《静谧双眼》 【碎片】 第一次接触 ‘我死了么?’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周身的景色终于由跳动的光影渐渐转化为模糊的色块,继而又如同相机对焦般迅速清晰。 冰冷的铁栏杆,病态的白漆,昏暗的光线,封闭的小屋…… ‘这里是?’ “吧嗒。” 天花板角落的水管景象迅速清晰。 ‘水管年久失修。’ “咔哒,咔哒……” 锁定转移,水管渐渐模糊,栏杆外的指针表盘却愈加清晰。 ‘时间:5点32分16秒。’ 陆曦衣神色不变,内心却充满了疑惑,这里他不可能不熟悉,自己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时光,这里的味道,空气,人和物他都不会忘记。 【孤山孤儿院】,一个表面上是孤儿院的”监牢”,只是…… ‘我重生了?’ ‘不,不是重生。’陆曦衣迅速否定这一猜测,‘更像是……以旁观者的方式……嗯…梦,对,我在做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么…’。 陆曦衣开始尝试移动,失败。说话,失败。挥手,失败。他就像是琥珀里的昆虫,作为一个虚幻的人影,被牢牢固定在“牢房”内的铁栏杆旁,只有眼睛能动。 他再次将视界锁定在表盘上,‘5点33分54秒,这个时间……会是那一天么?’ 对面‘牢房’角落的铁床上正蜷缩着一个黑发黑眼的小男孩。对照一下时间和地点,那应该就是10岁时的自己了。 真是奇妙,现在的陆曦衣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可以看到曾经的自己。 只不过,按照这个位置来看。 这么说,现在他应该在小男孩对面的房间里。 而这个房间里,应该居住着一个怪人,【5号】。 ‘只是…5号呢?’ 他将视界扫向周围,却一无所获。 因为离铁栏杆太近,一股股铁锈味不断钻入他的鼻孔。 ‘不在么…算了,反正他也一直神出鬼没。’ 【5号】,是现实中陆曦衣为数不多的“朋友”,是一位谁也看不到的【隐形人】。 陆曦衣将视界前倾,探入栏杆外的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两排空荡荡的牢房一直延伸到两侧的尽头,左侧尽头是一扇白漆铁门,铁门中央嵌着一面磨砂玻璃,玻璃后漆黑一片。 “咔哒。” 突然,门后的灯光猛然亮起,将两道漆黑的人影打在玻璃后,显得突兀而又诡异。 “咔嚓,吱-咛——” 门被打开了。 ‘果然,’看到这里,陆曦衣明白了‘居然梦到了那一天。’ ‘吧嗒,吧嗒…’两道人影陆续走入走廊,油亮的皮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阵阵回响。陆曦衣站在牢房的阴影中,静静的等待着。 “先生,这就是全部的资料了。”右侧的人穿着淡灰色的制服,正恭敬地对左侧的人影说着什么。 “嗯…我已经看过了,能够确定他的状态吗?”左侧的人穿着深蓝色的西装,背挺得笔直,此刻正有些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一摞白纸资料。 “先生,我们找过市里最出色的医生,他一定已经失明并且失聪了。”灰制服神色严肃。 “嗯,所以,他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够精准的躲开障碍物,并且听清别人说话,是么?”蓝西装挑挑眉,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是的,先生,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这…太可怕了…那双眼睛,明明没有了焦距…却仍能盯着我看…” “......吧嗒,吧嗒……” 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脚步声仍在回响。 “还,还有……”灰制服紧接着补充,“他似乎不仅能和我们一样看到东西,我,我是说,他好像还能看到别的什么我们看不到的……” “我明白了,我会处理的。”蓝西装打断灰制服的胡言乱语,收起资料,大步向前走到小男孩的牢房门前,背对着陆曦衣。 ‘他看不到我…’陆曦衣默然,迄今为止,一切都在按照记忆精准的进行着,没有因为自己这个旁观者而有任何改变。 “噹噹。”蓝西服弯腰敲了敲牢房的门,“哈喽?听得到我说话吗?” “……”小男孩抬起头,默默地盯着他。 “哦?真的看得到我?”蓝西服饶有兴致的侧身让过视线,但却发现小男孩又垂下了眼眸。 “这回好像是真的?”蓝西服明显来了兴致,他侧过头,向着灰制服开口道:“麻烦把锁开一下,可以吗?” “这…”灰制服陷入了犹豫。 “没事的,你打开吧。”蓝西服重新直起腰,微笑开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的。” “……咔嚓。” 锁开了。 蓝西服走进牢房,却发现小男孩不知何时又盯住了他。漆黑的虹膜,如同上等黑珍珠一般美丽。 “你好,小家伙,日子过得很辛苦吧。”他环顾房间,不由皱了皱眉。“他们说你能看到景象,听到声音,这是真的吗?”他又紧紧盯住小男孩的眼睛,似乎在看对方撒没撒谎。 “……”小男孩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嗯…你看这是几?”他突然伸出三根手指。 “……”小男孩闭着眼睛,把头埋进膝盖,似乎不想理会蓝西服。 “喂,配合一下嘛,如果是真的,我……能带你离开这里哦。” “……”没有回答。 “……还有,和你一样的小孩子做朋友哦。” “……” “……三。” “哎?什么?”蓝西服一愣,看了看自己伸出的三根手指,又看了看眼前根本没抬头的小男孩,终于明白了什么。 “不会吧……难道……” “三根手指。”小男孩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蓝西服张大嘴,和身后的灰制服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没有骗我。” “真的,是真的!”他突然露出笑容,后退一步,有些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情,蓝西服突然蹲下身子,上前一把抱住身上有些发臭的小男孩。 “希望不会有错,也许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蓝西服男子身后的灰制服有些怪异地看着他。 “……嗯,虽然还需要进一步的确定,但是我有预感,这将会是我跑的最后一趟了!” “快,快跟我起来,我马上签手续,现在我们就走!”蓝西服拉起小男孩的手,马上就要离开。 “……等……”小男孩的声音很沙哑,应该已经有好久没说话了。 “嗯?你说什么?” “……等一下,我,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蓝西装皱了皱眉,“什么请求?” “能带上他么?”小男孩突然伸出手,指向对面的牢房,也就是陆曦衣所在的房间。 “……什么东西?”蓝西装回头眯起眼睛,入目的却是一片空荡荡。 “谁?你说清楚点。” “……有的,有一个人的。”小男孩抬起头,看向对面空荡荡的牢房。 “我能感觉到。” “……这就是你所说的?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蓝西服皱眉看向灰制服。 “……是的,先生,据他所说,有个人形的东西,总是住在对面的牢房……” “是……隐形人么?” “不只是隐形,我们没有一种仪器能探测到它的存在……” “你是说,只有他能‘看到’?是么?” “是的,先生。” “……把锁打开。” “先生!?” “怎么,还能是鬼不成?”蓝西服似乎不以为意。 “……”灰制服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陆曦衣所在的牢房。 “……”陆曦衣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缓缓飘起。 ‘他走过来了,但我也要醒了…’ ‘这个梦,这个记忆……真是怀念啊……’ 收回视界。 ‘如果我真的已经死了,醒来之后,会遇到什么呢?’ 陆曦衣闭上了眼睛。 【灰烬之地】1 苏醒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从破旧的木桌上直起身来,视界环顾四周。 破旧的木屋、木桌、木床、木窗、木门、木墙…… 昏黄的光线正从敞开的木窗外斜斜的洒进来,照在木桌上,映着一团正缓缓地滚动着的灰烬。 “吱呀-吱呀——” 破旧的木门张开一道缝隙,被舒缓的风不断摇动着。 ‘陌生的环境。’ 陆曦衣缓缓抬起手臂,‘可以移动,不像是在梦境中。’ “……吱-”他站起身,木椅被他顶的向后移动,发出难听的声音。 “咯吱咯吱。”陆曦衣踩着老化的木质地板,环绕房间内走了一圈。 ‘没有发现摄像头,没有纸条等线索,没有卫星网络,没有无线电波……’ 回想着前世自己最后的所作所为,陆曦衣陷入了沉思。 ‘穿越了?我成功了么?’ 闭上眼睛,陆曦衣将手轻轻放在木桌上,视界开始探索其微观结构。 【视界】,是陆曦衣得的一种怪病所激发出的,一种类似于超能力的存在。 它没有什么攻击性,或是电影小说中各种诡异的触发方式。它仅仅能帮助陆曦衣这个有瞎又聋的残疾人,更方便的,看到这个世界罢了。 “……”根据视界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似乎,有轻微的不同。 “我好像……真的穿越了。”陆曦衣皱了皱眉,有些不太确定。 ‘奇怪,根据推测,存活几率应该为零。’他明明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没想到却意外开启了新的人生。 当然,伴随着的,前世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算了,出去看看吧。”陆曦衣并没有露出不安,或是怅然若失的表情,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彻底离开上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平静的,走了出去。 “吱咛——”打开木门,陆曦衣便“看到”这个所谓的“新世界”的模样了。 昏暗,破败,腐朽,凋零…… 真是末日的余晖。 映入眼前的,是两片晦暗的森林。 之所以说是两片,是因为左右两侧的森林实在是有很大的区别,左侧的森林茂密,树木粗大无比,树干之间的间隔只能勉强挤进两个人的样子,其深处更是一片漆黑,如同深渊的入口,让人丝毫没有想要进去探索的欲望。 而右侧的森林则在相比之下显得“友好”了很多,一根根笔直纤细的漆黑树干直插云霄,它们相距足有3、4米远,可以供人放肆奔跑的空间。只是,似乎有一种雾气弥漫其中,只能看到附近的两三颗树,再远点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未知了。这两片森林泾渭分明,视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它们严谨的区分开来。 回眼望去,自己之前所在的木屋后竟连着一栋宏伟的石质建筑废墟,只不过除了这木制的破烂小屋,其余的建筑皆是崩塌的彻底,好像经历过地震一般。奇怪的是,这一片废墟,正如同被两片森林夹击一样,紧紧的嵌在两者中央,不生一棵树木,就连雾气,也漫不进来。 ‘像是一个庇护所。’陆曦衣猜测着‘只是崩塌的如此厉害,这里发生过什么?’ 抬起头,天空昏暗无比,薄薄的灰橘色云层缓缓飘动着,覆盖住大半个苍穹。阳光并不是金黄色的,而是如同暗淡的黄昏,又染上了些许血色。同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尘,橘红色破败的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血色的线。 ‘不,那不是云。’陆曦衣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这是??!!!” “云层”缓缓的移动着,不错,它……,它似乎……是某种活着的……生物? 陆曦衣睁大眼睛,注视着那庞大的,遮天蔽日的“云层”缓缓移向天际线。终于注意到,那“云层”的身后,隐约可见的,一根根不断挥舞的,细长的“卷须”。 …… “呼——” 一阵风这才后知后觉般,从天上卷下。地上顿时有几团灰烬被吹起,环绕着陆曦衣无声的起舞,似乎是在欢呼。 而那“云层”巨兽离开后,所露出的晦暗天空中,并没有,太阳。 那是一道横跨整个苍穹的细长火线。 “点燃的烟头、燃烧的纸张边缘。”这是陆曦衣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画面。是的,取代了太阳的,是一条细而长,不规则的蠕动着的火线,从天空的这一端,划到另一端,缓缓地从右侧移向左侧的天际线。这个世界就如同一叠点燃的纸币,被火焰一层层的拨开,谁也不知道,下一天被点燃的,会不会是大地。 灰白色的灰烬轻轻从天空飘落,而那“太阳”,也许就是它们的来源。 “……”陆曦衣沉默了一会,突然好像听到了到了什么,转身回到木屋。 “吱呀-”关上木门,陆曦衣再次闭上眼睛,视界迅速裹住他的耳朵。 ‘……,没有错,确实有声音。’空气中没有相应的震动,而自己的耳膜却自己动了起来。 ‘……,好像是说话声。’陆曦衣脸色不变,面对如此诡异的事件,他居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缓缓走到木墙边,陆曦衣停下了脚步。‘这里的声音最为清晰,它在指引我移动?’他抚摸着木墙上的一个发锈的铁钉,犹豫了一下便直接拔了下来。 先把铁钉贴近耳朵,‘不是铁钉的问题么……’,收起铁钉,陆曦衣将视界探入墙上的木孔。 ‘也没发现异常。’他弯下腰,将耳朵贴近木孔,声音竟迅速清晰起来。 ‘近了,更近了……可还是听不懂,无法理解的语言。’ 陆曦衣想了想,便将眼睛凑到木孔前,多年“废弃”的视网膜,居然接收到了光信号。 “……”孔中不是一片漆黑,可以模糊的看到深处有一个小房间。就好像隔着这堵墙,隔壁就是一个完整的小室一样。 但这不可能。视界的反馈告诉陆曦衣,木墙的背后只有废墟。 而眼前的景象却好像在嘲笑陆曦衣的【视界】是一个多么可笑、无能的能力。 “……”陆曦衣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他冷静地收回视界,开始用自己的眼睛来仔细观察这孔中的小屋。 小房间很明亮,好像在天花板上有一盏电灯,看不到具体。房中坐落着一台无线电似的仪器,一名面容模糊的男子正侧对着陆曦衣,焦急的调整着仪器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旋钮,同时嘴中大喊着听不懂的语言。 “Asfg Yi wfif!Kjsd fhau idfh!!adh kj!ad ha!!” ‘果然是没听过的语言。’陆曦衣暗自思索‘只是那现代化的仪器……和外面所表现出的偏古代文明完全不搭,怎么回事?’ 男子的喊声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歇斯底里。 “Agkui!Ljgyf!Gug hfus!!!” “Kaduo,Wakxiiahn!!!” 这声音如同魔咒,震动着陆曦衣的灵魂,让他微微感到炫目。回过神时,孔中的男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台仪器,“滴滴”声急促的的响个不停。 ‘……不见了么……’,陆曦衣背在身后的左手缓缓移向自己的头部。 “呼!!”眼前狭窄的小孔突然被一直血红色的狰狞眼睛堵住了。 那只眼睛紧紧瞪住陆曦衣,眼中满是化不开的仇恨和怨气。 近在咫尺。 “咚!!”陆曦衣微微侧头,避开视线,同时左手狠狠将铁钉插入了木孔中,似乎早有准备。 他缓缓直起身子,视界扫过木孔。 ‘没有扎中的手感,可能只是幻觉。’ 皱起眉头,陆曦衣不禁有些不悦。唯一能住的木屋里有如此诡异的东西,实在是让他很难受,更主要的是…… ‘迄今为止没有发生任何真正危险的事,似乎只有恐吓。’ 他转身打开木门,大步走出木屋。 ‘总之,先探索一下吧。’ 【灰烬之地】2 初步探索 陆曦衣走出木屋,在翻滚着的灰烬中漫步。 他决定先探索一下距离最近的建筑废墟,顺便排除一下可能的危险。 …… 经过一番小心谨慎的盘查后,陆曦衣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可能存在的危险。反倒是从断壁残桓下找到了两把破旧的武器。 一把锈迹斑斑的伐木斧,其材质应该是铁,不过斧刃已经腐朽的酥软了,陆曦衣预估它几乎已经不能再使用哪怕一次。 ‘木柄做的不错。’评价完毕,他将视界拢住第二把武器。 这是一柄细长的十字剑,材质是陆曦衣不认识的某种合金,表面附有一层致密的氧化层,很好的减慢了其老化的速度。唯一的缺点是剑刃上存在几道缺口,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这把了。’陆曦衣握住十字剑的剑柄,在空气中快速滑动两下。 “嗤!嗤!”破空声不断传来,细剑在空中划过几道残影。 ‘重心的设置……很巧妙。’陆曦衣暗自点头,对这把武器很是满意,毕竟这意味着自己再不用凡事都徒手去做了。 ‘接下来,就是去检查一下那个地下储物室。’ 在废墟的不远处,陆曦衣发现了一个坑洞,一道向下的楼梯通向一扇隐藏在地底的木门,陆曦衣推测那是一间储物室。 这间储物室倒也不算保存的很好,至少陆曦衣从地面的废墟中发现地板塌陷处可以看到储物间的一角。 “咔嚓。”拧开锁头一样的东西,陆曦衣轻轻推开储物间的木门。 里面一片昏暗,天花板的破洞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光源。空气还算干净,浮尘都紧紧贴着地面。角落里摆着几排木桶,右侧堆着几摞木箱,上面盖了一层米黄色的布。还有散落一地的竹篓。 陆曦衣迅速被刻意留出一片空地的中间吸引住了。那里有一缕灰黑色的灰烬,正缓缓的在地面盘旋着,似乎在画圈。 可四周一丝风都没有。 ‘这是什么东西?’陆曦衣心生警惕,他提着十字剑,缓缓靠近几步,先将视界探了过去。 陆曦衣平时将体积有限的视界藏匿于体内,释放时又将它变形伸出体外。 【视界】的使用方法如同小说中的感知或是神觉,但效果却有很大的不同。陆曦衣所看的小说中,感知如同雷达一样,通过扫描之类的方法来知晓。而视界更像是将其所包裹住的区域中的所有信息,全部获取。对,就是【信息获取】。这里的信息包括各种陆曦衣能理解的,或是不理解的,一股脑全部复制,再传送到脑内。什么微观结构,什么辐射、电测波,都是一种信息,当然,陆曦衣只有理解这信息的本质,才能将它翻译变成自己想要的信息。 举个简单的例子:电测波,也就是光,在视界中是感觉不到颜色或是强弱的。陆曦衣必须主动辨别它们不同的频率和能量密度,才能对应上其不同的颜色与强弱,而在这之前,陆曦衣必须学习过什么样的频率对应什么样的颜色,这样才能转化。这无疑是一个庞大的计算量,但陆曦衣的大脑早已习惯并适应了这种转化公式。 另外要提的一点是,强光不意味着信息量大,弱光亦不意味着信息量少,顶多就是“强”与“弱”这两种描述方式的信息不同。 然而,视界中所反馈的信息让陆曦衣眯起了眼睛。 ‘就是单纯的碳单质和无机盐,单纯的灰烬罢了,没有发现外力。’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有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在作祟。’ 陆曦衣很确定自己获取到了某种信息,只是这信息仅仅是刚获取便被大脑忽视了,和小时候自己刚得到【视界】时的感觉一样,而这种感觉,正是无法理解的表现。 ‘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陆曦衣绕着灰烬圆环仔细的观察着这无风自动的诡异现象,犹豫了一下,用剑尖挑起一块碎石,击了过去。 无法理解就研究一下,没什么大不了,陆曦衣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呼-”石子引起一道风声,打在那缕灰烬的边缘,弹跳一下,落入了圆圈的中心。而那灰烬微微散开,又缓缓的重新聚拢,自顾自地旋转着。 ‘……这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生命,还是一种自然现象?’陆曦衣心中充满好奇,但理智并没有允许他做进一步的研究。 ‘先到这里为止吧。’ 不明物的危险性尚且不能确定,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正地穿越了,’就陆曦衣前世的经历,自己遭遇了某种特殊的精神攻击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如果这一切的背后真的有一双无形之手操控着这一切,那么这灰烬圆环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推进“剧情”的关键点。而我现在离开,那么幕后的存在一定会制造某种矛盾冲突,迫使我回到这里,方便“剧情”的展开。所以现在离开,结果也未必会改变。’ 想到这里,陆曦衣转身离开地下储物间,关上木门,回到了地面。 外面光色昏暗,天空中的火线已经移动到了最边缘,忽闪忽闪的好似要熄灭。 ‘这个世界也有晚上么。’陆曦衣抚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些疑惑。 ‘为什么,完全没有饥饿感?’视界获取到的信息也表明,自己现在养分充足。 ‘算了,明天再说。’陆曦衣走向自己最初醒来的木屋,‘按照惯性,夜晚往往危险性更大,还要做好防护措施。’ “咔嚓。”回身关上木门,确定完木孔里不再存在任何异常,又找来一些材料堵住门窗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吱呀——”一屁股坐在破旧的木床上,周围一片漆黑,寂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陆曦衣轻缓的呼吸着,似乎不忍打扰这边宁静。 “嘶-呼——”聆听着自己平缓悠长的呼吸声,陆曦衣一动不动,似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他在思考着,总结着自己这一天的奇妙经历,一个人处在这死寂一片的世界,总是有一种淡淡的不安全感萦上心头。 不安,恐惧,焦虑……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负面情绪,但这些都无法阻止陆曦衣冷静地思考。 因为陆曦衣一直把理性当做是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确保的思考基本,“永远不要被情绪干扰了理性。”是陆曦衣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或者说是规则。所以无论面临什么事情,陆曦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 “保持冷静,陆曦衣。” 一个人呆着,陆曦衣对这种境遇完全不陌生,甚至可以说他更加喜欢一个人独处。幼年的经历让他实在是不擅长与人相处,无论环境多么热闹,他总能保持安静,一种令人恐惧的“安静”。 感到姿势有点不太舒服,陆曦衣缓缓侧身躺下,老旧的床板发出难听的声音。 “吱呀——”刺耳的声音划破寂静。 ‘会传出很远吧。’陆曦衣感受着身下床板的冰冷,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也许会是个不眠夜。’ 然而,最终他还是睡着了。 …… 【虚空】1 镜花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 视界没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能“看”到周围,但是看到的东西虚幻而又不清晰。 “这里是?”陆曦衣情不自禁的说出了声,明明自己更加习惯在脑中想。 “……”他不再出声,而是重新确定自己在哪。 这里就像一片虚幻的星空,美丽而模糊。陆曦衣漂浮在这里,感到放松和安全。 “又是做梦么。”陆曦衣看着自己虚幻的双手,不由有些感慨。 “这回能动了,但是充满了不真实感。”他尝试让身体向前移动,发现好像真的在动,只是周围的景象没有什么变化。 “嗯?”就在陆曦衣进行各种尝试的时候,不远处有了新的变化。 那里的朦胧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渐渐清晰起来的身影。 待到身影彻底出现,陆曦衣不由愣了愣。 这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身穿东方传统的旗袍装,裙摆的开裂处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大腿。 女子纤细的手臂和修长的大小腿全部紧紧被裹着一层淡紫色的丝绸,手中轻抚着一柄玉质小剑。 她的头上戴着圆圆的古式笠帽,帽檐垂下一层层的轻纱,隐约挡住了女子的上半张脸。尽管如此,她露出的白皙下巴与淡粉樱唇仍然让人相信她定是一名绝世美人。 女子优雅的站立在不远处,似乎在盯着陆曦衣看。 “……”陆曦衣表情僵硬,回以凝视。 良久,女子突然微微欠身,开口道: “妾身没有恶意,还望陆公子不要紧张。” 这声音动听而虚幻,足以让人让人神魂颠倒。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何人?”被对方道出姓名并没有出乎意料,陆曦衣依然保持警惕,开口试图推动对话内容。 “正如公子所见,这里是梦境。”女子的语气舒缓而温和。 “……我未见过如此真实的梦境。”回想起不久之前的回忆梦,陆曦衣开口试探道。 “真真假假,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呢?”女子唇角带笑,不紧不慢的回答着。 “公子只需记得,是‘组织’将您送到了这个世界。” ‘“组织”?这女子背后还有一个组织么?我的穿越,是这个所谓的“组织”做的么……’陆曦衣表面不动声色,大脑却在飞速处理信息。 那绝色女子顿了顿,继续说道:“您可以称妾身为【镜花】,作为您的接引人,公子可以向妾身提出任何疑问。” “……” “嗯……如果没有的话,妾身将继续说明了。” 女子樱唇微启,美妙的声音如同清澈的泉水般流淌而出:“要告知公子的第一点是,您的前世从生理角度上来说,状态已经确定为死亡。” ‘……没错,按照常理,我不可能存活。’陆曦衣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暗下定论。 ‘这样看来,是她救了我?’ “……第二点是,妾身多年来一直在为‘组织’寻找新的血液,而天赋异禀的您,就是其中之一。” “与其说是妾身选择了您,倒不如说是公子选择了‘组织’。” “我选择的?” “公子的天赋——信息获取,是一柄钥匙,它捕捉到了妾身曾经投入到信息海的信息种子。” ‘信息获取……是指我的视界么?’ ‘确实,视界能够主动捕捉到周围的一切信息……’ “信息海本与万千世界重叠,信息种子在其中沉浮不定,但公子的‘信息获取’引发了信息波谷效应,主动将种子截取到了自身信息体的深处。而在公子混沌体确认死亡的情况下,信息种子自动还愿备份,将您的一切还原到了死亡前的状态,同时激活了妾身留下一丝的意识频段。”女子自顾自地解释着,完全不顾及陆曦衣听没听懂。 “死死生生,亦浊亦清,公子现在正是处于一种死而尤生的状态。” “……”违和感,陆曦衣感到了浓浓的违和感。 若是眼前身着古装的女子张口因果,闭口造化,还算可以接受,但如果口口声声是什么信息波谷、意识频段,简直在考验一个人的三观。 不过还好陆曦衣的接受能力始终优异,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哦?”似乎感受到了陆曦衣的疑惑,女子轻笑一声,伸出纤细的手扯了扯自己的裙角道:“妾身的服饰只是个人爱好,与知识体系并没有什么关系。公子若是不喜,换一件便是。” “……”陆曦衣连忙摇头,示意女子继续。 “那么接下来是第三点。”女子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歉意,微笑着开口,“至于公子穿越的原因,其实是一次失误。” “妾身留下的这段信息,本可以在公子死亡后抽取您的历史信息,通过模糊定义,将完好无损的您送到指定的坐标。” “可公子是被时空风暴撕碎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被送到了不同的时空去,如果只是空间风暴还好,可是时空风暴会连时间的尺度一起扭曲。所以……模糊定义失效,变成了随机定义。” 说到这里,女子微微停顿,才再次张口:“于是公子被送到了未知宇宙、未知坐标、未知的时间节点。” ‘原来如此。’陆曦衣微微点头,虽然大部分话都没听懂,但眼前的女子【镜花】所要表达的大意他大概理解了。 大概讲的就是:对方把一个“传送门”以没有质量、体积的“信息”形态,发送到了他原先所在的宇宙。而自己的能力【视界】恰好就把“传送门”给获取了。后来前世的自己作死,被时空裂缝撕碎,影响到了“传送门”,结果把自己送到了未知的世界。 还是很好理解的。 ‘只是……她所说的‘组织’,是什么?’ “……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自称“镜花”的女子稍带愧疚的开口:“坐标丢失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未知坐标的未知风险太大,按照‘组织’的规定,必须经过检测,危险在四级以下妾身才能亲自降临。所以目前妾身留在公子体内的这一段信息,还不能和妾身本体相连。” “所以……公子如果能探知到更多关于当前世界的信息,帮助妾身补全世界的信息结构的话,妾身便能够对该世界的危险等级进行评定,之后便能与本体联系上,彻底降临过来。如果世界过于危险,妾身还可以根据情况向‘组织’求援,来接走公子。” “……是要我探索这个世界么?”陆曦衣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是的,不过无论公子愿不愿意,妾身这里都会提供一定的帮助。如果公子真的答应了,不仅仅是妾身自己,‘组织’也会提供一定的帮助。虽说将此行当做是一次旅行也别有一番风味,但是失误毕竟出在妾身身上,这里实在是抱歉了。”镜花再次缓缓欠身。 “……”陆曦衣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直用一种很对不起他的语气说话,明明自己的命也是对方救的,目前也没遇上什么危险。 “没什么,镜花小姐你不用道歉。”他斟酌着开口。“那么你所说的……帮助,是什么意思?” 镜花微微歪头,露出动人心魄的笑容:“叫妾身镜花便好,虽然不能本体前往,不过帮助公子一起度过当下的难关还是有希望的。” “难关?”陆曦衣神情凝重。 “是的,公子也许还未注意到,您……已经陷入绝境了。” 【虚空】2 水月 “绝境?” “……是的。”镜花低下脑袋,笠帽上的轻纱垂下,令人看不行她的脸庞。 “虽然很微弱,但妾身感受到了危险。”她的语气轻缓,却又带着一丝丝的凝重。 “如果不出意外,公子应该是掉入了【涡流】世界之中。” “涡流世界?”陆曦衣神色一正,又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词汇。 “【涡流】本身不能脱离世界单独存在,它就像是一种寄生体,一块污渍,沾染在世界的空间上而形成。” “【涡流】是被污染的空间,公子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复制部分现实世界而形成的夹层位面。” ‘和电影中的里世界很相似。’陆曦衣对照前世的记忆,给出了定义。但同时,他又有了一个疑惑。 “污染?被什么污染?” “……”镜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索了一阵,才开口道:“妾身现在是信息体,不能直接说出它的名字。否则会引发信息联动,带来大量的扭曲信息,这对公子并非好事。不过,公子可以把它当做很不妙的一种存在。” ‘连名字都不能提及么……’这样的存在在小说中并不少见,但在现实中听闻,陆曦衣心中还是闪过莫名的敬畏。 “既然连【涡流】都出现了,那么公子所在的世界一定已经被严重污染了。不过具体到了什么地步,还需要公子离开【涡流】,真正的进入这个世界进行探索才能知道。” “【涡流】中处处充满危险,哪怕是多待一秒钟,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公子现在也许还未受到真正的威胁,但是涡流会随着您的进入,不断提升其难度。不仅仅是从身体上,更是从心理上和精神上污染其中的任何生命。” “至于如何离开,不同的涡流有不同的方式,现在尚且无法确定。就连其危险等级,也是不断变化的,这些都需要公子提供足量的信息才能确定。”说到这里,镜花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平淡的陆曦衣。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像公子现在这样一直保持镇定,绝对不会有错。” “在这里,如果公子同意协助探索,那么妾身建议公子同意加入‘组织’,成为一名‘探索者’。如此一来,获得的帮助权限也会大幅度提高,存活的几率自然也会提高不少。而这,也是妾身最初的目的。” 陆曦衣默然,他对于所谓的【涡流】,和新世界充满了好奇。虽说好奇心害死猫,对于镜花的目的尽管不可全信,但是对于陆曦衣,对于这个从上辈子就开始自寻死路的人来说,现在的他每多活一秒钟,都是赚到的。 在这多余的生命中,他会失去目标,失去对生命的珍视,会失去很多,很多。 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哪怕是自我安慰也好。 “我同意。”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镜花的建议。 “加入‘组织’也好,探索“涡流”也好,我都接受。” “……”镜花愣了愣,又重新审视了陆曦衣一下,才露出一丝微笑。 “组织欢迎您的加入。” 她上前一步,继续解释道:“组织名为【水月】,成立于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其成员分布在无数宇宙、位面、世界、时间节点和维度之中。” “组织本身没有太多的约束力,也不存在明确的立场,一般依靠成员之间协同合作达成利益一致。” “‘组织’从不吝啬资源,对于像公子这样的新人,组织会免费提供一段自选知识,协助您度过新人考验。” “而公子的考验,由妾身定下,如今便是‘逃离涡流’。” “现在,您可以考虑想获得哪方面的知识补给了。” ‘知识……么。’陆曦衣心中快速分析着,‘什么样的知识,可以助我度过当下的难关呢?’ “请问,有关于涡流的具体信息么?”他提问道。 “有倒是有。”镜花抿起双唇,露出为难的神色。 “不过与那种存在相关的知识都是模糊扭曲的,公子若要强行接受那是万万不可的。” ‘不行吗……也对,明明是要我自行探索的,不可能有明确的信息。’陆曦衣念头急转,再次发问: “那,传说中的修炼功法之类的知识,可以么?” 既然连之前那么科幻的对话都可以存在,那么玄幻小说中的东西,是否存在呢? “功法吗?属于前两阶的功法,妾身都有所准备。” 有,真的有。 陆曦衣按下有些躁动的内心,再次平静的提出疑问: “前两阶,是什么意思?” “组织根据不同功法修炼到极致时对现世的影响力,将所有功法最高分为七阶。” “第一阶,小至拂尘吹沙,大至超凡入圣。” “第二阶,小至排山倒海,大至移星熄日。” “而妾身目前记忆的,大多是这两阶的功法了。” ‘……’陆曦衣不禁有些震惊。 ‘移星熄日?什么意思?难道是能够移动星辰,熄灭太阳么?这还只是第二阶?’ ‘这影响力的跨越未免也太大了?以此类推,那第三阶,第四阶……简直无法想象。甚至还有第七阶?’ “至于第零阶及以下,则是微观功法了,与公子并无关联,公子现在有权限学习的,也只有第一阶功法。” “下面是妾身目前能够提供的功法列表。”镜花伸出玉手轻轻一点,一道光屏便在陆曦衣面前展开。 “信息堆叠基础、变熵打击、恒衍论……” 这都什么?这是功法? 陆曦衣向光屏下端望去发现这还只是第一页,一共有一亿多页…… “那个……请问有比较适合我当下情况的功法么?”他轻声问道。 “啊……是妾身疏忽了。”镜花掩嘴轻笑,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 眼前光屏的内容焕然一新。 “适用于人族的功法,主要应用于现世,见效快,前期修炼稳定快速,安全,对资质要求不高,对环境要求不高,有助于提高生存能力,并且有助于心志坚定的功法。” “公子现在再选择吧。” 陆曦衣重新阅读起光屏上的内容,很快便筛选出了几个比较合适的。 “格威冥想法:通过冥想意志符文快速提高精神力,初次冥想可获得念动力,前期提升迅速,后期越来越缓慢。” 念动力可以说是最为全面的超能力了,但全面也意味着平庸,对自身肉体生存能力的加强并不明显,陆曦衣保留意见,看向下一个功法。 “离魂不老决:修炼灵魂,肉身死亡而灵魂不灭,可依靠夺舍而实现不老不死。注:过程极其痛苦。” 痛苦倒是次要的,但陆曦衣不能确定涡流中是否存在能够让自己夺舍的对象。 “妾身不建议公子选择这个功法,灵魂一旦离开了肉体,便更难抵抗污染,只会加速死亡。” “……” 下一个功法: “千转透玉劲:在体内蕴养精纯的内劲:透玉劲,本身弱于内力,不存在任何属性,但胜在量大,可转化、可透体而出,损耗极小。入门容易,且越到后期,修炼速度越快。” 内力在低武世界中流传较多,而这透玉劲竟比内力还弱,除此之外倒是可以接受。 “紫阳功:万物皆有阴阳二气,紫阳功吸取万物之阳气,徒留其阴气,使之二气不平衡,而自我崩毁,破坏力大,消耗大。” 求生中,消耗大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金枪不倒大法:淬炼肉身,提高体力、防御力、恢复力、持久力。” 倒是更抗打了,但是和战斗中所需的攻击力没什么关系。 而且这名字…… …… 作为一名选择困难症,陆曦衣犹豫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做出了选择。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有些歉意的开口。 “我选择千转透玉劲。” “千转透玉劲么?好的。”镜花伸手一点,陆曦衣脑海中顿时多出了许多信息。 “建议公子醒来后反复记忆,防止遗忘,每次睡醒都会重置梦境中的记忆哦。” “妾身不会出现在每一次的梦境中,所以隔几天未能相见属于正常情况。希望公子这几天努力修炼,提升自己,下次见面时,妾身会交给您信息传递的方法,届时你我便可以共享信息,一同探讨这涡流的逃离之法。” “……”镜花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笑一声:“聚散有时,语罢清宵,外界此时已是清晨,另有来客造访公子,妾身便不再纠缠。” 正说着,她一挥手,陆曦衣只觉得对方的身影越来越淡,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下坠,脑中传来一股股眩晕感,耳边只回响着镜花的最后话语。 “只怕来者不善,还请公子努力的……活下去。” 陆曦衣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灰烬之地】3 危险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咚!”波动立刻被陆曦衣的大脑转化为对应的声音。 ‘什么声音?是镜花小姐所提到的“造访者”么?’ 他从木床上坐了起来,立刻便被一道满含恶意的目光锁定住了。 那是一个干瘪,丑陋的人性生命。 最符合其外貌的描述,无非就五个字,“烧焦的丧尸”。 不过还有一些不同。 看起来它在夜间拜访,试图从窗口挤入木屋。 它成功扒开了木窗,却被陆曦衣隐藏其后的木板紧紧卡在了窗口,只伸进来了一个丑陋而焦黑的头颅和一只手臂。 它面色狰狞,昏黄的眼珠上不时流淌过一丝丝火光,挤进来的手臂缓慢而坚定的挥舞着,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窗后的木板。 “咚!咚!” “……”陆曦衣站起身,微微屏息,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怪物。 他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的“怪物”,当然,也没杀过。 他缓缓靠近这只被他“捕获”的人形怪,还想要进一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突然,怪物停止了蠕动,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它焦黑而又丑陋的头颅,用它那浑浊的眼珠盯住了陆曦衣。 它是活着的,某种和人类外形相似的邪恶生物。 一股寒意爬上陆曦衣的背脊。 “……” 他面色如常,缓缓提起手中的细剑。 ‘如果外面都是这种怪物的话,那就先研究一下它的弱点吧。’ 细剑对准了那张狰狞的脸,化作一道银线,狠狠地劈了下去。 “噗!” “噗!噗!噗!噗!”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 看着眼前的一堆灰烬,陆曦衣一边用破布擦拭着剑身,一边陷入了沉思。 怪物的身体构造和人类很是相似,就连弱点也如出一辙,甚至其本身也可能就是人所转变而来的。 当陆曦衣最后一剑结束了怪物的痛苦时,它的身体开始自动烧灼起来,最后只剩下眼前的一摊灰烬。 不,除此之外,还剩下了两颗浑黄的眼珠,上面不时流过一丝丝火光。 可陆曦衣在测试其感官方式的时候就已经刺破了它的眼珠才对。 那么,他眼前的眼珠,是在对方死后重新生成的? 打怪掉材料,这眼珠有什么用么? 陆曦衣运用逻辑推理,很快便找到了其中的关键。 是灰烬旋涡? 他昨天没有去动灰烬旋涡,所以幕后的某个意识制造了这个冲突,想将陆曦衣引回灰烬旋涡,推动剧情发展? ‘可是,按照镜花小姐的说法,涡流只是被感染的空间,不应该具有某种意识才对。’ ‘等等,镜花……是谁?涡流又是什么?’ 陆曦衣猛地惊觉,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开始遗忘梦境中的内容。 不,梦境的内容,本来就容易忘却。 或者说,他做的梦,是真实的么? 陆曦衣记忆中的镜花,涡流,千转透玉劲,此刻竟是显得那么遥远,那么朦胧而虚幻。稍有疏忽,便会彻底遗忘。 不过他依旧连忙反复回忆,将与镜花相遇的事牢牢记在脑中。 尽管身体倾向于遗忘,不相信。可陆曦衣理智的大脑却是强行将其刻印在脑海中。 自律,对于陆曦衣并不是什么难事。 …… ‘好了,记下来了。’反复在脑海中确认无误后,陆曦衣决定先尝试修炼,再去地下储物间试探灰烬旋涡。 增强自身总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先确定一下周围还有没有怪物残留,免得修炼时遇到危险。 他搬开阻拦物,走出木屋,外面依旧是昏暗的黄昏色,天空的火线重新出现在苍穹的另一端,一点点地蠕动着。 陆曦衣的视界钻出体表,谨慎感知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四周安静得可怕。 突然,陆曦衣眉头一皱,发现远处的地面上多出了什么东西。 一个,两个,两个长条状的不明物体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他清楚的记得,昨天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 陆曦衣提起细剑缓缓走近,视界精准的将杂乱的电磁波一一分类、细化。 那里的景象迅速清晰,地面上的,是两根白净的手指。 手指的指甲上不时流动着火光,显得有些不凡。 ‘这火光,和那人形怪死后留下的眼珠上的火光,倒是有一些相似。难道这也是怪物死后留下的?’陆曦衣一边走近观察,一边在心中分析。 ‘人形怪会掉落眼珠,那么……这手指是同一种怪物留下的,还是不同种怪物留下的?’ ‘如果是不同种类的怪物,那会是什么样的?它又是怎么死的?’ ‘或者说,是被“什么”杀死的?’ “呼。”陆曦衣缓缓呼出一口气,心中对【涡流】的危险程度开始重新评估。 ‘这不是普通的野外求生,而是在怪物丛生的未知地带,探索逃生的方法。’ 他回屋取出一块巨大的麻布,经几次折叠后,才隔着厚厚的一层距离,将地上的手指,捡回木屋,与眼珠分别放在两个箩筐中。 做完这一切,陆曦衣重新走出木屋,开始继续检查四周。 片刻后,陆曦衣停留在了废墟后院的铁栅栏处。 昨天这里确实是有半圈老化的铁栅栏。 可是并没有中间被破开的大洞才对。 是的,这半圈铁栅栏的中央,被破开了一个大洞。中空的铁柱一根根的严重向外弯曲,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丝毫没能增强人的安全感。 破洞正对着外面的雾气森林,其深处一片幽暗,似乎有什么恐怖藏匿其中。 ‘从这弯曲的方向来看,似乎是从废墟里向外撞破的。’ ‘有什么东西逃了出去?’ ‘???’ 疑问很多,不过陆曦衣并没有因此影响自己的判断。 至少这片废墟在白天,确实没有怪物出现,唯一剩下的人形怪,还是因为被卡在窗户里才无法离开。 他暂时不能冒险进入那一看就很危险的森林深处,这里是他唯一能安身的地方了。 而且……陆曦衣到现在也没有感受到半点饥饿,在这里似乎不用费尽心思去寻找食物。关于这一点,他决定下次再去向镜花询问。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涡流的难度提升上来之前,快速修炼变强,然后进入森林探索,在镜花小姐的帮助下找到逃离的方法。 至于为什么不趁现在涡流还未彻底变难的时间,先一步进行探索,这是镜花和陆曦衣一致商讨的结果。千转透玉劲一旦练成,他的实力会有一个大幅度的跳跃,涡流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简单模式,而后续的持续增难,则是需要不短的时间。所以有一定的保障才是最先应该考虑的。 想到这里,陆曦衣带着一路上新捡到的四根手指,一对眼珠回到木屋,做完简单的布置后,便坐在木床上,开始回忆这他从梦境中得到的疑似功法的信息。 千转透玉劲。 【灰烬之地】4 千转透玉劲 陆曦衣端坐在木床之上,脑中不断回忆着镜花交给他的“千转透玉劲”的内容。 首先是一副观想图。 记忆中,这部分内容很是奇怪,就单单只是一份立体的、晶莹剔透的玉石。 没有玄妙的花纹,甚至其上还保留着部分土灰。 修习的方法也很奇怪,第一步仅仅是在脑海中不断从头到尾,由内而外的,把它的外形和构造一遍遍的想象出来,并且越来越具体。 陆曦衣紧闭双眼,收回视界,在一片漆黑中开始按照记忆反复想象起来。 良久…… ‘没有效果,怎么回事?果然修炼梦中的功法还是太过愚蠢了么?’一丝异样的情绪刚起,便被迅速放大,使陆曦衣无法专心致志。 “……”陆曦衣不为所动,他微微放松身体,轻松压下心中的烦躁,重新恢复状态,继续观想。 而这一次,没过多久,陆曦衣便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些极其细微的变化。 胸口的血管开始在皮下蠕动了? 不,不是血管。 是肌肉,是陆曦衣的胸肌有一小部分开始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因为触觉不是很敏感的缘故,感觉起来就像是血管在蠕动。 这是很正常的事,正常人的眼皮会不由自主的跳动,睡觉时容易突然蹬腿,这些都是人在放松的时候,大脑疏忽了对身体部分肌肉的控制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而产生的正常现象。 就像坐久了腿会发麻一样,陆曦衣一开始并没有怎么在意这些变化。 但是随着他不断观想,身子就像中了邪一样,皮下的肌肉竟然开始一个个不受控制的加大震动的频率和幅度。 血管在不断地,以扭曲的方式蠕动着,肌肉收紧再舒张,不断地抽搐着。 ‘怎么……回事??’那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自己的皮肤一样。 尽管体内翻江倒海,但那都是皮肤下细微的异常,从外面看,陆曦衣依然安静地坐在木床上,一动不动。 “!!!”陆曦衣只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顺着自己的脊背向上攀爬,他本能的想要重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不对,我……控制不住了……’越是想要平复,身体便越是不听话,就像抽筋时越是专注于疼痛,便越是痛苦一样。 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越是专注,就越是无法摆脱。 陆曦衣迅速恢复冷静。 平时可以随意掌控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这样的经历往往会让一个人陷入不知所措。 可陆曦衣的大脑还属于自己,他还可以自由的思考。这样的感觉让他感到充实,让他忘记了恐惧。 ‘这样的情况正常么?是我练出了问题,这个功法根本就是我想象出来的,还是说梦中的镜花别有用心?’ 陆曦衣迅速思考原因,发现不同的结论,解决问题的方式也有所不同。 ‘那么,先从自己寻找问题,我忽略了什么?’ ‘……’ ‘是了,千转透玉劲观想第二步,就是这种情况,任凭身体肌肉震动产热,为第三步蓄势。’ ‘而我只进行了第一步,没想到见效这么快,还没来及回忆下一步。’ ‘……’ 原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陆曦衣总结了一下缘故,发现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接触传说中的功法,没有类似的经验,又没有人指导,加上自己本就谨慎的性格。 任何一点点异常自己都有理由当做是修炼出了问题。 就像是新买的电子表,每次出现新的显示,都害怕自己摁错了建。 完全没有小说中的主角那样接受的那么快……毕竟这是自己的身体,其过程中的心理压力甚至比出门探索涡流还要惊险。 “……”放下心来的陆曦衣开始思考产生刚才现象的原因。 ‘似乎是某种高级的心理暗示。’ ‘通过图形结构来自我催眠,达到身体自动修炼的结果。’ 人的意识,往往不能直接控制肌肉的伸缩。通常都是由意识下达指令给大脑,再由大脑转化为电信号,再由神经传给对应组织或系统。 人想抬手,大脑将信息转化为肌肉收缩和舒张的信号,再由身体实现对应操作,进而反映出来的,正是抬手。 而观想图所展示出的图像信息,似乎越过了人的意识,直接告诉大脑要如何修炼,大脑则直接告诉身体,于是陆曦衣本身并没有意识到,但是他的的身体却自主的开始修炼了。 ‘很是高级的修炼方法。’陆曦衣暗自表示敬佩。 若是直接告诉他要震动哪块肌肉,怎么震动,陆曦衣只能先找到对应的肌肉,然后想尽办法通过自己的意识让它单独动起来,还不一定成功。 而自己的大脑比他更容易操控他的身体,所以直接让大脑去完成,可谓事半功倍。 ‘不愧是镜花给出的功法,闻所未闻。’ 陆曦衣重新静下心,准备迎接下一阶段的修炼。 在肌肉震颤的同时,陆曦衣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方式。 就像是前世的瓦式呼吸一般,他的胸腔并不随着呼吸而起伏,相反的,陆曦衣的腹部却在随着呼吸而收缩。 这是借助人体本能的呼吸力量向下挤压自己的内脏。伴随着外面肌肉的不断震颤产热,在器官外的一层层脂肪的保温下,陆曦衣能够直观的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在不断升温。 越来越炽热。 伴随着的,他的皮肤也开始渐渐发红、升温,唯独没有出一丝汗。这就像是在发烧,明明身体很烫,却只能感觉到寒冷。 ‘快了,就快了。’陆曦衣利用视界敏锐的感知着自己身体的温度,并不断对照记忆中的修炼步骤。 就在产热量与散热量重新平衡,他的体内温度达到顶峰之时,陆曦衣脑海中的观想内容立即一变。 玉石的外形与结构观想完成,接下来陆曦衣开始迅速想象玉石的温度,手感等性质特征。 ‘摸起来应是顺滑的、冰凉的。’他不断完善着心中那玉石的各种特征。 这最难的一点对他反而不是问题,这么多年来一直用视界感知外物的陆曦衣,对于物质的温度、性质特点的本质,已经了解的颇为透彻,所以几乎是瞬间,他便完成了下一步的观想,甚至还不由自主的添加了一些视界所能感知到的其他信息。 玉石立刻在他心中变得栩栩如生了起来,与此同时,陆曦衣猛地深吸一口空气。 “呼-”冰冷的空气钻入他的肺部深处,与最下方的炽热内脏交汇在一起。 内外交汇。 大温差所带来的冰冷触感在肺部低端一闪而逝,而这瞬间的感觉又与陆曦衣想象中的冰冷玉石几乎吻合。 于是,此刻陆曦衣就感到仿佛有一个冰冷的玉石,正卡在肺部低端、内脏的顶端。 那玉石极其微小,就好像是一块冰渣,一动不动的长在了自己体内一样。 面对这种奇妙的感觉,陆曦衣按下心中微微的激动。 他知道,气感,练成了。 【灰烬之地】5 修习 这“冰渣”就是透玉劲的气感。 气感不同于透玉劲,它只是为了方便感知透玉劲而提前观想出的前置品。 当气感被身体承认,又被身体蕴养之后,便可以当做透玉劲了。 这些都是陆曦衣吸取教训提前回忆后几步而获得的知识。 既然有了气感,那么接下来就是让它先进入丹田,再在自己体内形成循环,不断壮大了。 只是,要怎么让它移动? 在感觉中,那“冰渣”就如同长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在视界中,那里则是有一种莫名无法理解的力,轻轻的挤压着四周的组织,却又不占有任何体积。 镜花传授的千转透玉劲的修炼步骤中,只提到了要将气感种子转移入丹田。 可是要怎么转移? 陆曦衣十分重视这次修炼,因为这不仅证明了前世小说中的功法真实存在,同时还是自己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所以他不能出错。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他既没有时间允许自己出错,也没有经验在出错的条件下保全自己。 该怎么办? 要是功法中有更多的注释和说明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吧。 可是他没有。 按照陆曦衣的性格,以往他遇到这种情况往往会立刻停止,以防万一。 但是修炼一旦开始,就必须一口气完成第一阶段。 否则不但前功尽弃,下一次的气感出现的难度也会大大提升。况且,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才能遇见的镜花。 所以在这种特殊情况下,陆曦衣决定先按照自己的尝试进行下一步的修炼。 毕竟镜花在筛选功法的过程中,也侧重了安全二字,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 他迅速平复心情,开始想象前世物理学中的一个常见的现象“热传递”。 热量传递的过程中,热量会自发的从高温物体转移到低温物体。 此刻他的内脏灼热一片,而气感冰冷无比,二者紧紧相邻,正符合热传递的条件。 所以陆曦衣开始尝试通过观想玉石的热传递效应,尝试让内脏的热量转移到气感上,再通过吸入凉气,将热量彻底导出体外。 渐渐地,陆曦衣惊喜的发现,气感下方的内脏在自己的观想下竟开始降温,而“冰渣”所在的地方则开始升温。 就好像是“冰渣”在缓缓下移一样! 有效。 这是可行的。 得到结论的陆曦衣立刻加大观想力度,终于在不知多久之后成功将气感转移入丹田之中。 而气感在进入丹田的瞬间便好似蛟龙入海,立刻顺着陆曦衣之前便观想好的血液流动顺序,在体内游走起来。 “……” 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就好像有冰水在浑身上下不断流动一样,让人浑身难受。不过陆曦衣也知道这需要适应,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成功了。 千转透玉劲,他入门了。 “呼——”陆曦衣缓缓吐出一口热气,在半空中化为一缕白雾一直冲出两米多,才渐渐弥漫开来。 “噼里啪啦——”他扭动颈椎,后展臂膀,从床边慢慢站起,带动骨骼发出一阵阵脆响。 ‘神清气爽……我从未有过如此清爽的感受……’陆曦衣看着自己不断握紧的手掌,心中在一丝丝兴奋中却又带有一种美妙的平静。 走到门口,陆曦衣发现天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不知不觉居然修炼了一天么。’他怔了怔,转身又回到床前。 ‘夜晚出门太危险,我现在的状态又不太可能睡得着觉。’ ‘要不……干脆再练一晚上。’ 这个念头一起,陆曦衣就再也不想等待,立刻重新坐回床上。 “吱呀吱呀。”木床呻吟着,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刺耳。 他静心凝神,很快调整好状态,控制着体内的透玉劲不断加速运转起来。 ‘又是一个不眠夜。’感受着体内冰凉的寒流一点点的壮大起来,陆曦衣心中突然蹦出了这个念头。 ……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的晨光从木窗的缝隙中射入时,陆曦衣正巧睁开了双眼。 那平日漆黑无神的眸子中竟好似有精光射出,他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经过一夜的修炼,透玉劲的最大容量暴涨了数倍,从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点,增长成了一条足足有筷子长短,手指粗细的“冰线”。 这样的速度陆曦衣还算满意,因为他记得简介中有这样一句话:越到后期,修炼越快。 这本功法是潜力股,而且入门还快,既保证了自己实力的快速提升,又能很好的适应涡流中不断变强的敌人,这也是陆曦衣选择它的原因之一。 接下来,他要测试一下透玉劲对他实战的辅助效果。 搬开阻拦物,陆曦衣提剑走出木屋,简单的做了点热身运动。 然后他来到废墟中的一处断墙前,重重一拳打在其上。 “嘭!”陆曦衣敏锐地察觉到有一缕透玉劲在流经手臂的同时,又自动分出了一丝与墙对拳头的反作用力相抵消了。 紧接着他又是一记直拳,这一次他主动调动体内的透玉劲,重新打击在了墙上。 “呯!”断墙微微一震,裂缝中喷出不少粉尘,飞舞在陆曦衣的四周。 ‘纯作用力大概变强了五成。’他暗中计算着,这一拳耗尽了他的所有内劲。 后退两步,陆曦衣深吸一口气,丹田中立刻催发出崭新的内劲,不到五秒,便又恢复了巅峰。 ‘回复速度很快,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不断地修炼来提高内劲的容量了。’ 紧接着,陆曦衣又做了一些测试,发现透玉劲不仅能被动抵消反作用力,主动提升攻击力,还可以加速耐力的回复,减少肌肉拉伤风险,提高些许的敏捷度。 至于透体而出,在透玉劲的总量不能绕体一周独立完成一个循环之前,还是无法做到。 做完这一切,陆曦衣又在周围找到了三三两两的手指和眼珠,甚至还有巨大的手印。 然后,他并没有直接前去试验灰烬旋涡的作用,也没有去探索森林,而是重新回到木屋,堵上了门窗。 在有条件提升自己的情况下,他不想先去冒险,而是尽可能地先变强,以获得更多选择的权利。 至于推进剧情什么的,在下一次遇到镜花小姐询问清楚之前,暂时可以弃之不顾。 于是…… …… 白天黑夜交错不休,转眼已是七天后。 火线已经爬到了天空的正中央,现在正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刻,陆曦衣重新走出了木屋。 这七天来,他一直保持正常的睡眠,以求能和镜花再次联系上。可是事与愿违,他一直没能再一次回到那神秘的梦境空间中去。 或者说,也可能他在梦境中遇到过,但他忘了。 整整七天的时间,要不是千转透玉劲的修炼一直保持着进展,他甚至怀疑那一天的梦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与此同时,镜花小姐虽然没能再次遇到,但他的透玉劲的总量早已增长到了数米之长,然后首尾相连,形成了第一个完整的环状内劲,这被称为一个循环。甚至第二个循环构造,也在刚才,彻底完成。 透玉劲的循环完成之后,第一便是他的内劲即使不用主动修炼,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增长,循环越多,增长越快。第二则是可以将内劲透体而出。打入对方体内,或是传入武器中来提高耐久和攻击力都是可以的。 【灰烬之地】6 伐木人 整整七天与镜花失去联系,有些计划必须有所改变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陆曦衣感到冥冥之中有一种压迫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强烈,愈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抬起头,天空中的火线仍旧不紧不慢的蠕动着,光线阴沉,空气中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有什么在被酝酿着。 涡流,也许要发生什么变化了。 陆曦衣脸色阴沉的走进地下储物间,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有所察觉,所以他必须要采取行动来应对接下来的变化。 “吱——”木门被推开,他大步走到灰烬旋涡前,从旁边提起一个竹篓。 这几天来,他陆陆续续在屋外发现了不少怪物的“遗物”。 经过观察,这些怪物并不会被“阳光”杀死,也不会自相残杀。 也就是说,它们是被,某种其他类型的怪物杀死的。 而这个“怪物杀手”,一定就在附近徘徊,并且每当夜晚来临,它就开始杀戮。 陆曦衣猜测,自己最近察觉到的危机感,很有可能就是来自于这个“怪物杀手”。 ‘它在寻找我。尽管有藏身的木屋,它任然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就像我能感受到它的威胁一样。’ ‘它在接近我,充满恶意地,接近我。’这个想法不断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陆曦衣将最近收集到的怪物“遗物”全部放入了手中这个竹篓里,存入了地下储物间。 而现在,它们要派上用场了。 ‘那么,测试开始。’ 陆曦衣隔着麻布取出一颗眼珠,轻轻抛到灰烬旋涡的正中央。 “噗。”眼珠捏起来很柔软,像是刚出炉的松软面包。和石子不同,当它落入旋涡的一瞬间,其上猛地爆开一团火光。 “呲——”眼珠迅速被烧灼,爆出一团团的灰烬,融入灰烬旋涡。 灰烬旋涡变得更大,更密集了。 它的形状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但不是很明显。 ‘怪物身上掉落的零件,会让旋涡变大么?’ ‘似乎还远远不够。’ 陆曦衣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又向旋涡中扔出几个眼珠。 “呲!!”旋涡如同吃了大补药一般,不断收缩,再膨胀。 ‘不够,还是不够。’ 他干脆将竹篓中所有的眼珠全部丢入旋涡,然后仔细观察起它的变化。 大量的灰烬融入旋涡,旋涡不断聚合,再散开,渐渐凝成一个更加具体,更加生动的动态图案。 ‘似乎是在孕育着什么。’ 陆曦衣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正在创造某个可怕的怪物。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但他更好奇,那旋涡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渐渐的,旋涡缓缓稳定下来,形成了一个…… 眼睛? 没错,那确实是由灰烬组成的,一只睁开的眼睛的平面图像。 眼瞳中有灰烬流转,显得生动而诡异。 ‘是因为我投进去的是眼珠,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把手指投进去会怎样?’ 感受到这旋涡似乎还未完成变化,陆曦衣放下空竹篓,转而提起身旁的另一个装满手指的竹篓。 ‘试一下吧,如果真的如我所料……’ 陆曦衣又将一根手指丢入旋涡,不,现在已经不再是旋涡,而是眼睛了。 “呲!”同样的效果再次在手指上显现。 “呲-呲!”陆曦衣像是在炸薯条一样,不断将手指投进灰烬之眼中。 “嘭!”大团大团的灰烬再次炸开,源源不断的融入眼睛。 “嘶——”灰烬流动着,与地面不断摩擦着,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在视界获取到的图像中,地面上的眼睛,在大量灰烬的催化下,居然长出了……睫毛? 不,那睫毛竟然是……由灰烬组成的,一根根……手指! 手指屈伸、扭动着,与转动的瞳孔组成了一副怪异的动态图像。 “这是……” 陆曦衣站起身,用视界感知着脚下的图案,陷入了沉思。 ‘它还未被完成,还需要更多的“遗物”。’ ‘从哪里能遇到更多的低级怪物呢?夜晚又太过危险。’ ‘去森林探索一下吧,也许今天就能完成了。’ 他缓缓后退,离开地下储物间,紧紧关上了向下的木门。 “咔嚓。” 昏暗的地下室内,地面上眼睛的瞳孔转动着,其上不时流过一丝丝火光。 …… 右手提着细剑,陆曦衣来到了森林前。 对于两片截然不同的森林,茂密阴暗的森林显得更为危险,所以他打算先进入较为稀疏的那一片。 尽管稀疏的森林中弥漫有雾气,但这对于陆曦衣的视界来说完全不算问题。相反的,在视界的勘察中,生物在雾气中游弋时带起的波动会像黑夜里的火炬一般明显。 再加上有足够的闪躲空间,稀疏的森林中的危险程度被降到了很低的水平。 “沙沙。”步伐带起几枚枯尽的叶片,在空中翻腾着,又落回地面。 四周漆黑的树干如利剑一般直刺天空,延伸到雾气深处,其上隔三差五的生长着歪歪扭扭的短枝。 陆曦衣一个人走在寂静的丛林,显得落寞无比。 …… 大约走了不到两百米,陆曦衣突然提剑警惕,远处的雾气中首次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漆黑人影。 ‘是怪物吗?’ 他快步向前,怪物那丑陋的面孔逐渐放大。 “咯……啊”它从喉咙中挤出些许空气,扭头看向陆曦衣。 ‘……它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感知到我的?’陆曦衣心头一直有一个疑问。 先前的实验中,人形怪即使失去双眼双耳,仍能发觉自己的位置,这一点让他颇为在意。 “嗤!”细剑化作一道银光,轻松将缓步走向自己的怪物的头颅斩下,任由它化作飞灰。 陆曦衣隔着麻布将地上凝聚出的眼珠拾起,继续走向迷雾深处。 …… 接连斩杀了四个人形怪后,迷雾中出现了些许变化。 树林中开始不时的出现几个树根。 那断口处,就好像是被人为用斧子砍断的一样。 “咄——”有声音远远的传来。 “咄——” 陆曦衣停下脚步,视界漫出身体,捕捉着空气中的震动。 ‘什么声音?’ ‘前面有什么?’ ‘有人在伐木?’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声音的源头,体内的透玉劲远转不休。 “咄——” “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远方传来,就好像有人真的在树林中砍树一样。 ……在这布满怪物的树林中。 陆曦衣一言不发,心中的警惕性已经被提升到了顶点。 随着他的接近,远处的景象终于渐渐透过迷雾,被视界精准捕捉。 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深灰色的麻布衣裤,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脚上穿着厚重的皮靴。 男人手上戴着皮质手套,双手紧紧握着一柄伐木斧,与平常的伐木人没什么两样。 陆曦衣不断走近对方,又发现男人的衣服上、裤子上,散落了不少木粉、木灰,就好像已经有数十年没有清洗了一样。 ‘鞋底的缝合处已经烂开了,头发里有不少头皮屑,衣服上也有破洞。’ ‘这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咄!!”男人再一次重重地挥下斧子,砍在眼前的树干上,身上落下不少白灰。 而那树干上,却没有一丝伤痕。 ‘不正常,这很不正常。’ ‘要和他搭话吗?’ 陆曦衣停下脚步,稍一犹豫,便决定先绕到男人前面,看清对方的脸再说。 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 ‘我确实已经移动了。’他很确定。 ‘为什么他还是背对着我?’ 陆曦衣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移动,那个男人始终背对着自己,好像不愿意让自己看到对方的脸。 可陆曦衣完全没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转的身。 “咄!!”又是一次劈砍。 ‘太不对劲了,先离开这里。’ 陆曦衣下定决心,今天的探索到此为止,他决定先回到木屋,再做打算。 于是他面朝着伐木人缓缓后退,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被迷雾掩盖。 …… “咄!!”砍树的声音猛地响在背后。 “!!!”陆曦衣猛地转身,发现伐木人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树干前。 依旧背对着他,看不见脸。 “……”一种寒毛倒立的感觉顿时弥漫在陆曦衣的心头。 “嘭!”来不及多想,陆曦衣脚踏大地,透玉劲疯狂消耗,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飞速远离对方。 这次他不再后退,而是全力奔跑,两侧的树林飞速后撤,他快速跑向了木屋所在地。 而反观那伐木男人,却丝毫没有追击的意思,站在原地缓缓地挥舞了一会儿斧子,其身影又迅速的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 陆曦衣离开不久后。 一只人形怪似乎被声音吸引,慢慢靠近了那诡异的伐木人。 “咄!!”下一秒,一把斧头瞬间出现在怪物腰间,毫不费力地将整个怪物上下一分为二。 “噗呲!”怪物的下半身一僵,向四周喷洒出浓汁。 然后怪物下半身的双腿迅速木质化,化作了一座树桩,留在原地。 而那伐木人,则如同断片的录像带,身影在树林间闪烁,迅速消失在远方。 【碎片】 家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身侧是干净空旷的白色走廊,两侧的走廊每隔一段距离便嵌有一道金属制的门板。 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墙,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干净洁白的房间。 房间里正坐着几个人,正中间的那个,正是一名黑发黑眼的小男孩。 ‘……那是小时候的我。’陆曦衣想到。 ‘又梦到过去了么。’ ‘应该是刚从孤儿院被接出来的时间点。’ 抬起手,他发现这一次他可以动了,但是仍不能离开原地,若是试图离开的话,就会发生原地打滑的现象。 于是陆曦衣重新抬起头,视界探进向房间里。 小男孩颇为拘谨地低头缩在座位里,双手无意识地拧着衣角。 蓝西装站在小男孩身后,轻抚着他的肩膀。 “紧张吗?” “……嗯。” “等会博士进来了就好了,放心,她是个很好的人。” “……” 没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杂乱而匆忙的脚步声。 小男孩肩膀微微一抖,下意识的抬头面对门口。 “咔嚓。”门开了。 走近来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 她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身穿白色大褂,一脸温和的笑容。 高耸的胸前挂着一张蓝色的身份牌,上面的职位是博士。 “你就是新来的小朋友吧?你好,我叫爱露娜。”她微微一笑,伸出右手。 她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语言表达简洁干练,一时间小男孩竟是没能反应过来。 “这就是新来的么?看起来好弱啊。”不等他回答,一道稚嫩的声音又从爱露娜身后传来。 原来女博士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年龄看起来和10岁的小男孩差不多,但表现的却很是开朗。 她扎着长长的双马尾,外貌明显是东方人,身上穿着病号服,左胸前纹着大大的阿拉伯数字“3” “他看起来呆呆的。”小女孩回头扯了扯女博士的白大褂。 爱露娜露出宠溺的笑容,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道: “他以后就是我们的新成员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哦,作为长辈,你要多关照关照他。” “哼。”女孩躲到爱露娜身后,继续观察着小男孩。 这个新来的男孩很是奇怪。 两只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一动不动的,就像是个…… 木偶。 爱露娜半跪下来,轻抚着男孩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她回忆起眼前小男孩的资料:6岁起双目失明,双耳失聪。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年,然后他特殊的天赋才出现。 也就是说,他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度过了整整三年。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女博士轻轻抱住男孩,将他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希望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感到一丝温暖。 小女孩颇为嫉妒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不满地抓紧爱露娜的衣服。 “啊……抱歉。”女博士恍然,转身把女孩也一起拉入怀中。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抬头看向男孩,柔声问道: “我不会让你再遭遇曾经的待遇了,但你有你的选择权。” “怎么样,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我们永远欢迎你。” “……” 小男孩抿起嘴唇,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选择的权利太过沉重。 他看不清未来,甚至连这里是哪都不是很了解。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需要一个家。 “……愿意。”他轻声回答。 “……”爱露娜愣了愣,然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阳光的有些刺眼的微笑。 她站起身,轻轻握住小男孩的手,说道: “下来,我带你四处参观一下,顺便换一套衣服。” “博士,”一直站在后面的蓝西装突然走上前,手中递过来一叠稿件。 “这是这孩子的检查报告,还有【疾病】的能力说明。” “经过测试,他……” “行了,这些并不重要,不是吗?”女博士回身轻轻推开资料。 “我已经接受了他,无论他是不是我们想要找的人。” “这就够了。” “这些资料,我回头再看吧。” “……好吧。”蓝西装收回资料。 “我会把它们放到你的办公桌上的。” “辛苦你了。”爱露娜微笑着对他说。 “对了,”女博士突然转向小男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没有,我……不知道。”小男孩吱唔着。 “那好吧,这样其实更好。”女博士把又躲到自己身后的女孩拉到身前。 “既然你选择了加入,那么正好为你取个新名字,象征着新的开始吧!” “这位是‘3号’,比你早来半年,算是你的前辈了,来,‘3号’打个招呼。” “……额,你好。”小女孩有些好奇的盯着男孩的无神的双眼。 “……你好。”小男孩小声回应。 “好了好了,顺便一提,‘3号’和你一样,也有着某种异于常人的能力哦!”女博士笑着介绍道。 “但是她的能力有点危险,现在不太适合展示,她又不让我说。嗯~不过嘛,私下里你可以问问她。” “你是第四个加入的,以后就叫‘4号’,现在是辈分最小的,不过以后人多了,你也可以成为长辈哦。” 爱露娜喋喋不休的讲着,可以看出她的心情非常不错。 “‘1号’最近不在,你没法看到他,不过……” “‘2号’,你在吧?快出来欢迎一下新人!” 她突然对着空气喊道。 “……” “‘2号’?别这么冷淡啊?” 小男孩用视界扫过周围,却什么也没发现。 “我一直都在的好吧……”一道颇为无奈的女性声音从房间里的广播器中响起。 与此同时,房间中的电脑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留有黑色长发的女孩的脸,只不过她的双眼紧闭,好像在沉睡。 墙角的摄像头转动,镜头对准小男孩。 “这就是‘4号’吗?好了好了看到了,欢迎啊。” “……”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事情。 在这里,有很多不正常的人。 或许,真的与外面不同…… “如何?”女博士低头看着小男孩,牵起他的手,走向门外。 “我带你参观一下你的新家吧!” 她的声音轻柔,她的掌心温暖。 “嗯。” 小男孩慢慢跟在爱露娜的身后,脸上露出冰释般的笑容。 “……” 陆曦衣站在屋外静静的看着这段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过往。 脸上却是与小男孩相反的。 冷若冰霜。 【灰烬之地】7 猎人 “轰。”很遥远的声音。 ‘什么声音?’ 沉浸在回忆的梦境中,陆曦衣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来自现实的声音。 “轰——”声音渐渐清晰。 “???” 刚勉强把各类感官调节回来,陆曦衣就被一阵近在咫尺的巨大声响惊醒。 ……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从窗口缝隙中透出的光来看,现在大概是凌晨4点。’ ‘木屋外传来巨大的空气波动,初步判断是有体型巨大的生物出现。’ ‘我遭到攻击了?’ ‘是“怪物杀手”?’ ‘它找到我了?’ ‘剑在身侧。’ ‘木屋不能待了,地下储物间是不错的选择。’ ‘动作要快。’ 几乎是做完判断的同时,陆曦衣迅速从床上跃起,一把抓住身侧的细剑。 “轰!!!”屋外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无数灰尘从屋顶落下。 “咯吱咯吱——”木屋墙壁传来不负重担的呻吟声。 “咔嚓!!!”下一秒,屋顶的一角竟是被直接掀起,破开的窟窿中隐约露出一张丑陋的脸。 占据那脸最大面积的,是一张狰狞的大嘴。 那扭曲的怪物将猩红的眼珠贴近破洞,试图找到自己的猎物。 可它一无所获。 “呼——”陆曦衣化作一道黑影,早已迅速窜出木窗,来到了怪物背后。 这是一头巨大的类人型怪物,大概有3、4米高,四肢细长,唯独头部大的出奇,此刻正扑在木屋的一角,向屋内张望。 “嗤!”细剑化作一道银芒,狠狠地砍在怪物的后腿上,留下一道十多厘米长的伤口。 这一剑几乎聚集了陆曦衣近半的透玉劲,但他明显感觉刺入的不够深。 ‘不可力敌。’试探完毕,他转身向废墟中奔去。 “咿!!”怪物发出婴儿哭喊般的声音,转身追去,速度竟是不慢。 “轰隆!!”它一路横冲直撞,撞断了不少拦路的木杆。 陆曦衣特意挑选的路径并没有降低怪物多少移速,它伸出细长的手臂,猛地抓向自己垂涎已久的猎物。 “呼!”陆曦衣连忙向一边翻滚,怪物的利爪拍在地面,溅起一团尘埃。 不等他起身,怪物的下一次攻击紧随其后。 “轰!”躲闪不及,陆曦衣只好提剑格挡。 ‘……好大的力气。’ 几乎是没有抵抗之力的,他被狠狠地击飞出去。 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一圈,陆曦衣连忙起身,与怪物再次拉开距离。 可是这也偏离了他计划中的路线。 ‘……’ ‘它来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布置都还没有完成。’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可能要麻烦点。’ 陆曦衣沉静地在废墟中奔跑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 “看着”张牙舞爪的怪物不断接近,他引动视界迅速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温度、空气湿度、大气压强、声波、电磁波、环境立体构型……’ 这一切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比地图还要详尽的多的3D模型。 而新的路线也再次被规划完毕。 “呼!!”怪物迅速靠近,快速挥舞的手臂带起阵阵风声。 陆曦衣弯腰躲过上方的攻击,紧接着又是一个匆忙的翻滚。 “咿——”怪物发出嘲讽般的尖叫,肆意玩弄着眼前的猎物。 此刻的它,是一个猎人,看着追寻了许久的猎物垂死挣扎,也许是它最大的乐趣。 “……”陆曦衣紧闭嘴唇,仓促间躲闪不及,再次被一爪拍飞。 “噗。”他重重摔在地面,五脏六腑好似移位了一般发出阵阵剧痛。 但他立刻好似没事一样再次爬起,快速奔逃起来。 ‘快要到了。’ 陆曦衣手起剑落,一旁用来支撑废墟的木杆被他迅速砍断。 “轰——”大块大块的石料失去支点滚落到地面,成为了怪物身前的一点点阻碍。 “咿呀呀——”身后的怪物发出阵阵吼声,竟是无视掉地上的阻碍,向着自己垂涎已久的猎物发起了冲锋。 “噗。” 陆曦衣紧急之下,立刻甩剑刺入一旁的沙包中,以剑为支点猛地一个旋身,险之又险的躲开了怪物的撞击,却也因此被擦中后背,留下了道道伤痕。 二者的距离重新被拉大。 ‘还不是时候……’ 陆曦衣稍微关注了一下怪物的状态,默默计算着时机。 现在的他是狼狈的猎物,想要与猎人抗争,无疑是不理智的举动。 但不是不可能。 继续奔跑了一段距离后,他突然拐弯,正对着前方一处塌陷下去的地面。 快速向前几步,他狠狠地踏地跃起。 ‘三,二,一……’心中默数着,陆曦衣迅速在半空中缩紧身体,竟是依靠惯性挤进了一个地板上的大洞。 “咿!!!”怪物尖叫着紧随其后,用双手把住洞口边缘,立刻紧跟着将头钻进了洞中。 而此刻的猎物陆曦衣,却做了一件反常的举动。 他在落入地下室之后,并没有依靠翻滚卸掉身上的冲力。 而是单手在地上一撑,释放剩余的全部透玉劲,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冲力。 他本人则是借助这股反冲力,以几乎不变的速度,转身冲向了洞口。 “嘭!” 恰好洞口处此刻刚刚伸入一颗怪物的头颅。 “?!” 怪物没有想到,自己的猎物会在逃命的过程中突然反击。 而且如此致命。 它向前,陆曦衣向后,两者的速度差达到了极致。 怪物只来得及闭上眼皮,一道寒光就刺入了它的眼珠。 细剑彻底贯穿了怪物的一只眼睛,它猛地抬起头,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咿呀呀呀——” 怪物惨叫着,迅速收回双手,快速向后爬去。 如此快速的失去了一只眼的视力,这样的战斗让它拥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如此精准,如此从容。 怪物的心中罕见的升起了一种情绪。 那是恐惧。 可只顾后退的它没有发现,身为猎物的陆曦衣重新跳出了洞口。 他紧紧跟上了暂时撤退着的怪物,手上稳稳地提着那把滴着脓液的细剑。 这一刻,猎物与猎人的身份。 似乎发生了逆转。 …… 然而此刻的情况并不是那么乐观。 陆曦衣细心地盯着不断后退的怪物,等待它露出下一个破绽。 只要怪物发起下一次攻击,那么战斗就可以结束了。 可那怪物发了疯一般向后爬去,死死护住自己脸部的要害,好像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意。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不能让怪物逃掉。 灰烬之眼还差最后的材料,陆曦衣不能放过眼前的稀有生物。 他要杀了这个大嘴怪。 透玉劲已经回复了不少,既然对方不出手,那么就主动出击吧。 想到这里,陆曦衣猛地一个加速,转眼间已经来到怪物的背后。 怪物单手捂住瞎掉的左眼,发出无助的悲鸣。 “咿——” 他举剑,起跳,刺向怪物的头部。 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那怪物露出来的,仅剩的那一只眼睛,在陆曦衣动身的瞬间就立刻盯住了他? ‘它在锁定我。’ 为什么,怪物逃跑的速度不紧不慢? ‘它在引诱我。’ ‘它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狼狈。’ 注意到这一切的陆曦衣立刻得出了一个令人心底发寒的结论。 ‘它在……算计我?’ 【灰烬之地】8 灼热的眼球 ‘它……在算计我?’ 从怪物那早已张开的硕大的嘴巴中,一抹猩红色从电射而出。 直刺陆曦衣。 ‘它发动攻击了!!’ ‘它算计了我!’ ‘可我……何尝不是在算计它?’ 怪物不是格斗大师,它只要发动攻击,就会露出破绽。 而在与陆曦衣厮杀时。 只要对方露出破绽,战斗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半空中的陆曦衣并没有停下攻击,甚至没有闪躲。 当然,他也没有能力闪躲。 “噗!!”怪物吐出的那狰狞狭长的舌头眨眼间便狠狠的击中了陆曦衣。 他的腹部遭受重击,整个人不等接近怪物,就被重重地击飞。 “嘭!!”划过一道抛物线后,陆曦衣摔进了不远处的废墟中。 在一片烟尘中,他软软地躺在地上,四肢酸软无力,不断有鲜血从口鼻中溢出。 “呼——”他平稳的喘息着,似乎完全不担心怪物会追来。 确实没必要担心,因为: 他知道自己赢了。 视界反馈的景象中,怪物仰面躺在地面,身体不断溃散,正化作一团团灰烬。 它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口中插着一把细剑。 在刚刚的生死瞬间,陆曦衣果断抛出了手中注满透玉劲的细剑,在遭到攻击的同时发起了反击。 怪物张嘴攻击时,因为有舌头在外,定是无法合嘴的。 而嘴的面积要比眼睛大多了,即使是飞剑,陆曦衣也有十足的把握命中。 这就是他找到的破绽。 细剑深深的贯入怪物的上颚,其中精纯的内劲好比致命的高压电,顷刻间便窜入了怪物的大脑,搅碎了里面的一切。 摧毁意志很难,但摧毁生命很简单。 因为生命是脆弱的。 …… 片刻后,陆曦衣重新站起身,评估着体内的伤势。 ‘有轻微的骨裂,不过没有折断。’ ‘内脏轻微破裂,局部内出血。’ ‘肌肉多处拉伤。’ ‘并不严重,是因为有透玉劲的缘故么?’ ‘内脏在内劲的蕴养下,不足七天就能恢复了,倒是骨裂大概要多点时间。’ ‘好久没这么狼狈了。’ “……唉。”陆曦衣轻叹一口气,转头走向大嘴怪死后的位置。 这里此刻只剩下一摊焦黑和半截猩红色的舌头。 舌头的断面上流有火光,就像是被烧断的一样。 ‘看来今天就可以完成灰烬旋涡的最终进化了。’ 这是最让陆曦衣感到开心的一件事了。 他十分好奇,那灰烬之眼最后会变成什么。 …… 回到木屋中稳定了一会伤势后,天色依然是一片昏暗。 不过在这个世界,这个亮度正是将近正午的表现。 陆曦衣神色平淡地缓缓走近地下储物间,手中的剑正挑着那半截战利品。 “吱呀——”转身合上储物间的门,他重新来到地面上那只眼睛前。 地面上的眼睛紧盯着他手中剑上的那截舌头,似乎在表达某种饥渴的情绪。 这会是最后一次。 陆曦衣心中突然有了明悟。 已经饱和了,接下来就是质变。 只是一种古怪的感受,他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继续耽误时间。 “呲——”舌头落入眼睛中央,剧烈的燃烧起来。 它在化为灰烬,与灰烬之眼融为一体,然后翻腾着、聚拢着,转变着形态。 明暗不定的火光映在陆曦衣的下半张脸上,他静静地欣赏着眼下这美丽的进化过程。 良久,灰烬回归稳定,变成了一张嘴的形态。 它是立体的,因而看起来就像是地面长出来一张大嘴一样。 这张嘴缓缓张开,令人惊讶的是,口中的牙齿竟是一根根手指! 紧接着,合拢的手指们相继张开,露出里面的核心:一颗转动的眼珠。 眼珠不断转动着,似乎在好奇地查看四周的环境。 然后,它看向了陆曦衣。 就在两者对视的一刹那,那眼球的瞳孔中突然飞出一道火光。 “嗤!!”这道火光以快过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瞬间钻入了陆曦衣的左眼之中。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仰起脖子,试图躲避。 但是已经晚了。 一股剧痛从左眼传来,就好像有人将烟头插了进去一样。 烫,火辣辣的痛疯狂刺激着陆曦衣的神经。 “……”他用手扶着墙缓缓坐下,同时用视界感知起自己左眼的具体情况, ‘物质构成、基本结构……一切正常。’ ‘痛觉神经受到刺激。’ ‘等等,有部分组织开始灰烬化。’ 陆曦衣靠墙坐在地上,大脑飞速运转。 ‘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后果。’ ‘奇怪……灰烬只是进入了我的内循环。’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它在通过内环境改造我的身体?’ “嘶——”与此同时,陆曦衣的左眼如同完全烧焦了一样,眼白化为了“眼黑”,瞳孔和虹膜则是化为了两道火圈,就像是反色的眼珠。 左脸也开始出现裂纹,裂纹中有火光流动。 ‘就像是某种寄生体占据了我的左眼。’ ‘但它并没有索取什么,反而不断排出灰烬调节着我的代谢。 ‘不像是生物,更像是……’ ‘装备,或是药剂一样的东西。’ ‘具体作用未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它在把我向着某种非人的生命转换。’ …… 又过了许久,陆曦衣重新站了起来,原本灰烬旋涡的位置此刻已经空空如也。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地下空间,右眼紧闭,反色的左眼不自然地转动着,似乎在逐渐适应。 ‘奇怪的感觉……’左眼的看到的依旧一片漆黑,但又好似接收到了新的什么东西。 ‘而且……’陆曦衣眯起左眼,伸手遥遥的在空中一抓。 他似乎因此获得了某种特殊的能力。 “嘶——”起风了。 不,那不是风。 只听那废墟的缝隙里,传来了微弱的声响。 “沙沙——”脚边的麻布在抖动。 ‘有什么,在回应我的召唤。’ 陆曦衣大步向前走动,同时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 “呼——”风声更大了。 地上的灰烬,仿佛在风的带动下腾空而起,围绕着陆曦衣打着旋。 它们摇摆着、簇拥着,将他紧紧裹在中央。 左眼愈发的灼烫。 【灰烬之地】9 深入 “呼呼——”风声越来越大。 但陆曦衣知道,那不是风。 是灰烬。 单个存在的灰烬连接成丝,成丝的灰烬汇聚成缕,成缕的灰烬又拧结在一起。 它们如同随风的黑纱,从地面盘旋而起,拧成龙卷的模样,将陆曦衣环绕。 “嘶——”左眼瞳孔中的火光愈发明亮,皮肤下的火光甚至开始从眼睑向四周流动。 ‘沙沙——’灰烬们转动的更加猛烈,似乎要搅碎一切。 远处的废墟中也开始渐渐流出丝丝缕缕的灰烬,涌入这个巨大的旋涡之中。 它们在庆祝,在表示臣服。 灰白的粉尘、漆黑的沙砾,它们跳跃着、沸腾着。 每一粒沙石都在歌唱,每一簇灰尘都在舞蹈,无数的灰烬旋转着,谱写着一曲盛大的乐章。 陆曦衣则是它们的指挥,是它们的君主。 音乐会的规模还在不断扩大。 忽然,所有的灰烬微微一涨,然后迅速向中心汇聚、塌缩。 “丝丝……”灰烬们最后形成了一颗漆黑一片的圆珠,悬浮在陆曦衣的手掌上方缓缓地旋转着。 紧接着,它猛地爆裂开来,飞散到四周,融入清风与黑暗之中,眨眼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周又重新回归静谧。 陆曦衣捂住左眼,保持着沉默。 他刚才有一种可以统御一切的错觉。 但接着又有一种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这是对于未知力量的不明来历的恐惧感? 还是对自己左眼异变的担心所带来的恐惧感? 他不知道,当他压下这股情绪之后,那股力量就开始飞速消散。 那左眼带来的,是操控灰烬的力量。 但是灰烬本就柔软分散,再加上这种操控力度小,精密度低,根本无法完成那些高难度的操作。 而且只能操控由自己杀死的怪物所化成的灰烬。 可以说,除了特效好看,是很鸡肋的能力了。 ‘算了,好看就行。’ 陆曦衣对于这点并不在意,他已经有透玉劲作为依仗,而透玉劲无色无形,没有什么炫酷的特效,完全没有电影中超凡存在们的感觉。 这下正好补上。 拖着疲倦的身体,他缓步回到房顶被破坏的木屋。 经过一番探查,陆曦衣发现还好只是房顶被掀起一角,大嘴怪离开时又合上了。除了房子结构有些松散,还能勉强住人。 简单修理好破掉的木窗,又稍微打理了一下木屋后,他躺回了床上,进入了梦乡。 …… 两天后。 “呼——” 一股白气从陆曦衣口中喷出,一直涌到了两米开外才渐渐散开。 他缓缓睁开眼,从床上站起,留意了一下窗外的天色。 ‘下午两点左右。’ 微微思考一下,他决定出门继续探索森林。 也许是灰烬改造的缘故,经过两天多的修养,陆曦衣的伤势基本已经回复。就连体内的透玉劲,也从两个循环增加到了三个。 这两天他依然没有与镜花联系上的记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上次做梦的真实性。 为了有更大的把握应对接下来更加艰难的危机,他决定继续出门开始探索周围,并尝试开启新的地图,希望有所发现。 这一次他选择了与上回遇见伐木人相差很大的方向继续进入那片较为稀疏的森林。 即使是现在实力大增的他,站在那片浓密的森林前时,依然会感到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现在还不是进入那里的时候,陆曦衣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 经过两天的适应,他已经基本熟悉了如何去操控灰烬。 而自从第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在使用能力时感受到过明显的异样情绪。 在这两天的练习中,他发现透玉劲可以毫无阻碍的,轻松被注入到灰烬中去。 就像它在体内流转一样轻松。 而当注入的透玉劲超过一个循环后,灰烬之间的粘着性会大幅度提高,形成锋利的武器。 如果此时再向里面注入内劲,它就会具有动能。 就像是弱化版的子弹、飞刀、弓箭…… 总之什么形状都可以。 这倒是又给陆曦衣提供了一种远程攻击的手段,就是消耗有点大。 要知道,目前他体内一共就只能容纳三个循环的透玉劲,而每使用一次这招,都至少消耗三分之一的内劲,所以这招目前只能当后手来用。 不过以现在越来越快的修炼速度和越来越高的回劲速度,陆曦衣相信他很快就能随意使用了。 …… “沙沙——”脚下踩踏着破败的大地,陆曦衣再次一人深入迷雾森林。 而这次的探索,与上一次的又有所不同。 “……”已经持续行进五分钟了,他却一无所获。 若是上一次,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杀死三只人形怪了,再走不久,就是遇到伐木人的距离。 可这一次居然连一个怪物的影子都找不到。 是这一次选对了安全的道路么? 陆曦衣并没有从这一点上去考虑。 他想到的是:当有大型捕食者出现的时候,小型动物会受到威慑而逃离。 对于陆曦衣来说,那些行动缓慢、生命脆弱的人形怪(战斗力大约为失去理智的成年人类),确实算得上是“小型动物”。 那么,这附近会有所谓的“大型捕食者”么? 如果有,又会是什么呢? 陆曦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久前自己经历一场恶战而杀死的【大嘴怪】。 但他很快又排除了这一点。 他想到了那些木屋外被大嘴怪杀死的怪物,还有那些每夜都会和大嘴怪一起在木屋外徘徊的人形怪。 大嘴怪,并没有驱散“小型动物”的能力。 尽管它的实力出奇的强大。 那么,会有更可拍怪物出现吗? 眼前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陆曦衣锁紧眉头,有些无奈。 不过,可以庆幸的是,这个“大型捕食者”并没有接近他的木屋,这一点从那里每晚仍然会出现的人形怪就可以得出结论。 要继续前进么? 陆曦衣想了想,并没有打退堂鼓。 如果因为自己的推测就对不明的敌人畏首畏尾,那么及时回到木屋天天修炼,到最后还是会疑神疑鬼,不敢出门。 而且,他出来是为了寻找逃离此地的方法的线索的,目的未达成,又没有明显的证据指向那可能存在的“大型捕食者”,根本就没有返回的理由。 所以陆曦衣决定,再前进十分钟,如果依然没有收获,就开始横向探索。 他继续前行着,极力记忆着四周的情况,与一切需要注意的事物。 这是与镜花的约定,镜花请求他帮忙探索这个世界,可又没来得及告诉他具体应该怎么做,所以他只能极力记住他能注意到的事物。 想到那个神秘的,甚至无法确定是否存在的【镜花】小姐,陆曦衣就不得不暗自叹气。 她将他送入这个世界,留下一个功法做补偿,可现在怎么又失去了联系呢? ‘……’ 陆曦衣突然警觉,打消了心中的重重思绪,举起细剑看向前方。 当然,是视界在看。 “沙沙——”有细碎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沙沙!”声音越来越大。 “沙沙!!!” “!!” ‘有东西在接近,速度很快!’ ‘很密集紧促的脚步声,是一群怪物?’ ‘不,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动。’ ‘……’ ‘它来了。’ 【灰烬之地】10 多足 远方的白雾中,隐约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形状古怪,剧烈抽动着身体,迅速接近着陆曦衣。 等到它再接近了一段距离,视界立刻将捕捉到的清晰影像反馈到了陆曦衣的大脑中。 那是一个……长相猎奇、恶心的怪物。 他的外观形象很像传说中的半蜘蛛半人的怪物。 下半身长满密密麻麻的蜘蛛腿,上半身是人类。 不过眼前这个怪物的长相更是怪异。 它的每一条蜘蛛腿,都是人类的腿的形状。 就像是无数人类身体的缝合产物一样。 不过它身上并没有缝合的痕迹,仿佛这些腿都是它自然生长而出的。 人类的腿部结构并不能很好地支撑它的快速移动,所以当它移动时,身体会发生令人感到恶寒的抽动。 它的上半身则好像被从肩膀砍断一般,缺少了两条胳膊。它的五官麻乱地生长在了一起,完全区分不出,只有一张嘴裸露在外,看起来是一个洞一样的结构。 整个一“人体蜈蚣”。 对于“人体蜈蚣”这种东西,陆曦衣前世作为【4号】时也算见过,所以他并不是很惊讶,但出于谨慎,他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那“蜘蛛人”来到陆曦衣面前也没有发动攻击,停下移动后,它只是缓慢的扭动着上半身,令人看不出其所想。 渐渐的,蜘蛛怪人停止了扭动,就那样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好像一座雕塑。 要攻击么? 见到怪物不再动弹,陆曦衣陷入了犹豫之中。 但很快,一股令人胆颤的恶意从它身上迅速蔓延开来。 “!!!”陆曦衣不再迟疑,腿部发力蹬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冲向蜘蛛怪人。 “呼!!”不等怪物反应过来,他又原路返回到了起点。 “……”陆曦衣抿住嘴唇,一脸凝重。 就在刚刚他接近蜘蛛怪人的时候,视界的反馈让他惊愕地发现,那怪物周身竟隐藏着细不可觉的丝状物! 对于那丝状物的锋锐和坚韧程度,陆曦衣可不想用身体去尝试。 ‘要尝试避开……’不等他想好对策,那怪物突然发动了攻击。 “嘶!!”破空声传来,陆曦衣微微偏头,刚好躲过它从口中射出的一道“蛛丝”。 却不料那蛛丝在撞到身后的树干时,突然分裂成数缕,尽数反弹,刺向他的各个方位。 “嗤。”尽管视界捕捉到了蛛丝的变化,但奈何它速度太快,陆曦衣的右侧小腿在躲闪时不慎被刮伤。 鲜血缓缓从伤口溢出,还好蛛丝刺入的不深。 “……” ‘裤子破了……真是麻烦。’ 陆曦衣皱眉,在后退两步离开蜘蛛怪人的攻击范围的同时一挥手。 “噗——”火光伴随着灰烬从他的左眼瞳孔中冒出。 嗞嗞声音响起,焰火烧灼着陆曦衣的脸颊,眼球又开始隐隐作痛。 灰黑色的尘烬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了一个飞刀的模样。 随着一整个循环的内劲的注入,本来有些松散的灰烬飞刀的结构立刻变得无比稳定。 陆曦衣紧接着抬手将它送出。 后退、凝刀、瞄准、投掷。 这一套攻击行云流水,好像已经被他演习了无数次。 “嗖!!”飞刀化为一道黑线,极快的略过那些防守的丝线,直取怪物眉心。 蜘蛛怪人反应极快,无声地张口吐出一道蛛丝,竟是精确无比地命中了半空中的飞刀,将其打偏。 但它反应过来了飞刀的攻击,却没能注意到紧随其后的陆曦衣。 他的细剑舞得快而精准,银色的剑光化作美丽的丝带状,轻松割断了挡路的所有蛛丝。 “!!?”怪人微微后仰,似乎完全没想到会被如此轻易的近身。 “嗤!”细剑最终化为一道利芒,直接刺入怪人上半身的胸膛正中央。 每个人心脏的位置不是相同不变的,有的人在左,有的则在右,所以为了防止意外,陆曦衣动手时一般更喜欢攻击眉心、脖颈等这种能一击毙命的部位。而现在有了透玉劲,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随着大量的内劲的注入,怪物胸膛插入的细剑剧烈颤抖着,透玉劲几乎没有损耗地窜入它的体内,向四面八方冲撞,损毁一切。 一个循环,一个半循环,转眼间大半内劲已经被打入蜘蛛怪人的胸膛。 做完这些,陆曦衣没有丝毫松懈,抽剑、后退、防守,转眼间又退出到了四五米之外。 嘭!! 怪物终于承受不住体内横冲直撞的透玉劲,上半身从肩膀往上,直接四分五裂的炸裂开来,浓浆与血肉齐飞。 这不是陆曦衣第一次将内劲打入活物中,前几次的实验中,他发现一旦打入的内劲超过了一个循环,透玉劲会自动在对方体内强行运转。 可是对方从来没有练过千转透玉劲,体内的经脉又与陆曦衣不同,这样所导致的后果就是,透玉劲会带来一股爆裂的力量,将对方撑爆。 伴随着怪物上半身的炸裂,喷涌出来的还有大量的蛛丝。 嗤嗤嗤!!! 这些蛛丝带有恐怖的贯穿能力,向四面八方爆射而去。一旦蛛丝遇到阻碍,它们就会分散,再折射向其他的各个方向。 转眼间,蛛丝便将周围空间内的一切全部搅碎,并且还在不断扩散。 陆曦衣虽然早有防备,但依然没能想到会遭到如此可怕的反击,身上立刻多出五六道伤口。 他一边闪躲防御,一边运起透玉劲,退向远方。 但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蜘蛛怪人的上半身虽然碎裂,但下半身却好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猛地动了起来。 那一条条苍白扭曲的人腿飞快地划动起来,布满四处的锋利的蛛丝竟丝毫起不到作用,反倒成为那怪异的下半身的踏板,几乎是瞬间的,它就来到了陆曦衣的面前。 陆曦衣好像早有预料一样,提剑格挡,同时旋身飞踢,借助怪物巨大的冲击力骤然加速,冲出了蛛丝的笼罩。 剩余的蛛丝终于后继无力,软绵绵地垂到了地上。 当怪物上半身爆炸却没有自燃化为灰烬时,陆曦衣就猜测到它并没有彻底死亡,只是没想到反而变得更为狂暴了。 无头苍蝇一般的多足怪微微一顿,竟是再次确认了陆曦衣的方位,快速冲刺过来。 很奇怪,他明明没有弄出什么声响,怪物到底是怎么感知到他的? 嘭! 多足怪物猛地跳起三米多高,如同一只章鱼,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陆曦衣默默伸出长剑,从下往上刺向怪物。 手臂加上剑身的长度,是要长于腿的。 “扑哧!” 细剑直接刺入怪物体内,但这样的攻击完全不能阻挡怪物的攻势。 怪物的数条大腿不断的抽动着,带着如山般的气势恶狠狠地压想了剑下的陆曦衣。 细长的剑根本伤不了怪物几分,反而帮助它定住陆曦衣的位置,接下来,只要一条腿踢中了陆曦衣,以怪物的力量,足以踢碎他的骨头。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在怪物的七八条腿就要蹬到陆曦衣身上的时候…… 它炸了。 说是炸有些夸张,以陆曦衣剩余的内劲,确实很难造成这样的威势。 那么他做了什么呢? 原来当怪物上半身裂开,内环境直接与外界接触的时候,它就已经输了。 柔软细碎的灰烬确实无法做出强力的攻击或是防御,这一直是陆曦衣很无奈的一点。 但万物有优有劣,在他的手里,决定战斗胜负的往往不是硬实力。 空气中早就充斥着的细碎的灰烬源源不断地涌入怪物上半身的伤口中,它们细微,所以难被察觉。 它们藏匿于怪物的伤口、体液、内脏外壁等地方,等待着时机。 当陆曦衣的剑刺入怪物体内时,他把刚恢复的一个循环的内劲量全部注入了怪物体内。 但那些透玉劲不是去破坏的,或者说,仅仅一个循环的内劲根本不可能造成让怪物直接炸开的致命伤。上一次的战果还是陆曦衣打入了将近两个循环的内劲才勉强达到的。 所以这些透玉劲是被注入了怪物体内的灰烬中。 大量的灰烬在得到透玉劲的加持后,立刻开始凝聚,它们之间的附着力大大提升,结构也迅速稳定。 于是,一根巨大的,由灰烬组成的黑刺直接从怪物体内冲出,瞬间便撕裂了多足怪腿根部的连接处。 四五条腿立即离体飞出,随着碎块与浆液,啪啦啪啦的掉落在地上。 陆曦衣抽身远离,躲过了淋雨的危机。 “噗通。”落在地上的多足怪主体无力地抽动着。 “……结束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几条腿在抽动几下后便渐渐失去了生机,接着燃起火光,化为了满天的飞絮。 灰烬们环绕着陆曦衣舞蹈着,最后尽数被左眼吸收。 “……”良久,陆曦衣低下头,左眼中的火光闪烁着,最终熄灭。 ‘可掌控的灰烬又增加了。’他感受着自己的情况,做出总结。 ‘杀死怪物可以吸收灰烬,从而增强我的新能力么。’ ‘那么怪物死后掉落的身体部件呢?’ ‘又有什么作用?’ 顿了顿,他弯腰从地上捡起蜘蛛人死后唯一留下的“遗产”,一只断掌。 这只断掌上只有三根手指,像是被剑从手掌中间直接劈下来的一样,断口处依然流动着熟悉的火光。 这火光没有实质的温度,似乎只是某种价值的象征。 就在他拿起断掌的一瞬间,陆曦衣的心中突然升起了某种渴求。 他没有压制它,任由自己的本能行动。 他的左眼睑的皮肤下迅速流出一道模糊的火光,顺着肢体一路流到了陆曦衣拿着断掌的那只手,与断掌的断口处向贴紧。 “咔嚓——”断掌像是焦酥的木炭,竟然直接碎裂成无数碎小的黑渣,从陆曦衣的指缝间流下。 而那道火光,则猛地扩大一圈,沿着来路原路返回到了他的左眼之中。 “……”眼瞳中的火光突然变得刺眼,与此同时,陆曦衣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于灰烬的操控更加得心应手了起来。 范围更广,招引的速度更快,凝聚的物体更加细腻真实,更加精密的操作也可以一试了…… ‘杀敌可以加量,吞噬材料可以加质么……’ 不仅如此…… 陆曦衣伸出手,左眼中立刻喷出一缕丝状物,粘黏在手上。 ‘灰烬可以凝成类似蛛丝的结构了……’ ‘但是一碰就断,完全比不上蜘蛛怪人的蛛丝。’ ‘原来是这样。’ 陆曦衣大概弄明白了自己新能力与怪物之间的关系。 抬起头,天空依旧是白蒙蒙一片,但光线明显黯淡了不少。 ‘天色已晚,该顺着留下的痕迹返回了……’ 站起身,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森林深处,身影渐渐被白雾所吞噬。 【虚空】3 蝶舞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 视界没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能“看”到周围,但是看到的东西虚幻而又不清晰。 “这里……”刚开口,陆曦衣就明白了。 梦境,这里是自己与镜花小姐相遇的梦境。 视界将四面八方的所有景象全部传输到了他的大脑,陆曦衣很快就锁定了身后不远处的那一道纤细的身影。 ‘会是她么?’ 陆曦衣心中罕见的多出了一份激动。 心念一动,他的身子便向着人影的方向飘去。 随着他的接近,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挂着纱巾的笠帽,带着温和笑容的粉嫩樱唇,旗袍样式的紧身裙,被淡紫色丝绸裹住的修长大腿,还有手中轻抚着的玉质小剑…… 正是自称【镜花】的,交予他千转透玉劲的神秘女子。 见到陆曦衣到来,镜花微微欠身。 “又见面了,公子。” “……嗯。” 镜花微微一笑,偏头问道:“收集进展的还算顺利么,公子?” “……”陆曦衣心中不由得一颤,脑海中似乎闪过几道画面。 “……收集是指?” “……”镜花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无奈一笑。 “是妾身多嘴了,看来公子又忘记了呢。”她抬起左手轻轻在空中一点。 “还好这一次妾身事先备份了您的记忆。” …… 陆曦衣睁大眼睛,脑中突然多出了很多记忆。 奇怪的是,这些记忆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丝毫的不适,就像是他本就拥有过的一样。 “这是……” “这是上次妾身没来及交给公子的,将记忆中的信息提取出来的方法【信息共享】,这样公子就可以直接与妾身共享指定的记忆了。”镜花耐心的解释着。 “妾身这几天来已经数次将它传授给您,可惜每次公子从睡梦中苏醒都会把与妾身之间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她的语气平淡,但陆曦衣总感觉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幽怨。 “你的意思是……”他顿时心中多出了几个猜测。 “公子果然聪慧,看来已经明白了。” “确实,自妾身与您‘分别’的这几天来,每晚其实都有相遇。只是……” “是我醒来之后忘记了?” “嗯。”镜花轻轻哼到。 “……抱歉。”陆曦衣低下头,他之前也有这个猜测。 “公子无需抱歉,谁也无法确保能记住梦境中发生的事,况且妾身也没必要劳烦您去铭记。” “……”陆曦衣面色一僵,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想解释一下,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镜花看着陆曦衣,突然微微一笑。 “不和公子开玩笑了,只希望这一次您能记忆在心。” “……嗯。” “好的,那妾身言归正传。”镜花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公子记忆的上一次见面中,妾身曾将千转透玉劲交付给您。” “那是公子加入【水月】的……嗯,新人福利,是您应得的。” “可另外,对于妾身的失误,妾身还未作出补偿。”镜花低头,轻轻说道。 听到这里,陆曦衣微微一怔,他很快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又要给他新的帮助了。上一次的千转透玉劲效果很好,成功帮助他度过了“大嘴怪”的危机。 那么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他不由有些担心,镜花实在是帮助他太多了。尽管对方的理由充分,态度恭谦,可陆曦衣从来不觉得自己得到的帮助是理所当然的。 ‘算了,没什么好担心的。’陆曦衣不在意对方的目的,毕竟他连死亡都不曾在意。 “对于这个补偿,妾身思索良久。”镜花语气平淡,声音柔和,“又在前几天与公子的讨论中得到了最终决定。” “当然,公子已经忘记了过程的详细内容。。” “……”陆曦衣仔细回想,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能回忆起一些片段,但也只有大概。 “妾身曾自创三阶身法【镜花水月】,其前置身法【无妄虚度】的部分零散技巧被其他人族整合为一部一阶身法【环气蝶游】,正适合公子修炼。” ‘自创三阶身法么。’陆曦衣陷入了沉思。 据他回忆,二阶功法便是“小至排山倒海,大至移星熄日。” 那么三阶身法,大概能够超越光速,穿越时空了吧? 那眼前镜花的实力该有…… “如何,公子是否愿意修习呢?”镜花的话将陆曦衣的思绪拉回,他开始思考其中的利弊。 ‘怪物的身体素质强大的惊人,现在的我绝对不能与之硬拼。’ ‘好的身法能让我免受打击,可战可退,对于生存的帮助不比直接提升我实力的千转透玉劲差。’ “我愿意……多谢镜花小姐了。” “叫妾身镜花便好,既然公子能够认同镜花的身法,对妾身也是一种荣幸。” “……不敢当。” “好了,那么妾身这就将它传输给您。”镜花抬起手臂,对着陆曦衣遥遥一指。 “……”没什么感觉。 “现在【环气蝶游】已经成为公子记忆中的一部分了,这是身法技巧记忆的直接传输,与上回的功法的信息传输有所不同,因为这个身法不需要一点点积累,又是妾身亲自练习过的。公子醒后只需要让身体随着记忆一同熟练就好了。” “谢谢。” “不用对妾身道谢,这是公子应得的补偿。”镜花微笑回应。 “除了刚才妾身传输给您的【信息共享】和【环气蝶游】以外,其他的记忆都会渐渐补齐,公子要问的问题都会在记忆中找到答案,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里妾身就再次一一解答一遍好了。” “首先,是公子所说的‘灰烬旋涡’,因为‘涡流’中的事物千奇百怪,妾身这里只能做出猜测。” “那很有可能就是‘黄昏刻印’。” “‘黄昏刻印’是涡流中有着诡异能力的图案的总称。” “这些能力千奇百怪,什么可能都是存在的,公子的控制灰烬,就是其中一种。” “不过这些能力有个共性,那就是会污染使用者。” “公子在使用时感到不安、恐惧,这些便是污染。不过只要克服掉,就没什么大碍。” “涡流的目的不是杀死进入的一切生命,而是污染他们。或者说涡流是不含有目的的,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污染万物。” “所以进入涡流的生命不一定会只遭到攻击,也可能会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或是物品,‘黄昏刻印’便可能是公子所在的涡流所产生的机遇。” “不过涡流不是秘境,机遇可遇不可求,涡流中的危险和机遇可不会一直存在正比关系。涡流往往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不过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镜花意有所指。 “至于逃离这个涡流的方法,妾身还需要更多信息,当然,公子也可能会自行领悟。” “还有……” ……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镜花的声音渐渐远离,变得缥缈起来,陆曦衣的后背上木床传来的触感越来越清晰。 美好安全的梦境总是短暂的,他知道,自己要醒了。 陆曦衣闭上了眼睛。 【灰烬之地】11 环气蝶游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从梦境中苏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握了握手掌,陆曦衣感到了真实的身体触觉。 站在地上,他做着简单的舒展运动,直到“咔吧咔吧”的声音不再从体内传出。 他并没有刻意去记忆这是来到这里的第几天了,长时间的静坐修炼让陆曦衣对于时间的把握越来越微弱。修炼时看不到昼夜交替,自然就很难确定醒来后到底过去了多久,更何况肚子从来到这里起,就没饿过。 但他知道,时间已经不短了。至少,已经有一周多了。 ‘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陆曦衣叹了口气,打开木门就要离开。 ‘而且到现在也没有镜花小姐的音讯。’ “……” “镜花小姐……?” ‘不对……’他突然皱紧眉头。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呢?’ ‘想不起来……’ 陆曦衣又回忆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什么能记起的,才摇摇头,走出木屋。 在他刚刚走出房间的一刹那,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一股凌厉的气息迅速笼罩住了陆曦衣的全身。 “!!!”感受到威胁的一瞬间,他的瞳孔瞬间缩小,大脑竟是一片空白。 这并不是被吓的,而是这股威胁感实在是如同滔天海潮,浩瀚而又锋利,让人的大脑直接放弃了思考的能力。 陆曦衣的身体看似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这是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进行闪躲所造成的。 这股气息死死锁定住陆曦衣,无法逃避,带来了绝对的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 视界根本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常,更不用说是如此大的威胁了。 他的身体僵硬,而从门前的台阶上摔落。 ‘……’ 时间在陆曦衣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仿佛被放慢了。 飘动的衣襟和发梢,近乎静止的,空中的尘埃,缓缓贴近的地面,污浊不堪的天空…… 陆曦衣的后背一点一点地靠近着地面,四肢僵硬,大脑依然处于宕机的状态,但他又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对不住了,公子。”这声音轻柔无比,遥远而朦胧。 ‘是谁……在说话?’ ‘是……镜花小姐?’ “!!!” “呼!!!”刹那间,风声、心跳声、呼吸声……一应俱全,就好像有人突然将世界的音响打开了一般。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曦衣体内的透玉劲猛地转动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身影一闪。 就像是游戏玩到一半卡机重连,又像是录像带断片儿了一样,刚刚就要后背着地的陆曦衣,下一秒就好端端地站在了地上。 ‘我……想起来了。’他捂住脑袋,终于回忆起昨晚的梦境内容,和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为了防止自己再一次忘记梦境,他拜托了镜花给自己下达一个心理暗示,让他能够在离开木屋的同时触发这个暗示,从而回忆起梦境的内容。 在回忆起梦境的内容之后,快要落地的他自然而然地施展身法【环气蝶游】,平稳落地。 只是没想到,这个心理暗示居然如此的…… 刺激。 “……”过了好一会儿,陆曦衣才缓过劲来。 ‘看镜花小姐平时笑盈盈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原来还有这么凶的一面。’ 他又回想起自己已经多次遗忘对方的事情,顿时感到浑身发凉。 ‘不会是借机报复吧,难道是腹黑……’ 感到有些头疼,陆曦衣站直身体,转而回忆起【环气蝶游】这部身法来。 【环气蝶游】这部功法分为两大部分,因为没有命名,他简单地将两者分为“环气篇”和“蝶游篇”。 “蝶游篇”便是刚才他瞬间在半空改变自己姿势所用到的方法。 蝴蝶在飞舞时,翅膀上下大幅度拍动,给人一种它在上下翩飞的错觉。 而实际上,它中间细长的主体晃动的幅度并没有那么明显。 因为翅膀的平面积大,色彩鲜艳,更吸引人,又没有主体的质量大,所以外界对它的观察,更多是在于翅膀。 而在战斗中,想要一击毙命,比起快速扇动的翅膀,蝴蝶的主体才是更需要被瞄准的。 “蝶游篇”的效果与之相似,利用一种超凡体系的能量,在体内制造一个可以移动的小循环,陆曦衣把这个循环称为“主体循环”。 “蝶游篇”利用特殊的技巧,能够让身体及其快速地在不脱离“主体循环”的范围内随意移动、改变姿态。 而“主体循环”的体积大约是四分之一的身体体积。 大概就是让身体能够在很短的距离里快到几乎瞬移,不过移动后的位置要与移动前的位置有大约四分之一的体积重合。 嗯,差不多能移动20厘米。 是躲开要害攻击的好能力。 与适合短距离作战的“蝶游篇”相反,“环气篇”则是利用超凡体系的能量构成环状,形成一个个独立的惯性体系,能够在长途跋涉中持续加速,或是在半空中拐弯。让修习者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柳絮,平时缓慢轻柔,敌人的攻击一接近,却会以很快的速度保持距离。 可以说是很全面的身法了。 陆曦衣还是第一次接触真正的身法,没有具体的评判标准。但是他能本能的感受到,这套镜花自创的,身法的,前置功法的,部分技巧的,合集:【环气蝶游】,绝对不是什么破烂货色。 结合之前感受到的凌厉气息…… 这神秘的镜花,究竟有多强大? 暗自猜测并不能得出结论,至少现在自己还没有反抗的资本,既然如此那就那就顺应自然吧。 陆曦衣稍微练习了一下新到手的身法,发现即使它被刻在了记忆中,自己也不能熟练地运用。 于是他决定再次进入森林寻找怪物,借助战斗让自己更快的熟悉新的战斗方式。 不过在那之前,陆曦衣又稳固了一下自己刚才跌下台阶时为了使用蝶游而仓促间构造出来的“主体循环”,将其彻底固化下来。 这样虽然会使透玉劲的总量上限降低一个循环,不过这是可以修炼回来的,而且能够随时使用“蝶游”对他的生命安全也是一个巨大的保障。 做完这一切,陆曦衣又回到木屋,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把刚刚消耗掉的一个循环又练了回来。 到现在虽然还是三个可消耗的循环,但是多出了一个用于身法的“主体循环”。 待到准备完毕,他再一次踏入了稀疏的迷雾森林之中。 【灰烬之地】12 相似相融 再次深入森林,陆曦衣的感受却大有不同。 前几次自己大多是抱有探索的意味在深入,而现在掌控了身法的他,是来寻找猎物的。 不过陆曦衣可不会让自己轻易膨胀,他一边警惕着这条熟悉的小路四周,一边运转环气蝶游来加快速度。 “哗——”地面上的枯叶被腿风吹散,他每迈出一步,在空中的停留时间就越长,距离也越大。 渐渐的,陆曦衣化作一道黑影,在树林中快速穿梭,他的头发在身后舞动,狂风拍打着他的脸颊,两侧的树林模糊一片。 很快,他就来到了上次遇到蜘蛛怪人的地点。 “呼——”周身环绕的气流渐渐平息,陆曦衣轻轻吐出一口气,感受了一下体内的透玉劲的消耗情况。 ‘只用了半个循环么,很快就能回复了。’他对身法的总体效果很是满意。 ‘不过这一路上还是没有遇到一个怪物,这不正常。’ ‘最近木屋晚上的怪物也少了很多。’ ‘一定有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切。’ ‘要继续深入么?’ 以陆曦衣的性格,遇到这种情况往往会回到木屋不断修炼,争取做一个“十里坡剑神”。 但他知道这不是游戏,无知所带来的后果可不会是卡关那么简单。 那么,继续深入吧。 握紧手中的长剑,陆曦衣运起身法,加速深入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森林。 随着不断地深入,终于有怪物渐渐出现在视界所捕捉到的视野里。 那是两个人形怪。 没错,就是陆曦衣第一次击杀的那种最为弱小的怪物。 这反而让他警惕起来。 按理说,弱小的怪物都已经消失不见,他又是如此的深入,遇到的应该是像蜘蛛怪人那样的强大怪物。 而现在他遇到的却是两个最为弱小的存在。 不,它们真的是人形怪么? 陆曦衣提起警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不远处还没发现自己的两个怪物。 两个怪物并没有注意到陆曦衣地靠近,它们相对着缓慢接近着,似乎被对方所吸引。 这是在干吗? 陆曦衣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通过大嘴怪猎杀低级怪物的事情,他知道不同怪物之间并不一定是和平共处的。但是同种怪物之间的关系,他到现在也无法确定。 会发生什么呢? 两只怪物缓缓相向移动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毫无意外的,两者相撞了。 陆曦衣皱起眉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不由得有些惊讶。 两个怪物并没有一触及分,而是同时停住了动作。 就像是……黏在了一起。 慢慢的,从两者接触的地方,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灰烬。 灰烬下是跳动着的火光。 “??”这是在做什么?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从怪物相撞的部位开始,它们开始以越来越快的速度…… 融为一体! “滋啦……” 刚刚还只是皮肤交融,转眼间它们的一对大腿便已经重叠在一起。 然后是胳膊…… “……” ‘它们这是在合体么?’ ‘我应该做点什么吗?’陆曦衣站在不远处的树后,打算先安静地观察一会儿。 待到怪物的下半身首先融合在一起之后,他的脸色变了。 虽然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从眼前的融合怪身上突然冒出的威胁感告诉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就在怪物的下半身彻底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某种看不见的气场猛地发生了变化。 变得更加危险,更加具有侵略性。 不再犹豫,陆曦衣抬起长剑,从树后猛地扑出,急速冲向动作迟钝的融合怪。 趁它还未完成某种“蜕变”,击杀它! 此时怪物的身体也快完成,只剩下两个脑袋还贴在一起。 见到突然出现的陆曦衣,怪物微微一愣,然后…… 它对着陆曦衣抬起了一只胳膊,五指张开。 “!!!”似有所感,他立刻跳起。 然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那怪物身上的威胁感越来越浓郁。 从下往上地,怪物的头部先是嘴部融合,然后是鼻子,眼睛…… 速度越来越快,危机感如同一根根细针,逐渐刺入陆曦衣的皮肤,越来越深。 ‘不能再拖下去了!’ “嘭!”一阵爆响传来。 他一脚猛烈地踏在地面上,溅起大量的粉尘与灰烬。 伴随着的,是大量的内劲被他踏入地底,穿过土层快速涌向融合怪,以少量的消耗,从怪物的脚掌鱼贯而入。 “嘶——”怪物仰头发出吼叫,但却只有大量气流从嗓子中漏出。 它头上的火光停止了冒动,四只眼睛中只有中间的两只融合在了一起。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融合被成功阻止了。 “……”然而下一秒,一股恐怖的气势从它身上席卷而出。 融合怪猛地低下头,中间那只刚刚融合的独眼死死盯住还在接近的陆曦衣。 融合失败了。 愤怒,无比的愤怒,它要眼前的人类为刚才的举动付出惨重的代价。 “……”陆曦衣静静地与之对视。 一场大战在劫难逃。 “呼——”融合怪再次举起手掌,对准了冲过来的陆曦衣。 陆曦衣皱起眉头,再次跃到一旁,试图躲避对方施展出的某种东西。 可依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上一次也是这样。’陆曦衣在半空中快速思考着。 ‘视界确实捕捉到了什么,但是又不太明确。’ ‘它也许也有着和蜘蛛怪人的吐丝,大嘴怪的巨力一样的特殊之处。’ ‘那么,它的能力会是什么呢?’ ‘要上前去试探么?’心电急转之间,陆曦衣已经来到了怪物的面前。 战斗之间电光火石,他不再过度谨慎纠结,细剑化作银线狠狠划向怪物的两个脑袋之间的连接处。 “嗤!”蕴含着透玉劲的长剑轻而易举的劈开了怪物的头骨,一路斩到下巴处的脖颈。 融合怪身体变得僵直,无力地抽动着。 ‘这么简单?’ ‘它死了?’ 心中虽然抱有疑问,但陆曦衣并不期待答案,毫不犹豫地,他开始向怪物体内注入内劲。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检查方法。 但是很遗憾,他的内劲所剩不多,没能在最短时间内注入超过一个循环的量。 剑身砍入怪物头部,不能第一时间抽出。 而且怪物所受的伤势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 毕竟它拥有两个头部。 融合怪举起了两只手。 ‘躲不开。’陆曦衣心知肚明。 ‘它在诱敌深入,以便命中?’ ‘来了,它的攻击……要来了!’ “轰!!”如同点燃的火药,一股巨大的气浪伴随着满天的灰烬猛地以融合怪为半球心,向四周扩张。 一道人影快速地倒飞出去,在空中一顿,然后轻轻飘落在一旁。 陆曦衣提剑的手轻微地颤抖着,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就在危急的瞬间,他故技重施,利用注入怪物体内的内劲勉强撑起了一个较为稳定的灰烬护盾,替他挡住了第一波的冲击。 快速成盾是他掌握能力之后经常练习的一招,正好在此刻排上了用场。 只有平时的准备足够充分,关键时刻才不会充满悔恨。 怪物的脑子不笨,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机智,但陆曦衣却恰巧有所准备。 他的准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么? …… 虽然灰烬护盾崩解的很快,但是现在的陆曦衣除了右臂有些脱力,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 不,身后还有几处细小的刮伤。 哪来的刮伤? 为何如此细小? 对方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不是空气压缩,也不是矢量爆炸之类的能力,刚才的护盾崩解的太快了,明明冲击力并没有那么大。’ 结合刚才视界近距离获取到的信息,陆曦衣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不会是……’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底发寒,立即转身扑向身侧。 “嘶啦啦!”一股灰烬组成的旋风几乎同时的,从陆曦衣的脚下升腾而起,笼罩四方。 “嗤嗤嗤!”一道道细小的刮伤出现在他的身上,但他顾不得防御了。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 不等他落地,又是一道低矮的旋风在陆曦衣身下迅速成型。 ‘不是旋风,不是空气,跳起来果然是躲不过去的。’ ‘它刚才……一直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 ‘它真正的能力……’ 【灰烬之地】13 掌控者 “它真正的能力……” “也许和我一样。” “是操控灰烬!” “呼——”地面上的灰烬旋风迅速扩大,将陆曦衣彻底笼罩进去。 而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对方能力的真面目。 卷动的是灰烬,带动的是风。 大片大片的灰烬撞击在陆曦衣的身体上,它们每一粒都是那么的渺小,但是空气粒子的撞击尚且能形成强大的气压,密集的灰烬撞击也同样带来了巨大的阻力。 他能感到一股庞大的力在对他左拉右扯,使陆曦衣站立不稳,更有坚硬锋利的灰烬不断在他的身上留下划痕。 渐渐的,周围空气的卷动速度越来越快,气压越来越低,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嘶——呼——”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高速行驶的列车窗外喘气,艰难而低效。 陆曦衣闭上双眼,护住关键的器官,一边稳定身子用视界观察敌人,一边思考对策。 融合怪的能力的大概已经被他了解,他知道对方大概率没有能够让自己被一击毙命的爆发伤害手段。 而陆曦衣不同,他有着透玉劲作为底牌,他只要近身成功,战斗就会发生一面倒的趋势。 ‘它这是在阻止我靠近……’ ‘不,不对……我的思路还停留在刚才……’他很快发现了一个思维误区。 刚才自己可是轻松接近了对方,甚至剑已半入,可是依然没能杀死怪物。 ‘它不仅在误导我对它能力的判断,甚至干扰了我对战局的把握?’ ‘这是巧合,还是……’陆曦衣皱起眉头,同时抓紧时间回复内劲。 敌人的生存能力很强,即使近身了,他也没有把握一击毙命。 而一旦失败,他就无法躲开对方能力的近距离爆发,重新上演之前的场景。 无论远程还是近战,自己好像都处于劣势。 这还是怪物的融合过程被成功打断的结果,如果它蜕变成功了,又会怎样? 利用灰烬在口鼻处形成过滤网,陆曦衣再次用力深吸一口气。 透玉劲的回复速度很快,现在已经可以进行下一次的交锋,但是他连对方的弱点都不能确定。 而此时,怪物之前被陆曦衣从中间劈开的头部已经彻底分开愈合,形成了两个可以转动的脑袋。 ‘心脏会是要害么?还是头部?’ ‘打头的话,只打其中一个会有效吗?’ ‘两个都攻击,风险太大,我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 ‘我该怎么做?’ 融合怪并没有给予陆曦衣更多的思考时间,它伸出双手,向前推去。 “嗡嗡嗡——”一层又一层的灰烬从地面升起,笼罩在他的周身,快速旋转着。 长时间的缺氧让陆曦衣眼前有些发黑,但是他神色不变,反而有些好奇。 怪物操控的灰烬仿佛无穷无尽,和自己只能操控特定数量的灰烬不同。 不过融合怪操控灰烬似乎只能就地取材,和他的左眼能携带灰烬又有所不同。 而且怪物似乎没有利用灰烬钻入伤口来作战的想法,不知道是智商不足,还是能力的精密程度不够。 ‘还有这种利用大量灰烬高速移动的操控方式,值得借鉴……’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曦衣的身影渐渐被灰烬旋风淹没,他的身子愈发的佝偻,蜷缩,伤口也越来越多。 他几乎已经无法呼吸了。 怪物的能量似乎没有耗尽的时候,它小心谨慎,也没有上前查看的意图。 它知道面前的人类已经快要不行了,越是如此,越要防止对方的反扑。 “砰砰砰——”陆曦衣缓缓蹲下,灰烬不断撞击的声音淹没了一切。 ‘我……会死在这里。’他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陈述着。 ‘毫无声息,毫无价值。’ “……”这似乎没什么可怕的。 ‘我将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他又换了一个角度去想象。 ‘再也看不到瑰丽神秘的新风景。’ ‘还会辜负镜花小姐的期望。’ “……”终于,随着陆曦衣的自我暗示,他内心的恐惧被渐渐唤醒,左眼开始涌出火光。 “呲——”脸颊被烧灼的声音并不大,跟快便被灰烬旋风的噪音盖住。 火光沸腾着、皮肤翻卷着、恐惧在蔓延着。 和怪物的随心发动不一样。 他的能力想要全力发动,有一个前提。 发动黄昏刻印。 而发动黄昏刻印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感到恐惧。 想要和怪物战斗,就要化身怪物。 越是无知,越是无畏。 越是恐惧,越是强大。 火光顺着皮肤一路延伸,很快便覆盖住了陆曦衣的手臂。 它们涌入了他手中的剑。 陆曦衣身体前倾蓄力,同时竖起长剑。 “噗!!”如同蛟龙出水,尽力缩小身体面积的他,好像子弹一样猛地冲出了灰烬旋风。 庞大的灰烬旋风如同漏气的气球,很快就失去了稳定。 “!!!”怪物下意识的后移,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击如此的猛烈。 但注意到陆曦衣是在靠近之后,它立刻停下了脚步。 它想要的,正是被近身! 融合怪的两个狰狞的头部一齐前身,发出无声地怒吼。 它有两个头,而陆曦衣只有一条命。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毫无悬念了。 陆曦衣快速接近着,他的身影连闪,如同翻飞着的蝴蝶,让人难以瞄准目标。 怪物的放了水的阻碍没有成功,他很快就来到了它的面前。 陆曦衣抬起剑,似乎在瞄准怪物的头部。 融合怪积蓄力量,身体周围的灰烬开始轻微的抖动起来。 只要陆曦衣再向前一步,最开始的过程就会重演。 他没有机会了。 “嗤!”怪物身上的灰烬卷席而出,狠狠地刺向对面的人影。 噌!! 两个头颅突然同时高高的飞起,噗噗的落在不远处的地面。 头颅上狰狞可怖的面容上,还保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怪物的身体僵硬,从脖根处的断口处渐渐涌出火色。 “呲啦——”终于,它彻底化为灰烬,尽数涌入在一侧默默旁观着的眼珠中。 而刚才掉落两个头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一颗眼球。 两个头,却在脖根处只有一个连接点。 要害是指可以一击毙命的部位。 瞄准头部的习惯,在用于与怪物战斗的那一刻起,必须要抛掉。 战斗的过程要与时俱进,战斗的目的却是不变的。 陆曦衣提前在剑上附着了几层灰烬。 就在即将近身的那一刻,陆曦衣利用环气蝶游停止了移动,消去了惯性。 然后所有的内劲被注入剑上的灰烬中,使之快速膨胀稳定成一根尖锐的利刺,在透玉劲的推动下,爆射出去。 而怪物本来即将爆发的能力因为陆曦衣突然间的“刹车”而陷入了滞后的状态。 然后高速旋转的灰烬利刺钻入了融合怪两个脖子的连接处,留下一个大洞。 两个完好无损的脑袋飞了出去,失去了身体,失去了作用。 有时候答案很简单,只是战况激烈,有时候让当局者难以想到。 陆曦衣弯腰捡起地上的眼珠。 这一次的战利品有些特别,通常来说,一个人形怪会掉落两个漆黑的眼球。 但是这有两个人形怪融合而成的怪物,却只掉落了一个眼球。 而这个眼球,也不太一样。 它是惨白色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更加真实了。 “……”看着手中逐渐被自己吸收的眼球,陆曦衣皱了皱眉。 这东西会跑到自己体内么? ‘算了,不去管他。’ 感受到左眼传来的灼热感,他有些不适。 黄昏刻印又增强了,这一次,他对灰烬的可操控量更多,可操控的力度也更大了。 “啪。”他打了个响指,地面上立刻卷起旋风。 虽然没有融合怪那么夸张,但是也算是增强了,陆曦衣还算满意。 身法已经较为熟练,接下来就是继续修炼和猎杀了。 【碎片】 隐形的五号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 “喂,你在看什么啊?”耳边传来空气震动。 是很甜美的女孩声线。 4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身边的小女孩在跟他说话。 “……没什么。”他将视界从身旁收回,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你的眼睛可以一直睁着吗?我怎么不行?” “不,我……”4号微微张口。 “你的能力就是看东西吗?那你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啊?” “……”他闭上了嘴巴。 “你为什么不理人啊?那我也不理你了。”小女孩样子的3号撅起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死死盯住4号,闭紧嘴巴。 “……”4号有些无语,他回过头,面向身后。 收养4号的,是一个自称医疗基地的地方,这里除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科研人员,还有一些身穿灰色制服的服务人员,和只在特定地点才能看到的,全副武装的战士。 除此之外,有时还会看到从外面来的,身穿西服的陌生人。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这个医疗基地的活动室。 活动室很宽敞,洁白整洁的空间的一侧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户,落地窗前有几组白色的桌椅,有的工作人员会在吃完饭后来这里聊天,3号和4号这几天经常在这里消遣时间。 落地窗外是一片森林的景象,很美丽。4号经常坐在椅子上发呆,实际上则是在用视界观察森林的模样,还有那些有趣的小动物。 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壮丽世界。 4号很享受这一切,可3号就不同了。 “啊啊啊,好无聊啊。”她有气无力的嘟囔着。 “我们来玩点什么吧?”她看向4号。 “……你不是不理我了么?”4号突然说道。 “!!!”小女孩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 “啊……”她挠了挠桌面。 “我是你的长辈,你要听我的……”3号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吧,那我们玩什么?”4号回过头面向她。 “哎?”3号连忙抬起头,没想到这个可恶的4号居然答应了。 “嗯姆……”她有些兴奋地用食指点起下巴。 “额……” 怎么办?完全没想过! 其他小孩喜欢玩什么游戏呢?来这里之前他们从来也不带我玩啊! 就在3号焦头烂额的时候,4号突然站起身。 “诶?你……你等等!”小女孩连忙挥手制止。 “我去趟洗手间,你慢慢想。” “哈?你怎么又去?” 4号头也不回地走向活动室的另一侧。 在活动室隔壁有一个单独的洗手间,他想去洗把脸去一去午后的困意,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 “咔嚓。”门开了。 4号走进去,习惯性的用视界扫视了一下里面的空间。 没有摄像头,很好,2号姐姐这样就骚扰不到我了。 话说,2号姐姐和3号到底是什么能力呢。 2号姐姐我还没问过,3号她也不说。 习惯性的关上门,上好锁,4号来到洗手池前。 “哗啦——”水龙头喷出白色的水流。 他发了会儿呆,然后用手拢住水开始往脸上拍。 打上香皂,搓出泡沫,再用清水洗掉。 好普通,好平常。 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么? 很平淡,但……很喜欢。 关掉水龙头,4号忍不住用视界拢住脸部。 …… 脏,还是脏。 为什么洗不掉? 他再次打开水龙头。 可他无论怎么洗,总有一些污垢留在脸上。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 有了视界,他“看”东西变得比普通人细微精准了不少。 哪怕是一粒灰尘,一点汗液,他都“看”的到。 知道的越多,越是不适。 他无法忍受有如此“多”污垢的自己。 可哪怕他再怎么清洗,还是做不到完美,甚至水里本身就有着数不清的污垢。 他原本苍白的脸因为长时间的揉搓,开始发红,摸起来还有些疼痛。 再洗的话身体会出汗,得不偿失。 可是无法接受,太脏了,太…… 4号低下头。 我……原本就是一个肮脏的家伙么…… 还是说……人类都是肮脏的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 “喂,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啊?4号?”门外传来另一个肮脏的家伙的声音。 是3号。 “……”4号没有回答,他将脑海中可怕的想法收回,走到洗手间深处去拿毛巾。 走进洗手间的洗浴区,他猛地停住了。 我撞到……什么了? 不,是视界撞到什么了。 4号将视界小心翼翼的前伸,直到它确实“碰到”了什么东西。 很少有什么能挡住视界的前进,目前为止,他只知道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体,他的视界是无法探入他们的身体内的。 可眼前的情况又不同。 无论是光线还是声波,在4号的面前都没有遭到反射。 那里确实空无一物。 4号惊讶了片刻,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是你!!” 是他在孤山孤儿院内结识到的那个“隐形人”! 这个隐形人不时会到他对面的“牢房”里站着,除了自己谁也看不到他。 “……” 陆曦衣没有回话,他用视界挡住了4号的探知,眼神中带有深意。 ‘果然,视界之间是有碰撞效应的。’ 从回忆开始,陆曦衣就出现在这里,无法移动。 而到了现在,他才能确定自己正在回忆哪部分过去。 大概是来到医疗基地的一周后。 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 那就是,自己刚刚是第一次和回忆中过去的自己,也就是4号,进行了互动。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明显不正常。 也就是说,这个梦不是单纯的回忆,而是可以随着自己行动而改变的梦境……么? “我还以为你没有跟上来呢!”4号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兴奋。 “这样,你只要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就可以和我一样加入这里了!” “作为……【5号】。” 正说到这里,4号突然略带震惊的发现,眼前的隐形人身上,居然……没有一丝污垢! 而陆曦衣此刻也陷入了震惊之中。 过度的震惊以至于让他险些从梦境中惊醒。 ‘他说……‘5号’?’ ‘他说我可以作为5号?’ ‘难道说……’ ‘原来如此。’ ‘原来……我就是5号么?’ ‘前世所谓的隐形人‘5号’其实是今世的我在做梦时留下的身体?’ 时间,似乎形成了一个圆环。 正是因为有了过去的4号,才有了未来的陆曦衣,有了未来的陆曦衣,才有了过去的5号。 可是,一旦这样解释,再有很多疑问被解释的同时,更多的疑问出现了。 ‘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在意也没有用。’ 陆曦衣不打算细想,他只是在做梦而已,谁又知道是真是假? “喂喂,你还在么?”门外又传来3号的催促声。 “……你先跟我来。”4号对着陆曦衣说道,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可是陆曦衣无法移动。 不,不对。 他下意识的向前迈出一步。 ‘可以动了?’ ‘不对,是本来就可以。’ 陆曦衣再次向两侧移动,却发现只能在原地打滑。 ‘只能向前?’ ‘不,应该是只能在‘4号’走过的地方移动。’ ‘这是因为我还不知道前方具体是什么之前,我无法走进这个未知?’ ‘而‘4号’作为我的前世,已经在我的回忆中把走过的地方都用视界探查了一遍,所以对我来说就变成了已知?’ 做出大概的判断后,陆曦衣沿着4号走过的路来到了洗手间的门前。 “喂!4号?怎么不回答呀?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和他们一样也是大骗子么?” “你是不是偷偷从别的地方跑掉了?”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陪我玩?” 门外3号的声音逐渐带上了些许哭腔。 “……”4号回头“看”了一眼陆曦衣,斟酌着话语就要回答。 但是似乎有点晚了。 “咔嚓。”锁住的门把手突然开始转动。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声音急促而疯狂。 是3号在外面拽门把手么?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4号皱了皱眉,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咔嚓咔嚓……” “——”就在把手转动到了最快的时候,它突然停下了。 然后,在4号略微惊惧的眼神中,门把手开始变形。 “咯吱——”圆滑的扶手处突然凹瘪下去。 “咯吱咯吱咯吱——”把手变形的越来越快,它开始塌缩,开始变小。 “……”4号不由得再度后退一步,他想起来爱露娜博士曾说过的一句话。 ‘‘3号’和你一样,也有着某种异于常人的能力哦!’ ‘但是她的能力有点危险,现在不太适合展示。’ “……她……要进来了……”4号喃喃自语。 而陆曦衣也在缓缓后退,他的身体在渐渐消失。 ‘我刚好也要从回忆中苏醒了。’ “嘭……”耳边隐约传来了来自现实的,撞门的声音。 “嘭!!!” ‘在现实里,似乎也有什么要进来了……’ 【灰烬之地】14 探险队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嘣!” 木门狠狠的晃动了一下,天花板落下些许灰尘。 “嘭!” “吱——”刺耳的摩擦声响过,门被成功撞出了一道缝隙。 “咚!”又是一声巨响。 木门终于被踹开了足够大小的距离。 空气回归寂静。 待到尘埃落定,一个脑袋缓缓从门外伸了进来。 那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眯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屋内,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又一次检查了一下屋内的东西,确认无误之后,他才对着门外招了招手,说道:“没有东西,暂时安全,进……。” 络腮胡子突然不说话了。 他的脖子感到了一丝冰凉。 “怎么了?队长?”门外传来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 “里面有什么吗?” “你们好。”一道陌生的声线突然从门后的阴影中响起。 接下来,门外的两人只见络腮胡子缓缓从屋中退了出来,双手举在脸侧,脖子上架着一柄细剑。 跟着他一同出来的,是一个有着黑发黑眼的青年男子。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陌生男子的脸色苍白,让人想起传说中的吸血鬼。 他的服装也很奇怪,不是麻布或是皮革,而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材料和设计。 他的眼眸低垂着,让人无法判断对方的注意力放在了那里,虽然语气恭敬,但脸上写满了冷漠。 是活人么? 居然还有人会住在这样的废墟里? 两人之中较为年轻的探险者不禁提起了十足的兴趣。 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外出,但却是第一次遇到单独居住在森里深处的活人。 他对眼前的神秘男子充满了好奇。 不过在当下的情景中,还是先保持警惕比较重要。 “很,很抱歉,先生。”被挟持的中年男人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解释。 “我们是黑印村的探索者小队,有着自己的任务,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住。” “之前多有冒犯,我们实在是无意的。” “……”陆曦衣皱了皱眉,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活人。 而且用的还是汉语。 不,好像也不算是汉语,但是陆曦衣确实能够听懂对方的话。 虽然遇到了可以交流的对象是一件好事,但是他不能确定对方的意图。 “什么任务?” “额……是去黑森林取回一些样本,调查一下高阶怪物的行踪之类的……”络腮胡子似乎有所隐瞒。 “黑印村在哪里?”陆曦衣再度发问。 “从我们来的方向走大约七八天就是了。” “……” ‘黑印村……’ 陆曦衣沉默了一会儿,暗自做出了某些决定后才继续开口道: “我也没有什么恶意,现在的举动纯属自保,你们能够理解么?” “可以可以。”络腮胡子连忙回应。 “请放心,我们只与怪物为敌,不会随意对人类出手的。”对面的年轻人也附和着说。 “……”陆曦衣用视界扫了一眼他别在腰间的匕首和身后还未抽出的短刀,又对当下的情况做出了微妙的分析。 这个所谓的探险小队露面的一共有三人: 手中的中年人,似乎是队长。 对面的青年,还有青年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瘦高男子。 三人都带有武器。 络腮胡子已被缴械,青年没有警戒,瘦高男子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这三个人看起来似乎都是普通人。 “你们会在这里停留么?” “不会的,我们只是在任务途中偶然看到这里的。” “那么你们能回答我几个简单的问题么?” “额……我尽量,您请说。” “你们依靠什么与怪物作战的?” “……这个嘛。”青年挠了挠头,看向自己的队长。 “请允许我为您做一下介绍。”队长立刻会意,开口说道。 “我叫黑水?布莱恩,那个带长刀的叫黑隙?拉索,旁边那个菜鸟叫黑火?提拉米。” “……”陆曦衣没有回答。 这是什么鬼名字? 用汉语就够奇怪了,名字居然还是西方式的,这个地方果然处处透露着古怪。 名字前的黑*,是代号还是别的什么? 而且,自己问的明明不是这个,难道名字和实力有什么关系? “先生?”手中的中年男子小心的提醒了一下陆曦衣。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额……我们是烙印战士啊,和您一样的。”青年人连忙打圆场。 “我们的姓氏就是对应的烙印,那个,都是黑印村的传承烙印。” “和我一样?”陆曦衣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您身上也有烙印的气息啊,就是那种让人获得奇特能力的印记。” “……是这个?”陆曦衣的左眼突然烧灼起来,暗红色的纹路在他眼眶周围游走,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见到陆曦衣突然亮出烙印,面前的两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准备防守。 “是,就是这个。”意识到对方没有恶意,陆曦衣手中的络腮胡子无奈地对两人说道: “没事的,你们别紧张。” “你们都有烙印?”陆曦衣眯起眼睛,看向对方。 “……”瘦高男子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什么。 “……嗯,不信你看。”青年菜鸟抢在他的话语之前麻利地撸起袖子,好像完全没有防备意识一般。只见他的手臂上攀爬着一道道圆滑的曲线,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每个人的能力相同么?”陆曦衣还想提问。 “不同的烙印有不同的……”青年本来回答的很自觉,但是被身旁的瘦高男子不耐烦地打断。 “我们很少对人类出手,但不代表不能。”他冷冷地看着陆曦衣。 “如果你再架着我们队长问这些废话,我不介意出手。” “……”陆曦衣皱了皱眉。 ‘是我问的太多了么?’ ‘还是太深入了?’ ‘他们有信心救下队长?’ ‘对方能力不明,还是不要冒然试探了。’ “……” “……抱歉。”他突然开口。 “我只是一时有些兴奋。”虽然是在道歉,但是陆曦衣的语气平淡,好像他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他把架在队长脖子上的剑取下,轻盈的后跃一步。 “毕竟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久了,话就多了。” 一个人生活? 在这满是怪物的森林深处? 瘦高男子眯起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陆曦衣“无意”透露出的信息。 他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我希望能够加入你们的队伍,协助你们完成任务,并以此见识一下黑印村的存在。” 陆曦衣迅速提出自己脑海中刚刚形成的想法。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地方遇到可以交流的人类,他需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可以么?” “……”对方三人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但也只有一下。 “嗯……自然是没有问题,人类都是一家人,而且从来没有怪物可以假扮成人类。” 络腮胡子一别揉着脖子安抚自己的队员,一边微笑着回应。 “我甚至希望您能加入我们,成为黑印村的一员。” “毕竟不是任何烙印战士都能够独自在树林中生存这么久的。” “而且带回迷失在森林中的同胞们,也是探险队的职责所在。” “所以应该是我来询问您,请问您是否愿意跟随我们回到黑印村呢?” “……”对方同意的太快,反倒让陆曦衣有些犹豫。 似乎是看到了陆曦衣的不决,络腮胡子突然笑了起来。 “我能看出先生你没有恶意,当然,相信你也能确定我们是否在说谎。” “实际上,我们的任务还未完成,现在还不能让你入队。” “因为黑森林实在是太过诡异凶险。”他指向陆曦衣身后的茂密森林。 ‘黑森林?’ ‘是指那片浓密的森林么?’陆曦衣回想起来,自己一直都在避开那里,因为光是站在黑森林前,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危险。 ‘他们居然要去那种地方?’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会在任务完成后再次经过这里,届时你可以再决定是否加入。”络腮胡子继续说道。 “大概会有三天左右的时间,如果我们没回来,那就是任务失败,先生到时候就不用再等待了。” “怎么样,可以吗?” “……”自上回融合怪之后,几天来还是没有镜花的消息。 不过体内的透玉劲已经从三个循环增长为五个循环了。 ‘他们在刷花招么?会去搬救兵么?’ 在心中权衡了一会儿之后,陆曦衣似乎做出了什么选择。 ‘三天时间……’ ‘就算不是三天也足够我再做一些准备了。’ “可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那么,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陆曦……” “露西?”身为队长的布莱恩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陆曦衣。 “……” “……路西法。” “叫我路西法就好。” 【灰烬之地】15 出发 望着探险队三人组缓缓走进黑森林的背影,陆曦衣沉吟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木屋。 为了回报对方给出的情报,陆曦衣将最近附近低级怪物的数量异常的信息告诉了对方,并提醒他们附近可能有所谓的“大型捕食者”。 对方感谢了他的情报,表示会注意这一点,并提醒他自己也要小心。 “因为所谓的怪物,是只存在于白森林的威胁。” 身为队长的布莱恩,也就是那个络腮胡子,是这样说的。 而白森林,指的就是陆曦衣经常进入的那片稀疏的迷雾森林。 他回到木屋,将里面的物品稍微收拾了一下便离开,走之前轻轻地合上了门。 探险队里的三名成员看起来心机并不深厚,很多微表情和微动作都没有问题,不像是在说谎,这也是陆曦衣很快就答应他们的原因。 当然,答应了不代表完全信任。 虽说自己是会在这里等他们,但没规定一定是在木屋里等。 说话做事陆曦衣都喜欢留一线,争取做到在明面上没有说谎的情况下为自己谋一条退路。 这样,即使那个探险队是在欺骗他,他也不会处于完全的被动。 来到不远处的地下室,陆曦衣反手关上大门,又找来一些木箱子和砂石将天棚上的破洞补了补,让其只能漏下来几缕微弱的光线。 做完这一切,他盘坐在冰冷的地面,开始在体内加速远转千转透玉劲。 …… 一天半过后。 陆曦衣半蹲躲在地下储物间的入口凹陷处,利用视界勘察外面的景象。 ‘……那是什么东西?’ 此时正是凌晨,光线稀薄的几乎算得上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视界离得远了,也只能模糊看到事物的一点轮廓。 正在打坐修炼的陆曦衣感到了大地的震颤,警觉地来到地面,试图分辨是何物能够引起如此大的异变。 解读着视界传过来的信息,陆曦衣不由得有些心惊。 那是一个比木屋还要高大的身影。 它攀附在木屋后,借着夜色,陆曦衣只能看到一个庞大压抑的黑影。 要知道,就连之前的大嘴怪,也只能勉强和木屋等高。 ‘这就是那个“大型捕食者”了么?’ 陆曦衣尽量将身体压低,屏住呼吸。 ‘如果它将这里占领,后天可能会归来的探险队就会遇到麻烦。’ ‘甚至他们会放弃这里,与我失去联系。’ ‘真是麻烦。’ 他心中权衡着,计算着击杀怪物的可能性。 ‘就算成功击杀,若是留下伤势,探险队的态度又无法确定。’ ‘毕竟他们不需要废人。’ ‘……算了,先静观其变吧。’ 见那黑影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动静,陆曦衣面色如常地走回地下储物间,继续盘腿打坐。 待到天亮,黑影已经消失不见,对此,陆曦衣并不惊讶,他早就通过地面的震动得知了这一消息。 他来到木屋近处查看,除了硕大的脚印以外一无所获。 ‘希望它已经彻底离开。’ 鼓动着体内足足六个半循环的透玉劲,陆曦衣只感觉身体一阵轻盈。 ‘更加强大了……这内劲还有轻微的锻体效果。’ ‘相比之下,黄昏刻印带给我的灰烬操控能力反而没什么效果。’ ‘烙印战士……究竟是怎么与怪物对抗的呢?’ ‘多想无用,与他们同行的路上应该避免不了战斗。’ ‘到时候再看吧。’ 低级怪的消失、融合,大型捕食者的出现,探险队的出现,调查怪物的行踪,进入黑森林,还有那个诡异的伐木人…… 它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么? 想到这里,陆曦衣摇了摇头,将这些没用的东西抛诸脑后。 他实在是不喜欢去联想太多,做好当下就好了。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修炼,然后变强。 …… 一天多过去了。 三个黑影快速从黑森林的方向冲了出来。 “呼,终于出来了,真是一秒也不愿在里面多待。” 年轻的提拉米唏嘘着,将身上别着短刀的皮带拉扯摆正。 “好了,提高警惕,菜鸟。”队长布莱恩摆摆手说道。 “路西法先生的提醒你难道忘了?” “这附近可能有高阶怪物。” “唔……”提拉米环顾了一下四周。 “别说怪物了,路西法他也不在啊。” “嗯……” 布莱恩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路西法的身影。 “去木屋里看看吧,也许和上回一样,他还呆在里面。” “好。” “……”瘦高男子拉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们。 穿过一小片废墟,他们踏上了木屋前的台阶,抬手敲门。 “咚咚……” “路西法先生?你在吗?” “……” 没有人回答。 “咚咚咚……” “哈喽?有人吗?” “……” 依然没有回应。 “……”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怎么办?是不是出事了?” 提拉米有些担心的问道。 队长布莱恩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的拉索打断了。 “进去。”拉索指着木门,言简意赅。 “哈?” 不等提拉米反应过来,拉索已经一脚蹬在了木门上。 “嘭!!” 没有被挡住的木门被这一脚直接踢开,溅起大片的木屑,露出了木屋里面的景象。 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有。 感觉到光线有些昏暗,拉索带头走了进去。 “咯吱——!” 第一脚踩下去,破旧的木板便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三人提起警惕,依次走进木屋,想要看个清楚。 “呼……”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 “嗯?”身为队长的布莱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转过身,同时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你们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 黑发黑眼,此时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是路西法(陆曦衣)!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直视着路西法那恶魔一般漆黑的眼眸,三人不禁有些发愣。 “呃……你好……” “你们好。”陆曦衣轻声回应,刚才他趁着大概检查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个探险队的问题似乎不大。 “出来聊吧。”他微微侧身,露出门外的空地。 三人再次对视了一眼,才依次上前一步,经过路西法的身边离开了小木屋。 陆曦衣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两秒,转身将木门轻轻合上。 “吱——咔。” ……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三人一边警惕着背后,一边也开始了小声的交流。 “那会是他的烙印能力么?”一直不愿开口的拉索终于发出了凝重的声音。 “还好他是我们的同伴。”一旁的队长略带些警告的意味对着拉索说道。 “……如果他真的值得我们这么操心的话。”拉索沉闷地回答。 “……” 三人不再交谈,转而快步走到空地中央,转身看向路西法。 “你好,路西法先生,好久不见。” “……”陆曦衣在心中算了算,也没觉得太久。 “咳,你可能没有感觉,但是我们在黑森林中可算得上是度日如年啊。”队长布莱恩笑着摇摇头。 “那么……对于上次的问题,你的决定是?” “……我会跟随你们的,麻烦了。”陆曦衣微微点了点头。 “……”三人对视一眼,对陆曦衣礼貌的举动又多出了一些好感。 “不用这么拘谨,路西法先生,或者我们可以直接叫你路西法?” “……当然可以。” “那么……欢迎你的加入,之后的路途中,还要多多承蒙你的关照了。” “……”陆曦衣皱了皱眉,对方实在是会讲话,反而他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不是不会应对,而是不擅长。 “……嗯。” “好,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明天就出发,如何?” “……”陆曦衣刚刚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就看到他们哗的一下子直接就地躺卧,一副累坏的样子。 “麻烦你能帮我们看守一下么?虽然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陆曦衣知道这是在对他表示信任,或者说是为了以后的并肩作战做预演。 不过为什么不到木屋里休息? 难道是因为外面空旷,既容易警惕怪物,又容易警惕自己么? 摇了摇头,他走到一旁坐下,一边警戒四周,一边在体内运转千转透玉劲,而心思,早已飘到了那未知的远方。 加入他们会是正确的选择么? 黑印村,又会是什么样的地方?里面的人会欢迎自己么? 一思考起这些,陆曦衣就微微感到头痛。 毕竟要见到大量的陌生人,并且与他们相处,对于他这个有些自闭的人来说实在是比遇到怪物还要可怕。 就在他有些感到惆怅的时候,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从探险队的方向传来。 瘦高男子拉索翻了个身,面朝陆曦衣,眼睛微眯。 “……” ‘不相信我么?’陆曦衣叹了口气,不禁感到麻烦。 他可没有闲功夫去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去取得信任什么的。 既然已经摆脱了前世,陆曦衣更想按自己的意愿活下去。 默默地随他们去揣摩吧。 …… 大约只休息了四个小时,探险队三人便匆匆起身。 “抱歉,一不小心睡死了过去,实在是麻烦你了。”队长布莱恩颇带些歉意地说道。 “没事。”陆曦衣摇摇头,站起身。 “什么时候出发?” “……”布莱恩回头看了看已经全副武装好的队友们,不由得微微一笑。 “现在就可以。” 【灰烬之地】16 石像 白色的雾气弥漫,在荒凉的树林中一行人影若隐若现。 “咔嚓。”一片枯叶被一只皮靴无情地踩碎。 这是陆曦衣第一次如此的深入白森林,以前的探索中他总是担心每深入一米,敌人的危险程度就会提升一层,所以总是半途返回。 而这一次走到现在四人也没看到过几只怪物。 “根据你的描述,那个黑影很有可能就是二阶暴食者。” 在队伍的最后,青年提拉米正对陆曦衣的回忆提出看法。 “高阶怪物会驱逐低阶怪物,而怪物中以体型著称的,最常见的就是暴食者和暴君了。” “不过暴君一般喜欢带几个小弟跟着,所以二阶的暴食者最符合你的描述。” “……原来如此,谢谢了。”陆曦衣微微点头。 所谓暴食者,就是陆曦衣曾经遇到的大嘴怪,不过那一次仅仅是一阶层次的暴食者。 陆曦衣通过这段时间的询问,大概明白了烙印战士们对怪物的分级情况。 暴食者,作为精英怪物,在同阶中也属于极强的存在。 而烙印战士也有着同样的阶级分层,对应着怪物的等级。 不过同阶的人类战士,战斗力往往是远远比不过怪物的。 “……那么如果你们遇到了二阶暴食者,有把握战胜它么?” “自保还是没问题啦,我们队长还是二阶战士呢。”提拉米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说道。 走在前面的拉索突然回头瞪了一眼提拉米。 “多嘴。” “……”提拉米扯扯嘴角,不再说话。 不过他走了一会儿后又主动贴近陆曦衣说道: “路西法,你别看他一副要死的样子,其实战斗的时候拉索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一直可靠的很。” “……” “总之你也别生他的气,他心直口快的,不好应付,你有问题的话,以后就问我就好了。” “嗯。”正回答着,路西法突然噌的一声抽出细剑。 “额啊?你怎……” “有东西,前面。”路西法没有看他。 提拉米顺着他的目光一路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噌噌!”队长布莱恩和拉索依次抽剑警惕。 但前方只有白蒙蒙的雾气。 “……”三人一脸疑惑地看向路西法。 “……不是那里。”路西法指向另一侧。 因为是依靠视界来接收信息,不需要用眼,所以路西法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头也转向那个方向。 “……”三人依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事物。 “还要再靠近一点,对方一动不动,似乎是个雕像。”路西法无奈指路。 “这么远,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一棵树?”拉索忍不住开口。 “怎么样,要靠近吗?”提拉米转头看向队长。 “典籍里有关于雕像的记载吗?”队长布莱恩反而询问提拉米。 “嗯……应该没有。”提拉米回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就是未知了?”布莱恩皱起眉头。 在荒凉的森林里突兀的出现了一座雕像,这等场景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你能确定吗?路西法?”布莱恩向着已经走到最前面的路西法问道。 “……它的外貌确实是一座雕像。” “……”三人对视了一眼。 “怎么办,队长?要看看么?”提拉米询问。 “……” “无需节外生枝,我们绕路。”队长最终做出了决定,对着路西法喊道。 路西法点点头,转身归队。 “不,等等。”提拉米突然开口。 “我想起来了,可能是守护石。” “守护石?”队长有些疑惑。 “它一般是以石碑的形式出现在白森林,所以我一开始没想起来。” “那可是个好东西,可以锻造不会损毁的武器。” “嗯,就是守护石的石芯,可以自我填补缺损。” “你确定是守护石吗?”队长本着对一切行动负责的态度,再次发出质疑。 “差不多吧,典籍的相关实例里提到过有类似的石像出现,可以从中直接取得装备。” “不过那个记载太偏僻了,我也有些不确定。” “去看看吧。”拉索突然开口。 “正好我需要一把那样的武器。”他举起自己的弯刀,上面已经布有了一丝丝漆黑的裂纹。 “……”其他两人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的刀一眼。 “好吧,那就去看看,注意警戒。”布莱恩终于松口。 “……”路西法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布莱恩带队的方式让他想起爱露娜博士以前照看他和三号时那股喋喋不休的操心劲了。 四人缓缓走近,迷雾中那道灰黑色的轮廓渐渐清晰。 这确实是一个雕像,意识到这一点的三人心中对路西法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把炽能注入,这样就能启动了。”提拉米对着拉索解释。 “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拉索面色冷峻地走到雕像面前,把手放到了雕像的胸膛处。 路西法在不远处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雕像,这是一个高大的巨剑士的雕塑,它全身石质,正摆出挥剑横扫的姿势。 雕像的体型庞大,宛如一个小巨人,就连拉索那一米九多的身高也只能与它的胸膛平高。雕像手中的巨剑更是夸张,光是宽度便已经赶上成年男子的腰部粗细。 巨剑士的面部刻画的十分简陋,只有一双眼睛栩栩如生,不过其瞳孔处也没有细节,只是灰白色的一片。 就在拉索将所谓的“炽能”注入雕像的同时,少许石粉从雕像的关节处震落。 “嗯?”路西法集中注意力,却发现石像依然一动不动。 ‘是错觉么?’掉落的石粉实在是太过稀少,路西法一时间也不能确定心中的猜测。 他心念一动,丝丝缕缕的灰烬从地面开始向着拉索的方向聚集。 拉索闭上了眼睛,专注于伸出的左手,他能感到石像中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 不对,它不是在回应我,它…… !!! 拉索猛地睁开双眼,正看到眼前的石像如同复活了一般,沉重的巨剑已经挥到了他的面前! 怎…… 他连忙就要举起右手中的弯刀防守,但是那巨剑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来不及了! 就在拉索要闭上眼睛硬抗这一击的时候,巨剑突然猛地一偏向,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嘭!”尘土飞扬,大量的烟尘升腾而起,笼罩了站在近处的拉索和路西法。 远处警戒四周的布莱恩和提拉米这时才反应过来,但是战场早已被迷雾和尘土双重隐藏了起来。 拉索睁大眼睛,就在巨剑挥空后的那一瞬间,他睁眼看到了一层由灰烬组成的弧形斜面正在快速崩散。 谁救了我? 他没有时间多想,反手就是一刀狠狠地劈在了石像的腰间。 “嚓!”这一剑居然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拉索瞳孔微缩,后退一步,就要寻找时机。 “呼!”石像举起巨剑,巨大的力量搅动空气,带动着四周的烟尘疯狂凝聚。 然后,巨剑携带着雷霆之势,重重地向着拉索自高处砸下。 拉索没有躲闪。 他的眼中带着疯狂而又兴奋的光芒,双手挥起弯刀,自下而上地迎击敌人。 “轰!!”刀与剑狠狠的撞击到了一起。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被击飞的居然是石像! 只见拉索站在原地固若金汤,而石像的巨剑猛地一跳,向后飞去,庞大的动能带动石像也不得不仰起了头颅。 而拉索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片刻之后也是一阵咳嗽,从口中溢出鲜血。 显然为了发起这一次重击,拉索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暂时并不能缓过劲来追击石像。 拉索眼中露出不甘,他辛苦营造了这次有利的局面,却忘记了队友们并不在身边,无法配合自己。 布莱恩和提拉米确实不在附近,但是路西法这个新人在。 就在石像后仰,身不由己的时刻,一道人影鬼魅般出现在了它的头顶。 路西法高举长剑,周围的烟尘与灰烬汇聚成旋风,笼罩着他。 几天下来的修炼,路西法体内的千转透玉劲早已到达了整整八个循环。 此刻将内劲疯狂的汇聚到剑中,细长的银剑剧烈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鸣响。 “轰!”石屑飞溅。 石像的半个脑袋直接化为漫天的碎块,自天空散落。 拉索心神一震,这种队友之间心有灵犀一般的配合让他感到了一丝丝战斗的快感。 “好!”他忍不住出声。 可是战斗并没有结束。 失去半个脑袋的石像好像没事一般再度挥剑,斩向了将要落地的路西法。 巨剑带动狂风,正好挑在路西法无处借力的时刻扫来。 “呼——”石像的攻击落空。 路西法竟是奇特的在空中由直立状转眼间旋为俯卧状,留下一道残影,如同翩然的蝴蝶,让人看不清真身。 就在他刚刚落地,石像的下一次重击接连而来。 快,无法言喻得快! 路西法眯起眼睛,身体直立,长剑化作一道曲折的银线,闪电般击打在巨剑的侧面。 “噹!!”无比清脆的声音响起。 石像的巨剑竟是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击再次引偏。 路西法右手微微颤抖,他轻轻将长剑挂回腰间,转动着受伤的手腕。 完全没有战斗时的危机感,就好像危机已经解除了一样。 那么,战斗真的结束了吗? “咔!”石像剩余的半个脑袋猛的炸裂。 【灰烬之地】17 黑剑 “哗啦——”碎石们喷射向灰暗的天空,石像身体一僵,一道道火光开始在其表面游走。 “噗!”旋转的弯刀落在地面,插在了路西法眼前。 原来就在石像攻击路西法的时候,它身后的拉索抛出了手中的弯刀,高速旋转的武器直接击碎了石像的最后半个脑袋。 良久,尘埃落定,石像的身体整个的碎裂,七零八落的铺满地面,不远处刚刚赶到的队长布莱恩和提拉米两人的身影渐渐清晰。 “这是?”队长布莱恩锁紧眉头,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石堆前的路西法二人,完全想象不到刚才几秒内发生了怎样的战斗。 “石像是活的。”拉索指了指地上的碎石。 “……刚才是。”他又补充道。 “……”被几人注视着的提拉米干笑几声,说道: “守护石碑确实不能动,但这个可能不太一样。” 拉索走到路西法面前,噌的一声将插在地上的弯刀拔起,重新收到刀鞘中。 然后他看了路西法一眼。 “是你撑起来的盾牌?”他指的是最开始他被石像偷袭时替他引偏巨剑的灰烬弧面。 路西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拉索也没有吭声,他走到碎石堆中,从里面捞起一把布满裂痕的巨剑。 随着他的举动,灰白色的石剑开始快速崩解,一块块碎片从上面脱落。 就像蜕壳获得新生的蝴蝶一样。 当脆弱的外壳彻底剥落,从中显露出来的,是一把漆黑的剑芯。 剑芯细长而模样怪异,就如同一把尚未铸成的长剑。它有着双手剑的长把手,但样式却明显是单手剑。 剑身上存在着奇异的纹路,从把手一路延伸到剑尖。 就在路西法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把漆黑长剑的时候,拉索手腕一抖,将长剑换作反手,剑柄指向了一旁的他。 “?”路西法眉头一跳,假装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那样的剑,你还想用多久?”拉索皱眉看向路西法手中的长剑。 “……”路西法沉默着,回想起自己长剑的信息。 这把陪他杀怪一直到现在的金属细剑,从他发现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存在着不少的缺口。 而现在经历这么多的战斗,它的剑刃已经有所卷曲,以至于他想要打出想要的效果的话必须要在每次攻击中都注入透玉劲。 他确实需要一把新剑了。 “这把是临走前新做的,随便换的话回去可能会被铁匠骂的。”注意到路西法看向自己弯刀的视线,拉索随手挥了挥它。 “而且用起来也挺顺手。” “……谢谢。”路西法轻声道谢,面无表情地接下了送到眼前的长剑。 收下长剑,路西法轻抚着剑身,同时视界也覆盖上去,穿梭其中,将黑剑的信息传到大脑进行分析。 ‘很坚硬,柔韧性似乎也不错,材质未知,似乎还有某种特殊功能。’ 意识到这一点,路西法轻抬剑身,尝试将炽能注入其中。 炽能,是对烙印战士体内的火光的称呼。 炽能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别说是内劲,就连动能内能的特征都没有,所以路西法一开始并没有将这股火光视为一种能量,有很多用处都没能开发出来。 而现在,经过提拉米的“科普”后,他已经学会了较为简单的用法。 随着炽能的缓慢注入,一缕缕火光在他的皮肤下游走,与剑柄相连。 然后,这些火光竟然离开了路西法的身体,钻入了黑剑柄之上,如同一条条细长的小蛇,沿着一道道纹路攀爬向上。 “咯啦,咯啦。”地上的石块抖动着,从地面升腾而起,犹如被磁力引起的铁块,缓缓聚拢到黑剑之上。 “咔嚓。” 几秒钟过后,路西法手中的黑剑已经变为了一把巨大的石剑。 “哇塞,酷啊!”提拉米双眼发亮的看着路西法手中的巨剑。 “可惜我用的是短刀。” 他兴奋地绕着巨剑转了一圈,不断提出它的各种妙用,“……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把黑剑理论上是无法被毁灭的,它可以无限重组!” “……”有些受不了提拉米的目光,路西法撤去炽能,包裹在剑身外面的石块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石剑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好了,村里又不是没有,该继续上路了。”队长布莱恩下达指令,率先调头走向另一边。 剩下的三人对视一眼,相继跟在布莱恩的身后,再次踏上征程。 …… “嗤!”布莱恩的大剑狠狠斩中面前的人形怪,怪物的头部直接被一分为二,接着化为漫天的灰烬。 待到灰烬散去,布莱恩弯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两颗眼球,在衣襟上擦擦,放入身后的布袋中。 “……请问这眼球有什么作用么?”路西法跟在后面,低声询问提拉米。 之前看到布莱恩收集怪物的掉落物,他暗自猜测是为了方便最后和队伍中的其他人分配。 而现在见识到了炽能的各种应用,路西法不得不怀疑布莱恩的举动是否有其他用途。 提拉米听到路西法的疑问不由得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制作烙印啊、装备啊,什么的,不都是用这些材料吗?” “没有别的作用?” “嗯……还有烙印晋阶也用得上,不过需要特定的环境和材料。” “……谢谢。”路西法不再说话,他的内心却积攒起了更多疑问。 ‘他们不能直接吞噬材料来变强么?’ ‘是了,如果能直接变强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光是收集,而不吞噬。’ ‘那么为什么我可以?’ ‘而且好像也不需要特定的材料。’ ‘虽然我的烙印在战斗力上远远不如拉索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但是成长性却很强。’ “……”思索了一阵,路西法并不打算将这个意义不明的消息告诉探险队三人,以确保他们不会起歪心思。 就在路西法陷入思考的时候,提拉米正在暗中观察他。 用余光不断扫视着身侧的路西法,提拉米对这个双目无神的神秘男子感到了十分的好奇。 刚才的石像之战中,他可是看得清楚,拉索被石像偷袭,是路西法用某种奇特的方法挡下了第一击,同时造成了烟尘四溢。 而战斗结束之后,拉索口吐鲜血,路西法却毫发无损,腰间已经挂好了剑。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烟尘是路西法故意引出的?目的是掩盖什么? 从拉索态度的转变可以看出,他的伤不是由路西法图谋不轨造成的,而是石像造成的。 而拉索的实力有多强提拉米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那么结果显而易见了。 是路西法出手了? 而且他的实力绝对不弱。 迄今为止提拉米都没有见到过路西法真正出手,而唯一的这一次也间接说明了这个路西法的不简单。 尤其是他那处变不惊的态度。虽然在提问时语气可以说是谦逊无比,但是提拉米能感受到他的冷静。 这绝对是个大腿。 提拉米暗自告诉自己。 与这种在深山修炼多年终于出山的老前辈一样的存在同队,他一想到就会感到一阵阵刺激。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灰烬之地】18 篝火 清理完四周游荡的怪物,四人又回到原地,在一颗树前站定。 提拉米和拉索各自从自己的后腰处抽出一张布匹,在空中熟练的一抖,然后轻轻盖在地上。 “?”路西法站在一旁有些不明所以。 他思索了一会儿,大概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 只见布莱恩将双手放在中间的树干之上,身上开始泛起火光。 一缕缕火光在布莱恩的皮肤下游走着,涌入树干之中。 “滋啦啦——” 整个树干在炽能的灌溉下迅速变的焦黑,枝端发出红色的光芒,快速缩短化作灰烬。 不几秒,这棵刚刚还高耸的树已经彻底消失,在原地留下一个由灰烬组成的“火堆”。 这个火堆像是一个凸起的土包,中间被挖去一块,成空洞装,空洞的内部流动着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周围四个人的面庞。 天色迅速的灰暗下来,只有眼前的火堆发散着柔和而又坚定的光芒。 路西法站在一旁,默默记下了这个炽能的用法。 “夜晚来临了。”布莱恩转过头看向路西法。 “接下来就是守夜。” “你很少帮人守夜吧?”他将身后背着的大剑卸下,轻轻放置在地面。 路西法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自己就给了布莱恩一个下马威,他挟持住布莱恩,还顺便取下了他的武器的。但是矛盾解除之后布莱恩从来没有对自己展现过他的不满,甚至还第一个表示欢迎。 或许这个人天生具有当队长的潜质吧。 也或许,他只是在强行用责任心束缚着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路西法都较为佩服他。 “……所以就由你来值第一班的夜,如何?”布莱恩说出自己的考量。 路西法点点头,表示同意,第一班守夜往往是最轻松的。 “这个篝火可以驱散低级的怪物,但是对于高级的怪物无效,所以如果真的遇到敌人,你不要冲动,先叫醒大家。” “……”一顿嘱咐之后,布莱恩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要说的了,只好伸出手拍拍路西法的肩膀,然后回身躺在刚刚铺在地上的布匹上,把腰间的各种小玩意儿一一解下放在一侧,转身侧卧。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篝火无声地燃烧着,发出光芒照射着四周或站或卧的人。 四面高耸的树木环抱,阴暗的雾气弥漫,黑夜好像要将人类彻底吞噬的巨兽一样,寂静是它的咆哮声。 这是路西法第一次在树林中过夜。 看着眼前似乎毫无防备的三人,路西法微微叹气,从手臂上解下一条长布,轻轻展开,铺在地上,然后盘腿坐在其上,抬起一只手悬停在半空。 “呼——”一粒粒细小的尘埃从他的左眼钻出,相互连接,构成了一缕缕丝状物。 这是他从曾经杀死的蜘蛛怪人身上掉落的断掌中得到的能力。 弱化版的蛛丝构造。 这些丝状物相互连接伸长,然后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四周的树干上,接着再伸长,不断向黑暗中延伸。 很快,这附近便被路西法的“蛛丝”缠绕警戒起来,只要有一根蛛丝断裂,他就会察觉到。 为了以防万一,就连上方的天空也被路西法的蛛丝简易地搭起了警戒网。 做完这一切,路西法闭上眼睛,开始修炼起千转透玉劲来。 当然,他更大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视界之上,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得到信息。 体内的透玉劲快速运转着,一点点增加着总量,向着第九个循环冲击而去。 早在出发之前,路西法就已经将透玉劲修炼至八个循环,在内劲的自行运转之下,经历一整天的积累,他心中已经有了定数,经过今晚的修炼,第九循环一定会达成。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篝火已经有些暗淡。 一旁的拉索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同样睁开眼睛的路西法,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是到了换班的时候了。 感应到拉索已经起身,路西法收回了离得较近的蛛丝防止误触,然后继续盘坐在地上,进行修炼。 “你不睡觉?” 拉索凑近路西法,低声问道。 “我习惯这样睡。”他轻声回应,然后两人都重归沉默。 修炼并不能代替睡眠,而且如果不去睡觉,路西法就不会做梦,更不会再次遇到镜花。 但是如果以修炼的姿势放松心身,一直练到睡着,那么在睡觉的时候,身体也会自行运转千转透玉劲,就和白天有意识的去控制它自行运转的效率是一样的。 按照这个速度,他明天早上应该就能达到第九循环。 路西法放松精神,在自身周围重新裹上一层蛛丝,然后渐渐试图入睡。 黑暗与寂静袭来。 …… “……”路西法突然睁开眼睛。 “嗯?”此时正在值夜的提拉米紧跟着清醒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但是路西法并没有理会提拉米,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倾听什么,然后将视线转向一侧。 “?”提拉米晃晃脑袋,驱散脑袋里的困意,然后也看向那个方向。 依然什么也没有。 就和上一次是一样。 提拉米连忙想起来,上一次对方就是这么发现石像的! 难道?! 他轻轻爬起身,弓着腰就要到路西法面前询问。 这时,睡在一旁的布莱恩也睁开了眼睛。 只见他迅速坐起身,上前一把拉住提拉米的手臂。 “嘘。”布莱恩把食指放在唇间示意提拉米安静,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感知起来。 几秒种后,他确定了方向,立刻转头望去。 他看到的是已经起身的路西法。 “你……也感觉到了?”队长没有料到路西法居然看起来比自己发现的还要早。 “……是个大家伙。”路西法没有回头,而是走向迷雾中。 “等等,你先别去!”布莱恩以为他要冲上去直接战斗。 “只是做些准备。”路西法回头看了布莱恩一眼,倒是停下了脚步。 “……”布莱恩先是拍醒了身侧的拉索,又想了想,然后对着路西法点了点头。 “小心点。” “……”路西法颔首,转身离开。 看着路西法远去的身影,布莱恩抿了抿嘴唇,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和期待。 来的恐怕就是那个二阶暴食者。 他们的目标太大,肯定是逃不了的。 那么这个路西法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是趁机逃跑,还是真的留下来战斗? 【灰烬之地】19 黑暗 “隆——”大地在轻颤。 “隆——”自远方而来的沉闷声音如同炽热的火焰,点燃了每个人的神经。 四周的树木随着巨大的脚步声颤抖着,不时零落下来几片枯叶。 路西法还没有回来。 布莱恩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按耐住内心的不安,同时送给旁边两人一个放心的眼神。 暴食者,与一般的怪物不同,无论是从破坏力,还是从生存能力上来讲,它都可以说是怪物中的佼佼者。 按照陆曦衣前世的话来说,就是精英boss。 仅仅是二阶的暴食者,完全有能力和其他普通的三阶怪物战斗,甚至取胜。 而且,不能逃。 布莱恩丰富的经验告诉他,对付这种有智商的怪物,用武力让其主动退缩是最好的方法,如果转身逃跑,反而会激发怪物的猎杀欲望,最终不死不休。 他们已经被锁定了,这是肯定的。 “……”对拉索使了个眼色,布莱恩缓缓退后,躲在一旁的阴影中。 “隆——”震颤顺着地面传入每个人的心脏,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声音越来越近了。 它要出现了。 拉索紧了紧手上的弯刀,弓下腰,浑身绷紧,死死盯住对面的迷雾。 …… 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呼——”一阵风轻轻从对面抚来,带来些许凉意。 “哈。”拉索趁机换了一口气,享受着这短暂的惬意。 下一刻,在被风吹散,显得有些稀薄的迷雾中,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 在上面! 意识到这一点的拉索猛地抬头,看到的却是…… 巨大,狰狞! 那宛若巨人的身影手中,正握着一根水塔大小的木棍,携带着全身的重量狠狠砸下。 巨大的风压如同整个天空,向着下方的拉索按去。 不能躲闪!不能逃! 几乎是在心中吼出来的一般,拉索克服了窒息的痛苦,用尽全力向着上方挥刀。 “轰!!!” 巨大的木棍结结实实地贴紧了地面,庞大的气浪卷动漫天尘埃,一股股的向四面八方推去。 大地剧烈的震动着,布莱恩和提拉米险些跌坐在地。 “呼!”拉索化作一道黑影,笔直地撞入远处的森林之中,他在空中翻滚着,接着又拦腰撞在一颗树干正中。 “……”下一刻烟尘弥漫,布莱恩不禁闭上了眼睛,暂时失去了拉索的消息。 “沙沙——”枯叶混杂着尘土刮在他的身上,而迷雾深处的那个恐怖的怪物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它在哪? 它要做什么? 布莱恩闭紧眼睛,试图感知周围的状况。 在他的脑海中,四周的每一个影子都仿佛活了过来,传来一阵阵水波似的涟漪。 其中一个巨大的阴影正缓缓举起它的木棍,对着毫不知情的提拉米。 提拉米有危险! 布莱恩不再犹豫,火光从他衣领下的皮肤中游走向上,它们一缕缕相互缠绕盘旋着,一直蔓延到了布莱恩的脸颊下侧。 接着,他伸出双手,在空中猛地一拉扯。 “哗……” 是液体流动的声音。 四周的尘埃顿时变成了沉重的水滴一样,如同雨点般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刚刚还在涌动的沙尘瞬间被清空,露出不远处的暴食者和提拉米。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怪物,提拉米吓了一跳,刚准备逃跑,却又发现了不对劲。 是阴影。 在昏暗的光照下,本来应该淡薄的影子,此刻竟变得漆黑如墨。 是队长! 是队长发动了烙印么? 不仅如此,怪物身上的每一处微小的阴影,全部变得夸张的黑,从那漆暗的阴影中,竟然漏出了液体。 这些漆黑的液体如同世界上最粘稠的胶水,从怪物身上的阴影中延伸出来,化作实体,又与地面上的阴影相连。 暴食者就如同被黑色的胶水粘粘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不过那只是暂时的。 怪物鼓动它身上那虬结的肌肉,灰白色的皮肤下似乎有血管在游走不定。 阴影之间的连线再被缓缓拉长,虽然依旧坚韧,但是这样下去就对会被撕裂。 看到布莱恩咬紧牙关、面色涨红,提拉米知道队长是在努力给他创造机会。 不过,路西法哪去了? 不会真的逃跑了吧? 算了,现在不是猜疑他人的时候。 提拉米抬起手臂,曾经给路西法展示过的烙印再次燃起火光。 不过,这一次的火光没有四处蔓延,而是反过来不断凝聚着,从提拉米身体各个部位亮起的炽能,在他独有的烙印运作之下源源不断地汇聚在他的手臂中,发出夺目的光芒。 他能感受到,这是一股庞大的能量,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彻底点燃。 “攻击它的口腔!”布莱恩的声音在火光外响起。 “唔……”提拉米艰难地抬起手臂,控制这么巨大的能量去瞄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时,身旁窜出了一道黑影,直冲冲地奔向了怪物。 是拉索! 此时的拉索看起来十分骇人,不仅嘴角溢出不少血液,而且还有细密的黑色裂纹从弯刀上延伸,密密麻麻的布满他的大半个身子,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快要粉碎的瓷娃娃。 但是看到这一幕的布莱恩反倒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知道这是拉索的烙印能力,能够部分吸收冲击力,化作自身的烙印,并且可以再将这股冲击力定向爆发出去。 只要裂纹没有蔓延到全身,拉索就还有救。 拉索抿紧嘴唇,飞速向着暴食者的方向冲刺而去。 暴食者是一种类人怪物,只要砍断一条腿,它就很难再起立,机动性也会下降大半,届时他们无论是战斗还是逃脱都将变得游刃有余。 这一战的胜利,是属于他们的。 不过路西法那小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拉索沉下内心的猜测,半路跃起,向着暴食者的右腿狠狠地劈了下去。 身上的裂纹泛起火星,一阵酥麻感从脚底传到手臂,拉索手中的弯刀顿时获得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这是暴食者对他的攻击,现在反过来集中于一片弯刀之上,这一击锐不可当。 “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那被束缚的严严实实的怪物,居然突然张开巨口,从中电射而出一条猩红的舌头,携带着不可思议的动能撞向了半空中的拉索! “嗤!!” 【灰烬之地】20 奇迹 “嗤!”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是路西法! 暴食者口中吐出的猩红长舌应声而断,断舌余势不减,在空中蜷缩起来,贴着拉索的后背飞了出去。 紧接着,没有被阻止的拉索劈下弯刀,毫不留情地切割着怪物的右腿关节。 噗。 怪物的右膝盖直接爆开一团血雾,暴食者坚韧的皮囊和肌腱仿佛是豆腐一般,在弯刀庞大的动能带动之下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出。 但是这一刀并没有将其砍断。 二阶暴食者的骨骼表面光滑而坚硬,如同上好的金属制品。就连骨骼连接之处,都布有坚韧无比的筋膜,纯粹用暴力去切断它对于拉索来说实在是天方夜谭。 啪叽。 怪物的舌头落在了远处的地面上,同时,腿部受击的暴食者的庞大身躯突然一顿,然后不受控制的倒向一侧。 看到暴食者那怒吼的巨口离地面越来越近,正在努力瞄准的提拉米心头一喜。 因为暴食者过于高大,它的头部隐藏在迷雾中显得模糊不清,在算上距离的原因,原本提拉米别说是想要命中口腔,能否打中脑袋都是个问题。 但是现在不同了,受到接二连三打击的暴食者根本来不及躲闪,它跌落的身躯正好将它的弱点暴露在提拉米的面前! 差一点,再向下一点…… 提拉米心跳加速,滚烫的血液充斥到了他的面部皮肤下面,让他面色潮红。 决定战局的最后一击,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轰! 不巧的是,已经二阶的暴食者不傻,它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个通体冒出火光的人类对它的威胁之大,所以在倒地之前,它用胳膊撑住了地面。 尘土飞扬,短暂的挡住了提拉米的视线,精神一直紧绷的他没能忍住,下意识的爆发了全力的一击。 嗦!! 刺目的火光自他的手中汇聚喷涌而出,化作人头大小的赤红色火球,拖着长长的尾巴冲向暴食者。 可是怪物的头颅并没有下降到他预定的轨道上。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四周的一切都被这一击点亮。 额头上绷起青筋的布莱恩,他似乎快要到极限了。 喘着粗气的拉索,他的口鼻都溢出了鲜血。 当然,还有面色苍白的提拉米。 完了,射偏了。 其他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击的方向,他们光是照顾自己就已经用尽全部的注意力了。 所以他们露出的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虽然身体依然警觉,但是他们的精神得到了短暂的缓冲。 唯有提拉米,心脏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只能祈祷会有奇迹发生。 可是,他心里清楚。 自己不过是想在悲剧发生之前找到最后的心里依靠罢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奇迹发生呢? 有的,只有经过精准计算后发生的必然。 “轰!!” 提拉米忽的睁大了眼睛。 在他的视线中,一个刚才自己没有注意到的身影出现在了暴食者脑袋的正上方。 那道身影手持巨剑,无数细密的黑色斑点连成丝线,在他身旁环绕飞舞,很快的汇聚成了一面巨大的盾牌,重重地砸在了怪物的头顶。 这一击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却偏偏把怪物的脑袋送到了提拉米发射出的火球之上。 “轰!!!”火焰炸裂。 “隆隆隆隆……” 周围的光线一暗,半空中亮起一道道并不算刺目的光芒,它们翻卷着包裹住暴食者丑陋的头颅,掀起一阵阵热浪吹拂向远方。 “呼——”风沙拍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不由地抬手遮住面庞。 提拉米低下头,任由狂风将尘土吹进他的头发,心中满是欢喜和骇然。 欢喜什么自不必多说。 他此刻的内心却反常的升起一丝恐惧。 是路西法,他很肯定那个身影正是自己心中的隐藏大佬路西法。 他恐惧的不是对方的实力,而是对方出现的时机。 为什么,偏偏他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出现在完美的位置,正好做出了完全正确的举动? 自己只能祈祷奇迹,而对方却能看起来轻松无比地将奇迹变为必然? 他到底…… 这个人……以后无论做出什么事,我也许都不会惊讶了吧…… 他……太给力了! 不是实力上的强,而是那种真正让人心服口服的牛! 提拉米心中对路西法的评价到达了一种巅峰,毕竟在他看来,这一次是路西法拯救了所有人。 “嘭——”暴食者的身体向后仰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提拉米勉强直起身子,看到队长布莱恩正在不远处的尘土中朝着自己挥手。 他忍住想要跳起来庆祝的兴奋,向着布莱恩踉跄跑去。 暴食者巨大的身躯此刻就仰倒在一旁,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几个人还有一种隐隐的眩晕感。 这是他们第一次击倒二阶的顶级怪物暴食者,就凭四个人! 等等,路西法呢? 布莱恩扭头四下望去,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他转身的同时,躺倒在地的暴食者突然睁开了眼睛。 “吼!!!” 怪物猛地翻身而起,手握巨型木棍贴着地面横扫而出。 呼—— 布莱恩瞳孔微缩,并不惊讶,他发动烙印,背后的阴影与树上的阴影之间迅速连线,形成一股拉扯的力量将他带到了半空中。 拉索丝毫没有落后,他猛地冲到了提拉米的面前,将弯刀斜着向地上一插,挡在木棍横扫的轨迹之前。 利用斜面引导攻击方向,这是路西法给他的灵感。 嘭! 木棍撞击在弯刀上,剧烈颤抖着微微弹起,细密的裂纹再一次爬上拉索的身体。 三个人暂时安全了。 暴食者的“诈尸”完全处于三人的意料之中,光是对方没有立刻化作灰烬就足以引起每个人的怀疑。 作为四处征战的探险队,他们的经验绝对不浅,怪物也许会耍小聪明,但是在不断相互告诫学习的人类眼中,只增笑耳。 暴食者身上的阴影再次活跃起来,泥沼一样涌出黑水黏连在一起,限制着它的行动。 再一次积累起裂纹的拉索移动到暴食者的另一条腿边,毫不留情地破坏着。 提拉米的身上重新亮起火光。 “吼!”暴食者怒吼着,筋肉绷紧,身上的伤口开始收缩,竟是有着重回巅峰的气势。 几个人脸色难看,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他们,只是人类之躯,回复速度远远不如怪物。 只能速战速决。 迅速意识到这一点的路西法,深提一口气,体内的透玉劲疯狂运转,整个人在环气游蝶的带动下扶摇直上,以暴食者的肢干为跳板,极速的移动向上,眨眼间便来到了暴食者的面前。 怪物面部漆黑一片,皮肤翻卷,这是被提拉米放出的火球所烧灼留下的伤势。此刻这些伤口正在迅速愈合,肌肉蠕动着,将焦黑的皮肤不断顶落,这恐怖的景象实在让人寒毛倒立。 而此刻的它睁大双眼,根本来不及对路西法的极速接近做出任何反应。 路西法挥起石制巨剑,不等内劲被送出,便快速旋身一剑重重砍向怪物裸露出来的右眼。 “噗!”路西法睁大眼睛,视界反馈来的图像告诉他,暴食者在被砍中前的瞬间,居然早有预料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不带内劲的巨剑本就不算锋利,根本砍不破怪物坚韧的眼皮。 在三个人的围攻中,身受“重伤”的基础上,路西法的突然袭击居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抵挡住…… 这个怪物……难道依然游刃有余? 【灰烬之地】21 进化 这个怪物……难道仍有余力? 路西法并不意外,他眯起眼睛,在半空中毫不犹豫地松开巨剑并向后翻身,巨剑卡在暴食者的上下眼皮之间,一时间没有下落。 暴食者巨大的手掌伸向面前,想要抓住这只敏捷的小虫子。 看准时机,路西法横在半空中的身体猛地踢出一脚,“嘭”的一声正中巨剑的剑柄末端,这一脚蕴含着大量的透玉劲,它们如潮水般涌入巨剑之中,而路西法本人则借助反冲之力再次加速,迅速远离了怪物的脑袋,躲开了它的攻击。 “噗嗤!”在这一脚的爆发下,巨剑终于彻底刺入怪物的右眼,贯穿了它的眼球,卡在了它的眼眶之中。 整整七个循环的内劲在巨剑中横冲直撞,却没有进入怪物的脑中,这是因为巨剑造成的伤口还不够深入。 暴食者单手捂面,张大巨口,似乎想要发出痛吼。 但是它没有那个机会了。 被撤去炽能的石质巨剑开始逐渐显露出它的真面目,那把漆黑的剑芯。 巨剑上的石料正在出现裂痕,并逐渐掉落。 而这些脱落下来的石块,正是内劲最好的寄宿之地。 比拳头还要大的坚硬石块在内劲的作用下如同手榴弹里的破片,它们向着各个方向冲撞而去。 “嗤嗤嗤——” 暴食者右眼中猛地发生剧烈的爆炸,石块们带着怪物漆黑腥臭的肮脏血液飞射向四面八方。 大量的血块如同天然的马赛克,让人只能想象那场景的惨烈。 可惜战斗还没有结束,就在怪物张大嘴巴要发出惨叫的时候,提拉米射出的炽热火球拖着长长的尾巴冲进它喉头前的私密领地。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宛如提前演练了无数遍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轰!!”天地同时一暗。 大量的碎块燃着火焰被巨大的冲击力送到天空,如同烟花般盛放。 暴食者庞大的身体在空中僵止,然后从头到脚亮起火光,开始崩解。 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灰烬源源不断地从怪物的尸体上喷涌而出,卷席四周。 它们旋转着,舞动着,化作旋风,将站在地上的四人包裹。 “呼——”看着漫天狂舞的灰烬,布莱恩露出凝重的表情。 这些灰烬有点反常…… 他先是向着其他人的方向挥动手臂,希望能将大家先聚到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拉索疑惑地喊声。 布莱恩对着拉索的方向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漫天的灰烬诡异地卷成了微型的龙卷风,将四人禁锢在风眼里。 “呼呼——”风声越来越剧烈,布莱恩眯起眼睛,勉强打量着这股诡异的旋风。 等等,这风的中心,似乎不是我们四个? 而是一个人。 那好像是……路西法。 在三人奇怪的视线中,这股灰烬旋风竟然以路西法为中心,飞速涌动着,卷起的风浪一直排开到十几米以外。 “他……遭到攻击了吗?!” 提拉米转头看向身旁的布莱恩。 “……”布莱恩缓慢地摇了摇头,他在狂风中眯起双眼,仔细观察着这一股诡异的龙卷,说到: “路西法……他貌似在吸纳这股旋风?” “什么?!” 提拉米张大嘴巴,但又立刻被大量的灰烬灌满了口腔。 连忙闭上嘴,他抬头再次看向路西法,而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一些变化。 这股风……在不断的缩小! 虽然风速在不断提高,但是范围却在迅速缩小。 “再等等吧,说不定是……”拉索突然开口,但是说到一半又止住了话题。 “……嗯,也许吧。”布莱恩和提拉米也点点头,后退一步,打算静观其变。 …… “呼——呼呼……”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势渐渐减小,灰烬们不断向着路西法的左眼涌去,最终尽数被他的左眼吸收。 四周雾气散尽,终于重归静谧。 路西法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三人对视一眼,有些拿捏不准当下的情况。 “现在要上前看看吗?”提拉米开口问道。 布莱恩先是望向身体燃起火光的路西法,又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拉索,摇了摇头:“再等等吧,也许过一会儿他就恢复了,先保持警惕。” 于是三人就在原地稍微修整了一下。 不一会儿,不出队长所料,路西法仰起的头终于低下,随即向两侧扭了扭,似乎在缓解颈部的疲劳。 接着他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布莱恩。 “久等了么,抱歉。” “没什么,倒是你,还好吗?”布莱恩盯着路西法漆黑的瞳孔,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那是我的烙印能力。”路西法决定向三人稍微解释一下,好让他们不再疑惑。 …… “吸收灰烬和操控灰烬么?”布莱恩看向一旁的提拉米,说道:“似乎是很少见的烙印能力。” “听你的描述,应该是初火烙印。”提拉米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能够直接吞噬材料来进化,应该没有错了。” 听到提拉米的话,布莱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对路西法解释道:“提拉米是我们几个中对这方面知识了解最多的人,他说的应该没有问题。” “前提是村里的典籍没有问题,”提拉米提到:“……毕竟都是从书里看到的。” 看到路西法点头道谢,布莱恩继续说道:“既然你都说明了自己的烙印,那么我们也不好隐瞒。” “况且通过刚才的大战,我相信你是一个可靠的人。” “我的烙印与阴影有关,除了因为对大范围内的阴影移动比较敏感,从而可以感知到附近的物体移动之外,具体的效果你也看到了,主要起牵制和辅助的作用。” “拉索的烙印是黑隙,大概就是能够吸收攻击,并且能再次释放,所以他总是主动冲在前面。当然,吸收的量是有一个限度的。” “提拉米是能够发射炽能冲击,其实就是一个火球……” …… 一番解释下来,天已经彻底亮了起来,路西法对于三人的能力也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当然,这和他们之前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也大致相同。 而他自己,则是隐瞒了内劲的存在,将一切能力都推到了烙印身上。 “对了,这是之前暴食者死后遗留的的余烬。”说着,布莱恩从身后的布包中掏出一条完整而猩红的舌头。 至于所谓的余烬,便是对那些怪物死后掉落的材料的一种称呼。 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舌头,路西法有些不解地看向布莱恩。 “你不是能通过吞噬余烬直接进化吗?来试试呗。”提拉米有些兴奋地在一旁提议。 布莱恩笑着点点头:“是的,你来尝试一下吧,反正我们现在也用不上这个东西,倒不如让你提升一下实力,再者说,要不是你,我们也杀不死那个怪物,最多将其赶走。” “对了,还有这些……”说着,他又从口袋中摸出了几个余烬。 “……谢谢。”路西法伸手接过余烬,眼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是生物在接近进化时近乎本能的情绪,因为路西法能够深刻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灰烬的活跃,他距离突破所谓的一阶烙印战士,只差一线。 而这个二阶余烬,将会是临门一脚。 是布莱恩他们给予的这一个机会,促成了这一次蜕变。 路西法体内的炽能翻涌着,左眼重新化作反色的恐怖模样,细密的花纹从眼睑处攀爬而出,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将左眼囊括在内。火光移动到手掌,与手中的猩红舌头和其他的普通余烬连接在一起。 呲—— 燃起的声音如此响亮,火光自路西法的左眼蔓延向四面八方,站在一旁的三人表情严肃,所有人都知道:进化,开始了。 疼痛,又是熟悉的痛感,火焰般顺着神经一路燃烧到路西法的大脑。 世界化作一片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空气,没有时间。 一切都静止了,一切都消失了,消失在那看不清的未来。 有的,只有疼痛,还有一种熟悉的温暖。 …… 【碎片】痛苦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好疼! “嘶——”男孩身子猛地一抖,额头上泌处一层冷汗。 “呼,呼——”蹲在一旁的女博士爱露娜连忙对着眼前的伤口又吹出几口凉气。 “再忍一忍哦,四号,下次就不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玩了嘛。” “……嗯。”四号低声回应着,眼角却在视界的锁定下瞥向不远处正躲起来的女孩。 躲在门口处只敢露出个小脑袋的三号注意到四号投过来的目光不由地缩了缩脑袋。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又跺了跺脚,似乎正在做什么十分重要的决定,不过等到了最后,她还是打算灰溜溜地偷偷离开。 “喂,我可是都看见了哦。”她的耳边突然想起了一道有些戏谑的女声。 “咿呀!”三号原地起跳,险些没摔倒在地。 抬起头,身边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二号?!是你?”三号连忙抹掉眼角刚刚吓出来的泪水,向着墙角的摄像头喊道。 话刚出口,她又立刻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刚刚合拢的门,生怕被爱露娜博士发现。 “安心啦,这里的隔音措施做的很好。”墙角的广播器又响起二号的低语声。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说话这么没有礼貌?还二号二号的,来,叫声姐姐听听。” “不要!你不就是比我早来了一会儿!” “早了整整一年好吗?我加入这里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呢。” “一,一年前我就有这个能力了,他们只是没找到我!”三号无理取闹,试图蒙混过关。 “嗯……那你昨天的物理学基础理解了吗?就是原子微观那方面的。” “???什,什么?”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什么嘛,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这个亚子你还怎么自在地使用自己的病症,你估计连它的原理都不懂吧。”二号用奇怪的口音说着奇怪的话。 “要你管!”三号脸憋得通红,几欲哭出来。 “今天早上的事,我有录像哦。” “……(;`O′)o” “四号膝盖上的伤口,来历很可疑呢,看来有必要与爱露娜博士好好研究一下……” “姐姐!” “哈?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姐姐!二号姐姐!”三号表情怪异,甚至有些扭曲,让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 “哈哈,这还不错,你比四号那个闷怪有意思多了!” “哎,对了,我觉得我们还可以联手搞一搞四号,我就不信他就真的那么自闭!下次你……”二号难得来了兴致,竟是少见的口若悬河了起来。 …… 另一边,在房间里。 “唔,这里有一颗石子的位置有些难办啊……”爱露娜停下涂抹药水的手,皱起了黛眉。 “……”拥有视界的四号自然明白对方在指什么。 “它刚好卡近你的伤口里了,还蛮深的。” “……”四号有些无奈地偏过头,不由地回想起了事情的起因。 要不是三号那个傻丫头突然要去基地外面玩,还非要自己跟着…… 他到现在也不能确定三号推他的那一把是不是故意的,不过在那之前她明明还是笑呵呵的,估计是玩疯了吧。 啧啧,太兴奋了导致做事有些不过脑子么。 自己以后可不能向她那样,真是难看,还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看来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冷静下来,确定自己的行动没有被情绪左右。 这次就先原谅三号吧,替她瞒下这件事,嗯,这样自己算不算又成熟了一点呢? 不过这次的受伤也不能全怪三号,我自己也有问题。 如果我一直做好防备,被推一下也不至于摔得那么惨。 归根结底还是我太过于相信三号,看来有些时候,朋友不经意的举动也是会伤到别人的,所以我最好时刻做好防备。 …… 四号的眼神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从这次失误中,我又学到了一些东西,得到了成长,如此看来,我反倒赚到了不少经验。 我还需要学习,领悟更多的东西,相对于这个世界,我的见识还是太过于浅薄…… “……要开始了哦,小心!”爱露娜突然的声音将四号从习惯性的反思中拉回现实。 紧接着,她拿起镊子捅入了四号膝盖上的那一块巨大的破皮之下。 “!!!哼……” 用视界感知到是博士用镊子夹出了那块卡入伤口深处的石子后,四号咬紧了牙关,强行忍住疼痛。 鼻子有些发酸,眼角也有些湿润…… 看来自己也需要多多适应疼痛感…… “哎?很疼吗?”注意到四号微微发抖的身子,爱露娜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四号有些头晕,他不明白爱露娜为什么要停下来。 一次性拔出来不好么? “啊,好像流出更多血了!” “……” “血把石子漫过去了,我看不见,需要先拿纱布擦一擦,你忍一忍哦。” “……” “好了,这一次我会快点结束的,你忍住。”看到四号苍白的脸,爱露娜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难道伤口要感染了? “噗嗤。”镊子又一次插入了四号的伤口中。 “……”四号眼神发冷,还好他刚刚已经明白了朋友之间也会有不经意的伤害这个道理。 就当做是忍痛的训练吧,毕竟不是经常会遇到的,我要好好珍惜。 四号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爱露娜在自己的伤口上“肆意妄为”着。 良久…… 他的膝盖终于被包扎好了。 “呼——”爱露娜长舒一口气,缓缓褪下手上涂满鲜血的医用手套,将浸透血液的医疗棉签放到一旁的小盘子里。 那样子,真像是刚给一位病危的患者手术完毕。 四号呆坐在椅子上,回想起这名强悍的女博士的国籍。 【俄络思】 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 “嗯?”脱下手套的爱露娜转头看到嘴唇发紫的四号,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轻轻来到四号的身边,蹲下身用胳膊将他拉到怀里。 “四号很勇敢呢,一直都没有大叫。” 她的目光柔和,语调也轻柔的好似清晨的初阳。 “不像三号那个笨丫头,一点疼痛都忍受不住。” “……”四号用视界看着爱露娜的笑容,沉默着没有回答。 见状,女博士看向前方,双眼隐隐有些失神,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良久,她将面庞凑到四号跟前,微笑着轻声开口: “知道吗,痛苦,是这个世界上最漫长的时间了。” “活在世上,任何人,每时每刻都在忍受来自各种方面的痛苦。” “不过痛苦是有极限的,它最高不过死亡,而我们,是没有极限的。” “只要放在心中享受的东西足够多,那渺小的痛苦,就再也追不上来……” 四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听没听懂博士的话,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 那怀抱中的温暖,足够他享受一生。 …… 在房间的静谧角落中,陆曦衣睁着双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一生而已。 【虚空】4 古井 记忆中的温暖感迅速消散,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变色。 变得那么虚幻,那么遥远。 …… 陆曦衣再次睁开了眼睛。 视界没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能“看”到周围,但是看到的东西虚幻而又不清晰。 “这里是……”他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这里是——” “这里是——” 缥缈的回音在这片虚无中反复回荡。 “……”陆曦衣闭上嘴巴,静静等待回音彻底散去。 ‘似乎是梦境。’ ‘与刚刚的回忆不同,是真正的梦境。’ ‘可是,这场景为什么和与镜花小姐见面时那么相似?’ ‘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次镜花小姐并不在这里。’ 陆曦衣尝试用视界环顾四周,可得到的依然是模糊的星空景色。 他面色有些凝重,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个疑问: 镜花小姐呢? 不会出事了吧? 失去镜花的梦境空间就如同失去了群星的夜空,显得格外冷寂,空旷。 这是陆曦衣第一次在回忆时进入梦境空间。 以往的夜晚,他一旦陷入沉睡,无非有三种结果: 一是做梦,和大多数人一样,梦见那些杂乱的,不符合逻辑的场景,醒来之后又多半忘却。 二是回忆,作为一名安静的旁观者,重新见证自己那碎片式断续不定的过去。 三则是来到这个梦境空间,作为神秘组织【水月】的一员,与镜花“接头”交流,并交换各自所需的信息。 这三者互不干扰,轮流出现在陆曦衣的梦里,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现象。 可如今,破天荒的在回忆结束后陆曦衣并没有立即醒来,而是接连着来到了梦境空间。 而同时,镜花也第一次没有出现在这里。 怎么办?要四处探索一下么? 还是在原地等待镜花出现? “……” 陆曦衣没有轻举妄动,他操控着自己的视界,一遍又一遍的获取并细化周围的信息,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很快,四周的景象在陆曦衣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什么?’ 终于看清周围的陆曦衣立刻发现了反常的一点。 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 因为梦境的模糊和虚幻感,他刚才一直都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根据外形,似乎是……’ ‘一口井?’ 陆曦衣面色严肃,他缓缓地向着前方移动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远处的东西终于显露出它的全面貌来。 那是一口破旧的古井。 古井边斜斜的靠放着一只张开的油纸伞,伞面上画有盛开的花朵。 古井由石砖垒砌而成,不少砖面上已经裂开纹路,显得古老而荒废。 这活脱脱是一口枯井的样子。 奇怪的是,在这分不清上下左右的星空之中,陆曦衣却能明确的感受到,这口井是扎在地上的。 此时四周寂静无声,他面前的这口石井和花伞无不散发着一种诡异莫名的气息。 陆曦衣面色不变,他来到石井前,低头将视界探入其中。 他看到的是自己苍白的面孔。 有水,这不是一口枯井。 而且这水出奇的清澈,看起来没有一丝杂质。 这水纯净是纯净,可若是仔细观察,那无波的水面下方,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缓缓游动。 陆曦衣皱起眉头,水面上的倒影亦皱起眉头,漆黑的眸子盯着陆曦衣的脸。 “……” 突然,陆曦衣发现水中纸伞的倒影似乎发生了变化。 后面! 他迅速回过头,视界更是先行一步,看向那花纸伞。 只见那花伞仍是一动不动,这是伞后不知何时已经端坐着一名紫衫女子。 女子背对着陆曦衣,单手掩唇,似在轻笑。 “镜花小姐?” “公子真是好眼力。”女子缓缓转身,偏头看向他。 只可惜花伞的边缘刚好挡住了她的双眼。 “数日不见,妾身甚是想念呢。” “……” “不知妾身这幅新装扮,公子是否喜欢?”镜花伸手揽住一旁的伞柄,优雅地站起身来,似是在向陆曦衣展示她的新衣服。 “……” 镜花嘴角的浅笑渐渐淡去,她微微欠身说道:“……抱歉,见到公子,妾身一时有些激动,让您见笑了。” “不,没有。”陆曦衣还是不怎么会应对这样的女人,只好顺着往下应付。 “公子还能记得妾身,实在是让人感动不已,不过时间有限,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她再次露出笑容,缓步到石井前,伸手轻抚着井沿。 期间花伞始终遮挡着镜花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一抹樱唇,能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思。 “嗯,我有一个问题。”陆曦衣开门见山。 “是关于这一次的梦境与您的回忆相连的原因么?” ‘回忆?她知道?’陆曦衣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升起了警戒。 看到陆曦衣点头后,镜花轻声回答:“这一次的梦境并非完全的巧合,也可以说是一种必然。” “妾身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天,所以也算是有所准备。” “现在,公子现实中的身体应该正经历着一次蜕变吧?” “而且,应该是由黄昏刻印的进化而引起的。” 黄昏刻印,指的便是路西法身上的烙印。 “没错,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么?”回想起外面现实中正在进化着的自己,陆曦衣开口引出话题。 “是的,正是因为公子现实中身体的突然性变强,引发了您大脑的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会让您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也就是认知与肉体的不和谐,让您短暂的无法接受现实。” 按照陆曦衣的理解,这就像是小说中主角因为突然变强而产生的自己天下无敌的错觉一样。 “一般来说,轻微的这种感觉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公子不同,虚幻的感觉让您疏远了现实世界,更加趋近于模糊的梦境。” “毕竟梦境中妾身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虚幻而不真实,所以才会促成我们的再一次见面。” “您能理解么?” “嗯……”陆曦衣点点头,表示明白。 也就是说,自己越是不相信现实,就越是容易梦到镜花小姐? 这种设定……有点诡异。 【虚空】5 银月 见到陆曦衣再次点头,镜花将身体转向了一旁的石井。 “这是【古井】。” “……”陆曦衣皱了皱眉。 镜花的介绍听起来就像是没说一样,但是他却莫名的能感到一丝丝不同。 是【名称】。 【古井】,是那口井的名称。 就像天井,龙口井之类的,是一个名字。 那种感觉,如同书中的某个名词被括上了中括号。词还是那个词,但却有一种强调感和仪式感,一下子便与其他名词区别开来。 而镜花仅仅是用口去说,却依然产生了这种效果。 ‘【古井】么……’ 那么这古井,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公子还记得千转透玉劲吧,那是组织给予新人的入门资助,主要帮助新人渡过难关。” “而环气游蝶这部身法,则是妾身私人的一点小心意,以表达歉意。” “以上两者都与公子本身的工作无关。” “公子的工作是探索新世界,并将得到的信息上传。” “妾身只是一名引导者,不能给您太过直接的帮助。” “所以,这古井是为了间接辅助您工作而授予您的【权限】。” 说到这里,镜花微微停顿,目光透过花伞,似乎在询问陆曦衣有没有疑问。 “权限?”陆曦衣及时出声,引导话题的走向。 “组织名为【水月】,总共分为四大部,分别是海、市、蜃、楼。” “妾身引导新人,隶属于【楼】部。” “公子探索世界,隶属于【蜃】部。” “而作为蜃部成员,【古井】是尔等……额,公子的基础权限。” “古井的作用很简单,那就是连通信息海。” “这古井的底部不是真正的井水,而是与万千世界共同交叠的【信息海】。” “就像将水倒入海中会激起浪花,将不重复的信息投入古井中,也会获得不同的信息反馈。” “不过反馈回来的是哪个世界的,关于什么的信息,就不一定了。” “……”陆曦衣稍微整理了一下刚才的所得。 【古井】是组织为了辅助自己接下来工作而下发的【权限】。 它的作用大概就是信息交换,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投入,会随机获得信息反馈。 这个反馈完全随机,能不能有用全看运气。 大概就是抽奖、扭蛋之类的东西吧。 “怎么样,公子要不要试试?” “虽然反馈的内容随机,不过总量却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信息海中,一切信息的价值相等,公子投入的信息量越大,反馈通常越多。” “投入的信息越是完整、详细,得到的反馈也就越是完整、详尽。” “……我该怎么做?”陆曦衣问道。 “运用妾身上次交给您的信息共享技术,先将脑海内想要取出的信息回想一遍……” …… 片刻之后,陆曦衣成功提取出了一团记忆信息。 这团信息复制于他前世作为四号时前小半人生的经历,也就是从出生起,一直到他上次回忆截止的部分。 整段记忆完整无比,甚至因为拥有视界的缘故,详细程度也完全不低,就是可惜他失明失聪的那几年经历有些模糊。 实际上陆曦衣还可以一股脑将前世的回忆全部取出,得到的反馈绝对完整又具体,但是这样做的机会只有一次,万一反馈回来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就亏大了。 看着手中这一团水一样质地的回忆信息,陆曦衣似有什么感慨,又化为无言。 “公子想好了么?请放心,原来的记忆不会消失的,这只是复制而已。”镜花的声音响在耳畔。 “如果确定了,就把它丢下去吧,注意接住溅上来的水珠便好。” “……”陆曦衣通过视界感知着井底的水面。 那里平和,却又汹涌,狭窄,却又浩瀚,矛盾的同时维系着统一,让他险些迷失于其中。 ‘这就是信息海……’他心中默念着,平静地将手中的“水团”抛了下去。 噗通—————— 没有入水时溅起的的水花,甚至没有起一丝涟漪。 但声音却出奇的大。 咔嚓—————— 平静的井水水面如同镜子一般,突然碎裂。 碎屑上溅着,大部分都没能飞出井沿。 但是少部分面积较大的碎片在空中缓慢的翻转着,不断上升,丝毫没有减速的意味。 这些就是镜花小姐所说的“水珠”? 来不及多问,陆曦衣伸手将飞行缓慢的它们一举搂入怀中。 ‘这是……’ !!!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 “妈妈,这是给我的吗?”女孩天真无邪的声音响在耳边,宏大而充斥到了整个世界。 …… “该死!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男子沧桑而悔恨的面孔突然占据了整个视野,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 “渐渐的,小树苗长大了,小鸟在他的枝丫上筑巢,唱歌,熊爸爸为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成人礼……” …… “嘿,你去小卖铺吗?帮我带瓶水可以么,谢了哈。”操场上大汗淋漓的男生对着一旁面色微红的少女笑着说道。 …… “滴滴——”趋于平稳的心电图突然恢复了起伏。 一旁的忙碌的医生们微微一愣,然后欢喜地相互拥抱起来。 …… 面色阴沉的男子偷偷将一包药粉撒入水杯,搅拌均匀。 “老头子心不在我,这笔遗产还是早点有了归属才好。” …… “与阿克亚帝国,共存亡!!!” “杀!!!!!!!” …… 这样的场景切换接连不断,每一段都感觉起来是那么的漫长,就好像在短短的时间内体验了无数种人生一样。过去良久,陆曦衣才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 ‘不对,不是我的……’ 视界终于恢复了响应,开始传递起四周的场景。 黑夜,与星空,这是美轮美奂的夜景。 他独自一人站在山坡上,晚风缓缓地吹拂着他的面庞。 山顶上立着一栋木屋。 是信息记忆,还是又穿越了? 操控着视界下移,陆曦衣开始检查自己的状态。 首先“看”到的是一对被银甲包裹着的雪白胸脯。 ‘……’ 我变成了女人? 不等陆曦衣做出反应,他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 这具陌生的银发女子的身体伸出右手,轻轻搭在悬于左腰侧的剑柄上。 接着她开口说道: “举起我的剑。” “传承者。” 轰!!! 异变突生。 四周的场景迅速拉长,再猛的压缩。 陆曦衣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下落,再一次坠向那无底的…… 【深渊】。 【灰烬之地】22 银环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距离路西法闭上眼睛开始进化已经过去一上午了。 探险队三人守在附近,恢复着刚刚与二阶暴食者战斗中消耗的体力。 “……所以啊,队长你说巧不巧,路西法刚好就……” 因为战斗匆忙,拉索和布莱恩都没能了解其全过程,所以提拉米正乐此不疲地向其他两位诉说着路西法的神奇之处,希望他们能够认可自己。 “这不是巧不巧的问题,”布莱恩打断了提拉米的发言,“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路西法可能拥有丰富的团队作战经验。” “而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只剩一个人。” “???”提拉米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疑神疑鬼的布莱恩,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关系吗?你们在怀疑什么?他绝对是个大佬啊,他还帮我们战斗来着!” “……”布莱恩和拉索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才再度开口道: “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我想,路西法先生应该也在戒备着我们吧。” 说罢,队长布莱恩抬头望了望天空,皱起了眉头。 “我们大意了,不应该这么鲁莽的让路西法就在这里进化。”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村里的人还在等着情报,不能再拖下去了。” “路西法还没醒吗?” “额……”提拉米闻言扭头看向路西法,不由得一愣。 他正巧看到路西法睁开眼睛。 可那双眼睛,并没有焦距。 停顿了一秒后,路西法“看”向了提拉米。 提拉米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同时倒立,一股寒气爬上了他的脊背。 不是路西法,那具躯壳里的,不是路西法! 平时路西法虽然不爱说话,但他的眼神是温和的,不会伤人的。 而现在,那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剑,一把闪烁着寒光,斩敌无数的利剑! 接着,他眼前的“路西法”举起右手,轻轻搭在了左腰旁的剑柄上。 “!!!”提拉米身子后仰,一种窒息的感觉紧紧缠住他的思维。 然后,路西法闭上了眼睛。 那种感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呼——”大口空气一下子从提拉米的口中吹出,那种直刺神经的压迫感如海潮般迅速褪去。 待到路西法再度睁开眼睛时,那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虽然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提拉米确是越看越欢喜。 “怎么了?提拉米?”一旁的布莱恩注意到提拉米的异常,连忙开口询问。 “你们,没有感觉吗?”提拉米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什么感觉?”布莱恩更加奇怪了。 “……没什么。”提拉米再度看向路西法,却见到对方已经拔出了黑剑,正对着它发呆。 他在干什么? 路西法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黑剑,轻轻转动手腕,观察着剑身上反射的光芒的移动特点。 “举起我的剑。” “传承者。” 银发的神秘女子的两句话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海中。 以至于刚刚从梦境中醒来的他甚至一不小心延续了她的气质。 从古井的反馈中,路西法看到了很多,也听到了很多,那每一个杂乱无章的信息背后,也许都隐藏着一段段故事。 可惜它们并不完整,也不详尽。 当然,最主要的是,它们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帮助。 其中最为完整的,便是最后的那一段信息。 银环剑击。 那是一段记忆传承,是来自一个未知世界的强者的记忆。 虽然整体的记忆破碎不堪,但是关键的技艺却保留的很完整。 那神秘的银发女子被人称作“孤月剑圣”,是当时教廷十三圣的其中之一。 她所在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但是具体的内容路西法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 唯一记下的银环剑击,在他从梦境中醒来后,也连同梦境一起变得模糊不清。 应该是记忆碎片没有彻底消化,如果再做几次梦,应该就能记起来了。 “大哥!你终于醒了!”旁边的提拉米好像突然拿定了什么主意,立刻起身跑到他的身旁,显得有些激动。 “?” “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你就是我大哥了!”结合刚刚的压迫感,提拉米再度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不管怎么样,先放嘴炮傍上这根大腿再说! 他看得出来,路西法绝对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自己死缠烂打,绝对没有问题。 “刚刚发生了什么?”路西法面色不变,转头问向其他二人。 “……没什么,嗯,你的实力赢得了我们的尊重。”布莱恩有些无语地解释道。 点了点头,路西法没有去回应提拉米,他看得出来提拉米是属于活宝类型的角色,这种人有时能给队伍里的人缓解气氛,但万一过度计较对方的行为模式,反而会感到莫名其妙,无法理解。 “怎么样,进化后有没有得到什么提升?”布莱恩有些好奇的提问起来。 “……”路西法微微一愣,梦境中发生了太多事,导致他差点忘记自己的烙印已经升到了二阶。 他握起拳头,努力回忆起恐惧的感觉。 很快,这种情绪化作炽能,开始灼烧他的身体。 …… 路西法迅速适应着他的“新身体”,良久,他又撤去了炽能。 除了各项身体属性有了轻微的提高以外,他的烙印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强。 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对灰烬的操控能力更加精细了,可以配合透玉劲构造出更加复杂的武器,例如将多根尖刺的尾部平行的连在一起,像展开的海胆一样,可以造成大面积的杀伤,而只用消耗少量的内劲,甚至还可以做出某些超常的举动…… 若是以前,他只能造出一根粗陋的尖刺。 而且,对灰烬的吸收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进化前,左眼吞噬一整个人形怪的灰烬量,转换成可操控的也就是人头大小,而现在效率至少提升了一倍。 除此之外,还有可操控的力度、范围变大了,使用起来更加持久了等等。 大概就是全方位的一次加强。 不过路西法更在意的还是他从古井中兑换过来的剑技,毕竟那是他第一次从信息海,从传说中的无数世界中“抽到”的武技。 他简单的把烙印的提升根其他人说了一下,众人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开始整理行囊和装备。 “那你还用休息一下么?”队长问道。 “不用。”路西法摇摇头。 “那么,继续出发吧。” 看到始终没有理会自己的路西法自顾自地往前走,提拉米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追了上去。 ‘下次,我一定要为团队做出更大的贡献!’他暗中对自己说。 …… 这方世界如同一叠巨大的纸钱,天空一如既往的从一边燃烧向另一边,层层剥落,化作灰烬。 转眼间,又是两天过去了。 这两天,路西法的内劲总量终于突破了十一个循环,正向着第十二个循环进军。 而之所以进步速度有所减慢,则是因为他把晚上修炼的时间全部用来睡觉了。 不仅是为了早点梦到镜花,好问清楚古井的事,更是为了研习他新得到的【银环剑击】。 正如他的猜测,就像人醒后会忘记梦一样,人做梦时反而会忘记现实,重新记起梦中的一切。 在这两天的梦中,路西法虽然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对于银环剑击的记忆却是越来越深刻,想必自己在梦中也有同样的决心,从而夜夜苦练吧。 若是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自然再好不过,只可惜连续两天的安稳日子后,四人即将面临的…… 却是接二连三的困境。 【灰烬之地】23 灰烬之民 天空漆黑一片,此时正值深夜,而探险队的成员们脸色都不太好。 “有大量脚步声靠近。” “多大量?” “至少几百,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 回想起三分钟前路西法的提醒,和刚刚的一顿讨论,几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该死,不会吧,真叫我们给碰上了?”提拉米嘟囔着,把地上的布匹收到腰后。 “好了,赶紧做好准备。”队长布莱恩反复叮嘱着,站到一棵树前。 “大家一会儿都把住了,不会出事的。” 这时,提拉米凑到路西法面前提醒道: “大哥,一会儿灰烬之民来的时候,千万不要试图去看他们的脸。” “灰烬之民?”路西法适当地露出几分不解。 “哎?你还不知道吗?”提拉米一愣,才想起来刚刚的讨论中路西法好像确实一点都没有插嘴,而且表情古怪。 原来是根本没有了解吗? 想到这里,提拉米知道体现自己价值的时候到了。 他连忙开口解释道: “灰烬之民是我们对于森林中的原住民的称呼,不过除了体型,它们根本算不上是人类。” “要我说的话,它们诡异得很,我们甚至不知道如何与它们交流,甚至战斗。” “不过它们很少表现出攻击性,除非你看到了它们的正脸。” 闻言,路西法眯起了眼睛,提拉米的话让他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那个诡异的伐木人。 说起来,对方确实没有主动去攻击他,而自己也没能看到对方的正脸。 种种说辞都相符合。 “据你说的大量脚步声来看,接下来来临的应该是一大群灰烬之民,毕竟怪物可不会成群结队。” “所以只要我们不去看它们,不被它们挤散,就没有危险。”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路西法点点头,向提拉米道谢。 “额,没事没事,哈哈,大哥记得多罩着我就好啦。”提拉米露出笑容,还想说些什么。 突然,他听到了身后逐渐清晰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这吓得他连忙转身跑到一旁的树干前伸手抱住,扭头对着周围的三人一顿尬笑。 “……”路西法索性不去理会,他伸手揽住眼前的树干,心中再次升起一个疑问。 不能看到正脸…… 那他的视界捕捉到的图像,算是“看”到吗? “……”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过路西法不打算去试探,于是他把视界全部收回体内,防止一不小心造成意外。 四周再次变成一片漆黑,只有脚底不断传来的震动声告诉他,灰烬之民,来了。 “沙沙——”空气的震动传到路西法的皮肤上,再被体内的视界获取,让他能够继续拥有听觉,能听到那些灰烬之民行走在林间时留下的声响。 四周的空气流动在加速,路西法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它们之间。 这些灰烬之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其他几人还好么? 路西法的心中突然又升起疑问。 他们会坚持不睁眼吗? “啪!”他的身子一绷,有东西突然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布料触感,体温始终,体型正常……’ 路西法瞬间得到了对方的信息。 就分析结果来看,似乎和正常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啪!”又有一个灰烬之民撞到了他的肩膀。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噗,噗——” 人群的密度陡然增大,它们争先恐后地擦过路西法的身子,带来巨大的冲击力。 路西法感觉自己就像是激流中的石子,随时都有可能被冲跑。 ‘发生了什么?’ ‘冷静,它们不会攻击我。’ 虽然心中这样告诫自己,可是灰烬之民没什么攻击性的结论毕竟出自他人之口,路西法可忘不了见到伐木人时对方带给他的危险感。 所以,他一直远转着透玉劲护住全身,防止被偷袭。 人流越来越大,越来越拥挤。 “沙沙——” “沙沙——” 这群灰烬之民好像没有尽头一般,源源不断地卯足了劲去撞击他。 “嗡——” 远方似乎夹杂着某些怪物的嘶吼声,和一些奇怪的声音。 但路西法暂时没有功夫去在意那些。 因为渐渐的,他法发现自己即使用起了内劲,竟然也有些把不住树干了。 情况不妙。 要增加运用内劲发力么? 可是一旦那样,可能就无法防住可能到来的致命一击了。 而且,他不认为队伍中的其他人都拥有能把住树干的力气。 如果说队长布莱恩运用他的烙印可以把自己连在树上,拉索可以吸收来自灰烬之民的冲击力,那么提拉米能运用什么方法固定自己呢? 而且,这冲击力还在增大…… 突然,一只干枯冰冷的手掌猛地抓住了路西法揽住树干的那只手。 “!!!” 二话不说,一道剑光已经斩向了对方。 “呼——” 路西法的攻击扑了个空。 他看不到对方,耳边又全是脚步声和衣服之间的摩擦声。 这样根本没法战斗。 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流速再次发生变化,路西法想都不想,脚一蹬地,直接运起身法,贴紧树干飞了起来。 感觉到周围的空间瞬间一敞,路西法伸手再次揽住树干,停在了半空中。 ‘这样应该就……’ “!!!” 不等路西法停稳,一种危机感突然降临,他的身边的空气竟是在疯狂的搅动着! “?” 空中有危险? 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西法被迫松手,再次下落,落向脚下的人群中去。 迫不得已,为了防止与灰烬之民撞到一起,他体内的视界微微透出,迅速分析当下的局面。 夜晚,光线依旧少的可怜,路西法只能捕捉到灰烬之民的大致轮廓,若是用肉眼去看,估计和瞎子也没什么不同了。 之前过夜升起的篝火早就彻底熄灭了。 这些灰烬之民身穿黑色长袍,面孔都深深的隐藏在兜帽之中,它们左手持着一块破旧的金属怀表,右手则都举着一柄熄灭的火把。 它们簇拥着,从森林深处赶来,向着森林深处前进。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们要到哪里去,它们就像是沉默的晚风,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什么。 整个浩荡的队伍散发着一种死寂的气氛。恐惧与绝望,也许是它们最大的特征了。 半空中的路西法因为一直背对着他们,所以看到的只是黑压压的一片背影,并没有看到它们的正脸。 他低下头,轻轻落在树后的空隙中,没有打扰到这群匆匆的行人们。 “沙沙——” 耳边不断传来它们的脚步声,好像它们都不知疲倦一般。 就在路西法有些担心其他三人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一位灰烬之民竟然停了下来。 就那么突兀的,停在了他的身前,然后缓缓转过了身。 在他低头的视角中,一双黑色的破旧皮靴正停在自己的面前,脚尖正对着他,一动不动。 只要他一抬头,就会看到对方的真面目。 【灰烬之地】24 银色月光 这个诡异的灰烬之民,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路西法能感受到对方阴沉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脑袋。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直白点说,路西法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但是他更讨厌麻烦,他深切地明白,此时只要忍住不去看对方,不去攻击对方,也许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忍耐往往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而这正是路西法所富有的。 于是他始终不为所动,暗自运转透玉劲,死死把住身后的树干。 终于,渐渐的,他发觉到自己受到的撞击越来越少了。 人群已经不再拥挤,这群灰烬之民来得突然,去得也毫不拖沓。 而他身前站立的这一位灰烬之民则是一直停留到最后,才缓缓转身离开,跟上自己的大部队。 四周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沙沙——” 灰烬之民们的脚步声在不断远去。 确认自己周围没有依然停留着的身影后,路西法立刻重新将视界展开。 此时的天空依旧昏暗,按照前世的计算方法,现在的时间应该属于凌晨。 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其他的声音都没有。 不对劲! 路西法迅速将周围的视野聚焦稳定下来,却注意到不远处提拉米曾所在的位置此时居然空荡荡的一片! 不仅如此,布莱恩、拉索的位置上也是空无一人! 四人的小队,此时居然就剩下了一个人。 “……” 发生了什么? 路西法面色不变,他先是走到提拉米所在的树干前寻找线索。 树干上的抓痕,脱落的树皮,没有烧焦的痕迹…… 再看看另外两颗树上是否留下了什么吧。 匕首的划痕,裸露的树干,细密的裂纹…… 这里发生了战斗,很突然,结束的很快。 提拉米没来得及放出火球,所以没有焦痕,布莱恩的阴影没能扯住树干,大片的树皮被剥下,拉索来不及拔刀,只能将裂纹留在树干上…… 树干上的爪痕,应该就是所谓的“敌人”留下的。 结合之前听到的奇怪的嘶吼声,路西法脑海中开始推演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怪物混在灰烬之民的队伍中,靠近了毫不知情的三人。 它攻击了拉索,拥挤的人群中拉索来不及拔刀就被推到了树上,只好将冲击力化作裂痕留在了树干上。 它又攻击了布莱恩,直接暴力抓取,布莱恩来不及反应,连着树皮一起被带走,临走前,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反击,却只攻击到了树干。 最后,它顺着人流来到提拉米附近,发起偷袭。 提拉米侧身躲过,爪子攻击到了树干,留下深深的抓痕。 虽然躲过了怪物的袭击,但是提拉米因为离开了树干,立刻被人群挤走。 怪物发出怒吼,紧紧跟上,同时远离了不远处的路西法。 最后提拉米应该也被带走,但是人群汹涌,它无法再原路返回去接近路西法,所以只好放过他,带着三人离开。 通过胡乱猜想,路西法得到了真相的初稿。 同时他也明白,这推演绝对是错误的。 站在反驳者的角度上,路西法开始了线索补正。 为什么怪物能混在灰烬之民里?这一条件完全缺少根据。 为什么怪物要带走他们? 若是没有带走,为什么三人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 怪物体型应该不大,它是怎么同时带走的三个人? …… 怪物的抓痕向下凹陷,应该是自上而下的挥爪。 匕首的划痕是竖着的,下深上浅。 怪物未必是混在灰烬之民中靠近的。 怪物的体型未必庞大。 但怪物确实一次性带走了三个人。 …… 线索补全,路西法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那么问题是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呢? 队友全部生死不明,仅剩下自己一个人在森林中。 是冒着危险四处寻找可能已经死亡的其他人? 还是在原地等候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是抛下他们继续沿着路线前进,寻找那个未知的黑印村? 还是先确保自身安全原路返回? 办法有很多,但是路西法最终还是放弃出发搜救,决定留在原地等待三天。 不去寻找是因为线索太少,他没办法迅速找到三人的具体去向,而且路西法不习惯做把握不大的事,那很麻烦。 再者说,万一离得远了双方正好错过怎么办? 就出于对三个人战斗力和生存经验的角度来考虑,留在原地等待也是一种对他们的信任。 可若是他们真的遇险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三人的配合不弱,若是他们都不行,加上一个人也未必会有改变,反而会搭上自己…… 虽然有些纠结,但自己和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以命相搏的程度……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三天吧,说不定他们就回来了…… 嗯……不要去管他们,就安静地等待就好…… 终于,路西法做好计划,准备在原地坐下。而就在这时,视界突然失去了反应。 “?” 发生了什么? 路西法迅速镇定内心,尝试重新接收来自视界的信息。 …… 良久,黑暗散去,梦境中那种熟悉的虚幻感涌现出来。 周围的场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广袤的夜空中,群星闪烁着环拢起一轮巨大的银月,这银月大的夸张,洒下清冷的月光沉默着万物。 这里不是地球,而是一段遥远的记忆。 看来这是上一次从古井中获得到的无数记忆中被遗忘的一个小小片段,在他放松精神的时候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胸前再次顶上两团雪白。 她一身银白,立在半山腰,一步步走向山顶。 晚风挽起她低垂的银色发丝,青草向着她折下了腰,月光映在她精美的侧脸上,剑刃反射着她坚毅的目光。 夜晚,总是缺少阳光,黑暗,冷寂。但她的剑,可以代替太阳,成为夜晚的孤月。 她是教廷十三圣之一——“孤月剑圣”。 “咔嚓。”女子在山顶的木屋前停下脚步,金属制的银靴发出清鸣。 “你的顾虑太多,传承者。” “既然手中已经握着剑,那就只想着斩。” 女子声音清冷,似是不愿多言,只顾着举起手中的剑。 “仔细看。” 她握剑的手腕轻微地转动着,月光打在剑刃上面,反射出一团银光,随之缓缓流淌。 “剑是武器,剑光亦然。” 女子手臂轻轻摆动,银剑在她的身前画出一个又一个圆。 剑光则在她身前形成一道道银环。 银环闪烁着,相互叠加,重合。 “呼——”周围的气流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空气聚集着,在一道道圆环中积蓄着力量。 路西法仔细观察着,心中不由得对这一剑的威能暗暗感到吃惊。 随着时间的推移,银环越来越闪亮,越来越耀眼。 就在剑光最为刺目的那一刻,女子突然收剑,又猛地再次刺出银剑,正中圆环的中央。 “嗤!” 这一击如同扎破了气球的外皮,竟是引起了大量的狂风卷席而出,带动着周围的空气,如同洪水般扑向木屋。 “轰!!!”草屑与泥土纷飞。 无形的狂风如同隐形的剑气,它们喷射而出,疯狂的瓦解着不远处的木屋,眨眼之间已经把它连底掀起! 这样的威势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是那名女子看似随意的一击! 有了这等力量,又何必要畏首畏尾? ‘不……没有无敌的存在,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谨慎。’路西法在心中劝诫自己。 “轰隆隆——”女子优雅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正在空中不断翻飞瓦解的木屋。 突然,半空中破烂的木屋中飞速窜出了几个黑影,携带着嗜血狂躁的气势,一声不响地冲向了她。 女子似乎早有预料,她再次对着面前的黑影们举起银剑,声音清冷而决然。 “剑,以攻代守。” “驱散黑暗,映射光明。” …… “今晚的狩猎,该开始了。” “嗤!”剑光闪烁。 …… 那是路西法见到的最后场景。 “呼……” 声音与光芒渐渐远去。 一阵眩晕感后,路西法又渐渐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四周依然寂静而黑暗,只是天空中少了那些闪烁的群星,和那一轮明亮的皎月。 路西法再一次变回了那孤独的一个人,等待着队友们的主动归来。 他缓缓举起剑,用视界观察着上面的纹路。 “……” 他回想着记忆中女子一剑掀起整座木屋的壮举。 那样强大,那样无所顾忌。 ‘顾虑太多么……’ “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居然想要教训我……”路西法无奈地笑了笑。 “可惜,这个绝望的世界没有月亮,不能照亮夜晚的路。” 心中的恐惧化作炽能,它们点燃了路西法的左眼。 这点火光虽然暗淡,却如同那皎洁的月光一样,照亮了前方通往森林深处的昏暗小路。 身旁的黑剑斜斜地插在地上。 ‘说起来,这黑剑……也是他们送我的吧……’ ‘真是麻烦,不想欠人情。’ 他缓缓站起身,左眼中代表着恐惧的火光愈加得明亮,驱散了大片的黑暗。 “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 路西法伸手紧紧握住身侧的漆黑剑柄。 “今晚的狩猎,确实该开始了。” 【灰烬之地】25 队长 “呼,呼……”布莱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舒缓着酸痛的四肢。 ‘我……还没死?’ 浑身上下不断传来一阵阵刺痛,告诉着他刚才的恐怖经历不是幻觉。 有怪物袭击了他们,就是趁着灰烬之民簇拥着经过的时候。 先是奋力挣扎,然后是眩晕与剧痛…… 他自己甚至也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的他们?居然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其他人都哪去了?把他抓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现在四周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 拉索?提拉米?路西法? 他想张口呼喊,但是未知的黑暗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勇气,吞噬了他的声音。 这片黑暗中,好像不只有他一个…… 因为烙印的存在而对阴影极其敏感的布莱恩,身处这片阴影中时只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 有什么东西在阴影中移动…… “沙沙——” 声音听起来不大,似乎不在附近。 那是在哪里? 这里实在是太暗了,以至于他连喘气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扰了黑暗中的某些未知存在。 压迫感,压迫感! 这寂静的黑暗中仿佛随时都会有怪物冲出来扼住他的喉咙。 甚至……他现在的周围就已经满是那些嗜血的生物…… 额头开始泌出汗水,布莱恩感受着身上的刺痛与精神上的孤独,想要张嘴发出恐惧的呐喊。 不能出声,不能…… 可惜太晚了,克制不住的恐惧感被烙印点燃,他的身上发出了些许火光。 “嗞。” 烙印燃烧恐惧,带来力量,它是人类生存下去的希望之火,但也会因为恐惧的光芒而带来死亡。 那一刻,布莱恩觉得自己仿佛是黑夜里的火把那样引人注目。 火光引来的,会是饥饿的野兽吗? 他感到后颈发痒…… 来不及多想,布莱恩连忙按压下心中不断涌出的各种猜测,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暂时摆脱了恐惧的困扰。 “滋…”火光迅速熄灭。 他屏住呼吸,想在寂静中捕捉到什么声音。 “沙沙——” 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的声音。 ‘它要过来了!?’ ‘不,好像还离得很远……’ ‘它停下了……’ “哈,哈——”他喘息着。 那东西似乎没有过来。 回忆起刚刚火光照亮的四周景象,布莱恩弯腰缓缓下坐,靠在一旁的石壁上。 ‘这里似乎是个洞穴……’ ‘一个住满怪物,漆黑一片的洞穴……’ ‘然后呢?’ ‘我该怎么做?’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感到四肢发软。 ‘冷静点!布莱恩!你可是队长!’ ‘要是你栽在这里了,其他人还能指望谁?’ ‘你必须动起来,行动起来!’ 休息了一会,他感到身上的伤似乎不再那么痛了,于是又尝试着扶着墙站了起来。 ‘该死,我就不该担下队长的职务,这下好了,我自己都救不了,还要去救别人呢!’ 布莱恩尝试着冷笑一下,然后向前迈出一步。 “咯。”一小块石子被他踢到一旁。 ‘该死的,完蛋了!我踩到了什么?真是他奶奶的幸运,我才走出了一步就要被发现了!那些怪物拉的屎喷的都比这远!’ “呼,呼——”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 好像没被注意到…… ‘见鬼,这帮怪物都是聋子吗?就这谁还逃不出去?’ ‘妈的,有什么好怕的,布莱恩瞧你刚刚的怂样!’ ‘妈的……我腿怎么还是软的?’ 心脏跳得飞快,布莱恩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好像沸腾了一样。 “呼……呼……”他尝试着调整呼吸。 ‘好的,好的,我现在需要一个计划,一个完美的计划……’ ‘怪物都是聋子,我只需要大摇大摆地找到别人,然后离开……’ ‘这真蠢,淦,我在想什么?’ ‘我在哄我自己么?’ ‘脑子转不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个屁的计划。’ ‘完蛋了!’ ‘好歹最后我这队长的面子没丢。’ ‘应该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回想起自己平时虽然慌得一批,但是依旧装的气定神闲安慰队友的样子,布莱恩不由得笑了笑。 ‘笑尼玛!’ ‘赶紧想计划!’ ‘计划……’ 布莱恩突然想到了路西法。 那个新加入小队,但一直看起来很冷静的青年。 自己一直在偷偷关注他,但是又想不到什么理由跟他搭话……他布莱恩明明是队长! ‘那小子……一天到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被抓了,估计也是慌得不行。’ ‘可惜看不到他的表情……’ ‘真是想象不出他惊慌的样子…… 如果他在这里,会不会还是那副模样? 那副模样……’ 布莱恩想象着自己是路西法,然后自然而然地板下脸,眼神中透露出锐利的光。 …… 很蠢,但是很有效。 布莱恩发现自己现在好像真的冷静下来了。 “……” ‘就是这样,酷酷的,不说话……’ ‘哦,天知道那小子心理活动有多么复杂,也许比我还闷骚呢…… 好了,让我想想现在都有什么线索……’ ‘这里是个山洞,而且很广阔,嗯,这是废话。 那怪物好像把这座山都掏空了? 天上好像颜色比刚才浅了?’ “……” ‘时间!对,如果我没有昏迷太久,现在应该马上就要天亮了!’ ‘这帮蠢怪物把洞一直挖到了天棚,这样光就能透进来了。 嗯,一个怪物肯定不能做得到,这里难道是个怪物巢穴?’ ‘巢穴的话,就一定有幼崽,我们被抓进来应该是被当成储备粮或是生殖皿。’ ‘很好,就是这样,我还能分析出什么?’ “……” 该死,没一个好消息! ‘等等,好吧,我想我有些摸到诀窍了。’ ‘天亮,先等待天亮,等我看清了这里的一切再思考下一步……’ …… 当天空投下第一缕光时,布莱恩成功如愿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哦,天哪,它们难道在在建造角斗场?’ 广阔,庞大…… 这个坐落于山谷之中的怪物巢穴就像是一个天然的角斗场,中间是碗一样下陷的谷地,四周则是一层层环绕搭建起来的平台。 就像是观众席一样。 要不是平台边缘参差不齐,“观众席”上有不少巨大的风化窟窿打通了山壁,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人造角斗场废墟的样子。 而场中央,也就是谷底处,正七扭八歪的躺着几个模样奇特的怪物。 它们就像是肥胖的毛毛虫一样,肚子大,两端小,体积比成年人还要大上不少。 此时躺着的有七八个的样子,正在地上蠕动的,只有一个。 布莱恩仔细观察那直立蠕动的怪物,发现它直立的方式非常像传说中的半蛇人,一半身体在地上蠕动,一半身体直立起来,光是直立的部分,就比一般成年人要高。 更奇怪的是,它直立起来的上半身的两侧居然长有两只手臂! 移动时它身体上的褶子不断波动,让人感到恶心,布莱恩不再多看,开始寻找队友们的身影。 谷底四周隆起的“看台”总共大约有五、六层,布莱恩位于中间的第三层。 很快,他就在第二层的不远处发现了正在向他挥手的拉索。 太好了,他没事! 布莱恩摆出手势让他在原地等候,并回以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 ‘还是我主动出发去找他汇合吧,不能让他冒险。’ “……” ‘谁让我是队长呢?’ 他抬起头,继续寻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对面五层平台的位置发现了提拉米。 ‘那个黑点应该是他,我这个角度看不太清……’ ‘这下麻烦了,离得实在是有些远。’ 而且他没有发现路西法。 ‘什么情况?’ ‘路西法遭遇不测了?’ ‘不应该啊……’ 再找一遍,还是没有,烙印反应中也没有找到路西法的影子。 “……” 结合之前路西法表现出的强大身法,最大的可能是他没有被抓。 ‘该死,这小子“运气”这么好?’ ‘不过这样也好,活着就是最好的。’ ‘嗯……这样是不是就与他失联了?’ ‘不好办啊,我之前还答应过他带他去黑印村来着……’ ‘这下子诺言不会实现不了了吧……’ ‘淦,谁会想到会遇到这破事?’ ‘嗯……我要是他,我就先原路返回,等待下一波探险队过去……’ “……” ‘唉,这次要是活着回去,再主动接一波采集任务,到时候再过去接他吧……’ ‘真是麻烦……’ ‘希望他能留在原地等我们……’ ‘不对!我们就算逃出去了也找不到当时的位置了啊!’ ‘这都他娘的被抓到山里去了,鬼知道这是哪!’’ ‘这附近的地图都没有标一个山!’ ‘完了,这下完了……’ 布莱恩有些绝望地靠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虽然我在被抓的时候不断用匕首刻下痕迹,可是东一下,西一下,我估计自己都找不到路……’ “……” ‘算了,先逃出去再说吧,走一步是一步……’ 【灰烬之地】26 剑光 晨曦的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灰烬照射到山壁后的一处峡谷之中,这里早已被成群的怪物改造成了理想的繁育之地,而此时,一个渺小的人影正小心翼翼地贴着第三层平台的边缘移动着。 此人便是布莱恩。 就在距离他十来米的峡谷低端,正伏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幼虫怪物”。 是的,这些看起来强壮高大的怪物,在布莱恩眼中,与昨天袭击他的怪物相比仅仅只能算是幼虫。 而如今离近了观察,他发现这种怪物的头部居然没有可以识别的五官! 那圆滚滚的脑袋上光秃秃的一片,赫然就是一个肉球。 ‘他们是靠什么方法感知外界的?’ 莫名的怪异感笼罩着布莱恩,促使着他加快行动的步伐。 光是蛰伏在峡谷低端的怪物就如此之多,那么隐藏在暗中的怪物也未必会少。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些怪物布莱恩从未在村中的图谱上见到过! 它们是全新出现的,能力完全未知的怪物族群! 这也是导致布莱恩如今如此谨慎的最大原因之一。 他至少敢肯定那天晚上抓走他们的怪物远远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而那些“成年体”的怪物现在却又不知所踪……它们就像是悬在布莱恩头顶上的利剑,让他时刻不敢大意。 按照计划,他打算先救出位于五层的提拉米,再下去与拉索汇合。 毕竟提拉米那小子看起来还没苏醒,而拉索又比提拉米要靠谱得多。 动作要快! 绝对不能被发现! 布莱恩做着深呼吸,他压低身子,放轻脚步向着通往第四层的斜坡跑去,生怕吸引来那些到处游荡着的怪物们的注意。 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砰!” 这声音沉闷无比,却又并非近在咫尺,就好像与他隔着一堵厚实的墙一般。 不过这着实把一直疑神疑鬼的布莱恩吓了一跳。 ‘什么声音?’ ‘那些怪物回来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已经有怪物注意到了这附近的异常,正在缓慢地转过身来。 这个发现让他连忙后退两步贴近身旁的土壁。 “呼……呼……” ‘好像还没有注意到我……该死,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稳定了一下心神,布莱恩再次竖起耳朵用心去辨别。 “砰!”这声音似乎更加响亮了一点。 似乎不在这里,而是在…… 布莱恩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唯一一处通向第四层的斜坡。 ‘不好!’ ‘我只能从那里上去接提拉米……‘ ‘一旦那里出了问题,我就很难再和他碰头了!’ 布莱恩抬头看向头顶的第四层平台,计算着自己的阴影烙印能否直接将他拉扯上去。 他的烙印其实存在着不少的缺点,比如若是阴影过于细碎,那么他能调动的力量会被无限缩小,阴影过于单一,他又不能很好地控制方向,距离的远近也存在着很多问题…… ‘似乎很难直接翻上去……’ ‘怎么办?’ 是趁现在冲上斜坡去? 可是那里的声音越来越响…… 还是保险起见,等待声音结束再看情况上? “……” 没时间犹豫了! 布莱恩当下立断,绷紧了神经竟是直勾勾地冲了上去! ‘快!’他跃起到半空中。 “砰!!”身侧的石壁突然震颤不已,大量的尘土直接扑到了布莱恩的身上。 “喝!” 他猛地伸出手臂,丝丝缕缕的阴影从第四层的平台处喷涌出来与他相连。 接着,他手臂用力一扯,带动腰身发力,成功地一次就飞跃到了第四层平台之上。 “砰!!!” 与此同时,斜坡处的石壁终于不堪重负,大量的石块挟杂着泥土从中飞出,露出后面黑漆漆的大洞。 有什么东西挖穿了土层! 要进来了! 布莱恩下意识屏住呼吸,急忙退后。 “呼——” 冷风携裹着大量的烟尘从洞口中弥散出来,不时又有几块土渣从大洞顶端落下来,掉在地上。 这完全是依靠纯粹的暴力破开的土壁! 然后,在他紧张的注视下,一只苍白的手按在了大洞的边缘。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容从洞后露了出来。 “……?!” 是一个人? 是路西法!? 怎么会是他? 这一刻,过于震惊的布莱恩甚至忘记了说话。 直到路西法转过头一脸平静地向他问起了好。 “还好么?我来接你们了。” “……你,你?” 布莱恩敢肯定,之前这个巢穴里根本就没有路西法的影子! 他是自己找过来的? 怎么做到的? “……”路西法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另一只手指向位于第五层的提拉米。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救人要紧。 明白过来的布莱恩立刻闭上嘴巴,向着路西法点了点头。 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四周仍有怪物在虎视眈眈,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立刻转身冲向下一道斜坡。 路西法的出现虽然超出了他的计划之外,却也带给了他极大的鼓舞。 他相信,现在每个人都到齐了,他们一起合力,就一定能搏出一个希望!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莫名的信心来自于哪里… 奔跑的过程中,他的余光很快发现不只是四处游荡的怪物,甚至那些刚刚还在谷底“打盹”的“幼虫怪物”们也一个个蠕动着身子试图爬起来,追击正在捣乱的这两个“食物”。 似乎这群怪物并不是真的打盹,只是刚刚路西法打通石壁的举动让它们感受到了威胁才开始行动起来。 不妙,刚刚有些兴奋地布莱恩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开始用尽全力向前奔跑。 ‘希望这些怪物的移动速度没那么快。’ 前往第五层的斜坡就在峡谷的对面,与他相距正好是最遥远的距离,所以想要快速赶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决不能拖到“成年体”怪物回来的时候!’ 一边想着,布莱恩再次扭头看了一眼谷底们躁动起来的怪物们。 等等,那是…… 他惊讶地发现,路西法居然,居然从第三层一跃而下,跳向了谷底! ‘他疯了吗?居然想要一人挡住那么多怪物?’ 而且还是这些连他都没有相关情报的陌生怪物! ‘该死。‘ 布莱恩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准备找机会下去帮助路西法。 然后,他看到了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道剑光。 很难说清那是一道怎样的剑光,因为布莱恩的记忆中没有月亮的形象。 但他能感受到,那是神奇的一剑,以至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剑,似乎没有发起进攻,它摇摆着,轻轻擦过一个刚刚靠近的怪物。 从峡谷的顶端,透过层层灰烬的,象征着希望的晨曦之光轻轻包裹着路西法的剑身。 那道光化作了一道残月,停留在了空中半刻,而剑早已重新回到了路西法身旁。 “噗嗤——“怪物身侧突然裂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汁液伴随着喷涌而出。 怪物立刻扬起脑袋,痛苦地摇摆着身体。 而一旁刚刚靠近的另一只怪物则趁机蜷缩起身子,开始酝酿攻击。 他的皮肤和脂肪蜷缩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弹簧,积蓄着无比庞大的破坏力。 路西法的剑没有停,身随剑动,转眼间已是绕过一个弧线,拐向了怪物的身侧。 “呼!”那只蜷缩起来的怪物的上半身猛地弹射出去,带起一阵狂风狠狠地擦过路西法刚刚闪过的身子。 下一秒,黑剑便已经落在了它的身上。 “嗤。”一道细长而深入的伤口绽放其上。 布莱恩看呆了。 并不是因为路西法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有多高,若是他自己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是那剑术。 布莱恩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用剑方式。 路西法甚至没怎么动用他的烙印能力,便能与怪物厮杀。 那样神奇的,优雅的剑术…… 那样明亮的,美丽的剑光…… 这也许就是战斗的艺术吧。 拉索也看得入了神。 “……” 不再多想,布莱恩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于是他立刻转身打算继续奔跑。 然而,下一秒他脸色却是再次一变,连忙闭上眼睛运用烙印能力来感知起附近突然出现的影子。 ‘不好,这个影子,是……’ ‘是成年体!成年体回来了!’ …… 【灰烬之地】27 成年体 路西法不慌不忙地在怪物群中穿梭,手中的剑挥舞得越来越快。 这些怪物看起来笨重无比,但是蓄力后的那一下攻击却足以称得上飞快。 它们的力气大的出奇,每一击所带来的压迫感都让路西法感觉自己正在死亡的边缘舞蹈。 尤其麻烦的是它们那坚韧的表皮。 那堆积起来的角质如同天然的铠甲,完美的无死角保护住了这些怪物的身体,普通人挥剑几乎是不可能割破它们的表皮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些成群的怪物,绝对不是普通的一阶怪物。 也许,是和暴食者一样的精英怪物。 而且是整整一个巢穴的量…… 银环剑击,由多种用剑技巧配合招式形成的剑技组合,能够大幅度提升剑的威力,孤月剑圣便是凭借着它而成名。根据记忆中的效果,大成的银环剑击足以在举手投足之间爆发出毁灭性的威力。 也正是凭借着剑技的增幅,路西法才得以穿透怪物的表皮。 若是能够找准时机一举刺穿怪物的头颅,那么便应该可以杀死它们。 但是剑技中的刺剑式还没有被他完全记忆,更不用说要在实战中使用出来。 所以,想要速战速决,最好还是动用起透玉劲。 “……” 就在这时,路西法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同时后撤一步。 “呼——”身侧怪物的攻击再次落空。 “……” 在视界的反馈下,峡谷外的天边渐渐显露出了一个影子。 ‘终于来了么。’ 路西法嘴角隐晦地勾起了一个弧度,然后迅速反身狠狠一劈。 “嗤!!” 身后一个刚刚靠近正准备偷袭的幼虫怪物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这一剑大概消耗了两个循环……’ 这样的消耗对于如今已经整整十二个循环的路西法来说已经不再算什么麻烦了。 他深吸一口气,内劲转眼间便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嗡嗡——” 细微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并且还在不断接近。 布莱恩和拉索的脸色都变得很不自然。 即将到来的怪物有着小面包车般庞大的身躯,身后长有两对半透明的薄翼,震动时发出巨大的嗡鸣声。 它的身上覆盖有深褐色的甲壳,六只利爪细长而尖锐。 这豁然便是一只巨大的丑陋甲虫。 会飞的敌人…… 这是路西法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遇到,却并不能让他感到出乎意料。 当下的情况,他早已根据有限的线索有所猜测。 能够在夜幕中无声地带走猎物,并且留下那样的反抗痕迹,不正是对方会飞的证据吗? 只是,他所假想的敌人应该是拥有着鸟类善于滑翔的翅膀的怪物,而眼前的巨型甲虫完全与之不符。 这不正常。 并不是说路西法对自己的推测过于自信,相反,他所做出的每一个猜想,都是建立在理论依据上的。 没错,眼前昆虫类的翅膀又引发了路西法新的疑问。 若是这种巨大翅膀在震动的同时真的会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那么在那天灰烬之民来袭的夜晚,他没有理由听不到。 或者说,他的视界绝对会精准的捕捉到对方的信息。 而眼前的怪物在还未靠近的时候便已经如此引人耳目…… 这其中会有什么隐藏的原因吗? 暗自记下这一点,路西法旋身再度击杀两只幼虫,并向着成年体怪物的方向走去。 正如他到来时的目的,他这一次是来满足孤月剑圣留在他脑海中的欲望的。 他是来狩猎的。 ‘不好!’ 布莱恩一边伸出手发动烙印,将远处的提拉米拖入一旁不起眼的地方,一边顺着土坡向着谷底滑去。 在他看来,即使路西法展示出了那样强大的剑术,也是绝对无法单独对抗那个怪物的。 因为,那个怪物的成年体,它的恐怖程度会远远超出路西法的预计的! 路西法还不知道它的诡异之处,一定要快点告诉他! 否则就完蛋了! 更下层的拉索并未看到怪物的到来,但心头挥之不去的“嗡嗡”声让他有些坐立不安,当下也决定下层去帮助路西法。 两人的举动自然逃不过路西法的视界,这让他再度将心中的警戒程度提高了一个档次。 ‘他们要告诉我什么消息么?’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布莱恩。 “……”布莱恩大声朝他喊着什么东西,但是在嗡嗡声的干扰下,几乎无法分辨。 还好路西法对唇语也算略懂。 他在说:“快逃,路西法!快逃!” 何出此言? ‘是因为怪物的实力过于强大,还是因为它有着诡异无法抵抗的能力?’ 虽然他从来没有在布莱恩面前展露过真正的实力,但是这不是他自大的理由。 所以他选择先和布莱恩汇合。 不过在这之前…… 路西法突然侧身闪向一边。 “轰!!!” 尘土飞扬,一块巨大的石块狠狠地砸在了刚刚路西法的位置。 刚刚还远在天边的甲虫怪物竟然已经突兀的出现在了路西法身后不远之处! 什么时候…… ‘瞬移?还是……’ 没办法了,只能迎战! 路西法抽剑转身,视界死死锁定住对方。 这只怪物,感觉不太对…… “呼!”劲风袭来,怪物挥出了它锋利的前爪。 路西法弯腰躲过,同时身形爆退。 ‘感觉不太妙,先不要攻击比较好。’ 感知到怪物又冲撞过来,路西法再次运起身法躲闪。 ‘到底是什么不太对?’ “……” 看到路西法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与之周旋,布莱恩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路西法已经看出来什么了。 其实虽说要过去提醒,但是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对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唯一的感觉就是诡异,让人感到无法适从。 就在他放下心准备赶紧上前帮忙之时,战局突转。 路西法突然发动了攻击,黑色的剑光闪向甲虫。 但就在剑身砍在对方身上的同时,怪物竟然缓缓消失,化作残影! 下一秒,已经消失的怪物突然出现在了路西法的身后。 “噗!” 鲜红的液体洒在了地面上。 布莱恩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想不明白,明明刚刚还游刃有余的路西法,怎么会突然发动攻击。 明明只要谨慎地后退拖延时间就好……? 战况瞬间就变得恶劣起来。 然而,受到攻击的路西法却不这么想。 ‘果然是这样……’ 背后被攻击的地方缓缓向下飘落出丝丝缕缕的灰烬,一片片小型的灰烬盾牌从他的身后脱落。 怪物的攻击并没有造成有效的伤害。 “咔咔——”大量的灰烬不断凝结,如同冰晶一般攀附到了怪物伸出的爪子上。 ‘还需要再验证一下……’ “嗡嗡——”怪物疯狂震动翅膀,想要从路西法的身后逃脱。 “呼——”路西法的身后不断喷涌出大量的丝线般的灰烬,迅速将怪物一层层包裹起来。 内劲疯狂的被消耗着,但是造成的效果也非常可观。 现在怪物已经摆脱不开他了。 就在这时,意识到这一点的甲虫尾部开始喷出大量的气体,竟是带动着路西法一同飞向天空。 “噗呼呼——”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天旋地转之间,路西法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数米高的天空。 天空无疑是这个怪物的主场,但是路西法早就做好了对付有翅膀的怪物的准备。 “嗖嗖嗖。”灰烬蛛丝弹射着,转眼间便覆盖到了怪物的翅膀之上。 随着蛛丝越来越多,越来越厚重,怪物的翅膀渐渐无力震动,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重新向着地面跌落。 “轰隆——”怪物庞大的身躯在地面划动着,溅起大量烟尘,六只爪子疯狂的摆动着。 路西法翻身落到怪物的身上,内劲注入剑中。 “哧!”撕裂声响起,怪物的一只翅膀上被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内劲有限,蛛丝只能束缚住对方一小会儿,他必须趁现在让其失去飞行能力。 剑光在半空中不断组合,路西法正准备使出银环剑击中的切割式。 突然,一种不适感传遍了他的全身。 !!! 五脏六腑好像被挤压搅碎一般的痛楚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大脑。 然后,他的喉咙一甜。 ‘怎么回事?!’ 【灰烬之地】28 水波 “噗!”路西法猛地喷出一口血,只感到内脏传来一阵阵绞痛。 紧接着,是头内部的刺痛,这让他对于灰烬的操控能力大幅度下降。 是血管,有什么使他的毛细血管破裂了。 四周嗡嗡声突然大作,失去束缚的甲虫腾空而起,狠狠地将背后的路西法甩向地面。 “呼——“身前因为使用银环剑击而带动起来的剑风迅速消散,他开始不受控制的摔向怪物的下方。 痛苦!无比的痛苦! 路西法的身体开始出现不自然的痉挛,各项机能也开始失调。 ‘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么……’ 他必须承认自己低估了眼前这个怪物的能力。 当然,这也与这怪物居然懂得隐瞒实力有关。 ‘先是简单的运用能力干扰我的感官来发动偷袭。’ ‘失败后又主动示弱吸引我靠近。’ ‘最后全力发动能力来破坏我的身体……’ ‘明明都已经猜到对方的能力了……真是大意。’ ‘它的能力就应该是控制声音了,或者说是……震动。’ 往往都是靠自己的计算先于对方一步而取得优势的路西法,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吃瘪。 这让他立刻开始反省自己。 ‘是因为对方是怪物而不是人类,所以有所轻视么?’ “噗!!”路西法翻滚在地上,卷起大团的烟尘与灰烬。 而下一刻,他就在这灰烬中缓缓地站起,腰背挺得笔直,就好像丝毫没有受到音波的影响一样。 ‘应该记住,不要轻视任何敌人,不,是任何敌对的东西……这点很重要。’ 偏头吐出嘴里残余的血液,他再次举起黑剑。 “嗡嗡——”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股锐利的杀机,怪物开始不安的在空中盘旋起来。 它不明白眼前的人类为什么没有露出丝毫的恐惧。 它不明白眼前的人类为什么突然站得那么从容,就好像已经不受到它震荡空气的影响了。 为什么?为什么? 赖以生存的能力突然失去了效果,这让怪物愈发的嗜血而疯狂起来。 终于,它下定了决心,向着地面发起了冲锋。 这个人类一定是装的! 它要撕碎这个临死而不知的愚蠢生物! 路西法“看着”眼前发狂的甲虫,冷静地卷动起手中的黑剑。 它当然无法理解他做了什么。 自从上一次进化之后,路西法便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烙印要比其他人的弱小很多。 若是没有内劲,数量有限的灰烬们根本就不可能凝结成坚固的结构,只能如同一团散沙般,甚至无法形成有力的冲击。 比起伤害吸收,阴影控制,或是火球发射,灰烬操控少了很多对怪物的直接威胁性。 不能牵制,不能输出,甚至不能防御。 那么,这能力真的就这么无用么? 也许吧。 但是路西法从来不认为如此,强大的往往不是能力,而是掌控者。 进化后,他对灰烬操控的精密度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这让他开始实行起心中的计划起来。 于是,随着不断操控那些最为细碎的灰烬进入自己的身体,他的体内已经分布了大量的灰烬。 这些灰烬并不参与新陈代谢,只是默默的散布在他的体内的各个角落里。 他敢于如此操作,要归功于之前的一次发现。 为什么在这个“涡流”世界中不会感到饥饿?甚至不需要进食? 路西法做了一次研究。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视界还无法捕捉到灰烬的信息。 确切地说,是捕捉到了之后被他的大脑忽视掉了。 因为人的大脑是会自动忽视掉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的。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从灰烬中获得力量,而对于灰烬的特性也渐渐有了了解。 所以现在他已经能够感受到灰烬的存在了。 而感知到灰烬后他的第一个发现便是,这空气中的白雾并不是由小液滴形成的,而是由大量无法观测到的细碎灰烬形成的! 这些灰烬自动进入了他的循环系统,不参与任何化学反应,却能无条件地推动新陈代谢。 就如同某种万能的酶一样,不过酶只能够降低活化能,而这种灰烬则是直接归零活化能。 这明显是不科学的。 所以路西法猜测灰烬可能是在暗中释放着某种能量,某种自己还无法理解所以无法察觉到的神秘能量。 正是这种神秘的能量维持着自己每天的生命活动。 不过既然这些灰烬是无害的,或者说是无法避免不去运用的,那么就让他来借助这一点吧。 大量细小的灰烬被他主动引入内环境作为内劲流动的桥梁,在路西法的体内形成了层层叠叠无数层稳定的循环体系。 这些内劲源源不断,结合无处不在的灰烬极大程度的稳定住了路西法体内的情况。 可以说,此时路西法的体内已经被无数灰烬改造的坚韧无比,哪怕是直击内脏的攻击也很难像以前那样造成有效的内伤了。 “嗡嗡——”甲虫造成的噪音已经无法再对他造成伤害了。 真可惜,虽然对方在应战上超过了路西法的预料,却依然没能对他造成威胁。 毕竟日常的修炼和准备正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情况的。 ‘能力试探已经结束了。’ ‘那么接下来正好练练在梦里新学的招式。 路西法手中的黑剑泛着银灰色的光,以他的手腕为轴旋转几圈后停在身侧。 随着他的挥动,周身的空气开始有了不同寻常的流动。 体内的透玉劲不断逸散到周围的空气中,伴随着气流缠绕在他的剑上。 感到危险的怪物并没有停下,已经被激发凶性的它缩紧肢体,带着巨大的动能自上而下冲撞过来。 “呼——” 巨大甲虫带动的狂风吹起了路西法的一头漆黑碎发,露出刘海下方那一双无波的静谧双眼。 就在怪物庞大的身躯撞到他的眼前时,路西法终于动了。 他如同狂风中被卷起的枯叶,猛地消失在地面。 “呼——”耳边尽是空气发出的撕裂般的“怒吼声”。 衣襟在空中发狂般摆动着。 路西法却闭上了他的眼睛。 如同休闲时的舞蹈一般平静,他旋转起身体,在半空中环绕着怪物舞起了剑。 剑气凝练而飘渺,如烟气,亦如水波,温柔的包裹住怪物的头部,然后一路荡漾到尾部。 就好像是被舒缓的水流洗涤了全身一般。 “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怪物终于撞击到了地面。 沙石四溅着,如同落幕的烟火。 “吧嗒。”路西法轻轻的落在地面,鞋跟踏在石面上。 怪物抖动身躯,似乎想要站起来。 但是下一秒—— “噗嗤——”身上不断传来一阵阵响动,大量的汁液从它的身下弥漫开来。 翅膀一张张从它的身后飘落。 银环剑击—— 交感式—— ——水波 “嗡嗡——”怪物仰起头,似乎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但是路西法知道,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远处被音波击倒的布莱恩终于再度站起身,疯狂地朝着路西法挥手。 “小心!”这是他想表达的意思。 “轰隆——” 【灰烬之地】29 杀意 远处的路西法并没有注意到布莱恩的提醒,他的全部注意力正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咔吧。”甲虫的六条腿尽数落在地上,无意识的抽动着。 结束了吗? 路西法没有丝毫的大意,他缓步走到怪物面前,准备给它最后一击。 “轰隆。”有什么声音从地面传来。 路西法面色不变,手中的剑突然加快了数倍,划过一道黑线直直地刺入了怪物的头部。 “噗——”脓液从甲壳的缝隙中流淌出来,在半路渐渐化作灰烬。 细微的火线如同发光的蠕虫,在怪物身上不断扭动着,宣告着它的死亡。 已经跑到不远处的布莱恩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干净利落,该说不愧是路西法么? “轰隆!!!”巨大的声响从路西法脚底突然爆发,一道庞大的身影从沙石中一跃而起,将路西法彻底覆盖。 “!!!”被扬起的尘土再次弥漫开来,四周转眼间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布莱恩一个人。 发生了什么??? 他急忙后退两步,下意识地就想要逃跑。 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了路西法。 ‘那个家伙,绝对不是那么容易中招的人……’ 一股莫名的自信让他又停住了脚步。 很奇怪,布莱恩从来不是什么自信满满的人,而第一次带给他如此强烈的信任感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外人。 他看着眼前弥漫的尘土,伸出了手臂。 “嗞——”衣领下方有火光攀爬上来,一路燃烧到他的脸颊。 一个物体一面是光,另一面就有阴影,此时所有的沙尘背面的阴影突然变得沉重,拉扯着它们迅速沉降下来。 “呼——”朦胧一片的场景迅速清晰下来,露出里面的情况。 看到里面那个偷袭者的样子,布莱恩睁大眼睛。 又是一个成年体甲虫! 确实,这就是他想告诉路西法的事情。 那天去袭击他们的,不止一只甲虫怪物! 它们是成群降临的! 这一点,路西法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一次性带走三个人,在树林中体型又不能太大,抓痕是自上而下的。 这不就说明了对方自天空而来,且绝不止一个么? 而他想的更深入的一点便是,既然是巢穴,那么除了外出捕猎的怪物,自然也会有潜伏袭来的怪物。 这,也正是路西法一直在提防的一点。 现在敌人显型,那么就一股脑杀个干净吧。 有一点路西法心里很清楚。 在经历了一直担惊受怕,被怪物视为目标的数天之后,每个人的内心难免会变得压抑而消极。 而今晚,他是来狩猎的。 该逃跑的,应该是怪物才对。 这应该也就是孤月剑圣想告诉他的吧…… 一旦身陷困境,那么就反过来给敌人制造困境吧。 比疯子变得更疯狂。 这就是勇气的源泉之一。 半空中刚刚躲过怪物偷袭的路西法的心中,已经充满了这种“勇气”。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暴戾,看着眼前的怪物,心中涌现出一股股的杀气与残忍。 他的面部变得狰狞,他的内心变得狰狞,他的世界充斥着狰狞。 他回想起来自己在古井的反馈中得到的那些信息,会想起其中每一段蕴含着杀意的记忆。 ‘帝国的敌人!去死!’ ‘毁我半生心血,玄机阁,我要灭你满门不剩!!’ ‘老东西,我知道你一直不看好我,可惜,这药马上就要生效了……’ ‘卑鄙的人类……我会吃光你们……’ 如同一段段低语,这些未知世界的陌生强者们的话语带着浩瀚的愿力,冲击着路西法的大脑。 ‘杀死怪物,获得快乐!’ ‘我要享受这股快乐,享受极乐!’ 带着疯狂的杀意,他体内的透玉劲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毫无保留的疯狂涌出。 每一丝内劲,每一缕灰烬,都与那股无形的精神融合在了一起。 “杀!!!!!!!!!” 他向前挥剑,无尽的灰烬从他的左眼中喷涌而出,跟随着他的剑锋。 “嗡嗡——”怪物感受到了致命的压迫,疯狂地扇动翅膀,发出阵阵音浪。 “轰隆——”又有一只沙石下的怪物被惊醒,猛地破土而出。 本想上前帮忙的布莱恩反倒被路西法的气势所摄,有些愣神。 那种眼神,他从未在人类身上见过…… 紧接着—— “轰!!!”一股更加强大的气浪从战场中央爆发出来,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此刻路西法的大脑依然冷静的可怕,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战斗的事,而是只想一个字: 杀。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抛弃理智,完全按照自己的想象营造出来的情绪行事。 这种情绪是无中生有的,却又是无比坚定的。 既然涡流世界中的能量都来自于名为恐惧的情绪。 那么其他情绪是否也会产生强大的能量呢? 不想了…… 一个字,杀! “嗤嗤嗤嗤嗤嗤——”成群的灰烬化作锐刺,带着恐怖的动能被打进怪物甲壳的缝隙之中。 透玉劲急速在灰烬从中旋转流淌,将脆弱柔软的灰烬化作强大的武器。 如同放大放慢了的结冰过程一样,无穷无尽的漆黑尖刺接连着生出,东拼西凑着,很快便钻入了怪物的体内。 “咔咔——”怪物庞大的身躯颤抖着,翅膀渐渐回归平静。 下一秒,只听“噗!”的一声,它那硕大的头颅竟是直接被体内的漆黑尖刺所顶飞,在空中旋转着,然后“啪唧”一声落在旁边刚刚钻出来的怪物面前。 “噌噌噌——”扎据了一只怪物的身体还不够,黑刺们不断地生长着,带着渴求的欲望疯狂涌向下一只。 “……”路西法站在怪物身上唯一完好无损的甲壳上,身侧的灰烬链首尾相连,形成一圈圈扭动的圆环,将他环绕。 他缓缓站起身,“看”向一旁的最后一只猎物。 !!! 感受到路西法的注意,怪物身后的翅膀猛地张开,疯狂地拍动着,想要离开这个虫间地狱。 还好此时的路西法的内劲已经一耗而空,无力上前追捕。 所以只能把它留给其他人了。 “轰!!!” 从五层平台一路飞下来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巴狠狠地撞击在半空中的怪物身上,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强烈的火光直接将它的大半身躯包裹起来。 【灰烬之地】30 见证 “轰——”半空中的甲虫冒着滚滚黑烟,再次跌向了地面。 无数阴影从间隙中跃起,沾黏在它的身上,将它死死包裹住。 “咔咔!”怪物疯狂地摆动着肢体,身上的甲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布莱恩在远处不敢靠近,一股股诡异的音波让他四肢抽痛。 脓液不断从怪物的身上流下,再被甲壳上的高温点燃,发出滋滋的声响,就像是在油锅里的食物。 它抬起脑袋,艰难的想要爬动起来,却看到了已经来到它面前的拉索。 一层层的音波覆盖在拉索的身上,却只能溅起细小的纹路,他的伤害吸收无法防御干扰类的音波,却正好克制这种狂暴的音浪。 全身的黑色裂纹聚集在手心,拉索向下重重地一劈。 “噗——”又一颗硕大的头颅飞起,滚动几圈,停在不远处它的同类面前。 狂涌的音浪顿时停歇,振动不休的灰烬们重新滞留在了空气中。 清晨的“阳光”静静地照射在它的断头上,为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石灰色。 “呼——结束了……”布莱恩呆愣了一会儿,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内脏此时还在隐隐作痛,一股恶心感不断地被传到他的大脑。 音波的袭击真的是无孔不入,现在想起来布莱恩还有些后怕。 他们到底是怎么胜利的? 他左思右想,只能把结论归功于突然驾到的路西法身上。 拉索能够免疫音波冲击他能够理解,毕竟他的烙印能力在那里,但是路西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一直在硬抗?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路西法。 路西法正半跪在甲虫尸体化作的灰烬前,面色如常,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感受到布莱恩的注视,他转头看去。 布莱恩连忙移开视线,心脏迅速地跳个不停。 他想起了之前战斗时路西法露出来的表情。 那么狰狞,那么有气势,尤其是他的眼神,光是看到便会让人浑身发冷,下意识地避让开来。 路西法……真的还是当时的那个路西法么? 见到布莱恩偏过头,路西法本能的皱了皱眉,他能感受到对方似乎有什么心事。 但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心理辅导员。 懒得多想,他伸手从灰烬中掏出两片微型的翅膀,这是甲虫怪物掉落下来的遗物。 不远处的拉索见状也弯腰从灰烬堆中拾起了一片翅膀。 在提拉米从五层平台赶下来的过程中,几人快速的收集完所有的战利品,在谷底集合。 幼年体的怪物只掉落了半片残翅,而成年体则掉落完整的一片翅膀。 几人将收集起来的合在一起,做了简单的清点。 除开很多还在路上没有赶来的,以及没有影响就没有杀死的幼虫们,一共有三只完整的单翅,七片残翅。 四人重新汇合之后,并没有急着分配,而是快速沿着路西法进来时打通的洞穴离开了现场。 原来路西法沿着布莱恩一路挣扎留下的痕迹,和地上不时现的被剥落下来的树皮一路追踪,赶到时,只看到有一道峭壁,上面分布着零散的洞口,他选择了最近的进入,在最深处打通石壁之后便见到了布莱恩。 如今沿着同样的道路,路西法轻车熟路地带着三人回到了白森林深处藏身起来。 一个巢穴当然不可能只有那么点怪物,只能说大部分强大的个体都在外出捕猎。 所以他们只是杀死了留守的怪物,如果不想陷入被围攻的危机,便只能先撤退。 沿着林间的小路,路西法带领着三人竟是回到了当初失散的地点。 脱离危险的困境,再度回到熟悉的路线,每个人的心情自然都会舒畅不少,但是布莱恩却没有这样想。 为了担负起队长的责任,他一直在关注着每一个队员,关心着他们的变化。 如今,路西法反而是让他最为担心的一人。 趁着其他两人放松下来准备好好找个地方休息一番的时间,布莱恩硬着头皮找上了路西法。 “那个,路西法……” “嗯?你好。”黑发的青年转头看向他。 “你没事吧?” “……”路西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才开口问道: “你是指……” “那个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的眼神很不正常……” “……”路西法皱起了眉头。 他不太习惯被人询问的感觉,自己做的每一步都是心中有数的,还要向别人解释就未免太麻烦了。 “没事,你不用管我。”他摇摇头,不打算向布莱恩解释。 “……”被直接回绝的布莱恩心里自然不太好受,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去。 看到留着络腮胡子的布莱恩露出如此表情,路西法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不太合适。 ‘他……刚刚是在关心我么?’路西法不由得回想起过去爱露娜博士对他的喋喋不休。 那时,自己确实是不耐烦,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他应该感到无比的温暖。 因为,曾经从来没有人去在意过他吃了什么,去哪里玩了什么,和谁交了朋友。 他的存在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 而爱露娜博士,还有那基地里的其他人,是第一次对他的存在表示在意的一群人。 那段时光是他上辈子最为快乐的日子了吧……但那确实是很久以前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又再一次习惯了孤独呢? 不与人分享自己的所见所感,不对着别人露出笑容,习惯自己一个人思考,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一个人蜷缩在阴影里,就好像不曾活在世上一般…… 但是……那应该是上一世的自己。 这一世,就在刚刚!有人向他发出了关心的问候…… 这是多么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 那种自己曾经默默渴求着的感觉。 望向布莱恩有些失意的背影,树林中的阴影在他的后背上不断扫过,路西法轻轻张开了嘴。 ‘如果这个时候跟他打好关系…… 他应该不会无视我吧…… 他会好奇我的来历么? 他知不知道其实我还是蛮厉害? 他会理解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么? 也许我可以教他一些剑术,他也许会高兴。 我会不会有机会抱怨一下自己的烙印太弱? …… 甚至他会把我当作朋友? 然后他会详细地向我诉说他的过去,我静静地倾听。 接下来,也许我应该把梦境的事情告诉他,他会帮我一起出点主意什么的…… …… 这是不是一般的朋友之间该做的?’ ‘是吗?朋……友?’ 他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甚至紧张的有些胃痛。 ‘他都关心我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路西法伸出左手,对着布莱恩逐渐远去的身影说道: “等……” …… “嗯?”布莱恩一直在留意身后路西法的反应,听到回应他便立刻回过头。 “……”路西法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无形的空气像是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一样。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有什么事吗?”布莱恩歪头挑起眉毛。 “……对不起。”路西法只觉得自己面皮发烫,浑身都在燃烧。 “什么?!”布莱恩以为自己听错了。 果然还是算了吧…… “……”路西法感觉自己都快要失去对视界的感应了。 “谢……” “嘿,大哥!”提拉米突然上前一把搂住路西法的肩膀。 “这回可真的谢谢你了啊!” “要不是你,我们估计都得完蛋!” “……咳。”路西法地下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算了……他们不知道也没有什么……’ ‘没必要透露太多信息。’ ‘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样就挺好了,已经很好了。’ ‘我……应该知足。’ “没什么。”他的声音平静。 ‘……各取所需。’ “……大哥你还是这么不爱说话啊……” “……” “算了,来,我们先看看这次的战利品!”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麻布口袋,然后在路西法面前展开。 “大哥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随便拿!” “……”路西法的视界早就把口袋内的东西探知了一遍,但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求什么。 之前进化的时候,探险队主动把他们收集的材料拿出来让他成功进化,他一直心存感激,这一次他也不便强求什么了。 “……我建议我们留下一片残翅回村中做研究,剩余的全交给路西法。”站在一边的布莱恩突然开口。 “……”路西法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这些余烬,够你提升不少了吧?我们是真的用不上。”他笑着说。 “……” “还有,没关系。”他上前伸出手,在路西法是肩膀前停留了一瞬,然后轻轻地拍了拍。 “我们相信你。” ‘看来他听到了那声对不起。’路西法垂下眼帘。 ‘可惜我已经没有理由去相信任何人了。’ ‘以后不允许再这么天真了,陆曦衣。’ “……”轻轻地点点头,路西法抓去了全部的翅膀。 然后,他拿出四片残翅伸向眼前的三人。 “给你们的。”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人一片,留作纪念吧。”他淡淡开口。 “纪念?这……”布莱恩似乎觉得有点不妥。 “……谢谢大哥!”沉默了一会儿的提拉米突然露出笑容,接下了路西法手中的余烬。 他认为这是大哥对他们的认可,这可是无价之宝。 “……”拉索看着自己手中被提拉米塞进来的残翅,没有说话,但是嘴角的勾起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你们……” 布莱恩终于也笑了, “好,好!但这不仅仅是纪念,更是一种见证!你我共同的见证!”他举起手中的残翅。 树林间的缝隙中,透下来的“阳光”照射在残翅上,散发出朦朦的光晕。 “是我们和路西法之间曾患难与共的友谊的象征。” “……” “我……我大哥是真的无敌!” “少说两句吧,提拉米。”拉索笑着看着布莱恩手中的翅膀。 看着眼前露出笑容的三人,路西法却没有笑。 ‘这是最后一次,陆曦衣……’ 【灰烬之地】31 黑色蔓延 吞噬了甲虫怪物一家所留下的所有余烬之后,路西法虽然没有直接进化,但是能力却有了较大的变化。 曾经的灰烬操控没有什么改变,除此之外,他还多出了一个新的能力。 说是能力其实有点夸张,准确的来说是一种天赋,那就是音波感知。 路西法的皮肤变得对于微小的振动极其敏感,以至于不动用视界都足以听见他人讲话。 久违的听觉的恢复,起初让路西法感到了无比的新奇。但是时间久了,他发现这个天赋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帮助。 虽然直觉告诉他这个天赋还有更深层次的挖掘潜力,但是路西法并没有时间去一一尝试,剩下的潜力还是留到路上去慢慢发掘吧。 微微修顿了一下之后,四人立刻起身继续前进,快速离开了甲虫怪物们的狩猎范围。 继续前行了半天之后,几人又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 “呼——”布莱恩捡起地上掉落的余烬,笑着舒出一口气。 “快要到了啊……” “黑印村,就在前方大约不到两天的距离了。” 听闻此言,几人的精神都是一震,唯独提拉米皱起了眉头。 “两天……这也不算近吧?居然还有这么久啊……我好想快点回去……” “真是……”拉索在后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往回赶了少说也有五六天了吧?来的时候可是更长。” “才五六天吗?我怎么觉得和大哥已经相认了好几周了?” “……” “不过,最近好在没有遇到什么怪物,如果保持下去,估计明天晚上就能回去了。”布莱恩越是计算,嘴角就越是上扬。 提拉米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不急不慢地说:“按理说这样才是正常的速度嘛……之前几天遇到的事情简直就是把好几次任务的意外一股脑全赶上了!” “诶,大哥你说是不是?你以前有遇到过这么多屁事吗?”他大胆地把手放在了路西法的肩膀上,见到他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暗自欣喜。 “……”路西法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怪物少不是什么好事。” “……” “……” 三人的好心情都被这一句话给浇灭了。 然后,他们立刻反应过来路西法说的是事实。 怪物稀少,往往意味着有异常强大的高阶怪物经过! 虽然经验和理智都在这样反馈,但是他们却不愿意去当真。 难道……又将有一场苦战降临么!? “怪物少,但是有。”路西法转头看向布莱恩。 “……”身为队长的布莱恩立刻想明白了路西法想要表达的内容。 当初二阶暴食者来临前可是吓得整整一晚上都没有怪物来袭! 也就是说,这个怪物可能并不是那么难对付的角色,或者早就离开了! 甚至这条路就是当初那只暴食者所经过的路线! 这么说……他们用不着担心了? 想到这里,布莱恩放下心来,对着路西法笑了笑,继续专心赶路。 自从上一次路西法只身一人前去帮助三人脱难,这段时间以来几人的关系愈发的融洽起来,之间的信任程度,也上升了不少。 甚至路上无聊的时候,他们还会聊起天来,互相指责对方战斗时的表现,然后再相视一笑。 这一行人已经少了许多一开始的压抑与戒备,变得更像是一个团队了。 就连路西法,这一路上也没板住脸,笑过一两次。 很快,在天色逐渐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是什么情况?”提拉米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黑压压的一片。 “……”布莱恩锁紧眉头,一种极其心慌的感觉在他心底弥漫开来。 展现在他们左侧的,赫然是已经好久都没有看到过的茂密森林。 换句话说,就是几人一直极其忌惮的——“黑森林”。 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漆黑树木参天而立,原本稀疏的树林在他们面前变得无比狭窄,树与树之间的间隙仅能勉强走进两人,茂密的树冠遮盖住了天空洒下来的光线,使得这里显得阴暗而恐怖。 “这里……怎么会出现黑森林?”一向阴沉的拉索也忍不住发出惊叹。 “不会是走错路了吧?”提拉米回头看向布莱恩。 “……”冷汗从布莱恩的额头上滑落,一种怪异的危险感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那是一种,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不妙,很不妙! 他深吸一口气,从身后抽出卷好的地图,眯起眼睛仔细搜寻起来。 没错……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白森林的…… 我们的路线……并没有错…… “黑森林……在扩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提拉米睁大眼睛,反应比布莱恩还夸张。 “不可能,上一次扩张还是三百年前,没道理这么快就扩张到这里……”拉索试图反驳,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 事实就摆在眼前。 “……”路西法看着眼前的黑森林,皱起了眉头。 里面散发的气息还是那么让人难受。 不等他发问,不远处的一道声响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咄。” “……” ‘这声音……’ “咄——”似乎更近了。 他按住布莱恩有些颤抖的肩膀,指向了声音传来的那一侧。 “咄!” 这回声音彻底清晰下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伐木的声音。 ‘是那个诡异的伐木人?’ 路西法捏住布莱恩的肩膀,正准备把情报透露给他。 “是平衡者……”布莱恩脸色发白,声音低沉得可怕。 “该死,连它都出动了么……”他伸手拦住路西法,缓缓退后。 “咄!!” 一个伐木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同时一斧子狠狠砍在了身前的树上。 他背对着四人,身上依旧穿着破旧的衣裳。 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他面前被砍的树干依然完好无损。 这正是当时路西法遇到的那个诡异的伐木人! ‘这就是布莱恩所说的平衡者?’ 来不及细细打量,在看到伐木人缓缓抬起斧子的同时,布莱恩突然大喊道: “跑!!向后跑!!!” 喊罢,他转身便向着来的方向发起狂奔,同时伸手拉了路西法一把。 “……”没有多言,路西法立刻一齐转身,运起身法,轻飘飘地向着前方飘去,速度甚至比布莱恩还要快上不少。 “呼——”耳边全是呼啦啦的风声,路西法看准时机,一把捞起身旁的布莱恩,体内的透玉劲疯狂运转,带起一阵阵狂风向着前方冲去。 另外两人紧随其后,匆匆的逃离了黑树林的方向。 “咄!”身后隐约传来斧子砍在树干上的声音。 …… 前进了不知多远,就在不时提拔一下三人的路西法体内的内劲快要耗尽之时,布莱恩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呼,呼,不用跑了,呼,哈——”他自顾自地喘着气,根本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来。 另外两人也是同样的状态。 唯有路西法一脸平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三人的回答。 “哈,哈——真刺激……”提拉米仰头倒在地上,用胳膊挡住眼睛。 “这,还是我第二次,看到平衡者……”布莱恩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抹掉脸上的汗水。 “……”路西法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三人的状态彻底恢复。 ……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干脆直接在原地利用炽能建起了一个篝火,才互相反映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黑森林扩张!而且还是平衡者亲自动手!” “这下麻烦了,必须尽快告诉村里的人,让他们赶快准备迁移!” “希望现在黑森林还没有扩张到村里……”布莱恩把指关节捏的发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看来问他是指望不上了,路西法又看向身边的提拉米。 “嗯?大哥?哦……这样啊!”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弟,他立刻明白了路西法的意思,开始解释起来。 “平衡者是指维持黑白森林之间平衡的关键存在,它也算是一名灰烬之民吧,但是是极为特殊的一位。” “首先它是唯一一位能够对树林造成直接影响的灰烬之民,任何被他的斧子砍中的生物都会立刻死亡,然后在原地长成一棵树。” “不只是生物,就连树本身它也可以改变形态,或是变成黑森林中的死寂木,或是变成白森林中的黑铁木。” “而一旦被改变了形态,其本质也会发生变化,就会真的彻底变成相应的树林!” “而且,它是无法被阻挡的……” “黑森林那种环境根本不可能适合人类居住,一旦它扩张到了村子里……”说到这里,提拉米叹了一口气。 “……”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路西法陷入了沉默。 ‘也就是说,黑印村很有可能也不再安全了?’ ‘这样下去危险的日子根本就没有尽头,也许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 …… “好了。”篝火对面的布莱恩突然开口。 “这样想下去也没有用,平衡者一般不会对人类直接出手,我们赶紧休息一晚,明天绕道吧……” 篝火安静地燃烧着,火光一动不动地映在布莱恩的脸上。 他颓废地坐在那里,眼眉低垂。 也许是路西法的错觉,他总感觉布莱恩脸上的影子在不断地扭动着,好似恶鬼一样。 【虚空】6 心法 视界没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能“看”到周围,但是看到的东西虚幻而又不清晰。 ……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又来到梦境空间了么。’ 他环顾四周,很快便看到了端坐在古井旁的镜花。 这一次她没有打着花伞,而是依旧带着以前的笠帽,垂下的轻纱遮住了她的双眼。 她端坐在不知何时出现的青石小凳上,旁边的青石圆桌上正放着一个小小的石杯,不断有白雾从中飘出。 只见镜花缓缓抬起衣袖遮住嘴唇,举起石杯优雅地抿了一口,然后将其轻轻放在石桌上,被遮挡住的双眼似乎在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雾茶……好怀念的味道。” “唔……又见面了,陆公子。” “嗯……” “公子,看起来发生了不少变化呢。” “……” 镜花抬起玉指对着陆曦衣遥遥一点:“您对现实的归属感越来越强了。” 陆曦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虚幻无比,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这……” 这是因为他在现实中与其他几人的关系更加紧密的原因么? 越是相信现实,越是远离梦境。越是虚度光阴,越是沉迷虚幻。 ‘再这样下去,我就再也联系不到镜花了?’ “公子不用担心哦,坚持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镜花微微后仰,将手抬到面前,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只希望,公子不要忘记了妾身才好。” “……” 这个镜花,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她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浑身上下充满着神秘感。 后来又发现她说话一板一眼,对自己的态度毕恭毕敬,谦逊的让人不知所措。 再后来到现在,则是又稍微有一些轻佻和随意感,虽然说话的方式没怎么变,但是那种感觉…… 就像是混熟之后装不下去了,开始原型…… 这时,镜花的脑袋突然一顿,然后对着陆曦衣微笑着说道:“嗯,公子有什么疑问可以直说出来。” “……” 陆曦衣面色不变,自然而然地开口把之前发生的经历说了出来。 尤其是关于“孤月剑圣”的记忆,和自己在战斗时涌现的杀意。 “……原来如此,看来公子是得到了来自异世界的记忆传承。” “第一次反馈就得到了如此完整的传承,看来公子把不少信息投进【古井】中去了呢。” “记忆传承虽然不是什么少见的东西,但是也有着其不凡之处。” “由于信息的高维联动关系,传承者与传授者甚至有可能达成跨越时空的交流,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体验。” 听到这里,陆曦衣想起了孤月剑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举起我的剑。” “传承者。” 这么说,她真的是在对他说话? “不过传授者的话也不一定是对的,公子得到的也未必是什么高级传承,如果不喜欢对方的意志,不去遵守也没有关系。” “妾身希望公子能够记住,在这里,个人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陆曦衣确实不太适应孤月剑圣的思想,那太激进了,孤高而锋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而他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融入普通人当中,与每个人都保持良好的关系。 虽然这个想法对他来说难度很大,因为他连主动开口都做不到…… “还有就是杀气的问题。”镜花绵长的声音将他从思索中拉出。 “按照您的描述,公子应该是领悟到了杀气爆发的雏形了。” “甚至带有了一丝【心法】的影子。” “如此看来,公子实在是天赋异禀呢。” “……心法?”陆曦衣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但是在镜花说出口的同时,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专注感被凝聚在了【心法】二字上。 难道这心法,和古井一样是特指的某种东西? “是的,是【心法】,妾身这里所指的,是【水月】中特有的心法。” “……” 似乎说到了重要的地方,镜花缓缓从石凳上站了起来,面对着陆曦衣一字一句的说道: “与物质界的心法不同,水月的心法是完完全全的运用心的力量,运用意志的力量。” “不依托于外物,没有秘籍,没有修炼的方法,有的只有一颗心,一种强大的意志。” “而心法,也正是组织能够令某些人闻风丧胆的原因。” “每个水月的正式成员,都会领到一份心法。” “心法没有任何的杀伤力或是特殊能力,但它也是万能的。” “这个公子在之后就会明白。” 听到镜花如此郑重的介绍,陆曦衣心中不免对这个心法有了一丝丝的好奇。 “当然,公子若是完成了新人试炼,成为了正式成员,自然也会领到一份心法。” “妾身只是没想到公子这么快就对其有了接触,所以才没有提前说明。” 意外地得到了心法的信息,陆曦衣最初的问题却没有得到解决。 “那么,我还可以继续使用这一招吗?它会有什么副作用么?” 他回想起自己当时面目狰狞,体内透玉劲自动运转的状况,不由有些担心。 “心法的力量来自内心,它与使用者本身息息相关,若是公子觉得能够压制住心中的杀意,那便不存在副作用,若是压制不住,那便少用为妙。” “有一点公子说的不准确,杀意并非一种可以扭曲人心的情绪,在涡流世界中也不会因此得到加成。若是恨意或是嫉妒之心也许会有效果,但杀意是一种确切的意志,它不含有任何情绪,只是一种极其纯粹的,不求回报的意念。” “那就是————杀。” …… ‘我死了。’ …… …… !!! 陆曦衣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仍飘在原地,眼前是亭亭玉立的镜花。 ‘我……没有死?’ ‘不,我刚刚确实是死了。’ “……” 他抬头看向镜花。 “……额。”镜花不太自然地偏过头,咬了咬牙。 “妾身刚刚只是演示了一下心法——【杀意狂潮】的一小部分,没有别的意思……” “因为这个心法和公子所运用的有很大程度上的相似之处。” “……”陆曦衣没有回答,心里却充满了疑问。 他从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中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但这确实让他的心态有了一点点的改变。 ‘她在帮我领悟心法?’ ‘为什么?而且表现的有些刻意……’ ‘不对,也许她没有顾忌我本人是否察觉,而是在装给其他的某个存在……’ ‘还有别人在关注这里?’ “……”有点复杂啊。 “好了,时间不多了,公子还有什么要投入古井中的信息么?”镜花恢复了笑盈盈的常态。 “……”陆曦衣也没有多说,他摇摇头,表示没有。 并不是真的一点没有,而是没有必要。 本来积攒的信息就不多,再加上上回的传承都没有吃透,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没有了吗?那好吧……那么我们下次再见。”镜花笑着对他摆了摆手,陆曦衣只感觉一阵恍惚,身体的知觉便在缓缓恢复。 “啪,啪。” 有什么东西正在拍打着他的身体。 “醒醒,快醒醒!路西法!” 熟悉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焦急的响起。 【灰烬之地】32 漆黑的斗篷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睁开了眼睛。 “大哥!出事啦!” 耳边传来刺耳的哀嚎。 接连的脚步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路西法皱了皱眉,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刚睡醒的他并不是很清醒,四肢还有些发软。 他睡得太沉了。 刚刚从无比安全,又有美人相伴的梦境中醒来,回到随时可能遇到危险的现实世界中,任谁都会产生一种不真实感,一种对苏醒的不满。 这时的人是防备极低,对现实的归属感极其薄弱的时刻。 他们的理智就像温暖的血液一般,还没来得及供满大脑。 所以他们更容易被情绪驱使,做出让他人不明所以的举动,就如同起床气一样。 但是有的人心里不全是责备他人的想法,他们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发火,而是恢复理智,搞清现状。 路西法曾经也有起床气,但他瞧不起那种失去理智的自己,所以他学会了忍耐。 他学会了开导自己,他明白一个人的心中首先要责备的永远是自己,而不是他人。 从每一件反感的事中反思自己,获得改变,这就是陆曦衣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 “……”从腰间抽出黑剑的同时,他已经知道了四周的情况。 很反常的情况。 四周的白雾翻涌着,似乎被神秘的力量所搅动。 一个,两个,三个…… 足足十多个成年人大小的身影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这些黑影以他们为圆心,均匀地将他们包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包围圈。 “沙沙……”它们脚步缓慢,正环绕着他们不断地行走着。 “……这是可能灰烬之民。”身旁的布莱恩脸色难看地对路西法说到。 又是他们? 似乎是看到了路西法眼中的疑惑之色,布莱恩开口解释: “不是上回的那群,这一次是新的,从未被记载过的存在们。” “没错,典籍里从来没有说过灰烬之民会绕着什么东西转圈……”身后的提拉米补充着,也是一脸严肃。 “如果……它们不是灰烬之民呢?”同样是刚醒不久的拉索提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你……是说它们是怪物?你在开玩笑?如果是怪物的话,早就扑上来了!”提拉米焦急地否定着。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布莱恩突然说道:“……我刚刚上前确认过了,确实看不到对方的面容。” “……”拉索立刻没了后话,毕竟谁都知道,灰烬之民的脸正是看不到的。 “它们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欲望,却把我们给围住了。”布莱恩锁紧眉头,完全不理解这些黑影的意图。 “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包围圈缩小了。”路西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什么!?”布莱恩连忙抬头看去。 黑影们依然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不慌不忙地绕着圈子。 好像……是比刚才近了一点? ‘不妙,非常不妙!’布莱恩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笼罩着自己。 身为队长,他的决定会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 现在他该怎么办?! “呼……”冷汗从他的后背冒出,布莱恩不得不深呼吸几次来调整心态。 这时,他看向了路西法。 路西法依然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好像什么东西都无法让他感到震惊一般。 看着路西法一副漠然的样子,布莱恩也被感染,渐渐恢复了平静。 虽然脑子里依然什么都没有。 ‘路西法这家伙……似乎有一种奇怪的能力,能让周围的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他看着不远处缓缓移动着的黑影们,侧头对着路西法问道:“它们快要过来了,你有什么办法么?” “跳过去。” “什么?!”布莱恩睁大眼睛,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怎么没想到。 第二个念头是,这怎么可能有效。 那些灰烬之民每一个都有着一般成年人的身高,如今围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人墙,正常人怎么可能跳的过去? 路西法却不是这么想的。 在他眼中,所谓的灰烬之民虽然诡异,但是更像是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不会应变,只会执行简单的动作。 他有身法,可以勉强当做轻功来用,飞越人墙根本就不是问题,哪怕带着别人也不会有难度。 不过路西法向来谨慎,在这之前,需要进行一个测试。 那就是这些不会说话、又不与人交互的灰烬之民,究竟会不会对他的举动作出反应? 与布莱恩三人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他的想法后,路西法转身向着那些黑影走去。 “大哥!小心啊!”身后传来提拉米的呼声。 “……”心头微微一暖,路西法没有回应他。 待到离近了,这些黑影的真身终于彻底在视界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个披着厚重黑袍的神秘人,看上去笨重而饱历沧桑,它们的面部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中,颇像传说中的邪教人士。 “沙沙——”此刻它们正低垂着脑袋,相互跟随着绕着他们转着圈子。 “……”哪怕离得如此之近,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这让路西法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 他上前一步,体内的透玉劲飞速旋转,凭空引发一股拉扯之力,将他带到半空中。 内劲运转之间,路西法已经来到了怪人们的头顶。 就在这时,他身下的怪人斗篷一涨,如同一张包罗万象的大网,铺天盖地的包了过来。 “!!!”事发突然,但是路西法也算是早有准备,环气蝶游中的蝶游篇便是为此而生。 只见他半空中的身影一闪,竟是硬生生瞬移了将近半米。 当然,这还没完,紧接着,他又是一闪、二闪、三闪…… 透玉劲不要钱一般的疯狂消耗着,一顿连闪过后,空气中只留下一连串的残影,而路西法已是险之又险的回到了原地。 “呼……”他轻舒一口气,又连着向后小跳了两步。 再抬眼望去,那怪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自顾自地行走着,不断缩小着包围圈。 “……” 失败了。 ‘这下麻烦了。’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一众怪人,几个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沉重。 感受着周围越来越诡异的气氛,陆曦衣心中暗道不妙。 若如同镜花小姐所说,在涡流世界中,令人发狂的情绪是一种武器。 那么现在,无处不在的恐惧已经为这个世界创造了一把极为恐怖的武器。 怪人们不断缩小着包围圈,几人最后不得不重新聚拢到一起。 “嗦!!”一团火球迅速地从提拉米手中爆射而出,眨眼间便钻入了一名怪人的身体里。 怪人漆黑的斗篷旋转着,将火球彻底包裹住,不一会儿,便再也没有一丝火光透露出来。 见到这般景象,路西法皱起了眉头。 攻击无效。 而且那斗篷的颜色……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漆暗,好似一个怪物的巨口,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哼。”身后的拉索突然冷哼一声, 他猛地踏前一步,挥出手中的弯刀劈向已经近在咫尺的怪人们。 路西法记得那柄弯刀,听说是村里的铁匠临行前送予他的。 “噗!”传来的是如同砍在悬挂着的破布上的声音。 刀尖砍中的地方迅速凹陷下去,拉索只觉得那漆黑的斗篷上传来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吸力。 “!!!”来不及站稳,他的整个人便被斗篷所包裹住。 “啪!”脚腕处传来另一股拉力。 ‘是路西法?’ 在千钧一发之际,路西法快速伸手,抓住了被斗篷卷入的拉索。 拉索心头一喜,连忙配合发力,想要从斗篷中脱离出来。 可是,那股拉力突然一顿。 然后,一股巨大的推力从他的背后传来。 “??”全身的发力点全部都放在路西法身上的拉索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身体迅速的失去了控制。 “路西法???你??!” 【碎片】 6号 四周被黑暗吞噬,寂静无声。 路西法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当时明明已经把住了拉索的脚踝,只需要一用力,便可以将他拉回。 谁知道,那些怪人们背后的漆黑斗篷突然全部张开,如同黑暗的天幕,一瞬间便笼罩住了四面八方。 黑暗突然来袭,一切光线,一切声音,全部被那无边的漆暗所吞没。 四个人竟是全部被卷入了那片黑暗之中,无一幸免。 ……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路西法睁开了眼睛。 “吧嗒……吧嗒……” 匆匆的脚步声回荡在这条长廊。 墙角的白色壁灯一盏一盏的向后略去。 两个个头不高的小孩子正在快步走向走廊的尽头。 正是3号和4号。 ‘这里是……又是回忆么……’ 路西法按住脑袋,虽然担心现实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此时只能压下心中的焦虑。 ‘也好,正好缓和一下心情。’ …… “喂,真的假的,又有新人加入了?” “那他应该是分到【5号】还是6号啊?” “你觉得他的病症会是什么?”小女孩3号喋喋不休地问着。 “……” 【5号】的位置一直是一个话题,按理说4号之后就该排到第5号了,但是如果按照4号本人的说法,这附近应该还存在着一位行踪诡秘的“隐形人”,只是谁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罢了。 所以【5号】的头衔就暂且安在了那名“隐形人”的头上。当然,那名所谓的隐形人,其实就是以睡梦之躯来到这里的陆曦衣。 “喂!我和你说话呢!4号!” “我怎么知道。”4号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3号,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稀奇物种。 “……那你猜猜嘛,好歹理理我呀……”3号脸都气红了,甚至连新来的病人都不再去关注。她打算和这个该死的闷木头好好说道说道。 “等等,不对哎,你为什么总是……” 不等3号说完,4号突然停住了脚步,害的身后的女孩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到了。” 他回过头,伸手指着身侧的房门对3号说道。 “呃……” 3号抬起头,看到头顶的门牌上刻着三个大字: “接待室” “他们已经到了,进去吧。”4号说着,就要伸手去抓门把手。 “等等!” 3号突然捏住了4号的后衣角,表情变得扭捏起来。 “我……我有点紧张。” “那个……明明是他来找我们比较好吧……” “……”4号挑了挑眉毛,回头面对着3号的脸。 “哎呀,你把眼睛先闭上!”3号看到对方那双无神的眼睛就觉得心底发毛,她连忙伸手按住4号的眼皮。 “以后你就一直把眼睛闭着就好了,不用睁开,反正也用不上……” “……”4号听话地没有再睁开眼,但是他的视界一直锁定着3号的面部。 “……我也紧张,而且很紧张。”他轻声说着。 “……哎?”3号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哪有他那样面无表情的紧张啊!谁会信啊! “但是那改变不了什么吧。”4号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回过头按下门把手。 “去克服,而不是习惯。” “咔嚓…吱——” 门被4号推开,缓缓显露出房间内的三道人影。 爱露娜博士、蓝西装男子、还有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穿着深灰色的卫衣,随意地站在一旁,此刻正回头看向推门而入的4号两人。 “……那么,这两位难道就是……?” 他神色低沉,伸手指向门口的两人。 “是的,没错。” 爱露娜博士点着头招了招手。 “3号4号,快过来欢迎一下!” “他以后就是这里【6号】啦,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哦。” 她伸手揉搓着4号的头发,微笑地看着3号。 ‘手,细菌,头发,脏乱……’ 混乱的思绪在4号心头涌动,但很快又被他压制下去。 “嗯。”4号不动声色地回应着,视界转向这个新来的所谓的“6号”。 对方一头黑色短发,身子比他和3号都要高大的多,但依然是一副年轻的样子,应该正处于青年时期。 此时他面无表情,双手正随意地放在衣兜中,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无比。 ‘6号么……看来5号的位置暂时是确定了。’ ‘面前的这个人……他也患有某种病症。’ ‘某种可以被称之为超能力的“病症”……’ 此时的4号不由得感到迷惑。 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真的有如此之多吗? 他来到这里才区区几个月,便又有一名新成员加入进来…… “你们好。” 【6号】对着3号和4号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爱露娜。 “……” “啊,对了,忘和你具体介绍了!”爱露娜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先是指着小女孩说到: “这是我们可爱的3号!” “也……也没那么可爱的……”3号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拘谨。 “哈哈,然后这里是我们帅气的4号!”她把手指向一旁的小男孩。 “……”4号知道对方没有讽刺的意思,但他还是感到浑身不自在。 “嗯……明白了。”6号点点头,低头看向4号。 6号的外貌大概是十七八岁的青年,身材要比仅仅十岁的两个孩子高出不少。 而在当下,最让他感兴趣的便是这个被称为4号的孩子了。 ‘这个孩子为什么要闭着眼睛呢……?’ 比起和普通小女孩没什么两样的3号,一直闭着双眼却又行自如的4号显然看起来更加神秘。 ‘她拥有着怎样的……“天赋”?’ 6号看了一眼身旁的爱露娜。 “我能知道她们‘病症’的具体情况么?” “这个嘛……以后你自己探索吧!”爱露娜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接着说道:“毕竟还是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意愿的啊…” “自己的意愿……”6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么其他人呢?”他突然再次发问。 “哎?” “既然我是6号,那么还应该有1号,2号,5号他们吧。” “他们也在这里吗?” “……”4号皱了皱眉头,别过了头。 这个6号给他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明明作为一个新人,却仿佛没有新人的自觉…… 而且…… “这个人好可怕……”身后的3号扯了扯他的衣角。 “……嗯。”4号低声回应着。 ‘看起来不苟言笑,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 ‘……那就不相处好了,至少不会像3号那么粘人。’ “其他的人啊……”爱露娜博士点了点下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工作人员们以后你都会看见的,不过【1号】他最近一直在外地,短时间之内估计是见不到了。嘛……还是蛮想他的……” “【5号】也是……不过这个人比较特殊,我们也把他叫做“无号”……嗯,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问4号吧!毕竟目前只有4号能够感受得到5号的存在……” “4号……”穿着深灰色卫衣的阴沉青年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男孩。 “……”4号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好像摊上了什么麻烦。 “至于2号嘛……”爱露娜渐渐拉长了声音。 “?”6号似乎提起了兴趣,他回过头,等待着博士的后话。 “2号?出来欢迎一下!” “来了来了!”小男孩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3号疯狂的拉扯着。 “2号说她要好好地搞一搞这个6号!” “搞?”4号微微侧头。 “毕竟她最讨厌这样面瘫摆场面的家伙了!”3号有些兴奋地小声说道。 “2号……?” 房间中没有一点点回应的声音,就好像爱露娜在和空气说话一样。 “……”新来的6号没什么表情,他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那个“2号”的身影。 “2号~别闹了,快出来一下!”爱露娜对着墙角呼喊,却发现那里的摄像头只是在机械地转动着,根本没有对准自己。 “嘻嘻……”4号能感受到3号抓住自己衣角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这么兴奋的?这个家伙……’ 4号回头看了一眼3号,有些无语。 “不在?” 一直没有说话的6号,此时终于开口。 “不不,她一定在的……呃,可能是还没有注意到这里……吧?”爱露娜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那么是隐身之类的吗?这个2号。” “要说隐身的话,那应该是5号,2号的病症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爱露娜一边解释着,一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3号和4号。 “……”6号顺着爱露娜的视线一同看向了他们。 “小姑娘,你知道些什么吗?”因为3号躲在4号身后,他只好弯下腰对着4号问道。 ‘小……姑娘?’ 4号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注意到对方的称呼似乎不太对劲。 ‘他叫我小姑娘吗?’ “那这个2号……为什么要躲着我呢?”6号直起身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躲?!’一直藏在电路里的2号,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就炸毛了。 ‘他哪里看出来我在躲了?!’ “……”4号低下头,令人看不清表情。 他身后的小女孩不禁有点发懵。 ‘他刚刚管4号叫小姑娘?’她呆呆地看着身前的男孩,品味着刚才这个新来的说的几句话。 2号明明是在让6号下不来台,现在反而被对方一个刻意强调的“躲”字气的不能自理…… 单纯的3号自然没有想到那么多,但是她也隐隐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 ‘同时得罪了两个人……这个6号,是大笨蛋吗?’ 她抬起头看向6号,却模糊看到了对方嘴角的一丝笑意。 ‘这个人……?’ 【碎片】 2号 “我是男的。”4号低声说到。 “……”6号疑惑地低头观察起来。 漆黑的虹膜,细长的睫毛,苍白的皮肤,纤细的身材,尚未突出的喉结,还有因为长时间没剪而盖过了双耳的短发…… 嗯,再加上稚嫩的声音,怎么看都是个冷冷的女孩子啊。 “……哦。”6号半天才回应道。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不过4号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耗费太多时间。 现在应该是新人6号和老人2号的对线才对。 “……躲?我躲什么了?”果然,2号的声音终于从音响中传来。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4号知道那只是电子合成音。 “那你为什么不露面呢?”6号微微歪头,一副很无辜又好奇的语气。 要不是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估计就有傻子要信他了。 “你……”2号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这还是4号第一次听见2号以这种语气说话。 “啊……哈哈,2号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嘛……”爱露娜连忙在旁边打圆场。 “这样吗。”6号点点头,似乎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了。 “……你看到又能怎样?”2号的声音继续从音响中传来。 她话音刚落,房间内的大屏幕立刻打开,上面显示出一张年轻美丽的面孔。 显示屏中的少女双目紧闭,黑色的长发在身后缓慢飞舞飘荡,脸色看起来苍白而虚弱。 6号看到这一幕,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眉头突然深深地皱起。 “人工智能?” 他的语气虽然是询问,其中的冷淡却毫无保留。 “抱歉……我还以为在这里的都是人类呢。”他的眼神冷冽下来,环视四周,似乎起了疑心。 “2号她是人类!”爱露娜见状不对,连忙解释。 “……”站在一旁的4号不禁有些疑惑。 人工智能?那是什么? 还有这个6号为什么这么在意别人是不是人类? “不错,你见过哪个AI像我这样通情达理了?”2号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吹着,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6号眼神中的冰冷。 “你是人类?”他的眼神缓和起来,但是语气中依然带有深深的戒备。 “……怎么证明?”6号回头看向3号和4号。 “你们见过这个2号的本体么?” “哎?”3号一愣,这同时也提醒了旁边的4号。 确实……他自从加入这里,一直没有见过2号的人身。 这个2号……就好像住在电脑里一样,在基地内部网络中无处不在。 难道……她真的不是人类? 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根据气氛判断,4号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见到3号和4号一同摇起了头,6号眯起了眼睛。 “爱露娜博士,外面的状况您也不是不知道。”他盯着女博士的双眼,低沉道:“有些东西……” “……哎呀我知道的,2号她真的是人类,只不过她的病症有点特殊……”爱露娜连忙打断6号的话,抓了抓头发说道。 “……抱歉,唯有这一点必须要确认。”6号不再看她,而是转而对着4号发问: “你知道2号的本体在哪吧?” “……”4号沉默地点了点头。 “?”爱露娜和3号心中同时充满了疑问。 4号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没人告诉过他! 尤其是小女孩3号,她作为“老人”自己甚至都不知道2号的本体在哪,如今看到4号居然知道,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丝怪异的感觉。 4号心里也知道不妙,2号这个人虽然自称大姐姐,但是性格随意自我,经常没事就耍他和3号玩,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好。凭借着自己的病症,4号早就暗中确定了2号本体所在的大概位置,也算是以备不患,如今这一准备居然一下子就被这个新人6号兜了出来。 “好,请你带我去。”6号人狠话不多,上前一把按住4号的肩膀。“你说方向便好。” “……”虽然不知道6号要做什么,但是4号也知道如今确实有必要确定一下2号的身份。正好被玩了那么多次,也该适当性的报复一下了。 “地下二层。”话音刚落,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上4号的心头。 “不要抵抗。”6号在他耳边轻声提醒。 下一秒,先是失重感,然后是一种被一层水膜包裹住了的感觉。 紧接着,水膜被戳破,清爽的空气涌进来,脚底隐隐传来踏实的触感。 “……?!”深吸一口气,4号猛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地下一层正对着之前房间的地板上。 “……”不等他回过神,又是一阵失重感传来。 呼…… 啪。 双脚再次踩在了坚实的地板上。 而这一次,他已经来到了地下二层。 ‘……穿墙?不对……’回想起刚才的经历,4号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然后呢,怎么走?”6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猜测。 “直走,快要到了。”4号若有所思地伸手指向面前的墙壁。 6号不再多说,带着他大步走向前方…… ……此时的接待室。 “他会穿墙?!怎么这样?”2号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 “博士,快阻止他们啊!他们快要找到我了!”屏幕上的2号表情变得有些焦急。 “呃……”爱露娜博士呆呆地看着刚才6号和4号所在的地面上,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没办法……”她蹲下来摸摸地面,似乎还在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 “这个6号的病症……有点复杂。” 3号站在后面,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一脸呆滞。 “那怎么办啊……等等!你们别过来!哎呀!”2号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啪。” 眼前的屏幕也一下子关闭,变得一片漆黑。 “……”爱露娜博士叹了口气。“看来是被抓出来了啊。” 又过了两分钟,房间一侧的墙壁突然如同水面一样波动起来,三个人影从中显露出来。 除了站着的6号和4号之外,多了一个被抱起来的少女。 她留着修长的黑发,一直垂到地面,身形纤细高挑,被一套洁白的紧身衣包裹,少有的露出来的皮肤全部白皙一片。 此刻的少女正被6号以公主抱的姿势抬在手上,一脸虚弱。 “你……这混蛋,别把我带过去!放我下来!”她伸手去推6号的胸膛,但力气小的就像是小猫小狗一样。 “……”虽然声音不一样,但是这个语气,一听就是2号了。 “这就是……2号……姐姐?”3号的语气先是疑惑,然后慢慢地转变为一种奇怪的语调。 “-.-!!”被称作2号的少女慌忙地转头扫视了一眼周围,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众人中央。 “啊啊……你先别说话……”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小脸迅速变得通红。 “该死……怎么这样……”她的声音小的只有6号和4号能够听得到。 “……”6号目不斜视,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眼也不多看怀里的2号。 4号则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这就是2号……大姐姐。” “……”2号缩了缩身子,但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看吧,2号确实是人类,只不过她的身子太过虚弱,所以一直把她放在护理仓中……”爱露娜立刻解释起来。 “嗯。”6号点点头。 “嗯什么嗯……这下你满意了吧?还有别的话好说吗?”2号转过头,把通红的脸埋进6号的胸膛里,闷闷地嘟囔着。 “……长得还行。”6号皱着眉瞥了一眼二号,又斟酌了半天才说道。 这下引着所有人都看向了2号。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似乎变得奇怪了起来。 “……闭嘴。”2号咬牙启齿地回应,“快放我下来。” “……站的稳?”6号阴沉着脸,双臂突然一松。 “呃!哎呀……呀!”2号猛地往下一沉,双腿发软之间,连忙伸手揽住6号的脖子。 “别……你先等等!”她整个人竟是直接挂在了6号身上。 “……”6号无奈,又伸手把住了2号柔弱无力的身子。 “……你……完了。”2号一边放着狠话,一边脸上红得发烫。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噗…”爱露娜博士首先撑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她捂着嘴,双肩不断耸动着,似乎憋得很辛苦。 “……?”3号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变得欢快起来了? “哼哼……”6号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4号见状,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突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身后。 “……嗯?5号?你也在啊。”4号微笑着打起招呼。 “……”路西法站在4号身后,看着接待室内的一片狼藉,无声地笑了笑,刚准备抬手。 然而就在下一秒,无边的黑暗突然将他笼罩。 【灰烬之地】33 无光之城 无边的黑暗,无边的死寂…… 路西法微微抬起的手顿了顿,又再次放回,他知道,回忆结束了,美梦该醒了。 是时候面对那黑暗又绝望的现实了。 路西法独自站在黑暗中,等待着光芒重新笼罩。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变化。 ‘怎么回事?我还没有醒来?’ 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和那诡异漆黑的斗篷一个颜色,可是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直持续到现在。 没有被斗篷包裹住的感觉,没有身后队友们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片漆黑。 好像还有一些细小的东西…… ‘等等……难道说……?’ 路西法迅速回过神来,视界开始向着四周延伸。 脚底下不知何时已经踩在了软糯的泥土之上。 手中却已经空无一物。 四周没有人,有的只有空气和漂浮着的细小灰烬。 视界开始深入泥土,获取着更为详细的信息。 这泥土和白森林中的不一样。 不是那种干硬的、散布着土块的苍白大地。 而是如同后花园一般潮湿的黑土,柔软的、蓬松的、雨林中随处可见的泥土。 空气中的湿度有了明显的上升,远方隐隐传来呼呼的风声。 白森林里是不会随意起风的。 ‘我已经醒来了。’ 这里是哪? 路西法面色不改,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想。 看来那漆黑斗篷并没有将他们真正的包裹起来,那更像是一直传送方式。 将他们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什么地方能够诡异到没有一丝光线的存在? 路西法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所谓的“异界”。 他的目的本就是逃离涡流,来到异界。这个涡流世界更像是他抵达目的地前被截停的关口。 那么,现在他算是成功逃出来了? 应该不是。 来到这里的过程诡异的很,更像是一种强迫传送,丝毫没有体现出涡流世界的难缠,如果镜花小姐没有说错,那么逃离涡流应该是某种更加艰难的过程。 如果说灰烬之民是涡流世界的一部分的话,那么现在更像是涡流主动把他送到了某个地方。 所以是什么地方呢? 路西法大脑运转的飞快,通过最终目的来反推涡流的举动,他很快联想到了涡流本身的特性。 ‘镜花小姐说过,涡流会污染身处其中的智慧生命,那么这次的传送是为了更深层次的污染我?’ ‘涡流像是沾黏在世界上的污渍……镜花小姐曾说过这样的话,可为什么它还是被称为涡流呢?’ ‘涡流这个词的本意,是只会不断的卷入外物,然后主动将它们推入更深的地方……’ ‘主动……’ ‘更深的……黑暗么。’ 路西法的猜测到此为止了。 再无思乱想下去只会扰乱他的心情,所以他要点到为止。 ‘那么,其他人呢?也在这附近么?’ 他想要张嘴呼喊,但是四周的寂静让他难以开口。 “咚咚——”在这样的地方,连心跳声都如此的清晰。 黑暗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棉布,死死捂住路西法的口鼻,使人感到窒息。 视界中空空如也,好像什么电磁波都没有捕捉到一样,一般的人在这种环境恐怕都无法分清自己是在睁眼还是闭眼。 这里是绝对的黑暗。 “……” 路西法皱起了眉头。 拥有视界的他自然对这种环境有一定的抵御能力,虽然捕捉不到来自远方的电磁波(光线)信息,但是附近有无障碍物还是可以通过伸出视界四处扫动来探知。 但是如果是其他人…… 怕是连四处走动都难。 ‘这样的环境将人置于完全的无知境地,无疑会引发恐惧感。’ 有句话说过,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这句话也许并不全面,但是却无疑充满道理。 ‘必须尽快找到其他人,并想办法与镜花小姐取得联系。’ 拟定下当前的目标,路西法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我必须主动出击。’ 他心中清明无比,当即向着前方走去。 ‘希望这个方向是对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在经过的地方撒上灰烬,以便在心中绘制地图。同时,他将可以操控的灰烬时刻均匀的散开到四周的空气中随着他移动,若是碰到了障碍物,它们会比短距离的视界更先反馈回来信息。 “咯吱——”鞋子踩踏在松软的泥土上,将它们中的空气挤压出去,发出轻响。 这细微的声音却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刺耳。 没办法,路西法动用身法和内劲,将下压的力传导到四面八方,尽量地降低着声音。 行走了一会儿,路西法前方的漂浮着的灰烬突然堆在了一起,这让他精神一振。 ‘障碍物,不会动,平面。’ 似乎是一堵墙。 大胆地靠近之后,路西法用视界获得了更加详细的信息。 在他面前的,似乎是一栋小屋子,墙壁是厚实的砖墙,涂有粉漆,玻璃窗户,窗框是实木制品。 这俨然是一栋在西方很常见的一种豪华小楼。 其文明程度显然超出了之前在森林中路西法苏醒时遇到的小木屋。 至少那个地方连如此精致透明的玻璃都没有。 路西法对文明发展进程没什么了解,但是这么明显的差距还是看得出来的,他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只是,这里未免也太过黑暗,天空中就连一丝星光都没有,就好像这里已经被光明所抛弃,彻底地坠入了黑暗之中。 夜视能力在这里也不会起到丝毫的作用,因为这里基本不存在光。 贴着墙,路西法摸黑绕着这座房子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大门。 伸手拂去门手上的灰尘,他缓缓将其下压。 “咯——咔嚓——”声音不大,却显得刺耳。 他屏住呼吸,轻轻将门向里推去。 “吱——咛~~~~” 这些声音根本就无法避免。 每一次发出的声响都会在无边的寂静中留下久远的回声,就像是在沉睡的怪物面前用狗尾巴草反复拨撩一般,让人心神不宁。 门被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朽的气息。 “……”路西法面不改色,一脚踏进房门。 “吱——” 【灰烬之地】34 查 房 “吱呀。” “吱呀。” 路西法缓步走进小楼,脚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阵阵声响。 首先被探测灰烬笼罩的,是左手边置于客厅的皮质沙发。路西法走近,发现上面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灰。 沙发上铺着一张软垫,此时已经有些破烂了。 沙发下压着一张大地毯,一直延伸到客厅深处。 “沙……”路西法的手轻轻拂过沙发靠背,捻了捻指尖的灰尘,若有所思。 转头向客厅深处望了望,他踩着柔软的地毯,继续向着房子内部走去。 阴暗的墙角里摆放着一台老旧的唱片机,里面正夹着一张布满奇怪划痕的唱片。 上面同样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只是那唱片上的划痕看起来扭曲而怪异,让人很难想象是如何造成的。 “……”路西法皱了皱眉,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越过唱片机,他走出客厅,来到狭窄的走廊上,两边的墙上挂着长排的大型画框,画框里应该是一幅幅人像画,只是其中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完全看不出具体画的是什么。 右侧是通向二楼的木制楼梯,前方似乎是厨房。 …… 路西法先是小心翼翼地把一楼逛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相反的,他发现了很多奇怪之处。 例如:餐厅的长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好像当时正有人等待着开饭。但是厨房里却没有任何正在做饭的痕迹。 一楼卧室的门是锁着的。 这一点也很奇怪,按理说如果是普通的和谐的一家人,没有必要锁上卧室的门,没有必要防着谁。 或者是,防着什么? 但是通向外面的大门却又没有锁。 不符合一般的逻辑,那么就可能存在着他不了解的情况。 路西法没有为此感到困扰,他决定先上二楼寻找线索,看看有没有能得到的信息。 四周依然是覆盖一切的黑,吞噬万物的寂静。 路西法走上那腐朽的阶梯。 “吱呀——” “吱呀——” 他提着同样漆黑的剑,怀着同样漆黑的心,他不会感到恐惧。 来到二楼,首先正面遇到的是正对着楼梯的卫生间,两侧是紧紧闭死的两扇门。 没有先去查看卫生间,路西法转身握住左手边的门。 “咔嚓咔嚓。” 门是锁着的。 但是路西法的视界已经透了进去,感知着有限的范围。 箱子,麻布,竹篓…… 好像是杂货间,还有通往阁楼的楼梯。 没感知到有用的东西,路西法回过头按下了另一侧的门把手。 “吱-” 没想到门居然开了。 路西法顿了顿,然后直接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这里似乎是另一间卧室。 卧室一侧是一张木制写字台,上面放着某种油灯一样的东西。 另一侧则是一张单人床,上面的被子团成一团,并没有铺好。 “咯……吱……”路西法缓步走到床前,空出一只手伸向上面蜷缩起来的被子。 “呼!” 一把掀开被子,露出了下面空空如也的床单。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厚。 发现下面并没有什么东西,路西法又来到写字台前。 桌面上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一盏熄灭了的灯,一张发黄的纸。 “咔哒。” 路西法拉开抽屉,从一些纸笔中发现了一个厚皮的笔记本。 ‘又是笔记本……’路西法有些无语,至少他还没见过几个普通人真的写过什么日记,相反的,那些有着特殊经历的人都喜欢写这些东西。 难道是因为他们不甘于只有自己知道某些事情,所以才记录下来,留给别人看吗? 懒得翻开笔记本,路西法的视界直接透过书皮将里面的内容提取了出来。 ‘看不懂……’ 似乎是某种可用的语言,但是他完全看不懂。 不过其内容字迹潦草,明显是过于焦急而没有注重其可观性。 如果是写给别人看的,那么字迹应该是比较工整的才对。 所以他写的是什么? 留下笔记的人又哪里去了? 视界一路向下,将整本笔记彻底读取完毕,路西法发现其中的字迹越来越潦草。 ‘不,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甚至像是换了一种语言。’ 而且,在笔记的最后有一页被完整的撕下来了,只留下一道参差不齐的边线。 看不懂的语言,潦草混乱的字迹,刻意隐瞒的最后内容…… 这些线索看似无用,却又能带给路西法一种紧张、压迫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房间的角落,那里正摆着一个纸篓。 而纸篓的底部,正躺着一个被揉成团的纸球。 看来这就是最后的线索了。 路西法蹲下来,向着纸篓伸出手。 忽然,他的手微微一顿。 周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使得他心中的不安感上升到了顶点。 但细细感知,他又一无所获。 ‘是这纸团的原因吗?’ 犹豫了一下,路西法还是将纸团拾起,然后展开。 “……” 呈现在路西法眼前的内容,是那么的诡异。 缭乱,潦草,这样的词已经不能描述纸上的内容了,如果说前几页上还能看得出来是字迹,那么眼下的内容则是漫无目的的乱涂。 暴躁疯狂而又充满扭曲感的线条布满了这被撕下来的最后一页,导致整张书页都被涂成了一片漆黑。 “……”这代表了什么?书写的人彻底疯了? 路西法不动声色,彻底地将手中的书页展开,发现这张纸并不是被完完全全地涂满,而是留有一定的空隙。 只是,这其中的留白恰好构成了一张扭曲狰狞的……脸。 那张面孔睁大双眼,眼眶中是两个血红色的小点,里面透出化不开的怨毒,正死死地盯着路西法看去。 “叮~” “咚~”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清晰的音乐声。 在寂静的黑暗中,在眼前那张诡异的面孔的注视中,悠扬而轻缓的音乐声没有带来丝毫的安逸,它如同死神的镰刀,轻轻放在了路西法的脖前。 “……”路西法面色如常地将手中的书页轻轻放在写字台上。 右手操着剑锋在空中画过两个圆滑的圈,让其剑尖斜指地面,路西法缓步走下了楼梯。 “咚~” “铛~” 音乐的声音越来越接近,它们来自于客厅。 是那个唱片机么? 那个老旧的几乎不能使用的唱片机? 那张布满奇怪划痕的唱片? 路西法来到走廊,掠过一张张模糊的画像,走到客厅的门口。 “叮~嗞——”些许杂音伴随着音乐传来。 路西法继续向里走,走向客厅边缘的那台唱片机。 “咚~嗞嗞——” 一开始还是微不可闻的杂音,随着路西法的每一步接近,迅速的被放大,渐渐盖过了原本优美的音乐。 “嗞——嗞嗞——” “嗞嗞嗞!!” 杂音逐渐变得得越来越狂暴,变成了彻底的噪音,让闻者心烦意乱,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刺耳又难听。 “嗞嗞嗞———” 而就在路西法走到唱片机前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切突然又回归了寂静,方才的噪音仿佛犹在耳畔。 “……”路西法用视界检查了唱片机一番,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反常之处。 上面安放着的唱片,依旧布满划痕,根本不可能放出正常的乐曲。 不再做其他打算,路西法决定立刻离开这里。 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队友们的踪迹,那么继续呆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显然没有什么用了,而且还可能潜藏有未知的风险。 不过有一点路西法心中已经略有定数。 这里也许不是什么涡流之外,相反,这里更符合在涡流深处的处境。 这里的气氛也好,发生的事情也好,无一都在试图引起人心中的猜疑,引发那股令人抓狂的——恐惧。 这里无疑会比之前的灰烬之地更加令人感到绝望。 可惜现在陆曦衣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会离开这里。 …… 么? 【灰烬之地】35 荒路 “咯吱——” 泥土在路西法脚下变形,发出轻响,他正独自一人走在完全漆黑的小路上。 小腿不时擦过一两株不知名的小花,浓密的野草包裹住了他的脚踝。 这里应该是那栋小房子楼下的花园。 高高地抬起腿,越过繁杂的植物们,路西法跨上了一道台阶,登上了一处石质的地面。 沿着这条石阶小路,路西法终于来到了花园的大门前。 漆黑的巨大栏杆铁门横在他的面前,一丝丝的铁锈味飘进他的视界之中,门下的藤曼弯曲环绕着向上缠住栅栏,脱落大半的白漆象征着这里的腐朽与苍凉。 铁门没有锁,甚至处于微微半开的状态。 “咯——咯,咯,咯咯咯咯——”路西法向内拉开其中的一扇门,每移动一寸,铁轴都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跨过铁门槛,路西法终于彻底的来到了小庄园的外面。 铁门外的世界比门内的还要荒凉的多,光是齐腰的茂密野草就已经让路西法的前进变得艰难无比。 这是一个彻底被文明抛弃,荒废许久的世界。 伸出黑剑拨开一大片身前的野草,路西法一边小心地前进着,一边放出大量的灰烬到四周不断地扫动着,探查着地形。 很快,他发现这些野草的分布并非杂乱无章,那些泥土曾经被压实压硬的大道上,生长的野草就相当的有限。 沿着野草相对稀少的大道,路西法不断向前探索着,同时小心翼翼地留意着任何不是由他发出的声音。 他已经前进了一段时间,其间也曾经过一栋类似的小庄园,可是任何有关布莱恩他们的信息都没有找到。 甚至连一个活物都没有。 一路安静地走来,路西法不禁有些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沙沙——”不远处又传来风吹动野草的声音。 路西法大跨步地走在道路上,视界只能确切地留意到身前不到两米的距离内的地形。 …… “沙沙——“身侧的野草又被大风掀起波澜,层层叠叠,左右摇摆。 就在这茂密的野草的缝隙中,一道黑影竟是猛地窜出,快如闪电一般直刺路西法的脸庞。 “呼!!!”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寂静到惊人发狂的黑暗世界里,竟潜藏着一名默不作声的刺客。 它潜伏在野草间的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直沉默着,一动不动,在风声响起到最大的那一刻,突然袭击路过的行人。 它几乎不可能失手,如果对方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行人。 “……” 路西法将剑竖起,举到身前,用视界细细观察着上面被一剑刺穿的“刺客”。 这小别致长得还真东西。 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的的身体,一双眼眶大得出奇,只不过那眼眶里空空如也,没有眼珠,只留下两个深深的坑洞。 它的四肢长满了不断扭动着的根须,如同一颗“活人参”。 “咯啦咯啦——”连火光也没有亮起,婴儿怪物的尸体如同已经完全烧尽的黑炭,直接崩解脱落,化作丝丝缕缕的灰烬融化在晚风中,旋转汇集着,又转弯涌进了路西法的左眼中。 “……”甩了甩手中的黑剑,路西法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出现了第一个活物,那么就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 之前视界捕捉到的种种奇怪的声音似乎也有了解释。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路西法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其他人,要知道,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下,是没有几个人能够躲过怪物的袭击的。 想到这里,路西法不禁加快脚步,沿着大道快速向着黑暗深处前进。 …… 又过了不知多久。 “沙沙——”风声中仿佛混杂着未知的嘶吼声,让这个世界平添了一分诡异与恐怖。两边齐腰高的野草不断的略后,路西法匆匆地感知着一路上捕捉到的所有可疑的信息。 就在刚刚,他似乎捕捉到了一段有规律的音频信息,这让他精神一振。 如此规则的声音,很有可能是一种语言,尽管被风声干扰,但是只要被视界捕捉,不管多细微的声音都会被路西法得知。 ‘很可能是布莱恩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聚在一起,还是也像我这般相互分散了。’ 正在暗自思索的时候,继续前进着的路西法,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东西?’ 在灰烬扫到的前方区域,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障碍物。 这个“障碍物”不同于以往,似乎是一个竖起的圆柱体。 当然,灰烬只是在大范围的扫描,根本得不出具体的答案 所以,对方也有可能是一个人形的物体。 ‘会是他们么?’ 路西法小心地探知着,没有轻举妄动。 在灰烬不断地扫描下,那个障碍物却没有一点动静。 它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 ‘雕像?还是……’ 路西法想起了之前草丛里埋伏着的怪物,也是那样无声无息。 这个世界的怪物,是可以静如雕像,将自己的生机彻底潜藏起来的。 “……”没有贸然行动,路西法后撤一步,闭上了双眼。 ‘杀了他,杀了他!!!’ 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开始在他的脑中凝聚。 ‘杀……’ 渐渐的,当他平静下心中的杀气后,剧烈的反差让他感觉世界是那么平静而和谐。 就在这种情况下,路西法果然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的那一丝不和谐的气息。 那是他所熟悉的杀气。 而杀气的源头,正是他面前的,这尊形态不明的“雕像”。 ‘这绝对不是什么雕像。’ ‘这是一个满含杀意的怪物。’ 很难相信,面前这个一动不动的圆柱体居然是一个怪物,但是对方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气,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路西法。 杀气感知是路西法对杀意的一种反向运用,上次梦境中镜花“意外”使出的心法【杀意狂潮】着实让他受益匪浅。 来自对方身上的杀气一开始只是如同飘着的薄薄血雾,有一种淡淡的铁锈味。可是自从路西法察觉到它的杀气之后,那股血腥味就变的愈发的浓烈,愈发的刺鼻。 这股越来越浓厚的杀气变得如同覆盖在路西法身上的粘稠血浆一般,令人作呕。 “……”注意到这个变化的路西法不再犹豫,身后的灰烬迅速缩成一团,然后再猛地爆开。 “噗!”借着这股推力,路西法运转身法,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来到了身前的“障碍物”面前。 而此时,他也彻底通过视界看清了这个东西的全貌。 这是一个人类模样的怪物。 它身穿着一套破旧的农装,巨大的圆顶宽檐草帽斜斜的被戴在他的头上,而帽檐下的面孔呆滞无神,双目没有丝毫聚焦。 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马路的中央,双手下垂,其中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柄小小的镰刀。 路西法极速靠近着,并同时挥起了手中的剑,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面前的怪物和之前的灰烬之民似乎有着很多相近之处。 就连它的面孔也是藏在了草帽之下,在这绝对黑暗的世界里不可能有人看得到它的脸。 而唯一和之前的遭遇的不同就是,这一次路西法的视界第一次确确切切的捕捉到了对方刻意隐藏起来的面孔。 会发生什么? 虽然感觉到了不妙,但是路西法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来不及联想太多,他只是及时的发现那怪物的嘴角竟是在他靠近的瞬间突然向着两边疯狂上扬,一直咧到了耳根。 那是一个疯狂而诡异的笑容。 “……” 路西法也笑了。 【灰烬之地】36 阴影公寓 路西法也对着眼前怪笑着的怪物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中透露出对杀戮的无限渴望以及……享受。 以杀,止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管你灰烬之民!管你诡异不明!管你是哭是笑! 杀! “嗤!!!” 没有丝毫阻碍的,路西法的剑直接划过了怪人的脖颈。 紧接着,一颗乌黑的头颅便冲天而起,飞向那漆黑的,吞噬一切的天空。 头颅的脸上还挂着呆呆的笑容,似乎还在对路西法施以恐吓。 “噗通。”怪人下半身倒在地上,被参差不齐的野草淹没。 “……”路西法站在它的身后,神情变换不定,只是默默地将黑剑收回身侧。 现在突然释放大量的杀意对他来说还是不好把控,思维模式没有那么轻易恢复过来。 “噗。”直到不远处传来了头颅落地的声音,路西法才恍然惊醒。 ‘杀……只是手段。’他暗自对自己说道。 ‘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回想了好一阵,路西法才缓缓回忆起来自己原本的目的。 ‘是布莱恩提拉米他们么?’ 他提剑快走,向着之前声音传来的方向默默赶去。 …… 脚下柔软的泥土路突然变成了坚硬的石板路,路西法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向着一座城池的中心前进。 再向前走,就是之前的声源地了。 路西法提高警惕,视界谨慎地读取着四周任何的风吹草动。 前方是一堵墙,一堵由砖石堆砌,又经粉刷而成的华贵外墙。 尽管上面已经布有不少岁月的痕迹,但是它依旧坚固厚重。 这样的墙应该不是用来围住普通人的,看来他面前的这座楼应该是建给那些身份高贵的角色的。 轻易翻过围墙,路西法静悄悄地潜入了这座庄园。 在穿过了花园和大片的草地之后,他来到了一栋巨大公寓的侧墙前。 ‘四周没有发现怪物或是怪人,看来这里还算安全。’ 用脚尖挑起一块碎石,路西法将它踢到了公寓二楼的外墙上。 “啪。”声音虽小,却在这个寂静的世界显得清晰无比。 做完这一切,路西法又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 “咯噔——咯噔——” 二楼传来脚步声。 “吱呀——”窗户被打开了。 “谁在下面?是你吗大哥?” 楼上传来了提拉米的声音! “……”看来他找对地方了。 “额……那个……有人吗?” “是我。”路西法低声出声回应。 “大哥?太好了!队长!快去开门!”提拉米的声音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 布莱恩也在? 路西法站在原地沉吟了半刻,然后转身走向公寓的正门。 他听到有脚步声正走向那里。 当他来到了正门处时,里面的脚步声也刚好停在了门后。 “……路西法?”门后传来布莱恩略显疲倦的声音。 “……”这无疑是一次惊喜的重逢,但是此刻路西法的心情却变得很微妙。 “……嗯。”他上前一步,来到门前。 四周静悄悄的,他甚至能听到来自门后的喘息声。 面前是实木制成的厚重大门,背后是凉风袭来的静谧花园,夜色笼罩着这里,路西法这时突然感到了一丝迷茫。 身前铜黄色的门把手缓缓转动,一直被压到底。 “咔嚓。”清脆的解锁声从门中传来。 紧接着,大门开始向外打开。 路西法脸色一变,突然一把握住门把手。 “咚!”大门又被紧紧合上。 “路西法?”门后传来布莱恩不解的声音。 同时,布莱恩施加在把手上的力量开始迅速地不断扩大。 “咔嚓,咔嚓——”门把手被他反复转动,似乎急迫地想要开门。 “路西法?路……西……法……” “路——西——法——” 布莱恩的声音逐渐的变得沙哑而生硬起来,听起来就像是在喉咙处行,卡了几根生锈的铁钉一样。 他的声音不断的扭曲着,时而拉长,时而断续不定。 “路西法——路西法!!” “……”路西法正要有所行动,门后陡然传来一股巨大的难以抵挡的巨力。 他果断地抬起腿,运起透玉劲狠狠地一脚踹在大门上。 “嘭!!!”刚刚有所打开的大门又被狠狠地合上。 紧接着,路西法举剑直刺,带有内劲的黑剑直接穿过木门划过了对面的门把手处。 “桄榔——”门后传来了门把手落地的声音。 下一秒,路西法又是一个旋身直踢。 “咔!!”木屑飞溅,大门上立刻布满了龟裂的痕迹,携带着半个门框直接飞进了公寓的一楼大厅。 “呼——”路西法身形不停,如同一只隐藏在夜幕中的凶狠黑豹,轻盈的跃起,带着无比锐利的目光扑向了被门板压在身下的“布莱恩”。 这不是布莱恩。 或者说,这只是个声音、体型、外貌,乃至记忆都与布莱恩一样的某种东西。 当路西法走到门前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视界透过门板所感知到的,只有布莱恩的皮囊,而在那皮囊之下的,是一团完全无法理解的“黑暗”。 要知道,路西法的视界并非能够穿透万物。但这么说也不准确,他的视界无法进入部分有生命的生物体内,但是一旦对方死亡,那么视界就能够穿过。 所以视界就算想要穿透一切也是有着限制的。 对于人类或是其他大部分动物来说,路西法的视界只能穿过衣物停留在皮肤表面。 而对于这里的怪物,他的视界是可以穿过皮肤的,只是皮肤之下的东西他目前无法彻底理解罢了。 ——就像现在这样。 “撕拉——”门板下不断传来肌肉、皮肤和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突破布莱恩的皮囊获得自由。 “路西法!!路西法!!!” 它不断呼喊着路西法的名字,声音时远时近,重重叠叠。 “咯啦!”一只扭曲的,如同蜘蛛的节肢一般的利爪突然从门板下伸出,敲打在地面上。 路西法不为所动,举起黑剑,对着门下怪物脑袋的位置就是一记直刺。 “哆!”剑刃透过门板,将怪物牢牢地钉在了地上,紧随着剑刃的,是路西法源源不断的内劲。 透玉劲一重接着一重的涌入怪物的体内,造成着巨大的破坏。 “吱—吱——”越来越多的肢节从门下伸出,不断的划在地板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随着怪物愈加奋力的挣扎,千疮百孔的大门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四分五裂到四周。 “路~~西~~法!!”男女莫辨的怒吼声从怪物的口器中响起。 “……”路西法没有回答,接连不断的大量透玉劲已经彻底打碎了怪物的体内,现在它只是一个沙包而已。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眼前的怪物是伪装成布莱恩的样子,还是由布莱恩变得? 如果是伪装,那么真正的布莱恩怎么样了? 既然它也会说话,还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么位于楼上的提拉米,他是真人还是怪物? 【灰烬之地】37 大开杀戮 “……布莱恩?”路西法盯着怪物扭曲丑陋的眼睛试探性地出声。 “路……西……法……”怪物没有丝毫的反应,它仍然只是不断扭动着千疮百孔的肢体挣扎着。 注意到怪物身上的伤势正在飞速的愈合,不出几秒就会回复巅峰,甚至可能更强,路西法皱起了眉头。 ‘没办法了。’ 他手起剑落,利刃快速地划过了怪物的脖颈,将其脑袋抛飞出去。 “噗嗤噗嗤……”失去脑袋的怪物并没有直接死亡,它的胸腔不断鼓动着,发出怪声的同时也带出了些许恶心的液体。 路西法皱紧眉头,一脚将它踢倒在地。 “噗通。”怪物翻倒在地,露出它身后一脸呆滞的提拉米。 “……”感知到提拉米,路西法并没有感到惊讶,他只是提起了警惕。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究竟是提拉米本人,还是由怪物伪装成的“提拉米”? 此刻的提拉米站在楼梯上,身子被黑暗所笼罩,路西法看不见他的脸。 “大哥?你……在做什么啊?!”提拉米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嗯?”路西法一愣。 “你……对队长做了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布莱恩?我……”路西法轻轻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做进一步的解释。 “你不要靠近我!”提拉米连忙后退一步,对着路西法竖起了手掌。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提拉米声音颤抖着,似乎在期待一个合理的答案。 “……”路西法皱起眉头,没有说话,他算准距离,三步并作两步猛地一踏地。 “嘭!”炸裂声响起,路西法本人早已来到了提拉米的面前。 “!!!”提拉米脸色巨变,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想要挡住路西法的攻击。 可是路西法的黑剑不仅轻易融入了黑暗之中,而且还在在半空中反复折跃着,他根本看不懂对方的剑路,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胸膛中央。 “你……”提拉米的身体被这一剑的动能所带动,向后仰去,不由摔倒在台阶上。 “路西法……你……”他的目光中还保留着深深的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丝惶恐。 但是,渐渐的,他的两只眼珠开始独立地左右转动起来,最终定格在路西法身上。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的声音由惊恐迅速恢复平静,胸口的伤口也在同时开始不断蠕动闭合。 怎么发现的?和怪物一直待在一起,能直接在彻底的黑暗中看到他杀死“布莱恩”,甚至对自己无声无息地前进做出了反应。 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能力么? 路西法懒得跟它废话,黑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静默地斩向它的脖子。 “呵。”“提拉米”冷笑一声,对于路西法的果断没有丝毫的在意。 “!!!”路西法瞳孔骤然缩紧,斩到半路的剑刃顺势画圆被他收回身侧。 “轰!!!”一股巨力突兀地从路西法的身侧涌来,掀起一股气浪,卷起了四周沉积已久的灰尘。 是“拉索”!是由怪物伪装而成的“拉索”! 它一直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隐藏在大厅的角落里,以至于专注眼前的路西法没能一时间发觉它。 这只偷袭而出的怪物高大壮硕,只有头部还保留着拉索的特征。它从黑暗中猛地跃出,一爪狠狠地拍在了实木地板上。 地板轰然破碎,怪物的利爪深深地嵌入了地面的木板里。 地面的木板里…… 路西法人呢??! 怪物猛地抬头,发现路西法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它的头顶上方。 这个人类??! 在闪避的同时想到的是反击吗?! 这样太被动了!只要一击不中,就会被带进对方的攻击节奏中去…… 而我刚刚的偷袭……已经被轻易闪开了…… 怪物的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恐惧。那是一种由深深的无力感而引发的恐惧。 就连偷袭都碰不到这个人类么…… 自战斗开始以来,自这个探险队与路西法见面以来!这个人类几乎就没有受过伤! 半空中的路西法旋转身子,漆黑的剑锋匿入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斩向了身下的怪物。 ‘我会死!我要死了!’怪物睁大眼睛,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恐惧。 剑刃未到,恐惧先行,怪物壮硕的身体上此时竟是猛地燃起剧烈的火光。 “滋啦啦啦!!” 这诡异的情景让路西法瞳孔微缩,只见那怪物如同极其迅速的自燃一般,眨眼间便只剩下了一具焦黑的躯壳。 “……”突如其来的变化并没有让路西法感到措手不及,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多少感知到空气中那些飘渺不定的灰烬和炽能的痕迹。 在这个涡流世界中,恐惧有着诡异的力量,它化身灰烬与炽能,既带给人们反抗怪物的能力,又随时能够将人们拖入深渊。 可以说,所谓的灰烬其实是恐惧的某种具现化,只是特征接近于灰烬。 看来怪物也无法避免这一点,越是拥有思考能力的怪物,越是容易感到恐惧…… 此刻的路西法,正在一点点对灰烬和炽能有着更加确切的认知。 于是还在半空中保持出剑姿势的他立刻随机应变,他迅速转过身子,借助旋转之力抛出了手中的长剑。 “咄!” 黑剑化作一道锋利的线,稳稳地穿过了躺在台阶上的“提拉米”的大脑,将它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然后,他才缓缓地落到地上。 伪装成提拉米的怪物嘶吼着,它的脑袋居然缓缓从两侧裂开,大量的肉丝黏连着,溅射到四周。 “没用!没用!!” “太晚了!我已经恢复了完全体!!” 路西法皱起眉头,他注入在剑中的的内劲居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要不是为了伪装成人类,你一开始就会被撕碎!!!” 它一脚踢飞身后插在台阶上的剑,让路西法短时间内拿不到它。 “现在,你拿什么和我斗!!” 怪物缓缓从台阶上爬起来,一缕缕的血肉从它身上凝聚、扭曲,形成更加有力的结构。 然后,它猛地抬起头,却刚好正对上路西法那正燃烧着的瞳孔。 他的左眼泛起明亮的火光,在黑暗中,只有那一只反色的瞳孔熠熠生辉,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嗯??!” 四周灰烬如同旋风一般飞速凝聚。 不等它反应过来,路西法的手中又重新形成了一把灰白色的灰烬之剑。 路西法抬起灰烬之剑横在眼前,瞳孔中倒映着一幕幕追忆。 剑随风…… …… “剑随风,血随风,风追雁,四季变!” “姑姑!我这一手血雨随风剑可谓是集我在东方大陆所学之大成!” “怎么样,有没有意愿和本公子比划比划?” 山坡上,一名银发女子正端坐与草地之上,静静地瞭望着远方的落日。 这名女子正是之前在路西法记忆中出现过的“孤月剑圣”。 此时的她,眼中有的只是清澈,远没有之前路西法所见到的那种沧桑,身材也没有那么夸张,看起来还是一个少女的模样。 清风吹动身旁的青草,顺便带起了她的发丝。 她的身旁,正站着一名身形健壮的青年,一头金色的碎发随风飘洋,显得英俊潇洒。男子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正提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长剑。 “姑姑你看,东方的剑和我们的不一样,他们的剑身更宽。” “这样挥动起来会更费劲,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用细剑吗?” “……”银发女子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默默地欣赏着落日的余晖。 “姑~姑!你看,你被誉为西申亚帝国最年轻的剑术天才,怎么,不敢和我这个年轻的小剑客比试吗?” “……十二年求学,你就学会了如何贫嘴?”银发女子撇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着她从地上站起来,拍落身上沾到的泥土。 “哎?姑姑别走啊?就比一比嘛~”金发青年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拉住女子的手。 然而,一把细长的银剑已经点向了他的手。 “!”男子连忙翻飞双手,刷出一套残影竟是避开了女子的剑击。 就在他疑惑地看向女子时,银发女子对着他笑了笑。 “不是要比试吗?月亮快升起了。” ——————————————— 状态汇总: 路西法(理智) 布莱恩(未知) 提拉米(未知) 拉索(未知) 【虚空】 血雨随风 “来真的?”看着眼前姑姑微笑着的面庞,金发青年心跳不由得加速。 ‘之所以提醒我说月亮快升起了,是因为她在月光下实力更强?姑姑想要让着我?’ 青年低下头,金色的碎发挡住了他的双眼。 也隐藏了他那锐利的眼神。 “呼——”起风了。 “看剑!”青年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银发少女抬剑警戒,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拔剑。 ‘语言误导?他想干吗?’ 她坐危不乱,银剑画出一道道圆环将自己笼罩,转眼间防御已是滴水不漏。 就算是现在的路西法,也仅仅只能运用银环剑击中的个别技巧来拆开应战,而这个少女早已做到了随心所欲,轻易便能使出无数剑招组合起来而形成的剑技。 银月剑术—— 组合技— 吞屑。 细密的剑痕交织在一起,在少女周身形成了一道防护罩,上面不时闪过点点剑光,如同满天的星辰,而转眼间又被下一层剑痕所笼罩。 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接下来就是……’ 不等银发少女心中盘算完毕,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嗯?!” 一股风。 那只是一股风。 它穿过了剑刃的防护圈,轻轻拂过她的脖颈。 “!!”少女瞬间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立,好像被人用冰冷的剑抵住了脖子一般。 这明明只是一股寻常的风,透过她的剑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是…… 但是! 少女脸色微变,她猛地向后仰头,却依然觉得那股若有若无的威胁步步紧逼。 怎么回……? 她转动剑锋,试图进一步提高自己的防御机制来抵御可能存在的威胁。 但是下一秒,一道冰冷的剑锋便抵在了她洁白的脖颈上。 “……”少女下意识地仰起头,却正对上金发青年那略带笑意的双眼。 就这样僵持了两秒,青年突然哭丧着脸。 “等等!姑姑不用这么激进吧……这就是一个切磋,挡住就可以了啊哈哈……”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指了指抵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支细剑。 “您这是要同归于尽吗……” “……”银发少女皱了皱眉头。 只有她自己清楚,刚才自己是几乎没有办法挡住这一剑的。 那一剑…… 到底是从哪里刺出的? 又是怎么来到她面前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然后在身前猛地挥出一道明亮的剑光。 “嗯?”青年眯起眼睛,身形迅速变得模糊起来。 嗤嗤嗤! 数道剑痕扭曲了空气,刻印在他刚才所在的空间。 “姑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在东方都学到了什么吗?” “……”少女没有搭话,她身影闪动,伴随着漫天的剑影步步紧逼青年,试图阻止他再度释放出那样的剑招。 ‘需要提前用语言误导我的动作,说明那一招需要一定的条件。’ ‘我只要一直压制,不让他再度找到时机就有机会赢!’ 少女面色冷峻,显然已经彻底认真起来,而与她共享记忆的路西法此时也能大概的感知到她的想法。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看着别人战斗,感受着别人的战斗思路,那是电光火石之间的智慧…… 他将视界转向别处,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清风吹拂草地,掀起层层波浪,淡蓝色的苍穹深处是暗蓝色的深空,其中藏匿着点点星辰。天高地远,未来可期…… 路西法竟是沉醉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中,没有去努力记忆学习二人所展示出的剑法。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双安静的眼睛,默默的观看着一切。 …… “在东方,剑可不仅仅是用来刺的,它还可以劈砍、挑、削……”青年的声音在少女的攻势中不时传出。 “这可比我们这里要有讲究的多呢!” 叮叮当当—— 一进一退,两人交手之间剑影翻飞,不断卷动周围的空气,带起片片缕缕的青草。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吗,在东方,我学到了万物本生的道理。” “那是一种伟大的思想,它指出了万物皆属于自然,你我是,剑亦是。” “……”少女没有回答,她只是不断的加快着攻势,企图突破青年的防守。 “万物与我而为一,六气欲辩则我改。” “我挥剑,则自然便是我的武器,敌攻我,则是与自然为敌。” “自然,是不可战胜的,因为它无处不在。” “我,是不可战胜的,因为我……便是自然。” 悠哉悠哉地说完这些,青年突然向后仰倒,顺势扑进了草丛的怀抱。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少女的攻击失去了目标,细长的银剑直挺挺地扎进了草地里。 “噗!”草地猛地炸起一团尘土,伴随着青草碎屑,笼罩了周围。 视野受限。 银发少女丰富的经验让她立刻停止了追击,竖起长剑警戒前方的烟尘。 …… 寂静无声。 “呼——” 她突然注意到,自己额前一缕细长的发丝,正在缓缓向前飘去。 是风!? 从身后吹来! ‘可是……为什么?’ 来不及多想,她身体前倾,剑身明明是在向身后挥去,剑光却是诡异的在她周身明灭不定。 “噹!” 银剑稳稳地挡住了来自她身前的攻击。 ‘果然……还是从前面攻击么。’ 不等她松一口气,又是一股突如其来的狂风从身前吹来。 “呼!!!” “我所学的血雨随风剑,便是遵循天地之剑!” “唔!”刚刚被自己掀起的漫天尘土直接被吹入她睁开的眼中,银发女子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她心跳加速,快速挥剑试图防守。 ‘没有攻击,他没有趁机攻击!’ ‘为什么?是因为这股风来的突然,就连他也没有反应过来么?’ ‘不对……’ 少女迅速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青年的剑已经再一次停在了她的脖颈上。 剑锋上散发出一股股寒意,舔舐着她的皮肤。 “……” 女子有些发愣,在她的感官中,这股寒意明明只是风吹来时所带来的而已。 为什么等她睁开眼,却看到的是一把剑?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银发少女有些呆滞的面庞,青年露出了笑容,他张开双臂,颇为陶醉地说道: “不行呀姑姑,看到了吗,这,就是自然的力量。” “……”少女低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遵循自然只是开端,既然我即是自然,那又何必刻意去遵循呢?” “东方的技术思想真是令人赞叹,姑姑你要是也能明白就好了。” “……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银发的少女缓缓抬起头,露出她的面庞。 那是一双带有笑意的眼睛。 “那么,比试就到此结束吧。”一边说着,她的双眼中猛地亮起刺眼的银芒。 “哎?等等等!”见到这股银光,青年一贯淡定的脸色突然大变,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发起了冲刺。 “啊啊啊姑姑我错了!” “不是……不是说好的不用这个……!?” 银发少女身上开始溢出银色的清冷光辉,在她周围形成一圈圈光晕,衬托的她犹如神明。 青年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连忙加速逃跑。 少女看着青年远去的身影,心中却不断在回想与他刚才交手时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 “这,就是交感式的由来。”银发女子成熟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路西法的脑海中响起。 剑随风…… ……血随风。 路西法缓缓挥舞起长剑。 ——————————————— 状态汇总: 路西法(理智) 布莱恩(未知) 提拉米(未知) 拉索(未知) 【灰烬之地】38 腥风 血随风…… 场景转换到现在。 有着提拉米面容的怪物站在楼梯上,正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楼梯下站在黑暗中的那个人类。 他左眼中翻腾的火光渐渐熄灭,灰烬只在他手中留下一把平平无奇的灰白色长剑。 “虚张声势!!”看到这里,怪物终于忍不住发出怒吼,开始压低自己的身体。 “只不过多拿了一把剑!你这个废物!”它的身体不断扭曲着,大量的肉丝与血浆从它的体内迸射出来,溅射到四周的墙壁上,分散在周围的空气中,弥散出一股股腥臭味。 “呃啊啊啊啊……”怪物身上的肌肉不断鼓动膨胀着,散发出危险的信息,一只接着一只的畸形手臂从它的背后生长出来。 “……”路西法面色平静地面对着它,轻轻舞动着手中的长剑。 “嘶嘶——”怪物血液迸发时带动的气流、长剑卷动起来的空气粒子,它们撞击在剑刃的一侧,向着四周扩散。 如果说这些如同在水面上溅起的涟漪,那么路西法的剑就像是拨动水面的手,它带动着这些遵循着自然轨迹的风,汇聚着,旋转着。 愈发的猛烈。 “呼啦啦——”他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平静地面对着眼前的扭曲怪物。 “呼——呼——!”怪物剧烈喘息着,却发现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被抽离了一般,只有细微的几缕被它压如肺部。 它双目血红地盯着楼梯下安静站着的路西法,心中突然萌生退意。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它清楚地知道,完全体的自己到底有多强! 这个人类,他必死! 必死!!! 它身上的手臂和肢体们全部蜷缩起来,巨大的力量在它的体内翻涌着。 “轰!!”脚下的台阶轰然下塌破碎,只留下两个大坑,怪物庞大的身体一跃而起,凶悍地砸向下方的路西法。 纯粹的力量直接冲破了周围还在加速流动的气流,带起更加狂暴的飓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路西法。 “死!” 路西法微微抬眉,面对如此攻势竟是不紧不慢的顺着这股狂风向后轻轻一跃。 顺其自然。 “呼!”后撤的一小步并不能离开怪物的攻击范围,它猛然轰出粗壮的手臂,狠狠地砸向路西法。 “轰——!!”空气炸裂,大块大块的木板碎屑被拍打的爆射出去,噼里啪啦的落在地面,威势巨大。 但是它打了个空。 !?! 怪物睁大双眼,眼角好像要裂开一般。 他明明看到那个人类就在那里,就在自己的手下! 他是怎么做到瞬间避开自己的攻击的?! 明明就差一点点距离,那个人类却在刹那间以一个诡异的速度刚好躲开。 那是什么身法? 怪物贫瘠的大脑中没有身法一说,但它却下意识地联想到了那漫天漂浮飞舞着的: 灰烬。 飘在空中的羽毛柳絮,在手伸向它们的时候,总会被风推开。 而且手伸得越快,它们移动得越快。 路西法刚才运用的就是那样的身法—— 环气蝶游。 他在经历了上一次见识血雨随风剑的记忆传承之后,终于对这门身法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这门身法就像一颗种子,种在路西法的记忆里,他如何去栽培,种子就会如何去生长,最终长成独属于他的东西。 顺从自然。 这就是路西法现在栽培它的方向。 利用身法躲过怪物的攻击后,路西法轻飘飘地落在地面,抬起持剑的手,横在身体一侧。 原本紧贴在怪物身边的,狂暴的气流在这个举动下竟然并没有继续撞向地面,而是被四周微妙的气压差所挤推,猛地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哗啦哗啦——!”路西法身后的衣袍疯狂的摆动着,猛烈的狂风诡异地掉转了方向,冲向了他手中的长剑,然后又被带动着与他擦身而过。 接下来便是—— 银环剑击—— 交感式— 不断扭动着的、旋转着的狂暴气流如同半透明的巨龙,猛地回头撞向了刚刚站稳的高大怪物。 -腥风 “轰!!!” !!! 怪物刚刚起身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力猛地撞向了自己。 “轰轰轰轰——!!” 它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强力的绞肉机所吞噬,前后左右上下全部都是凌厉的狂风。 但是,这些还不足以冲破它皮肤的防御…… “噗嗤!”肌肤撕裂的声音传来。 “吼!”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怪物不由得发出一声怒吼。 是剑! 那个该死的人类把真正的剑隐藏在了那狂风之中! 在哪?在哪? 真正的杀机,是那把剑! 冷静!只要…… “唔!”不等它计划完,大量的狂风突然涌进了它尚未合上的嘴巴和伤口之中。 !? 这股巨力冲击得怪物瞬间失去了平衡,上半身向后仰去。 不等它彻底站稳,又有一股股阴冷的能量不断涌入它身上的伤口中,不断撕裂扩大着它的伤痕。 “呃啊啊——”怪物仰头痛呼,重心终于不再稳定,仰面倒下。 那股能量?! 那股能量是什么? 不是炽能,不是烙印…… 怪物心中惊愕,隐约有些明白路西法为什么频频超出它的预料了。 那是透玉劲。 路西法在“腥风”中加入了大量的透玉劲。 自然之狂风,坚硬之碎屑,舞动之剑刃,精纯之内劲。 这四样构成了路西法独创的交感式—“腥风”。 四种攻击相互交融,带来了无法想象的巨大冲击。 在透玉劲的包裹下,这股冲击无法横冲直撞,只能在原地不断打转,反复扭曲、挤压。 形成了一个绞杀一切生灵的致命领域。 “噗咔咔咔——”狂风中的碎屑在怪物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而任何一点细小的伤口都会被透玉劲疯狂侵入扩大,更别提还有路西法暗自藏入的真剑。 很快,它便双脚离地,彻底失去了方向,在狂风中翻转。 皮肤被剥落,肌肉被撕裂,骨骼被折断…… 剑剑剑,风风风,不断的卷动,不断的切割…… “噗嗤嗤嗤——”大量的血肉碎骨从怪物的身上爆发出来,又被腥风带动着返回,再次撞击在它那破烂不堪的身体上。 “嗤嗤嗤嗤嗤!!!” “咔咔咔咔咔!!!” 此时的怪物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它已经被暴力地拧成了一颗巨大的肉球,还在不断的破碎,不断的聚合。 “轰隆隆——”寂静的黑暗中,破旧的台阶上飞快旋转着一颗被半透明的,呼啸着的狂风所包裹着的肉丸。同时,一股腥臭之味开始渐渐蔓延在这座公寓之中。 路西法静静地站在一楼,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那颗轰隆作响的风丸。 然后他侧过身子,绕过仍在旋转扭曲的“腥风”,缓缓走上了楼梯。 楼上,血腥味更加浓厚了。 那不是怪物血的味道。 ——————————————— 状态汇总: 路西法(理智) 布莱恩(未知) 提拉米(未知) 拉索(未知) 【灰烬之地】39 熄灭 “咯噔,咯噔——”路西法的脚步声回荡在漆黑一片的长廊间。 楼下嗡嗡作响的腥风已经渐渐平息,轻缓地拖举着怪物的尸体。 身前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源源不断的血腥气息从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中逸散出来。 路西法不紧不慢地走着,好似是来散步参观一般。 随着视界捕捉着空气中的血气,他的表情也变得愈发阴沉。 这血,是人类的血。 那房间里,有着什么? 路西法回想起自己在楼下看到的那些伪装成人类的怪物们,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 但他没有继续多想,依然迈着不变的步伐,缓缓走向走廊的尽头。 “吱—咛——”半掩着的木门被路西法用剑柄轻轻顶开。 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路西法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利用灰烬制作了一个类似防毒面具的结构覆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咯噔。” 他的右脚缓缓踏进房间,长剑斜横在身前做着警戒。 很安静。 而且……没有一丝丝的杀气。 简陋版的心法“杀意狂潮”不仅让路西法能够唤醒内心深处的杀意,也让他能够或多或少的感受到其他人的杀意。 但是没有杀意不代表会安全。 人类踩死蚂蚁,难道一定就抱有杀意么? 没有放松心中的警惕,路西法终于彻底走进了这个神秘的小房间。 “……” 血迹。 首先引起路西法注意的,是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一滴…… 路西法向前迈出一步。 两滴,三滴…… 还在延伸。 路西法顺着血迹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血迹持续到了这里之后,突然变成了一大滩。 他蹲下身子,视界紧贴着地面迅速延伸。 ‘接下来,血迹便变成了划痕状,中间又有断开。’ ‘墙壁上有指纹,地面上的灰有部分被挤压过……’ 路西法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心中开始构建起大致的历史模型。 就在不就之前…… 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进了房间。 身高大概有180cm,体重大约在130KG左右。 ‘是拉索么?身体条件很符合。’ 也许是因为身处黑暗,这个人的行动极其缓慢,每一步都要停留较长的时间。 他靠着着墙壁站好,似乎在确定什么。 然后,另一个人走进了房间。 第一个人似乎比较惊讶,稍微的移动了几下,但是并没有离开原地。 后进来的人停顿了一下,便径直地走向了第一个人。 判断出这一点,路西法眯起了眼睛。 ‘后来的人有问题,是怪物伪装的?’ 然后两人似乎是交流了一会儿,达成了什么共识,又准备再次出发。 接下来的脚印比较乱,路西法不想耗费太多的时间在这种地方,于是他顺着血迹继续深入,同时眼前似乎又开始再现当时的场景。 战斗发生得很突然,由怪物伪装而成的后来者袭击了毫无准备的人类,这一击很重,人类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同时有几滴落在了地面上。 路西法操纵着视界从最开始的几滴血迹上移开,一路游离到了那一大滩血液上。 然后,人类踉跄着逃跑,却又被紧跟上来的怪物发动了致命一击。 他倒在地上,血液不断脱离身体聚积在地面上。 怪物从身后靠近,将丑陋的头颅伸到他的耳边低语着。 人类不甘放弃,他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艰难地向前爬行着,留下了一路触目惊心的血迹。 中途,似乎是发动了什么能力,人类突然又充满了力量,猛地从地面站起,冲向黑暗深处,冲向那里的窗户。 ‘是烙印能力,他用炽能点亮周围,看到了窗户的位置。’ ‘很坚强,但是没有用。’ 力量的爆发只是瞬间的,他只来得及跑出两步,便又一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怪物依旧站在刚才的位置上,似乎在戏谑地看着一场表演。 “跑吧,恐惧吧……”路西法甚至能够想象出来它那令人作呕的声音。 受伤的男子匍匐在地上,四散的灰烬和火光似乎在预示着他一生的落幕。 他弓起身子,将手中的弯刀狠狠地插在地面,伴随着血液不断滴落,一点一点地柱着刀柄站了起来。 “……” 他一言不发地抬起头,看向远方,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又似乎跨越了时间,与现在的路西法对视。 脑海中的人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视界中插在地板上的一把弯刀。 ‘刚才是……?’ 路西法恍然,只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在这个涡流世界里,过强的情感不仅具有能量,还可以传递信息么? 那个人影…… 就是拉索吧…… 路西法上前几步,来到了弯刀前,看着那把坚挺在灰烬中的不屈的武器,他想到了那个不屈的人。 他伸出手,正要把弯刀拔出,突然,他愣住了。 “这是……” 路西法的视界仔细观察着弯刀的刀柄,一个发现让他不禁发出声音。 那刀柄上布满了裂痕,甚至延伸到了刀身上,那些裂痕扭曲着,构成了一个个符号。 那是暗语,是他们四人小队曾经为了预备突发情况而准备的暗号。 “……”路西法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刀柄上的纹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知道,拉索的黑隙能力所产生的裂纹只是视觉效果,其实是不会在物体上真正留下痕迹的。 但是他面前的刀柄显然并非如此。 ‘拉索……他一定是运用最后的力气留下的线索。’ 炽能的聚集和烙印能力的多次爆发也许能造成这样的痕迹。 ‘他想告诉我什么呢?’ 是什么线索重要到让拉索放弃了生还的希望呢? 路西法轻抚着刀柄,根据记忆快速解读着他就下来的暗号。 ‘敌人多…危险…独自行动…安全…’ “……” 这是拉索在告诉他要单独行动,避开其他人。 路西法立刻明白了拉索的意思,并对其做出了正确的解读。 ‘他知道了怪物可以伪装成人类,想要把这个消息传达给我们?’ ‘他……到最后都只想着给队友留下线索么?’ 可是这个线索明显对路西法来说是多余的。 “……”没有感到懊恼,相反,路西法露出了些许微笑。 ‘拉索……这帮人,也许和“他们”不是一类人呢。’ ‘拉索留下的痕迹还在,他可能还活着。’ ‘可是他没有为自己留下线索,看来只能自己推导了。’ 一系列思绪几乎是瞬间便在路西法脑海中完成,拿定主意后,他终于伸手将插在地上的弯刀彻底拔出。 “噌。” 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被他握在手中。 “咔嚓——” 紧接着,在路西法略显惊讶的目光中,那弯刀上的裂纹居然突然抖动起来,开始从刀柄和刀身上不断脱落。 咔咔…… 如同凋零的花瓣,大片大片的漆黑纹路从弯刀上飘落下来,并在半空中化作缕缕灰烬。 它们在半空中缓缓聚集,形成一条条灰烬丝带,环绕着路西法旋转了几圈,然后飘向了远方。 飘向了房间深处的黑暗中。 “……”路西法默默地感受着这些灰烬与他擦身而过,似乎被什么指引着,飘向远方。 刀上的裂纹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凹进去的那一部分暗号,那是无法随着烙印消失而脱落的,是深深地刻在刀上的,无法抹去的痕迹。 ‘这些裂纹……早就失去了炽能的支撑,只能轻轻地附着在刀上面……’ 想到这里,路西法突然抬起头,看向那被灰烬们所指引着的黑暗方向,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悲伤。 “拉索……” “你在那里么……” ——————————————— 状态汇总: 路西法(理智) 布莱恩(未知) 提拉米(未知) 拉索(死亡) 【灰烬之地】40 拉索 拉索,自他有记忆起,就是黑印村的一员了。 和大部分村民一样,整天提心吊胆着,时刻警戒着可能入侵的怪物。 村子外面是浓得看不透的迷雾,将整个村庄死死包围,带来着无尽的压抑感。 拉索一直渴望穿过那无尽的迷雾,将大家带出这个该死的黑暗的世界。 而想要离开村子,只有加入村中的探索队,这样才有资格被允许进入迷雾。 当然,加入探险队的条件,也并不轻松。 拉索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不喜欢和别人交流,不喜欢说话,不愿意发表自己的看法。 村中的村民们也因此不愿意和他说话,渐渐的疏远了他。 但是拉索从来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他与这些安于现状的人是不同的,他的追求,和那清晨破开黑暗与迷雾的阳光一样,是充满希望,是这些人遥不可及的。 那破开黑暗,带来温暖与光明的晨曦,是他的追求。 于是他开始白天积极参与村中的各种组织活动,主动帮忙建设村庄,而在寂静的夜晚,他独自在房间中做着艰苦的努力,不断地锤炼着自己的身体素质。 终于,他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测试,成为了探险队的一名候补队员。 在担任了两个月的村庄护卫之后,他成为了正式的探险队队员。 而后在烙印传承之时,他又立刻被黑隙烙印所认可,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烙印战士。 取得这一系列的成就,惊羡了无数不知内情的村民,却并没有带给他哪怕丝毫的自傲。 拉索是那样的自信,在他看来,这是他用努力换来的成果,是再普通不过的答案了。 而这样的结果,与他的目标相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只能算是一个开始。 又是一个月后,一队探险队队员从村中进发外出执行任务,而他作为新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迷雾深处,心底是熊熊燃烧着的渴望。 森林不可能是没有尽头的,他坚信,在哪里,一定存在着一个迷雾蔓延不到的地方,一个理想的美好家园。 一个月后,那支探险队没有按时归来。 两个月过去了,他们依然杳无音信。 村中的高层坐不住了,他们需要一支全新的队伍外出去寻找原因。 但是当时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一整队经验丰富的探险队彻底消失在迷雾中的事故让全村人心惶惶。 村中的人们开始减少出门的几率,路上偶尔见到的人也是面色麻木,如同那些灰烬一般。 这会是一个危险的任务,他们这些新人的存活几率几乎为零。 拉索是第一个主动报名的新人,他明白,与其在村庄中担惊受怕,度过漫长的实习期,这将会是他的第一次机会。 也将会是他实现自己理想的第一步。 理想,多么耀眼,多么夺目的一个词啊。 正如他所想的,拉索成功被选入搜救队,和其他四名被强行选出同伴一同进入迷雾深处探寻真相。 身旁是面色惶恐的队友,回头看着熟悉的村庄一点点被迷雾吞噬,拉索的心态也在发生着些许变化。 他会活着回到这里么? 这个冷漠而绝望的村庄,真的值得他去拯救么? 毕竟,他对这里没有丝毫的挂念啊…… …… 没有人知道迷雾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待到三周过后,拉索是唯一一个从森林中归来的队员。 无论如何询问,他都不愿意透露过多的经历,而人们的质疑声也在他把上一支队伍的任务目标从背包里取出时而彻底消失。 他看出了这个村庄中人们病态的思想。那是一群自私的,不为他人着想,毫无理想信念可言的人。 他们安于现状,哪怕是探险队的高层,也止步于探索,而不是开拓。 这样的他们,是不会有所进步的。 而他自己呢? 拉索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认为是他的经验不足害死的所有队员。 尽管不全是他的错,但他还是主动把失误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毕竟如果把错误全都推给死人,那么一个人是永远不会进步的。 带着巨大的功劳与荣耀,他直接被晋升为一支探险队的小队长,并且时刻在村中待命。 但是他却愈发深沉起来,哪怕是与自己所尊敬的探险队资深者,他也不愿意与其过多的接触。 黑隙?拉索,这个名字渐渐被人们所遗忘,他始终深居于自己的小屋中,不断地锤炼着自己。 拉索感到了沉重与压迫,那是使命感,深深的使命感在促使着他不断努力。 一方面,那些曾经战死们的队友们的话语时刻响在他的耳边,责怪着他的能力微小。另一方面,村庄中人们对他的尊敬与夸赞在侵蚀着他的内心。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心底那个一直在燃烧着的理想。 只是,就算他找到了那个理想的地方,这个村庄的人们,真的会愿意克服苦难,跟随着他前进么? 经历的越多,现实对拉索的打击也就越大,他渐渐开始对自己的坚持起了疑心。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次探险任务的下达,让他有机会再一次深入森林。 带着一名新人和一名老手,这是小型探险队的标准配置,作为队长的拉索心怀着巨大的责任感再次出发执行任务。 他依然沉默寡言,但是每次遇到敌人,他都会第一个冲上去。 他在试图弥补自己第一次任务中犯下的错误,用一种无声的方式。 他拼命的表现着自己,希望能够得到新队员们的认可,哪怕自己再苦再累。 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陷入绝境,他都以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挺了过来。 虽然不擅长表达,但是拉索在以自己独特的方法保护着自己的队友,给他们带来着希望。 同时也在告诉着自己那些已经逝去的队友们,他成长了。 为了不再让历史重演,一切就由他来面对吧。 都说是烙印选人,而不是人选烙印,黑隙烙印完美的解释了这一点。拉索,这个人就如同黑隙一样,沉默,却能在人心中刻下痕迹。 渐渐的,他的队友们终于发现自己那阴沉无比的队长,究竟是多么的可靠,多么的为他们着想。 拉索也开始真正的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的认同,那是他背负着四条同胞的灵魂以来,一直渴望着得到的救赎。 他开始明白,想要做出改变,首先要深入人心,村中的人们,缺少的是希望,缺少的是发自内心的动力。 他需要先得到大家认同,而不是一味地埋头苦练。 拉索会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理想离自己又更近了一步。 ……如果那次任务没有失败的话。 这次的任务出现了意外,全队只有他一人凭借着黑隙能够吸收攻击的能力勉强存活了下来。 当他再次一个人从迷雾中归来的时候,村中已经没有几个人敢于相信他了。 每次执行任务都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要知道,可以供给烙印升级的材料,可不只有杀死怪物会掉落。 现实就是如此的可笑,最渴望得到信任的拉索,现在却被所有人所不认可。 他没有感到懊恼,因为他已经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自责之中。 他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友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为的只是保护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废物。 希望什么的,真的还有必要去寻找么? 他此刻更应该做的,也许是赎罪吧…… 可是,应该没人原因再相信他了,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敢再寄希望于自己。 深深的挫败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直到他遇见了布莱恩。 【灰烬之地】41 不灭之光 布莱恩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在这个漆黑而绝望的世界,他却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自己过着自己的生活。 在拉索忙着帮忙建设村庄的时候,他一天到晚在酒吧里烂醉。 当拉索拼命锤炼自己的时候,他居然还和裁缝店老板家手最巧的大女儿谈起了恋爱。 在拉索眼中,他就是一个典型的不知进取的人,是他所瞧不起的那一类人。 但是布莱恩在每次执行任务之后都能带着他的队员们活着回来,哪怕任务本身失败了。 他也许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也许正是与拉索相反的那种人,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毫无疑问的,他所犯下的罪,所背负着的意志,这些都远远没有拉索的沉重。 每当拉索看到布莱恩那张轻松惬意的脸,都会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阵烦躁。 没有理想,没有目标,这样的生活,又如何会获得真正的快乐? 他不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下一个任务的下达。 当拉索得知自己又被分配到了新的任务时,他的内心首先是被喜悦与疑惑所填满。 喜悦的是他终于再一次被人们所接受,并且与理想的实现又更近了一步。疑惑的是,向来沉默的他在近期根本没有对自己的过去做出什么有力的解释,人们为什么会再一次任用他? 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任务,以此来试探他的决心? 还是说,这是一次微不足道的任务,只是人数不足? 当他得知布莱恩也在队伍中时,他打消了自己的第一条怀疑。 布莱恩与探险队的几乎所有队员都能打成一片,人缘好的可怕,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什么原因能让高层把他派遣到什么危险的任务上。 了解到这一点的拉索,却依然感到疑惑。 为什么? 是什么让他可以和布莱恩一同行动? “人选嘛……我觉得那个拉索就不错啊。” “为什么怀疑他?连续经历了两次残酷的任务,他应该是一名英雄才对吧?” 这是布莱恩在会议上直接提出的话语。 拉索实在是看不透布莱恩这个人,他究竟是有多么愚蠢,才会选择相信他,将他选为性命相托的队友? 对方给出的理由,就连拉索自己都不相信。当然,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一名英雄。 按照惯例,两名老人带一名新人,三人的探险小队便这么仓促的被决定了下来。 新人叫做提拉米,在拉索看来,也是一个蠢货。 那自来熟的性格不必多说,做起事情也虎头虎脑的,这让拉索不得不多关照关照他,免得提拉米一不小心把生命交给了怪物。 这是绝对是一个荒唐的队伍,拉索丝毫不觉得这次任务会取得多大的成功。 于是他决定把重心放在自己的目标上,而不是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至于队友?他才不会去考虑他们的生死。 临行之前,拉索见到布莱恩仔细的整理了一下他那标志性的络腮胡子,并于他那该死的小女友亲昵地告了别。 他记得提拉米一脸兴奋地,没皮没脸地炫耀着他那塞满典籍资料的贫瘠大脑。 他还记得见到怪物之后,自己依然是第一个冲上前去的,明明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其他两人的生死。 没办法,谁叫他们太不让人省心…… ……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 为什么,我的记忆开始模糊了…… 布莱恩…… 提拉米…… …… 路西法…… 你们在哪? …… 路西法从地上缓缓站起,面朝着黑暗深处一言不发。 灰烬们在他身边环绕着,不时分出几缕飘向前方。 拉索……可能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证据还不够充分。 路西法眯了眯眼睛,提着一把弯刀和一把长剑,快步走向灰烬做指引的方向。 ‘越是深邃,越是漆黑。’ ‘越是安静,越会留下震荡灵魂的声音。’ ‘黑隙?拉索,这不应该是你的结局。’ 然而,随着灰烬的流动,路西法被带到了一扇紧闭着的窗户前。 细微的灰烬盘旋着,似乎想要冲破窗户的封锁,获得自由。 “……” 路西法皱了皱眉头,伸手推开了面前的窗户。 “吱嘎——” 一丝清凉的气流吹拂在他的脸上,伴随着的,那丝丝缕缕的灰烬飘飘扬扬的从窗口离开了这座公寓。 没有借助风,却又那样自然的,在空中盘旋飞舞着,散向四面八方。 所有的血迹、指纹、甚至是灰烬,在离开了这个窗口之后全部都突兀的消失了,拉索这个人,他最后的痕迹就这么诡异的消失在了窗口。 路西法将视界延伸到楼下,楼上,却丝毫没有发现与之相关的线索。 拉索,就这么失踪了,哪怕是尸体,也没有留下。 如此诡异的现象,哪怕不是第一次出现,依然荡漾起了路西法的内心。 当然,路西法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一点。 另一个让他在意的,是他透过窗口的高度,所见到的景象。 在不远处的城外,正亮起着细微的光芒。 在这理应无光的黑暗世界。 ‘拉索…你看到了吗?’ 那光芒是如此的孱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但是在这个只有黑暗的地方,却又像是晨曦的光芒一般。 耀眼夺目。 …… ……我想起来了…… 我的理想,我所肩负着的责任…… 我想起来了,那次任务之后的经历,我记得我的新队友们又一次的认可了我…… 后来加入的路西法,也是一个神奇的家伙。 从来都那么稳重,那么镇定。 实力又是如此的可靠。 我的理想,也许只靠一个人是无法实现的,而他,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理想的人选…… 有他在,哪怕队伍陷入了再大的困难,也不会陷入绝望的深渊吧…… 他的存在,已经让我看到了我所向往的未来的一种可能性…… 他就像啊……就像是划破我漆黑生命中的那一缕光…… …… 还有我的理想…… 理想,多么闪耀的一个词语…… 耀眼夺目…… …… ‘这就是,你所留下的最后信息了么……拉索……’ 路西法站在窗口,目光平静的正对着不远处那细微的光芒。 有关拉索的线索已经彻底断开,无处不在的诡异现象彻底断开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虽然如此,拉索留下的痕迹却将他指引向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尽管拉索已经失去了联系,但是路西法却能够遵循着他所指出的新线索,出发去寻找下一名队友。 这也许就是拉索最后想要告诉他的吧…… 在这个无光的世界,能够带来光明的,只有希望了,也就是那激活烙印时所发出的火光。 是谁……会在那里呢? 他轻轻一跃,双脚便落在了窗台上,半个身子已经前倾伸出了屋子。 ‘稍等片刻……我来了。’ “呼——”下一秒,风声大作,路西法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状态汇总: 路西法(理智) 布莱恩(未知) 提拉米(未知) 拉索(失踪) 【灰烬之地】42 恐惧来袭 “哒哒哒哒——” 在漆黑一片的街道上,一道消瘦的人影正在快速地移动着。 此刻的路西法,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让他感到触动的,不是拉索的死,而是那比死亡更加深邃的某种东西。 人活着的时候,可以给自己带上一层又一层的面具,披上一层又一层的皮囊。 而死亡,往往是剥开这些外壳的利器。 拉索……这个人没有被死亡击败。 在路西法看来,每个人的灵魂就像是一朵繁华的花朵,美丽、精致,又复杂。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花朵上往往生有狰狞的倒刺。 路西法不愿意去触碰他们,他只愿意远远的欣赏。 但是对于拉索这个人,死亡剥不开他的外壳,至少他所表现出来的灵魂,是纯粹而美丽的。 路西法向往着这样的灵魂。 他向往着这种所见即为真实,不做作,自然而美丽的灵魂。 如同水仙花一般,纯洁而美丽。 路西法热衷于美丽的事物。 但他又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事物,不存在绝对的美丽。 真正的美丽只存在于臆想,只埋没于虚幻。 当这种美丽破碎,成为不完美的时刻,它便无限接近于真实。 它便无限接近于永恒。 花儿凋谢之后,它曾经的美变成为了永恒。 这便是永恒之美。 拉索失踪了…… 水仙花凋谢了…… 美丽…… 便破碎了。 !!! 刚想到这里,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气便爬上了路西法的脊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躯已经被大量的炽能所引燃。 “滋——!”大团大团的火光不断的从他的体内向外涌出,烧灼着他体内的一切。 ‘炽能?为什么会突然……’ ‘是恐惧么,我在恐惧?’ ‘不可能,我此刻应该冷静得很。’ “……” ‘我在……恐惧什么?’ 体内力量的飞速流失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终于在奔跑的过程中“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一块块皮肤突然变得脆弱无比,被粗糙的地面扯下,露出里面燃着火光的肌肉组织。 身体的力量越来越虚弱,但是烙印所带来的能力,却愈发的强大。 烙印战士所掌控的,从来不是能力本身,而是他们内心的恐惧。 在这个世界,恐惧会化作炽能的燃料,滋生大量的灰烬。 炽能是推进烙印能力的关键。 所以烙印战士们可以说是一直在把恐惧献给烙印,以换取能力。 稍有不慎,恐惧所引来的炽能便会将他们本身烧灼殆尽。 ‘首先需要搞明白我的恐惧究竟出于什么原因。’ “啪。”路西法用力甩出一条手臂,勉强支撑在平冷的地面上。 “沙沙……” 路西法的视界突然接受到了什么信号。 ‘等等……’ “沙沙……” 那声音更近了。 ‘有什么……在黑暗中游弋。’ ‘是附近的怪物么?’ “……”路西法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都困难。 ‘麻烦了。’ 嘭! 下一刻,大量的灰烬从他体内迸发出来,密密麻麻的充斥在路西法四周的空气中。 烙印能力的增强让他对于灰烬的掌控能力有了极大地提升。 于是,只见到源源不断的灰烬从他体内涌出,眨眼之间便把不远处的怪物包裹的严严实实。 那是一只蛇形的怪物,它不断的扭动着,却无法挣脱那些带着可怕力量的灰烬。 暂时解决了远虑,路西法一边做着深呼吸,试图平静下来自己的心情,一边开始飞速思考起解决的方法。 既然是恐惧导致了炽能的反噬,而他现在又无法确定自己恐惧的源头,那么他就要彻底根除恐惧。 恐惧…… 恐惧到底是什么? 人们都说恐惧来源于未知,但真的是这样吗? 路西法不知道正确的答案,但是他有着另一种想法。 说是在恐惧未知,但那却未必是恐惧的源头。 对他来说,人们说到底不过是在恐惧那些超出掌控的东西。 若是自身处于不败之地,那么什么未知都可以坦然面对,因为他们时刻都可以掌控局面。 恐惧失控。 那也许更接近恐惧的源头。 人畏惧死亡,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在畏惧对死后的世界失去了某部分的“掌控”呢? 除此之外,人还会恐惧什么呢? 虚无。 人们害怕孤独,还怕被人遗忘,害怕碌碌无为,一想到自己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哪怕连一个气泡都无法掀起,就会感到莫名的恐惧。 这是在恐惧什么? 他们在恐惧虚无化的过程,他们害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不下哪怕一道痕迹。 恐惧着自己渐渐消失,渐渐失去真实的存在。 渐渐步入虚无。 恐惧虚无。 不仅仅恐惧这两点,人们还在恐惧痛苦。 肉体上的痛苦也好,精神上的痛苦也罢,这些都是人们恐惧的另一源头。 失控,虚无,痛苦…… 除了这三样,路西法短时间竟是想不出其他可以导致他恐惧的原因。 ‘那就以这三点为根本,逐一开始尝试克服。’ ‘首先……最近发生的大事应该就是拉索的失踪。’ ‘这件事会带给我对什么的恐惧呢?’ “滋——” 路西法的思绪转动得飞快,同时他的身体也在不断飞散。 大团大团的灰烬从他的体表飘散,一重盖过一重的虚弱感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大脑。 ‘拉索的失踪,对我而言是一种损失。’ ‘我失去了一个可以交互的对象。’ ‘我的一些挂念失去了方向。’ ‘失去了些许东西,这会是我的恐惧所在么?’ 看着一个美丽的灵魂凋零,由真实变为虚幻;一个对自己认可、了解自己的人的离开,让自己的存在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变得更加虚幻。 有句话说,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去,这也算是一种死亡。 一种在社会中身份的死亡,存在感的消失。 没有人知道你,没有人记得你。 “……” ‘我恐惧的不是自己的死亡或者消失,而是……’ ‘而是那种吞噬万物,广袤无边的虚无……’ ‘无数的灵魂,无数的美丽与传奇,步入虚无之后,都将戛然而止。’ “……这就是虚空。” “!!!” 路西法猛地睁大眼睛,体内蜷缩着的视界迅速扩张到四面八方。 ‘什么声音?’ ‘刚才,有谁在说话?’ “……”待到静下心来,路西法却只能听到自己的身体不断燃烧的声音。 ‘刚才确实有别人的声音……算了,先不去管那些。’ 随着思索时间的推移,路西法的胳膊渐渐化作灰烬,身体失去支撑,终于啪的一声彻底扑倒在地上。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四肢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仅剩的身体和头部也开始渐渐裂开一丝丝火红的纹路。 路西法静静地感受着身体的崩坏,双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恐惧,说到底,不过是如此的东西罢了。’ 【灰烬之地】43 ‘痛苦,可以忍耐。’ ‘失控,可以放弃。’ ‘虚无,可以接纳。’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难事。 勤于思考,善于总结。这八个字是路西法的人生至理。也正是这八个字,让他无时不刻不在汲取经验,改善自己。 ‘痛苦,我上辈子应该已经适应了。’ ‘恐惧失控,只要压制自己的掌控欲就可以避免,就是可能会过于佛系。’ ‘避免恐惧虚无,倒是可以通过灭杀自己的欲望来做到无限接近于虚无,这样也许就不会感到恐惧了。’ 短短时间之内,路西法就找到了一套可以消除恐惧的方法。 但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似乎……大多数恐惧都依附于欲望而生。’ ‘欲望……真是一个复杂的东西。’ 想要消除恐惧,就要消除欲望,无欲无求之人,似乎什么都可以坦然面对。 ‘这不是我需要的答案……但是现在时间紧迫。’ 打消了继续深入思索的念头,路西法闭上双眼,开始自我心理暗示起来。 心理暗示,这一技巧是他从前世便已经能够熟练运用的基本技能,通常被他用于攻克某种突发难关。 就像现在,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他险些被世界抹杀,为了活下去,他有必要通过心理暗示简单粗暴地压制自己的恐惧。 果然,不出他所料,随着心理暗示的不断加深,他身上的炽能也在同时迅速流失,很快便停下了继续崩坏的趋势。 但是与此同时的,路西法眼中的神采,也在逐渐黯淡。 失去欲望,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是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为了活下去,延续拉索留下来的意志,他必须这么做。 “……” 冰冷的地面上,成人棍状的路西法静静地趴着,他的双眼微张,里面却是深沉的、无光的黑暗。 他的求生欲被无限的放低了。 渐渐的,他甚至自主停下了心理暗示,一动不动地俯卧在地面,就连呼吸也细微了起来。 他的意识渐渐沉入内心深处。 又过了几秒,路西法的眼珠突然转动起来,就好像……有什么隐藏起来的东西开始掌管起他的身体一样。 四周鼓动着、喧嚣着的的灰烬随之立刻安静下来,变得死气沉沉。 它们汇聚着,收缩下沉到路西法空荡荡的四肢处,开始拼接黏连起来。 很快,路西法失去的四肢如同时间倒流了一般,又重新出现在了它们应有的位置。 只不过,这新长出来的的肢体如同取自恶魔的躯体一样,不仅通体黑色,而且比原来的在外形上要粗壮上好几圈。 那膨胀起来的肌肉时刻表现着爆炸性的力量,他崭新四肢的关节末端全部增长出了狰狞的倒刺,这种形态下,路西法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台杀戮机器,带给人一种极度的危险感。 “……”路西法神色漠然,眼神中是仿佛凝成实质一般的狂躁。 只见他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微微弓起的后背表现着时刻蓄势待发的攻击欲望。 沉默了一会之后,“路西法”双手向身后一捞,同时握住了黑剑和拉索的弯刀。 “咔嚓!!”在大量的炽能的灌注之下,他从雕像手上拿到的黑剑竟是猛地炸裂开来,化作一块块碎剑环绕着“路西法”转动不休。 “嗖嗖嗖——”紧接着,这些黑剑碎片在“路西法”的操控下竟是一块接着一块的附着在了拉索那布满裂痕的弯刀上,填补着那一块块凹痕。随着碎片的不断压缩变形,原本凸凹不平的弯刀竟是迅速的恢复了原样,甚至在裂纹处摸起来还有一些凸起。 就这样,两把武器被“路西法”暴力的合并在了一起,黑剑与碎裂弯刀的结合,诞生出了一柄半黑半银的古怪长剑。 反手拖着长剑,他又抬起一条漆黑的手臂,只见那条手臂迅速解体,化作一道细长而不定型的利刃,眨眼之间便划过不远处刚刚被他禁锢住的蛇形怪物。 “嗤!” 血液四溅,反观那怪物,此刻竟然已化作无数碎肉四散开来。 下一秒,细长的刀刃蜷缩起来,又组成了路西法的手臂模样。 “路西法”皱着眉头活动了一下手腕,正准备继续前进。 “噗。”不等他移动几步,一口鲜血突然从他口中喷出,落在身前的地面上。 紧接着,“路西法”眼中的暴躁迅速被压制,短短时间之内,熟悉的气息又重新从他的身上蔓延出来。 “……” 他捂住额头,不断的镇压着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想法,很快,理智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原本的路西法回来了。 ‘唔……刚才又陷入了回忆么……’ 操控着视界迅速了解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神色恍然。 ‘……不小心让“它们”跑出来占据了身体……’ ‘我的心理暗示不应该会出现这种问题。’ ‘很奇怪,是什么原因导致“它们”可以影响我的行动?’ 他踉跄着走到一旁的墙壁旁,伸出一只手扶住身体,快速平息着体内的异常。 ‘刚才的异常举动似乎是体内积累起来的杀气失控造成的。’ 为了发动伪心法“杀意狂潮”,路西法曾在内心积累过大量的杀气。 而就在刚才,心理暗示对欲望的压制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而后无边的杀气开始蔓延出来,直接将路西法的主意识排挤到了梦境之中。 而在梦境中,属于他前世“四号”的记忆不断地涌现又阻断了路西法短时间内醒过来的可能性。 要不是刚才“他”强行催动千转透玉劲,路西法的理智还没有这么容易复苏。 为了更加随意的展开杀戮,刚刚的“路西法”利用灰烬改造了自己的四肢,使得它们更加适应战斗,可也因此改变了他原本的身体构造。 所以在催动透玉劲的时候,体内的经脉紊乱,直接造成了严重的内伤。 剧烈的疼痛感激发了他的身体的警报功能,间接地唤醒了他的理智,所以路西法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过来。 ‘真是危险……还好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按理说这些杀意还不足以压制我的理智。’ ‘但是在刚刚的心理暗示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是什么意外呢……’ 依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路西法皱着眉头尽力回忆着。 ‘在我心中的恐惧被心理暗示大幅度压制之后,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周围的一切东西都在排斥我,与我不能共存……身子也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飘起来……’ ‘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打断了我的心理暗示,导致了杀意占据了我的身体。’ ‘这股排斥力……是因为我心中的恐惧太少而不能在涡流中存在么?’ ‘这与我逃离“涡流”世界有什么关系?’ “……” 暗自把这一次的经历记在心底之后,路西法开始默默地检查起自己的身体状态起来。 身体内部部分血管破损……可以用灰烬简单填补修复。 四肢尽毁……灰烬肢体结构严重错乱……这个比较麻烦。 刚才的自己被恐惧俘获,身体被炽能烧灼殆尽,就在这种状态之下,他对灰烬的掌控能力则是相反的达到了巅峰。 因此,他可以迅速利用灰烬重构出自己的四肢,甚至进行改进。 可是此刻的他,已经不再被恐惧所侵扰,身体是保住了,但是烙印能力又再次恢复了平庸。 因此想要重新构建四肢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至于那把被改造的长剑,倒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成功改进了。 黑剑材料的高延展性与弯刀的高硬度阴差阳错地被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他手中的全新武器。 ‘拉索的遗物与赠与之物相融合,经过杀意的改造,不如就叫它“杀剑”吧。’ 轻抚着手中的“杀剑”,路西法心中还算满意。 ‘接下来,就是四肢的问题了……希望还能赶上目的地。’ ‘而且……’ 他突然回想起刚才的梦境。 ‘那段回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 状态汇总: 路西法(欲望缺失) 布莱恩(未知) 提拉米(未知) 拉索(失踪) 【碎片】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路西法睁开了眼睛。 “滴滴……” “啪啦啪啦……”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不小的帐篷内部。 帐篷的边缘角落里摆着几台奇形怪状的现代仪器,其中有不少正闪烁着颜色不同的指示灯,显然是正在运作着的。 伸出手,路西法发现自己在这次回忆中依然是以一副完全透明不影响梦境的方式存在着。 他的身侧是一个被漆黑大布所覆盖的正方体,大小和动物园中用来关押狮子老虎的铁笼差不多,不知道黑布下方是什么。 正对着他的,是一台放在几个堆起来的箱子上的便携式电脑。 一名全副武装的老者此刻背对着他,双手正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电脑显示屏不断地刷过一条条复杂的信息,看起来令人眼花缭乱。 最终,显示屏上只剩下了一个正在读条的项目,正一点点的从0%缓缓地移动向终点。 “呼……终于完成了。” 老者长舒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对着路西法的方向开口道: “好了,孩子,只要定位最终完成,就会有人把我们从这个该死的地方接走……” 一边说着,他伸手拉了一下裤子的两侧,正对着路西法……身旁的黑布半蹲了下来。 “那么……”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掀起了盖在方体上黑布的一角。 “接下来要保持安静哦。” “嗯……” 在黑布下回答他的,是一道稚嫩的童声。 路西法的视界延伸过去,发现那被黑布所遮盖的方体,俨然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哪怕装下几个成年人也绰绰有余。 而此刻坐在里面的,那黑发黑眼的少儿,正是他前世儿童时期的自己。 只是…… 路西法锁紧眉头,仔细观察起身前的老者。 一头黑白半参的茂密短发,一直连到下巴上的络腮胡子。那胡子倒是几乎要全白了。 老者的脸上皮肤黝黑粗糙,显然是饱经风霜之人。 他上半身穿着精简的防弹武装衣,露出两条粗壮的手臂。老者腰间的武装带上别满了手榴弹,就连此刻那空着的一条手臂上也正紧紧攥着一把弹匣饱满的冲锋枪。 下半身则是一条简单的探险裤,后腿上绑着两把匕首。 很显然,他正做着时刻作战的准备。 不过,与谁作战? 他在警戒着谁? 路西法眯起眼睛,眼神中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丝疑惑。 他从来不记得自己还有过这么一段经历。 虽然他的记性不是那么的优秀,不过…… 路西法再次用视界感知了一下黑布下小男孩的状态。 双眼有神,对声音有着明显的直接反应…… 这是还没有失聪失明前的自己。 这下子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路西法的视界就是在自己失聪失明之后才被发觉出来的。 而对于获得视界之前的自己,路西法就连一点点明确的记忆都回想不起来。 那里是模糊不可见的。 或者说,几乎是空白的。 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路西法做梦时化作的透明身体闪烁着,表现出来他内心的不平静。 ‘外界的我,已经被杀意占据了身体吧……’ ‘是抓紧时间醒过来,还是继续在梦境中探寻当初的真相呢?’ 这两点对路西法来说都是难以放弃的选择,但是他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重新平静了下来。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 ‘任其自然吧。’ 梦境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受到隐形的路西法的影响,依然按照过去曾发生过的故事一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滴滴!” 突然,老者耳边别着的通讯器发出了低沉的鸣叫。 “什么?” 他伸出一只手按住通讯器,防止自己听错任何一点消息。 “是,是……” “……你确定吗?” “……” 听着通讯器中传来的汇报声,老者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仍在运作着的电脑。 41%……42% 显示屏上的数字缓慢的跳动着。 “该死……”老者皱起眉头,抬起了一直握着枪的那只手,回头对儿童时期的四号说道: “孩子,笼子的后门没有锁,一会儿如果有别人进来,你就偷偷从那里溜走,顺着山路跑下去。” “我现在出去看看情况,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从正门出来!” 说罢,他站起身,偏头对着耳边的通讯器发出指令: “双儿,把他们的位置和路线发到我的终端里。” 一边说着,他放下盖着笼子的黑布,一把掀起了帐篷的门帘。 “对了,”老者突然扭头对着笼子的方向开口,“一定要乖,不要出声,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 “沙沙沙……” 老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除了那些冰冷的,不断滴滴作响的仪器们,帐篷中又恢复了一种随时可能爆发的恐怖寂静。 “……” 路西法将视界收回体内,撇了一眼地面上那被黑布笼罩的铁笼,转身走向帐篷角落里的办公桌。 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这一次的自己似乎可以自由移动了。 角落里的办公桌的抽屉里似乎装了一些资料,应该有助于他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踏过地面上纷繁复杂的电线团,他来到了办公桌前。 ‘唔……’ 桌面上都是散乱的子弹和枪械,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路西法将手伸向了桌下的抽屉把。 用力一拉。 毫无反应。 左右摇晃。 纹丝不动。 ‘……’ 路西法看着眼前的抽屉,只感觉它就像是一个完全由铁铸成的摆设。 放出视界,也完全感知不到里面的内容。 ‘怎么回事?’ ‘现在的我,还不能够完全自由地探索梦境么?’ 路西法抬起手臂在原地挥舞了几下。 一丝风也没有被带起。 ‘似乎只有行动是自由的,没有办法与实物进行交互。’ ‘与固体有碰撞效应,却与气体毫不接触。’ ‘这是什么原理……?’ 路西法仔细思考了一下,只觉得梦境中的很多东西不可以常理与逻辑对待,相反的,很多见怪不怪的东西却自然而然的被映射出来。 人能穿过空气,这是常识。 但是空气中并非空无一物,其中的很多粒子在快速剧烈地碰撞之下也会带来不小的阻力。 而在梦境中,人穿不过墙壁上的粒子,却依旧可以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穿过空气粒子,而且没有丝毫的阻力。 就像是漫画中的时间暂停,明明空气也凝固住了,但是人依然可以随意行动。人们往往因为那是漫画中的情节,所以不会去过于计较,现在看来,在梦境中也是相近的现象。 尽管完全不科学,但是又让人能够轻易接受。 这也许就是梦境的魅力所在。 松开手,路西法后退几步,转身看向帐篷半开着的出口。 ‘既然没法看资料,那么就出去看看吧。’ 【碎片】太阳风 帐篷的门帘没有完全得垂降下来,只露出了半个空隙,丝丝缕缕的阳光正从外面照射进来。 突然,阳光间的阴影摇曳起来,一阵阵凉风从外面吹进,摇晃着门帘上的棉绳。 “……” ‘这是在树林中么……’ 路西法眨了眨眼,弯下腰避开垂下来的棉绳从帐篷的入口处钻了出去。 “呼——” 刚刚起身,一阵大风便拂过他的面庞,带来一丝丝的凉意和推力。 可是视界依旧显示没有空气粒子真的撞在了他的脸上。 帐篷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树叶沙沙的摇晃着,不时露出后面蔚蓝色的天空和金黄色的太阳。 太阳…… 路西法静静地望着太阳,只感到一股洗涤心灵的暖意涌进全身。 他多久没有见到太阳了? 自从进入灰烬之地,便再也没有感受过被阳光照耀的感觉了。 拉索他们,渴求的就是这种简单实在的未来吧…… 路西法停顿了一小会儿,便开始动用视界环顾四周。 四周全部都是树林,帐篷后方的天边可以看到一道金黄色的海平面。 海边陆地?还是海岛? 等等…… 路西法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猛地将视界伸向天空。 过了几秒后,他缓缓将视界收回,神情不变,内心却又多出来不少疑惑。 ‘不会错,确实是那个小岛。’ ‘我患上“病症”之前,曾经来过这里么?’ ‘基地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么?’ 路西法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后来他自己“4号”和小女孩“3号”一起生活的基地正是建设在这座小岛上的。 没错,几年后那个似乎是偶然将他能力发现的组织,可能在他患得“病症”之前,便已经与他接触过了。 “……” 路西法对这个发现没有感到过多的惊讶,他更在意的是在失聪失明之前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关于他所患得的“病症”,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超能力,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天生就有,还是后天觉醒,或者说是……他人给予? “噗噗噗——”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打断了路西法的思路,在仔细感知之下,声音还在不断接近。 ‘是子弹打入土地的声音。’ ‘交战开始了,刚才那老者可能处于劣势。’ 扭头看了看枪声传来的方向,路西法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沿着树林边缘绕到了帐篷的后面。 那里,一条崎岖的小路从帐篷后面一处隐蔽的开口处一直延伸向了山崖下的海岸线。 ‘这就是他给我留下的逃跑路线么?’ ‘先过去看看……’ …… 漆黑漆黑漆黑漆黑 寂静寂静寂静寂静 小男孩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聆听着外面的声音,大气也不敢喘。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 他什么都想不明白。 至今这一系列所发生的事对他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梦幻。 他只知道,自己毫无依靠,他能做的只有相信那名老者,将一切的希望都托付给他人。 所以他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他要做一名听话的好孩子。 绝对,不可以出声…… “哒哒哒——” 外面的枪响声越来越接近了,轻轻地改变了一下蜷缩的姿势,缓解一下麻木的四肢之后,小男孩继续屏住呼吸聆听外面的声音。 枪声还在继续…… “呼……”小心翼翼地换完一口气,他向前移动了几下,来到了铁笼边。 黑布下的空气实在是闷热,让人呼吸困难,只有边缘部分才不时流进几缕风。 感受着铁栏杆散发的丝丝寒意,小男孩将脑袋贴近了地面。 就在这时,外面的枪声渐渐止息,他只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在不断的响起。 ‘结束了吗?’ ‘怎么样了?’ 小男孩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睛紧紧盯着笼子的门口。 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做出什么准备,但是过度的紧张与迷茫又让他的大脑保持着一片空白。 终于,外面彻底停止了吵闹,一切又重归于寂静。 …… “哒--哒--哒……” 有人在接近。 “哗啦——” 帐篷的门帘被掀起来了。 “哒——哒——” 那个人来到了笼子面前。 “呼……呼……” 小男孩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但此刻的他已经分不清这个声音到底是自己发出的,还是别人…… “哗——” 黑布被一点点掀起,帐篷里灰暗的灯光照射了进来。 “……”小男孩眯起眼睛,努力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人。 “你……怎么还在这?” 熟悉的声音响起,男孩瞬间松了一大口气。 掀起黑布的,正是之前那名老者。他看上去灰头土脸的,显然受到了不少挫折。 但是至少他回来了。 “呼呼……”老者狠狠地喘了两口气,然后立刻把脑袋凑到了笼子的门口。 “我不是……让你……” “啪嗒。” “!!!” 听到声响的同时,老者和小男孩同时向帐篷的入口处看去。 那里正缓缓滚动着一个圆筒状的黑色物体。 看到这个东西的瞬间,老者脸色大变,连忙回过头面向小男孩,同时还想要张嘴说些什么。 但是他注定说不出口了。 在小男孩一脸惊恐的眼神中,老者只感觉到后脑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下一刻,老者的上半张脸猛地向前凸起。 “噗。” 他的脸部极度变形,两颗眼球几乎鼓出眼眶,下颚明明还连着脖颈,上半个头部却直接向前平移,撕裂了皮肤,炸碎了骨骼,红色的血液与白色的脑浆被甩的满天都是。 “啊……”小男孩的脑袋一片空白,他张开的嘴巴还没有合上,只感到一点咸咸的东西溅到了他的嘴里。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入口那圆滚滚的物体骤然发出了无比刺眼的白光。 “嗡——” 耀眼的,仿佛从太阳深处爆发出来的猛烈光线肆无忌惮地在空间有限的帐篷内部反复折射,而小男孩的眼睛正毫无保留的暴露在这种环境之下。 他下意识的想要闭上眼睛。 紧随着刺眼光芒而来的,是一阵阵刺耳的声波。 “嗡嗡嗡嗡嗡嗡————” 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紫色的光…… 光线在扭曲,地板在摇晃,耳边有轰隆隆的声音在作响…… “嗯……呃……” 小男孩的大脑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用手撑住地面,却又感觉地面像是沼泽一样沉浮不定;他想要稳住身子,却又感觉自己在空中盘旋飞舞。 至于老者到底怎么样了,他已经完全没有那个时间去思考了。 这段时光是那么的漫长,就像是从深海中窒息着缓缓浮向水面。 最后的最后,一切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世界变成了纯粹的黑,变成了彻底的寂静。 …… 【碎片】觉醒 “沙沙……二级目标已击毙……沙沙。” “……咔……收到……开始……搜查。” “收到……咔嚓。” 松开对讲机上的按钮,帐篷外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轻轻将手中的大型枪械放到身旁的银白色手提箱中,快速合上箱子。 然后他快速起身,将手臂从树下伸出,摆了几个手势。 沙沙沙…… 接到指令的几个士兵迅速从隐蔽点钻出,向着帐篷的方向前进。 …… “哗啦。” 猛地掀开帐篷半垂着的门帘,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钻了进来。 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后,一名士兵抬起手臂,站在原地待命,另一名则是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倒在地上的老者。 翻过尸体,在看到老者那消失的上半张脸之后,士兵面色如常,回头对着站在原地待命的队友比了一个手势。 门口的那名士兵点了点头,低头对着肩膀上的对讲机低声汇报着什么。 做完这一切,士兵回过头,抬腿跨过地上的尸体,来到了蒙着黑布的铁笼面前。 他半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黑布。 上面没有血迹。 子弹从后脑射入,血迹理应崩到了前面的黑布。 这说明,老者死亡的时候这面黑布不应该在这里。 它被掀起来了? 士兵沉默了一会儿,提起抢,将枪管插入黑布下方,然后缓缓抬起。 黑布下面是什么? 士兵做好警戒,凝神看向漆黑的笼中。 黑暗散去,渐渐露出笼内的景象。 “……!” 他怎么也没想到,笼子里的,居然是一个看起来刚从幼儿园里出来的小男孩。 他看起来恐惧又无助,正捂着面部蜷缩在笼内的角落里,轻声抽泣着。 难道……这就是这次任务的一级目标? 士兵沉默了一会儿,用枪指住了笼内的小男孩,同时按下了胸前的对讲机,他需要向上级确认一下眼前的情况。 几秒钟后,他面色复杂地结束了对讲。 “……喂!听得到吗?” 他向着小男孩喊到。 “……”男孩没有丝毫反应。 “咔!”士兵一把拉开笼子没有上锁的铁门,“出来!听到没有,我让你出来!” “……”小男孩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士兵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样年纪的一个孩子在恐惧无助的时候应该会对他的到来做出什么反应的…… 他抬起枪对准男孩的脑袋,同时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伴。 同伴对他偏了偏头,示意他快一点。 “……”回过头,士兵低头继续对着男孩喊到: “抬起头!把手放下!快!”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该死……”他低声咒骂着,终于弯下腰,决定伸手把这个奇怪的孩子给扯出来。 ‘反正只是一个小男孩,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样想着,他放下手中的枪,把住笼门的边缘,将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进去。 小男孩好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自顾自地低声抽泣着。 士兵的手缓缓伸向男孩,抓向他的手腕。 就在他的手接近男孩身体的那一刻,小男孩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士兵心中的警觉性立刻提到了最高,他小心翼翼地盯着小男孩的脸部,防备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能被长官视为一级目标的人物,傻子也不会相信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 接下来,在士兵震惊的目光中,小男孩缓缓地放下了遮掩着面部的双手。 从士兵身后照射进来的光打在了小男孩的脸上,反射出刺目的红色。 那是……血。 从男孩双目中流淌而出的,不是眼泪,而是猩红色的鲜血。 同时,他还注意到,男孩的双耳处,也淌下了两行血液。 “……” 士兵哑然,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原因。 是因为这个孩子正面承受住了“太阳风1型”么? “太阳风1型”,正是之前被他扔进来的黑色圆筒状新型武器。 可是作为使用者的他,心中也十分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太阳风1型”的威力绝不至此,别说是双目出血,就是造成永久性失明在往常的测试中也应该是不足以达到的。 那么,这个孩子是怎么受到这么严重的创伤的? 心中带着疑问的同时,士兵的手已经快要彻底接触到小男孩的手腕了。 然而,就在他碰到对方的那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突然从对方身上传来。 “!!!” 呼—— 空间扭曲了。 士兵只感觉四周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原本狭小的空间极速扩大,转眼间便已经无比空旷。 几立方米的笼子内部已经比体育场还要宽阔,而且其边界还在不断的向远方延伸,一时间,他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变小了,还是周围的一切都变大了。 等等,他的身旁……好像还有什么东西随着他一起变化。 士兵努力低下头,想要看清面前的物体。 那是……那是一个小男孩?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一种失重感从他心底传来,不等他反应完毕,自己已经重新坐回了原来狭小的笼子口处。 “??!” 士兵激烈的喘息着,再看向小男孩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刚刚……那是什么?!’ 他心中又惊又恐,下意识地就像后退远离眼前的这个怪物一样的男孩。 “……”小男孩扭过头,血红色的双眼正对着试图逃跑的士兵。 “呃……啊啊。”士兵连忙向后钻去,想要赶快离开这个笼子。 “我……我不是。” 小男孩喃喃自语着,晃动身子,似乎想要站起来。 “我不是……怪物。” 仿佛感受到了士兵内心的情绪一般,他突然说出了对方心里的所想。 士兵没有理会男孩的话,他快速后退着,他的理智告诉他,在笼子外面有自己的枪,还有队友,在得到足够的增援之后,再对目标下手也未尝不可。 马上了,马上就要钻出去了! 在他焦急的动作下,小男孩把着笼子边缘的栏杆,已经慢慢地站了起来。 然后,就在他以为男孩要对他出手时,小男孩猛地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男孩脸上的惊讶与疑惑不似作假,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让他意想不到的东西,一直紧盯着对方的士兵也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对方的身侧。 见鬼了…… 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眼前的场景愈发的诡异,已经完全的超出了士兵的常识范围内。 于是趁着男孩愣在那里的时间,他连忙撤出了笼子,与此同时,一直搭在他身上的黑布也顺势垂下,彻底遮住了笼内的景象。 “呼,呼……” 士兵喘息着,连忙低头去取自己放在地上的枪械。 他要离这里远一点,至于任务什么的,交给队友吧! …… 【碎片】零号 “你……你是?!” 笼内,小男孩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地方,出声询问。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双目失明,两耳失聪,但是在冥冥之中,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面前正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形物。 这很奇怪,难道说他并没有失明? 尚且年幼的他,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当然,就算是一名成年人,也不会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在这时,他体内潜藏着的天赋终于彻底表达,他的“病症”能力,他的视界,终于彻底的显露了出来。 “……” 站在小男孩面前的路西法皱起了眉头,心中了然。 ‘果然……他的视界依然能与现在的我的视界相碰撞。’ ‘这么说,我真的是隐形的【五号】?’ ‘……真是,明明都死了一次了,穿越之后居然还要再一次加入组织么……’ ‘要是我……这一次拒绝加入,会怎么样?’ ‘历史还会按照原来的进程发展吗?’ “……” ‘值得一试。’ “那个……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小男孩的提问将他的思绪拉回回忆中。 “……”路西法没有回话,他默默地弯腰从笼子打开着的后门钻了出去。 对方的部队已经渐渐包围过来,刚刚他已经探明了四周的地形,如果小男孩跟着他的话,倒是有可能撑到支援过来。 当然,既然他已经站在了这里,说明当时的他一定存活了下来。 但是他对于自己前世过去的记忆只有一点。 那就是他失明之前,从小便对于外界便极其敏感,在夜晚能够轻松看清黑暗中的物体,哪怕很小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双耳。 但是……这也导致了他根本无法接受太强的外界刺激。 哪怕只是看一眼太阳,都会导致他短暂失明,别人在他耳边鼓掌,都会震的他头昏脑胀。 因为他对于信息实在是太敏感了。 这恐怕就是为什么刚才那个类似闪光弹的东西直接导致了小男孩失明失聪。 而失去了视力与听力之后,一直束缚着他天赋的眼睛与耳朵已经不再好用,他体内的视界终于被发现。 这也许就是视界的由来。 “啊,等等……” 身后,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 虽然刚觉醒视界的他既翻译不了捕捉到的光线,也翻译不了声波,但是他能够勉强感受到前方的人,和障碍物。 就在他走出帐篷的时刻,四周已经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是那些早就埋伏好的士兵。 路西法面色平静,带着小男孩轻易避开士兵们的正面包围,沿着一道隐蔽的小路向着海岸线前进。 走着走着,路边突然跳出了一个士兵,用枪对准小男孩的头部。 “不要前进!不要再前进!” “……” 路西法和小男孩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我重复最后一遍!不许再前进!” 没有理会他,路西法带着根本听不到对方喊话的小男孩跃下一个土坡。 “噗!” 士兵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一颗子弹精准的打在了小男孩前方的土地上,溅起一片土灰。 “再向前走,我就开抢了!” “……”小男孩肩膀一抖,终于注意到士兵的存在,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但是在他的感知当中,周围一片漆黑,这让他不禁感到恐惧。 路西法并没有停下,他毫不减速的向前大步走去,眼看就要消失在小男孩的视界范围内。 “等……等等我……” 小男孩听不到士兵在说什么,所以他连忙追了上去。 “该死……”士兵没敢开枪,只好迅速向周围的队友汇报消息。 “4号队,4号队,一级目标在向你们那里移动,尽快截拦。” “小心!对方拥有未知能力!不要贸然接触!”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 “呃……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 “你能……嗯,能听的到我说话吗?” “……” 路西法两人一问一“答”,终于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而这里,已经有三名士兵正等着他们。 准确的说,是在等小男孩,毕竟他们看不到路西法的存在。 路西法知道这些士兵不敢轻易开枪,于是他毫不停留地带着小男孩左拐绕过对方的阻拦。 “不许动!”士兵们远远地向小男孩喊到,他们迅速上前,想要依仗着人多来抓住他。 ‘要快点……支援就在前面。’ 这么想着,路西法不断地提高着速度。 小男孩吃力的跟在后面,身上已经被地形划出了几道伤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个奇怪的“人形物”,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只有身前的这个人,带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不想再一次被抛下。 ‘来不及了……这样的速度一定会被抓到。’ 路西法皱着眉头,心中不断回想着四周的地形图。 ‘只有那一条路……’ 他转过身,快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还有一线生机。’ 弯腰躲过垂下的树枝,正准备继续向前走的路西法突然停下了脚步。 …… 在这条路线的中间,此刻正站着一个怪人。 这个人赤裸着上半身,露出一身健壮无比的肌肉,静静地堵在了路中央。 此人的皮肤成苍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盈盈的白光,他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如同光滑的大理石一般。 怪人背对着他,低垂着头,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他们。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即使是在做梦状态下的路西法依然能够感受到的危险气息。 而这,并不是路西法惊讶的真正原因。 在他的视界中,前方的光头怪人的后脑上,正纹着一个漆黑硕大的数字。 “0” ‘【零号】??!’ ‘前世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零号!’ ‘我一直在寻找的……可能存在零号……就是他么?’ ‘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路西法的心情由惊讶渐渐平静下来,就在他准备上前仔细感知一下的时候,一股剧痛感从他的体内传来。 低下头,他发现自己透明的身体内突然出现了大量的红色斑点。 ‘是现实……现实的我受伤了,所以刺激到了梦境里的的我么……’ ‘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回过头,路西法正看到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向着他的方向跑来,身后跟着几名士兵。 ‘抱歉……不能带你到最后了。’ 脑中刚刚闪现出这句话,一股失重感便将他包裹住,向着现实坠落而去。 …… 还在奔跑着的小男孩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先是惊讶,接下来是疑惑,然后变得焦急,最后是呆滞。 在他的感官中,前方那个一直在带路的,唯一带给他安全感的那个神秘人,就那么突然的消失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包围了他,小男孩下意识地连忙停下脚步,还想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嘭!”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力,猛地将他按倒在地,脸部磕在地上,感觉很疼。 “快!我按住他了!” 抓住小男孩的士兵大喊着,想要让队友们过来协助他。 虽然手下的小男孩一动不动,但是他没有丝毫放松警惕,死死地锁住他的关节,防止对方挣脱。 “呃……” 仿佛才感受到痛苦,小男孩无力地呻吟着。 他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询问过他的意愿。 哪怕仅仅是告诉他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要这么对自己。 现在,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了,静下来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也不想再去担心了。 他的心再也沸腾不起来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涌了过来,抬起枪对准了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小男孩。 那名按住小男孩的士兵突然发现,这个孩子虽然微睁着双眼,但那双眼中,却在流淌着让人见之沉默的……黑暗。 “……”他心中微沉,但又立马想到了队友对他的提醒。 “不要把他当做小孩!那是一个……怪物。” “怪物……” 士兵低声自语着。 “我不是怪物……” 小男孩细声否定着,他没有反抗,任由士兵按着自己,一动不动。 突然,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连忙抬起头,面向前方。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过来了。 裸露着精装上半身的,疑似【零号】的男子,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低头端详着小男孩。 神秘男子的皮肤苍白的可怕,在阳光下居然显得颇为刺眼。他精壮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赘肉,宛如由天然的大理石雕刻而成。 阳光从他身后照射下来,将他的面庞遮上一层阴影。 “……”在他靠近之后,小男孩的脸色突然发生了变化,他仰头看着“【零号】”,似乎想要张口说些什么。 “嘭!”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猛地将他的脑袋按在了地上。 “让你动了么?!” “……” 小男孩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 良久,他突然听到那个神秘的光头男子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就像是傍晚的丧钟声。 “这将是第一块碎片。” …… 现实。 涡流世界,无光之城。 在一片漆黑的荒凉街道边,刚刚从回忆中苏醒的路西法跌坐在地上。 不远处是一具刚刚被路西法失控杀死的怪物的尸体。 回想起不知所踪的拉索,尚待搜寻的布莱恩和提拉米,他低头看着自己宛如怪物一般狰狞的四肢,喃喃自语着: “我不是怪物……” “我必须比怪物更加狰狞。” 【灰烬之地】44 狰狞 “嗤。” 路西法将锋利的爪子从一只怪物的喉咙中拔出,顺手甩掉沾染上的血液。 怪物的身体一阵抽搐,然后倒在地上,缓缓崩溃成漆黑色的灰烬碎渣。 这已经是他这一路上杀死的第四只怪物,杀戮冲动在他的心中不断鼓动着,促使着他去杀死见到的一切。 这是强行利用心理暗示克服恐惧的后遗症。尽管路西法的理智已经重新掌管了他的身体,但是当真正遇到活物时,心中的杀意便会没过理智,上前厮杀。 他最初能做的,只是勉强分辨出对方是否是敌人罢了。 而现在,他已经可以稍微克制自己了。 “咯吱咯吱……” 如同雪团被压实的声音,路西法的四肢开始咯咯作响起来。 在连续击杀了四只怪物之后,他的烙印能力又得到了增强,少许的恐惧已经可以对自己的四肢进行些许的改造。 首先是内部经脉…… 骨骼连接和肌肉结构…… 皮肤、腺体…… …… 四肢上漆黑的皮肤开始一层层的脱落,在半空中化作片片灰烬飘散而去,路西法便在这灰烬中重新站了起来。 “咔嚓咔嚓……” 粗壮的双臂逐渐的被压缩还原,外面坚韧的黑色躯壳脱落,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随着路西法一边摆动双臂前进,这些灰烬一边被震散,在他身后沉浮,好似漆黑色的披风。 低头看着重新显露出来的粉嫩皮肤,路西法陷入了思考。 完全放弃了对战斗更加有利的“进化”,只为了保持人类的模样,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一时之间,他无法做出完美的判断。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的时候,还有可能存在的队友等着他去帮助…… 去帮助…… 为什么要去找他们? 对自己逃离这里有什么用么? …… 路西法皱起眉头,发觉了不对劲之处。 ‘我的心态……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是因为理智的恢复么?’ ‘此刻做出其他决定的原因是我曾经被情绪干扰了选择?’ 确实,从理智上分析,队友的能力对他的帮助已经不大,而逃离“涡流”的方法已经有了头绪。 再者,既然已经来到了新的地图,那么原来的“黑印村”也没有去寻找的必要了。 布莱恩等人的存在,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 找到一个,就要去找下一个,在这个漆黑寂静的无光之城中,可是处处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快速提升实力,回忆之前的奇特感受,多试图与镜花沟通…… …… 良久,路西法停住了脚步,他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按照理智行动,一直是他为人处事的第二大准则。 ……………… “淅淅嗦嗦……” “沙沙……” 黑暗的角落里不时传出那些怪物们爬行的声音。 提拉米仰靠着灯塔的内墙,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呼……呼……” 他右手紧紧抓住左臂,似乎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这灯塔的内部居然不是漆黑一片,灯塔一楼的内壁上正安置着一个小小的灯炉,在这灯炉之中,正静静燃烧着一团橘红色的火焰。 而在这摇摆不定的火光中可以看到,提拉米的左大臂正中间正匍匐着一道细小的黑影。 那是一只身披漆黑甲壳的狰狞昆虫。 这只甲虫几乎有提拉米的巴掌大小,额头前支出的几根锐利的弯刺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左臂。 它的肢节伸展开来,死死地抓住提拉米的大臂,要不是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它,恐怕伤口还要继续扩大。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甲虫一动不动,但是从利刺的缝隙中,提拉米甚至可以看到甲虫的头部正飞速的摆动伸缩,它一瓣瓣菊花般狰狞的口器不断的张开又合拢,散发出一阵阵嗜血的气息。 但是提拉米知道,这嗜血的小东西热衷的可不只是血肉,还有……炽能。 只要提拉米产生了一点点的恐惧,那么就会刺激到他的烙印,从而产生炽能。 而一旦有炽能出现……这个怪物就会变化成一种诡异的形态…… 万一对方处于那种形态下,提拉米完就全想象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制止它了。 “呼……哈……” 心脏跳的飞快,提拉米不由得感到呼吸困难。 ‘不行……要冷静……’ 他使劲的眨了一下眼睛,再扬起眉毛,蒙蒙之中感到左臂已经开始渐渐的失去知觉。 “沙沙……” 耳边又传来了一阵阵细碎的声音。 “……” 他知道,那是其他的甲虫怪物在不断爬动时所发出的声音。 是的,这里不止一只甲虫。 这里……是一个巢穴。 提拉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坚强勇敢的一天。 因为在这个充斥着怪物的臭味的灯塔里,他孤身一人,心中却在挂念着其他人。 ‘布莱恩队长……拉索……’ ‘还有……路西法大哥。’ ‘你们还好么?’ ‘队长的烙印和阴影有关,不知道在这里有没有效果……’ ‘反倒是拉索和路西法大哥,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们了。’ 冷汗从两鬓流下,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好痛……’ ‘但是我决不能放弃。’ ‘我的烙印能够操控火焰,带来稳定明亮的火光……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一定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我不能……倒在这里!’ “……呃啊……” 左臂突然传来一阵阵抽痛,提拉米身子一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嘶……呼……” 他的拼命的眨着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 ‘要冷静……我可以的!’ ‘每次战斗都一言不发,第一个冲上去的拉索……’ ‘每次激战都能掌控全局,救过我生命的路西法大哥……’ ‘现在,是他们需要我的时候了!’ ‘我不能就死在这里……我还有着更加重要的使命……’ 某种东西充实着提拉米的内心,让他感到了自己的决心。 此刻的他充满了勇气。 ‘那么,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我脱离这个困境。’ 提拉米念头急转,不由得回想起来一个人。 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那个人总是表现的波澜不惊,从容不迫。 任何困难对他来说似乎都不值一提。 如果……他在这里的话…… 想到那个人平时的神态与行为,提拉米深吸一大口气。 “嘶……” 终于,他成功地让自己有了一点心平气和的气质,狰狞的面目逐渐恢复平静。 ‘路西法大哥……你会怎么做呢?’ ——————————————— 状态汇总: 路西法(欲望缺失) 布莱恩(未知) 提拉米(受伤) 拉索(失踪) 【灰烬之地】45 轮廓 无光之城,郊外灯塔内部。 好不容易通过模仿路西法而冷静下来的提拉米,开始思考起对策来。 感受着依旧跳得飞快的心脏,提拉米在心中对自己说: “我现在应该是处于比较冷静的状态。” “所以现在应该开始利用智慧来寻找脱困的办法了吧?” “我该怎么做呢?” …… “……” ‘……为什么脑子里面会一片空白呢……’ “……” ‘不不不,我应该先让我的脑子转起来……’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呼,呼……” 平息了一下较为凌乱的呼吸,提拉米开始借着火光四处观察起来。 ‘好了,先看看我的周围有什么东西……’ ‘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到我……’ 环顾四周,入目只有几片杂草,几缕土灰,老旧的砖墙,还有蠕动着的黑暗。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 “……” ‘那我是不是凉了啊……’ “……” ‘不,等等!’ 他突然看向了墙壁上的灯炉,里面正燃烧着一团炙热的火焰。 那团火是之前他利用自己的烙印能力点燃的。 也正是因为他发动了烙印,产生的炽能才把这只甲虫招引了过来。 ‘就是这个。’ ‘现在的我不能轻易发动烙印,但是如果我能够利用我曾经留下的火焰……’ ‘虽然不知道这只怪物怕不怕高温,但是就算它不怕,火焰里残存的炽能也足够把它引走!’ ‘而我,只需要防备着不引来其他怪物就行!’ “……” 似乎可行。 兴奋之余,提拉米也开始行动起来,他用后背靠紧身后的墙壁,一点点蹭着站了起来。 然后,他沿着弧形的墙壁一路走到了灯炉的正下方。 仰头看着上方的灯座,提拉米陷入了沉思。 ‘刚才没看出来,这灯炉居然这么高?’ ‘不发动能力根本就引不下来啊……’ ‘可是又不能随便发动能力。’ “……” 他估算了一下头顶到灯炉的距离,发现大约不到两米,使劲蹦一下的话…… 也够不到…… ‘这……该怎么办?’ 他环顾四周,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垫脚的东西。 冥思苦想,却再也想不出什么点子。 他的左臂已经彻底麻木,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打湿了一片尘土。 时间不多了,提拉米的精神已经连续绷紧了几个小时,恐惧随时会把他吞食殆尽……那么,是继续想办法利用灯火,还是另找办法? 他甚至已经不能做出选择。 “……” 四肢也渐渐变得麻木起来,提拉米感到自己的力气在不断地流失。 他快坚持不住了。 “咯咯…” 左臂上的甲虫摆动了一下肢节,它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类已经到达了极限,只要再拖延一会儿,他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动。 届时,就是它饱餐一顿的机会。 “嘶……哈……” 提拉米努力喘息着,背靠着墙壁再度缓缓坐下。 现在的他站久了都会觉得头晕。 大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他此刻能做的,只有死死按住左臂上的甲虫,防止它钻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时间在缓缓流逝…… 提拉米感到无比的疲倦,他突然觉得眼皮很重,一股股睡意开始涌入他的大脑。 ‘不……我不能……’ ‘我……坚持不下去了……’ 提拉米的眼前渐渐暗淡下去…… 在这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他的大脑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求生欲,控制着他的手死死卡住甲虫,哪怕本身已经疲惫到睡着。 …… “噼啪。” 不知过了多久,灯炉中的火焰突然传出一阵清脆的炸响,惊醒了神志已经有些不清的提拉米。 “嗯?我……” “!!” 在他清醒的一刹那,左臂上的甲虫终于找到了右手松懈的瞬间,飞速摆动肢节想要钻入提拉米的皮肤之下。 “啪!” 电光火石之间,提拉米猛地爆发出了奇迹般的反应力,再度抓住了它。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因为长时间的用力,已经变得僵硬酸痛,只是稍微的移动,就已经传来了阵阵钻心之痛。 ‘过了多久了?’ ‘我……还活着。’ 抬头看向灯炉,提拉米发现火焰已经暗淡了一些。 潮湿冰冷的空气被他吸入肺部,让他的大脑再度清醒了不少。 “啪。”灯炉中的火焰再度发出一声轻响。 灯火摇曳着,将他的影子反复拉伸变形。 提拉米靠坐在灯炉下,轻缓地呼吸着。 此情此景,他的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丝莫名的感触。 ‘好安静啊……’ 痛苦已经感受不到了,恐惧已经没有必要了,死与生也已经无所谓了…… 他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左臂上的狰狞甲虫,此刻居然有了观察它的闲心。 提拉米的大脑,在此刻变得无比清醒。 ‘这种感觉……’ 他想起来路西法平时的状态,心中做出了比较。 ‘难道大哥一直是出于这种心境么……怪不得……’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环顾四周之后,提拉米做出了第一个决定。 ‘我不敢动用烙印的原因一是不想引发怪物进入另一种状态,二是担心会引来成群的怪物。’ ‘如果我离开巢穴,再在短时间内向其他地方发动能力,只要我反应够快,就有机会在它攻击我之前把它驱赶下来。’ ‘而且这样我只需要面对它一只怪物。’ ‘成功率不高,但是值得一试。’ “喝!”想到就做,提拉米向前猛地一扑,趴倒在地。 现在的他四肢已经酸软无力,短时间之内想要站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决定爬过去。 费力地蹬着双腿,他一点点蹭着地面向灯塔的出口爬去。 …… “呼……呼……” ‘还差一点……’ 灯塔外面是浓郁的黑暗,身后的火光从门口照射出去,他已经能够看到外面被照亮的一小片土地了。 虽然体内已经感觉不到多少力气了,但是他仍然不断地在心中鼓励着自己。 ‘再坚持一下下……出去之后就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再……’ “噗!” 身后的火焰突然再一次翻腾起来,火光变得空前的明亮。 暴涨的光芒一下子将他的影子拉长,伸入了外面的黑暗之中。 而提拉米的心,却反而在那之后猛地陷入了黑暗。 就在刚刚爆发的火光之中,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在外面。 …… 那是一个巨大漆黑的人形轮廓。 在那浓郁的黑暗中,火光勾勒出了一道足足三四米高的强壮人形。 它背对着灯塔,佝偻着腰,肩上扛着什么东西,缓慢地步入黑暗深处。 …… ‘那是!!’ ‘外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灰烬之地】46 营救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是我看错了吗?’ “……” ‘不会吧……’ 突如其来的发现彻底打乱了提拉米的计划。 ‘在外面,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游荡么……’ 回想起刚才瞥到的狰狞背影,提拉米只感觉鸡皮旮瘩从自己的脊梁一路爬上了肩膀。 ‘完了……全完了……’ ‘我没有想到外面居然还会有敌人!’ “滋!!” 恐惧来袭的那么突然,就在提拉米意识到自己计划的破裂的同时,火光突然从他的身上冒了出来。 “噗啦啦啦!!!” 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直一动不动趴覆在提拉米左臂上的甲虫突然张开了翅膀,几对翅膀疯狂的扇动着,带起一片片残影。 ‘糟,糟了!’提拉米脸色大变。 只见那甲虫接触到火红的炽能之后居然也瞬间变得通体赤红,身上冒出来一道道火光,如同被点燃了一般。 然而,它并不是真正的被引燃了。 “呼!!” 这甲虫怪物竟然整个化作了一团火焰,完全无视掉提拉米阻拦的右手,从他的指缝间涌入了他左臂上的伤口里。 他的皮下立刻鼓起一个巨大的轮廓,飞速的游动着,顺着提拉米的左臂一路向上。 ‘不好!’ 提拉米的大脑嗡的一声呆住了,一系列的突变让他的思绪不知应该何去何从。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皮下的怪物已经顺着他的肩膀来到了前胸。 疼! 火辣辣的疼痛燃烧着提拉米的神经,他知道在这生死危机的时刻已经由不得他犹豫半分了。 “噗嗤!” 手中的短刀被他毫不犹豫地刺向胸膛,锋利的刀刃转眼间便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然后,他果断地扔掉短刀,伸手抓向伤口内部。 此时,那甲虫正好撞向他的手掌。 “哼……” 强忍着疼痛,提拉米大手一握,猛地将甲虫从体内扯了出来。 “噗啦啦啦!!” 甲虫疯狂地扇动着翅膀,提拉米只感觉手上有一股力量不断地尝试着挣脱。 “唔!”他抬起手臂,打算将它用力地扔出去。 可当他抬起头准备瞄准时,他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墙角的黑暗,怎么开始蠕动起来了? 提拉米来不及关注太多,他手中就像是抓着一个不稳定的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喝!” 他没有多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手中奋力挣扎着的怪物扔向了灯塔内的灯炉中。 “噗啦啦啦!!!” 怪物疯狂的振动着翅膀,试图稳定身体再度扑向提拉米。 只见怪物拼命地扑腾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避开了墙壁上的灯炉,落进了墙角的黑暗里。 眼看着怪物彻底被他扔远,提拉米屏息凝神,这才注意到黑暗中有些不对劲。 然后,下一秒,四周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沙沙……” “哗啦啦啦啦啦!!!” 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扑向了躺在门口处的提拉米。 “!!!” 如果仔细去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一大片黑暗其实是由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漆黑甲虫所组成的,它们疯狂地扇动着翅膀,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 每一只甲虫都至少有提拉米的巴掌大小,它们披着坚硬狰狞的甲壳,明显是被他刚才突然爆发的恐惧所吸引过来。 在这个巢穴中,任何一点点恐惧所带来的炽能都像是一块带血的肉,会引来成群的怪物。 而现在,提拉米就是一顿美味的大餐! “呃啊啊……” 直面这一幕的提拉米甚至连叫喊的力气都不复存在。 ‘我尽力了,我尽力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几句无力的话语。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拉索……对不起……队长……’ ‘我……’ “呼——!” 无数的甲虫蜂拥而至,转眼间便将提拉米彻底笼罩。 “我……”提拉米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交感式——” “……” 那是什么声音?! 不等提拉米反应过来,一股温暖的水流突然裹住了他的全身上下。 “咕噜……” 他甚至能够隐约听到水波荡漾的声音。 “——水波” 这一层薄薄的水膜,如同天下最坚韧的壁垒,覆盖在提拉米的身上,阻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不对……这不是真的水…… 这个招式??! 好像在哪里见过? “……呼。” 发了好一会儿呆的提拉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呼气。 而这吹出的一口气,就好像是一个导火索,彻底引爆了这层“水膜”。 “哗——” 一股柔和的风从他的脑后吹拂过来,带起他的几缕碎发。 伴随着这股风一同吹拂出去的,是凌厉的剑风。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噗啦啦啦!!” 刚刚聚拢起来的甲虫们立刻疯狂了起来,他们鸟惊兽散一般开始四处逃窜。 但是已经晚了。 “嗤嗤嗤嗤!” 漫天都是残肢断翅,腥臭的汁液四处飞溅。 四周灯塔的内壁上,一道接着一道细长的剑痕被刻印其上,彰显着这一招无穷的威力。 甲虫们拼命地逃亡着,这一幕与它们扑来觅食时的场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提拉米呆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身上的火光依然在升腾。 这些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以至于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同时,提拉米也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怪物也是会逃命的…… 原来,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这些怪物也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 他连忙转过身,看向灯塔的门口。 那里正有一个人影从外面的黑暗中缓缓走进,他黑发黑眼,手提一把古怪的长剑。 “大哥……” “路西法大哥……” 提拉米突然觉得自己鼻子有点酸。 强忍着剧痛和泪水,他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却正对上路西法的双眼。 那是一双漆黑无神,散发着森然寒意的双眼。 “呃……” 嘴边的话立刻被提拉米咽了回去,他看着路西法径直的越过自己,走进了灯塔深处,心中不禁感到疑惑。 ‘怎么回事……大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看着路西法沉默地走向通往灯塔二楼的台阶,四周的地面散落着无数剑痕和甲虫化成灰烬的尸体,提拉米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荒谬的问题。 究竟……哪个才是怪物……? 【灰烬之地】47 地图 看着路西法的背影缓缓被灯塔二楼的黑暗吞没,提拉米心情复杂。 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索和布莱恩队长呢? 他的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看到路西法那冷漠的面孔,却又失去了提问的勇气。 “……” “……对了!”他突然大叫一声,试图引起路西法的注意。 “大哥……等等我呀!”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他酿跄着快步走向楼梯,却又在半途突然跌向一侧。 “啪。” 提拉米伸手按住墙壁,及时止住了摔倒的趋势。 “呼……呼……” 之前的过度失血让他感到一阵阵头晕,一时之间完全跟不上路西法的步伐。 “……” 待到他缓过劲来,便抬头看到路西法已经站在了二楼的楼梯口,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 路西法的声音冷清,完全不像之前那样轻缓。 “路……呃……我之前在外面边遇到了一具残骸……” “我在它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 说到这里,提拉米把手伸进腰间,从里面抽出来一张方方正正的图纸。 “这应该是一张地图……” “……”路西法没有任何回应。 提拉米顿了顿,然后将手中的地图展开。 老旧到有些泛黄的地图上,一道道歪歪曲曲的线条勾勒出了这座无光之城的地貌与构成。 路西法很快便利用视界提取到了地图上的全部信息,然后陷入了思考。 从地图上来看,这座城池就和过去近古代的普通城市差不多,完全看不出那里有问题。 贫民区,商业区,贵族区…… 这一切都有了雏形,整体看上去并不怎么落后,不像是长久受到战乱波及的城池。 那这些怪物是从哪里出来的? 这里为什么失去了全部的光芒? 路西法想起来自己到达这里之前的那个灰烬之地,天空中的那一条不断焚烧着苍穹的火线。 天空一层层的化作灰烬,被火线剥落下来,那么燃烧到最后,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 会不会就像现在这样,火线消失,只剩下黑暗? “……”看着依旧一言不发的路西法,提拉米的心情愈发的沉重起来。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拉索和布莱恩也没有消息……难道说……? 想到这里,提拉米连忙把脑海中可怕的联想忘掉,他咬紧牙关,再度盯向路西法的双眼。 至少,先让大哥恢复过来! “根据这个地图,我回想起了之前在村里典籍上曾看到过的传说。” “我大概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了一个猜测。” “……” 路西法略感意外地看了一眼提拉米,他没想到会有这种收获。 果然救下他是有价值的。 “你继续。” 一边说着,路西法一边从楼上走了下来。 二楼他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一趟过来,他唯一的收获就是提拉米。 “咳咳……”提拉米虚弱地喘着气,伸手将手中的地图递给了刚刚下楼的路西法。 “根据我的猜测,这里可能是‘下层世界’。” “下层世界?”路西法提出疑问,推动对方的说话思路。 “是的,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发现啊!”他夸张地张开双臂。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路西法皱起眉头,他不喜欢提拉米的说话语气。 为什么嬉皮笑脸的,为什么感情表现的这么夸张? 他应该是受着伤痛吧? 难道是性格使然么? 提拉米没有注意到路西法的表情变化,他仍然声情并茂地为路西法解释着。 “在那本典籍的描述中,我们的世界很大很大。” “大致可以分为上层、间层,和下层。” “而我们生活所在的世界,正是间层世界。” “传闻中,生活在上层世界的人幸福无比,那里没有漫天的灰烬,天空中的火线汇聚成珠,时刻普照大地,带来温暖。” “那里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场面,十分美丽……” “而下层,则与之恰恰相反,是灰烬之民的国度,没有光明,没有温暖,有的只是一层接着一层的恐怖与绝望。” “……” 提拉米还说了好多,但是在路西法总结之后看来,无非是天堂、人间、地狱的划分,完全没有什么可信度。 但是提拉米对于上层的描述着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火线汇聚成珠,那不就是太阳么? 难道所谓的上层,指的其实是外面的正常世界? 那里,正是路西法的目的地,也是镜花小姐的目标。 是真正意义上的异世界。 这么说来,如果把提拉米所说的内容与镜花小姐提供的信息相结合,那么路西法对这里的情况便有了大致的头绪。 镜花小姐说这里是“涡流”,而涡流,不就是越陷越深么? 那么他从间层世界来到这个所谓的“下层世界”,就是一次“深陷”涡流的现象。 而“上层世界”,就是“涡流”之外。 也许在涡流世界中待久了,就会被传送到下一层世界,这样一次次的深陷,最后永无复出之日。 之前他来到这里,就是被披着黑色斗篷的灰烬之民们包围,强行传送过来的。 如果那次不是意外,而是必然呢? “……” 这也许就是这个“涡流”的机制? 营造艰难的生存环境,然后让人逐渐陷入越来越深层次的恐惧? 而离开这里的方式,大概也和恐惧有关系。 路西法想起来之前他压制自身恐惧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力。 消除恐惧也许是一个条件,但是这还不够…… 到底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难道要让这个世界恐惧他? “……” 路西法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 别开玩笑了,这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么,至少现在的他,还远远不够。 而且制造恐惧什么的,他也不感兴趣。 ‘具体应该怎么做还是先尝试与镜花小姐交流一下再说吧。’ 收回思绪,路西法重新开始审视起眼前的地图,而这一次,他突然又有了新的发现。 【灰烬之地】48 秒表 “……” 见到路西法对着地图思考了好一会儿,提拉米不禁凑上前去,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大哥?有什么不对吗?” “……这里。”路西法伸手轻轻点在地图上的一处地方。 “??” 提拉米借着火光仔细看去,发现路西法指的似乎是在城中一个很重要的地点,被地图的制作者标上了明显的痕迹。 但是那样的地点不止一个,而且他所指的地方又不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这就让提拉米有点捉摸不透了。 “这里……怎么了?” “去这里。”路西法显然不想解释,他说完之后就把地图重新塞回了提拉米的手中,并趁机将整整两个循环的内劲送到了对方的体内。 “!!”刚刚接到地图的提拉米还没来得及站稳,便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气流”从地图上迅速涌入他的身体。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就要反抗。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太过疲倦了,突然之间想要剧烈反抗的后果就是: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然涌入了他的大脑。 随着眼前一黑,周围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提拉米的身子立刻倒向一侧。 “啪。” 他的右腿突然向前一弹,重重的踏在了地面上。 “嗯?” 提拉米惊讶的出声,只感觉体内的那一股气流居然在快速旋转着,给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呼……呼……这是……” 他连忙抬起头看向路西法,心中多出来不少猜测。 ‘这是路西法给我的?’ ‘这是他的烙印能力么?’ ‘可是……他之前说他的能力明明……’ “……”路西法依然懒地解释,他现在的透玉劲已经到达了15个循环,两个循环的支出根本无关紧要,他几秒之内就能恢复的差不多。 相比之下,减少一个累赘显然更加划算,即使部分能力也许会暴露。 因为…… ‘相互防备,疑神疑鬼的,完全没有必要……妨碍我,我要做的,只有……’ ‘……杀……’ “……嗯?”路西法猛地从突然升腾而起的杀意中惊醒,连忙看向门口的方向。 ‘杀意联动?难道……’ 提拉米并没有注意到路西法的举动,也丝毫没有表现出对路西法的戒备,他放心地运用着路西法传给他的内劲,很快便走到了门口。 “我去,这也行?大哥牛逼啊!居然完全没有阻碍感……谢谢了……” 他站在门口处,回过头对着里面的路西法笑着感激道。 “小……”路西法上前一步,小心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见到一团黑影突然从灯塔门外的黑暗中钻了进来! “嘭!” 门框边缘的内部猛地凹陷下去,一只庞大的黑影紧紧地附着在上面,摇晃着的火光照亮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只铁青色的巨手。 “!!!” 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攻击,背对着门口的提拉米脸色大变,他连头都不回地用力往前一扑。 “噗。” 他趴倒在地,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发出了快要裂开一般的疼痛,但就是在这样的身体条件之下,他体内的透玉劲疯狂地转动着,支撑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 就在他刚刚扑倒的下一刻,门外的黑暗中又紧跟着伸进来了另一只巨手。 这只手上青筋暴起,一条条的肌肉充斥在皮肤之下,彰显着它的强壮无匹。 只见这只粗壮的巨手直挺挺地伸向趴在地上的提拉米,重重地向他压了下去。 “!” 地面上的提拉米咬紧牙关,奋力蹬腿,只感觉自己体内的冰凉气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猛地向着地面奔涌而出。 “呼!” 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被地面弹回到他的身体上,提拉米以一种平时难以企及的速度贴近地面滑行而出,身下的地面飞速后退,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后背居然已经“啪”的一声靠在了灯塔深处的墙壁上。 “嘭—” 一声闷响同时传来,提拉米抬起头,却看到那只巨手已经狠狠按在了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上,溅起一片尘埃。 ‘好……好险!’ ‘多亏了那股奇怪的气流!’ ‘不过……我好像已经把它们用光了……’ 体内传来一阵空荡荡的感觉,提拉米知道自己短时间之内几乎已经没有行动的能力了。 借着头顶的火光,提拉米仔细看向远处的巨手,心中不免的发起了猜测。 ‘这个家伙……是不是我之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庞大的身影?’ ‘如果是的话……那么它是没有可能钻进这个小小的门框的!’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突然从外面传来,引得灯塔内部发生了一阵阵的颤动。 “……轰!!” 又是一阵巨响,而这一次,灯塔门口的砖石居然发生了明显的松动! ‘这是……’ ‘不好!它想要撞碎门框!’ “咔……咔咔……” 一只巨手用力抓握住一边的门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纹不断从它们接触的地方开始向四周扩散。 而另一只被伸进来的手臂,则是重新缩回门口,按在了门内的墙壁上。 没过几秒… “……轰!!” “咔啦……” 几块碎砖竟是直接从门框处被震飞,飞出几米才又重新落回地面,碎成几块。 “沙沙……” 提拉米甚至能够感受到从灯塔顶端散落下来的石灰。 ‘快……快阻止它!’ 想到这里的提拉米立刻就要喊出口,好让路西法赶紧动手。 当然,路西法也确实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从楼梯口处一跃而起,手持模样怪异的“杀剑”,闪电般地斩向了已经完全伸进来的那只右手。 “噗嗤!” 华丽的剑光倾泻而下,眨眼之间,血肉飞溅。 大块大块的碎肉夹杂着漫天淡绿色的血雾,怪物伸进来的右手好像被塞进了绞肉机一般被迅速地破坏摧残着。 “吧嗒……吧嗒……” 门外传来了怪物清脆的“怒吼”声。 按理说应该是怒吼…… 只是这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就像是一块刚被按下的秒表? 怎么回事? “吧嗒……吧嗒……” 听着这清脆又熟悉的声音,路西法甚至能够想象出一根正在飞快跳动着的指针。 巨手上的血管也在轻微地跳动着,和这奇怪的声音保持着相同的频率。 看着一点点缩回门外的,鲜血淋漓的巨手,路西法并没有选择乘胜追击,他抬起杀剑,一脸警惕地正对着灯塔的门口。 声音仍然在不断传来,听着这股声音,路西法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荒谬的危机感。 “吧嗒……吧嗒……” 【灰烬之地】49 秒表 “吧嗒……吧嗒……” 路西法站在原地,看着那只受伤的巨手缓缓缩回黑暗中,心中充满了警惕。 他知道,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刻见到对方暂停了攻势,路西法立刻提气回神,将刚刚消耗掉的透玉劲迅速回满。 “咔。” 碎石松动的声响传来,只见原本抓在门框上的巨手已经离开了原地,伸向了灯塔内部。 “……”路西法竖起杀剑,时刻警惕着对方的举动。 巨手在距离他还有几米前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它缓缓下移,按在了地面上。 “吧嗒……吧嗒……” 静谧的灯塔内,两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以及那诡异莫名的指针跳动的声音。 然后,下一秒,巨手猛地用力,青筋凸起。 黑暗剧烈涌动。 “轰!!!!” 裹挟着狂暴的气流,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物体迅速从门外的黑暗中探了进来。 “!!” “那是……?!”提拉米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的场景,心中满是一股荒诞感。 ‘这是它的头?那个怪物把脑袋伸进来了?’ “呼!!”同时的,怪物已经伸进来的左手在巨臂的带动下发起了一次排山倒海般的横扫。 “轰!!” 巨臂轰击在灯塔内侧,带起一大片烟尘。 路西法轻盈地翻身躲过,落在地上,随后他面色凝重的看着那怪物伸进来的脑袋,一时间竟是有些发愣。 在他面前的,那圆滚滚的疑似怪物脑袋结构的东西,赫然是一块巨大的秒表! 就目前它所显露出的肢体来看,这个怪物就像是把一块巨大的秒表硬生生地按在了一名青蓝色的血肉巨人的脖子上面,扁平的金属与玻璃结构直接代替了它的头部,使得它整体看上去矛盾而又诡异起来。 “吧嗒……吧嗒……” 秒表的正面正对着路西法,里面的指针依然在从容不迫地跳动着。 “……”路西法注意到那指针已经快要刚好转过一圈,指向起点。 届时会发生什么吗? 他眯起眼睛,单脚踏地,猛地化作一阵风,冲向了那块诡异的秒表。 ‘先试探一下……’ 趁着怪物单手来不及防御,路西法仓促出手,一剑刺在了表盘前那脆弱的玻璃上。 “咄。” 路西法的身形迅速止住,他只感觉自己好像刺在了一块光滑的精钢上,不得寸进。 “……”他抬起头,正对着那半人高的表盘。 “吧嗒……吧嗒……”表盘上的指针平稳地跳动着,还有几秒钟就要走完完整的一周了。 心悸! 就在他刺中表盘外部玻璃的同时,一股淡淡的心悸感突然轻抚着他的神经。 ‘不太对劲,先拉开距离。’ 路西法当机立断,立刻收剑后撤,刚才的刺击仅仅在玻璃外罩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点。 他灵巧地闪过抓来的巨手,转眼之间又回到了安全的距离以外。 “吧嗒……吧嗒……” 而就在他刚刚站稳的那一刻,秒表的指针也终于指回了原位。 “叮——!!!” 怪物的脑袋内部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鸣响。 “……” ‘呃……就这样?’提拉米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像就是响了一声……’ 没等他想完,提拉米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路西法发生了异常。 “叮——!!!”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路西法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通常他听到声音,都是先由视界获取到声信号,再由自己的大脑进行转化分析,最终得到的具体内容。 而这声鸣响,竟仿佛是直接作用在了他的精神、他的灵魂内部。 视界明明没有接受到声信号,他却听到了声音。 这是无视物质肉体,直接作用于精神上的攻击! “————————” 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路西法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场景。 不是视界失效了,而是他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 他的三维空间感变得怪异而反常,某些高度在迅速缩短,就好像他与天花板突然离得无比得近。 而自己的身体,又好像被无限拉长,脚明明仍然踩着地面,头却顶在了天蓬上。 ‘不对……’ ‘我的脚……真的踩着地面吗?’ 他低头看去,却看到了…… 无数个自己。 每一个自己都在低头看向地面,无数个他连在一起,从空中一直连到了地面。 “??!” 不可理喻,无法分析。 “在这里,就由妾身罩着公子吧。” 一道轻柔的声音突然在路西法的耳后响起。 就在他听到这道声音之后,他所有的感知突然同时消失了。 紧接着,下一秒,他又回到了原位。 “噗!” 肺部剧烈地一阵涨缩,一口鲜血被他猛地喷出。 “……” “咳……咳咳……” 吐掉口中剩余的血液,路西法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刚刚的感觉……就像是在梦境中一样。’ ‘那道声音……是镜花小姐么?’ 他伸手抹掉嘴角的血,大脑飞速运转。 ‘那道声音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攻击?’ ‘提拉米似乎没事,所以是类似于伤害反弹的机制么。’ ‘就是不能确定它反弹的伤害与受到的伤害是否成正比。’ ‘如果真的是伤害反弹,那么我必须在指针归零之前结束战斗……’ ‘对方的弱点还不明显,这一点有必要确定一下。’ 回想起刚才自己精神收到攻击时他的脑波等一系列状态的变化,路西法心中的猜测已经大概有了一个符合逻辑的定型。 ‘似乎我的精神是在收到攻击的同时进入了睡眠状态。’ ‘这应该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就像是人在受到剧烈疼痛的时刻会短暂的失去意识一样,大脑为了防止遭到创伤,会主动拒绝接受信息并进行简单的自我调整,这个时候的主意识会陷入休眠状态。 进入休眠状态之后,路西法的精神便近似于在睡梦中,而在他的梦境中,可是住着一名“大佬”——镜花。 所以这次的精神攻击几乎对他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不过,他可没有把握每一次都能做到这种程度。 而且…… 那怪物身上的伤痕,似乎也在秒表报时的那一刻全部消失了。 “吧嗒……吧嗒……” 秒表新一轮的计时已经走到了一小半…… 必须快点做出决定了。 【灰烬之地】50 秒表 …… “叮——!!” “咳咳……” 路西法咳出喉咙里的血沫,重新站稳。 ‘已经明白了。’ 怪物的能力机制,在他刚刚的试探之下已经大致被摸透。 每过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怪物的脑袋——也就是那个巨大的秒表,会发出一声鸣响,这时,秒表会还原怪物的健康状态,并对四周进行无死角的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反击。 对怪物造成的伤势越重,收到的反击也越重。 所以,一定要在一分钟之内将其击杀! 眼看着新一轮的计时已经起步,路西法不再停留,他挥起剑锋,闪电般冲向了那块巨大的秒表。 怪物露出来的部位只有头和手,手臂脆弱而未必致命,所以他打算挺而走险,尝试着一口气打破那坚硬无比的秒表外壳。 “咄!” 剑尖狠狠地杵在了玻璃外罩的中心,却只留下来一个小小的白点。 在利用这一剑标记了一个靶点之后,路西法这才开始全力运转内劲。 “嗤!” 剑身极速划过空气,居然引起了一阵阵气啸声。 “噹!” 秒表弹开剑刃时,上面已经多出了一道痕迹。 “……” 路西法皱起眉头,心中暗道不妙。 这一剑造成的效果和他预想中的结果差了不少,如果照这样下去…… 一分钟的时间可能仅仅只够他勉强破开这层玻璃。 他该怎么办? 面对未知的情况,显然理智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而当路西法将理智剥离,此时显露出来的,是某种更加真实……更加接近本质的……疯狂意志。 杀! 不再瞻前顾后,不再左思右想,不再忌惮,不再放肆,杀,杀! 懒得多想的路西法直接放出了自己内心中潜藏着的杀意。 杀就完了! 人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杀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接连不断的剑击狂风骤雨般被宣泄在了玻璃外罩上的一点处,一剑刚刚离开,另一剑又携带着狂暴的内劲填入了那一道剑痕之中。 他的手臂舞出无数残影,带动着四周的空气肆虐地席卷着。 而路西法的身影,则渐渐在狂风中模糊,只留下了流淌闪烁不止的剑光。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数十上百次攻击被路西法一股脑塞进了一个点里,他体内的透玉劲飞速消耗着,同时,怪物也被这接连不断的狂暴感觉打得仰起了头,根本低不下来。 于是它抬起手,一把抓向面前的路西法。 “呼呼——!!!” 不等它下手,路西法身周凛冽的狂风便让它的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与生俱来的能力让怪物不会害怕受伤,所以它仅仅是迟疑了一下,便把手按了下去。 反正马上又会恢复原样。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青绿色腥臭的血肉飞溅,怪物的手再一次如同伸进了绞肉机里一样被搅的血肉模糊。 “嗤嗤嗤嗤……咔咔……” 可是哪怕是已经绞到了骨头,它依然无法把手彻底按下去,甚至连控制抓握的肌肉也被一同搅碎。 现在的路西法,是无法被阻挡的。 ……至少在提拉米眼中是这样。 “噹噹噹噹噹噹噹!!” 剑刃风暴的中心,路西法所在之处,气氛却异常紧张。 怪物的进攻让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去防守,这就降低了他本来就很极限的攻击效果。 而且,一旦一分钟之内没能成功,怪物手掌上的伤势也会反弹到路西法身上。 这一定会造成非常致命的后果。 不妙……局势非常不妙! 快!再快一点!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密密麻麻的剑击音重叠在一起,一点点研磨着玻璃外罩上的那一点凹痕。 “吧嗒……吧嗒……” 外罩下的指针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跳动着,刚好指向了四十秒的区段。 看准时间,路西法猛地收剑提气立掌,一气呵成。 “呼——!”周遭的气流呈漩涡状涌向他的身前。 “啪!” 路西法一掌按在身前的玻璃外罩上,体内的透玉劲奔流而出,水到渠成一般涌进这坚硬的外壳之中。 这些内劲在玻璃层内旋转共鸣着,相互之间形成了诡异的联系,不出一秒的时间,这层玻璃就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呼……”“咔……咔咔……” 一道道巨大的、横贯整个屏罩的裂痕同时闪现于玻璃外罩之上。 狂风卷走掉落下来的玻璃碎屑,露出那一道道脆弱的伤痕。 而随着路西法这一次攻势放缓,怪物也终于有机会把被打得高高扬起的脑袋重新低下。 “呼……噹!!” 借助着怪物低头时的发力,路西法旋身再次一剑劈在了它的面部。 而这一剑,并非是蛮力的释放,而是暗含着震荡的巧劲。这股震荡被他传递到怪物的头部,使那玻璃外罩上的裂纹不断地相互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感知着视界中,那四处散落的玻璃碎屑,路西法心中的另一个计划悄然成型。 “嘭!!” 愤怒的怪物一掌拍在地面,却没能摸到路西法的一丝衣角。 “呼啦啦……” 如同半空中翩翩飞舞的蝴蝶,路西法的身形上下翻飞着,灵巧地躲过了怪物的一切还击。 然后,他闪电般连刺数剑,每一剑都精准的打击在了裂痕的分裂处。 “叮叮叮叮叮叮叮!!” “呼……呼——!” 怪物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不妙,它开始疯狂地挥舞起那只支离破碎的手掌,试图赶走眼前的“蚂蚁”。 出于无奈,路西法只好开始专注于闪躲,暂时放弃了进攻。 “吧嗒……吧嗒……” 指针已经指向了50秒。 还有不到10秒钟,战斗就要结束了。 提拉米远远地观察着战局,看着怪物那秒表上的几道细微的裂纹,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时间不多了,路西法真的有能力在接下来的十秒内一举击杀怪物吗? 回想起路西法这一路上带给他们的奇迹,提拉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知道,这个男人,无论在何种绝境下,都不会输的。 至少,至少他自己应该坚信这一点! ‘布莱恩队长,拉索,我,还有路西法大哥……’ ‘我们一定能够回到间层世界,然后……’ …… 不会失败。 【灰烬之地】51 秒表 “呼!” 路西法连续闪身躲过怪物的疯狂挥击,终于在这之间找到了一处攻击的空隙。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运气踏地,踏出一圈气浪,带着一缕缕尘烟从怪物的臂弯处绕进了它的面前。 “吧嗒……吧嗒……” 时间就剩下最后的将近五秒钟。 “啪。” 路西法把手掌按在了布有道道裂纹的玻璃外罩之上。 然后,大量的透玉劲被他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进了其中。 “咔……咔咔……” 这破碎的声音居然并非来自玻璃外罩,而是来源于其下的表盘! 只见那密不透风的玻璃外罩纹丝不动,而它下面的表盘之上,却突然出现了一根根莹白色的细长尖刺。 这些尖刺出现的突兀无比,带着不小的初动能一根接着一根的撞击着下面的表盘。 “咔……” 脆弱的表盘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怎么回事? 这些莹白色的尖刺是哪里来的?! 提拉米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局势,可惜光线昏暗又闪烁不定,这让他处于一种旁观者迷的状态。 只有路西法心里明白,这正是他刚刚随机应变,制定的新计划起作用的表现。 本来击碎那层玻璃几乎已经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了,但是裂纹之中因为摩擦而产生的玻璃碎屑却带给了他灵感。 这些碎屑不正和那些灰烬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透玉劲能够稳定灰烬的结构,使之化作武器,那么理应也可以使这些碎屑成为利器! 于是,他把全身上下所有的透玉劲全部注入到了玻璃罩内部散落着的玻璃碎屑之中。 这是一场赌博,如果玻璃碎屑组成的尖刺能够刺穿表盘并且损坏里面的结构,那么路西法很有可能就会取得胜利。 反之,一旦他失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咔……咔咔……” 表盘上的裂痕越来越大,隐隐约约的显露出来了它下面的结构。 看起来成功了!只要让一根尖刺刺进去…… 路西法利用视界感知着表盘之下的景象,表情露出一丝古怪。 就在他要把所有的内劲全部注入那些碎屑之中时,距离秒表归零仅剩两秒钟。 只要一根尖刺卡进秒表内部,那么它就无法继续运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直没有反抗的怪物突然动了起来。 “呼!” 它竟是猛地将自己的头部仰了起来! “!!?” 路西法一愣,没想到在这最后关头怪物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过处于高度警戒的他,又怎么会没发现怪物之前放弃攻击的古怪行为呢? 于是在内劲的辅助下,他的手依旧紧贴着怪物的面部,跟随着它扬起的脑袋一同上移,完成了全部的注入。 如此多的内劲,一定可以把表盘下的结构彻底摧毁。 理应如此…… 路西法眯起眼睛,从视界的反馈中得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路西法的手虽然没有随着怪物的抬头而分开,但是里面那飞射的尖刺却失去了准头,在怪物向后仰头的同时,它们的攻击方向仍然是向上并没有改变。 这最终导致……大部分的攻击落空了。 本就勉强的破坏,在损失了一部分伤害之后变得更加难以实现。 怪物头部的秒表最终还是没有停下,那指针依旧坚定地,走完了最后一秒钟。 “吧嗒。” “叮———!!!” 震荡灵魂,象征死亡的鸣响再次响起。 “!!……”路西法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密密麻麻的细小红点突然出现在他的皮肤下面,延伸至大半个身躯。 而与此同时,怪物身上所有的伤口却如同幻觉一样,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包括那将碎的表盘和玻璃外罩。 它举起肌肉虬结的手臂,对准半空中无力下落的路西法就是一个猛烈的挥击。 “呼……嘭!!” 毫无反抗能力的路西法直接被这一击扫中身侧,那一刹那间,他的身体好像被打得对折了一般,带着大团大团的鲜血,炮弹一般猛地飞了出去。 “咚!” 他伤痕累累破烂不堪的身体撞击在灯塔的内壁上,溅开一蓬血花,然后被反震力送回了地面。 “啪。” 碎石和血花溅射的到处都是,路西法被狠狠地抛飞到了地上,然后便一动不动起来。 提拉米靠坐在不远处的墙角,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突然,他的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此刻的路西法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满身血迹。 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安静,只是现在却散发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怎……怎么回事……’ ‘大哥他……不会死了吧!?’ ‘这……这是假的吧……’ “哈……呼……”提拉米剧烈地喘息着,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起来。 “大……大哥?” “……”路西法一动不动,他就好像打累了突然想要休息一下,陷静静地趴在那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咔……”一块转头掉落在门口。 提拉米转过头去,发现那巨大的怪物虽然依旧被堵在门外,但是却已经不再那么焦急,开始一点点地,试图将门口彻底拆开。 ‘这……这下完了……’ 提拉米咽下一大口酸涩的口水。 就在秒钟奏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测到了结局: 失败了,那个怪物是不可战胜的…… 他的心情是意料之中的无奈,与终于结束了的如释重负。 但是当看到路西法失去意识,被一击击飞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还是猛地抽搐了一下。 如今看到那样强大,曾经那样神秘的路西法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内心突然再一次涌出了一种对生存的无限渴望。 ‘要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带动着他的大脑,带动着他的身躯,向着路西法的方向爬去。 体内传来一阵阵痛的发慌的撕裂感,酸软无力的肌肉被提拉米这股坚定的意志灌注,几乎是由脑袋带动着全身,他就这样拖着自己的身体来到了路西法的身旁。 伸手抱住路西法的身体,提拉米发现对方的体温依旧是火热的。 ‘还活着!太好了!他还活着!’ 提拉米的脸上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喜色,他奋力拖着路西法的身体,向着楼梯口缓缓移去。 ‘先上到二楼……那怪物能不能进来都是问题,肯定短时间之内上不了楼梯!’ 这样想着,提拉米身上又涌出新的力气,他拖着路西法和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接近着楼梯口。 ‘好轻……路西法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轻……’ “轰!” 怪物再一次重重地撞击在灯塔的底部,碎石与墙皮几乎要砸烂他们的身子。 但是好在,在怪物彻底轰开门框之前,他们终于来到了楼梯前。 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留下的一路血迹,还有已经把肩膀挤进来的怪物,提拉米脸色白的吓人。 ‘不行……要再快一点……’ 怪物破坏砖墙的能力比他想象的要慢,但是怪物的手臂伸的距离却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外。 ‘它不会能把手臂伸到二楼去吧……’ 提拉米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计划似乎存在着巨大的漏洞。 “……” ‘没办法了……只能先这样做……’ ‘坚持住……’ 他低下头将路西法翻过来,伸手拨开他凌乱的碎发,却惊讶地看到路西法那苍白的面孔上的一双微睁的漆黑双眼。 那是一双无神的眼睛。 “……!” 提拉米心头一颤,只感觉到四肢发凉。 ‘不会吧……’ “……大哥?”他颤抖着声音轻声问候。 “……”路西法没有回应。 不对……不是没回应……提拉米连忙抬头,发现路西法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抬了起来,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门口的怪物。 他再抬起头,却看到路西法的头也转向了那里,双眼恢复了焦距,其中闪烁着坚毅的光。 “可以杀。” 脑海中仍然回荡着虚幻的记忆,回过神来的路西法声音缓慢而平静。 【灰烬之地】52 星辉 就在提拉米满含绝望与悲痛地拖动着路西法残破的躯体之时,位于生与死之间徘徊着的路西法却处于另一副光景之中。 时空涌徊,星河流转。 广袤的夜空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其中星光明灭不定。 突然,一阵晚风在湖面上拉扯起层层涟漪,将星光们抚散,又聚拢。 “嗤嗤嗤!” 湖岸不断响起阵阵破空声,那是一名银发少女在默默地练剑。 虽然相貌稚嫩,但是路西法还是瞬间便将其认出。 不错,留有银发只此一人,她便是位于记忆传承中,尚且年少的“孤月剑圣”,银环剑击的创始人。 在她不远处的草地上安放着一座白玉制的灯笼,里面静静燃烧着一团洁白的火焰。 火光照射在少女不断挥动着的剑刃上,化作点点光芒,被反射打入湖面,混入那满天的星光倒影之中。 白玉灯笼旁盘腿坐着一名白发老者,他身披白袍,眉角低垂,双眼微阖,他凝望着湖面,一动不动。 良久,银发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娇喝,只见她长剑抖动,身前不断飞舞的三道银芒剑光陡然一顿,然后迅速聚拢到她的身前化作一点向前刺去。 “嗤!”一道明亮的剑光划破黑暗,随着剧烈的破空声,少女周身闪烁着的星星点点的剑光终于跟随着她的刺剑尽数回归于剑鞘之中,四周再次渐渐恢复了静谧。 “呼……”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物,然后小步跑向湖边的老者。 就在她俯下身子并排坐在老者旁边时,老者突然开口: “不错,等到你的剑光与这漫天的星光真正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之时,这套剑招便算是入门了。”他静静地观察着湖面上的倒影,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是……弟子会努力的。”银发少女微微低头,看向那反射而来的星光,若有所思。 “你已经很努力了,小希。”老者摇摇头,继续说道:“你只是缺乏思考。” “日月相逐,斗转星移,人类随之变迁。你还没有真正的明白这其中的奥义。” “……”银发少女一声不吭,她回想着老师曾教导她的一切技巧。 利用转动剑身来改变其倾斜角度,进而控制反射而出的剑光…… 紧张的战斗中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不会反而显得华而不实吗? “听说过占星术么?那曾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骗局。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心。”老者气息悠长道:“当面前的剑光与剑刃走向相反的位置时,你觉得敌人会怎么做?” “……”少女眼睛转动,似乎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会下意识地去格挡剑光的突刺。但出剑的你我都清楚,那仅仅是一道光罢了。” “……星光,之所以圣洁,那是因为它们高高在上,不可触碰。”老者抬起头望向天空。 “但它们确实和我们无关,人们仰望星空的时候,其实是在聆听自己的内心。” 这时,一道流星悄悄划过天空,坠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吸引来了两人的视线。 “……人们追随星星,小希。” “……” “那星星……追随什么呢?” “……”老者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银发少女会这样提问。 他转头看向她,银发的少女正呆呆地仰望着漫天星辰,银色的辉光洒在她的侧脸,蒙上一层冷色。 “星星……追随人啊…… 它们追随人们自己的心……” 老者笑了笑,提起手边的灯笼站起来,转身踏上了回去的小路。 “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了,小希。” “嗯……”小希轻轻地回应一声,却并没有立刻起身。 她仰头望着夜空,喃喃说道: “既然如此,它们又为何而坠落呢?” 这句话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着冥冥之中的某个存在提问。 …… 路西法缓缓聚焦双眼,凝神看向不远处的钟表怪物,染血的手指坚定而有力。 “可以……杀。” “!!!”提拉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路西法被鲜血浸透的身体,艰难地开口: “等等,大哥……要不我们……还是先修整一下……?” “扶我起来。”路西法看了提拉米一眼。 “……”提拉米说不清自己究竟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什么,或许是光线太暗,或许是他的视力已经模糊。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收到了什么信息,那是一种能让人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力量,那是一种想把一切都托付出去而不会后悔的意志。 提拉米没有说话,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猛地挺起身子,一把握住头顶的台阶扶手。 然后,他伸手揽起一旁的路西法。 “我该怎么做。”他声音低沉。 “……”路西法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流在他的体内被转化成透玉劲,储存于丹田之中,然后他试着把内劲延伸到手臂上。 突然,一股股钻心的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那是一处处被撕裂的肌肉和经脉,内劲在经过时毫不客气的将伤口撑大,又从中尽数泄露到外界去。 “……”路西法皱了皱眉,这意味着他接下来能够运用起来的透玉劲极少极少。 既然透玉劲用不了,那就运用烙印能力吧。 想到这里,丝丝缕缕的火光开始在路西法的皮肤下面流淌汇聚。 “滋啦……”他的瞳孔被点燃,眼白转化为漆黑的颜色,体内的炽能鼓动不休,就像是用一张人皮裹住的躁动火焰。 “把我扔过去。”路西法缓缓说道,口中甚至有火星喷出。 不等提拉米反应过来,一股庞大的“气流”突然从对方的身体中传入他的体内。 ‘这是?!’提拉米瞳孔微缩,顿时感到自己全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 虽然这些力量还在不断地从身上的伤口中流逝,但是短时间内,就是现在!他可以做到! 提拉米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毫不犹豫地举起路西法,对着他指的方向,用尽全力,直接将对方狠狠地抛了过去! “呼……!”路西法的身体如同一颗炮弹,迅速地飞向了那强壮的钟表怪物。 “……”路西法温热的血液溅到了提拉米的脸上,他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只感到全身上下开始酸软无力起来。这是他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力气包括路西法给他的内劲同时用光所导致的。 “噗通。”提拉米斜斜地倒在地上,身体各处传来了不同程度上撕裂的痛感,但他却一声不吭,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战斗的交汇之处,心中想得全是路西法的安危。 ‘大哥身上的炽能如此庞大……这说明他的烙印之力已经到达了一种巅峰的强度。’ ‘可是……可是这也意味着大哥他此时不仅仅要承受住来自身体上的痛苦,更要忍耐住恐惧对他精神上的侵蚀。他……真的能够击败尚且毫发无损的那个怪物吗?!’ 提拉米眼中充斥着担忧与决意,他将路西法毫不犹豫地抛过去并不是因为信任,说实话,他并不觉得此时还有谁能够击败这个强大到变态的怪物。他做了,只是因为路西法要求他这样去做。如果硬要把他的意志概括出来,他更愿意称之为某种勇气。 当这种勇气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之时,生命本身也不过是它的一种承载体罢了。 在生与死之间的磨练中,他与路西法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某种……羁绊。 …… “呼……!”耳边尽是狂躁的风声。 路西法的衣袍猎猎作响,化作一支利箭刺向了远处的怪物。 ‘这个速度……提拉米把我给她的内劲都用了啊……’ 路西法在半空中缓缓横起杀剑,左手轻按在剑身之上。 ‘他的经脉应该是承受不住如此猛烈地释放的……本来想着留一点让他逃跑……’ ‘麻烦,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输了。’ “嗖——” 就在他的身影划过灯炉的刹那间,路西法突然倾斜剑身,莹莹的火光被他反射到了四面八方。 随着剑身角度的不断改变,这些火光在他周身闪烁不定,犹如漫天的星辰,一同扑向那刚刚抬起手臂的秒表怪物。 银环剑击—— ——基础式 星辉?改 …… ——星火 【灰烬之地】53 星辉?改 ——星火 “唰!!”路西法猛地挥出手中的杀剑,橙红色的火光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微芒,如同满天的火星,笼罩着他。 “嗤嗤嗤!!” 下一秒,这无数火星般的剑光化作利刃,铺天盖地的傾洒向路西法面前怪物刚刚举起的手臂上。 “噗噗噗——” 就好像一根根钢针扎进了水袋,一朵朵的血花相继绽放,在怪物的手臂上一路盛开蔓延,眨眼之间,怪物的这条手臂便已经彻底报废。 “咳呃……”一大口血从路西法的口中喷出,这番动作之下,现在的他不禁感到阵阵头晕。 “呼——” 不等他喘口气,一道巨大的阴影突然笼罩了飞在半空中的他。 那是怪物的另一只大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怪物已经把大门拆开了不少,到了能把两只手都伸进来的程度! 而它却故意迟迟没有伸进来! ‘这怪物……’路西法皱了皱眉,同时身形如同被什么推了一把般猛地直线下坠。 这就是环气蝶游的精妙之处,这个身法可以让路西法在任何时刻都能够强行位移一小段距离,或是在空中改变方向。 “呼!”怪物的巨手抓了个空。 就是现在! 路西法突然睁大眼睛,周身迅速再次闪烁起密密麻麻的火星,如同死灰复燃。 星火! “噗嗤嗤嗤——!” 这些剑光再次覆盖住怪物的另一只手,灼热的血浆挥洒下来,掩盖住了路西法冰冷的双眼。 “吧嗒。” 秒表那犹如死神敲钟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果然……’ 路西法面色不变,在空中快速旋转身子,险之又险的擦过了怪物的挥击,借助提拉米抛出的巨大惯性迅速飞到了灯塔内部的另一侧。 “啪。”路西法的身形终于止住,后背贴到了墙壁,一丝丝凉意透过衣服传到他的身上。 视界死死锁定住怪物所在的方向,路西法表情凝重。 ‘果然,它的秒表并不是时刻都在开启,而是受到它自己的控制。’ ‘所以在它靠近灯塔的时候我没有提前听到秒表的声音。’ ‘只要以足够快速的方式在它开始倒计时之前伤害到它,就相当于变相的延长了那一分钟的计时。’ “嘶……”路西法深吸一口气,肺部在扩张时传来一阵阵刺痛。 ‘现在它才开始计时,而我要做的却已经大致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 “呼……”他缓缓吐出肺部的气体,感受到体内的透玉劲再飞速的旋转再生着。 虽然经脉不顺的他现在不能稳定地释放内劲,却依然能够储存它们。 ‘一分钟的时间……足够了。’ 路西法一边静静地看着两条胳膊都被废掉的怪物,一边快速恢复着体内的透玉劲。 怪物的愈合能力虽然惊人,但是依然没有达到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好所有的断筋和肌肉的程度。 ‘因为只有一分钟时间,所以我第一次选择了直击要害,这样做看来却是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怪物的弱点在于它脆弱的身躯防御能力,在一开始废掉对方的防御和反击的手段其实能给自己增加很多的攻击时间。’ ‘有些时候直奔主题却未必是最快的方法啊……我居然忽视了这一点。’ 路西法不是无敌的,他的一切行为都基于曾经的经验,他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几乎能从任何一件事中找到自己的不足,并且记录它。 ‘下回要考虑的点又多了一个。’ ‘不过……我之前的举动也并非是无用功。’ ‘至少它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击败它的方法。’ 他用胳膊勉强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靠着墙壁坐好。 一分钟的时间快要到了。 之前在攻击怪物头部的时候,他成功击碎表盘,看到了那表盘下的结构。 那表盘下的,不是精密的齿轮结构,而是一团团蠕动着的:血肉! 这说明怪物身体与头部是相连通的。 巨大秒表的底部有一个漏洞可以让怪物的血肉长进去! 所以他只需要把攻击灌入那个漏洞中,就可以彻底破坏掉那块巨大的秒表。 怪物没有脖子,不能直接砍下脑袋,所以路西法打算先将细碎的灰烬灌入怪物的内循环中,然后打入透玉劲定型灰烬,一举决胜。 而先前的攻击,正是将那些微小的灰烬们刺入怪物的血肉里,让怪物的血液循环把它们压入头部的组织四周。 “……”路西法伸出血淋淋的左手,对着不远处的怪物缓缓张开手指。 一分钟快要到了。 “吧嗒……吧嗒……” 提拉米凝神看去,发现秒表的指针已经走过四十,向着五十前进了,而对面的路西法却依然没有发动后续的攻击。这让他不禁感到着急。 不是因为怪物的伤势会恢复如初,而是他知道,钟声响起的一瞬间,路西法会受到一股巨大的反击力量。 现在的大哥绝对无法承受那么重的打击! ‘果然,刚才的攻击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一般的动作,大哥已经没有能力彻底杀死这个怪物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能够帮到大哥的地方!’ 就在提拉米惊疑不定之时,路西法突然动了。 只见他双手向前虚抓,同时身上涌起大股大股的火光。 “嗦嗦嗦——”一条条细长的黑线从他的指尖迅速延长,与怪物身上的各处伤口联结在一起。 星火…… ——燎原! “嘣!”一根根黑线颤动不已。 随着大量的透玉劲涌入怪物的体内,那怪物突然浑身僵直,抖动不停。 “吧嗒……吧嗒……” 虽然秒表依然在走动,但是它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已。 下一秒,大量的锐利尖刺从怪物的体内向外生长出来。 “撕拉——” 肌肉和皮肤被撕裂撑破,这些漆黑的尖刺顺着血管一路向上延伸破坏着,它们的目标是怪物的大脑。 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妙,怪物开始疯狂的甩动自己的身体,试图从这种状态中恢复过来。 “吧嗒……吧嗒……” 还有不到二十秒倒计时就要结束了,届时,就是路西法的死期! 怪物的力气出奇的大,在它疯狂晃动的同时,体内的灰烬确实在不断崩解,难以成型。 不过…… 路西法双眼中的金红色越来越耀眼,甚至变得有些刺目。 “噗噗噗噗—” 只见他手掌缓缓向上抬起,伴随着的,一根根由灰烬组成的黑线猛烈地钻出怪物的身体,绕过怪物不断挣扎的体内,从外部飞速刺向它的肩膀。 那里是怪物身体与头部的连接处。 【灰烬之地】54 终结 察觉到了死亡的危机,怪物终于开始不管不顾地疯狂反击起来,它猛地挺起勉强钻进灯塔里的上半身,在挤碎体内灰烬连线的同时带动着自己残破的手臂狠狠地砸向路西法。 “呼呼——” 这一击拼尽了怪物浑身上下所剩的全部力气,足足有小轿车一般粗细的巨臂带起刺耳的风声。 一时间,飞沙走石,一切都在为怪物的这一最后反击让路。 “!!!” 路西法睁大眼睛看着看着怪物的手臂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对方的影子将自己彻底掩盖。 这一刻,他居然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的前世,看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先是自己慢慢摸索,然后遇到布莱恩三人,接着一路冒险厮杀,最后来到这个灯塔,在怪物拼死的反击中结束一生,为一切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了镜花小姐,的眼中那倒映着的自己。 ‘不!还没有结束!’ 路西法瞳孔缩紧,只感觉刚刚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合理,但又一时间找不到原因。 他明明已经做出了准备,为什么会看到那类似于走马观花一般的人生回忆?! 难道这一击……足以杀死他? 不……不可能…… ‘我不会死。’ 路西法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可怕,他看着那怪物,就像是看着某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我不会死。’ 一丝丝杀意突然从他身上缓缓升起。 然后,变成疯狂涌出! 伪心法:【杀意狂潮】!! 从对镜花小姐上次释放这个心法的感悟之中,从梦中古井里得到的无数世界位面的信息传承之中,那杀人者,被杀者,欲杀者,死者的记忆中,那饱含着的,疯狂而又纯粹的杀意!被路西法一股脑释放了出来! “!!?” 怪物明明没有感官,没有接收大部分信息的能力,但在这一刻,它却好像接收到了什么。 脚边的石子……只要自己敢碰它,它就会疯狂的划开自己的皮肤。 周身的风……只要自己受了伤,就会不顾一切地涌入伤口,撕裂一切。 空气中的沙尘……只要自己呼吸,就会钻进自己的肺泡,钻进自己的体内,磨损着每一个脆弱之处。 就连照射在它身上的光,也在无时不刻催发着体内细胞的变异。 它存在于这里,却又与这里的每一处都是那么得不和。 石子想杀它,空气想杀它,灰尘想杀它,光线也想杀它! 杀杀杀杀杀杀杀! 怪物只感觉周身的每一寸空间都是那么的锐利。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种哪怕移动一厘米都会被杀的感觉让怪物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而就是这一顿,让怪物的巨臂失去了动力的支持,虽然仍然在下砸,却只是依靠着惯性罢了。 “呼——” 既然有了效果,路西法的表情又立刻恢复了漠然,他看着已经来到头顶的攻击,面色依旧有些苍白。 那样庞大的手臂,就算只剩下重力,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够轻易挡下的。 路西法低下头,一层薄薄的灰烬屏障凝聚在身前,试图减轻即将到来的冲击力。 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准备硬吃这一击。 只要抗住这一下,只要活下去! 也许骨头会粉碎,内脏也要破损不少…… 至少不会同归于尽! …… “轰轰!!!” 大团的光线扭曲爆发,地上影子的颜色刹那间变得深沉无比,一声巨响传来,整个空间都似乎随之一震。 这一声来的突然,完全没有预兆,而且似乎是从上方传来的。 “嗯?”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事的路西法不禁抬头望去。 “嘭——”巨大的手臂被什么东西炸断,连着半截大臂在空中翻滚着被抛飞出去,重重地砸在路西法不远处的地面上,掀起一大片尘土。 浓浓的黑烟从手臂的断口处冒出,弥散在空气中。 ‘这是……’ 视界不断捕捉着扭曲空气中残留着的高温,将信息传递给路西法。 ‘这是提拉米的烙印能力?’ 高温,浓烟,刺目的光,不就是提拉米的火球? “吧嗒……吧嗒……”秒表的声音仍然在沉稳地传来,指针已经超过55秒的位置,无限接近于一分钟了。 来不及多表示,路西法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 不过……也差不多了。 心念一动,聚集在怪物脑袋里的灰烬们终于与外界的灰烬交接,被注入了大量的透玉劲。 于是,一根根的尖刺猛地突刺出来,迅速占据了怪物的全部大脑。 “噗嗤!” 怪物庞大的身子猛地僵住,大量的血液不断地从头部与身躯的交接之处漏出。 “吧嗒……啪……” 在两人紧张的视线中,秒表的指针终于缓缓的停在了58秒的位置,不再继续跳动。 “噗通——” 怪物伤痕累累的上半身终于直挺挺地迎面扑倒在地。 一动不动。 “嗞……”一丝丝火光从它的皮肤上跳跃着燃起。 终于——! “呼……”刚刚爬到不远处的提拉米见状,不由地直直地呼出一大口气,直到几乎把肺部的所有空气排空,然后才啪的一声趴在地上,一副筋疲力尽半死不活的样子。 “……”勉强支撑着身体的路西法看到提拉米这样,也不多说,只是懒洋洋地往地上一趟,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结束了……’ ‘……暂时的。’ 视界依然在警戒着四周,眼皮却愈发得沉重,他……太累了。 累到哪怕身受如此重的伤,也感受不到多少疼痛了。 尤其是最后的那一次杀气爆发,消耗了他太多的精神,导致他到现在依然头脑昏沉。 ‘真想就这样沉沉地睡过去……’ 路西法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眼皮低垂,不断想要合上。 ‘可是不能睡……布莱恩还没有找到!’ ‘四周的危险还没有彻底消除!’ “……” 他缓缓转过头,侧脸贴紧地面,一股股刺骨的寒气钻入皮肤,这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疲倦如同温暖的海潮不断地将他淹没,路西法睁大眼睛,却又感到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往下沉,视界传递来的信息愈发庞杂,甚至变得有些奇怪。 他好像……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站在自己身前? 是谁……? 算了,无所谓了…… 这样想着,眼前的身影却是越来越清晰起来。 这是…… 镜花? ——————————————— 状态汇总: 路西法(重伤) 布莱恩(未知) 提拉米(疲倦) 拉索(失踪) 【灰烬之地】55 涡流 “……真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呢。” 轻柔似水的声音挠得路西法耳根发痒。 “……”他无力地握了握拳头,一种真实的触感不断从掌心传来。 ‘是幻觉吗……我应该还没有入睡。’ 这样想着,路西法突然发现镜花的身影居然在迅速淡化。 ‘不对……’ 他明白过来,连忙松开拳头,试图再次找到那种疲惫到昏昏欲睡的状态。 果然,镜花的身影又重新清晰起来。 她仿佛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这一次,她直接出现在了路西法面前。 “……”路西法微微抬起头,只能看到镜花那被紫色丝绸紧紧裹住的纤细小腿。 “居然能够以这种状态与妾身相见,公子果然天赋异禀。” 镜花小姐缓缓低下身,半跪在路西法面前。 半透光的丝巾从她的笠帽边缘垂下,挡住了她那梦幻一样的面容。 “看来……那位先生大概也拥有了一分离开涡流的能力。”她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提拉米的方向。 “……真是难得。” 什么意思?是因为提拉米也拥有了很强烈的勇气? 言罢,镜花重新低下头面对着路西法。 “公子还是睡一觉吧,拖着疲倦的身体可做不成大事。” “……” “……醒来之后,”镜花指了指怪物尸体的方向,“相信它留下的余烬会对公子有很大的帮助。” “……”路西法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他看着眼前的镜花,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 ……好黑。 地面越来越冷了。 “哗——哗——” 好像有海浪声…… 离得很远…… 地面好像在晃动? 大地变得起伏不定。 “哗——”海浪声更近了。 “……” 周围的一切,变得粘稠而潮湿。 怎么回事…… 路西法皱了皱眉头,想要睁开眼,但是却又感到一阵阵巨大无比的阻力。 视界也被封锁在体内。 “哗……”这一次,海浪的声音近在耳边,甚至路西法的指尖还感觉到了一点点微凉。 是水…… 是冰冷的,腥咸的海水! “啪。”路西法手掌一握,指尖探入了水中,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粗糙,潮湿,冰冷,滑腻…… 随着这一抓,大量的触感信息不断的进入路西法的大脑,让他对当前的情况有了越来越明确的认知。 “哗……”海浪的声音渐渐响亮,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迅速清晰起来。那感觉,就像是沉没海底的人被一下子拉出了海面。 “呼……哈!”路西法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呼吸着。 与此同时,视界捕捉到了周围的一切。 那是足以让他吃惊的宏大场面。 “这是……”路西法一下子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水,水,水! 铺天盖地的大水! 身下是一块不大的厚实木板,倾斜着勉强拖载他疲惫的身躯,在这片海洋上沉浮着。 破旧的木板已经被海水浸透,稍微用力一捏就有水从木板的裂纹中渗出。 木板下是深邃的海水,其中不时游弋过一只只庞大诡异的黑影。 “哗!!” 猛烈的海浪狠狠地撞击在木板边缘,溅起几滴冰冷的海水落在路西法的脸上。 最令人感到不安的是,这片狂暴的海域是在不断流动着的!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面向中心下部夸张地凹陷下去,只留下一个漆黑无比吞噬万物的黑洞。 就好像整个海洋的底部被谁挖开了一个通向异世界的洞口,无数海水汇聚在这里,争先恐后地向着洞口钻去,形成了一个庞大到恐怖的漩涡。 “哗——!”水流湍急,路西法所在的木板正顺着水流涌动的方向极速下坠,冲向那最中心的,连光线也照不出来的深邃幽暗之地。 “呼啦啦!!” 木板被吞噬下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以至于耳边的风声听起来都是那样的刺耳。 ‘我应该……是在梦境中才对。’ 路西法勉强从木板上探出头,看向那远处的漩涡中心。 那里一片漆黑,隐隐约约之中路西法似乎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巨口在那里一张一合,吞噬着万物。 仅仅是解析视界获取到的这个图像,路西法便感到一股恶寒传遍全身,如同看到了天敌一般浑身止不住地想要战栗。 那是什么东西? “……” 还好这个漩涡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哪怕以他现在的下降速度,也不用担心会在短时间内被彻底吞噬。 他用手撑住木板,扭头看向身后。 那里只有遮天蔽日的海洋。 奔腾着的水流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大片陡峭的“水墙”,如同一座座连绵的高山,一直连到了天空。 看到这里,路西法不禁下意识地抓紧了木板的边缘。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是孤身坠下悬崖的可怜虫,前方是深不见底的谷底,身后是高不可攀的峭壁。 而他,只能随波逐流。 ‘这只是个梦。’ 路西法控制着心中不断增生的恐惧,安下心神,开始检查起自身。 烙印的力量不见了,只剩下了他自己修炼而来的透玉劲。 心神刚刚感应到透玉劲,它们便不受控制地猛然奔涌而出,如同自主防御一般疯狂涌向四周的空间。 “哗!!!” 身下的海水突然猛地炸裂开来,从四周掀起,向着中间合拢,想要将路西法彻底吞噬。 “轰——!!!”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巨响,路西法再次眼前一黑。 ——— …… 路西法缓缓睁开双眼。 四周冷寂凄凉,豁然是灯塔的内部景象。 “……” ‘梦醒了……’ 他移动四肢,试图支起身子,却感到浑身刺痛。 “啊,大哥……”提拉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此时注意到路西法醒了不由地发出声音。 ‘他一直看守着么……’ “我睡了多久?”路西法声音沙哑得可怕。 “不久!呃……大概才半个小时吧。” “谢谢。”路西法皱了皱眉,忍着剧痛用力从地上坐了起来。 “咳咳!”一口血痰猛地被他咳出。 从视界的反馈来看,他的身体内部此时真是一塌糊涂。 不过……镜花小姐似乎曾告诉他那怪物的余烬会对他有很大帮助。 而且就算对方不说,路西法本身也对于这个几乎能够回溯时间的可怕怪物的遗留物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会留下什么呢? 扶着墙,路西法一点点地原地站了起来,体内经脉断裂得严重,就连透玉劲都运行不畅。 “大哥,你要去哪?要不我们再休息一会儿……” “你先休息吧,我过去看看。”路西法摇摇头,指向怪物那已经化成灰烬的庞大尸骸。 “哦……”提拉米点头应下,然后放松地往后一躺。 “嘭!”头撞到了墙壁。 “我*!嘶……嘶……!”他立刻捂住头缩成一团。 “……”路西法收回视线,无奈地笑笑,然后蹒跚地走向了怪物死亡的方向。 【灰烬之地】56 吞噬 “沙沙。” 用脚轻轻扫开地上散落着的怪物尸骸,路西法愕然发现了一块巨大的遗留物。 抹去上面粉末状的黑色碳粒,下面闪烁出了金属的光泽。 “这是……” 那个巨大秒表? 路西法调用烙印,附着在上面的灰烬立刻颤动着浮起,乖巧地飘向一边。 被隐藏在其下的,是那个巨大的秒表外壳,怪物的肉体早已全部崩溃。 而在这巨大的金属玻璃外罩之内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东西,视界竟然反馈不出什么所以然。 最主要的是,那个残留物似乎是“活着”的。 “……”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路西法在它上面感知到了和余烬一样的反应。 ‘这个……就是最后的“奖励”了么。’ 视界扩展延伸,路西法很快便确定这是那怪物留下的唯一余烬。 然后他费力地跪下来,弯腰将手伸进了秒表位于怪物脖子处的那个漆黑的洞里。 “哗啦哗啦……” 里面堆满了松脆的灰烬,而位于那中心的…… “沙。” 路西法抓握住了什么东西。 什么毛茸茸的,柔软的,缓慢跳动着的东西。 他将手抽出秒表内部,手中的东西也终于被暴露在光线之下。 那是一团“活着”的灰烬。 它比拳头还要大上几圈,最中心是微小却闪耀的火光,周身环绕着燃烧翻卷着的灰烬,一层层的包裹住中心的炽能,只透出些许光芒。 路西法把它握在手心,能够感受到它来自中心的一股柔和的斥力,刚好够他握住。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不断有新的冒着火光的灰烬从中心涌出,而四周环绕着的渐渐冷寂下来的灰烬则是重新覆盖到中心的火光上,等待被点燃,然后重新涌出。 一生一灭,一寂一动,竟是自成了一个小循环。 ‘很美……’ 路西法观察了一会儿其中的奥妙,便对其爱不释手起来。 不过他还记得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于是不再多等,他开始向其中注入自己的炽能。 “嗞……” 皮肤下游动着的火光与手中的余烬相结合,这导致余烬中心的火光竟是突然暴涨起来,它疯狂地燃烧着周围冷寂的灰烬,又喷涌出大量的火星。 “呼呼!!” 大量的火星连成一体,如同一道火红的光柱,迎面撞上了近在咫尺的路西法。 “……嗯?”不远处的提拉米还没有完全入睡,他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连忙抬头。 “这是……?!” “……大哥?你没事吧!”他侧过身,准备爬起。 “……”路西法只感觉一股庞大的热浪不断吹拂着自己的全身,一时间张不开嘴。他只好抬起一只手,对着提拉米摇了摇。 没事吗……? 还是让我不要过去? 刚刚起身的提拉米又无力地缓缓躺下,只是眼睛依然还在望着路西法。 那是什么情况? 粗大的光柱渐渐彻底笼罩住路西法的全身,灰烬团不断喷出大量灰烬涌入路西法的伤口,他只感觉到一股股暖流不断附着到他身上的各处伤口,紧接着,如同时光倒流一般,所有的伤竟然迅速愈合起来。 ‘这是……’ 路西法闭紧双眼,视界告诉他这种治愈是由内而外蔓延至全身的,先是内脏,然后是经脉、骨骼、腺体、皮肤…… 短短几十秒内,他身上的伤势居然愈合了七七八八。 不仅如此,他还感到自己精力充沛,体内充满了能量。 与此同时,他手中闪烁的灰烬团终于渐渐缩小暗淡下来,整个随着灰烬的喷涌彻底的融进了路西法的身体。 至此,他终于彻底的吞噬了这个奇怪的余烬。 四周尘埃落定,路西法站于原地,有些僵硬地反复抓握着双手。 然后他又转动了几下腰腹。 ‘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 ‘不仅如此……’ 路西法眼珠转动,火光从左眼冒出,在他脸上攀爬出诡异的纹路。 下一秒,一缕灰黑色的线猛地从眼中破空射出,钉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咔。” 老旧的墙壁上突兀的多出来了一个小坑,一些碎石从中脱落。 哪怕不注入透玉劲,操控灰烬本身便已经有了不小的破坏力。 刚才的小坑正是从他左眼中喷射而出的灰烬造成的。 “嗯?” 回想起刚才发动烙印能时的感觉,路西法眼中多出了几分疑惑。 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了自己拥有两个烙印的感觉。 ‘是错觉么?再试试。’ 想到这里,他暗中催动心中的恐惧感,火光开始在他皮肤下方涌动。 “嗞……” 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是,路西法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是……” 在他的视界中,自己的胸口缓缓塌陷下去,渐渐形成了一个不断转动着的灰色漩涡,那漩涡的最深处,闪烁着暗淡的火光。 心中一动,那火光变得庞大而明亮,映在了四周的墙壁上。 而在路西法的感官当中,凡是被火光照耀到的地方,都如同他的手足一般。 他看着远处被照射到的墙壁,远远地伸出了一只手。 “嘶……” 在远处的墙壁前,竟是凭空生成了一缕灰烬,轻轻地摩擦着那里。 而随着路西法的念头加重,那缕灰烬的数目越来越庞大,分散又聚拢,缓缓形成了一只若隐若现的镂空手臂,轻轻抚摸着墙壁。 感受着这股力量,路西法明白了一件事,被加强的不仅仅是他对灰烬的操控力,还有这个能力的本身! 以往他想要操控灰烬,必须从怪物的遗体中获得,然后发动烙印从左眼中提取出来可操控的灰烬。 而现在,他可以凭空创造灰烬了! 这意味着…… “嗤嗤嗤!!” 路西法身前的空气突然被无数灰烬利刃斩过,留下一道道破空声。 ……他的战斗方式可以得到极大的加强。 “大哥…?这是……” 身后传来提拉米疑惑的声音。 路西法回头看了一眼他,同时刚刚战斗时掉在地上的地图也被灰烬托浮着飞到自己眼前,自动展开,被他胸前的熊熊火光照亮。 “好好睡一觉,接下来还有活干。” 【灰烬之地】57 勇气 无光之城。 漆黑的街道上,明亮的火光成为了唯一的焦点,火光的中心是两个快步前行的人类。 路西法胸前冒着火光,身前漂浮着那张地图。 从目前的观察来看,地图上的很多地方已经和现在的地形有所不同,但是大致上的路线还是吻合的。而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位于不远处山崖上的一座古堡。 实际上,他们现在已经走在了山坡上,说来也怪,这座山的山脚有不少建筑,越是往上,越是人烟稀少,而到了顶部,却又矗立着一座不小的城堡。 那做被黑暗天空所吞噬的城堡,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也是根据三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布莱恩最有可能所在的地方。 ‘接到布莱恩之后,就可以考虑着尝试彻底离开这里了。’ 轻轻哈出一口白气,路西法收起地图,拨开身前从树上垂下来的枯枝。 刚刚在路上,他将拉索下落不明的消息告诉了提拉米,从那以后提拉米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跟着自己。 随着他们的不断攀登,周围的空气迅速降温,仅仅刚过半山腰,两人便感到一阵阵阴寒。 这样下去,山顶的城堡怕是早已被冰封,路西法开始怀疑布莱恩能否在那样的寒冷中存活。 不管怎样,还是要去找一找线索的。 “……对了,大哥。”提拉米耸着肩膀喷出一大口白雾。 “我们和你说过这次外出任务的目的吗?” 目的? 路西法看了一眼他,回忆道:“不是去黑森林中提取必要的样本么。” “嗯嗯,不过那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提拉米费力地登上一块大石头。 “实际上,我们还要收集线索,查明一个怪物的踪迹。” “一个可能已经达到四阶的怪物的踪迹。” 四阶?! 路西法眯起眼睛。 黑印村把白森林中的怪物的等级分为不同阶层。其中一阶就是最底层的人形怪,比普通人还不如,也就是炮灰。 二阶则是路西法曾经遇到的蜘蛛怪人,双头人,音波甲虫那种等级,不是身体素质超强就是拥有各种诡异的能力,对普通人几乎可以造成屠杀,是白森林中最为棘手的敌人群体。 而二阶中的精英怪,相当于曾经布莱恩小队他们遇到过的暴君,可以挥手间轻松击碎树干,不动用内劲甚至连其表皮都无法突破,三人组成的探险小队也只能在其攻击中勉强逃脱。 听说这就已经接近于三阶的普通怪了。 路西法估计,之前碰到那巨大的秒表怪人,可能就属于三阶中的普通怪。这些怪物本身的实力或许并不可怕,但是它们所拥有的能力却一个比一个诡异,这才是它们真正可怕的地方。而根据规律来看,不同阶级之间的怪物威胁程度相差极大。 那么四阶的怪物,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恐怕放到现实世界中也得由奥特曼来才能解决吧? 当然,还不能被能力克制。 “……” 麻烦了。 “能想象得到吧,大哥。光是三阶就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招惹的存在了,甚至黑印村中的最强烙印也不过只有三阶。” “而且烙印战士的战斗力可是要远远小于同阶怪物的。”提拉米一脸凝重。 “如果真的有四阶的怪物进攻,那么……整个村子彻底消失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这回要带回去的信息非常重要,因为我们已经发现了关于这个怪物存在的证据与一些动向!” “所以……大哥,无论最后谁能够回到间层世界,我希望你在必要的情况下保存的是自己的生命。” 提拉米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摸出一小卷羊皮纸塞到路西法的手中。 “只要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活着回去,能够把信息传达回去,就有可能拯救一个村庄的生命。” “大哥,我知道我不能要求你什么,但是如果你最终决定前往黑印村,那么就请你首先要活下去,不能像之前那样冒险了!因为我们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各凭本事活下去就好……” “……大哥,我真的感谢你能来找我们,毕竟当初答应带你去黑印村的承诺现在希望已经渺茫。” “谢谢你……” “……”路西法先是沉默,然后缓缓叹了一口气。 “……勇气。”他说。 “什么?”提拉米有些错愕。 “逃出这里的关键,是勇气。”路西法望着前方的山路,轻轻地说着。 “镜花小姐说你可能也有了那个能力,我现在倒是明白了些。” “镜花小姐?是……?” “你现在已经能够随意控制烙印发动了吧。” “……呃,大概。” “炽能的燃料是恐惧,维持这个世界的能量是炽能。”路西法低声说着,“所以掌控恐惧就是掌控了这个世界,届时自然来去自由。” “掌控……恐惧……这可能吗?”提拉米睁大眼睛,他没有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相信路西法不会口说无凭。 “你已经做到了,但还不够,”路西法回过头,盯着提拉米的眼睛。 “你还在害怕辜负全村人的期望是吧?你还在害怕着身为大哥的我的死亡,是吧?” “……这……我不能不怕。”提拉米低下头。 “不,你能。”路西法走到提拉米身旁。 “恐惧带来烦恼,带来弱点。” “不要因为怕,而去做一件事,那样失败的时候,你会被击垮。” 路西法低下头,站在提拉米耳边。 “那是你想去做,你要去做,没必要恐惧,你不需要恐惧。” “那应该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能够因此胁迫你。” “……”提拉米一言不发,似乎在仔细思考着路西法刚才的话。 良久,他缓缓睁大眼睛,路西法的话好似恶魔的低语,却又起着与恶魔意愿相反的作用,引导他离开地狱。 “我……要去拯救黑印村,不是因为我怕他们死……” “这是我自己的意志,没有人能够胁迫我,让我恐惧……” 提拉米好像想通了很多事,却又陷入了更大的迷茫。 “好好思索一下吧,这就是你离开这里的倚仗了。” 留下一句话,路西法转身继续登向山顶,心中并不平静。 ‘谢谢么?应该是我谢谢你。’ ‘是你让我看到了恐惧为何物,勇气为何物。’ ‘找到布莱恩之后就直接离开这里吧,已经没有时间了。’ 路西法抬头望向山顶古堡的方向,那是布莱恩最有可能所在的位置。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中充斥着不详的预感。 只怕此去…… 【灰烬之地】58 琴声 “咯,咯咯咯咯……” 被冰封的栅栏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路西法两人先后踏入古堡的大院,周围的温度早已降到了零下,随处可见的冰霜覆盖住了这里的一切。 眼前不远处就是那座古堡,在微弱的火光之下只能看到它那庞大漆黑的轮廓。 四周静悄悄的,说来也怪,这一路上两人竟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里……真的是人呆的地方吗?”提拉米哈着白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确实,这也是路西法心中的想法,在这样的低温下,哪怕一直维持着烙印的运行也坚持不了几天。 再加上布莱恩的烙印能力与阴影有关,在这种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所以他很有可能已经主动离开了这里。 来这里寻找线索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布莱恩在这里呆着的几率并不大。 绕过一座挂满冰锥的喷泉,两人小心翼翼地踩着光滑的冰面走向古堡的大门。 很快,这座神秘古堡的漆黑大门便完整的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门上似乎雕刻着各种各样的纹路,但是此刻都被厚实的冰霜彻底覆盖,只有门底与地面诡异的露出参差不齐的缝隙,看上去就好像有人曾凿开过这里的冰一样。 路西法伸手用力推了推大门,发现对方纹丝不动。 “从里面锁上了。”他摇摇头,示意从正门难以突破。 将视界从门后收回,路西法知道以这样的厚度建造的大门几乎不可能被轻易轰开。 于是他带着提拉米踩着结满冻霜的草坪绕着古堡转了半圈,来到了侧门口。 古堡的侧门也是紧闭着的,只有一人宽,斜上方挂着一个被冰冻的灯炉。 路西法踏上台阶,准备伸手去拉门把手,同时视界习惯性的被他伸到了门后。 然后他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看到了什么? 一张狰狞的面孔正紧紧贴在门后,隔着一层门板死死盯着路西法,眼中充斥着不详的怨毒之意,七窍中源源不断地渗出一层层的血水,沿着门上的纹路流淌到地面上。 这是什么东西? 路西法缩回伸出去的手,退下了台阶。 “怎么了?大哥?” “门后有东西,走二楼。” 说罢,路西法胸膛渐渐内陷,一个盘子大小的漩涡出现其上,漩涡的中心开始冒出更加明亮的火光。 然后他伸出右手缓缓向上托举,空气中突兀的浮现出来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点,它们迅速凝聚着,一路向上,竟是组成了一道通向二楼窗户的灰烬台阶。 “走。”路西法率先踩了上去。 “这……”提拉米睁大眼睛,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惊叹。 小心地伸脚踩了踩,提拉米发现这灰烬台阶的触感就像是柔软的毛毯,虽然会微微下沉,但是很快就会支撑住他。 “厉害了……” 一边感叹着路西法能力得方便,提拉米一边踩着灰烬台阶来到了对方身后。 “咔…咔……” 路西法晃动了两下二楼的窗户边缘,发现这里也被冰霜封的死死的,但好在并不如大门那样厚实。 注入少许的内劲,窗户边缘的冰霜立刻四分五裂地化作碎屑,被外面凛冽的寒风吹走。 “咯——咔咔咔——” 用力一点点推开这被冰封的古老窗架,里面漆黑的走廊显露在了两人眼前。 “呜呜——” 阴森的寒风从走廊深处涌出,发出诡异的声响。 “……”提拉米咽了口唾沫,看向路西法,却发现对方早已轻飘飘地跃入古堡二楼。 没办法,他连忙跟着路西法钻了进去。 布莱恩队长他……真的会待在这种地方吗? 提拉米想要大声呼喊,但又不想惊扰到那些有可能隐藏在黑暗中的邪恶存在。 四周依旧静得只能听见身后“呜呜呜”的风声,两人身上的火光只能蔓延出去几米,勉强照亮走廊的两侧,甚至连这里的房顶都模糊不清。 走廊的尽头更是一片虚无,如同一张大口,吞噬着光芒,吞噬着生命。 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崩溃,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诡异而又危险的世界。 但站在这里的两个人的心中却没有哪怕一点点的退缩,他们战胜了恐惧,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想来,他们没有恐惧的必要。 没有语言交流,甚至没有眼神交流,路西法面色如常地率先迈开步子,大步着黑暗深处走去。 提拉米跟在他的身后,尽管看上去无比小心而又谨慎,但是身上丝毫不见踪影的炽能表明了他内心的平静与坚定。 两人无声无息的前进着,两侧的走廊墙壁上不时略过一扇扇紧闭的门,与一张张油画,有的是风景画,有的是肖像画,有的意义不明,有的匪夷所思……无论如何,提拉米发现自己甚至有心情去欣赏那些画作上诡异的内容。 他知道,这代表着自己的心境已经将恐惧视若无物,他已经能够大致地战胜那个所谓的,恐惧了。 同时,四周一直若有若无的排斥力也愈发得清晰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旦他情绪没控制好,就会立刻被挤出这个空间一样,是一种非常玄奥的感觉。 这也许就是路西法所说的,离开这里的方法! …… “噹…” 没等他们走多远,一阵细微的钢琴声从黑暗中传了过来。 “噹噹……” 这声音从小渐渐变大,毫无规则与韵律可言。 “噹!” 声音时而厚重时而刺耳,就好像一个疯子胡乱地按下琴键,而且越来越用力,想要把键盘砸碎一般。 路西法脚下不变,依旧带着提拉米大步向前,很快便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古朴的木制扶手,螺旋而下的阶梯,墙壁的一侧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这是通往一楼的楼梯,而那琴声,正是响自一楼的大厅正中央。 “噹噹!!” 古堡一楼的大厅空旷无比,从二楼可以直接俯视观看,这琴声四处回荡,显得近在耳边。 “嘶嘶——” 路西法停住脚步,胸前的漩涡愈发得扭曲而激荡,熊熊的火光渐渐将漆黑的大厅照亮,显露出正中央的那一台黑色钢琴。 钢琴背对着他们,对面一个人影正面对着他们按下琴键。 “噹!” 提拉米见状上前一步,举起手臂,同样激发火光,试图照亮那道人影。 明亮的火光迅速蔓延,终于映射其上,照亮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队长……”提拉米喃喃道。 布莱恩坐在钢琴对面,路西法从上向下刚好能够看清对方的脸。 布莱恩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瞪得巨大,正直勾勾地看着两人,不,确切地说,是在看路西法。 他的表情扭曲,眼神麻木,透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恨。 “噹!!!” 【灰烬之地】59 线索 “噹!!!” 布莱恩狠狠地按下琴键,目光森然,好像在看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样。 路西法眼神平静,同样注视着对方。 “路西法……提拉米……你们终于来了。” 布莱恩缓缓张口,声音如同干枯的树皮在磨擦一般,阴森,可怖。 “噹!!”他再次狠狠地敲击着琴键。 “我可等得太辛苦了啊……” “队长,你……” 提拉米向前想要走下楼梯,却被路西法一把拦住。 “我们是来接你的。”路西法压低声音。 “接我??!” 布莱恩面色疯狂,死死盯住路西法,一字一句地说道: “难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拉索他……已经被你杀掉了吧!” “……”路西法眯了眯眼,没有立刻反驳。 “队…队长!你再说什么啊!”提拉米再也看不下去,连忙开口为路西法辩解。 “拉索他只是失踪了,和大哥他完全没有关系啊!” “失踪……?”布莱恩讥讽地笑了笑。“谁告诉你的?” “是路西法吧!” “呃……”提拉米一时语塞,竟是无法继续反驳。 确实……一切消息都是路西法告诉他的,拉索失踪也好,布莱恩的位置也好…… 提拉米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也没有去怀疑过。 不过…… “我相信路西法大哥!他和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难道还有理由害我们不成?” “噹噹!!” 布莱恩猛地按住琴键,打断了提拉米的话。 “菜鸟!你还是那么天真!” “他不害我们……是因为他要害我们全村的人!” “……”提拉米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布莱恩。 “……你,你疯了……” “噹!!” “不!恰恰相反!我现在借助这个钢琴,才能勉强保持理智!” 布莱恩缓缓从琴椅上站了起来,双手却一直按在琴键上。 “杀了拉索,又根据我给他的留信一路找了过来……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愤然的目光从路西法身上移开,再度看向提拉米。 “路西法也好……提拉米你也是!我不能让你们活着回到村子里!” “就在这里,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什么白森林,四阶怪物……真正的威胁从来都不是它们!而是黑森林!是我们自己!” 随着布莱恩的话语,四周的阴影开始疯狂地蠕动起来,它们扭曲着,向着路西法二人挤压过来。 “杀了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说罢,他终于彻底从钢琴后面走了出来,面容扭曲地向着二楼冲了过来。 但没等他跑出去几步,他的速度突然降了下来,跑步的姿势也逐渐变得怪异无比,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在往他的身体里钻一样。 “呃……啊……”布莱恩发出痛苦的哀嚎,但是依旧坚定地一步一步跑向楼梯。 “这……”提拉米见状彻底陷入了震惊,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路西法。 “怎么办,大哥?他好像变成怪物了……” “……”路西法没有回话,火光照在他的面庞上如同照在僵硬的机器上面,他的眼神依旧是平淡与冷漠的,既没有被无故冤枉的羞愤,也没有被无情拆穿的惊怒,甚至连对布莱恩反常行为的惊讶也不见分毫。 他依旧是睁着那样,那样安静的一双眼睛,面对着如此荒诞的场景。 哪个更加荒诞?是布莱恩?还是路西法? 提拉米不知道,但是此刻的他却对那个一直以来让他尊敬无比的路西法,长生了一丝丝的恐惧感。 一直以来,路西法的可靠程度都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一个人出现在黑森林与白森林的边界,相隔甚远却能准确锁定怪物的踪迹,能力与实力不成正比,哪怕到了漆黑一片的这里也能行动自如…… 说起来,自从遇到了路西法,整个探险队的遭遇比起之前,简直是两种难度。而且路西法能够吞噬怪物的能力这一点,虽然有类似的,但是除了怪物本身,熟记典籍的提拉米确实也找不到完全符合的情况。 提拉米等人与信息时代的现代人不同,他们一生所接触过的东西,除了烙印,只有怪物,当单纯的烙印无法解释路西法的行为之后,他们的判断中自动便将怪物套了上去,这是生存环境的差异所导致的,也是路西法不曾预想到的。 虽然现在路西法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来不及了。 提拉米虽然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恐惧,做到临危不乱,但是他仍然无法处理眼下的情况。 他隐约意识到,这是一次站队的选择,一方是和自己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现在却疑似怪物的队长,一方是认识不久,身份神秘,却多次拯救自己的大哥。 本来就不太聪明的提拉米,心中充满了迷茫。 “咚。” 蹒跚前进的布莱恩终于被台阶绊倒,摔在了楼梯前。 他身上的阴影如同粘稠的液体,开始向地面延伸,密密麻麻的黑线从那些零零碎碎的阴影中钻出,连接到四周。 “……好……好痛苦……” 布莱恩趴在台阶上,突然仰起头,面对着路西法和提拉米。 “过……过来……” “救我……救救我……” 他脸上的怨恨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痛苦与哀求之色。 路西法和提拉米都没有轻举妄动,他们被这突然的反差扰乱了思路。 “提拉米……”布莱恩眼珠转动,看向提拉米。 “把消息带回去……为了大家……” “……快!” 布莱恩突然睁大眼睛,周围躁动不安的黑暗猛地刺向提拉米。 “哧!” “快回去!不要管我!” “嗯?”路西法皱起眉头,突然回头看向身后的提拉米。 “嗞……” 提拉米睁大双眼,眼中全是布莱恩的倒影,身上迅速翻涌起大量的火星,环绕着包裹住他,快速聚拢。 “这是……” 路西法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仔细观察起来。 聚拢起来的火星迅速暗淡下去,仿佛烧焦的木炭,化作粉末摊落到了地上。 “沙—” 刚刚还站在不远处的提拉米转眼就化作了一摊粉末。 ‘被空间排斥出去了?’ 路西法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楼梯下的布莱恩,张口道: “这就是你的目的?” “呃……啊……”“布莱恩”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发出哀嚎。 “……” 路西法歪着脑袋放松了一下颈椎。 “咔吧。” 他微微转动手中的杀剑,流光在上面旋转。 “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需要确定。” 路西法伸手指向楼下怪异模样的布莱恩。 “可别死的太快。” 【灰烬之地】60 好队长 “可别……死的太快了。” “吼!!”楼下的布莱恩突然发出一声尖啸,无数的阴影中猛地涌出大量的漆黑利刺,以路西法为中心刺去。 就在刚刚一瞬间,他竟然从那个路西法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不可能! “叮!” 路西法迅速横起杀剑,挡下了对方连绵不绝的攻击。 “叮叮当当当当!!” 银环剑击—— 组合技— —吞屑 “嗡——” 路西法手中的剑翻转得飞快,剑光交织组合,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 “噗嗤!” 一只只从路西法自身的阴影中长出来的手臂也通通被斩断,化作点点漆黑的碎屑弥散在四周。 然后他紧接着向着一侧跃起,脚尖轻轻地点在台阶的扶手上,躲开了一大片翻涌过来的漆黑利刃。 没有丝毫的停留,路西法再次脚下用力,飞快地蹬离原地,向着楼下的大厅跃去。 咔!! 他刚刚落脚的扶手猛地被阴影挤压成碎片,那些影子稍有停顿,然后又是分出数缕冲向半空中的路西法。 路西法的剑快得几乎看不清踪影,一切想要靠近他的阴影丝线全部被他迅速切碎,又被莫名的狂风卷走,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毫发无伤地从二楼落下,路西法竟是借助着身法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大厅中央的那一架黑色钢琴之上! ‘“他”说过,是借助钢琴才保持的理智……’ 路西法向下一跃,轻飘飘地落在琴椅上,抬手便用力按下琴键。 “噹!!” “!!” 楼梯前的布莱恩身子一僵,但也就顿了那一刹那,下一秒,他又立刻面色疯狂地怒吼道: “你必须要死!!” “轰!!” 黑色的钢琴猛地从内部炸裂开来,里面飞出无数阴影利爪伸向近在咫尺的路西法。 一边飞速挡下对方的攻击,路西法一边贴近地面快速移动着,极速接近着不远处的布莱恩。 一把接着一把的灰烬剑刃环绕着路西法凭空生成,它们自动挥舞,全面镇守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阴影攻击。 “叮叮当当——” 这些攻击几乎没有起到什么阻碍作用,路西法转眼间便来到了布莱恩的身前。 “啊啊!” 布莱恩再次变得癫狂起来,一层又一层的黑暗迅速将他保护起来,形成一道道有力的屏障。 “哧!” 路西法用力的一记劈砍却只砍入了两层多一点。而且这些黑暗还在不断增生,企图攀爬到他的杀剑之上。 “咚!” 路西法没有抽剑后腿,反而后腿一蹬,杀剑竟是再度向内深入,又突破了一层防护。 他双手握紧剑柄,海量的内劲顺着杀剑疯狂涌入黑暗深处,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 现在的路西法身负十六个循环的内劲总量,他一口气注入了一半。 那是什么概念? 普通人体内被注入超过一个循环的内劲就会引发爆炸,至少也是内脏破损,经脉断裂,而他一口气注入了八个循环。 “轰!!” 阴影外壳直接炸裂,布莱恩那四分五裂地身体甚至被高高地抛飞到半空中,一瞬间便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是路西法见状并没有放松,反而再度举起杀剑。 从刚刚一开始,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果然,被炸开的布莱恩身体断口处竟是再度飞出大量的阴影丝线,它们相互连接,在半空中便再度聚拢到一起,转眼间就恢复了原样。 重新愈合的布莱恩身体被阴影丝线吊在半空中,眼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怨恨,有的只有疯狂,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咔。” 路西法微微转动剑柄,刀刃反射的火光刚好打在了布莱恩狰狞的脸上。 剑技—— —星火燎原 布莱恩的周身突然涌现出大量的灰烬尖刺与利刃,它们在阴影还没来得及凝形之前便快速地切割到了布莱恩刚刚组合起来的身体上。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布莱恩如同破旧的水袋,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绞成了肉沫。 而做完这一切的路西法,他没有继续关心战局,反而若有所思地将杀剑重新挂回腰间,静静地站在原地发呆。 其实根据刚刚布莱恩所说的一切,路西法的心中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是的,布莱恩也许并不是在胡言乱语,而是真正的理智地说出的那些话…… 这个世界,真正要提防的,也许就是他路西法自己。 迄今为止,他遇到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梦中的镜花小姐也好,天空中的巨兽也好,小孔中的怪人也罢,那些有的可以看作是幻觉,影响不大,有的确实也给予他很多帮助。 但是还是有很多对他影响很大,但又不明不白的地方。比如失踪的拉索,他到底怎么样了?他发现提拉米的方向是巧合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杀气占据了身体?自己又到底是怎么根据一张地图就推断出了布莱恩的准确位置? 这些关键的转折点,要么是诡异无法解释的,要么是模糊不清的,一旦他仔细思索,就会发现很多漏洞。 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着明确的记忆,但是这恰恰是路西法担心的地方,要说这个世界最让他拿捏不定的敌人是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自己。 他可是会心理暗示和自我催眠的。 如果是他自己一开始就给自己设下了暗示,他几乎无法去发现,也无法去反抗! 镜花小姐曾说过她多次与路西法在梦中见面,但是他本身却一点记忆也没有,当时的解释是做梦容易忘掉内容是正常的…… 但是次次都忘也太巧合了点。 如果说当时与镜花小姐见面的,并不是现在的他呢……? 如果说……真的是路西法自我催眠,忘掉了部分记忆,然后装作与布莱恩三人交好,那么他实际上的目的是什么呢? 路西法陷入了自我的怀疑之中。 ‘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从布莱恩的分析中,是“我”杀了拉索,又带着提拉米找上了他。’ ‘我一开始出现在森林深处,这本身对于他们来说就不正常。’ ‘我能够随意吞噬怪物遗骸,提拉米好像曾经说过,那是怪物才拥有的能力。’ ‘难道说…我其实是怪物阵营的?’ ‘我之所以护着探险队,是因为要他们带路,从而将整个黑印村赶尽杀绝!?’ ‘我需要一个信任我的向导,而为了防止各种特殊的烙印能力让自身暴露,我甚至进行了自我催眠……’ “……”路西法想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有可能是为了试探出脱离涡流的真正办法。’ ‘在曾经和镜花小姐的讨论中,她提到过脱离涡流的方法大多如出一辙,都是要做与涡流的意愿相反之事。’ ‘是了,我确实很有可能在反其道而行之……怪物是涡流的一部分,那么人类又何尝不是?与怪物为敌和与人类为敌其实相差不大,都有可能是脱离涡流的方法,所以另一个我双管齐下,开始了独自的尝试。’ ‘另一个我不仅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努力生存下去,反而站在了怪物的阵营……这确实是我平时做事的风格。’ 不过现在的路西法已经利用刚刚提拉米身上发生的现象验证了一点,那就是脱离这个涡流的方法确实与勇气有关,所以另一个“路西法”所做的事也算是可以结束了。 没错,根据路西法的猜测,刚刚突然消失的提拉米,正是由于受到猛烈的外部刺激,一不小心没控制好情绪,直接被挤回了间层世界,也就是黑印村所在的世界。 那么,另一个“路西法”到底都做了什么,又为何将记忆删除的如此彻底?关于这一点他也许可以找镜花小姐询问一下。 还有,为什么变成怪物的“布莱恩”最后那么费力的要把提拉米送回黑印村? 刚见面的时候布莱恩又为何相反的执意要将两人全部在这里杀死? 最后,另一个自己真的亲手杀死了拉索么?自己应该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或者说,那真的只是单纯的,没有被任何东西影响的,自己的另一个意识么? 随着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路西法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将不仅关系到他自己的生命。 “呼——” 四周蠢蠢欲动的黑暗将他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布莱恩”仍然未被他彻底杀死,依然在伺机而动。 结合之前的感觉,路西法判断出现在的布莱恩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甚至和这座古堡的阴影已经融为了一体,并不是那么好消灭掉的。 当然他也没有必要彻底消灭对方,因为现在的路西法随时都可以脱离这里回到间层,之所以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验证一些之前的猜测罢了。 “咿呀——” 远处传来“布莱恩”的嚎叫声,四周的黑暗迅速化作利刺再度向着路西法聚拢过来。 路西法却依旧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你,布莱恩队长,发现了我的异常,提醒了这么多的线索。” “……你是一个称职的好队长。” 嘭! 火星绽放,路西法已经消失在原地。 寂静与寒冷再次充斥起这片不详的空间。 至此,漆黑空旷的古堡中,只剩下了“布莱恩”痛苦的哀嚎声在反复回荡。 …… 【虚空】“自己” 视界没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能“看”到周围,但是看到的东西虚幻而又不清晰。 …… 路西法睁开双眼。 ‘传送的过程中又进入梦境了么?’ 不远处孤零零地立着一口古井,井上静静挂着一个木桶。 除此之外他的眼前眼前空无一物。 “在这里,公子。”镜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路西法转过身,果然看到了身穿蓝紫色古式长裙的镜花。 这回的镜花没有带上笠帽,也没有撑伞,只是简单的用一条白绫缠住双目,显得更加平易近人,欣赏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 这种每次见面都好像捉迷藏加变装秀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真的单纯只是路西法的梦境的话,那么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内心平静却又暗带调皮的人。 “公子?还记得妾身么?” 镜花偏头提问,虽然看起来是真的在疑惑,但是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总是让人感受到一种从容。 “当然。” 路西法叹了口气,看向镜花:“镜花小姐,我要感谢你当时的提醒。” 这里的提醒,路西法指的是之前镜花特意向他强调过曾多次与自己在梦境中见面,而自己总是忘记的这一点。 因为镜花在描述的时候总是听起来有一种幽怨感,这反而让路西法印象深刻。 没想到对方其实是在向他暗示另一个“路西法”的存在。 至于镜花为什么不直接提醒他,对方也说过这是一场试炼,路西法可不会抱怨别人为什么不送佛送到西这种行为。 “……这样啊,看来公子已经发现不少了。” “不,实际上,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向镜花小姐你请教一下。” 路西法询问地看向镜花,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镜花则是笑了笑,微微欠身道:“公子请问吧。” “嗯,请问…另一个我,真的存在么?” 镜花闻言,摇了摇头,缓缓竖起一根食指,“真正的公子永远只有一个,但是……” 她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自己白皙的下巴上,“……记忆,却可以有另一份。” ‘两份记忆……’路西法微微沉吟,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确实存在着“另一个”路西法,不过这个“路西法”与只是我共用两套记忆,本质上仍然是一个人格。’ ‘另一个我通过自我催眠伪造了一份记忆,让现在的我使用,而他却藏起来了真正的记忆。’ 路西法眯起眼睛。 ‘另一个我要瞒着什么?那份记忆里到底有什么?’ “多谢,那么请问另一份记忆是在……?”路西法试探性地继续提问。 “已经彻底地从公子的记忆中被剥离出来了,”镜花伸出手臂,遥遥地指向路西法的身后。 “被扔到了……” 路西法回头望去,发现镜花正指着不远处的古井。 “……那里。” “……原来如此,谢谢镜花小姐的解答。” 路西法沉默了一会儿,不由得感到惋惜。 记忆被扔到了【古井】里,就是被抛进了信息海中,几乎是不可能再找回来了。 既然继续困惑下去也没有什么用,路西法决定把部分信息复制一份提取出来也扔进古井,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反馈。 只是…… “公子……”镜花从身后上前两步,贴近路西法的身子,侧过脑袋面向他,似乎在投过白绫观察着他。 “您的心中似乎还在迷茫,公子为什么不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说出来呢?” “……” 最想问的问题。 路西法扭头看向镜花。 “我最想知道的是…… 具镜花小姐所见,有着另一段记忆的我,是敌是友?” 这个问题很重要,路西法之前不断的思索利益关系也是在搞明白这一点,双方的目的是否有着冲突? 只要弄明白了这一点,路西法便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 这将对他接下来的行动产生很大的影响。 只是路西法没有想到,镜花再听闻他的疑问之后,居然忍俊不禁,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不得不说,以镜花露出的容貌,她真挚的笑容可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如同雨后放晴的天空,让人心中也不自觉的轻快起来。 路西法见过的美女有很多,所以他知道这种效果与外表无关,这是真情流露之美,是能够让人心安的魔法一般的魅力,而这正是镜花所拥有的。 失去同伴,直面恐惧所带来的痛苦与绝望,似乎都被这一笑所冲淡。 只见镜花渐渐收敛笑容,只在嘴角携带若有若无地说:“这种古怪的问题,真是为难妾身了。” “虽然记忆不同,但是无论哪种情况下,做出决定的都是公子本身吧?” “您这是在怀疑自己的判断么?” “……”路西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中反复回味着镜花的话。 现在他所面临的情况,就像是让来自未来的自己使用现在的身体来脱离难关。 他对这个来自未来的“自己”一无所知,但是…… 那终究是自己,某些特质是绝对不会变的,就算改变了,也一定是有着自己的理由的。 他应该相信自己,相信另一个自己的判断与行动。 拉索绝对不是他杀的,就算是,那也一定有他可以自我原谅的理由。 与自己过不去,那才是笑话。 “其实……”镜花越过路西法,来到古井旁站好,伸手搭在井上的木桶边缘。 “公子的另一份记忆就在这里,并没有被抛下去。” “不过留下此物的人是不愿意让您知晓的。” “怎么样,公子要不要看看?” 路西法看向木桶中,那里确实有一层浅浅的液体状的信息。 “……不了,照你所说,我应该相信他才是。” 路西法摇了摇头,只觉得如释重负,心思在决定的那一刻起瞬间活络了起来。 想到最后,他干脆将之前虚假的记忆也一同装入木桶,并没有直接投入【古井】。 听镜花解释,若是将想要投出的信息一股脑先装入木桶中,就可以从信息海中换取一个指定的信息。 这个权限是另一个路西法利用自己的手段换取的,只要路西法填满了这个木桶,就一定会换来一个提前被指定好的信息。 而这个信息在之前就已经被另一个路西法锁定好了。 ‘另一个我……给我准备了什么东西呢?’ 路西法决定优先兑换被木桶锁定的信息,而放弃了随机抽取。 他从前世的记忆中复制了一大段,直接将木桶填满,然后按照镜花的指导将木桶降入古井的水面之下。 “噗通。” 木桶消失在了信息海中,只留下水面上的一节绳索,仍然在不停的向下延伸。 路西法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被收回的趋势。 而就在这时,一种失重感再次浮上他的心头。 “看来这个信息只有等到公子下次来才能收到了。” 镜花略有惋惜地说着,顺势向着路西法摆了摆手。 “‘真正的威胁来自黑森林。’ ‘他’只留给您了这一句话……” 她的声音迅速远去,路西法再次被黑暗包围。 【灰烬之地】61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路西法睁开双眼。 白茫茫的雾气弥漫在四周,一颗接着一颗漆黑笔直的树干散布在大地上,直冲云霄。 “这是……” 他环顾四周,注意到地上零散的包袱与行李,以及一摊熄灭的篝火堆。 这里是他们被黑斗篷们包围时扎营的位置。 ‘看来是回到了原地。’ 探险队的营地不改,只是昔日友人已不再。 看着空荡荡的扎营处,路西法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处境。 ‘真正的威胁来自黑森林?’ 路西法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梦境中听到了这一句话。 ‘什么意思?是要我小心伐木人么?’ 说到黑森林,路西法脑海中立刻回想起之前碰到的那名“伐木人”。 探险队把他称作平衡者,说是用来维持黑白森林之间的某种平衡。 而正是他,让黑森林迅速向着黑印村的方向扩张过去。 除此之外,路西法可以说是对黑森林一无所知,就连探险队,对于黑森林也只是一知半解,不曾透露过什么有用的情报。 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什么收获,路西法再度环顾四周。 ‘提拉米不在这里。’ 他围绕着原地四处勘察了一番,依旧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 按理说,提前出来的提拉米应该是在原地等他才对。 ‘也许是着急先赶回黑印村。’ ‘而且……’ 路西法在营地的不远处蹲下,看着地上一个巨大的脚印,露出了若有所思地神色。 ‘比二阶暴食者的脚印要大的多,会是那个所谓的四阶怪物么?’ ‘如果真的是,那么提拉米是怎么做的?’ ‘我没出来之前的这里……发生了什么?’ ‘……算了,黑印村就在前方不远处,大致的方向也确定了,全速赶过去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够赶到。’ 路西法回到原位,确定了一下方向之后便立刻蹬离营地,冲向了黑印村的方向。 只要到了那里,很多事情就会彻底清晰起来。 “沙沙——” 空旷的白森林中,只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在飞快地前行着,寂静的苍白雾气几近凝滞,寂寥,凄清。 ‘四周一个怪物也没有。’ 路西法一边飞奔着,一边关注着四周的环境。 ‘希望等会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片已经被摧毁的废墟……’ ‘如果那样的话,未免太无趣了点。’ 正想着,路西法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咔。 取下腰间的杀剑握在手中,他渐渐放缓了速度。 ‘不太对劲……’ 缓缓停下脚步,路西法抬起剑,轻轻向前方的空气中一点。 嘣。 空无一物的前方突然显露出一根极细的丝线。 哪怕被剑锋抵住,被压到变形,那根线也没有断开。 ‘这东西……’ 路西法收回长剑,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 在他的正上方,十几米的高空中,那里反常的灰蒙蒙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苍穹光芒的挥洒。 那是大片大片的丝线构成的几乎立体起来的网,如同蜘蛛精心布下的蛛网陷阱,蔓延在整片树林的上半空。 以高耸进入雾气中的树干作为支点,有一位捕杀者在这里布下了真正意义上的“天罗地网”,为了狩猎路西法。 而这位“捕杀者”,此时就攀附在那厚实而立体的蛛网之上,漆黑的影子正好笼罩住下方那黑发黑眼的猎物。 黑影上延伸出数条细长的腿,如同一张巨手,牢牢把路西法抓握在手心。 “真是麻烦……” ‘特意来拖住我?’ 知道一场大战难以避免,路西法只好无奈地举起他的剑,对准了半空中的黑影。 ‘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型蜘蛛,是之前的蜘蛛怪人的三阶形式么?’ 明明附近出没过四阶的怪物,居然还有三阶的存在敢停留下来,这个发现让路西法心头微沉。 这说明怪物之间可能有着某种…… “噗!” 怪物没有继续拖延时间,它抢先发动了攻击,一道近乎透明的丝线被它极速喷吐而出,电射向下方。 路西法谨慎的弓起身子,三阶怪物便完全不是他能够随意轻视的存在,要知道,之前利用地形限制艰难战胜的秒表怪物,也不过是三阶水准! 那道丝线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伴随着声音一同到来,眨眼间便击中了路西法身旁的树干。 “嗯?” 果不其然,就在蛛丝击中树干的那一瞬间,它猛地分散成了三缕,折射向一旁的路西法。 “噗噗噗!” 几乎是在分裂的蛛丝钉进地里的同时,天空中的巨大蜘蛛再次发动了攻击,这次它一口气射出了三道蛛丝,配合着前一次攻击从四面八方攻向刚刚躲到半空中的路西法。 这些蛛丝一碰到障碍就会分散成大团,速度又极快,躲闪的难度简直不亚于在枪林弹雨中跳舞。 路西法一开始就意识到:自己绝对无法支撑太久。而战斗想要获得胜利,也不是光靠躲闪就能够做到的。 他需要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先是强迫对方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与自己交手,然后凭借底牌一举获胜。 况且说到蛛丝,也不是只有那巨型蜘蛛会用。 发动身法蝶游,路西法横在空中的身体诡异的一闪,出现在了一旁树干的半空前,暂时的躲开了所有蛛丝的锁定,然后他双脚用力一蹬,踩着树干再次向上蹬跃了一段距离,并借助着这一蹬之力,在空中旋转起自己的身子。 在这一过程中,路西法的剑尖一直在悄悄地凝聚灰烬蛛丝,最后,借助着腰身的扭转之力,他猛地向着上空一挥剑。 “哧!” 破空声传来,只见他剑尖的那道灰烬蛛丝竟然猛地飞射出去,在大量内劲的加持下,如同一道锋利的剑气,瞬间破开了空中的蛛网。 这还没完,路西法在空中每旋转一次身体,都飞出一道“剑气”,他一口气放出了三道,呈三角形将那巨型蜘蛛的身影包围。 这招“剑气”,便是路西法平时安静思索时研发出来的招式,要论到创造力,路西法前世也算是自创过很多东西,在他看来,只要理论足够,甚至创造出几门功法也不是不可能。 而这个他平时的小“爱好”,也确实在战斗中给了他不小的帮助。 “咯啦啦啦啦——” 天空中的巨型蜘蛛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然后扒拉着破损的蛛网,一点点跌向地面。 这巨型蜘蛛无非就是想利用距离优势,在远处先将路西法束缚住,再进行攻击,却没想到被路西法一下子破开了自己的倚仗。 “吱——” 怪物合拢八条细长的尖腿,死死扒住远处的树皮,沉重的身体带动着它的节肢在树干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但是它终究没能抓稳身子。 轰隆—— 巨型蜘蛛狠狠地掉落到地面,一条条微微颤抖的细腿影子在卷起的尘土中若隐若现。 “嗤嗤嗤!” 又是数到破空声袭来,这回轮到路西法先手突袭。 不得不说,有了远程攻击确实会带来不少快感,路西法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挥洒起了漫天的“剑气”。 【灰烬之地】62 藕断丝连 刀刃切入肉体的声音传来,路西法知道对方受伤了,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对于敌对方,采用得理不饶人式的进攻手段往往能迅速奠定战局。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稍微恢复了一下体内的透玉劲,然后双腿一蹬,直接窜入了那团渐渐散开的烟尘之中。 “呼!” 一根尖锐的蛛腿冲破尘土,直挺挺地刺向刚刚冲进来的路西法。他刚想侧身躲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周围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丝! ‘这么快就布好了蛛网?’ ‘怎么回事?难道它的吐丝口不止一处?’ 路西法不想轻易碰到这些看起来轻细的丝线,只好再次利用身法,勉强贴着那根伸来的蛛腿躲过了所有的攻击。 不等他停稳身子,烟尘中一道巨大的黑影迅速接近,转眼间便将路西法彻底覆盖。 而那道黑影,居然是一只巨手! 一二三四五,有五根指头的人类的巨手! ‘这应该是一只蜘蛛吧?’ 本就被蛛网包围的路西法,面对着即将贴紧他的巨手,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贸然冲进视野盲区,就好像在游戏中脸探草丛,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而本来陷入被动的巨型蜘蛛却巧妙地凭借路西法的视野丢失与对自己能力的未知,瞬间手段齐出,化被动为主动! 这一次,路西法已经没有了躲闪的空间! 除非他去挥剑破开蛛网。 而只要他攻击了蛛网…… …… 不去纠结蜘蛛为什么会长手,情急之下,路西法竟然反手一剑斩向莫名伸来的巨手! 虽然不觉得蛛丝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但是路西法隐约察觉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个巨型蜘蛛似乎一直在试图让他与蛛丝接触,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思考,他选择了以自己的直觉为准,果断以攻代守,主动撞向伸来的巨手。 他要以这种方式重新拿回自己的主动权! 当然,他这样做还有另一个倚仗。 刚刚斩出的一剑才劈到一半,剑身突然微微一颤,其剑光诡异的收敛起来,划过一道弧线重新回到路西法身边,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在原地跃起,于半空中蜷缩起来。 新的剑招,也在上次回忆中差不多领悟了。 银环剑击— 刺击式— ——空剜! 明亮的剑光猛然爆发出去,化作一道利刺直接穿透了巨手的掌心,留下了一处血肉空洞。 接— —星火! “呼!” 巨手的伤口处迅速绽放开一团团的火花,大量的细碎灰烬借机涌入了怪物的体内。 连续使用剑技,就算是路西法也会感到微微疲倦,就在他准备稍作喘息之时,突然有了意料之外的发现。 “这是……” 他举起剑,看着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挂上去的蛛丝,脑中瞬间做出了快速回想。 是蛛网! 这个怪物用蛛网裹住了自己的全身! 这样下去,只要自己攻击了它的身体,就一定会粘上蛛丝。 ‘不妙…’ 路西法用力挥了挥剑,发现这些蛛丝的粘性大的惊人,竟然怎么都甩不下去。 “噗噗!” 巨型蜘蛛没有给他继续实验下去的时间,立刻向他吐出了漫天蛛丝。 路西法刚准备闪躲,手中杀剑上的蛛丝末端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险些脱手而出,而他也被猛地带动飞向蛛丝。 “嘶嘶。” 蛛丝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这回路西法终于没能全部躲开,被两缕缠在身上。 而被扯飞在半空中的路西法,也终于看清了这个巨型蜘蛛的全身。 大卡车般的身体大小,下盘是八条细而长的蛛腿,上半身则是一只巨大的人类的右手。 巨手的每根手指上缠绕着无数丝线,如同操控人偶的戏子,隔空牵连着路西法。 巨型手掌的中心是则一个半透明透明的空洞,此刻也布满了蛛丝状的血肉,似乎是在愈合伤口。 “嘭!” 被甩飞的路西法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双腿双臂上都被蛛丝缠绕,这些蛛丝的韧性大的惊人,一时间根本无法挣脱。 “……” 路西法紧闭双眼,视界猛地以他为中心向外扩展。 在他独特的视角之下,世界是一片虚无的,只有无数轮盘一样的数据在转动不休。 这其中,那代表着声波的轮盘上,突然有几个小环开始微微转动。 ‘这代表着什么么?’ 自从他吞噬了音波甲虫的余烬之后,他全身对于波频一类的变换敏感无比,哪怕不需要视界转化,光是皮肤振动的频率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此刻,他明显的感受到了从蛛丝另一端传递而来的特殊频率。 然后,前一秒还束缚着他,黏连在一起的蛛丝下一秒突然就变得锋利而坚韧起来! “嗤!” 蜘蛛背上的巨手猛地攥紧,带动着钢丝一般突然锐利起来的蛛丝也突然收紧,狠狠地切入了路西法的皮肤里面。 奇怪的是,伤口中并没有流出血液。 “唔…” 路西法再度被蛛丝拖动起来,他艰难地举起杀剑,开始向其中注入炽能。 “咔,咔咔……” 四周的石块迅速聚拢过来,附着在剑上,很快便将杀剑变成了一把沉重的巨剑。 “噌!” 路西法狠狠地将巨剑插入脚下的土地中去,直到它卡在了某处石头的缝隙中。 然后他弓起身子,脚蹬着固定住的巨剑一点点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手腕微微转动,将手指伸到了绷紧的蛛丝下面。 蛛丝虽然变得锋利起来了,但是却也同时失去了粘性,路西法正打算利用这一点。 只见他一把攥住捆在身上的蛛丝,双臂用力,竟是硬生生地将大部分的蛛丝全部扯到了双手中。 此时终于有鲜红的血珠从他的手上滚到蛛丝上。 路西法面不改色,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手,视界紧紧锁定住蛛丝的另一端。 之前经过他的验证,灰烬蛛丝是可以传导内劲的! 他要一口气把内劲通过蛛丝直接传到怪物的体内! “嗡!!” 一根根的蛛丝猛地震动起来,大量的透玉劲正源源不断地通过它们涌入怪物内部。 而在怪物的体内,各个部位早已充满了路西法之前利用剑技-星火打进去的灰烬。 虽然灰烬可以凭空生成了,但是内劲却必须通过导体传递过去。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剑技— —燎原! 路西法的瞳孔一缩。 “噗嗤嗤嗤!!” 大量的灰烬利刺旋转着从怪物的体内飞射出去,疯狂破坏着怪物的身体。 路西法翻身从地上站起,双手拽着蛛丝另一端,用力一扯。 “噗呲!” 巨型蜘蛛那巨大的身体猛地四分五裂开来,飞向四面八方。 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路西法眯起眼睛,却看到那怪物身体断裂的伤口中全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丝线,它们相互连接着,形成了一种藕断丝连的状态。 紧接着,那些死物一样的丝线居然开始缓缓蠕动起来,拉扯着怪物的身体一点点重新聚合起来! 【灰烬之地】63 坏死 “唔……” 感受着蛛丝另一端越来越大的拉扯力量,路西法脸色微变。 这个怪物居然还没死! 身体明明已经四分五裂,居然还能凭借着强大的生存能力重新聚合起来么? ‘这股力量…是想把我拖到伤口里面随着身体愈合一起消化掉?’ 咔。 脚下的巨剑底部发出一声轻响,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既然如此…’ 路西法先是一点点伸开手脚,将身上的蛛丝扯得笔直,然后,只见他的皮肤一点点开裂,如同干枯的大地,渐渐脱落下来。 嘶— 本来陷进路西法皮肉之中的蛛丝们也随着他皮肤的脱落从他的身上尽数滑出。 等到这如同金蝉脱壳一样的场景过去,留在原地的,居然依旧是看起来几乎毫发无伤的路西法。 【坏死】 这是路西法对这一底牌的称呼。 自从他利用灰烬打造了第一把武器之后,他就在想:能不能用灰烬来制作防具呢? 先是灰烬盾牌的应用,然后是关于灰烬铠甲的构思…… 但是他有自己的身法,他的战斗风格也不是冲上去硬碰硬,身着厚重的铠甲反而不利于他与怪物之间的周旋。 怪物的能力千奇百怪,能躲开就绝不硬抗。路西法是这样想的。 但是多一层防护就是多了一层保障,所以他想到了前世的紧身作战服。 遵循这个想法,他利用灰烬浅浅地在自己的皮肤外附着了一层柔软的“铠甲” 这层“灰烬皮肤”平时并没有什么防御力,但是只要路西法将内劲注入,它就会立刻变得坚韧而光滑,不仅会替他减缓很多冲击,还有可能挡下致命的攻击。 虽然他没有想到最后会用在这里,不过也算是物有所值。 既然已经摆脱了蛛丝的困扰,路西法终于可以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如何杀死对方了。 张开胸口的漩涡,赤红色的光柱猛地喷涌而出,射入怪物正在愈合的身体内。 海量的灰烬从光柱中飞散而出,附着在怪物的伤口上面,迅速定型,大幅度减缓了怪物痊愈的时间。 然后路西法平静地举起剑,围绕着这个一动不动的“靶子”不断地斩出“剑气”,一边破坏着对方的生命力,一边增长着远程攻击的熟练度。 …… 不知道消耗了多少内劲,直到他全身的经脉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怪物的身体才终于化作灰烬,彻底的陷入了死亡。 满天的蛛网随之灰飞烟灭,在怪物尸体的正中心,最终显露出的余烬是一只断手。 路西法走上前去,隔空把断手举到身前,仔细观察了起来。 确实,这就是一只人类的断手。 为什么路西法会如此谨慎的观察?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看到正常人类肢体形状的余烬。 之前的所有余烬,眼珠也好,手指也罢,那都只是外形相似而已,其内在什么的,其实都是灰烬和炽能。就连外形,实际上也保留了一些怪物的特征,比如部分干枯腐朽,或是流动有火光。 而眼前这个三阶怪物留下的余烬,至少从外形上,绝对是一只正常人类的断手无疑。 就连手臂断口处的血肉,也是栩栩如生。 最主要的是…… 路西法皱起眉头,不禁感到一丝丝不可思议。 那只手,是有指纹的! 而其上的所有指纹,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自己的指纹。 虽然视界传递过来的手臂内部信息模糊一片,但是从外在上来看,这居然和他路西法本人的一只断臂一模一样。 “……” 路西法终于久违的再次感受到了惊骇。 这个发现似乎能够引出无穷无尽的猜想,而现在,路西法知道现在不是他在这里惊疑不定的时候。 他伸手抓向那只“自己的断手”。 嗞…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只断手在接触到自己的一瞬间,居然迅速自燃起来,转眼间便已经化作一团火光钻进了他的体内。 轰— 路西法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雀跃,这是一次值得庆祝的进化。 四周的灰烬全部升腾而起,就如同他刚刚获得这个能力时一样,它们连接成丝,相交成环,它们簇拥着路西法,如同拥护着它们的王。 火光奏响美妙的旋律,灰烬舞动绚丽的身姿,而他就是这场盛大演出的指挥者。 看着眼前的一幕,路西法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不过现在不是开展晚会的时候,真正的狂欢还要拖后。 压制下躁动的灰烬们,路西法抬手简单地测试了一下增强之后的能力,大概对自己的实力变化有了一个了解。 当然,更加确切的数据还要在路上继续验证,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路西法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必须尽快赶到黑印村! …… 呼! 路西法飞快地略过地上一块巨大的脚印,继续向前飞奔。 这一路上他已经看到了不少这样的恐怖脚印,根据这一点,他基本上已经可以预想到黑印村的状态了。 不过他的心底仍留有一丝希望,因为他知道提拉米要先他一步回到这里。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也许并不相同,至少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有发现提拉米的痕迹。 也就是说,提拉米很有可能早怪物一步,提前来到了黑印村。 而且,路西法觉得以一个在白森林生存这么久的村庄的底蕴,也许并不会对这种灾难束手无策。 怪物们的智商确实不低,不过人类也不可小觑。 经过这一路的测试,路西法发现自己不仅在对灰烬操控的精度与力度上又有提升,对于灰烬之间的粘合能力更是大幅度的增强了。 他现在构造出来的灰烬蛛丝,虽然比不上怪物本身的蛛丝,但是也不是普通人能依靠利器轻易斩断的。 而且,他还掌握了一种能让灰烬造物性质发生改变的特殊频率,之前的巨型蜘蛛就是利用这种方法让本来柔软的蛛丝突然变得锋利起来的。 说起来,要不是之前吞噬过音波甲虫那么多翅膀余烬,路西法根本不可能掌握这种复杂的频率波动。 想起那些翅膀余烬所带来的能力,路西法总觉得它会有大用处,但又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可以利用它的地方。 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路西法并没有去在意,因为更重要的事情就要到来了。 黑印村,就在前方不远处。 视界反馈回来的信息越来越杂乱,这个现象让路西法提高了警惕。 这说明前方的雾气越来越浓郁,也代表着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灰烬与烟尘。 这会是一个村落附近该有的现象么? 路西法的眼中充满了凝重,他知道事情可能已经走向了最糟糕的可能。 【灰烬之地】64 荒芜 浓浓的烟尘与迷雾混合着从前方溢出,前方,那里本应该是生还者的聚集地黑印村的位置,此刻却是如此的让人感到不安。 路西法在这片未知而又朦胧的树林前举起剑,快步走了进去。 灰烬在他的口鼻处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用来过滤这空气中的不明成分。 随着他的不断深入,空气中的可见度从几十米,到十几米,再到几米,本来就微弱的光线,在这无数层阻碍的折射下,薄弱的如同一层轻薄的纱。 绕过几棵树,路西法的眼前一阔。 虽然仍然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前方明显没有了白森林那标志性的漆黑树干。 前方就是……人住的地方…… 在这样的世界,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突然来到一个住满和自己一样的人类的地方,就好像游戏从单机模式一下子连上了网络一样。 路西法心中有着激动的感觉,却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继续向前走,首先被视界捕捉到的,是一排歪歪扭扭的木栅栏。 由不止一层圆木并在一起,组成的一道厚实又高大的栅栏,形成了一堵墙,挡在路西法面前。 只是这堵本该结实可靠的木墙,此刻却歪斜着,零零散散的,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围绕着这堵墙没走出多远,路西法边发现了它们歪歪扭扭的原因所在。 只见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木墙的一段,如同是被巨力撞碎的一般,很多固定用的木桩和石桩居然都直接被从土里掀了出来,彰显出了来者那巨大的破坏力。 ‘果然……’ 暗道可惜来晚了,路西法立刻从缺口处跃入围墙内部,试图查看战局。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仿佛末日降临一般都场景。 房屋倒塌,篱墙破碎,巨大的脚印,被扔得四处都是的武器与日常用品。 除了尸体,这里具备了末日废墟中的一切因素。 奇怪,居然没有一具尸体。 路西法快速掠过附近的几栋倒塌的草屋,依然一无所获。 经历了一场大战,按理说会出现伤亡的情况,就算没有致死,也应该会留下血迹之类的痕迹才对。 可是这附近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那个怪物袭击了一个无人的村庄一样。 摸索着身旁的一块断裂的土壁,路西法利用视界不断的扫视着周围。 他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可是又说不上来。 ‘算了,至少算是确定了那个家伙的动向。’ 路西法迅速跑遍了整个村庄,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生命之后,他来到了整个黑印村中最为豪华的一栋建筑面前。 虽然是最为豪华,但实际上也就是一栋二层楼还自带庭院的简易建筑,而且此刻也彻底化作了一片废墟。 不仅一个人没有看到,就连提拉米的踪迹也是毫无头绪,既然如此,路西法决定从这里寻找线索。 根据猜测,这里也许就是那个所谓的探险队总部了。 嘎啦— 掀开一层又一层的碎石,在灰烬的帮助下,路西法很快便清出了一片保存还算完好的房间。 在其中一面依旧顽强矗立的残壁上,正挂着一张地图。 地图歪斜的挂在墙上,一些边角已经被撕碎,但是依旧保留着大部分的完整性。 根据之前在探险队里看到过的简易地图,路西法经过对比很快便找到了黑印村在地图上的位置。 这张地图虽然详尽,但是上面的符号路西法是一个都不认识,四周散落的几张文献上的字他也是根本识不全。 虽然能够口头沟通,但是这个世界的字体和他前世却是并不相通的。 甚至绘制地图的方法也并不一样,至少路西法可以肯定他们不是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来绘制的。 不过好在路西法还是能够举一反三的,他首先根据黑印村的标志确定了一点,那就是这周围不止一个村庄。 这附近有一个村落! 而距离这里最近的村庄,以他的速度,不到半天便可以到达。 真可以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又出现了新的转机! 然后,他又根据自己来时的路线确定了地图上所标志的方向。 最后,他选出了一条最近又最安全的路线。 ‘先去这几个村庄找找看。’ 既然黑印村已经被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和提拉米汇合。 镜花曾说提拉米也拥有了逃离涡流的“资格”,如果真的能成,那么在异界探索时多一个照应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至于如何彻底脱离这里,路西法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晚,即将来临。 白森林的夜晚是怪物横行的时间,路西法自己也好,探险队也好,从来没有在夜晚的时候依旧在森林中行进过。 路西法也不打算倚仗着自己的实力硬闯,说实话,现在的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自从到了下层世界那个【无光之城】以来,他几乎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一次,不仅是身体上的劳累,也有精神上的萎靡。 他决定先在黑印村里好好的休息一晚,保持良好的状态,明天再继续赶路。 于是他搬来几块巨大的断墙,简单的封锁了一下四周的漏洞,然后再利用灰烬做了一些警戒措施,最后安稳的趴在一台工作桌前,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是那么短暂,没有回忆,没有梦境,只有无尽的舒适与享受。 一转眼,天亮了。 橘红色的光线从天空垂下,照在路西法的侧脸上。 他缓缓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 好快,他只感觉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就已经到了第二天。 四肢传来阵阵的酸软无力之感,阻碍着他的行动。 他就这样静静地趴在桌子上,一点也不想动。 一想到今天还要赶一天的路,最后还要进下一个村子,他就感到麻烦。 不过,终究还是要做的。 一狠心,他从桌前猛地站起来,伸手掀开一旁的断壁。 “轰—” 断壁倒塌,溅起大量的灰尘。 路西法手中提着搜刮来的地图,轻轻跃出房间。 也许是黑印村四周围墙的缘故,附近一个怪物也没有,路西法按照昨天整理好的计划,找准方向,带着腰间的杀剑迅速迈开步子。 出发! 【灰烬之地】65 复仇 天空中的火线慢腾腾地挪动着,眼看着已经临近正午。路西法孤零零地仗剑行走在雾气弥漫的萧瑟树林之间。 他已经持续前进了两个多小时,一路上依然没有看到一个怪物。 根据地图的比例显示,应该马上就能看到一块指路石碑。 到时候再往前走几分钟,应该就是下一个村子的所在地了。 这一路上既没有怪物的踪迹,也没有提拉米留下的痕迹,此刻的路西法只能期望能够在下一站有所收获。 很快,路西法便看到了前面的一块高大的巨石,它矗立在树林间,上面刻着意义不明的符号。 奇怪的是,这块巨石的上半部分被摧毁了,整个从中间断开,碎石铺满了地面。 运用身法,路西法轻盈地跃上了石碑的断面,低下身子摸了摸那里的裂口。 “……” 搓着指尖的石粉,路西法的视界正好捕捉到远处正在缓缓弥散的烟尘。 心头微沉,他立刻从断石上跳起,脚尖轻点,迅速冲向前方村子的方向。 身侧的树干不断掠过,一头扎进浓烟之中的路西法很快便赶到了这个村子,或者说是曾经的村子里。 现在的这里,烟尘肆意,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已然化作一片似曾相识的废墟,依旧不见一具尸体。 因为这里的空气环境闭塞,几乎没有大幅度的风的流动,所以漂浮起来的满天尘土要过好久才会重新沉积下来。 于是便形成了眼前的这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路西法紧闭双眼,将视界扩张到极限,粗略地搜索着这篇废墟,试图找到哪怕一个生还者。 终于,当他来到废墟的边缘时,他看到了一个微微颤抖的背影。 那道身影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废墟之上,虽然没有任何的举动,但是那不断颤抖的肩膀也表明了他心中的绝望与痛苦。 提拉米。 路西法一眼就认出了那道悲伤的背影,但他没有去打扰。 他还记得提拉米的勇气源自于哪里,那是全村人的期望与安危。 如今视线所及,活物仅余他们二人,对方的精神状态是很难想象的。 “……” 在原地想了想,路西法最终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似乎是听到了声响,提拉米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路西法。 “……大哥,你也来啦?”他笑了笑。 说罢,他也不再去看路西法,而是回过头,眺望着眼前大片大片的废墟,似乎是在发呆。 路西法顿了顿,然后走到提拉米身旁,轻轻坐下,和他一起望着废墟发呆。 两个人一动不动,一个在忍耐,一个在等待。 良久,提拉米终于开口。 “你看到了吗?路西法,这就是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路西法眼珠转动,但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对于这种事情,他一贯是不愿去插手的。 其实有些话说了也未必被听得进去,有些时候独自承受才会迎来成长与蜕变。 “……嘛,其实我们也尽力了,不是吗? 这……不怪我吧……”提拉米自言自语着。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叹了口气,环顾一圈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路西法来时的那个方向上。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悲痛。 …但我确实已经失去了一切……” 提拉米最终看向身旁的路西法。 “也许我只是迷茫……我没有了方向,只有空虚……” “我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 “……大哥,你当初一个人在白森林里生活,是为了什么呢?” 路西法愣了愣,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居然是镜花的身影。 “那是……”他想了想。 “……一个约定。” “约定?”提拉米抬起头,没有多问。 “……可我已经辜负了对他们的约定。” “想过复仇么?”路西法突然问道。 不是他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的好奇,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想过。”提拉米摇了摇头。 “但那是不可能的……” “那怪物和大哥你有点类似,可以吞噬进化。但它吞噬的都是人类。” “它已经吃了这么多人,四阶的评定已经很有可能已经不再准确…我根本没有胜算。” “就算是大哥你,也要吞噬很多很多的怪物,才有可能与之一战。” 说到这里,提拉米突然眼前一亮。 “黑印村的素材库里有很多珍惜的余烬,都保存的很好!” “我知道它们放在哪里,如果大哥你把他们都……” 路西法依旧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不过我需要先取到资源库的资格,那需要你对黑印村有足够的贡献度,只要……”提拉米也渐渐停下了言语,他注意着路西法的脸色,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你愿意帮我复仇吗?” 路西法缓缓摇了摇头。 “此事与我…无关。” 对于麻烦,他向来都是敬而远之,任何一个承诺都对他来说意味着潜在的巨大麻烦。 他马上就能找到出去的方法了,没必要挺而走险。 “……”提拉米听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呆滞,他的眼神中带着惊讶,但神情看上去似乎又早有预料,整个人显得怪异无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对着路西法歉意地笑了笑,不再对此多言。 “……大哥,这一路上谢谢你了。” “……” 路西法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着眼睛,看起来是在闭目养神。 但他很快又站了起来。 提拉米抬头看了一眼他,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走吧。” 头顶突然传来路西法的声音。 “……?” 提拉米连忙抬起头,一脸的疑惑,疑惑中又带着些许期待。 “去…哪?” “黑印村。” “回,回去?” “……”路西法不再废话,他干脆直接迈开步子跳下了废墟。 “诶?等等我…”提拉米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紧跟着路西法跳下了废墟。 “大哥…你…答应了?” 路西法依旧摇头,他走的飞快,提拉米必须小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同时,他隐约听到一句叹息似的声音。 “复仇…不是活下去的理由。” 【灰烬之地】66 显露 当路西法和提拉米二人赶回黑印村遗址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 火线刚刚移动到天边,大约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彻底消失在天际。 此时天空中的烟尘已经降沉了大半,剩下的如同清晨的薄雾,只能阻挡些许视线。 这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依旧是一个人在忍耐,一个在等待。 如今,再次看到熟悉的黑印村彻底化作废墟后的光景,提拉米终于率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一栋倒塌的土屋前,伸手从断壁的角落中抽出了一匹布料。 “……”路西法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这是裁缝铺。”提拉米喃喃自语。 “我和你说过吗?布莱恩队长有个女朋友,是不是看不出来?” “队长他这次任务过于疑神疑鬼的原因可能也在于此吧……他的心中有个必须要回来的理由,她就是裁缝铺店长的女儿。” “他对于生存的渴望一定远胜于我……说起来,出发前队长他还带着准备送给那个女人的项链呢。” “他有没有把它交给你?”说到这里,提拉米转头看向路西法。 “……” 没有。 路西法本想这么说,但是他的心头却莫名的一凛。 他艰难地眨了眨眼,颤抖着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兜中。 当路西法把手掏出来之后,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心中的那一串项链。 一串陌生而又熟悉的银制项链,其末端穿过一个精致的小银片,上门刻着一个名字,一个陌生的名字。 路西法不记得自己接受过这样贵重的东西。 但是他明白自己的记忆并不代表全部,那只是另一个自己想要他看到的部分而已。 提拉米略有深意地看了一会儿路西法,然后转身走向下一处废墟。 “这里,紧挨着裁缝铺的就是铁匠铺了。 拉索临行前的新刀就是这家店长亲自打造的。” “……” 路西法看了看手中的杀剑,他还记得拉索把那把黑剑送给他时说的借口,就是因为自己的刀是铁匠新做的,不想换。 “听说铁匠先生的儿子在上一次任务中牺牲了,是为了救拉索。 嗯……我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有些复杂吧…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提拉米眼中荡漾着某种情绪。 “那个怪物吃掉了一切。”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停下了脚步。 “大哥,跟我来吧,想要打开储藏室,需要先得到一个资格认证。” 注意到提拉米的神情变化,路西法也停下了脚步。 “你呢?提拉米。”他缓缓开口。 “你一直在叙述别人的生活,你自己的故事呢?” “……” “我?”提拉米笑着摇摇头。 “我没有什么故事,我只是这个世界中最为寻常的那类人罢了。” “我们四个人中,最先死亡的应该是我才对。” “……可事实并非如此。”路西法低下头,闭上双眼。 提拉米普通吗? 每一片树叶都是普通的,但是它们同时也是独无二的。 每一个人的故事,提拉米都能娓娓道来,他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并把这些默默藏在心里。他善于观察,所以他是第一个发现路西法异于常人之处的人。 他乐观坚强,同时气魄过人,甚至敢于直接认路西法做大哥,比起其他人,无论是性格,还是作为,他确实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但是随着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映射,在路西法心中,他不知不觉的已经成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我是人,路西法。”提拉米站在前面背对着路西法。 “那个怪物,本该是你。” 轰!! 提拉米突然转身,他的手臂迅速化作一只漆黑的利爪,狠狠地抓向了身后的路西法。 “黑印村的典籍,”路西法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地,用杀剑稳稳架住了对方的攻击,继续开口道:“你背的很多,也排上了很多用处。” “……辛苦你了。” !! 提拉米瞳孔一缩,双臂同时轰出,一左一右连续轰击着路西法。 “拉索的死,布莱恩的发疯,哪个和你无关?”他的嘴角开裂,身上泛起漆黑的灰烬。 “你以为你可以开脱?为什么不把我顺便杀死?!” 砰砰砰! 路西法的杀剑与提拉米变异的肢体剧烈的碰撞着,他的声音沉着地从中飘出。 “你见过另一个我吧。 你看到了什么?” “提拉米”闻言,眼中竟然闪过一丝丝恐惧,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愤怒:“布莱恩说的没错!路西法你就是一个怪物!” 路西法皱起眉头,说道:“他还有一句话也没错,真正的威胁是黑森林,是我们自己。” 噹!! 他用力一剑挑开对方的双臂,巧妙地打断了对方攻击的节奏。 “当时你们在黑森林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什么让你们最后全部化作怪物?” 路西法迅速说着自己的猜测,同时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 果然,听到路西法的提问之后提拉米的表情微微一僵。 路西法继续说着: “真正的威胁来自黑森林,而你们,不就是唯一从黑森林里出来的“东西”么? 布莱恩拼命阻止我们回来,想要将我们一起杀死,看来不是他疯了,而是他真正的看到了你我的本质。 而后他刺激你,把你直接送回这里,是因为当时的他已经彻底化作了怪物,所以目标反而是把你送回来毁灭黑印村。 如此看来,变成怪物之后,就相当于变了一个人。” 提拉米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发了疯一样地攻向路西法。 他的身体一边变异着,一边发出咆哮:“事到如今,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我可不是爱废话的人。”路西法居然一边躲闪着提拉米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一边露出了笑容。 “提拉米,无论你是人还是怪物。你心中有一份勇气,一份可以冲破任何黑暗的勇气。 提拉米!这就是我想要传达给你的,仅此而已,你听到了么?你有那个能力。” “能力?!谁给我的?你口中的那个镜花么?”提拉米的面容渐渐狰狞。“告诉我!你提到过的那个镜花到底是谁!!” “……”路西法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提拉米说道:“你就当…是我幻想出来的吧。” “你耍我?!”“提拉米”的声音越来越高昂。 “……” 路西法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多说,他的心中回想起这一路上调查到的全部信息。 村庄废墟的断面和烟尘,它们糟到袭击的时间与顺序,提拉米的踪迹,怪物的脚印……以及提拉米最后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那个怪物,本该是你。” 这一切都在诉说着几个相近的可能。 “那个四阶的怪物……是你么?提拉米?” 【灰烬之地】66 决路 “那个四阶的怪物……是你么?提拉米?” !!! 路西法的话音刚落,提拉米便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睁大了双眼。 他渐渐停下手上的攻击,陷入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路西法趁机后退,拉开距离,仔细的观察起现在的提拉米。 他只有躯干和面部此刻看起来还像个人,而其它的部位,尤其是四肢,已经变得漆黑而庞大,狰狞的血肉在他的皮肤之下疯狂蠕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体而出。 变异的提拉米,如同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复仇的恶魔。 尤其是听到路西法的提问之后,就连他的躯干部分也开始了迅速的异化,无数的漆黑弯刺从他的背后生出,它们扭曲着,环绕着他。 “你,不该提起这件事。” 诡异的是,尽管此刻的提拉米已经与人类的模样大相径庭,但是声音却依然是那个年轻菜鸟的声音,除了语气中参杂着的无与伦比的悲愤。 看起来,像是路西法的话彻底攻破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防御,使他彻底的化身厉鬼模样,堕落进无底的深渊。 这也确实是路西法要做的事,至此,他已经大概的梳理好了全部的线索。 此地已无留恋,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涡流的办法便是表现出与之意愿相反的特质。灰烬之地的主题是恐惧,所以离开此地的方法便是展现勇气。 可勇气并不是在心中光是依靠着各种理论依据就能够支撑起来的东西,他必须将其付诸行动。 路西法必须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需要一个刺激,一个足以威胁到他,并激发他内心中的恐惧的刺激。 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个所谓的四阶怪物,那个吞噬了整整两个村庄的生命的恶魔。 所以他必须唤出那个恶魔。 “吼——!!” “提拉米”突然发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吼声,那声音之惊悚凄凉,路西法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果然,只见提拉米的腹部猛地裂开一张狰狞大口,吼声,正是源自于那里。 “咯—咔咔咔——” 提拉米的下半身形突然发生了剧烈地扭曲,紧接着竟如同吹气球一般迅速胀大。 三米,五米,十米…… 那怪物增长的不仅仅是身高,还有体宽! 仅仅是路西法闪避的功夫之内,提拉米便已经化身成为了一尊身高十几米,身材臃肿的庞大怪物!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臃肿怪物的肩膀上,除了中间的一颗狰狞头颅以外,一旁仍留有提拉米的上半人身,就像是在怪物的身上又长了半具身体一样。而那多出来的半具的身子歪斜着,僵硬地倒向一侧,两双冰冷的眼睛,都直直地看着路西法。 !!! 变了。 提拉米身上的气势变了! 路西法的瞳孔猛地缩紧,就在那张原本属于提拉米的面孔看向他的同时,看着对方那呆滞的,如同木偶一般的脸庞,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突然爬上了他的脊梁。 ‘我招惹了什么东西?!’ 一个莫名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心底。 轰!!! 下一秒,一只巨手便已经拍在了路西法刚刚所在的位置。 呼! 如同瞬移一般的,路西法闪现在了巨掌的边缘,距离被压扁,只有一线之遥。 呼—呼—— 路西法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分泌出冷汗,剧烈地呼吸着。 就在刚刚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连着使用了六次蝶游,才勉强躲过对方的正面攻击。 这对于他的身体,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不仅如此,就算现在他体内已经可以容纳十八个循环的透玉劲,也经不起如此消耗! 刚刚站稳身子,巨大的阴影便已经再一次将他彻底笼罩。 轰! 轰!! 漫天的烟尘四溢,覆盖住了周围的一切。 呼!! 不等它们彻底笼罩住这片战场,臃肿的怪物便立刻将手臂挥出了完全与之体型不相称的速度,带动起的狂风直接吹散了烟雾。 视线恢复,渐渐露出下面的路西法。 咚咚咚!!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路西法背靠着一截断墙,双腿竟是有些发软。 这不是害怕所导致的,而是由于他在短时间之内爆发出了远超其身体极限的速度,浑身的血液养分供应不上,肌肉断裂经脉受损导致的。 这就像是一个资深宅男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拉去跑一千米的后果一样,现在的路西法不仅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而且四肢麻木,还伴随着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呼…哈…… 艰难地喘出几口气,他抬头看向怪物肩膀上的提拉米。 提拉米依旧面容僵硬地盯着他。 “你以为自己能够逃出去。” “你以为镜花说的都是真的。” 提拉米的声音平静,但内容却是颠覆性的。 怪物缓缓举起右手,再次对准了地面上的路西法。 “再见了,路西法。” 轰!! 爆鸣声响起,四周的空气都被这恐怖的一击带动着扭曲膨胀,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冲击波。 呼呼—— 在这股狂暴的气流中,一道渺小的身影突然冲出迷雾,出现在了怪物的手臂上方。 一根根的灰烬丝线,如同蜘蛛侠的蛛丝一般,一段牵连着四周的建筑,一段拉扯着飞在半空中的路西法。 狂风卷动,路西法乘着这股风,安稳地踩在了怪物的手臂上,并迅速地一路向上飞奔起来。 噗噗。 身上喷射出的蛛丝打在了怪物的肩膀上,并迅速传来一阵巨大的收缩力,带动着路西法双脚离地,原地飞起。 咔咔咔!! 路西法挥剑重重地从怪物的小臂一路斩到肩膀,剑刃却被不断高高弹起,根本造成不了丝毫的伤害。 这个防御力!路西法哪怕动用内劲也无法破皮! 或许,只有剑技才能破开它的防御了…… 路西法一脚踏在怪物的肩膀上,冲向了一旁的提拉米半身。 嗤嗤嗤! 剑刃上反射出的寒芒分化三道,同时从不同角度刺向提拉米。 “提拉米”始终默默地看着路西法,丝毫不被他的障眼剑法所影响。 就在攻击即将落到对方身上的前一秒,提拉米突然动了! 啪。 杀剑竟被“提拉米”的上半身一把捏住,就连路西法都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速度。 而反观那个只有上半身的提拉米,那双冰冷的眼睛始终盯着路西法,似乎要把这种无力感深深地刻进路西法的骨髓。 嗡—— 刚刚对上那目光,路西法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大脑就好像被铁锤狠狠地敲打了一番似的,口鼻中止不住地冒出鲜血。 唔。 他想要抽出杀剑,但提拉米的两根手指如同铁钳一般,哪怕他全身发力,也难以移动分毫。 就在这时,臃肿怪物的本体举起了它那强壮的不像话的左臂,像是想要弹掉肩上的小飞虫一般,随意的拍向了受制于人的路西法。 呼!! 空气传来一阵阵炸响,来自死亡的压迫感紧紧夹住了路西法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 【灰烬之地】67 绝地求生 嗡—— 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怖一击,路西法面色平静,他双手握剑,将一股奇异的韵律传到了被提拉米紧紧捏住的剑刃之上。 提拉米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捏住了一跳滑溜的泥鳅一样,一下子就被路西法夺回了杀剑。 而这时,怪物的攻击已经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闪避! 拿回武器,路西法立刻挥舞起剑刃,借助着肆虐的狂风在周围立下了一道道剑网。 组合技— ——吞屑! 加! 灰烬甲! 一层层的灰烬在透玉劲的贯彻之下变得坚韧无比,迅速覆盖上路西法的全身上下,其中不同性质的灰烬分布到不同的区域,形成了一层层的缓冲体系。 在做出这一切的同时,路西法的双腿也没有闲着,他全力蹬在怪物的肩膀上,顺着对方的攻击方向跃起,试图消减部分的冲击力。 刚做完这一切,还来不及多想,巨大的轰鸣声便已经传到了耳边。 轰轰轰!! 怪物的这一击,不像是掌击,更像是无数炮火齐鸣,导弹相继爆炸命中一般,不仅声势浩大,破坏力更是夸张。 咔! 首当其冲的杀剑竟是瞬间便断裂成几片,飞射出去。 路西法先是浑身一麻,负责持剑格挡的手腕处传来了断裂一样的剧痛,然后便迅速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猛地被拍进了一旁的废墟之中。 奇怪的是,这一击所带动的烟尘空前的庞大,几乎是瞬间便将四面八方彻底笼罩,而且几乎不为狂风所动,散去的极为缓慢。 怪物一时之间失去了路西法的位置。 …… 浑身上下传来的一股股剧烈的疼痛感迅速将路西法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他想要举起剑,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怪异地折向一旁,已经彻底报废,而手中的剑,也早已不翼而飞。 嘶… 他想要吸气,但是肺部仅仅张开一点就传来了针刺一般的剧痛。 大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一样,传来一阵阵的钝痛。 左侧大腿的骨茬刺出了肌肤,赤裸裸地暴露在烟尘弥漫的空气中,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右侧大腿完全失去了知觉,里面的骨头碎成了好几节。 右眼球爆开了。 颈椎骨裂,胸前碎裂的肋骨插进了内脏里。 两侧耳膜都炸开了。 左手手臂还算完整,但是小拇指和中指指根断开,像是挂着的装饰品,而无名指,已经不见了。 “……” 路西法闭着眼,浑身是血,感知完自身的大致状况之后,他伸出四肢中唯一还能伸展的左臂,死死扒住前方的一处断梁上,用力拖动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 根据周围的情况来看,他落到了一栋黑印村少有的二层建筑里,这里的房顶已经坍塌,不远处有通向一楼的台阶。 他运用能力溅起的烟尘在怪物的大力扇风下支撑不了多久,他必须立刻做出下一步打算。 怪物的实力恐怖到了极点,而自身的状态又是有史以来的最低,面对这样的绝境,路西法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绝望,依旧平静异常,就像是起床之后要思考早饭吃什么的时候一样。 “你已经被我打中了,路西法。”臃肿怪物隆隆的吼声从烟尘上方传来。 “你绝对逃不远,就藏在周围的废墟角落。” “我说的对吗?” 轰!! 不远处传来一阵巨响,伴随着大地的剧烈震动,怪物一掌打碎了一堵尚还完好的断墙。 “不在这里呢。” “真可惜…” “在这里吗?” 咯咔咔咔!! 一旁的一栋土楼房顶竟然被怪物一点点生生掀了起来。 轰!! 一巴掌拍碎屋里的东西,怪物缓缓收回手臂。 “这里也没有……” “你藏在哪里了?我的小老鼠?” 它的语调中居然带着一丝丝的戏谑。 “我的耐心可不太好~” “……” 噗。 路西法拖着自己的身子从身下的石块滚下,轻轻地摔落在地上。 然后他转动身体,一点点滚到了一旁的楼梯口。 “咳咳…” 完全克制不住地,一点血沫猛地从他的口腔中喷出。 “我听到了哦~” “在这个方向吗?” 怪物几乎是瞬间便反应过来,向着这里走来。 路西法没有再吭声,他手按着楼梯台阶,一阶阶地开始向下移动。 轰!! 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又有一处废墟被进一步碾碎。 只是这一次的响动近在咫尺。 咣咣咣! 路西法手臂一软,控制不住地滚下了台阶,留下一路血迹。 “我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你在流血,路西法。” 怪物可怖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 四周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那是怪物将庞大的头颅伸到了二楼裸露出来的房顶上方。 “好多的血~” “路西法!好多的血!” “你在这里吗?” 轰!! 怪物一把捏碎废墟二楼的家具。 紧接着,它巨大的眼珠咕噜噜地转动,看向一路蔓延向楼梯的血迹。 “还是在楼下?” 轰! 二楼的地面直接塌陷,被怪物这蕴含着巨力的一拳瞬间轰到了一楼。 轰! 臃肿怪物紧跟着又是一拳,直接连着一楼的地板一路砸穿,全部塌陷到了地下室中。 然后,它扒开两侧的砖石,缓缓地从墙壁的大洞走进了几乎已经完全中空的建筑之中。 两侧的墙壁摇摇晃晃,却又奇迹般地没有倒下。 简单地扫视了一圈建筑的内部之后,它将手伸向了角落里的木制楼梯。 咯啦啦啦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这四阶的怪物竟是直接将连接三楼的台阶彻底从地底拔出,捏碎,然后扔向一边。 最后,它看向了在角落里最终显露出来的路西法。 “……” 那个人影狼狈不堪,双目紧闭,其中右眼正缓缓地向外渗出血液。他的肢体已经不甚完整,往常持剑的手反常的折在一边。 “游戏结束了,路西法。” 怪物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是啊,该结束了。” 路西法面色平静地回答,只不过,他是在对着怪物肩上一动不动的“提拉米”说话。 提拉米面色不改,怪物则是已经伸手拍向地面上几乎已经半死的路西法。 就在这时,路西法的左眼突然睁开! 伪心法—杀意狂潮! 怪物瞬间只感觉眼前的路西法眼中好似突然射出两道利剑,旋转着搅碎了自己的身体。 !? 就是在这分神的一刹那,怪物的手下意识地就想要缩回去防守。 但与此同时的,废墟两侧的墙壁突然同时倒塌,遮天蔽日地压向中间的臃肿怪物! 轰隆隆!! 碎石飞溅,怪物还没来得及彻底抽回手,就被铺天盖地的石块与砖墙狠狠地拍在了身上。 虽然身体收到了重创,但是路西法运用灰烬的能力依然没有收到感扰。就在刚刚“逃跑”的过程中,他忍着头部的剧痛,在四周废墟中都留下了大量的粘性极强的灰烬蛛丝。 只要他全力发动能力,两侧本来应该崩塌的墙壁就会按照他的引导迅速倒向指定方向,将敌人彻底掩埋! 可惜这怪物的体型实在是过于庞大,哪怕是两层楼外加半个房顶都无法盖过其身,仅仅能推动它的身体,阻碍它的移动。 所以路西法用尽透玉劲又在这摊碎石中隐藏了另一个真正的杀机。 【灰烬之地】68 终 章 咯咯…… 废墟顶端的一块巨大而尖锐的石锥微微抖动起来,它被数根拉长到极限,又充满弹性的蛛丝紧紧缠住,如同弹弓上的子弹,蓄势待发。 这些蛛丝中蕴藏着路西法剩余的全部透玉劲,他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不仅无法运用内劲,甚至内劲本身还在不断地逸散出去。所以在一路上艰难地爬行中,他早已将体内剩余的内劲尽数注入其中,让它作为最后的杀器。 现在,怪物被两侧坍倒的石墙束缚,又暂时失去了自己的视野,就是最好的时机! 嘣! 半人大的巨石猛地飞出,尖锐的一角在路西法视界的锁定下,直冲冲地轰向下方的提拉米。 呼! 四周的烟尘都被这一击冲散! 提拉米虽然速度奇快,力气又大,但是他的下半身却连着身下的臃肿怪物,根本无法独自闪避大范围的轰击! 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就看这一下了! “吼!!” 大地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无数碎石从烟尘缭绕的上空落下,怪物的怒吼声传出了很远很远。 路西法被气浪掀到一边,翻滚着靠在一块断墙之下,咳嗽不止。 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冒出,失血过多的路西法已经意识模糊起来。 怎么样? 结果是什么?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就连呼吸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此刻的四周寂静的可怕,仿佛一切都已经结束。 没过多久,怪物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很好,路西法,你居然差点就伤到我了。” “作为一个人类,我不得不敬佩你的能力与勇气。” 一只粗壮有力的巨手遮住光线,轻轻按在路西法的身边。 提拉米的身形冲破烟尘,看着角落里不成人形的路西法,终于有所动容。 “越是了解你,我便越是对你的战绩感到惊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算是成功了。” 怪物缓缓举起一直手臂,悬停在路西法上方。 “那么再见了。” “……咳咳!”躺在地上的路西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你没必要感到惊叹…” 他看着提拉米,声音沙哑无比。 “……我说过,你也有那个能力,提拉米。” 在此种末路之下,路西法对着怪物肩膀上的提拉米,竟然笑了。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提拉米曾咬牙切齿地说过的一句话。 那个怪物,本该是你。 “那个怪物也许不是我……” 路西法懒洋洋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悠闲的仿佛是在海边晒太阳。 而那怪物也没有按下手掌,它肩膀上的提拉米冷冷地看着路西法,似乎在好奇他最后会说些什么。 “……但它可以不是你。” “……” 提拉米缓缓地歪过脑袋,神情不变。 “你说完了?” 他伸手从背后一摸,拿出了一把断剑,正是路西法丢失的杀剑。 接着他轻轻一抛,那把断剑在半空中打着旋,最后一下子插进了路西法的胸膛。 嗤! 鲜血飞溅。 路西法微微一笑,勉强将左手抬起,缓缓地搭在胸膛上露出的剑柄上,身上的温度迅速流失。 “谢谢。” 他轻轻地说道。 嗞—— 话音刚落,他的身上猛地燃起刺目的火光,无数灰烬火星旋转着将他包裹住,跳动不休。 “嗯?” 怪物脸色一变。 “空间排斥?!” 它怒吼一声,连忙全力按下手掌。 嘭。 包裹住路西法的火星团猛地炸裂开来,而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轰!! 下一秒,怪物的手掌终于按到了地上,巨大的冲击波横扫出去,四周的建筑同时倒坍。 “该死!该死!” 怪物发了疯一样地大吼着,一拳接着一拳地猛烈锤击着路西法刚刚所在的地面。 轰!轰轰!! “路—西—法—!” “我会找到你!” 它面目扭曲,双目中透露出无尽的嗜血与疯狂。 “我会出去,找到你,然后,” “杀—了—你—!” …… …… 路西法的意识沉浮在一片莫名的空间之中。 成功了。 他知道,自己成功逃出间层世界了。 从无光之城那个下层世界被挤出来之后,他依然能够感受到四周空间对他的排挤感,只是不再那么强烈。 看来间层世界对于试图逃离的人具有更严格的要求,至少那时的路西法无法轻易地凭借一个念头就从那里脱离出去。 他需要一个刺激,一个契机,以此来增强他心中对于恐惧的控制力。 所以他挺而走险,直接与四阶怪物大战了一场。 但是他的计划出现了纰漏,直到最后几秒前,他也没能彻底控制住自己的恐惧。 因为他对死亡早已麻木,即使是面对生死危机,也没能彻底激发他内心的勇气。 勇气并非无惧,而是一直迎难而上,不被恐惧左右的力量。 一直拖到最后,路西法才真正的看穿了自己的内心,究竟在畏惧什么。 他害怕提拉米始终憎恨着自己,他害怕不能完成对镜花的承诺。 后者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而前者,他必须得到提拉米的认可。 想到这里,路西法心中不禁涌出一股喜意。 因为他清楚地记着,提拉米在扔出那把剑时,口中所说的,无声的话语。 视界将那一刻彻底定格。 他的口型是— 等着我,大哥。 他得到了承认,他所做的一切一切,不是白费。 提拉米语气中的憎恶感,那是怪物作祟。 他依旧是提拉米心目中的那个路西法,就够了。 虽然他一直表面上冷漠,理智而又无情,但是他所做出的一切思考,都是要有一个立足点的。 要相信并坚定执行自己的判断,这需要强大的自信心。 但实际上,路西法不存在什么自信,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好怎么做都是自己的事情。一旦与外人接触,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生怕触碰到别人的某个底线。 因此,在团体中,他更喜欢做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 一旦要他参与,他就会陷入一种惊恐的状态,如同受宠若惊一样。 这个时候的他,需要他人的认可。 是提拉米,一口一个大哥的,将他的内心矗立到了最后一刻。 最后让他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坚定地执行自己的计划直到最后一秒。 这对于路西法来说,就是难得的勇气。 而这,也终究使得他,在最后一刻彻底被涡流所排斥出来。 【虚空】总结 既然一切都已经结束,路西法开始在脑海中试着补全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是探险队,他们在进入黑森林之后,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导致全体都被怪物所感染寄生,在他们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携带回黑印村。 所以他们最后无一例外,全部变成了怪物。虽然拉索到底怎么样了,路西法不知道,但是根据推测,很有可能也是变成了怪物,然后被另一个自己所杀死。 一路上的凶险异常,也许是因为它们身上怪物的气息过于浓郁而导致的。 而所谓的另一个自己,早在探险队进入之前,就应该也去过黑森林!甚至他一开始所降临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黑森林深处! 在那里,陆曦衣(路西法)和后来的探险队一样,也被某种东西影响,以为迎合涡流的行为,与怪物为伴才是逃离的方法。 所以他“黑化”了。 但是那样有悖于自己的内心,所以陆曦衣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地找回了自己的本心,逃出了黑森林。 然后又通过心里暗示和自我催眠,抹除了之前的记忆,昏倒在了黑森林边缘的一处废墟中。 而这,就是现在他记忆的开端,也是故事的开始。 后来,陆曦衣以为自己是刚穿越到的涡流世界,一边通过梦境中的所得来提升着自己的实力,一边试探着各种可能离开这里的方法。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靠近黑森林,他都会感到无比的危险。 路西法心中猜测,涡流世界中最大的危机,就在黑森林,而真正的秘密,也应该隐藏其中。 现在他的记忆中在白森林所经历的冒险,只不过算是余波级别的。 只是黑森林里到底有什么,他到最后也没有去看那段记忆。 既然另一个自己希望他忘掉,路西法就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毕竟另一个他也信任着失忆的自己,相信自己哪怕忘记了一切,也能够逃离涡流。 这种自信……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就种下的种子,让他最后能够一举醒悟。 再后来,陆曦衣与探险队相遇,化名路西法,一切的故事都很明了。 直到他们被传送进了下层世界,也就是无光之城。 下层世界那独有的,浓浓的恐怖氛围符合了某种条件,唤醒了路西法内心中隐藏的记忆。 所以后来的拉索失踪,恐惧烧身,杀意夺体,以及情绪缺失等离奇的事件,其实都是另一个路西法为了掩盖自己的存在而刻意对自己施加的催眠。 善于观察的提拉米和布莱恩都发现了路西法的异常,只不过提拉米选择了信任自己的大哥,布莱恩则是为了自己的小队安全负责,选择了拆穿路西法。 也正多亏了布莱恩的指明,路西法才发觉了被另一个自己隐藏起来的多个线索,最后分析出来了整个事情原因的最大可能性。 拉索,布莱恩,提拉米。这三个可以说是在整个事件中缺一不可,他们性格中的闪光点支撑起他们各自的意志,并将自己的使命执行到底。 他们三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想到这里,路西法不禁微微为他们的结局而感到了些许悲伤。 提拉米说的没错,那个最早被感染的人,本来是路西法才对。 最终化身怪物的,也本该是他。 只是他凭借着各种可以利用的东西,成功改变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路西法才在最后对提拉米说那句话: 那个怪物也许不是我,但它可以不是你。 路西法想告诉提拉米,人是可以凭借着各种因素战胜自己心中的怪物的,希望他不要放弃。 这就是路西法分析出来的全部,只是不知道提拉米他最后…… 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不再多想,又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飘荡了一会儿,路西法渐渐因为精神上的疲倦而沉沉睡去。 …… 当他醒来时,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正在等他。 和记忆中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熟悉的笠帽,低垂的纱巾,优雅的身姿,修长的身材,还有微微勾起的樱唇。 “……镜花小姐?” 路西法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被放逐到了某个空间,而是仅仅在做梦而已。 只是不知真正的自己的身体,现在如何。 “恭喜公子,通过了考验。”镜花的声音轻缓而欢快,让人听了不由得身心放松,沉浸其中。 “若是心中仍有不解,不如向妾身倾诉一二。” “…不解么…” 路西法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向镜花。 “请问……涡流世界的原住民……是真实存在的么?” 镜花听闻了路西法的疑问,微微一笑。 “信则有,疑则无,涡流世界是人的内心扭曲之产物,每个人在其中看到的,感受到的,领悟到的,都有所不同。” “灰烬之地只是公子个人的心相产物,涡流本身是无法被人直接感知到的。” “公子进入了涡流,灰烬之地则应运而生,公子离开了涡流,灰烬之地便不复存在。至于灰烬之地其中的原住民,他们本是涡流的一部分,也是公子需要远离的对象…但是他们拥有自己的意志之时,便可以独立存在于虚空之中……嗯……为了便于公子理解,我们换一种说法。涡流世界里的一切,实际上就是一场梦。一场在穿越的过程中因为被梦魇感染而产生的幻觉。醒来之后,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 听着镜花耐心地讲解,路西法心中渐渐了然。 一场梦么…… 原来,拉索,布莱恩,提拉米……这些都原本是不存在的,当他来到涡流的一瞬间,这一切才开始存在。 而当他离开涡流的那一刹那…… 不,不对…… 自己独立的意志……他们应该是有自己独立的意志的! 既然他们本是涡流的一部分,那么他们的目的也应该和涡流是一样的,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应该是涡流对于人类的模仿造成的。 但是为什么拉索会指出提拉米的方向,提拉米最后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布莱恩会拼劲全力反抗体内的怪物? 想到这里,路西法再度看向镜花。 “信则有,疑则无……”镜花依旧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微笑着摇着头。 看到镜花这个样子,路西法也便不再追问。他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东西知道的越是模糊,便越是美好。 真相也许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但是……希望总是要有的… “好了,还有什么问题么?”镜花侧过脑袋,反问道。 “……”路西法摇了摇头。 “那么,接下来,就是庆祝公子正式成为【水月】的核心成员的环节了。” 镜花抿起樱唇,嘴角一弯。 “前方有一大波惊喜哦~” 【虚空】拘天寂夜手 “惊喜……?”路西法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就连妾身也可能数不过来~”镜花伸出一只手,开始掰起手指头来。 “首先,作为水月新添的核心成员,必要的欢迎礼与新权限是必不可少的。” “其次,公子作为未知世界的探索者,隶属于【水月】门下海、市、蜃、楼,中的【蜃部】,也有对应的补给。” “然后,上次公子从古井中定向换取的信息现在也被打捞上来了。” “当然,既然是妾身定下的考核,公子也将得到来自妾身本人的一点细微的友情赞助。” “……最后,【水月】欢迎您的加入。” 说到这里,镜花对着路西法优雅地一欠身。 “……谢谢。” 路西法斟酌着自己的语气。 “你们给我这么多帮助,相应的,我需要做什么?” “如果真的只是探索世界,那么具体又要探索到什么程度?” “公子不必担心。”镜花掩嘴轻笑。 “水月整个组织严格来说并不是依靠利益来整合到一起的。” “如果硬要讲究因果,那么它存在的方式就是依靠某种所有意识都无法理解的利益关系。” “水月作为虚空之中目前已知的最大联合体,也同时最为符合虚空的本质。” “即,【不存在】。” “……”路西法皱了皱眉,思考起镜花所说的消息。 “蛮奇怪的,是吗?”镜花笑了笑,抚了抚手中的玉质小剑。 “但本质这东西确实就是很简单的一种描述,‘不存在’这三个字概括地很准确。” “水月,是一个不存在的组织。” “无数宇宙,无限维度空间等地方,一切意识中,那块最为软弱的,渴望有一个无忧无虑的依靠的愿望,聚合成了水月的存在…公子可以先这样理解。” “水月只存在于每个意识的幻想之中,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它确实存在。” “我们自称水月中的成员,但其实我们自己对水月是什么都一无所知,水月只是我们幻想中的无数称呼中的一个而已,只是用来指代它。” 路西法没有回话,他在想:‘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可以促成一个如此庞大而又神秘的组织么?’ “公子看来还有不解……妾身只能这么说,哪怕是在现实中,又有多少人一直在追求的东西是真正触手可及,能够带来真实满足的呢?” “至于其他的,公子以后便懂了。” 很浅显的道理,路西法想起自己的前世,有多少人喜爱着虚拟中的存在,争辩着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成真的问题? 他只是一时间没想这个普遍却又不起眼的特性,居然在整个多元宇宙一样的地方成就了如此强大的产物。 【水月】 追求不真实之物…… ‘我以后,就是其中的一员了么……’ “好了,它是什么无关紧要,故弄玄虚罢了,让我们来进入接下来的福利环节吧。” 镜花带着自嘲的语气引开了路西法的思路。 说起来,比起组织会给他发放什么样的奖励,路西法其实心中更为在意的是古井中到底捞上来了什么东西。 那可是另一个素未谋面的自己留给他的唯一信息。 根据路西法的推理,记忆健全的他,曾从黑森林中死里逃生,知道的绝对比他多不少。 会是什么呢? 在镜花的示意下,他来到古井前,将手伸入了早已停靠在上方的木桶之中。 …… 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就像是伸入了一片空气,手的另一端并没有任何的触感。 路西法顿了顿,然后试着将里面可能存在的“东西”捞出来。 那一瞬,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星海中捧起一团星空的错觉。 右手变得极沉,路西法哪怕用尽全力也无法将它抬起。 这…… 他伸出左手,紧紧把住右手的手腕,开始向上发力。 突然,整片空间一暗。 嗡—— 动了! 路西法的右手缓慢的被举起,只是他每抬起一寸,他周身的光线便更加明亮一分。 不知道从那里射来的光线,被从整个空间的各个角落里抽离,大量地仅仅汇聚在路西法的身边,使得他的周围愈发的刺眼。 路西法逐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的额头上青筋凸起,四肢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 当他终于缓缓将手从木桶里抬出时,反观那只修长的右手,此时却是通体漆黑一片,与周围的白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起来,就好像是他手部的空间被生生挖去了一般。 镜花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似乎是早有预料。 路西法将自己的右手终于举到身前时,那只漆黑的手上已经映出了点点闪烁的星光,随着它的移动而变换方位,就像是通往一片异界星空的通道。 当他试图通过自己的手来观察另一片星空时,一切的异象突然消失了。 然后,路西法的脑海中多出了一个名字。 “拘天寂夜手。” 镜花轻声开口,为路西法讲解道。 “果然是这一部功决,虽然并非强横,但是却极为实用,涉及到的层面和理论也非常深远成熟。公子等到梦醒之后便会回想起它的具体内容了。” “此乃三阶功法【虚空之手】的前置功法:波澜之手,的低阶技巧合集,也可以勉强算是波澜之手的前置功法。” “确切的说,它不是一部功法,而是一部功决。它把二阶功法波澜之手的大部分能在低阶时候用出的技巧进行了整编,虽然没有具体的一招一式,但是修习者却可以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将它运用到各个方面。” “它在一阶中也不算顶尖,但也确是公子现阶段能够接触到的最高层次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可以为以后修习虚空之手打基础。” “怎么样,公子喜欢吗?” “……” 路西法点点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 ‘一阶功法……我记得其范围是小至拂尘吹沙,大至超凡入圣。’ ‘虽然不知道超凡入圣大概是什么程度,但是二阶功法是小至排山倒海的。’ ‘那么超凡入圣大概也是这一个层面的了?’ “对了,还未曾向公子说明,所有冠以虚空之名的功法,至少也是三阶功法。” “而三阶功法的律定范围大概是小至虚空破碎,大至因果倒置。” “因果层面大概就是三阶功法的顶峰了,而其中的虚空之手更是有着翻扭因果之威能。” “虽说战斗力未必是顶峰,但是层次却是实打实的因果大能级别。” “……”路西法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前世网络小说中至少也是个小boss级别的“因果大能”。 “……当然,这方面公子还早着呢,无需在意,妾身也只是就事论事。” “接下来,才是奖励的重头戏。”她的语气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虚空】圣法 “身为水月的核心成员,组织特有的技能自然是一样都不能少。” “所以至此,我们对您新开放【心法】权限,开放【圣法】权限,启动【临者】系统,开通【月海】之脉,解锁更多信息获取范围权限。” “同时,鉴于您作为一名【蜃部】成员,额外彻底开放全部【古井】权限,并自动为您提供语言提炼模块。” “……” 听起来好复杂的样子……路西法的心情一时间可谓是又是惊喜,又是无奈。 “……当然,大部分权限公子现在还用不上,而且他们的作用也十分简单,以后我们再慢慢探索也不迟。”看出路西法的心情,镜花最后补充道。 “公子现在需要了解的,只有三个:语言提炼模块,【心法】和【圣法】权限。” 顿了顿,等到陆曦衣完全接受自己的话之后,镜花继续开口: “首先是语言提炼模块,这个是蜃部成员的标配之一,很好理解。” “因为蜃部的成员往往要穿行于各个不同文化的现实世界,所以语言提炼模块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它保证蜃部成员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从信息海中提炼出当地人使用的语言,并迅速转化成为自己以掌握的知识,这一点在前期是非常重要的。” “……就是说,我会立刻学会异界的语言么?”陆曦衣提问。 “可以这么理解,只要是在异界出现过的语种,在接触到之后,公子会迅速理解其含义,并且可以渐渐熟练使用。” “而现在公子您只需要点一点头,妾身就会为您加载此模块。” “……有什么副作用么?”出于谨慎,陆曦衣还是问了一句。 “至今未发现,并且根据理论,也不会出现。”镜花似乎早有预料,微微一笑。 “好,那就麻烦你了。” “嗯。”镜花轻轻一点,便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模块已经加载。那么接下来,就是关于心法……” 听到心法二字,路西法立刻想到了镜花曾经给他示范过的心法-杀意狂潮。 当时自己因为从古井中一口气获取了太多的杂乱信息而乱了心境,在一次战斗中无意地释放了这股杀意,并取得了良好的成果。 说实话,自己当时的状态十分不佳,心中被杀意彻底吞噬的感觉与情绪失控不同,情绪失控会让人失去理智,做出什么都有可能,但不同的是,在路西法心中充满杀意的时候,他依旧能够冷静地思考,只是思考的一切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戮。 这简直就像是一种深度催眠,一个不小心就会彻底改变自己的人格。 后来镜花为他演示完整的心法-杀意狂潮时,他才对这种对内心力量的使用方式有了一个更深刻的了解,能够勉强多次使用自己模仿的伪心法。 而他不可能做到长时间使用,或者同时对多个目标使用等。 毫无疑问的,伪心法确实给他的战斗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与可能,简直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强大而稳定的单体控制技能。 但是,他总有一种特殊的直觉,认为心法不可能仅仅只有这样的用法,而是应该更加的…… “它是一种很神奇的……工具。或者说是一种能力。” 镜花轻柔的声音打断了路西法的回忆。 “它既可以是无所不能的,又可以是一文不值的。” “当然,要注意的是,妾身所说的心法,是特指水月中所特有的心法,而不是其他各种传说中的心法。” “水月…特有的?”路西法注意到了镜花的用词。 “没错,公子可能太不清楚,妾身所说的【心法】,又被称为是水月法,是水月核心成员才能够掌握的标志性能力,至少每个核心成员都能够至少掌握一种心法。” “……至少?” “是的,例如妾身,这具分身一共掌握了3000种不同的心法,每种心法还掌握了至少三种运行方式,合计便是上万种。” “……”路西法心中一凛。 他通过古井的反馈,加上生死的压迫和镜花的演示,才勉强能够使用一种模仿来的伪心法,而且还限制重重。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无比的女子,居然掌握了上万种心法? 路西法能够大概感受到对方是不屑于说谎的存在。他一直对于神秘的镜花其真正实力抱有猜测,而此时,他算是模糊地明白了对方的层次…… 只能说…… 恐怖如斯! “可惜妾身并不是那种特别擅长心法的引导者,不然留给公子的选择会更多。”镜花略带有歉意地指出了又一个让路西法不明觉厉的信息。 “留给……我的选择么?”路西法问道。 “是的,公子的奖励心法便是从妾身的心法库中领走一份。” “因其特殊性,心法不属于功法,因此也无法用阶级来衡量其强弱,所以说妾身所掌握的心法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又是要我选择吗……’ 路西法有些难受,他可是典型的选择困难症。 “当然,为了方便公子的选择,妾身可以友情为您甄选出更加适合您的心法,这可是特殊服务呢。” “……嗯,那就麻烦你了。”路西法选择无视镜花刚才奇怪的发言。 “好的,那么以妾身的愚见,目前最适合公子的,有以下两个心法。” “它们分别是:【杀意狂潮】和【万物凋零】。” “如果公子不满意,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像是【生存本能】、【洞悉】、【不仁不义】、【杀人如麻】或是【躁动不休】等等,效果都非常实用。” “再然后……用于战斗的像是【死寂】、【消亡】、【不朽】、【天衣无缝】这类,掌握起来都比较困难。” “它们具体都有什么效果呢?”路西法沉思着。 “这个嘛……传给公子之前是不允许透露的,而且它们的最终效果也不好说。如果彻底掌握了,长生不老,起死回生,重启宇宙什么的还是做得到的……吧。” “???” “嗯,当然妾身说的意思是理想状态下的时候,运用的已经出神入化了的情况。不过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本身其实也不需要运用心法了……” “……” 路西法算是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心法都很厉害,不过还是要看个人运用的怎么样。 不过既然只能通过心法的名字来选择的话…… “那么我就选【万物凋零】吧。” ‘这是镜花小姐亲自甄选出来的最为适合我的心法,想必也有其过人之处。’ ‘既然杀意狂潮已经掌握了一个雏形,那么再选一次就有点亏了,不如多选一个,顺利的话也许还能对比着补全。’ “好的,【万物凋零】,公子确定吗?” “确定。” 镜花遥遥对着路西法轻轻一点。 “好了,同样的,公子醒来之后便会记起。” 在镜花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路西法莫名的感觉到对方似乎隐藏着什么,但是又没有刻意去遮掩自己的语气。 “那么接下来就是圣法了。” 不等路西法多想,镜花的语气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正式。 “圣法,全名虚空圣法,可以说是水月成员立派的根基。” “它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套,不论种族,不论资质,可以从一阶,一路修习到第五阶的完整功法。” “也是为数不多的,只有核心成员才能够修习的功法。” “圣法一共有五部,分别对应一到五阶。再往后,虽有成员自行补齐,但要么因为始终无法到达六阶,要么因为适用范围过于狭小,只能自己修行而被否决。” “圣法的每一部在同阶中都不能算得上是顶尖,但它却是唯一可以循序渐进,依靠按部就班修炼就能够登顶的最高级功法。” “它造福了无数存在,因此被尊成为【虚空圣法】。” “公子要想成为五阶存在,修炼圣法是唯一的途径。” “其中第一圣法,【夜钟】,公子已经可以修习,只是现在妾身还不能将其内容传授于您。” “圣法的修习方式较为特殊,为防万一,以后见面时妾身将亲自引导公子。” 听到这里,路西法已经开始感受到一种隐隐约约的失重感。 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要苏醒了。 在离开了涡流以后,他将第一次见识到这次穿越的目的地。 真正意义上的“异界之旅”,即将开始。 “顺便一提,妾身近期可能有要务缠身,无法再次与公子再会。不过不用担心,妾身的引领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会有新的水月成员来接管公子。”镜花看着即将消失的路西法,突然补充道。 “新来的成员可能会有些古怪,妾身与之相比实在算得上是平易近人了……” 说到这里,镜花再次对着路西法欠身行礼。 “还望公子能够海涵。” “……” 新的引导者?水月的其他成员? 路西法没想到临醒前居然听到了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只是此刻一别……下次相聚又是遥遥无期……”镜花语气一转,变得引人怜惜。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细微,在醒来之前,路西法只遥遥听到一句。 “……妾身只能默默盼望,届时公子仍能叫出妾身的名字……” 【凋零月轮】1 我从灰烬中苏醒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正是半夜时分,夜空的正中心挂着一轮巨大的满月,清冷的光刺在陆曦衣的眼皮上,有些发痒。 好大的月亮…… 陆曦衣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的印象中,月亮似乎应该是只有不到乒乓球大小,看起来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的一种天体。 而眼前的月亮何止有碗口大小。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曦衣再度闭上了双眼,还想要多睡一会儿。 呼—— 一阵晚风吹过,携杂着纷乱的碎沙,带来些许凉意。 陆曦衣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圆月,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大量的记忆。 天空中缓缓蔓延的火线,干枯腐朽的怪物,一同前行的队友,一个络腮胡子,一个瘦高个头,还有一个总是绕着自己开玩笑…… 他们长什么样?叫什么来着? 漆黑的街道,寂静的城堡,然后是,然后是…… 变成废墟的村庄?巨大的怪物? 陆曦衣皱了皱眉,有些记不清了。 ‘又做噩梦了么?’ 他安静地躺着,伸出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但越是回想,就越是模糊。 ‘不管了,先确定一下这是哪里。’ 他扶着自己的脑袋,缓缓从地上坐起,视界伸出体表开始分析四周的环境。 老旧的土墙,散落在地上的砖石,都仿佛被火焰反复烧灼数遍一样,表面呈一片漆黑。 这里简直就是一片火灾过后的废墟现场。 看到这一幕,陆曦衣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废墟的画面,但又转瞬即逝。 ‘好眼熟的感觉……’ 这里应该是一处坐落于树林中的小村庄,火灾似乎已经发生了很久很久。 周围没有一个活物,只有一片死寂,唯一的声音是来自远方寒风吹过树梢的呜呜声,如泣如诉。 收回视界,陆曦衣看向自己的身旁。 ‘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轻轻扫开地上堆摞起来的,厚厚的一层灰烬。 下面露出来的,好像是……一个剑柄? 陆曦衣停了停,然后熟练地握住剑柄,将那个东西整个从灰烬下面拖了出来。 这是一把断剑,从剑身的一半处断裂,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断的。 月光照射在剑刃上,反射出金属的光泽,陆曦衣就这样看着手中的这把断剑,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上面的每一个纹路都是那样的熟悉,就好像,他曾经拿着这把剑大杀四方过。这上面似乎承载着无数的故事,但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 “这是……” 陆曦衣转动剑身,仔细观察着这把断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剑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纹,看起来凸凹不平不说。剑刃的构造也很奇怪,就像是专门用于劈砍的弯刀一样。但不知为何,陆曦衣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把剑。 就在陆曦衣对着这把断剑发呆之时,一团水滴突然砸在了剑身上,在月光下溅开成一朵凄凉的花。 “我……?!” 陆曦衣睁大双眼,缓缓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我为什么在流泪?” “……” 无数画面重新出现在他的回忆中,每一幅都是那么的真实,他甚至能够听到里面的声音,摸到里面的人。 ‘这一切……难道不是梦?’ “路西法……” 陆曦衣孤零零地坐在荒凉的街道上,耳边似乎还在传来篝火噼里啪啦的炸响声,探险队的成员们在四周环绕而坐,轻快地计划着回村之后的快活生活。 “……我出来了啊。” 良久,他抬起头,仰望着空荡荡的夜空,月光将他的面庞映得苍白无比。 “我叫……陆曦衣。”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手中仍然提着那把断剑。 “这里就是镜花小姐所说的真正的异界了么……险些忘了正事。” 缓步走在寂静的无人废弃村庄里,陆曦衣面色平静地环顾四周,又有了新的发现。 ‘整体的地形好熟悉,似乎和【数据删除】村一样……’ 看来涡流世界和现实世界还是有不少重叠部分的。 ‘【数据删除】村?’ ‘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 陆曦衣锁紧眉头,发现记忆中的那部分始终是一片空白。 不仅如此,他也完全想不起来探险队队员三人的姓名。 明明还记得大概都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说是完全想不起来也不准确,至少…… ‘那个一直管我叫大哥的……他的名字里好像有个苏字……’ 这是陆曦衣唯一能够记起的东西了。 暂且不想这些,陆曦衣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原住民。 他的任务是探索世界,所以需要很多的情报,而情报来源最快的无疑是这些原住民。 况且来到异界,怎么可能不见识一下异世界的风土人情呢? 想到这里,陆曦衣不禁又有些担心,他不敢确定这里的人是否都是友善的,他甚至不能确定这里的原住民都是不是人类。 所以还是小心为妙,至少这里的空气应该是无毒的。 联想到以后的麻烦会很多,陆曦衣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要不先修炼到无敌,然后再开始探索吧……反正镜花小姐也没规定时限。’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然后又被陆曦衣连忙压制下去。 虽然这样比较轻松,但是对于这个异世界,陆曦衣说他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是陆曦衣本身对于死亡也不是那么抵触,那么也就没有必要那么怂了。 一边想,一边走,陆曦衣很快便来到的村庄废墟的边缘。 ‘这附近似乎都是树林,哪个方向才有可能通往有人的地方?’ 又绕着村庄走了一圈,陆曦衣最终停在了一个方向上。 看着面前黑漆漆一片的丛林,陆曦衣面露不解。 ‘好奇怪的感觉……有一种……熟悉感?’ 既然没有方向,他决定先从这里出发。 咔— 陆曦衣一脚迈出了村庄废墟。 !!! 突然,他感到浑身发烫。 就像是掉入了硫酸池,被宇宙辐射反复侵蚀一样,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迅速的蔓延到他的全身。 “……” 他咬紧牙关,剧烈地疼痛几乎要淹没他的一切感官。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世界的空气真的有毒?’ 就连思考都无法维持,陆曦衣直接扑倒在地,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被不断的碾碎,从里到外,一寸接着一寸。 月光照射在他的后背,映出陆曦衣当前的模样。 一层层的灰烬正从他的身上不断脱落下来,似乎在进行一场蜕变。 强忍着这极端的痛苦,陆曦衣一点点的爬起来,凭借着本能,摇摇晃晃地走向丛林深处,向着那个方向,那个唯一能够让他感到轻松一点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东西? 【凋零月轮】2 于月光下获得新生 午夜,静谧的森林中,一个漆黑的身影正在踉踉跄跄地行走着。 月光穿行于林间,为他照亮前方的小径。 友人的别离,陌生的异界,幽暗的森林,以及致命的痛楚……这些对于孤单的一个人来说,实在是雪上加霜。 陆曦衣不是个心大的人,相反,他的心有时候很细腻,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他同时要承担很多异样的感受。 还好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耐。 至少,还有月光相伴,多么美好! 他的手中紧紧抓着那把无名的断剑,力量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心底涌出。 寒风在树林间穿行,逐渐带走陆曦衣身上的温度。 好冷…… 陆曦衣艰难地前行着,他能很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一场蜕变,就像是在灰烬之地里刚刚吞噬完余烬之后的进化过程一样。 这是这一次的过程,比起进化,似乎改造二字更加适合。 他的身体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的改造着,一寸寸的湮灭,又一寸寸的生出。 啪。 在意识模糊的一瞬间,陆曦衣迅速按住一旁的树干,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呼…呼…… 灰黑色的烟尘从他的口鼻中冒出,一丝丝的火光在他的皮肤下面跃动。 “咔…咳咳……” 黑烟伴随着火光被他喷出,陆曦衣扶着树干缓缓地原地蹲下,虚弱地咳嗽着。 脚边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这里的情况似乎惊走了哪里的小动物。 陆曦衣拄着手中的断剑,感到自己的内脏与大脑深处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带来潮水般灼热的痛楚。 改造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 这样下去不行。 陆曦衣皱起眉头。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怕是不等身体恢复,他的精神会抢先崩溃。 这种疼痛如同在他的灵魂上按下赤红色的烙铁,使得陆曦衣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通过心里暗示来减轻痛苦。 唔……必须快点…… 陆曦衣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在前方,不知道多远处。那里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让他感到温暖的气息。 越是靠近那里,陆曦衣发觉自己身体的变化便越是迅速,就好像得到了能源的补充。 就在…… 噗。 剧烈地疼痛突然爆发,如同一根根细长的钢针,不断地刺入他的神经。 陆曦衣扑倒在地上,意识迅速地陷入黑暗之中。 …… …… 不知过了多久,陆曦衣悠悠醒转过来。 醒来的他立刻放出体内的视界检查周围。 首先是身体上,改造似乎已经彻底完成了,浑身上下已经完全没有半点痛感,反而充满了力气。 精神上也清爽的很。 不过,在搞清楚自己的身体变换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明了。 ……这是哪? 咯吱—— 陆曦衣翻身坐起,身下的木质床板发出一声轻响。 视界迅速扩张,周围的一切景物已经被传输到了陆曦衣的大脑。 挂在墙上的老旧皮毛,木弓与箭袋,几条麻布,和几套皮质衣裳…… 这里似乎是……一个猎人小木屋? 把脚放在地上踩实,陆曦衣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唔…… 身子微微一晃,他一下子靠在了一旁的木墙上。 刚刚经历过剧痛的身体,现在活动起来还有一丝轻飘飘的感觉,脑袋也有些发晕。 不过似乎也并不全是这样的原因………? 再次一点点地坐回床上,陆曦衣疑惑地反复握紧自己的拳头。 总感觉……有力气却使不上。 体内的烙印能力也好,内劲也好,全部消失不见。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又在原位坐了一会儿,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咔嚓— 木门被拉开,外面走进来了一个有些佝偻的老者。 老者的侧脸上有一道细细的疤痕,他穿着皮质大衣,靴子底附着着新鲜的泥土,腰间挂着一柄短刀和一些绳索。看起来像是一个老猎手。 他看到已经起来的陆曦衣,微微一愣,然后一边解下腰间的猎具挂到墙上,一边开口说道: “我看到你晕倒在在森林里,很虚弱的样子,就把你带回来了。怎么样?现在好点了?” “……”陆曦衣一时间也是有点发愣。 奇怪的感觉。 明明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却大概的明白了。 ‘这就是语言提炼模块的作用么?’ 确定了自己能够听懂之后,陆曦衣开始尝试着与对方交流。 “感觉好多了,谢谢。”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他说出了自己从未了解过的语言。 “嗯……”老者轻轻哼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 “黑头发黑眼睛,还有这口音……你来自很远的地方吧。” “……嗯。” “我儿子去过大城市,但他在那里似乎也从未见过你这种长相的民族。” “是…我来自东方,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家。” 陆曦衣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编起瞎话来。 …… 费了一些功夫,好不容易让对方理解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之后,陆曦衣也渐渐可以熟练的使用这种新奇的语言了。 “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会晕倒在树林里?” 老者一边点着头,一边从墙角边摸出一杆像是烟枪一样的东西,搓着手就要点开。 “……您知道森林里有一个废弃的村庄么?” 陆曦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废弃的……村庄?”老者的动作一停,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看向陆曦衣。 “你怎么知道那种东西的?” 老者似乎想要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他那微微颤抖的手已经表明了一切。 他在恐惧。 不知为何,陆曦衣此刻竟是如此的确定对方的心情。 那绝对是恐惧。 他甚至能够直观的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扑面而来的,熟悉的气息。 而感知到这股气息的陆曦衣,居然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就像是饥饿之人问到了食物的芳香一样。 一缕缕极淡的灰黑色烟雾,正从对面老者的七窍中缓缓流出,被陆曦衣吸引着飘来。 这缕黑烟,正是陆曦衣所熟悉的——灰烬。 而随着灰烬被他吸收,一股久违了的力量缓缓从陆曦衣的体内滋生出来。 那是透玉劲。 鸡皮旮瘩从陆曦衣的脊背向上一路攀爬。 ‘我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 【凋零月轮】3 吸食恐惧的人 恐惧,源源不断的恐惧正从对面老者的七窍之中逸散出来,涌入陆曦衣的口鼻,为他带来无尽的舒适与温暖。 而对面的老者,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依然在喃喃自语着。 “那个村庄,以前是叫黑印村,是个非常……邪门的地方。” ‘黑印村?那个村庄叫黑印村么?好熟悉的名字。’ “……”陆曦衣没有说话,他正在不由自主地极力吸食着这空气中弥漫起来的“美味”。 一股接着一股的恐惧从老者的身上飘来,一缕接着一缕的透玉劲在陆曦衣体内生成。 这些常人见不到,摸不着的恐惧,在陆曦衣的视界中呈现出灰烬的模样,如同食物一般吸引着虚弱的他。 “喂?我在问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鬼地方的?” 老者的话打断了陆曦衣本能之举。 “……”陆曦衣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不正常的心情,对着老者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刚睡醒,现在还有些不太清醒。”他顿了顿。 “那个地方……名声不大么?” “名声?怎么可能,当年那些老家伙一直都守口如瓶,对那件事只字不提。就连我也只是小时候听说过一点风声。所以我才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这种诡异的地方,我们有特殊的侦测方式。” 陆曦衣眼珠转动,一套说辞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悄然成型。 “你们?你是说还有其他人?”老者睁大眼睛。 “是的,准确的说,我们是一个小队,负责记录这些地区,防止其他人进入。” 陆曦衣一边说话,大脑也在同时飞速运转。 根据对方的反应,他推测这个现实中的黑印村,对于这些居民来说,就像是一处真实的闹鬼场合一样,都有所忌讳,了解的其实也不多。 那么他的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居然还有做这种事的?” “是的,说实话,我也只是一名新人,这次来主要是负责协助的。” “那……你的队友呢?” “他们……”陆曦衣眼神一暗,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全都失踪在那个村庄里了……” “这……”老者显然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我也是勉强才逃出来的,结果您也看到了。” 陆曦衣根据老者已知的情况加以修饰,让对方结合自己原本已知的情报自己脑补出可以说服自己的内容。 “原来如此……”老者一幅已经了然的样子,伸手安慰性地拍了拍陆曦衣的肩膀。 “可怜的小伙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似乎是因为短时间内听到了太多熟悉而又新奇的东西,老者的情绪显得有些亢奋,恐惧也被冲散了很多。 “首先感谢您的帮助,接下来我打算先在附近待一段时间,试着弄清楚这件事。” “你……还要去?” “不……那种地方,我是不会再接近了。”陆曦衣露出有些惊恐的表情。 “所以我就在这附近等一等,看看我的队友们还有没有出来的,也好有个照应。” 毕竟,他记得自己在黑印村看到了【】最后向他说的话,【】……他让陆曦衣等他。 不过……是谁?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样啊……也好。”老者作为目前唯一的知情者,似乎也把这件事与自己挂上了勾。 “现在这个季度,说是打猎也不怎么现实,老头子我就是闲不住,才在这里住几天。”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烟枪杆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把它放回了原处。 “既然你没什么地方去,要不就在这里先落落脚?”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想打扰您。”陆曦衣也没有墨迹,直接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这有什么打扰的,我一个人才闲得慌。”老者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你饿没饿?虽然没打到什么东西,但是干粮我可是带足了的。” “那就多谢了。”陆曦衣点点头,看着对方走出木屋。 他一开始没想到这里的居民会这么热情,警戒心也并不浓厚,就像是未见世面的青年一样。 仔细想一想,文化也许影响一部分,在没有网络的世界,山林里消息也确实不灵通。 他刚醒来的时候确实有点饿,但是在吸食了老者身上是恐惧之后,这种感觉就减轻了很多。 结合着种种现象,陆曦衣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难道现在的我,可以以恐惧为食?’ 仔细回想起来,他在涡流世界里确实从来没有吃过东西,一切能量都是在由灰烬提供。 本来应该是通过炼化食物而得来的内劲,没有了食物的供给,自己也能练出来。 也许在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被涡流所缓缓改造了。 而剧痛是在他离开那个村庄之后才突然出现的,这是不是意味着涡流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规则有很大的差异,他从涡流来到现实,就像是突然进入了一处不适宜生存的地区,为了适应新的规则,他的身体进行起了强制性的自我改造,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对照着镜花曾经对他的解说,陆曦衣大概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从涡流出来的我,也许已经不算是人类,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怪物了吧……’ ‘还有刚才不小心露出杀意的样子,就像是一条被打断进食的狗。’ ‘这也是涡流后遗症么?’ ‘通过这种方式诱导我去散布恐惧……涡流世界,真像是某种蛊惑人心的恶魔呢。’ ‘我虽然逃离了涡流,但是也成为了涡流意志的代行者……’ ‘这就像是一块抹不掉的脏东西,怪不得镜花小姐会比喻涡流是一种污染。’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恐惧能不能食用?’ 想到这里,陆曦衣便立刻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尝试着勾起自己内心中的恐惧。 尽管他现在已经能够掌控恐惧,但是现实第一次这样做却并不熟练,在没有炽能的帮助下,足足过了几分钟陆曦衣也没有进入状态。 ‘还差一点……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彻底丧失恐惧。’ 无力地坐在木床上,陆曦衣感受着自己虚弱的身体,陷入了沉思。 ‘操控灰烬的能力……为什么感知不到了?’ ‘我在涡流世界中的能力似乎都遭到了极大程度上的削弱,甚至消失……’ ‘留下的只有剑法等技艺……’ ‘唔……我的断剑呢?’陆曦衣皱起眉头,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凋零月轮】4 黑印村 “……断剑?”老者抬起头看向刚走出门的陆曦衣。 “是的,一把断了一半的铁剑,我昏迷前应该还握在手上的。” “嗯……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手中什么都没有,是不是掉在哪里了?” “这样啊……打扰您了。”陆曦衣点点头,看着老者往他身前火架上的铁盆锅里扔着面包片。 注意到陆曦衣的视线,老者用下巴指了指身旁的铁盆锅,说道: “这面包太硬,放开水里煮一煮,再撒上一把野菜,那才够味。” “……嗯。”陆曦衣走上前,看着锅里正在加热的面包汤,口腔中竟然开始分泌唾液。 他已经太久,太久太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尽管不饿,眼前的也不是什么佳肴,但他还是有一种想咽下去点什么的冲动。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至少还是个人类,会为一顿简简单单的饭而垂涎,会为睡一场舒适的觉而感到满足,会哭,也会笑。 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小木板凳,陆曦衣围绕着铁锅坐下,嘴角突然微微一勾: “好香……” “……哦?”老者挑起眉毛看了看陆曦衣,“看来你恢复了一点精神,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我还以为你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陆曦衣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说话。 “放心,再等几分钟就好。”老者将手中剩下的一大块面包咚的一声直接扔进水里,看得陆曦衣眼皮一跳。 然后他站起身从不远处的箩筐里掏出一大把野菜,熟练的用水冲了冲,一同洒进了已经煮开了的面包汤里。 …… 当陆曦衣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面包汤时,他的口水已经止不住地充满了他的口腔。 简单地吹了两下碗边,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好难喝。 很烫,还有一种酸涩的苦味,面包已经泡的很软,但是实在是没有什么味道。 等到汤凉了一些之后,陆曦衣又咽下去了一大口,享受着一股暖流一路涌进胃里的感觉。 “慢点,别烫着嘴。”老者看着捧着碗的陆曦衣,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 老者的态度让陆曦衣有点不自在,他想起了曾经的爱露娜博士,不过那也是好多年以前了。 …… 两人很快地吃饱喝足,又一起收拾了餐具,重新坐在了木屋中。 途中,陆曦衣进行了自我介绍,也知道了老人的名字叫做埃文?达罗尔。 这时,陆曦衣向老猎人询问起了黑印村的过去。 “那个地方……说实话,我知道的不多。”老人沉吟着,回忆起了过去。 “……那是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 当时我还和父母一起住在镇子里,一天晚上,我父亲突然匆匆赶回了家中,一幅非常着急的样子。 母亲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照常为他做了晚饭,然后目送着他再次出门。 我父亲是一名药剂师,而且是镇子里唯一的一名。周围村子发生了什么情况往往都会第一时间找上我们家。父亲甚至有些时候需要连夜赶路,然后睡在病人家,第二天中午左右才能赶回来,这些我们都是习惯的。 但是,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我们都被一阵匆忙的敲门声吵醒了。 我父亲提前回来了,手中紧紧抓着自己的药箱,一幅非常惊恐的样子。 ‘着火了!到处都是!’他当时是这样喊的。 经过一番询问,我们知道了是附近的黑印村里发生了火灾,镇子里的青年们都立刻连夜提着水桶赶过去救火。 但是早上他们回来的时候,都一幅很生气的模样。 他们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火灾,我父亲那是眼花了,耍了大家一顿。 只有我父亲还在坚持着自己的看法,觉得他肯定没看错。但是他又没有再去那里找人证实,只是告诫我们,绝对不要再靠近那里。” 说到这里,老猎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拿起了墙角的烟枪。 “本来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擦了擦烟枪,他又把它放回了原位。 “但是后来传来了消息,有人说那天夜里,黑印村确实燃起了大火。 大火之中,全村人没有一个人成功逃出来。 可是大家都声称那天早上在黑印村看到大家都好端端的,一点异样都没有,一定是有人在散布谣言。 散步谣言的是一名邻村的猎人,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是个疯子了,说什么也不肯和大家一起去黑印村证实自己的所见。 大家再次赶到黑印村的时候,黑印村也确实完好无损,只是……里面的人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很奇怪,平时住在里面的人,都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明明前几天还在的。 这时,大家才回忆起当晚在黑印村里虽然看到了很多人,可是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他们的脸,或是其他细节,就好像他们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在老人的诉说声中,天色渐晚,寒冷的气流从门与窗户的缝隙中钻入,攀附在两人的脖颈上,带来丝丝寒意。 埃文从床下抽出一盏油灯,摸着黑将其点着,然后放在两人的中间。 忽明忽暗的火光暗示着老人不平静的内心,他斟酌着遥远的记忆,缓缓再次开口: “镇上的人当时都吓坏了,不想再去和黑印村染上半点关系。但是总有几个人不信邪。 有三两个人结伴,他们在一天早上一同前往黑印村,试图查明真相。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父亲极力隐瞒着关于黑印村的一切,那段时间镇子里的小孩都不被允许出门,在我们这一代的记忆里,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甚至还有不少人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件事,只知道大人不让我们过去。 不过,那天去调查的几个人,我后来是再也没见到过他们,这个我印象还是蛮深的。” “……”陆曦衣面色平静,一边听着故事,一边享受着从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 此刻听到老人停下了言语,他扭头看了一眼对方。 “然后呢?” 恐惧依然在蔓延,他知道故事绝对还没有完结。 老人奇怪地看了陆曦衣,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反常的沉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给年轻人诉说自己的阅历也是一种值得享受的过程。只不过这个阅历实在是充满不详与诡异。 “……本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的。十来年之后,我和妻子搬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庄。 在那里,我碰到了一个儿时的玩伴。” 【凋零月轮】5 变化 “他叫路卡,是镇子里典型的混子之一,没什么能力,人品也不怎么受欢迎。 但他却是我儿时最为活跃的几个孩子之一,并且对当年的那件事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实际上我对那件事的了解也大多出自路卡的描述,我父亲完全是只字不提。 毫无疑问,路卡对于那件事的兴趣极大,并且一直在搜寻当年的真相。 ……因为他的哥哥就是当初失踪的那几个人之一。 而他待在这个村庄里的原因也是因为这里距离黑印村很近,有很多当年留下来的线索。 他召集了几个同样想要弄清真相的家伙,成立了一个小团体,专门研究黑印村。 他们还带着我过去远远地观望了一会儿那个鬼地方,这么多年了,那里还是屹立如初,像一个吃人的怪物。 说出来我都不信,我们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人影,像是普通的居民一样在里面活动着…… 路卡热情极了,他告诉我他们有着完整详密的计划,并且邀请我加入他们。 但是毕竟十多年过去了,当他向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竟曾发生过这样奇怪的大事。 所以我明确地表示自己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完全不想参与进去。 从小我父亲就警告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入那里,所以我一直对那里抱有一定的恐惧心理,毕竟我还是相信有怨魂幽灵什么的……而且,我也劝过他们不要去……” 说到这里,老人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你也应该猜到了。路卡带着人去了,然后和他的哥哥一样,永远的消失在了那里。” “……”陆曦衣听完,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问题。” “……”老猎人埃文皱了皱眉头,他看向陆曦衣,发现这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依旧面色平静,从他的眼中看不到哪怕一丝的敬畏与犹豫。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故事要么是以看热闹的心态点评两句,要么就是一幅感同身受的样子,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第一件事是提问。 这是一个冷静,并且信念坚定的人。 埃文以自己生活多年的经验,立刻就对对方做出了评价。 “什么问题?” “您刚才说,那座小镇一直屹立如初,完全看不出经历过火灾的模样?” “是,这也是我们一直无法弄清当年真相的一大阻碍。” “……可是我从那里逃出来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处处充满了焦痕。” “怎么可能?”老人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 “前一段时间我还去远望过,那里明明没有任何变化!” “嗯……”陆曦衣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床边,扭头看向窗外。 “这说明变化发生在最近几天。” “难道是你和你的小队做的?”回想起陆曦衣的自我介绍,老人立刻抓到了要点。 “……有可能,但是具体怎么回事还要再过去考察一番才能确定。” “那么你们在进黑印村之前它是不是好端端的?” “……”陆曦衣皱了皱眉,开始顺着编下去。“我们不是从黑印村进入的,而是另有入口,这其中比较复杂,很多事情和您解释不通。 ……只有再去一趟,才能确定。” 陆曦衣隐隐发觉到,自己的视界已经可以捕捉到涡流世界的气息了,如果利用这一点,他肯定会有所发现。 “再去一趟……”老人低下头,有些犹豫。 “老先生,您不用和我同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陆曦衣试图出言安慰。 “不,这不仅仅是你的事……”老埃文摇摇头,搓了搓自己的指节。 “我之所以在这里建了一座猎人小屋,也是为了警告想要去黑印村的人们…… 去黑印村的方式有很多,但是一旦有人特意开辟出来一条最近的路,那么其他人大多数都会踩着前人的脚印出发,不是吗? 这条路就是我开辟的,为了汇聚来所有想要去黑印村的人,阻止当年的惨剧反复发生。” 为了阻止来者,反而开辟了一条道路。不得不说,老人的想法很巧妙,也很伟大。 “现在知情者越来越稀少,我作为其中一员,如果不做点什么……那就没有人会去做了。 既然黑印村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我想我有必要去确认一下。” “……尽管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只要不走进去,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找到了它的很多规律。 ……我决定了,我和你一起去,不过绝对不会进去。” “……嗯,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先拿到我的断剑。”陆曦衣点点头,没有什么表情。 断剑是他从涡流世界中带出的为数不多的物品之一,具体有什么作用也是值得研究的一点。 当然,还有很深厚的纪念意义。 “断剑……?行……我可以把你带到之前发现你的地方。” “那就多谢了。” 之后,陆曦衣又听老人大致地描述了一遍附近的地形以及前进的路线,等到一切都交代完成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埃文看了看门外,重新填充了一些燃料进油灯,然后把它挂在了床头。 “已经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他对陆曦衣说道。 陆曦衣点点头,站起身,走向门外。 “你要去哪?”埃文叫住了他。 “外面,我习惯睡在外面。” “……”老人愣了愣,但是也没说什么,只好将自己的床重新打理一遍,准备睡觉。 …… 陆曦衣出门之后便找了个木桩坐上去,似乎在闭目养神,一直等到木屋里的灯光彻底熄灭,并且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之后,陆曦衣才从一旁的木桩子上站起来。 不在木屋里睡有很多原因,其中有一点就是要避开老埃文的视线。 自从身体被改造完毕,他还没有时间好好的了解一下其中的变化,而且森林里的地形最好也要快速探查一下,防止被埃文欺骗。 轻手轻脚地来到森林中,直到视界已经看不到木屋的存在之后,陆曦衣才停下脚步。 先是抬头看了看已经升到正空的皎月,陆曦衣不禁感慨老先生入睡真是缓慢,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 【凋零月轮】6 变化 那么,开始测试。 首先是透玉劲,曾经清凉的水流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细微的灼热感。 而且相比起之前水流的质感,现在的透玉劲更像是分散的气流。 ‘因为透玉劲是在涡流里练成的,也是依靠着灰烬提供能量,所以出来之后一并被削弱了么?’ ‘不过……总感觉它的性质也改变了。’ 从树上折下一根粗短的枝干,陆曦衣尝试着向其中注入自己刚刚恢复了一点的透玉劲。 感受着一股股暖流逐渐涌入树枝,陆曦衣皱起眉头。 ‘质量分散了很多……但是凝聚起来还是勉强可以使用。’ 嗤。 陆曦衣挥动被透玉劲强化了的树枝,在一旁的树干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总量下降了,大概只剩下不到三个循环,恢复速度更是大不如前……’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这些可能还可以再练回来,接下来再试试破坏力。’ 陆曦衣收回用来强化树枝的透玉劲,改为将它们打进去进行破坏。 “嗯?!” 看到效果的陆曦衣手立刻一抖,迅速将手中的树枝甩了出去。 嗞—— 只见地上树枝刚刚被他抓握的地方,竟然快速地化作了一片漆黑,转眼之间便从中间断开,化作片片灰烬。 甚至下面的草地在沾染到灰烬之后,也开始缓缓枯黄起来。 “这是……” 陆曦衣抬起手,地上的一小撮灰烬立刻如同感知到了号召一样,飞了过来,融入他的身体,为他带来新的“透玉劲”。 “侵蚀效果?” 陆曦衣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一时间有些发愣。 如今的他可以通过吸收灰烬来补充能量和生命力,而恐惧可以化作灰烬,现在看来,被透玉劲攻击过的物体,似乎也会化作灰烬。 而且这个侵蚀力…… 陆曦衣立刻凌空拍出一掌,将“透玉劲”打入空气中,再将空气团猛推出去。 呼—— 蕴含新型透玉劲都空气团打中了不远处地树干,其中的诡异能量迅速沾染到树皮上。 嗞—— 树干正中立刻出现了一大片焦黑,脱落下来的灰烬连成一条线,飞再度回陆曦衣的手中,一点点融入他的身体。 “……” 陆曦衣看着树干上那篮球大小的坑洞,心中快速计算着。 刚刚的那一击用去了他身上几乎大半的内劲,而若是用等量的原版透玉劲,也可以造成同样的伤害,甚至可以凝聚的更加锐利,直接刺穿树干。 虽然新版的透玉劲太过于分散,但是产生的侵蚀效果却非常可怕,还有极强的污染性,一时间很难说哪种透玉劲更加强大。 不过回气速度却是实打实的下降了不少,现在哪怕吸收了飞回的灰烬,陆曦衣体内的透玉劲依然没能回满。 ‘如果没有其他特殊效果,总体来说还是变弱了不少,不过身法和剑技大概还能使用……’ ‘只是不知道总量还能不能重新修炼回来。’ 既然现在的透玉劲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诡异的能量,再叫它透玉劲已经不太合适了,陆曦衣需要给它起一个新的名字。 ‘就叫……深渊吐息。’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这几个字,就仿佛它本就叫这个名字一般。 收回深渊吐息,接下来是关于烙印能力的测试。 陆曦衣遥遥伸出手,掌心对着树干上残留的灰烬,回忆着曾经操控灰烬的感觉。 沙沙—— 更多的灰烬从树干上脱离下来,缓缓地飘向他。 好慢…… 陆曦衣尝试加大力度,但是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 看着在半空中漂浮缓慢的一缕缕灰烬,陆曦衣有些无奈。 看来烙印是被削弱得最狠的能力了,现在虽然还能连成蛛丝状,但是已经完全不能对敌人造成伤害。 不过现在的灰烬对他来说算是一种回血回能量的存在,哪怕不能伤敌也有着足够的用途。 看来如今陆曦衣的战斗风格要从一击毙命改为打消耗战了。 嘭! 一股气浪突然以陆曦衣为中心向四周爆发,此刻就连月光也暗淡了不少。 这是他将所有灰烬以全力向四周爆发的结果,此时也顶多相当于一阵强一点的风。 最后是身体素质测试。 陆曦衣握了握拳头,走到树干前,现在的他仍然能够感受到自己腹中的食物正在被缓缓消化,转化为新生的灰烬为他提供能量。 只是这种转化速度和效率极低,根本比不上直接吸食恐惧来的快又多。 那么这具依靠灰烬提供能量的身体,还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吗? 咚。 陆曦衣一拳锤在树干上,没有动用一丝透玉劲,只是单纯的肉身力量。 ‘力气和经常锻炼的成年男性相近。’ 啪! 他又是极快的一记鞭拳抽在了树干上。 ‘爆发力也差不多,但是总感觉没使出全力。’ 抬手看了看皮肤上面刚刚被树皮擦破的伤口,陆曦衣反手隔空抓来一些灰烬融入其中,迅速将其愈合。 ‘果然,被灰烬改造之后的身体结构已经更趋近与灰烬,伤口可以直接被灰烬治愈。’ 对于这一点,陆曦衣终于感到了些许满意,这意味着自己的生存能力大幅度上升了。 至于刚刚使不出全力的原因…… 陆曦衣闭上眼睛,开始观想起一块冰凉的玉石。 这是千转透玉劲中自带的观想法,可以方便修习者更好的感应自身的情况。 配合着视界的精密搜索,陆曦衣很快就找到了可能的原因。 陆曦衣经过灰烬改造之后的身体,其微观结构已经和人类大不相同,几乎全部是由灰烬组成。 没错,是微观结构,那些所谓的原子分子已经完全被取代成了相似却又不同的物质,而这种物质与灰烬又有着相似的某种气息,这让陆曦衣不得不感叹其神奇。 这种来自涡流世界的灰烬似乎完全与自然法则相悖,可以随意的组成各种物体,甚至是生命。 也许涡流世界本身就是由灰烬构成的呢?这也说不定。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陆曦衣具有操控灰烬的能力。 也就是说,只要这个能力足够强大,他甚至可以创造一切。 不过那实在是太过于遥远,而且陆曦衣也不打算走这条道路,他现在有更好的选择。 那就是镜花口中所说的【圣法】。 话题有些扯远了,回到当下,陆曦衣已经找到了自己频频使不上力气的原因所在。 他发力的方式不对。 现在他的这具身体,可不仅仅是依靠大脑和神经来控制,而是可以双管齐下,一边利用神经控制身体,一边利用烙印能力控制组成身体的灰烬,从而达到双重叠加的效果。 身体本身的力量,再加上对身体内无数灰烬的控制力,两者相加,其效果就是…… 咔! 陆曦衣的拳头挥出了一道朦胧的残影,直接将树干上厚实的几层树皮击碎,露出后面黄白色的组织。 身体素质……有一定的提升。 缩回手,陆曦衣再度利用视界勘察了一下头顶月亮的位置。 时间太晚了,今天的测试就到这里,接下来还要去检查一下附近的地形。 想到这里,陆曦衣双脚蹬地,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 良久,一道人影渐渐出现在猎人小屋的旁边,正是刚刚回来的陆曦衣。 埃文给出的地图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黑印村到底在哪个方向,这个世界对东南西北的划分似乎和前世的有些不一样,不了解这里文化的陆曦衣根本无法做出解读。 按理说黑印村那浓郁的涡流气息应该逃不过陆曦衣的视界感应,毕竟当时相隔那么远陆曦衣都从黑印村那里感应到了埃文身上散发出的微量恐惧,所以才一路找了过来。 但是现在他反而感应不到黑印村的存在了。 这并不正常,也许正与它最近的变化有关。 不过具体怎么回事,还是要看明天的发现了。 重新在一个木制躺椅上坐好,陆曦衣停止思考,进入了深度睡眠。 【碎片】 画框之里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光滑的地板,洁白的墙壁,明亮的灯光从天蓬打下,下方坐着一个安静的小男孩。 小男孩顶着一头凌乱的黑色碎发,皮肤白皙,有着女孩子一样精致的容颜。他双眼微阖,一幅将睡未眠的样子。 铅笔最后在他没有丝毫弧度的唇角上微微一顿,然后离开了纸面。 “画完了,如何?这就是我眼中的你。” 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将手中的铅笔放回笔筒,扭头看向身旁的小男孩。 “很特别…”4号闭着眼睛对着画纸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开口。 “…也很片面。” “……”青年沉默地盯了一会儿一动不动的4号,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房间的一角,拖来了一个画架,熟练的在上面铺好画纸,然后将它摆在了4号面前。 “你也来画一幅吧。” “……画什么?”4号早已跃跃欲试,他伸手抓向画笔,但是大脑中却一片空白。 “绘画是一种创作。”青年弯下腰,在4号耳边轻声说道。 “它能把你心中所想,化作现实。” 青年伸手在4号的肩膀上按了按,旋即拿开,继续说着。 “你可以用它来记录你所感受到的,你所想象的,一切一切,什么都可以……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创作的么?” “……” 4号抬起笔,在画纸上空顿了又顿,却始终没能下去笔。 他确实能感受到好多好多东西,也曾幻想过许多。但是那些虚无缥缈,描述起来都困难的东西,怎么可能只用一张平面来表达的清楚? 说白了,他的脑海中依然一片空白,不知从何下手。 “6号……我看到的东西和你们所见的不一样……” 小男孩终究还是难以下笔,只好求助于一旁的青年。 “我知道。” 6号站在4号的身后,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所以我才会好奇,4号你所创作出来的画面,将会是怎样的。” “我……” “我能把抽象的性质具体化,也能把具体的东西抽象化。”6号听出了4号语气中的迷茫,他原地蹲下,将手插进了地面里。 奇怪的是,坚硬的地面此时却如同柔软的水面,被6号的手带起片片涟漪。 “世界在我眼里,就像是一幅可以随意修改的画。”一边说着,6号又从地面抬起手臂,掌中捧着的“地板”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滴落。 “爱露娜认为这种能力会使我们与正常人严重脱节,不利于被他人所认可,是一种病,一种在人类社会中表现异常的病。” 液体一样的地板落回地面,再次变得坚固而稳定起来。 “但是我认为这更像是一种天赋,使得我们与人类完全是不同的物种。” 6号重新从地面站了起来。 “我将整个世界放入了自己的画框之里。我所感受到的世界与人类所看到的完全是两个层面上的。” 青年将目光放在了4号的身上。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比人类高贵到哪里去,我们只是视角不一样,仅此而已。” “……只是,视角不同……” 男孩低声重复着6号的话。 “不错,4号,你要记住,我们和其他大多数人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同的。 只有视角,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青年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 “它影响的东西很多,也有很多东西能够影响它,这导致了每个人的视角都是不同的。 而我们想要与他们相处,就要学会改变自己的视角,改变自己的感受。 这一点通常很难,但是对于你,4号。你的天赋很了不起,它几乎可以包含一切的视角。 只要你肯观察,利用你那独一无二的双眼,去看,去感受。 你就能够看到无数精彩并各异的世界。” “……我的病症…很了不起?”4号一愣,没想到6号会这么说。 他一直有一种自卑的心理,觉得自己的病症毫无用处,除了能看到5号之外,与普通人一点区别都没有。 2号的意识可以在电路中随意流动,3号的能力可以引发空间坍缩,5号可以隐身,6号又可以穿墙…… 而他4号只是能够感知到近处的东西而已。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理解其他人的感受。 美妙的音乐也好,壮观的景色也罢,在他的视界中,只不过是波频不同的数据,毫无美感。 而此刻,听到了6号的说法,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因为他的视角与其他人不同,感受到的东西才不一样。 而自己的视界,则是可以包含一切视角的——一种天赋。 此刻的4号,他还不知道: 如果没有今天6号的一番话,经常一个人发呆,与其他人不合群,又缺乏大人们引导的自己,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都不会做出改变,始终沉默而不起眼的过完一生。 呆在这牢笼一般的基地内,爱露娜博士因为忙碌而疏忽了对他的关照,这种自卑只会在年幼的4号心中扎根,并且越来越深。 也许是命中注定,6号的一席话语,对4号的未来产生了几大的影响。 “……你能看到无数种不同的世界,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这说明你的人生将有无限的精彩。 我是很难做到这一点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够通过创作来让我看到那些世界。” 平日不苟言笑的6号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抚摸着身前的画纸,眼神中充斥着神往。 “透过这个画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双眼。” “……” 4号闻言,睁大双眼,他也转头面对那空白的画纸,视界似乎感知到了以往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到时候,这一幅幅画上,将会是你所感受到的无数视角所组成的世界…… 既然如此,干脆就把你的天赋叫做【视界】吧,视角的视,怎么样?” “……我该怎么做?” “就是现在这样,4号。”6号扭头看向身旁的男孩。 “以你的天赋,你本不需要转过头来看的吧?但是你却下意识地转了过来。” “……” “模仿是理解的第一步,4号,来,接下来,睁开你的双眼。” 4号深吸一口气,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缓缓加速。他有些不熟练地,一点点地撑开了自己的眼皮。 纤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一双无神的瞳孔展现在了6号的眼前。 他的虹膜是漆黑色的,如同两颗不带有一丝杂质的天然黑珍珠。 “……”男孩心中有一些不安,3号曾说过他这个样子很吓人。 虽然当时自己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什么也没说,但是却也从此再未睁开过,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此刻的视界也在告诉他,6号一直一动不动,一幅惊呆了的样子。 ……真的这么可怕么? 4号眼皮一抖,又想再次闭上。但是接下来6号说的话让他彻底呆住了。 “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 6号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的语气却充满了真诚,让人不疑有他。 “……”4号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看向一边。 于此同时,他的视界也感知到了什么东西。 房间的一角,正默默站着一个人。 ‘那是……5号?他什么时候到的?’ 意识到还有人在看这里,4号的脸一红,感到有些尴尬。 “这简直是天然的艺术品,4号。”6号收回视线,微微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你真的是男孩子么?” “……”4号低下头,没有说话。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啊,好恶心的样子。” 天花板上的扩音器突然传来了一阵少女的声音。 ‘2号姐姐?她也在?’ 4号的肩膀一缩。 6号对2号的调侃充耳不闻,他把4号那遮住视线的刘海撩到耳侧,盯着对方的双眼,轻声说着。 “好了,4号,放松,接下来你要训练的是,努力把这双眼睛……聚焦起来。” “……我试试。” 4号咽了一口唾液,他眯起眼睛,努力的感知着自己眼部的肌肉。 然后,在6号的视线中,他那双美丽无神的双眼,开始一点点,一点点地移向中心。 一点点,一点点地聚焦到…… ——————————————— 组织档案: 编号:6 病症:【画框之里】 描述:改变物质所表现出的性质,以及形态。 性格:阴沉寡言,思维怪异,做事沉稳,待人随性。对某种“美”有着狂热的追求。 评价:战斗力—强,办事能力—强,服从指数—低。 【凋零月轮】7 断剑 陆曦衣睁开眼,视线立刻聚焦到了眼前空无一物的天空之上。 “……” 他眼珠转动,看到天边几朵散淡的云彩正被初升的太阳染成橘红色。下方是绵延到远处的无垠森林。 不对……以这个视角,应该只能看到一根根粗壮的树干,和漆黑一片的森林深处。 收回视界,陆曦衣缓缓从躺椅上站起,一层细微的灰烬从他的身上脱落下来,相当于一顿洗漱。 随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深度睡眠之后的他精神十分充沛。 嘎吱—— 木屋的门被推开,老猎人埃文从里面走了出来。 “醒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陆曦衣点点头,上前协助对方开始准备早饭。 …… 很快,简单地吃完早饭,两人做好准备,走进了森林中。 现在正逢初春之季,青草刚刚冒出头,枝头的青芽也娇嫩的很。阳光从交错的枝叶之间投射下来,在地面上投射出斑斑点点的光痕。 沙沙…… 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老人用脚尖拨开地面上刚刚长出的嫩草,回头对陆曦衣说道: “就是这里,当时你就趴在这个地方。你看,还有被压伏的痕迹。” “……嗯。” 陆曦衣走上前,低身查看了一番。 涡流的气息已经很淡,模模糊糊地指向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 “黑印村,是在那个地方吧?” 他站起身,伸手指向那里。 “没错,但是还有好一段距离呢,我来给你带路。” 埃文抬起手,用开山刀一样的工具狠狠地劈开挡路的枝条,率先走了进去。 “再往里我就很少去了,但是大概的路线我还是记得的。” 埃文不时抬头看看太阳的方向,然后继续向前赶路,陆曦衣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埃文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曦衣知道他为什么停下,他从背后绕过老猎人,走到前面。 “这是……什么东西?” 老人是声音有些颤抖,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味道。 陆曦衣走向前,低头看着眼前的地面。 那里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后面是黑褐色的泥土,伴随着翠绿的草苗。前面却突兀的变成了一片漆黑,大片大片的黑色灰烬覆盖在这里,如同曾有烈火在此处灼烧过多时。 被灰烬侵蚀的土地范围成圆形,挡在两人面前,半径大概有十来米,圆圈之内毫无生机。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老猎人睁大眼睛,观察着眼前这反常的奇观。 陆曦衣却皱起了眉头,他发现自己之前感应到的涡流气息正是从眼前这片土地上散发出来的,除此之外,他几乎感受不到还有其他的方向有涡流的气息。 “这里还没到黑印村吧?” “当然,甚至可以说还有大半的路程。” “……” 怎么可能? 黑印村居然没有涡流的气息了? 明明他刚逃出来的时候那里的气息还很浓厚……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而且…… 视界似乎在眼前的这片死寂之地的中心发现了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被灰烬埋在了那里,但是离得太远,视界伸展不过去。 看形状,那个似乎是…… “……” 陆曦衣犹豫片刻,便一脚踩进了漆黑的灰烬之中。 “你小心……”埃文刚开口,就发现陆曦衣已经走进去了数米,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咽了一口唾沫,再度看向不远处的那片诡异的土地。 一股股阴森的感觉源源不断地从那里钻入埃文的脑海中,让他对眼前的地方感到无比的危险。 本能不断地在给他打信号,告诉他千万不要靠近那里。 在深山中采摘草药多年的老埃文心中很清楚,这种感觉往往只有他在面对森林中的顶尖捕食者时,才会出现,而且还不会这样的有刺激性。 可是理智又在告诉他,眼前的陆曦衣都安全的踏入其中了,那里似乎又没有什么危险。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寸步难行,根本不敢随意乱动。 他只好站在原地,遥遥看着陆曦衣好像从这片诡异之地的中心出拿起了什么东西,然后一点点弹掉上面的灰烬。 那东西反射出来的阳光照射到了他的眼中,老猎人立刻就认出了那是一把剑,从长短来看,应该就是陆曦衣口中所说的那把断剑了。 只是那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灰烬的中央? 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断剑才是那些灰烬的源头。 陆曦衣这小子,真的和他说实话了吗……? …… 陆曦衣满意地点点头,站在这片灰烬之上,他整个人都好像充满了力量,恨不得将这里吞噬一空,但是此刻他不能这样做。略感遗憾地将断剑别到后腰处,他转身走向埃文。 这时,他发现埃文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同时张嘴喊到: “陆曦衣!你……” 只是不等埃文说完,他身前铺在地上的灰烬突然涌动起来,迅速组成了一只手臂,竟是伸出了边界之外,一把抓住了老猎人的脚踝。 “……呃啊!!” 老埃文何曾见过这等诡异的现象?本来就绷紧神经的他这一下可吓得不轻,他浑身一抖,直接跌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事出突然,陆曦衣也没想到这片死寂之地对他无动于衷却会去主动攻击埃文。 或者说,这些灰烬居然看起来像是活着的?! 他二话不说,脚底扭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冲向埃文。 然而,就在陆曦衣接近那只灰烬之手的瞬间,那只手如同感受到了他的意志一样,突然溃散开来,不再攻击埃文。 “嗯?” 注意到那只手的异样,陆曦衣停下脚步,心中顿时多出不少猜测。 “呼,呼……” 可怜的老埃文连连喘着粗气,一把年纪了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没事吧?” 陆曦衣弯腰将他扶起,关切地问道。 “没受伤……就是吓坏了……”埃文似乎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下去,老脸不禁一红。 “怎么样,还要继续走下去吗?”陆曦衣用视界检查着对方的状态,发现老猎人实际上已经吓得够呛了。 “……嗯,继续。”埃文听到陆曦衣的提问,脸色立即变得坚定起来。 “哪怕有危险?” “……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只是过去远远地看一眼,确定一下那地方的状态。” 埃文弹开身上沾到的泥土,从腰间抽出一把猎刀。 “况且我还要给你带路呢,可不能半途而废。” “……”陆曦衣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这名老猎人,然后点点头。 “……好,那就多谢了。” 【凋零月轮】8 昔人已乘黄鹤去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了,那座坐落于山脚下的邪恶小村。 那吞噬过无数人的生命,连接着涡流世界的诡异之地——黑印村。 埃文从腰间抽出一个长筒状的物体,放到眼前,俯视着整个村庄。 望远镜么? 陆曦衣稍微留意了一下,便也开始用视界查看起来。 黑印村依然是那天晚上他离开时的模样,坍塌的建筑废墟,无处不在的焦痕…… 唯一的不同就是:涡流的气息已经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了。 “这是真的!黑印村真的不一样了!” 埃文放下望远镜一样的东西,发出惊叹。 “这么多年了,它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改变,而现在却……也许,这才是当年火灾之后它真实的面目吧……” 说到这里,老猎人看向陆曦衣。 “你还要继续深入吗?” “是的,我还有事要做。” “……好,那我就不再分你的心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 “我会在猎人小屋里等你几天,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没有我不在了,那你就顺着小屋后面的路一直走,不远处就是我居住的村庄,你可以去那里找我。” “嗯,我明白了。” 陆曦衣扭头看向山下,一幅准备出发的架势。 “那再见了。” “……再见。” 埃文后退几步,看着陆曦衣一点点下山的背影,又望了望远处的黑印村。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张口喊道: “小子——!” “……?” 陆曦衣回过头,看向老猎人。 “你当心点!如果你一直没回来,我一定回去找你!” “……” 陆曦衣愣了愣,然后微微一笑,他朝着埃文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下面的丛林中。 和陆曦衣挥手告别之后,老人转身走回森林,喃喃自语道: “真是疯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让人进去过,千万别出事就好……” …… 一路向山下走去,不多时,已经来到了黑印村的村口。 换了一个角度,这一仔细观察,陆曦衣立刻就看出了不对。 眼前的这副光景,如果除去漆黑的焦痕,那么就和涡流世界里被怪物攻破的黑印村废墟一模一样了。 就连外面那为了抵御怪物而建设的高高的围墙也是。 正常的村庄会把围墙修的这么高就像是城墙一样么? 这里可是现实世界,应该没有那些怪物才对。 站在黑印村外,陆曦衣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说,涡流世界和现实世界存在着一处重叠,而这个接口就是黑印村?’ ‘多年前黑印村被火灾吞噬,很有可能是被拖入了涡流之中,里面的居民消失很有可能也是被拉进了灰烬之地里。’ ‘这么多年来,黑印村一直处于虚实不定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从外面能够看到人影……’ “……”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如今陆曦衣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对情况有什么影响。 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 咔。 陆曦衣一脚踏进黑印村,踩在了这片诡异而安静的地面上。 ‘果然……’ 这里已经感受不到丝毫的涡流气息了。 嘶— 他缓缓从后腰处抽出断剑,提在手上,一步步走进黑印村的深处。 空旷的大道上只有陆曦衣一个活物,两侧是坍倒的建筑物。所有的墙壁和地面都被染上了一层焦黑色,空气中浮动着一缕缕灰烬。 这是这些灰烬也没有了涡流中的特性,只是普普通通的灰烬,不能被陆曦衣所吞噬。 ‘怎么会这样……’ 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处普通的废弃村庄,不再具有丝毫的威胁。 仿佛涡流这块“污渍”已经彻底被这个世界所驱逐出去。 陆曦衣找遍了整个黑印村,也没有发现可能是回忆中的那个人所留下的痕迹。 至于对方究竟是逃出来了,还是随着涡流一同消失了,这一点根本就无法下定论。 已经……失去联系了。 抬起头,陆曦衣看向头顶,白云千载空悠悠。 他轻轻谈了一口气。 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这片数十年来从未见过太阳的土地上,为其蒙上了一层朦胧。 这里是多么的寂静,森林里树枝摇曳的声音也仿佛被隔绝在外,正如现在陆曦衣那平静的心。 结束了。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站在废墟中央的陆曦衣,这才明确地明白了一件事。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怪物们也好,记忆中的那三个队友也好,这些都一并过去了,都已经与他彻底无关。 该笑么?还是该沮丧? 再次将黑印村逛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落下什么发现之后,陆曦衣将断剑收回原处,顺着原路离开了那里。 一步步地登上山巅,陆曦衣回过头,看向山脚下的寂静小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以后也许都不会再来了吧。 ‘记忆中的那家伙……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直到现在,陆曦衣也没能回忆起曾经在灰烬之地里的全部记忆,大部分都很模糊,但是又有一种异样的真实感。 但是毕竟他连一个具体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此刻又能做什么呢? ‘他应该有叫我等他过吧……’ “……” ‘到底说没说过?’ 陆曦衣皱紧眉头,但他越是去回忆,记忆就越是模糊遥远,有一种来拒去留的无力感。 最终,陆曦衣还是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远去。 ‘算了,先不管了,回去的时候顺路把那一片灰烬吸收了吧。’ …… …… “嗯?” 陆曦衣看着眼前凭空秃了一片的草地,有些茫然。 这里就是刚才拿到断剑的地方,他明明记得这里之前有一片灰烬,而此时却空荡荡一片。 ‘消失了?和黑印村一样,属于涡流的气息全部都消失了。’ 既然涡流对于现实世界是一种污染,那么现实世界会排斥涡流的存在似乎也不足为奇,虽然还有些无法解释的地方,但是一想到这些回去问问镜花就能得到答案,陆曦衣也便不再纠结。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没有节外生枝就好。 陆曦衣可是非常非常讨厌麻烦的人。 那么,回去和埃文汇合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凋零月轮】9 第三脉 咔! 斧子从空中落下,狠狠地劈在木桩子的中间,将其一分为二,倒在两侧。 老猎人将两半木柴抓起,随意地扔到一旁,抬头时刚好看到从森林里走出来的陆曦衣。 “嗯?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惊讶道: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陆曦衣点头,一步步走近。 “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什么变化?” “黑印村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非凡之处,现在在我看来,它就是一处普通的废墟。” “……什么?!” 埃文闻言睁大眼睛,看起来没能反应过来。 “那里可能已经……没有威胁了,我是这样想的。” 陆曦衣看向老人,他能看出对方此时心中的激动之情。 “真…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陆曦衣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是我现在过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了?” “……大概。只是我见识短浅,还不能完全肯定。” 在向镜花确认之前,陆曦衣确实不能妄下定论,只是在此之前,他有必要先做一些准备。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希望自己能够代替您在这里留守,老先生您还是先回去吧。” “……” “……” 两人都没有说话,如此沉默许久,埃文才开口道: “…你说得对,我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还是需要你这种专业的人才行。”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按在陆曦衣的肩膀上。 “虽然你我萍水相逢,但是我愿意相信你。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我一把年纪了能认识你这种奇人也算是一种惊喜吧。” 埃文看着陆曦衣那双漆黑的瞳孔,继续说道: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再加上这个地方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外人惦记的东西…… 交给你吧,明天我就离开,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可以顺着木屋后面的路去村里找我。” “……” 老猎人突然笑了笑,他摇摇头,将地上的木柴捧了起来,转身走向木屋。 “老了啊,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 …… 第二天清晨,目送老猎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之后,陆曦衣转身走进森林。 临走之前,埃文已经为他画好了附近的简略地图,并给他留下了不少干粮,哪怕他什么都不干也能在这里呆几天。 而且他也询问了一下附近可能出现的生物资料,为他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径直走了十多分钟之后,陆曦衣停下脚步,开始在四周寻找起来。 根据地图上的标识这附近应该有一处兔鼠洞。 至于兔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陆曦衣也不知道,只有先找到再说了。 不多时,他果然在一处树根地下发现了一个洞口,将手伸进去,直接就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温暖躯体。 不得不说,实在太简单了,在陆曦衣的视界笼罩之下,野兽们的一切行踪都讲无所遁形。再加上远超过一般人的实力,简简单单抓一只兔子还是很轻松的。 不过这个季节抓太多也不好,陆曦衣抓来也不是为了吃野味。 一把将物体抓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小兽便被陆曦衣提在了手中。 把它说成兔子并不太合适,虽然这小东西长了一对擅长跳跃的后肢,但是它的耳朵很短,尾巴很长,看起来更像是一只体型巨大的老鼠。 怪不得叫它兔鼠,原来是个四不像。 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异界生物,陆曦衣皱起了眉毛。 果然有点不对劲,虽然这后肢确实是擅长跳跃的结构,但是上面的肌肉相比之下实在是少了很多,根本不像是被长期使用的样子。 看来他这一趟没来错。 抓住这只兔鼠的后颈肉,陆曦衣转身离开,饶过了洞里剩下的小家伙。 过了一会儿,他又从另一个洞穴里掏出一只肥硕的兔鼠,就这样,陆曦衣一手一个,收获颇丰地回到了小木屋那里。 “叽叽……叽!” 手上的兔鼠挣扎着,身上飘出一股股美味的恐惧,不断挑逗着陆曦衣的食欲。 ‘动物也会散发出灰烬么……也对,它们都会恐惧。’ 将一只兔鼠扔进简易的木笼子里,陆曦衣提着另一只来到了木桩台前。 他可不是来吃它们的,他的目的是研究。 噌的一声抽出断剑,陆曦衣将冰冷的剑锋抵在兔鼠柔软的脖颈间。 “……” 罕见地调整了一下心态,他用剑尖划开了兔鼠的动脉。 很奇怪,杀人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陆曦衣杀这种小动物时却总是感到手软。 因为动物相对于人,是很单纯,很美丽的一种生物么? 因为主动杀这种没有抵抗力的小动物,自己就会毫无疑问的成为加害者么? 陆曦衣不是变态,亲手摧毁这种美丽不会让他感到愉悦,加害它物只会增加他的负罪感。 但是一旦开始了,他就会进入一种令人胆颤的状态。 噗。 兔鼠的皮肤被他一点点地切割开来,血水混合着脂肪从伤口中溢出,浸湿了它柔顺蓬松的体毛。 陆曦衣并不需要解刨它,只要杀死了兔鼠,他的视界就可以毫无阻碍地探入它的尸体,得到对方的一切信息。 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手中的小家伙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它疯狂地蹬着自己的后腿,爆发出了与它体型完全不相称的力量。 空气中的恐惧气息也变得愈发的浓厚,这让陆曦衣渐渐露出来享受的表情。 等了好一会儿之后,兔鼠的尸体渐渐失去了温度,充斥在它身体内的奇妙力场也终于溃散。 视界轻松的伸入了它的身体内,开始收集信息,传输到陆曦衣的大脑。 对于大部分复杂的生命体,它们在活着的时候陆曦衣的视界都是无法渗透进去的,他将阻碍视界的那种力量称为“生命力场”。 只有在生命死去一段时间之后,这种力场才会自主溃散,陆曦衣的视界也才能伸入其中。 接受到视界传来的信息之后,才刚一开始分析,陆曦衣就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这结构是怎么回事? 这兔鼠的体内充斥着大量的血管,不仅仅是动脉和静脉,还有第三种管道,覆盖在它的体内全身。 这“第三脉”极细,却又密而杂,并不传输液体,成树根状,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有趣…… 继续分析视界传来的信息,陆曦衣发现这“第三脉”似乎是以大脑和脊椎为出发点向外延伸至全身的。 这和神经有什么区别?但这东西又完全不是神经…… 经过一番仔细的对比陆曦衣发现这种脉络在兔鼠的大腿处尤为密集,在其他经常需要用到的肌肉间也是格外密集。 难道这东西是传输养分的?可是它并没有自成一个循环…… 陆曦衣沉吟了一下,感觉自己已经离答案非常接近了,他将兔鼠的尸体翻过来,用断剑割开它大腿处的皮肤,然后再把手指伸入其中。 很快,他就摸到了那些所谓的“第三脉”。 “这是……” 【凋零月轮】10 无形之力 陆曦衣将手中的“第三脉”从兔鼠体内拉出,使其暴露在光线下。阳光照射在上面,反射出淡淡的橙红色。 “……” 他轻轻拉扯了一下这团经脉,发现它们的韧性十分惊人。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陆曦衣吃惊,他真正在意的是这第三脉里面流淌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在他视界中的第三脉,是干瘪的,其内部空无一物。 可能么?体内长了无数管子,还是真空的?这有什么用? 而且陆曦衣隐约记得对方刚刚死亡之前,体表上的皮肤根本没有哪部分瘪下去,分布密集的第三脉应该是处于充盈状态的。 如果不是真空,那么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里面曾有某种陆曦衣无法理解的物质。 并且这种物质会随着兔鼠的死亡而流失。 会是什么东西呢?难道是传说中的灵魂? 不过灵魂不应该是在脉络里的存在吧?况且前世也没听说哪个人有第三脉,难道前世的人都没有灵魂? 这明显说不过去。 陆曦衣陷入了沉思,他能隐约感觉到,这第三脉中隐藏的秘密,就是他这几天来与埃文相处时感到不自在的来源。 有时候,他有一种明确的感觉,觉得身旁这个盯着自己看的老人……并不是人类。 他是无限接近于人类的,某种……其它的生物。 …… 陆曦衣将手中的尸体放下,稍微一运转体内的深渊吐息,手上的血污立刻被侵蚀殆尽,化作灰烬融入他的身体。 他站起身,走向木笼中的另一只兔鼠,试图从它身上找到一些额外的线索。 笼中的小兽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同类的下场,它眼神呆滞,用爪子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小耳朵,然后又顺了顺脸上的毛。 “……真可爱。” 陆曦衣看着兔鼠在笼子边缘蹭来蹭去,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然后伸出了“无情铁手”。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痛下杀手,而是找准位置,首先切开兔鼠大腿处的皮毛。 扒开伤口,让光线照进去,陆曦衣很快就发现了几根橙红色的第三脉。 它们与那里的肌肉几乎融为一体,随着兔鼠地挣扎而不断伸缩。 “叽!叽叽!” 小家伙发出了无异于刚才它的同类的叫声。 切断这些第三脉,陆曦衣明显察觉到兔鼠挣扎的力度小了一截。 而且第三脉的断口处也恰如陆曦衣所料,是充盈的,并且“空无一物”的。 果然……! 陆曦衣仔细观察着兔鼠的举动,过了一会儿,他伸手紧紧锁住了它的关节。 但一阵阵富有节奏性的力量依然在兔鼠的身体中不断鼓动。 奇怪的是,兔鼠的肌肉并没有明显的收缩! …… 又研究了一会儿,陆曦衣终于可以大概得出结论。 这第三脉中,装的应该是某种介质,可以用来传递某种“力”的介质。 而这种力来自于兔鼠的大脑,就像是传说中的念力一样,只不过需要依靠第三脉来传输出去。 这第三脉也好,所谓的“念力”也好,陆曦衣猜测它们的用途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不仅仅是兔鼠,如果其他生物也有第三脉……甚至这个世界的人类也有…… 这种东西的存在,绝对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 …… 手中的素材已经不允许陆曦衣再继续实验下去,同时为了避免特异性,他还需要更多的样本和数据。 不过趁这只兔鼠还活着,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陆曦衣还要拿它做一下另一个实验。 那就是现在他的深渊吐息,会对活着的复杂生物造成什么影响呢? 接下来在陆曦衣的注视下,可怜的小兔鼠又被注入了一点点的深渊吐息。 “……!”兔鼠猛地睁大眼睛,一动不动起来。 也许是用量太少的缘故,想象中对方迅速被侵蚀化作灰烬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相反的,可以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看到这里,陆曦衣不禁有点失望,没想到对死物有着巨大破坏力的深渊吐息居然对生命体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就在这时,陆曦衣突然发现手中兔鼠的生命力场竟然已经衰弱的几乎濒临溃散。 “嗯……?” 下一秒,刚刚还好端端的兔鼠突然由内而外的……裂开了。 就像在灰烬之地里所看到的那样,这只现实世界中的兔鼠,突然从体内燃起火光,迅速的自焚起来,整个身体变得如同是酥脆的碳块,直接裂开来。 “……” 散落的灰烬不等落到地上,便反向升起,融进陆曦衣的体内,化作了更多的深渊吐息。 看来,深渊吐息会首先衰减生命的整体生命力场,然后再真正攻击肉体。 若是能够激发生物的恐惧,还能够吃点“利息”。 “吃”下一整只兔鼠之后,陆曦衣感觉自己这一整天都不需要再进食了,他随手把另一只兔鼠的尸体化作灰烬,然后走回木屋,关上房门。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有几条: 等待可能也已经从黑印村逃出来的回忆中的队友。 研究异界生命。 研究自己的新身体。 尝试继续修炼“千转透玉劲”。 开始修炼拘天寂夜手。 而首先,他要先试一下千转透玉劲变成深渊吐息之后是否还能继续修炼。 盘腿端坐在床上,陆曦衣在心中缓缓观想,重新运转起了最近一直没有修炼过的千转透玉劲。 随着经脉传来阵阵酥麻感和轻微的刺痛之后,深渊吐息居然真的在陆曦衣的体内渐渐运转起来,并且还在一点点地壮大。 陆曦衣心中松了一口气,自从身体被改造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透玉劲变成了某种毒性强烈的邪功,已经不能再继续修炼,甚至可能会侵蚀自身。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这幅身体完全适应的了深渊吐息,甚至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至此,陆曦衣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和原来到人类之躯相差甚远。 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而已。 不过人不人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他觉得只要自己的意识没有被影响到,那么是人还是怪物,他自己才说的算。 “……” ‘既然透玉劲还能够继续修炼,那么拘天寂夜手的修习也要提上日程了。’ 对于这个由另一个自己所选出来的神秘技法,陆曦衣可是期待不已的。就连神秘的镜花小姐也对其评价不低,它的强大之处可见一斑。 【凋零月轮】11 拘灵 拘天寂夜手。 从它的名字来看,就知道这是一部口气极大的功决。 拘束苍穹,寂灭星夜。 猎人小屋不远处有一条小溪,而陆曦衣此时便坐在溪边的一块巨石上回忆着拘天寂夜手的纲要。 大概回忆了一遍之后,陆曦衣了解到,这部功决前期的原理主要是从频率入手,尝试与万物引发共鸣。 功决的整合者自称拘灵行者,他把世间万物描述成无数无形无相的丝线,一切存在皆有其韵律。 这些丝线交织成一面网,无数网又穿插成一块空间。 光便是沿着这些丝线进行传播的。 声波则是沿着网而延伸的。 …… 这些是只是大概的意思,其真正的内容要远比这些复杂的多,光是理论方面就让陆曦衣有些头疼,他不禁想起自己前世学习理科知识的时光。 从立意上来看,这理论有点像前世他曾接触过的“弦理论”,但是内容上又大不相同。 这部功决很多地方的描述十分模糊,一些逻辑推导所用到的前提也能难住陆曦衣半天,再加上前世根深蒂固的科学理论干扰,导致他一开始的思维模式根本转变不过来。 就这样,陆曦衣花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才勉强把理论部分的前言理解出来。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就连脚边的溪流声也似乎压低了响度。陆曦衣缓缓睁开双眼,只感觉用脑过度,意识有些晕眩。 “……” 他从巨石上站起来,平整了一下衣物,然后轻轻跃下,踏着夜色回到木屋中。 这个世界的夜晚不像前世,不仅有一轮清冷的月,还有无数飘渺的星辰。 能够一个人静静地欣赏这片美景,也是一种极端的享受。 那一道道笔直从天空垂下的星芒,在陆曦衣的视界中却是无数柔无定形,波澜起伏的“弦”。 整个星空就像是一片海洋,广袤而寂静,那一束束星光,又像是一圈圈涟漪,时而扩散,时而收敛。 视界所捕捉到的信息永远是一样的,但是心所在的方位不同,陆曦衣看到的景色便不同。 无数的视角,无数的世界,全部汇聚于他一人的双眼,这是他的“世界”。 6号曾给了他启发,就起源而言,这曾是他与6号两人的——“视界”。 利用转换视角的方法,陆曦衣将自己带入了拘天寂夜手所描述出来的世界,看到了如此壮观令人震撼的场面。 月光如同一道瀑布,不断地向下挥洒,融入世间万物。 而他周身的空气又如同一张细密而复杂的网,随着他的每一次微小的举动而波动不休。 陆曦衣轻轻勾动自己的指尖,一圈圈球形的波纹便顺着周围那松散的空气网向外蔓延扩散。 这是何等奇妙的…… 砰! 陆曦衣的脚下突然一拌,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 他瞳孔一缩,四周的波纹迅速淡去,面前露出坚实的地板。 啪。 一掌拍在地上止住自己跌倒的势头,陆曦衣回头看了一眼脚下。 那里有一个门槛。 可是刚刚陆曦衣并没有看到它。 这就是视角转换的弊端了,因为陆曦衣的大脑不能把无法理解的信息具象化出来,而他对拘天寂夜手基础理论的理解又不够通透,所以他没能把门槛的信息也具现出来,形成了一块感知空缺的区域。 常人视角就往往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因为人有很多感官,就算是不能理解的东西,只要满足反射光线,发出声音,存在体积碰撞效果等等现象中的一条,就能被察觉到。这也是他一开始能够看到灰烬的原因。 而目前陆曦衣对新的理论的理解还很片面,不知道很多东西的构成,所以看到的东西也很少。 好在他迅速切换回常人视角,才避免了自己摔倒在地的结局。 既然功决的作者自称拘灵行者,那么这种视角就叫做拘灵视角吧。 回到床上老老实实地坐好之后,陆曦衣开始像往常一样运转起千转透玉劲来,不管怎么说,深渊吐息是他现在战斗力的基础,在拘天寂夜手成型之前他说绝对不能松懈任何一方的。 没有点燃油灯,在漆黑的木屋中,陆曦衣再度切换回拘灵视角,身边立刻又被无数纤细而松垮的网所包围。 他一边修炼着千转透玉劲,一边静心感受拘灵视角下视界的种种奇妙变换,渐渐的,他陷入了沉睡。 …… “……” 陆曦衣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波纹的海洋。 ‘已经到早上了么。’ 炽热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投射进来,扭曲着名为空气的网。 这是……温度? 陆曦衣眉头一挑,没想到拘灵视角可以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内能的存在。 等等…… 窗户?! 他睁大眼睛,看向那里,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陆曦衣却又一种直觉,知道那个位置肯定有一扇窗户。 再仔细观察一阵,陆曦衣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起,多出了一些宽大厚重的弦,贯彻在天地之间,隐约勾勒出万物的轮廓。 “这是……” 他站起身,伸手向前方空空如也的地方探去,很快便碰到了一面墙壁。 同时,一圈圈的涟漪从指尖的接触点荡漾出去。 陆曦衣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勉强辨认大部分事物的存在。 明明他只是睡了一觉,既没有继续品阅拘天寂夜手,也没有自己研究一夜,但是当他一觉醒来,拘灵视角却变得更加完善了。 这说明了一点: 陆曦衣在睡觉前进入了拘灵视角,所以他同样以拘灵视角进入了梦境,然后他在梦境中依靠本能对拘灵视角进行了完善,虽然醒来之后忘记曾做了什么梦,但是那种本能依然存在。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保持什么样的视角入睡,就梦到什么视角下的梦,这是陆曦衣前世就已经发现的一个特点。 既然拘灵视角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那么拘天寂夜手的理论部分对陆曦衣来说也一定更加好理解了。 想到这一点,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曦衣迫不及待地继续回忆起拘天寂夜手的内容,试图加快进度。 果然,很多曾经看不懂,想不通的地方结合拘灵视角的变化很快就能够理解,这使得陆曦衣对这部功决的理解越来越深,而越是深入,他越能感受到这部功决的不凡之处。 就这样,白天补充能量,攻读拘天寂夜手的理论篇,夜晚修炼千转透玉劲并依靠梦境对拘灵视角进行完善。 很快,一周的时间匆匆流逝,陆曦衣修炼拘天寂夜手的进度终于再度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凋零月轮】12 震与荡 接连的一周时间里,陆曦衣不断完善自己对拘灵视角的理解,如今已经大概能够把常人视角中的所有因素全部转化过来加以具现。 而到了这一步,他终于可以真正意义上地开始修炼这部功决了。 从它的内容层次来看,似乎是要先修行前面的拘天流,然后再进阶为之后的寂夜流。 看来一切想要开始,就首先要入门拘天流。 陆曦衣通过简单的拜读,发现拘天流所发挥的主要效果是操控音波与气流,其原理便是利用肢端振动的频率引发空气网的共鸣,从而能够达到很多神奇的效果。 而想要入门拘天流,首先要学会“通感”。 这里所谓的“通感”,便是利用触觉代替视觉听觉等等,再用视觉代替其他感官的作用……如此类推,以做到一感通,万感通的效果。 这样一来,每个感官都将会以远超从前的效率运作,修习者对于周身的每一寸空间都将有着无比细腻的认知。 虽然这个能力看似与陆曦衣的视界有所重叠,但是却能弥补视界距离上的缺陷,不仅如此,视界所提供的拘灵视角还能反过来极大程度上地促进陆曦衣的修炼进度,真正地做到相互促进,事半功倍的效果。 想要达到通感的境界,首先要对自己的身体具有不低的掌控能力,能够做到单独让某个部分的肌肉发生轻微的震颤。 这一点陆曦衣已经满足了,甚至凭借着这具灰烬身体和控制灰烬的能力,他还能做的更好。 其次一点就是要锻炼自身接收神经信号并及时反馈的能力,这一点比较难,说白了就是要做到让自己的身体触觉敏锐到能够察觉音波的存在。 看到这一项,陆曦衣才明白过来当初另一个自己为什么选择了这部功决。 他本来是做不到这一条件的,但是吸收了音波甲虫掉落的余烬之后,他获得的新能力正好让他的身体对于声音这种细微的振动极为敏感,刚好满足了这一前置条件。 要是其他人,恐怕至少也要训练个百来天才能做到,而且还要看天分。 而现在的他,无需提前训练,直接就可以开始修习,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那么,开始吧! 端坐于木床之上,陆曦衣右手四指并拢,轻轻地放在了床板上。 然后他微微震动左肩的某处肌肉,让这股波动顺着自己的血管经脉、骨骼肌肉等地方一路传播,经过层层的“过滤”,最后被传导到木板之上。 接下来,在陆曦衣的拘灵视角之下,一圈圈独特的涟漪从他的指尖与床板的接触点扩散出去。 嗯? 这个波纹好像不太对…… 不等他察觉出来那里不对,无数密密麻麻的回响便立刻从四面八方被反弹回来,重新传到了他的指尖。 “……” 陆曦衣抬起指尖,回忆起刚刚自己的操作,很快便发现了不足之处。 ‘还是不够熟练……’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行尝试了,但是前几次都无一成功,想要通过左肩的发力把一股极其细微的特定波动从右手肢端传递出去,这需要无比精密的操作手法,和不知疲倦地反复尝试。 拘灵行者把这种细微的波动成为“震”。而通过将震传递到地面,则可以利用回声来侦测方圆数百米的地形,同时可以深入地下,十分实用。 这种用法被称作“地听”。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技巧被称作“空响”。 空响是利用空气网来传播大幅度的波动,并依靠类似雷达的原理来侦测空气中一切的不寻常之处,甚至包括温度湿度等信息,与地听相互补充完善。 而空响所用到的大幅度波动,被拘灵行者成为“荡”。 熟练的掌握震与荡是拘天寂夜手最为基础的部分。练到至深处可以隔空伤敌,发动音波攻击,甚至拦截光线。 …… 总结了一下自己曾经犯下过的各种失误之后,陆曦衣再次将手按在了床板之上。 嗡—— 一圈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向外快速扩散出去,又在短时间内极快地反弹回来。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多重波纹汇聚于一点的那一瞬间,陆曦衣突然睁大了双眼。 “这是……?!” 视界中显示的东西明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的大脑里却突然多出来了一份周围地形的大致模型。 猎人小屋、土地、草坪、木桩、锅炉桌椅…… 一个个轮廓出现在陆曦衣的脑海中,甚至还包括了附近地下的虫穴,植物的根系。而且其范围还在由近及远飞速扩散着。 ‘这就是地听……’ 陆曦衣愣在原地,沉迷于这种奇妙的感觉,难以自拔。 良久,他抬离右手,从床上站了起来。 缓缓将两只手举到半空中,陆曦衣闭上双眼微微勾动自己的指尖,就像是一名轻轻拨动琴弦的乐师。 “呼——” 无形的风开始在他周围悄然凝聚,就像是被搅动起来的池水,震荡不休,愈发强烈。 地听已经成功,接下来就是空响。 木屋内的风越来越烈,激荡的风波在室内反复回荡。 气流从木板之间的微小缝隙中喷射而出,撞击在室外那松散呆滞的空气网上,再度溅起一层层涟漪。 这一切的变化都在陆曦衣的脑内发生,他身上纤细的汗毛被空气网扯动得漂浮不定。 这一刻,莫说是飞絮鸟虫,就连气温湿度也在陆曦衣的感受之下一览无余。 空响……也练成了! 陆曦衣压下心头微微的激动,推开木门走出小屋,环顾四周,发现真实的场景和他刚刚通过空响还原出来的模型并不一致,但也相差不大,相信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他就可以做到彻底掌握这一技巧。 而完成了地听和空响的修习,则说明自己这几天的苦修没有白费,他已经成功打开了通感之路的大门,拘天流入门阶段的修炼进度将会突飞猛进! 陆曦衣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仰头看向天空,拘灵视角下的苍穹美轮美奂,让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天空的深邃与空寂。 这个状态下的他听不到声音,但是任何音波对他来说都是满满的信息。所以也可以说,他只能听到声音,而这声音能告诉他一切。 拘灵视角下的世界,万籁俱寂。 但又暗流汹涌。 呼—— 散去周身凝聚起来的气流,陆曦衣转身走回木屋。 最近他一直没能在梦中与镜花取得联系,距离和埃文约定好的时间大约还有一周,如果涡流的事情依然没有什么进展,那么陆曦衣只能选择先离开这里,他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从埃文居住的村庄入手,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 一转眼,又是七天过去。 【凋零月轮】13 前进 嘭!! 树林中,一大蓬火星夹杂着灰烬从陆曦衣身上爆发出来,迅速充斥四周的空气,而反观原地,只剩下两个仍在灼烧的脚印,其身已不见踪影。 在最近过去的七天里,无论是镜花也好,还是涡流也好,都没有一点点消息传来,陆曦衣也曾再度前往黑印村旧址查看,可是那里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失去了一切特殊之处,已经彻底沦为一摊普通的废墟。 快速的穿梭于森林间,陆曦衣将一路上曾散落的灰烬全部吸收,然后离开丛林回到了猎人小屋。 在这七天的适应时间里,陆曦衣成功做到了在现实世界中自主激发自己的恐惧。 曾经在涡流世界里若是心中感到恐惧,就会引发炽能,进而激发烙印获得极强的操控灰烬的能力。 而现在,在现实世界中的陆曦衣再度感到恐惧之后,产生的效果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陆曦衣只感觉自己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堕落,四周的一切都在缓缓转化为灰烬,感觉起来,就像是他把周围的现实空间直接转化成了涡流空间,无穷的恶意从这片空间中散发出来,恐吓着的一切。 鸟儿从林中惊散,走兽夹起尾巴贴地而逃,窝中的小动物瑟瑟发抖。 站在这片空间中,陆曦衣只感觉自己的烙印力量在飞速的增长,隐隐有回归到在灰烬之地中的巅峰强度。 而当他将恐惧压制下去之后,这片空间迅速被周围压合排挤,直接消失,自己的能力也在快速的消散。 总的来说,就是创造一片领域,在这片领域之下的自己会得到极大的增强。但是领域范围不大,扩散得也极为缓慢,而且还要陆曦衣不断地为其提供恐惧。 不过好歹是多了一张底牌,陆曦衣还是十分满意的。 不仅如此,在看到这幅场景之后,陆曦衣本能地联想到了镜花曾交给他的新心法: 【万物凋零】 她曾告诉自己,在梦醒之后就会了解这个心法,但是至今,陆曦衣也没有感受到与之相关的任何信息,这也是他颇为在意的一点。 吱呀—— 推开木门走进小屋,陆曦衣开始简单地收拾起来。 约定之期已经到来,黑印村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变化,所以是时候离开了。 ‘首先先去埃文老先生的村庄里和他打个招呼吧。’ 整理完一切,陆曦衣将短剑收进后腰自制的简易剑鞘中,走出小屋,关好门。 绕到小屋的后院,那里有一条曲折的小道,一直延伸到树林后面,末端被枝叶遮住。 望着前方的小路,陆曦衣深吸了一口气。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 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向前走,过了半天就有一座小村庄出现在视野的前方,再靠近点甚至还能看到一两个人影。 陆曦衣一直穿着前世的简易作战服,经过一番番的战斗早已破烂不堪,虽然有在不断用灰烬去复原修改它,但是与这个世界的风格显然依旧格格不入。 穿着这样显眼的衣服走进公众的视野中,陆曦衣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 虽然能够做到冷静地处理问题,与可怕的怪物厮杀,但是陆曦衣本身依旧是那个内向的4号,对其他的人类一直抱有一种恐惧感。 这也是为什么在灰烬之地里对他最后的考验不是诡异的现象,丑陋的怪物,死亡的危机,而是队友的信任。 陆曦衣最害怕的就是与别人相处,他尊重每一个灵魂,并且一直把自己放在很卑微的地位。 但是他尊重别人不代表别人会尊重他。 而且相互理解,相互帮助什么的…… 总之在陆曦衣看来,社交简直就是最最最麻烦的事了。 他讨厌麻烦,而人,就是麻烦之源,不是吗? 所以他必须简化自己的表达,争取做到不多半句嘴,别人都不和他说话才好。 别人讨厌他会让他伤心,因为他确实不具有恶意。 别人喜欢他会让他受宠若惊,过度紧张,反而干扰他的日常生活。 所以,他不想知道别人的想法。 陆曦衣在这方面就是一个娇性的人,他向来克服困难,但是唯独这一点,他选择了逃避。 怀着这样忐忑的内心,陆曦衣走进了村庄。 面对周围几道奇异的目光,陆曦衣选择了假装没看见。 ‘先在外面找一找埃文,如果实在找不到,再向人询问吧。’ 他是这样打算的。 还好,陆曦衣很快就在村子外围的几张木椅旁发现了埃文的身影。 那里有一小撮老人正在随意地聊着天,而老猎人埃文就在其中。 绕到人群背后,陆曦衣朝埃文招了招手。 “……哎?!” 正在听旁边一名秃顶老头吹牛的埃文突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陆曦衣,不由得一愣。 “……陆曦衣?你回来啦!” “……” 感受着好几道正在打量自己的目光,陆曦衣点了点头。 埃文立刻站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 不等陆曦衣开口,埃文一挑自己的眉毛,连忙开口道: “你瞧我这记性,来,先过来吧。” 他先是把陆曦衣推到远处,然后回头对着一众老人摆摆手。 “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 注意到众人的视线,陆曦衣回头对着他们点了下头,然后跟着远去的埃文离开。 “好了,先去我家里说。” 埃文示意陆曦衣跟上,然后绕着村庄走向另一侧。 半路上,一个青年推着一个木制手推车迎面走来,上面装着两大满满的麻袋。 “嗨!”青年笑着对埃文打了声招呼。 “呦,克里,怎么?这是新进的弯菜种子?” 埃文习以为常地摆摆手。 “是啊,这回想尝点新东西。”青年人克里点点头。 “嗯,先走了啊。” “嗯,拜。” 简单至极地一番对话过后,两拨人错身而过。 “啧啧,听到没,弯菜种子,好家伙,明年我得去蹭一蹭鲜了。” 埃文舔舔嘴唇,一幅猥琐的表情。 “……” 陆曦衣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好,前面就是我家了,”埃文伸手指着不远处一座双层的砖楼,“来,我正好也有事要和你说。” 推开门,埃文将陆曦衣带到火炉旁的桌椅前坐好,率先问道: “黑印村那边,怎么样了?你接到你的队友了吗?” “……没有,那里一切正常。”陆曦衣摇了摇头。 “一点诡异的感觉都没有了,我猜测它可能已经完全没有威胁了。” “……这样啊。” 老猎人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光。 “……这样也好,我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前几天来了一伙人,他们问我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诡异邪门的地方。” 【凋零月轮】14 安身 埃文看着坐在对面的陆曦衣,一脸严肃的说道: “他们看起来像是从别的地方赶来的佣兵,也不就知道为什么,居然打听到这里的消息,特意赶过来询问。” “……”陆曦衣目光流转,没有说话。 “不过我看他们那个样子,根本不知道黑印村的事,估计就是道听途说才过来的。我一方面是不想惹麻烦,一方面是怕影响到你,就没告诉他们具体的位置,和他们打了个马虎眼。 昨天他们就进森林了,你们没碰上吧?” 陆曦衣摇摇头,就算碰上了他也不会去接触的。 “呼……那就好,他们看上去可不太好惹,冲突起来就麻烦了。”老猎人松了一口气。 这时,二楼的一扇木门被推开,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她带着一对老花镜,身形已经有些发福。 “老头子?这位是……” “他就是陆曦衣,我提前和你说过的。”埃文扬了一下下巴,有些随意道。 “那稍等一下,我给你们倒点水。” 妇人没有理会埃文的随意,走下楼梯出了门。 不多时,她又端着两个木杯子走了回来,腾腾的热气正从杯口向外冒出。 “谢谢。”接过杯子,陆曦衣微笑着对着她点点头。 “嗯。”她也微笑回应,然后将另一只木杯放到埃文面前,转身回到楼上。 “……”看着妇人走回屋中,关好门,埃文才再次俯下身子问:“你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 陆曦衣将水杯放回木桌,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转而提问道: “……有一件事我还未向您确认,您听说过某种超出正常人范畴的特殊力量吗?” 既然有人在寻找黑印村,那么陆曦衣身负涡流之力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引来冲突,他需要先确定其他人的战斗力。 “超出……正常人……?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会类似于魔法,巫术等等正常人不会的能力的那种人。” 埃文闻言锁起眉头,他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到: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那种东西不都是神话传说里的东西吗?倒是你这样的……应该算是驱魔人吧?这就已经是我第一次见到了,之前我还不怎么相信呢。” “……” 陆曦衣愣了一下,通过第三脉,他还以为这个异世界是魔法斗气横行的那种,社会结构会有巨大的变化,甚至还有魔法学院之类的地方可以加入。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话说你们是怎么净化黑印村的啊?是有圣水什么的还是有你所说的什么魔法?” 面对埃文的提问,陆曦衣已经明白过来,这里人的普遍认知应该和前世的普通人差不多,一切超凡都仅仅止于幻想。 “……我只是会一点武力,强行闯进去之后狼狈的生存下来,然后再勉强逃出来而已。” 陆曦衣摇着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会。 “啊?这样啊,也对,哪有什么魔法。”老猎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种解释,毕竟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过谁能接触到超凡的领域。 “那你能不能说说黑印村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 “那里……有很多怪物……” 陆曦衣有些无奈,只好开始半真半假地描述起来。 …… 时间缓缓流逝,等到陆曦衣讲完,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昏沉下去。壁炉里面的火苗噼里啪啦的烧得正旺。 吱—— 客厅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女子突然拎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 她转身合上门,还没有发现家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埃文先是看了一眼陆曦衣,然后皱起眉头对着女孩说道:“你又去森林里了?我不是让你最近好好待在家里吗?” “……采点草药而已,又不会太深入啦,我就是想帮点忙嘛。” 女孩关好门,走向后门想要把手中的篮子放下,这时她才注意到坐在埃文对面的陆曦衣。 “……!?” 她呆在原地,一时间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位是陆曦衣先生。”埃文向女孩介绍道,然后看向陆曦衣。 “这是我孙女露西,不太懂事,让你见笑了。” “没有。”陆曦衣摇摇头。 “爷爷,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在森林里救下的外域人?” “是啊。” “……” 注意到陆曦衣在看自己,露西脸一红,连忙一哈腰: “你,你好……” “你好。” ‘好,好帅!黑发黑眼……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露西在心中大叫着,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陆曦衣看了一眼露西便不再注意对方,这个女孩看起来刚刚成年的样子,头发金黄,一脸雀斑,容貌一般,有些微胖,是比较常见的西方人形象,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他端起水杯静静地喝了一口。 “好了,露西,你先上去,我和陆曦衣还有事要说。” “哦,好。” 打发走女孩,埃文这才笑眯眯地凑过来。 “你们俩年龄似乎差不多,怎么样,我孙女?” “……” 陆曦衣闻言差点被水呛到,他放下杯子欲言又止,只是平淡地看着对方。 “咳咳,开玩笑的,我也知道,那丫头除了勤快也没什么优点……就是当时因为你们俩的名字有点像,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 “先不说这些,这也快到晚上了,你有什么去处没?” 陆曦衣摇摇头:“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外来人。” “那就是没地方待咯?要不在我这里住几天?” “……不会打扰到你们么。” “怎么可能?我就是闲大了才去的森林里,多一个人更好!” “……还是算了吧,我自己……” “我去跟老婆子说一声就行,看小丫头刚才那样就知道,她也绝对不会反对的。” “……那就……多谢了。”陆曦衣微微低头表示谢意。 “那行,你就先住我二儿子的房间,待会再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埃文站起身,把陆曦衣带到一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平常没怎么打扫,你先将就一下吧。” 埃文推开门,露出一个不大的房间。 “你对面是杂物间,我们的房间就在楼上,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们。” 简单地交代了一番之后,埃文转身离开。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老婆子准备晚饭,等再会叫你。” 【凋零月轮】15 技巧与招式 目送着埃文离开,陆曦衣转身扫视起整个房间。 床,桌椅,架子和衣柜……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有些角落已经有些积灰。 简单地整理一番之后,已经可以住人了。 做完一切,陆曦衣伸出指尖按在墙壁上。 嗡—— 无形的波动被传递出去,立刻覆盖了整座房子。 再确认有无异常的同时,楼上的谈话声也不可避免地被陆曦衣所感知到。 “……都和你说了,那些佣兵进了森林,那里不安全,你怎么还去?” 这是埃文的声音。 “哎呀,我知道啦爷爷,不去了不去了。”这是露西。 “不仅是森林,这两天也给我少出门,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爷爷,说起来,那个,陆曦衣先生是住在我们家了吗?” “怎么了?不欢迎人家?” “不不不,怎么会,我就是好奇,你能说说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他啊……” 立刻收回地听,陆曦衣不再关注他们的谈话。 这回的窃听只是意外,陆曦衣对地听的运用还不够熟练。即使拥有视界,平时他也是十分注意尊重别人的隐私的。 前世6号曾告诉他,视界的能力能够拨开每个人的第一层隐私,而隐私,也是人魅力的一大组成部分。 所以要做到与常人无异、去融入社会,他必须首先尊重别人的隐私,否则其他人会对他失去吸引力,这样只会淡化陆曦衣的感情。 也正是因此,陆曦衣的视界除了特殊情况,基本不会透过别人的最后一层衣服,也不会去刻意监听周围的每一个人。 不得不说,这样做之后,陆曦衣也真正地体会到了做为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感觉。 不多时,门外传来埃文的脚步声,陆曦衣知道是时候去吃晚饭了。 晚饭是烤土豆和肉汤,围着桌子坐好之后,陆曦衣还是有点拘束,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汤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里面沉着两小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还有几片菜叶,热气腾腾的,看起来让人蛮有食欲。 旁边的土豆已经烤成金黄色,上面点缀着几处黑色的焦痕,反而能够引起人想要一口咬下去的冲动。 所有的食物都加了盐,吃起来很有味道,陆曦衣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有咸淡味的食物了。 细嚼慢咽地享受着这顿简单却又令人满足的晚饭,当他吃完时,老妇人已经开始收拾起餐具来。 见到陆曦衣放下勺子,她从厨房走来准备收起他的碗盘。 “不用了,我来帮你吧。” 陆曦衣摆手拒绝了老妇人,并要求和她一起清洁用完的餐具。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我来就好。”妇人笑着摇头。 “……我不算是客人,确切的来说,我只是一名借宿者,你们慷慨地允许我在这里吃饭睡觉,如果我不能为你们做点什么,我会感到愧疚的。” “……” 妇人看着陆曦衣平静却又坚持的眼神,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会对这个年轻人赞不绝口了。 “……好吧,那就交个你啦,谢谢你呀,小伙子。” “应该道谢的是我。” …… 老妇人虽然同意了让陆曦衣帮忙,但还是在一旁为他倒了杯热水,等到他忙完之后递了过来。 “辛苦你了,你是个很好的小伙子。” “……多谢,太太你们的善良才是这一切的根基。” 接过水,陆曦衣再度表示感谢。 “哈哈,好久没人这么夸过我了。”妇人再度露出真挚的笑容。 “……”陆曦衣回以微笑。 “水壶就在外面的火架子上,你要是渴了,随时可以去接水,这个杯子就给你了。” “嗯。” 和妇人道了别,陆曦衣回到卧室,将水杯放到桌子上。 ‘刚才应该没说错话吧……’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以后还是少说点。’ 既然有了自己的房间,那么修炼的事就更不能落下。虽然说这个世界可能没有什么超自然力量,但是修炼就像是学习知识,逐渐掌握其中技能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哪怕作为一项爱好,陆曦衣也想要把拘天寂夜手修炼完全。 于是他轻抬起手,房间内的气流再次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 良久,直到整座房子中只剩下几道均匀的呼吸声之后,陆曦衣缓缓散去周身紧紧包裹着他的气流。 希律律—— 希律律—— 走到窗前,外面一片漆黑,只能借助着月光勉强看到地面上的几缕杂草。 不知名的虫子缩在洞里振动着腔体,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陆曦衣望着月光下的异界村庄,心中思考着拘天寂夜手的内容想得出神。 拘天寂夜手的基础是“震”和“荡”的掌握,它把不同的震荡频率编上不同的序号来以此区分。 相比之下,“荡”要比“震”好掌握的多。 “荡”的部分,陆曦衣现在已经大致掌握到了荡三,而“震”仅仅只能做到震一。 每一种频率的震荡都有着不同的作用,而彻底掌握每一种频率,只是基础而已。 之后更是要做到频率之间的无缝转换,左右手同时释放两种频率,甚至每根指头都在变换频率。 到了那个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大成。 不过陆曦衣也发现了一点,那就是这拘天寂夜手的内容里,居然只有技巧,没有招式。 所以就算是练至最高境界,也不会一招半式,没办法把它的作用最大化。 怪不得镜花曾说这是低端技巧的合集,不能算是一部完整的功法。 那么如果真的练成了,到时候的陆曦衣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空有一身雄厚内力的普通人,一点武功都不会。 如果想要避免这一点,这是不是意味着,他需要自己创造一些可以使用的招式呢? 想到这里,陆曦衣回过头看向桌子上已经凉了的那杯水。 现在的他对于食物和水已经没有什么需求了,光是站在这个小村子里,每一个人日常所散发出来的细微恐惧都会在陆曦衣的视界中化作灰烬,自动汇聚过来为他补充能量。 进食什么的,对于现在陆曦衣来说,只能算是一种品尝味道上的享受。 走到水杯前,陆曦衣想了想,然后将一根食指伸进了水面。 再将食指伸出来的时候,上面已经粘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接着,陆曦衣开始利用食指传输频率。 嗡——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无形的震荡之下,陆曦衣食指上的水膜居然开始自主凝聚起来,不多时,便化作了一颗圆滚滚的水珠,停留在他的指尖。 接下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对着水珠上面的空气一抓,再向前一扬。 嗖—— 水珠先是颤了颤,然后猛地飞射出去,仿佛通过空气中一条无形的管道,留下一道残影,pia的一声拍在了尽头的墙壁上。 “……” 陆曦衣看着墙壁上那小小的水斑,陷入了思考。 如果把深渊吐息注入这滴水珠的话…… 【凋零月轮】16 月蚀 眼皮有些发痒…… 拘灵视角转化完成。 陆曦衣睁开双眼,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蓝。 天亮了。 这一夜平静地过去了,昨夜的梦,内容依旧模糊不清,陆曦衣只隐约记得自己在森林中与无数的怪物厮杀,有三个身影和他并肩作战。 随着杀得越来越深入,他们也越来越分散,只到最后,只剩下陆曦衣一个人杀出了怪物的重围。 那三个人的面容全部模糊不清,陆曦衣怎么回想都记不起来。 不仅如此,他也只隐约记得最后他们三个人的嘶吼声盖过了怪物们地嚎叫。 “【数据删除】我一定会出来!我会找到你!然后……【数据删除数据删除数据删除】” “……” 陆曦衣捏了捏眼角,梦境中的场景如同被彻底抹去了一般,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但他总觉得,虽然那声嘶吼喊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但绝对是对自己说的。 他们喊的是什么? 是不是…… “路西法……” 陆曦衣张开口,念出了那个记忆中模糊不清的代称。 “咚咚……” 敲门声突然打断了陆曦衣的回忆,他抬起头,地听自然而然地发动,很快就“看”到了门外正站着的少女。 “陆曦衣大哥,起床了吗?我是露西,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嗯,我马上出去。” 回过神来,陆曦衣发现回忆已经彻底的散去了。 ‘我刚才……在想什么?’ 沉默地从床上站起来,一层淡淡的灰烬从他的身上脱落下来,被深渊吐息侵蚀消失。 陆曦衣用这一招代替了洗澡,其效果甚至比用水清洁要高效得多。 “洗漱”完毕,他走出了房间。 …… 几天过去,渐渐的,他开始熟悉起来借宿在埃文家里的生活。 他得知,埃文家算是草药世家,在埃文的回忆中,他的父亲就是一名附近有名的药剂师,不然当初也不会连夜被请到黑印村,变成一切噩梦的开端。 埃文继承了他父亲的草药知识,年轻的时候在镇子里经营一家草药馆,后来将这份工作交给了自己的二儿子,本人则和夫人一起移居村中,开始了养老生活。 露西是他二儿子的女儿,由埃文夫妇养大,懂得不少草药知识,将来也要继承她父亲的草药馆。 这些天来,除了吃饭和帮忙干活,陆曦衣有时还会跟埃文夫妇和露西学习一点草药知识。此外,他基本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修炼着拘天寂夜手和千转透玉劲,不随意出门。 村中虽然有不少人知道埃文家里住进了一个异域人,但是真正见过他的,少之又少。 这天下午,陆曦衣从埃文家的后门走出,拎着一袋药草走进了后院。 帮埃文家种种草药,也是陆曦衣的一种放松方式,后院不远处连着一处山坡,上面有一块巨石。每次忙完,陆曦衣都会靠在它上面享受一会惬意的晚风。 这也是他唯一需要出门的地方。 栽培工作是枯燥且重复的,虽然不会让陆曦衣感到劳苦,但是却有一丝淡淡的疲倦。 做完一切工作,他翻出院墙,在巨石背面找了一块柔软的草地,轻轻坐下,望着远方湛蓝色的天空出神。 日常的生活,多么平淡,在这里的日子,陆曦衣自由自在,一切时间都由他自己安排,这便是平静的美好吧。 惬意的向后一靠,陆曦衣闭上眼睛,微风抚动他的发梢,搔的他面颊发痒。 渐渐的,一股困意涌上心头。 …… “呼……呼……” 剧烈的喘息声将陆曦衣唤醒。 睁开眼,视角在不停地晃动,他只能注意到“自己”身上那对雪白的胸脯。 好吧,看来是又被拉进了“孤月剑圣”的回忆中去。 不过不要想歪,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但是紧急而危险的处境气氛,陆曦衣还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陆曦衣”伸手按在身旁的墙壁上,勉强扶稳身子,女剑圣握剑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发生了什么? 通过视界的反馈,陆曦衣很快就发现,这次的回忆既不是这位银发女子拥有天才之名的少女时期,也不是身负剑圣之名的强势时期,而是已经从亭亭玉立的少女,成长为成熟女人的她,所处的落魄时期。 从她凌乱的气息,满身的伤痕来看,此时的处境相当不妙。 “咳咳……” 吐出一口血沫,女子站稳身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此时,周围不断晃动,模糊不清的场景终于稳定下来,让陆曦衣看清了大概。 同体白色与金色相间的建筑风格,高高的天蓬,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这里也许就是所谓异界的教廷圣殿。 只是这个圣殿,已经不再纯净高洁。 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旁边一根断裂的白金柱子暗示着远处被黑暗吞噬的圣殿此时的样貌。 另一边的墙角处被黑色的甲壳所覆盖,光滑的甲壳上面,张满了深邃的空洞,里面不时伸出几根惨白色的卷须,让人联想到一种名为蓬壶的生物。 女子仍然在缓慢的向前移动着,越过几座拱门之后,她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殿堂。 大殿的正中间上方,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镂空球体。 陆曦衣能够想象的到那个球体绽放出万丈金光的神圣画面。 只是此时,它黯淡无光。 失望、痛苦、难以置信、迷茫、无助…… 见到这一幕,剧烈的负面情绪溢满了女子的内心,曾经那张冷清坚毅的面孔,此时已被泪水打湿。 即便是陆曦衣,也被这股浓浓的悲伤所感染,不再多想。 人的喜怒并不互通,但是纯粹的情感却可能相互感染。 看到别人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开朗。 看到别人遭受巨大的煎熬,自己也会下意识地收起随意的表情。 上一刻还在享受惬意生活的陆曦衣,此时的心情却也一同变得沉重起来。 女子跌坐在地上,眼中仿佛已经失去了光芒。 这时,她感觉手掌按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低下头,她看到地面睁开了眼睛,一只接着一只,曾经神圣的地面,此时却密密麻麻的裂开一条条口子,里面翻出无数混黄的眼珠,无神的四处扫视着。 “……” 女子下意识地缩回手,想要躲开,但是最终她只是麻木地看着那些眼睛,连反抗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渐渐的,地面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女子却依然在原地发着呆,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的眼神中突然生出一丝光芒。 “咳咳……咳!” 大口的血溅到了神圣的地面上,但是曾经信仰坚定的她却并没有去在意。 用剑拄着地面缓缓站起来,银发女子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神色。 “一定要……坚持下去……!” 【凋零月轮】17 泄漏 感受着心灵剧烈的震撼,陆曦衣猛地从梦中惊醒。 “……!” 这一下子把不远处正在偷偷观察这里的露西吓坏了。 因为天色已晚,露西出来叫陆曦衣回来吃饭,却正好看到他睡在巨石旁。 于是露西就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陆曦衣,直到他睁开眼睛。 但是,本该上前叫住陆曦衣的她,此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动。 陆曦衣睁开的那一双漆黑的瞳孔,如同两个深邃的漩涡,同时有一股莫名的气势从他的身上诡异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扑啦啦—— 远处森林里突然惊起大量的飞鸟,凄厉的嘶鸣声将陷入陆曦衣双眼的露西惊醒。 “哈……哈……” 心脏猛地一阵收缩,等到露西回过神来,只感觉自己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将她感染,这让她双腿发软,战栗不止。 “……” 努力迅速整理完梦境中大量的信息之后,陆曦衣才回过神来,发现不远处正在发抖的露西。 “唔……是到晚饭的时间了吗?谢谢你特地来通知我。”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裤子上的泥土。 “没……没什么……” 见到陆曦衣站起来,露西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连忙回应一句,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开。 “……” 看着跌跌撞撞的露西,陆曦衣眼中露出疑惑。 突然,他猛地呆在原地,然后一点点地,回过头看向自己刚刚躺着的地方。 那里,正陷下去一个人形的浅坑,坑内满是蠕动着的火线与纷飞的灰烬。 陆曦衣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我的能力无意识的发动了……? 还被露西发现了……” 伸手一抓,全部的灰烬迅速聚集起来,融进他的身体内。 ‘烙印能力……又变强了。’ 怎么会这样? 自从陆曦衣从涡流世界回到现实,就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他无时无刻的压制感,压制着他体内庞大的涡流之力。 而刚刚怎么会被触发?又怎么可能变强? 难道说…… ‘孤月剑圣记忆中的恐惧……被我接受了么……’ “……” 原来还可以这样…… 将自己留下的痕迹处理掉之后,陆曦衣才缓缓地回到埃文家。 在餐桌前坐好,看了一眼正在慌忙解决晚饭的露西,陆曦衣没有说话,平淡如常。 “怎么了,露西?你好像在抖?”埃文看出了异常。 少女的动作一顿。 “没,没事啊,我有点不太舒服,想赶快吃完回去休息……” “这样啊。” 埃文点点头,没有多疑。 陆曦衣则好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用着餐。 很快,露西吃完饭,逃也似的跑上了楼上。 “这孩子……” 埃文摇了摇头。 回到二楼尽头的房间,露西轻轻关上门,然后背靠着房门缓缓蹲下。 “那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 回想着今天自己突如其来的那一份深深的恐惧感,露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陆曦衣……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太危险了……我甚至都不敢看他! 不过……那也许就是传说中心动的感觉? 不对不对,那也不该这么难受呀!” 少女按着自己的胸口,依旧感觉有点气短。 喘了会儿气,露西突然觉得有点口渴,她站起来,走向自己的桌子。 当她准备拿起水杯时,她突然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水杯里的水面,此时竟然反常的波动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自动震荡起来。 “……!!” 长大了嘴巴,少女本能地联想到了陆曦衣。 “这,这又是什……?不会是……他还会呆多久啊……这下麻烦了……” 麻烦了。 ‘确实麻烦了。’ 陆曦衣收回地听,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我还有不少药理知识想要请教…… 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清洗完手中的盘子,陆曦衣拿起一旁的碗。 ‘不过她虽然怕我,但是似乎又并不是那么排斥我,奇怪……’ 想到这里,陆曦衣叹了一口气。 ‘算了,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露西那是出现幻觉了,嗯。’ 回到房间,按照惯例修炼一番之后,陆曦衣进入了深度睡眠。 …… 视界缓缓伸出体外,陆曦衣很快就感到了反常。 他没有躺在床上。 睁开眼,他环顾四周,依旧是熟悉的那个小房间,这些天居住下来,他已经隐约把这里当做了一个临时的“家”。 只是,现在他身下的,那本该是一张床的地方,此时却只剩下大团大团的灰烬,已经被侵蚀殆尽。 ‘怎么回事?我又没控制住自己的力量?’ 陆曦衣皱起眉头,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 仔细观察一阵,他发现四周的景色完全是静止的,若是集中精神去看,反而会觉得模糊不清。 ‘这是梦境?’ 刚想到这一点,一股失重感迅速包围了他。 呼! 再度睁开眼,陆曦衣立刻清醒过来,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视界延伸出去。 还是熟悉的小房间,清晨的光正从窗外投射进来,一缕一缕的,照得空气中的浮尘隐约可见。 ‘梦中梦……’ 揉了揉额头,陆曦衣翻身下床,习惯性的甩甩头,一层灰烬再度从身上脱落下来。 做完“洗漱”,他捏了捏自己已经垂到肩膀的发梢,有些无语。 ‘已经这么长了?算了,先不管。’ 将面前的头发捋到耳后,陆曦衣正准备开始清晨的修习。 “嗯?” 突然,他环顾四周,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很是别扭。 ‘我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他伸手用指甲戳进肉里,一阵尖锐的痛感明确地被传到了大脑。 ‘那就是别的原因?’ 皱起眉头,陆曦衣走向房门。 ‘先出去看看吧。’ 用手握住门把手,然后轻轻一拧。 咔嚓。 “……” 陆曦衣低下头,发现门把手直接从门板上脱落下来,被他拿在手中。 而门柄断口处的木头,竟是迅速的干枯开裂起来,短短几秒钟就已经化作了一摊粉末。 “怎么……” 刚开口,陆曦衣便感受到了一种明显的阻塞感,振动空气产生的音波竟然没等传出去几米就迅速恢复平稳与寂静。 “……” 伸出另一只手,他从门缝中将房门扒开。 吱—嘎嘎嘎——— 刺耳的摩擦声回荡在极小的范围内,就好像这个门已经几百年没有被人拉开过一样。 拉开门,正对面就是储物间,那里的门不知为何已经从门框里脱落了一半,上面满是裂痕与灰尘。 ?! 陆曦衣想要伸出视界,可是无论是视界还是震荡,全部都无法顺利的传递出去,刚刚脱离身体就会迅速的衰减。 吱—— 伸脚踩在走廊上,地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仿佛陆曦衣这一觉睡了上百年。 而且这种感觉还在不断加深。 所有的东西,都在飞速的老化着,就连陆曦衣自己,皮肤也已经渐渐显露出皱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起这个,陆曦衣更关心这座房子中的其他人。埃文夫妇,还有露西,他们都怎么样了? 【凋零月轮】18 万物凋零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之下,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陆曦衣迅速回屋将断剑取回,然后赶到楼梯口,向着二楼蹬去。 吱呀—— 吱呀—— 每一脚踩在台阶上,都要带动着整个楼梯摇晃一下,让人担心这腐朽的阶梯是否还能够支撑他的下一步前进。 注意到脚下的木板依然在不断的开裂老化,陆曦衣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高度,运起深渊吐息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越过楼梯,落到了二楼的地面。 感受着体内深渊吐息的消耗情况,陆曦衣隐约感觉有些不妙。 光是这一跳,就消耗了他近乎一半的渊息,明明这些天来他已经将储量修炼到了八个循环。 而且不仅消耗加重了,就连回气速度也大大降低,不,应该说是已经彻底不再恢复。 没有办法,陆曦衣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他首先来到的是埃文夫妇的房门前。 咚咚。 他敲了敲门,但是那点声音根本在这种环境下传播不开,陆曦衣只好直接破门而入,一肩膀将卡在门框里的门撞开,走进房间。 房间的布置非常普通,这些天来陆曦衣已经通过地听无意中将这里感知过一遍,所以他没有停留,直接走向最内侧那张双人床。 从外侧可以看到,床上一张大被子盖着两个身体,似乎夫妻俩人还没有醒来。 但是当他靠近看到对方的脸时,就算是陆曦衣,也不由得微微一惊。 被子边缘露出来的,是两个干瘪的头颅。 如同摆放百年的干尸,他们的皮肤肌肉全部腐朽凋零,只剩下骨架支撑着身体的形状。 这还没有结束,接下来,在陆曦衣的注视下,他们继续飞速的老化,逐渐化作两摊粉末,散落在同样破旧的床上。 如此诡异的场景,让陆曦衣立刻联想到了涡流世界。 ‘是涡流的影响么?可是为什么我无法使用涡流之力?’ 他握了握拳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传到心中——他的肌体和器官已经开始衰竭了。 ‘我衰老的速度似乎很慢,是因为我本身的实力原因,还是因为年轻,或是其他原因?’ 陆曦衣决定再去看看露西怎么样了。 吱呀—— 推开二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门,陆曦衣进入了少女的房间。 同样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不过此时居然能够看到呼吸的起伏。 心中一凛,陆曦衣快步走过去,发现露西竟然面色红润的依然处于睡梦中。 怎么回事…… 陆曦衣想了想,伸手在露西肩膀上拍了拍,试图叫醒她。 “嗯……” 少女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陆曦衣。 陆曦衣直勾勾地盯着露西,想要看出她有什么变化。 “哎?你……” 见到自己床前的陆曦衣,少女明显吓了一跳,她正大眼睛,还想说什么。 但是她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陆曦衣也注意到了异常之处,只见眼前的少女保持着睁大眼睛的姿势,迅速地苍老起来,转眼间便满脸褶皱,失去气息。 那双睁大的双眼,前一刻还饱含着惊讶与不解,甚至还有一丝丝娇羞,而下一秒,就变得混浊不堪。 噗。 露西脑袋一歪,倒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和埃文夫妇一样,也逐渐腐朽,化作了一摊淤粉。 陆曦衣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他面前凋零。 这个少女,前几天还在饭桌上偷偷地观察他,给他讲药理知识的时候脸红的像个西红柿…… 而现在,这就是她的结局。 陆曦衣知道,要是没有什么意外,刚才就是露西加速的一生。 人终有一死。 万物都有终结。 但是尽管如此,陆曦衣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依然感到了一丝悲意。 咔咔咔——! 脚下的地板突然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刺耳的摩擦声预示着整座房子即将坍倒的事实。 “……” 来不及多想,陆曦衣只好转身离开,奔向楼梯。 咔! 踩在台阶上的一瞬间,陆曦衣就意识到了不妙。 轰隆隆—— 整个楼梯直接断裂开来,飞散着大量的木屑要将陆曦衣彻底埋在身下。 急忙运起渊息,陆曦衣利用仅存的力气猛地扑向门外,撞开大门,他直接摔在了房子外面的院落里。 轰! 隆隆隆——! 紧接着,整栋建筑剧烈摇晃着,然后直接原地散架,彻底崩塌成一座废墟。 “……” 陆曦衣躺在地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依然有些不解。 是不是他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制造一处废墟? 处在漫天的烟尘中,陆曦衣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色,营造着一片迟暮黄昏之景。 他仰躺在院内的草地上,露出苦笑。 何曾熟悉的场景? 当初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涡流世界中的诸位友人道别的。 如今好不容易认识了几个待自己很好的人,又变成了这等下场。 陆曦衣有些明白这个世界想要告诉他什么了。 “这就是……”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苍老,这也是他终将面临的未来模样。 “……万物凋零么。” 陆曦衣扭头看向身旁,视线所及的青草迅速变得枯黄,然后化作粉末,消散于风中。 紧接着是他周围大片大片的植物,全部枯萎腐朽,似乎全感受到了一股无尽的苍凉悲意。 最后陆曦衣也衰老到手脚麻木,头脑愚钝的时期,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他,缓缓闭上眼睛。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 不知过了多久…… 陆曦衣睁开了双眼。 依旧是熟悉的小屋,熟悉的天花板。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叹了一口气。 “梦中梦中梦……” 狠狠地握住自己的拳头,感受着身体内不断涌动的力量,陆曦衣知道自己并没有变老,但是他却经历了每个人都要无奈度过的迟暮时期。 那样的无力,那样的悲凉。 正是所谓的英雄迟暮,好汉不经岁月摧。 鲜花总会凋谢,传奇也有落幕的那一天。世间存在着生与死的轮回不止,也默许着由现实走向虚无必然之路。 或许这两者本就是一体,是世间的绝对真理。 而这便是,镜花曾提到过的,最适合他的心法之一: 【万物凋零】 【凋零月轮】19 启程 这场梦境并不漫长,也没有营造出什么气氛。它只是单纯的向陆曦衣展示了一切事物走向凋零的必然过程。 但是他却莫名地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凄凉的悲意。 万物凋零,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平凡却又悲苦的心法。 这和他之前使用的伪?杀意狂潮完全不同,那是利用狂暴纯粹的杀意完全占据自己的内心,使之爆发出数倍于平常的杀伤力,同时还能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而万物凋零,更像是用自己对世间万物独到的见解引出一股浓浓的哀伤,再用这种哀伤感染他人,甚至是现实。 陆曦衣端起桌上的水杯,心中开始回想起梦中的感触。 无声无息的,水杯渐渐变得酥软,底部甚至出现了裂纹,一股腐朽的气息从中传来。 “……” 这就是心法——万物凋零。 心法的使用要求非常宽泛,它是心灵之法,因此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够静下心来,都可以将心法融入到所做之事中。 厮杀、求生、逃命…… 甚至是吃饭睡觉做梦,任何时候都可以使用心法,而其带来的效果也不尽相同。 唯一要注意的便是,一次只能同时使用一种心法,至少这是目前的陆曦衣需要遵守的规则。 万物凋零是陆曦衣现在掌握的最为完整的心法,虽然还用不熟练,但是各方面都要比之前的伪?杀意狂潮要出色的多。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尽量在日常生活中多多融入对心法的领悟以及使用,争取做到能够收放自如,强弱随心的程度。 咚,咚… 门外传来脚步声,陆曦衣知道是时候开始早饭了,他再次进行一番全面的洗漱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 今天的餐桌前,气氛与往常不太一样。 “……算算时间,再过两天就是马车经过的日子了。” 埃文喝下一大口汤,突然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陆曦衣面色不变,虽然不知道马车有什么含义,但是他也懒得去问,该了解的总会了解。 “真的?对啊,上次还是两个月前呢!” 露西接过话题,显得有些兴奋。 “嗯,怎么样,你想去不?” 埃文看向自己的孙女。 “呃……”少女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曦衣,然后才回答道: “当然想去,我早都准备好了。” “嗯……”埃文点点头,不等他开口,老妇人就接过话题:“这样也好,去镇子里帮帮你爸妈。” “没错,听说这段时间镇子上来了不少佣兵,药店那边的事正忙得很……不过你可不要过去添乱啊。” 埃文插起一块烤土豆,语重心长地对露西说道。 “怎么会添乱!我一直有在学习!草药的分类背的可熟了!”少女不喜欢老人对他的轻视。“再说了,我就是过去帮帮下手,又不是去玩……”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家露西确实很努力!”埃文大笑两声,将土豆塞进嘴里。 “……不过,爷爷,你不是……不让我这段时间出去吗?” “对啊,外面人多眼杂的,确实比较危险。” “那你还让我一个人过去?” “这不是有人陪着你吗?”埃文喝了一口汤,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然后笑眯眯地看向陆曦衣。 “怎么样?陆曦衣先生,这就是我说的机会。” “……” 陆曦衣闻言,立刻回想起几天前埃文突然找上自己的事。 当时对方告诉他如果有机会把陆曦衣送到更加热闹的镇子里,甚至繁华的大城中,问他愿不愿意去。 陆曦衣的回答是肯定的,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呆在乡下里。 而现在看来,这个马车就是一个机会。 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请问那个马车……是什么意思?”他提问道。 “马车啊,那个到处都是。我指的是佣兵马车,听说是佣兵公会创立的职业,专门负责运送前往各个地方执行任务的佣兵们。 当然,运送的可不只是佣兵,只要你付钱,顺便捎你一路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安全方面的话,同行的佣兵又不是摆设。 至于信誉问题,听说佣兵公会是个超级巨大的组织,好像是全天下佣兵的联合,反正是没出过什么问题。” 埃文想了想又补充道:“因为一般的马车夫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但是佣兵马车基本在固定的路线上是绝对不会停止运送的,即使是像我们这种偏远的山林小镇,基本两个来月就会有一辆佣兵马车通过,前往最近的小镇。 我二儿子伊塔,和他的妻子就在小镇里继承我的药店,这次把露西送过去也是为了能够缓解他们的压力。” “嗯……我会去的。”陆曦衣点点头,表示自己会与露西一同前往小镇。 “那真是太好了,到了那里你要是没地方去,直接住在药店里就行,我已经提前写好信了。” “……多谢了。” “没事没事,嗯,只麻烦你多多留意一下露西的安全就好,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还是有点担心啊……” “我会尽我所能。” “那我就放心了。”埃文笑了笑,不再多说。 “所以……我是和陆曦衣一起去……吗?” 见到事情好像已经定下来了,露西弱弱地问了一句。 “怎么,你不愿意?”埃文眉毛一挑。 “呃……没有,我……” “那就这么定了。”老猎人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 “……” 露西有些焦虑不安,她还不知道陆曦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对于这个神秘的男人依旧保留着一种淡淡的恐惧感。 陆曦衣则是单纯的有些无语,不过既然事情这么定下来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总之……” 吃完饭,埃文发表了最终总结。 “你们这几天都好好准备准备,多留意一下外面,马车可不会停留太久。” “嗯。” “嗯……” …… 转眼便是三天过去,直到一天傍晚,一辆巨大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村子的门口。 佣兵马车终于到了,明天中午之前,它就会再次踏上旅程。 而陆曦衣,也将乘上这辆马车,开始他的异界探索之旅。 【凋零月轮】20 序幕 佣兵马车在村门口修整了一晚上,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得知消息的埃文连忙让两人准备好要带的东西,第二天早上就要出发。 陆曦衣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除了他那把不知名的断剑。 这把剑陪伴着陆曦衣一同经历了很多事,虽然他不是一个怀旧的人,但是却很喜欢收藏,凡是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他都不愿意丢弃。更何况这把剑中还蕴含了浓浓的涡流气息,用途不凡。 这些天陆曦衣又重新为它做了一把皮剑套,可以很好的将它横在腰后。虽然剑身已经断裂,但是剩余的长短反而更加容易收放。 唯一的不便之处就是:这把断剑的剑柄细长,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双手大剑,但是剑身长度却完全与之不相称,这样一把怪异的断剑很容易引人注目,这是陆曦衣所不愿看到的。 ……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在埃文家吃过早饭,一行人来到村口。 不远处,一辆醒目的巨大马车就停在路边,上面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 埃文夫妇对着自己的孙女叽里呱啦地叮嘱了半天,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舍。 黑发的剑客在一旁沉默地站着,如同一名随行的骑士。 终于,时间快要到了,埃文拍了拍自己孙女的肩膀,然后走到了陆曦衣面前。 “真快呀,你又要出发了。”他微笑地看着陆曦衣。 “您给予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您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尽力完成。”他认真地回答。 “……”老猎人挑了挑眉毛,没想到临行的陆曦衣这么说。 但他想了想,最终只是笑笑:“就像我当初把你从地上抬起来一样,没什么理由。应该说在我这把年纪的时候能够遇到你这样有趣的人,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你的未来不在这里,陆曦衣。感谢你对黑印村做的一切,用我们的土话来说,祝你出门踩到兔鼠窝!嗯,那是好运的意思。” “……” 陆曦衣闻言,对着埃文夫妇微笑着一点头。 “那么,再见了。” “嗯,再见。” 道别完,陆曦衣转身来到佣兵马车的后面,此时木板已经被放下来,他用手一撑,便翻身上了马车。 “……” 露西也与爷爷奶奶道别结束,她望着马车板几乎快要到自己胸口的高度,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要帮忙么。”陆曦衣的声音响起。 “呃……谢谢……” 露西脸一白,支支吾吾地就被拉了上来。 没有理会身后不知所措的少女,陆曦衣环顾一圈四周,找了个位置坐下。 马车上已经坐好了三个人,位于陆曦衣斜对面的,是一个阴郁男子。 他大腿上绑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匕首,身后背着一把大剑,胳膊拄在两个膝盖上,双手交叉,正低着头一脸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曦衣刚刚坐下,他就将目光投了过来,但是除了身后的断剑让男人的视线停留了一瞬,对方并没有过多在意陆曦衣,哪怕他有着罕见的人种特征。 右侧并排坐着一男一女,都身穿白甲,看样子是刚执行完什么困难的任务,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口,此时已经被包扎好,正相互依偎着,让人猜测两人的关系。 他正对面坐的就是露西,少女背着一个大布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此时露西就在小心翼翼地翻着自己的包,丝毫没有在意周围都坐着什么人。 “……” 该说她是没有安全意识,还是太天真? 陆曦衣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既然有他在,这一路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咯吱—— 马车的车轮转动,缓缓向前移动起来,木板摇摇晃晃的,带动着上面的人随之颠簸不休。 扭头对着埃文夫妇招了招手,看着他们逐渐消失在视野内,陆曦衣回过头,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 小镇和村庄的距离虽然不是很远,基本一上午的时间就能到达,但是路途上对于时间的感受还是漫长的,露西很快就开始感到无聊。 她先是小心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陆曦衣,发现这个可怕的“人”此时正闭着眼睛,就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看着他的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轻微地晃来晃去,头发又不时被卷动的风吹起一撮呆呆的毛,露西心中暗自发笑。 虽然睡觉确实是个打发无聊的好办法,但是她现在可睡不着。扭头看向斜对面的那对男女,他们脸贴得很近,不时轻轻说几句话,然后再互相一笑,显得无比亲密。只是看了一会儿,露西就感到自己的面皮有点发烫。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吗? 不是亲人还可以亲密到这种地步……? 唔……说到情侣…… 想到这里,露西突然心头一跳,扭头看向对面的陆曦衣。 ‘……帅是很帅啦,但是为什么我会这么怕他呢。变得亲密什么的……果然还是做不到呢……’ 胡思乱想的少女直勾勾地盯着“睡着”的陆曦衣,并试图用这种办法消除自己心中的恐惧。 “……” 就在这时,陆曦衣毫无征兆地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瞳孔正对着露西。 !!! “呃啊……!” 聚精会神的露西再一次可怜地受到了惊吓,就连心脏都慢了半拍。 露西的惊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但是他们的视线很快又集中到了突然站起身来的陆曦衣身上。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陆曦衣并没有理会受惊的少女,他也不是因此而睁的眼。 在所有人不解的视线中,陆曦衣皱起眉头,转身看向马车的身后。 似乎是同样意识到了不对劲,背着大剑的阴郁男子一同站起身,看向陆曦衣。 “这位兄弟,怎么了?” “……” 陆曦衣没有立刻回答对方,他先是环顾四周,眼中有着明显的疑惑,还有某种更深层次的情绪。 现在的马车早已远离的来时的村庄和山林,前进在一片丘陵地带。大道的两旁只有零散的几棵树,四周的景色基本上可以一览无余。 周围什么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熟悉但是却极度厌恶的东西,正在不断靠近……… “请问这条路上,有什么危险存在么?”他回头看向站起身的阴郁男子。 “危险……”男子皱了皱眉,回答道:“这一片周围没有一处盗贼窝或是反派军营地,野生动物也没有能够威胁得到我们的存在。” 没有……? 那会是什么东西…… 陆曦衣再度回过头看向马车的后面,就好像有什么无形之物正在追赶他们一样。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他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份焦躁。 【凋零月轮】21 漆黑的线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见到陆曦衣的表情不似作假,阴沉男子迅速倾听周围。 但是无论怎样仔细,他耳边始终只有轻微的风声,别无异常。 “这位朋友,你到底听到什么了?能否具体的描述一下?” 男子自认为阅历丰厚,如果对方能够准确地描述出来,他也许能够知道一二。 “……” 可是陆曦衣并没有回答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这种玄之又玄,诡异莫名的感觉,怎样都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我们。” 良久,陆曦衣只说出这一句话,“而且速度很快。” “……” 阴郁男子看出了陆曦衣的难处,也陷入了沉默。 “神经病吧。”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那对男女中,那名女子突然开口。 “好了好了,你这暴脾气能不能改改……”一旁的男子连忙开口压制女人的情绪。 “……”陆曦衣没有回话,只是盯着马车后方,试图看出什么蹊跷。 背着大剑的男子阴沉地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也没有说话。 这确实不怪别人,任谁突然在马车上站起来胡言乱语,都不会获得其他人的信任。 但是,阴郁男子确实从刚才开始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慌,这使得他对于陆曦衣的举动从一开始就已经相信了四五成。 确实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男子察觉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对陆曦衣开口道: “朋友,如果你有什么发现,请务必告诉我。” “……一条黑色的线。” “黑色的线……?” 男子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看到了一条黑色的线?还是说他是在暗示什么东西? 他还想提问,但是陆曦衣已经无暇顾及他人了。 一条黑色的线,确实,陆曦衣的视界看到了一条细长的,黑色的直线,在那来时路途的末端不时闪烁接近。 但是那不是一条单纯的黑线,或者说它未必真的具有颜色。 它之所以呈现黑色,是因为没有一丝光芒从它所在的位置照射出来。没有光,看起来不就是黑色么? 不仅没有光线,就连从那里传来的风声,也是断断续续的。 这种场景极端不正常,就像是电视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块黑斑,如今他的视界也出现了这种问题。 当然,也许不是他的视界出了毛病。还有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空间,确实有一长条被挖去了。 但是,这真的可能么? 因为距离太远,陆曦衣的视界是无法直接伸过去的,他只能通过从远处传来的光线和声音来进行判断。 可无论他怎么感知,那里都是一片虚无。 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他的视界从来就没有感知不到的东西,顶多是因为无法理解而被他的大脑忽略掉。 要是那条黑线区域确实有什么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他应该会直接忽略掉对方才是。 但是现在他确实注意到了对方,可又感知不到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陆曦衣诧异的这几秒内,黑线再次向前闪烁了一大段距离。 这条黑线总是一闪而逝,时隔两秒左右之后,它会猛地在更接近他们的距离出现又消失。 每次它出现的位置总是与前一次的位置首尾相连,成折线型不断前进,追击着这辆马车。 陆曦衣紧紧盯着这条诡异的黑线,虽然感到诧异,但是他的心中依然冷静如初。 要说反常与诡异,他实在经历的太多了。 而面对当下这种情况,他还有一种手段可以使用。 闭上眼睛,陆曦衣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整个世界悄然一变。 无数粗细不一的弦从天空垂落下来,疏松广远的空气网充斥着整个空间。 拘灵视角,开! 在另一种不同的视角之下,陆曦衣再次看向远方那条黑线,而这一次,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整个世界都在律动着! 随着那条黑线的每一次闪烁,他看到了光线的微震偏转,空气网的定向扯动…… 看到了,他看到了真相。 不是他视界除了问题,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出了问题! 确实不断有一条空间内的所有物质,被那条黑线所抹除了。 在常人的视角之下,那条黑线中的所有光线尽被抹除,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而在拘灵视角之下,那里有一团杂乱而扭曲的漩涡,吞噬着它所经过的一切。 空气网也好,光线也罢,一切都被它所截断,等它经过之后才能够得以愈合。 它之所以成一条线,是因为它的速度太快,所以在人反应时间的限制下,只能看到一条漆黑的线。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的话…… “最多还有十几秒钟,它就会与我们相撞。” 陆曦衣突然开口,回头对着马车上的人们说道。 “你们若是相信我,我倒数三秒钟,你们就尽全力从马车上跳下去,往两侧跳,尤其是你,露西。” “哎?真的要……” 少女一脸懵逼,完全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刚刚还以为这件事与她无关。 “你有完没完了啊,莫名其妙的。” 女人终于忍耐不住,开口抱怨起来。 “三。” 陆曦衣没有回答,只是严肃的看着马车后方,心里在飞速的计算着距离与时间。 “喂,兄弟,我老婆在和你说话呢!” 碍于颜面,女人身旁的男人终于站起来为自己女人撑腰。 “……二。” 阴郁男子瞳孔一缩,隐约看到了远处一闪而逝的黑线。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他立刻弓起身子,时刻准备跳车。 “你这人能不能说句话啊,老公,我们……” “一!跳!” 陆曦衣猛地大吼一声,全力向着身侧闪去。 对面的露西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跳,甚至分了一下神。 突然,一股巨力推动着她的肩膀将她从马车上猛地带到了半空中。 是陆曦衣!他料到了露西的经验不足,提前推了对方一把! 轰!哗啦—— 耳边传来巨响声,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少女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已经摔在了地上。 噗—— 有鼓鼓囊囊的背包垫在背后,里面装满了她亲手准备的织艺品和小点心,这让她反而没受什么伤。 除了惊吓。 “哈……哈……” 露西剧烈地喘息着,使劲眨着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 碎裂的木板,四处滚动的车轮,狂奔逃命的马匹…… 什么情况? 她不是在前往小镇的马车上吗?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股股危机感不断刺激着她年轻的神经,这让她又恢复了不少体力。 这种感觉……和上回见到陆曦衣的时候何等相似! 这是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 少女睁大双眼,看向那散了架的马车,在那残破马车的正中间,正漂浮着一颗巨大的球体。 球体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光线从中射出,如同一个没有引力的黑洞。 无尽的绝望气息从那漆黑的如同深渊入口的黑洞中不断蔓延出来。 这个诡异球体正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令人胆颤的惊天恶意。 【凋零月轮】22 线虫 那条吞噬万物的,诡异的黑线,此时就悬停在众人面前,它的本体赫然是一团漆黑无光的球体。 这是什么东西? 一切光线音波,全都无法透过眼前的这片球形区域,这是一个绝对的空洞。 露西睁大眼睛盯着那个球体,却又发现自己的视线根本找不到聚焦点。 咯啦— 一旁散乱的木板被掀开,男人扶着自己的妻子从底下钻了出来。 两人都没来得及跳车躲避,再加上本就负伤,现在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是还好,刚才黑球的冲撞并没有击中他们。 “这是……什么东西?” 男子看向眼前的漆黑空间,声音颤抖。他身旁的女人也摆出了警戒的架势,明显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性。 “……”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剧烈地跳动着,滚烫的血液充斥到他们体内的每一个角落,为他们提供着充沛的精力,以全力应付眼前的危机。 是的,危机。 怪异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没有人敢分一丝的神,本能在告诉他们: 眼前的这个“物体”,是他们的天敌。 除了一个存在。 “……” 陆曦衣从身后抽出断剑举到面前,视线却偏向一边。 他在观察地上马车的零件…… ……零件不全。 黑色球体正中马车的后侧中心部位,而现在,地上并没有那一部分的碎片。 消失了? 被黑色球体击中的部分,无论是光线还是空气,甚至包括实体物质,全部消失了? 这是否意味着……对方的攻击只能闪躲,根本不可能防御的了? 不等他多想,不远处的球体突然有了新的变化。 在众人紧张地注视之下,那个球体并没有移动,而是在一点点的缩小。直到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漆黑的人形。 紧接着,黑色褪去,里面露出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 男子身披黑色长袍,一头漆黑的长发轻轻悬浮在半空中,如同活物一般不断扭动着。 他面色苍白,表情僵硬,眼瞳也是一片灰白,如同一具可以行动的尸体,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感,让人望而生畏。 几人警戒地盯着这名从漆黑球体中钻出来的古怪男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嘶—— 男子先是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品味一二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好浓的味道,就在这里,” 男子的声音很小,有一种阴森的感觉,他的眼睛也始终没有对上任何一个人,完全是在自言自语。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位吗……” 诡异男子的眼珠子终于开始转动起来,只是谁也不想被那双惨白的瞳孔盯住。 “各位好,请容我做一下自我介绍……” 他的表情依旧僵硬无比,就像是一具被人操控的人偶。 “你们可以称我为……”男子的眼珠突然盯向了不远处的露西。 “……线虫。” “!!!” 少女瞳孔一缩,只感觉那一瞬间,自己浑身上下无处不在发痒,就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在啃食她的身体一样。 仅仅是看一眼,就如此的痛苦! 露西一边沉重地呼吸着,一边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虽然感觉不一样,但是这样的特征,和陆曦衣多么相似! 不过还好已经经过了陆曦衣的“洗礼”,这一次露西很快就缓了过来。 “我是来寻找一样东西的。” 自称线虫的男子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 “你们有谁……从‘黑域’里带出了什么东西吗?”线虫环顾四周,触目之人无不避其锋芒。 说罢,他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谁的回答。 “……” 众人面面相觑,这位线虫居然可以正常交流,这本来让他们松了一口气,但是对方要找的东西他们却闻所未闻。 “……请问……您说的‘黑域’,是什么东西?” 大剑男子强忍住内心的慌乱,开口问道。 “不是什么东西……” 线虫的笑容愈发诡异。 “而是一个地方。一个……不符合常理,超脱于现实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陆曦衣,惨白的眼球仿佛看穿了一切,直击陆曦衣的灵魂。 “……” 不符合常理,超脱于现实……那不就是涡流么? 陆曦衣适当的避开对方的目光,看起来就像是被震慑到了一样。 见到这一幕,露西睁大眼睛,心中想道:‘不可能的!陆曦衣和他应该是同一个等级的!他在装傻!他很可能有办法对付这个线虫!’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线虫突然回头看向露西。 “……” 少女连忙低下头,不再胡思乱想。 ‘呃……这不关我事,陆曦衣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应该不会有事吧……?’ “黑域是很邪门的地方……”线虫收回视线,继续着他的演说。 “所以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也很危险。 我就是负责回收那些东西的人,你们应该……不会有人愿意留着那种东西吧……?” 他再度环视一周,然后闭上了眼睛。 “把那东西交给我吧,我还在赶时间。” “……” 依旧没有人说话。 陆曦衣皱起眉头,想到了很多。 ‘黑域?是指涡流世界么?可是……为什么要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 ‘我身上的灰烬算不算从黑域带出来的东西?可是那样的话不就是交出我自己么?’ ‘除此之外,似乎只有那把断剑了……’ 陆曦衣手中稳稳地握着断剑,心思却在迅速运转着。 这把断剑内含浓浓的涡流之力,只要握着它,陆曦衣的烙印能力就会得到加强。 不仅如此,它还是一把永远不会损毁的剑,只要陆曦衣向其中注入渊息,它就会立刻恢复如初。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为主要的是,这把剑是他与涡流中其他三人之间的纽带,上面的纹路篆刻着他那一路的遭遇。 这是一把回忆之剑。 ‘就算线虫要的是这把剑,难道就这么交出去?’ 陆曦衣低下头,阴影遮挡住他的面孔。 露西知道他在黑印村的事,也就是说,这一点迟早会被线虫发现。 ‘……一旦有了牵挂,就是有了弱点。我不能过于看重这把剑。’ ‘所以我应该思考的不是应不应该把它交出去……’ ‘而是就算我交出了断剑,这个线虫真的不会再带给我麻烦了么?’ ‘再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我要怎么杀死他?’ 【凋零月轮】23 直面 “快点吧,我的耐心有限。” 又过了几秒,线虫补充了一句。 “……” 陆曦衣一动不动,他在飞速思考着击杀眼前之人的可能性。 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趁线虫不注意暴起刺杀的成功率是最高的。 但是陆曦衣现在很难做到这一点。如果他的实力还保持身在涡流世界时的巅峰状态,剑技配合着心法使用,他几乎可以秒杀大部分毫无防备的同级存在。 但是现在,他不仅内劲损失了大半,其性质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曾经千转透玉劲的爆发力,现在变成了渊息这种更加持久的侵蚀效果。 他没有把握秒杀线虫。 而无法一击必杀,就意味着他需要要近距离面对线虫那诡异未知的能力,那反而更加危险。 陆曦衣现在要做的就是拖时间!时间能够揭露出来很多东西,而掌握的信息越多,他的把握就越大。 “……”佣兵夫妻中的女子突然握了握拳头,站了出来。 “……你们也看到了,这位线虫先生赶时间。要是有那种东西的话,就赶紧交出来吧!毕竟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没错!”男子附和道。 “……” 陆曦衣身上的寒毛一竖。他倒是不觉得生命最重要,既然价值观不同,那也不用听对方的话。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从来都只有那个怪异的线虫。 虽然只有一丝丝,但是陆曦衣可以肯定,从刚才开始,这四周逐渐开始弥漫起来的杀气,正来自于对方。 伪?杀意狂潮赐予了陆曦衣对于杀气的敏锐感知力,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所有人。 因为有着保护露西的承诺,他必须严密规划一下自己的打算。 就在每个人都放松了警惕,开始思考起自己的退路时,站在中间的线虫身上,突然冒出了几根黑色的长须。 呜嗡—— 紧接着在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之内,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只能呆呆地看着线虫突然再次化作一颗巨大的黑色球体,然后猛地冲了出去。 呼呼—— 狂风卷动,一段笔直的黑线迅速延伸出去几十米,然后化作一枚球体悬停在末端处。 一秒之后,远处的球体再度变回线虫本身。 “真吵。” 他神色淡漠地扣了扣自己的耳朵,然后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等不及了,还是把你们都吃了吧。” 众人睁大眼睛,看向不远处刚刚黑线经过的地方,地面上留有一道笔直光滑的沟壑,通过那对佣兵夫妻所在的位置,一路延伸到线虫的脚下。 这条路径之上,空无一物。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消失了!怎么回事?!杀人了! 露西张大嘴巴,震惊和恐惧止不住地从心底冒出。 此时的线虫,犹如一只露出獠牙的猛兽,而他所展现出来力量根本只能在传说中听闻。 “呃……啊啊啊啊!”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马车夫,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转身跑向不远处四散开来的马匹,试图逃跑。 呜嗡——!!! 又是一条黑线闪过,马车夫已经消失不见。 线虫重新出现在远方,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路径,声音有些空洞:“这个也不是。” 空气中弥漫着的恐惧猛地变得浓烈起来,这使得陆曦衣全身上下无处不感到一种无比的愉悦之感。 多么美妙的恐惧!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陆曦衣居然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伸手一把抓住不远处的大剑男子,沐浴恐惧的灰烬之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竟是直接将他抛向了不远处的露西。 “带着她,骑马跑。” !!! 大剑男子睁大眼睛,转眼间便已经飞到了露西身旁。 没有人注意到陆曦衣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原地,从线虫开始杀人起,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被陆曦衣运用到了极致。 就连本来跑到远处的马匹,也在杀意心法的驱使下飞也似地跑向了两人。 而连续两次飞出的线虫,此时已经距离几人百米开外,正是相距最远的时候! “嗯?” 线虫眯起眼睛,注意到远处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你们走,我拖住。” 陆曦衣言简意赅,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彻底收起。 他在笑?! 这种情况下,这个男子居然在笑?! 大剑男子心中窜出一股寒意,不过他虽然吃惊,但反应依旧十分迅速,几乎是扯着一脸懵逼的露西上马,他仰起鞭绳就要出发。 呜嗡——!!! 黑线闪过。 大剑男子浑身寒毛倒立,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只能下意识疯了一般地抽起手中的鞭绳。 咯噔,咯噔—— 马也开始狂奔起来,狂风迎面拍在他的脸上,这让他变得清醒了一点。 一秒,两秒…… ……我没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种被死神扼住喉咙的感觉依然若有若无,他不敢大意,只顾着骑马向前狂奔,什么都不再去想。 咯噔—咯噔—— 马蹄声逐渐远去。 确认露西已经安全之后,陆曦衣松了一口气。 “你在……庆幸什么?” 身后不远处,线虫那僵硬的声音传来,他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把时间都冻结。 “当然是……” 陆曦衣转身面向线虫。 “……不用再隐藏了。” 线虫瞳孔微缩,他感觉到了,那股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对面这个男人身上冒出。 “……” 沉默了一会儿,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果然,那东西在你手上。” 陆曦衣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 “如何,把它交给我,我们没必要成为敌人。 刚才那帮人,我自然也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线虫放缓了语气,似乎是真的想要和陆曦衣好好商量一番。 但是对方身上那几乎浓的出血的杀气,却瞒不了陆曦衣。 “如果我把它交给你……你真的能够放我们一命?” 陆曦衣语气一转,显得有些犹豫但又心动。 同时一边说着,他一边在衣服口袋里用灰烬凝结成了一颗漆黑的圆珠。 “当然,我们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同类,是比人类要高贵的多的存在,我们没必要自相残杀,你说是吧?” 线虫的语气居然带上了一点诚恳,引人信任。 “这些东西本来就会不断侵蚀持有者的心神,我前来收集它也只是为了合理的将它销毁掉而已,只是我的性子有点急罢了。” “你刚才说,同类?” “是的,从黑域出来的人身上都会散发出独特的气息,他们之间会彼此感应到对方。” ‘他就是因此才追上我的么?’ 陆曦衣暗自点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衣兜。 “我明白了,希望你没有骗我。” 他拿出了那颗刚刚造好的黑色圆珠。 “没有,怎么会?” 线虫看到那颗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火光的圆珠,呼吸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这就是我从……黑域里带出来的东西了,给你。” 陆曦衣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走向了线虫。 经过刚刚的观察,他发现对方的能力看起来简直无懈可击,百米的距离也是转瞬即逝,拉开距离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他只能先放松对方的警惕,然后近身全力释放剑技,这样才有可能伤到线虫。 一边若无其事地前进着,陆曦衣一边计算着他和线虫的距离。 十二米,十一米,十米…… 只剩十米了,就快…… 就在这时,线虫突然将注意力从圆珠上移开,看向了陆曦衣。 “等等。” “……” 陆曦衣又往前挪了半步,然后停下。 “你把它放在地上就好,我等会儿会自己去取。” 注意到两者之间的距离,线虫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几分警惕。 虽然不认为陆曦衣有能力伤到自己,但是身经百战的线虫知道,时刻保持警惕之心才是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必要准则。 他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 陆曦衣停顿了一瞬,然后自然地将手中的圆珠放在的地上。 “好了,你可以走了。” 线虫始终盯着陆曦衣的一举一动,见到他确实弯腰放下了圆珠,便挥手让他赶紧离开。 但是那股杀意始终悬停在陆曦衣的额前,很明显,拿到灰烬圆珠的下一刻,线虫就会发起攻击。 陆曦衣一点点地直起腰,心中飞速的思考着。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对我起了疑心,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靠近他。’ ‘但是这个距离依然太远了,他肯定能够反应过来。’ ‘是孤注一掷开始行动,还是继续见机行事?’ 陆曦衣彻底站起身,已经没有时间允许他继续犹豫了。 【凋零月轮】24 交锋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线虫不耐地催了催。 “……” 陆曦衣神色自然地开始后退。 还是再找机会吧,陆曦衣不习惯冒险。 等他退到了二十米开外,线虫才开始移动,不紧不慢地走到地上的圆珠前,弯腰将其捡起。 反复打量了半天,他满意地将其放入了自己的口袋中。 通体漆黑,表面又流淌着火光,陆曦衣刚刚构造出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凡品的灰烬圆珠,似乎成功骗过了线虫的随意检查。 将圆珠彻底收好之后,线虫再度看向陆曦衣。 “谢谢你的黑器,那么……” 线虫的周身迅速涌出大量的漆黑长须将他包裹。 “……再见了。” 空气中的杀意在这一刻仿佛凝成了实质! 呜嗡——! 漆黑的“光柱”猛地闪过陆曦衣的所在地! “……” 陆曦衣从未如此得接近这条诡异的黑线,它所经过之处,一切物质荡然无存,赫然形成一条真空的通道,扯动着空气网不断拉伸,填补修复着那片空间。 呼呼—— 在常人视角之下,周围的空气瞬间灌入那处真空,引发的狂风不断拉扯着陆曦衣的衣角。 但他站的很稳。 黑色球体在陆曦衣身后几十米的地方停下,重新转变为线虫本体。 “嗯?” 刚刚准备离开的线虫动作突然一僵,接着,他缓缓转身看向陆曦衣的方向。 只见那个本该消失的人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地面上的沟壑旁边,安静地看着自己。 “偏了么?那就再来一次吧。” 线虫的眼中闪过凶光,黑色再次将他覆盖。 呜嗡——! 快!快速到了极致! 超过了音速,甚至可能接近了光速! 陆曦衣完全反应不过来对方的飞行速度,线虫的速度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点动成线。 发动的同时便只能看到一条轨迹,而这条黑线也只不过是陆曦衣的视觉残留罢了。 要知道,陆曦衣可不是用肉眼去观察的! 不过它要是真的接近了光速,估计陆曦衣的大脑也不会反映出影像吧。 但是不管具体如何,线虫的攻击速度都不是陆曦衣可以躲过的。 于是黑线闪过,线虫再次出现在了轨迹的末端。 他回过头,望向自己攻击的路径。 陆曦衣依然静静地站在一旁。 “……” 线虫彻底沉下了脸。 “你……还有没交出来的黑器?” 陆曦衣闻言皱起眉头。 为什么线虫一直在强调这个“黑器”(也就是从黑域里带出来的物体)?难道这类东西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从对方的语气来看,他似乎一直把陆曦衣的力量来源看做是那所谓的“黑器”? 从一开始要的就是黑器也好,拿到黑器就立刻发起进攻也罢,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将他“吃掉”,也许是因为害怕损坏黑器么? 可是陆曦衣的能力明明大部分都是来源于自己…… “嘶——” 线虫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的表情已经再次恢复了正常。 “无妨,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旁再次涌出扭曲的黑须。 要来了! 陆曦衣的视界迅速缩回体内,注意力完全锁定住不远处的线虫。 他之所以能够在线虫的攻击之下毫发无损,不是因为对方真的打偏了,而是他找到了规律。 线虫的每次突进之后,都要回头看一眼,这说明他在攻击的瞬间是看不到东西的,没错,那个黑色球体不仅杜绝了来自外界的视线……也封闭了他自己的。 所以他在攻击之后的短时间之内,不仅不知道自己是否命中了敌人,更无法确定敌人的位置。 所以他必须要重新瞄准! 瞄准之后,化身球体,开始冲撞……这段时间虽然仅仅只有不到一秒钟,但是对于拥有环气蝶游的陆曦衣来说,却是充裕得很。 连续快速的使用蝶游,陆曦衣可以在短距离内达到几乎瞬移的效果,正好可以勉强在线虫化身黑球的过程中躲开对方预订的轨道。 就像……这样! 呜嗡——! 粗大的黑色“光柱”紧贴着陆曦衣的身侧闪过,带起一阵狂风。 不等他站稳,左侧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阵剧痛。 !!! 怎么回事!? 陆曦衣确定自己已经离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连忙低头,陆曦衣发现自己的左臂上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三只奇怪的“东西”。 它们只有筷子粗细,身躯却足足有一米多长,头部钻入了他的左臂皮肉之中,不断的在半空中扭动着自己的躯体。 这三条细长的黑线,如同身处水中的蛆虫,在空中漂浮着不断扭动,一点点地向着陆曦衣体内深处钻去。 不仅如此,刚刚线虫经过的路线上居然足足多出来十几条一样细长的黑线,它们在半空中凭空扭动,钻来钻去,一齐向着陆曦衣聚拢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 见到这一幕,绕是陆曦衣也隐隐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不过他完全没有惊慌,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陆曦衣毫不犹豫地运起了渊息。 嗞— 原本只存在于灰烬世界中的奇异危险现象,被陆曦衣带到了现实世界,并成为了他对敌的利器。 已经钻透陆曦衣皮肤的黑色线虫们首当其冲,它们仅仅僵持了半秒就被渊息侵蚀,一圈圈的火光覆盖在它们的表面,一层层的灰烬从中翻卷而出,随风飘散。 剩下的黑线虫们似乎感到了恐惧,它们立刻停止了前进,改为在他四周不断徘徊,蠢蠢欲动。 渊息引动着炽能在陆曦衣的体内不断的流动,灰烬从他身上的阴影中翩飞出来,陆曦衣回过头遥望向远处重新成型的线虫,眼眸深处有火光在闪烁。 “你这家伙……已经把黑器吸收了么……” 线虫见状,表情有些难看,但也只是一瞬间。 顿了顿,他露出一丝狞笑: “……也好,那就直接吃掉你吧……” 说罢,他的身上开始泛起黑色。 “你在恐惧。” 陆曦衣平静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他望着线虫,一丝薄薄的灰烬正从对方的身上向外扩散。 每个正常人都会恐惧,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向外散发着微弱的“灰烬”,陆曦衣所说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但是外人听起来可就不一样了。 线虫闻言,停下了周身还在扭曲的漆黑长须。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能力给了你这样的自信…… 但我的能力……是绝对的无敌。” 【凋零月轮】25 无敌 呜嗡——! 话甚至还没说完,线虫已经化身一道漆黑的长线,贯穿了一切。 陆曦衣又一次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噗噗噗—— ……攻击的一部分。 陆曦衣重新侵蚀掉钻进他体内的小型黑线虫,身上又多出来几个血洞。 线虫不紧不慢地在不远处转过身子,“像你这样的的人,我吃了不知道多少个。” 他与狼狈的陆曦衣目光再次相对。 “每一个,都让我回味无穷。” “……” 陆曦衣眯起眼睛,暗道不妙。线虫的眼神变了,不是想象中气急败坏的表情,而是一种猫弄老鼠的戏谑,还带有一丝麻木。 这个对手身经百战,对于战斗心态的把握也甚是不凡,陆曦衣的很多小手段都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接下来……”线虫对着陆曦衣伸出手掌,下一秒,只见他漆黑的长发猛地扩散开来,一根接着一根的黑线如同活物一般从中分裂下来,铺天盖地地向着陆曦衣涌去。 “……我只需要不断地消耗你,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 陆曦衣没有出声,他看着漫天的扭曲黑线,内心愈发的沉静。 不错,他现在的渊息储量还十分有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而且每次躲避对方的冲击,也需要极大的心神集中,陆曦衣很难保证自己会一直不出差错。 而一旦有半点失误,他就会尸骨无存。 保持高速的移动可以更加轻松地躲避攻击,但是这其中存在预判的问题。 敌人可以预判他的行动轨迹,这样的话他根本不可能躲得过来,而且对方也算是身经百战,很有可能存在着多重预判,这样反而会使得他的每一次躲避都和赌命无疑。 所以他只能被动地站在原地无限被对方任意消耗。 线虫的能力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似乎完全没有消耗。不仅仅是在战斗中,甚至他们相遇之前,线虫就一直在运用自己的能力赶路,能量简直无穷无尽,陆曦衣自问没有与之对耗的资本。 线虫说得对,他的能力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无敌的,吞噬万物的属性本就自带绝对的攻击和防御,再加上极致的速度,陆曦衣再强十倍也可能会被对方一击必杀。 就算对方的灵活性稍微差了一点点,不过那也仅仅是相对于他的其他方面而言,而且线虫的能力可以说是没有消耗的,那么岂不是一直莽就行了? 本就耗不过对方的陆曦衣如果再被对方释放出来的扭曲黑线纠缠住,那么战斗基本上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曦衣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拖下去,是时候结合目前的已知信息开始思考对策。 无敌…… 就陆曦衣目前的能力而言,这个能力确实是无敌的。 但是陆曦衣的对手可不是能力,而是那个使用能力的人。 人一定是有弱点的,有弱点就能够被打败,陆曦衣此刻是如此的坚信这一点。 呜嗡——! 狂风卷动,陆曦衣浑身紧绷,在原地附近不断地腾挪,高度集中地躲避着线虫那几乎无穷无尽的攻击。 呜嗡——! 呜嗡——! 认真下来的线虫何其恐怖,死神的镰刀不断地在陆曦衣的身侧划过,他根本得不到一点喘息的时间。 现在的他,已经不得不开始利用渊息来侵蚀脚下的土地,以求得那微量的灰烬补给。 陆曦衣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够让他反客为主的机会! 从刚才他就开始注意到,线虫每次的冲撞距离基本上都保持在百米左右,有时会延长,但是几乎没有缩短过。 而且每次直接攻击的轨迹都是绝对的直线,无一例外。 知道了距离,轨迹,只需要再得到方向,陆曦衣就可以预判出对方每次攻击的落脚点。 而方向也很简单,以他和线虫的位置两点之间做直线,这条直线就是下次线虫攻击的轨迹! 嗤嗤嗤! 剑光闪动,刚刚扑上来的黑线瞬间被他一刀两断,剩下的半截身体在空中渐渐燃烧,化作少量灰烬,然后再缓缓飞回陆曦衣的体内。 线虫站在远处,见到这一幕暂时停止了攻击。 “那断剑……也是一把黑器?” “……” 陆曦衣翻了一个剑花,冷冷地看着对方。 “罢了,我已经不想再冒险了,稳妥起见,直接全吃掉!” 线虫猛地睁大眼睛,漆黑的球体迅速将其裹住。 就在他的视野消失的一瞬间,陆曦衣也动了。 此时线虫和他的距离大概有60多米。 轨迹是他与线虫的连线。 线虫每次的位移距离大概为90米到100米。 线虫的攻击时间极短,忽略不计。 除此之外,线虫丢失视野之后,准备攻击加上攻击结束,最后再回头确定他的位置,考虑到对方的反应时间和反击速度,大概有最多3秒的时间。 陆曦衣出剑速度只有零点几秒,更多的是拉近距离的时间。 陆曦衣握紧剑柄,此刻浑身上下的渊息从未如此活跃过。 来了。 呜嗡——!! 黑线闪过,吞噬万物。 黑球在下一刻已经稳稳地停住,缩小、变形,然后露出里面的线虫。 一切与推演中的场景无异。 线虫回过头,寻找敌人的身影。 然后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陆曦衣。 ??! 甚至来不及惊讶,线虫完全没能明白,对方是怎么接近他的。 赶上了他的速度? 那是不可能的! 说实话,就连线虫自己都反应不过来他能力的速度,每次仅仅是使用一瞬,就已经移动了近百米,而这过程中他做了什么,飞到了那里,这些都要等他恢复过来才能知道。 也就是说,不是他控制不了黑线的方向和长度,而是他飞得太快,又没有视野,根本来不及操控。 这个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能力,难道不应该是无敌的么? 为什么? 怎么会? 看起来陆曦衣的行动完全打破了线虫的认知,这也为陆曦衣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毫不犹豫,电光火石! 噗!! 半空中传来嘹亮的尖啸声,陆曦衣手中的断剑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恢复了完整的长度,锋利的剑尖直接贯入了线虫的眼眶,从他的脑后穿出。 “呃……啊啊啊啊……!!!” 线虫面目狰狞,疯狂的尖叫着。 但他很快就叫不出来了。 嗞—— 渊息疯狂地钻入线虫的头部,侵蚀者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他皮肤翻卷,肌肉融解,两颗眼睛犹如烧焦的煤球,放出夺目的火光。 陆曦衣的双目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犹如在世魔神,他双手握剑,用力将线虫的身体向后压低。 “你……” 线虫张大嘴,缓缓发出声音。 嗯? 陆曦衣皱起眉头,他应该已经破坏掉了对方的声带。 还有,为什么渊息的侵蚀突然变得如此……缓慢? 咔。 身下的线虫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插进自己眼眶里的剑刃。 “你……提前预判了我的落脚点吧?” 线虫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到了陆曦衣的视界中。 “可惜我说过……” 线虫漫天的漆黑长发突然扭曲起来,要将他们一同包裹起来。 “……我的能力是绝对的无敌。” !!! 陆曦衣瞳孔猛地缩紧。 他要攻击了! 这个距离……!! 【凋零月轮】26 绝路 呜嗡——!!! 陆曦衣连忙调动起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量与渊息,全力发动蝶游闪向一侧。 可是还不等他的力气彻底使出来,漆黑便已经吞噬了一切。 噗。 陆曦衣跌倒在一旁,右侧身子传来一阵阵的酥麻感。 被擦中了。 大半个手掌连着半边小臂,全部消失了。 剑也是,剑身和护手都被吞噬了一大块。 “……” 没想到线虫对侵蚀的抵抗性那么强,而且即便被刺穿了大脑,依然可以思考。 有点失算。 最习惯拿剑的右手连着右臂已经不能使用,侧躺在地上感受着体内所剩无几的渊息,陆曦衣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出错了。 为了接下来的战斗,他必须开始做点什么。 线虫在远处现身,离开球体的瞬间也打了一个踉跄。他捂着已经烧焦的半张脸,面色阴沉。 ‘绝对不能再被这家伙近身了,没想到他的能力居然这么难缠,到现在还在我的体内乱窜。 不过他刚刚的那一次进攻应该已经消耗了不少能量,接下来我就用死虫来限制住他的行动…… 待到彻底镇压下来体内乱窜的能量,就将他一击必杀!’ 就在这时,线虫注意到远处的陆曦衣那里突然发生了什么变化。 只见陆曦衣身下的土地开始迅速的干枯腐朽,并一点点地在向四周延伸,一层接着一层的灰烬从大地上浮起,融入他的体内。 ‘他在做什么? 不管了,我的思路绝对没有问题。只要不能确定命中,就绝不轻易攻击。’ 想到这里,线虫张开自己的长发,一条接着一条细长的黑线从中分裂下来,涌向远处的陆曦衣。 ‘先把死虫放出来吧,看他能坚持多久。’ 漫天的死虫凭空游动,扭动着细长的身躯扑向陆曦衣,这样的场景足以吓晕胆小的普通人。 这些“死虫”具有极强的穿透能力,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它们来去自如,丝毫不会受到阻碍,只有陆曦衣的渊息能够勉强将它们侵蚀殆尽。 而且要不是陆曦衣掌握了地听,还真不能确定那些钻入地下的死虫的方位。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去对抗,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躲避。 没有办法,他用重新构造完整的剑撑起身体,迈开双腿,开始保持高速移动。 一击不成,陆曦衣再度陷入了绝对的被动之中。 剧烈的疼痛不断从右臂的断口处传来,再加上体内即将干涸的渊息…… 陆曦衣隐隐有些头晕。 不妙,情况非常不妙。 要不是陆曦衣始终保持着依靠侵蚀地面来获得微量的灰烬补给,他恐怕已经倒下了。 而且,陆曦衣发现,对方正在依靠这些死虫来限制他的活动范围,把他驱赶到特定的区域。 如果继续被这样牵着鼻子走,他就会被这无穷无尽的死虫彻底包围。 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这些死虫,还是线虫本人的攻击,都将置他于死地。 “……” 陆曦衣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因为有这样一句古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实话,我还是蛮佩服你的。” 线虫的声音远远地传递过来,不过此时的陆曦衣已经无暇去倾听。 “以这点实力,居然能够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你应该感到自豪。” 线虫冷笑着,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可惜我已经完成了身体的改造,成就了不死之身。 你对于能力的运用,还是太过于浅显了。” 线虫并不知道,利用灰烬改造自身的手段,陆曦衣在黑域中就已经用过了。 “只要再把你吃掉,我就可以和那些‘域主’们分庭抗礼…… 你必须得死!” 噗噗噗!! 话音刚落,死虫们终于突破了陆曦衣的剑光防御,扑到了他的身上。 一圈圈的死虫将陆曦衣团团包围,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陆曦衣脸色苍白,那些死虫虽然啃咬得缓慢,但是却始终没有被足量的渊息杀死。 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线虫隔着很远都能够看到对方身上所蔓延出来的那股绝望。 从黑域里走出的人,都能或多或少后面感受到他人的情绪,线虫也不例外。所以当他终于看到这一幕时,他心中了然。 结束了。 就算陆曦衣还留有余力,但是心已经死掉的他,是不会对线虫造成什么威胁的。 终于结束了。 那漫长的痛苦,无穷的压迫与无力感,都将随着这一场战斗而终结。 他已经吃了四个从黑域中逃出来的人了,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个像眼前的陆曦衣这样散发着浓郁的黑域气息。再加上那些黑器的力量,他相信,今天就是他线虫迎来蜕变的日子。 是苦尽甘来的日子! 他望着被死虫团团围住的陆曦衣,眼神中闪烁着坚毅的光。 对方已经无处可躲,这一次,绝对不会打偏! 漆黑的长须将他包裹,线虫再次化作那象征着毁灭的球体,向着陆曦衣冲撞过去。 呜嗡——! 嗡——!!! …… 黑色的球体居然反常地,缓缓在陆曦衣的面前停下,失去了一切动能。 攀附在陆曦衣身上的死虫们,也仿佛失去了一切力量,软趴趴的垂落下来。 青草在枯萎,大地在龟裂,天空中的太阳是那么的遥远,无力地撒下黄昏的光线。 枯木的影子拉的很长,最后消匿于黑暗。 陆曦衣面色苍老,静静地端坐于原地,淡然地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色。 心法— 【万物凋零】 心法想要瞬间发动是一件很难的事,更别提陆曦衣才刚刚将它学会。 多亏了线虫不再攻击,仅仅只是用威胁度较低的死虫们来骚扰,这才给了陆曦衣静下心来一心一意释放心法的时间。 万物凋零刚刚起作用的时候,效果不是很明显,仅仅是让一切变得虚弱起来,但这不仅缓解了死虫们的贴身噬咬,也让线虫降低了警惕。 接下来那股绝望的气息彻底骗过了线虫的防备,将他吸引过来。 不过陆曦衣确实没想到,这心法居然连那所向无敌的漆黑球体都能够停下来,看来操控球体的,还是里面的人。 虽然有着球体的保护,陆曦衣暂时伤不了线虫,而且心法发动之下,他自己也虚弱地很。 不过…… 拘天寂夜手! 陆曦衣抬起他干枯的左手,轻轻地往地上一拍。 无形的韵律传递交汇,只见这地面突然如同弹性十足的蹦床,居然直接将陆曦衣弹到了天空中,越过了面前的球体。 然后陆曦衣重新抓住手中的剑,解除了心法。 嗡——! 天地变色,黑球继续向前移动,闪到了很远的地方,显然线虫已经不会在陆曦衣面前再移动那么短的距离,给他增加近身的机会了。 可惜…… 感受随着心法消失而重新回到体内的力量,陆曦衣在半空中瞄准远处线虫的落脚点,狠狠地将剑劈了下去。 嗖! 【凋零月轮】27 无情者的悲鸣 嗖——! 不等线虫彻底从黑球中钻出来,破空声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边。 只见陆曦衣手中长剑由灰烬组合形成的前半段竟是整个从剑身上脱落下来,在陆曦衣剩余的全部渊息的加持之下,如同一根锐利的长矛,飞射向线虫的后心处。 陆曦衣之所以要用心法来迷惑线虫,正是因为他自己要保留这最后的一份力。 这是他最后的渊息了! 噗!! 线虫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这次的极速袭击。 锋利的剑刃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带动着他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啪! 线虫一巴掌拍在地上,撑住了自己的身体,他面目狰狞,黑色的线条开始爬上他的脸颊。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控制住了陆曦衣的所有去路,这一击明明是必中的! “我是……不死……” 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仿佛有无数虫子正在啃咬他的声带。 不等他说完,线虫口袋里刚刚从陆曦衣那里拿来的“黑器”,也就是那颗黑色圆珠,突然炸裂开来,从中喷涌出一股精纯的渊息。 嗞!! 大量的火光开始在线虫的皮肤下闪烁游走,他皮肤上的黑色线条也逐渐被火红色所取代,看起来就像是快要裂开一样。 这些火光与陆曦衣注入剑中的渊息遥相呼应,引发了某种联动效应,竟是使得他们的能量在线虫的体内尽数暴走失控,侵蚀着它们所接触到的一切。 线虫立刻反应过来,陆曦衣最开始给他的那个灰烬圆珠居然是一个陷阱?! “你……” 线虫艰难地想要从地面上爬起来,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完美地受自己掌控。 于是,他的眼神渐渐被疯狂所充斥,那是一种不顾一切也要达成目的的目光。 下一秒,海量的黑暗突然从他的身上爆发,如同无数扭曲的长须卷袭向世间万物。 “给我……死!!!” 正嘶吼着,线虫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无穷的弦与频率正充斥于陆曦衣的整个视界,他伸手抓住其中的一段网络,向回用力一扯。 反观线虫,他的整个身子竟是完全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飞向不远处的陆曦衣。 拘天寂夜手。 “呃……啊啊……” 毫无抵抗之力飞在半空中的线虫已经完全呆住了,他看到了下方陆曦衣那双冰冷的,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双眼。 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线虫的心中是如此的肯定这件事,以至于他的思想迅速被某种他本以为不会出现的情绪所充满。 那是恐惧。 浓郁的灰烬从线虫的体内逸散出来,它们在陆曦衣的眼中是那样的美味。 “不……我……” 线虫疯狂地扭动着自己残破的身体,想要离陆曦衣远一点。 可惜半空中无法借力。 这一刻的线虫是多么的无助,他就那样直冲冲地飞向下面的陆曦衣,就像是曾经他直冲冲地吃掉那些无助的人们一样。 “……” 面对这样明显决胜的画面,陆曦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线虫下落,然后在这份令人绝望的安静中,抬起了自己的拳头。 嘭!!! 一击毫无花哨的上勾拳,精准地接住了掉落下来的线虫,深深的嵌入他那柔软的腹部正中。 一圈淡淡的气浪扩散开来。 “……啊……” 线虫一点点地转过头,双眼充血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曦衣,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噗哈!!” 沉默了一秒之后,血水一样漆黑的汁液从对方的七窍中不要钱似地喷洒出来,并在半空中就化作了灰烬。 噗通。 陆曦衣嫌恶地将线虫扔到脚边,然后摆起了一条腿。 嘭!!! 线虫如同一瓶被踢漏的塑料瓶,一边喷洒着鲜血,一边在半空中变形。 此时的对方已经完全看不出几分钟之前那股从容与阴邪。 不过至少,他始终都没有要求饶的意思,他的眼中只有愤恨与疯狂。 噗… 噗噗…… 陆曦衣走到线虫身旁,看着脚下的敌人一点点地喷出身体的各种内容物。 他没有露出任何喜悦的表情,相反,他皱起了眉毛。 根据视界的反馈来看,这个线虫的身体果然有很大的问题。 他的体内到处都是之前所见到过的那种细长的黑色虫子,它们不断地在线虫的体内钻来钻去,快速愈合着一切伤痕。 当然,代价是剧烈的痛苦。 怪不得他说自己拥有不死之身,确实,陆曦衣没能在对方的体内找到一处看起来像是弱点的地方,线虫的全身上下都能够不断地自我愈合。 不过前提是没有同级别的力量的干扰。 陆曦衣的渊息就是这样一个能够打断对方自愈的能量,甚至直到现在,他刚才注入的渊息仍然在对方的体内肆意流动着,不断地侵蚀污染那些黑线,壮大自身。 ‘居然一直在忍受着如此的痛苦生活着么? 他的力量也许来自于痛苦,而他战斗起来完全没有消耗的原因就是…… ……那些痛苦都来源于他自身。’ 陆曦衣有着和线虫类似的力量来源,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能力的原理。 看来强大力量的获取也并非没有代价…… 不过陆曦衣还是不能理解一点,按理说,对方明明可以依靠不断地折磨他人来获得能量,为什么却选择始终折磨自己呢? “……” 线虫展现出来的性格草芥人命,杀人不眨眼。很难想象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去选择仅仅折磨自己。 当然,考虑到线虫一直以来那古怪的细节举动,陆曦衣心中还有一个猜测。 也许曾经的线虫不是这个样子的? 也许……这个并不是真正的线虫? “……” 能根据一点点猜测就联想这么多,陆曦衣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不过,他隐隐有一种直觉,觉得自己的感觉是没有错的,甚至是直击要害的。 噗…噗…… 线虫的身体依然在抽动着,本来他是不会直接束手就擒的,可惜陆曦衣在攻击他的时候用上了拘天寂夜手里面震荡的技巧。 这导致线虫身体内被陆曦衣攻击的肌肉会不自觉的振动起来,就像是抽筋或者战栗,它们不受线虫大脑控制地自主迎合着陆曦衣传入的频率,与他体内的渊息发生着共鸣。 所以最后的线虫才会那样的无力反抗,应该说不仅仅是渊息的功劳,拘天寂夜手这个陆曦衣才刚刚入门的功决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嗞…… 一缕黑烟升起,线虫体内溢散出来的灰烬自觉地靠拢向陆曦衣,不断为他补充着消耗掉的能量。 最后,就连他的身体也彻底被渊息侵蚀完毕,化作了一摊残骸。 至此,线虫终于被彻底消灭。 【凋零月轮】28 黑域来客 “……” 看着脚下的灰黑色残骸,陆曦衣不知该说些什么。 线虫的出现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告诉他这个世界虽然大部分人可能都没有超凡之处,但是仍有少部分人拥有着惊天的实力。 至少,绝对不止他一个人曾从涡流世界中获得过力量。 嗯……涡流在这个世界似乎是叫做“黑域”吧? 而且,从线虫的表现和曾经透露出来的信息,陆曦衣还可以分析出更多东西。 似乎这些从黑域中离开的人们都在寻找一种东西,也就是——“黑器”。 黑器指的是从黑域里带出来的物品,它们散发着浓郁的黑域气息。线虫敢肯定自己身上有黑器,应该是感受到了这股气息。 但是很明显,陆曦衣本人的气息完全不比那所谓的黑器要弱。 线虫说过,同类之间会被这股气息所吸引…… 这是不是意味着,陆曦衣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要黑器来做什么,但是他们大概率都不会抱着善意前来。 这一点陆曦衣也大概能够理解,从现在的信息来看,似乎每一个从黑域中离开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掌控了一部分人类的负面情绪。 他们能够从这种负面情绪中汲取力量,获得某种强大的能力。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些人虽然看上去是掌控了情绪,实际上却只是黑域的奴隶而已,他们必须去不断的触发这种负面情绪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从自己身上触发,或者…… 危害他人。 “……” 陆曦衣仰头看向天空,蔚蓝,宽广,太阳当头,金黄色的阳光从云彩的缝隙间穿出,一丝一缕,美轮美奂,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心法发动时的黄昏异象。 在这个表面看起来美好平静的世界内部,隐藏着这样一群人,他们曾凭借着出色的意志从黑域中生还,现在却在不断地引发争端,只为了最基本的生存。 他们的能力强大而诡异,就连身为“同类”的陆曦衣也无法预测自己遇到的下一个,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无疑是一群巨大的威胁,而无论陆曦衣身处何方,他们终究会找上门来。 而且听线虫之前所说,他的实力还威胁不到所谓的“域主”。 域主,听起来难道是指黑域的主人? 会有这样的存在么?统御着就连镜花都直呼危险的涡流? 陆曦衣开始感觉棘手了,看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仅只停留于表面…… 这个世界……也许水很深。 就在陆曦衣心里唉声叹气的时候,他的视界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嗯?” 有什么东西……在线虫已经死亡的身体中活动着。 “……” 陆曦衣张开五指,脚边的残骸迅速分解开来,露出里面的景象。 那是一根细长的黑线,如同一只普通的蛆虫一样,在地面上缓慢的蜷缩着。 虽然看起来像是由线虫所释放的那种“死虫”,但是它周围的物质却始终完好无缺,根本没有被破坏。 陆曦衣能够明确地感知到: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虫子。 但是可能么?从线虫的尸体中会凭空诞生出一只普通的虫子? 陆曦衣想了想,操控着灰烬将它托举起来仔细观察。 可是无论他怎么去看,这都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蛆虫,根本没有半点异象,甚至他还要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会不会把它弄死。 没办法,陆曦衣最终决定用灰烬将它彻底密封住,形成一个小小的球体,然后把它暂时带在身上,以后说不定会用的到。 做完这些,陆曦衣彻底将线虫尸体化作的灰烬吞噬殆尽,将自己消耗掉的能量重新补回。 然后他开始尝试着修复起自己缺失了的手掌和小臂。 正如线虫所说,改造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可以获得不死之身,陆曦衣如今的灰烬之躯也差不多是这样。虽然做不到像线虫那样大脑被刺穿都能活下来,但是利用灰烬来修复身体的伤势还是绰绰有余的,就连那些缺损的地方,都能够利用灰烬那奇特的性质进行重构。 看着开始一点点重塑起来的伤口,陆曦衣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寻找起离开的路。 根据记忆来看,顺着马车之前前进的大路一直向前走,应该就是那个目的地小镇了。 收回断剑,陆曦衣看着面前一地夸张无比的战斗残痕,暗道无力收拾,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独自一人走在崎岖的平野大道旁,天边的太阳将陆曦衣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 …… 推开熟悉的大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此时的亚托斯心中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与愉悦。 酒馆里到处都是叫嚣声和拍打撞击的声音,麦酒和烤肉的味道始终是那么的浓郁。几个来自西柏的壮汉相互撞击着酒杯,开怀大笑。还有来自拉亚美的年轻人们一声不响地坐在角落里,细心保养着自己的武器边角。 自从最近那个传闻传开之后,聚集过来的佣兵们便越来越多了,使得这个本来偏僻狭小的镇子愈发得拥挤吵闹起来。 亚托斯的进门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中,每个人最关心的都只有自己。 他没有在门口停留,熟练地绕过挡路的众人,亚托斯直奔酒馆内部的接待处。 在那里,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微笑地站在柜台后面,轻轻地擦拭着一尊玻璃酒杯。 “安妮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助!” 亚托斯立刻凑上前去,满脸都是焦急。 “哦,亚托斯先生?出什么事了?您慢慢说。” 安妮小姐似乎早就认识对方,立刻反应了过来。 “马车,佣兵马车被人袭击了……” 亚托斯迅速冷静下来,描述起事情的经过。 听着亚托斯的叙述,安妮也逐渐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明白了,请问那名留下来的先生是已注册的佣兵吗?” “呃……我不知道……” 亚托斯摇了摇头,他根本不认识陆曦衣,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把那个叫做露西的小姑娘托付给自己。 不过亚托斯是一个正直的人,虽然作为一名佣兵,“无恶不作”的标签是很难取下来的,但是他亚托斯做的任何事,首先一定会对得住自己的本心。 那个陌生的年轻人敢于独自留下来断后,至少在力所能及的层面上亚托斯不会辜负对方的期望。 “好的,我们这就派人去营救。”安妮小姐点点头,转身对着酒馆后方半掩这的门就要呼喊。 这时,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一名提着大酒杯的高挑女子,她的身材被一身皮衣紧紧包裹住,显得凸凹有致,一头金灿灿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瞳也是金黄色的,和她的长发是同一种颜色。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亚托斯甚至能隐隐看到对方眼中闪烁着的利芒。 “安妮~你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呀。” 听到这个声音,安妮小姐肩膀一耸,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凋零月轮】29 桥 “……桥姐姐,现在我没时间陪你胡闹!” 安妮嗔怪了金发女子一声,转而立刻向门后喊到: “阿伦!快出来一下!” “……”金发女子也不生气,她挑了挑眉毛,干脆往墙上一靠,一幅看热闹的架势。 不到片刻,一名高大的男子便从门后的房间里走出,他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环绕着一圈细密的纹路,身上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出什么事了?安妮小姐?” “我们的马车在附近的平野上遭人袭击了,你赶快带两个人前去查看情况,并给予支援!” 说罢,她看向柜台前的亚托斯。 “这位先生会给你们带路的。” “明白了。” 高大男子阿伦看了一眼亚托斯,转身就要回去叫人。 “……等等!” 亚托斯突然开口,制止了对方。 “我可能还没有说明白……敌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什么意思。” 阿伦回过身,目光紧紧盯住亚托斯。 “……”亚托斯只感觉自己的额头开始疯狂分泌汗水,但是出于谨慎和责任,他必须开口。 “对方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实力却是我所见识过的最为诡异的存在,如果我的直觉没有出错,他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你是说……我不行?” 阿伦眯起眼睛,无形的力量迅速涌向亚托斯,使得他呼吸困难起来。 “我……” 亚托斯额上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全力抵抗着这股压迫力。 “描述一下敌人的能力。”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阿伦的气势,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金发女子将手中的大酒杯放在柜台上,她看向亚托斯,目光认真。 “呼……是这样的……” 亚托斯开始详细地描述起他所见到线虫的恐怖之处,而听着听着,周围人的面色也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一派胡言,我看你是喝多了跑来撒野的。” 阿伦冷哼一声,面色冰冷。 “……” 金发女子“桥”没有吱声,她神色自若地抬起酒杯,闭上眼睛慢慢地喝了一口。 “……嗯……亚托斯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安妮面露难色,她和亚托斯也算是熟悉了,对方不应该和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啊…… “绝对属实,我用自己的名誉担保!”亚托斯的语气焦急起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他潜意识里不觉得陆曦衣能够在那个线虫的手下坚持这么久,但是他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因为他知道,有些时候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哼,按你那么说,那个什么线虫,至少也是传说中的神魔术士之类的存在了,你在开玩笑么?” 阿伦不耐地开口,看来他的怒气还没有彻底平复下来。 说罢,他转过头不再多看亚托斯一眼。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恐怕我们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前去支援的。” 安妮的声音有些为难,作为一名被佣兵公会总部下派的接待人员,她的消息不可谓不灵通,所以也曾经听说过一些类似的传闻。此时她其实已经有些相信亚托斯的话了,但这实际上也算是她第一次直面去处理这样的事件,再加上这里本来就只是一个小镇里的佣兵酒馆,连公会的分部都算不上,除了阿伦根本就没有拿的出手的战斗力。 所以她只能说自己无能为力…… 哎?等等…… 安妮眼睛一睁,下意识地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在那里不紧不慢品酒的金发女子“桥”。 麦酒有什么好品的?!你哪次不是大口大口地干了? 安妮的脸皮抽了抽,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说起来,自己和桥相识已经有几年了,但是她却始终看不透这个奇怪的金发金瞳女子。 至少对方来无影去无踪的,做的事也大多数都保密,但是她拜托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完不成的。这使得安妮对于桥的印象始终都保留着一个:神秘而强大。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桥突然就过来找自己了,要是拜托她来完成这件事的话…… 不行,不行,如果亚托斯先生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可就太危险了!谁去都不顶用呀! 安妮收回视线,再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啪。 一只洁白的手突然在她的肩膀上一拍。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 桥露出了安妮熟悉的微笑,她伸手指向亚托斯。 “你带我去,没问题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桥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 安妮愣在原地。 ‘我刚才有做什么决定……吗?’ 亚托斯也是一愣,他扭头看向安妮,以寻求回复。 “呃…那…你就听她的吧……” 安妮也是有点头脑发昏,不过她知道桥决定的事一般都改变不了。 哎呀不管了,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的职责范围了! 安妮颇为头疼的想着。 这回倒是一旁的阿伦不乐意了:“桥姐?!你真的就跟他走了?” 金发女子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急匆匆地把酒杯里剩下的麦酒一饮而尽,然后豪气地把它往柜台上一拍。 “少废话!你要真不信不会一起过去看看?” 她把嘴角粘上的酒滴舔掉,眼睛中冒出兴奋的光。 “带路,出发!” …… 咯噔,咯噔…… 匆忙的马蹄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 此时的太阳已经缓缓移至天空正中,时间已接近中午。 亚托斯、阿伦还有桥三人沿着大路骑马飞驰在平野上,周围的景色迅速向后掠去。 他们已经前进了一段时间,听亚托斯说,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他们遇袭的方位了。 就在几人都打起精神的时候,前方的路旁突然多出了一个孤零零人影。 那是一名面色平静的男子,他不紧不慢地迎着三人走来,腰间束着一把怪异的断剑。 正是独自返回的陆曦衣。 “什么人?” 桥眯起眼睛,她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气势。 “……停!等一等!” 比起桥,亚托斯离得更近才看清对方的特征,之后便连忙大喊起来。 只见他迅速停住马,翻身下来跑到那人面前。 “是你……!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亚托斯显然认识这个古怪的男子,而且从他的语气上来看,难道这个人就是那个留下来断后的陌生人? 金发女子桥扬起眉毛,饶有兴致地观察起不远处的那名男子。 这个气息…… 桥摸了摸下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所谓的“断后”……不会是真的“断”了吧?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 那个男子是这样回答的。 “……嗯?” 待到那个人终于抬起头,桥突然注意到对方的眼眸和头上的碎发都是一样的黑色。 这一发现,让她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头发和眼瞳是同一种颜色…… ……是巧合么? 【凋零月轮】30 抵达 亚托斯和陆曦衣骑马走在去往小镇的路上。 此时阿伦和“桥”小姐并没有与他们同行,这是因为她们正在前往马车的受袭地做调查。 “侥幸躲过线虫的几次攻击之后,对方突然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走了。” 这是陆曦衣在面对他们询问时,所描述的战斗过程。 暂且不提此话可信度如何,就是陆曦衣那天塌不惊的脸,都让人感觉难以置信。 要不是亚托斯知道陆曦衣从一开始就是这副表情,那可就真的是解释不清了。 不过…… 亚托斯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望风景的陆曦衣,感到莫名的古怪。 这么年轻的样子,经历了那样的事居然还能这么平静……这一点至少自诩见多识广的他是做不到的。 而且亚托斯还注意到,对方一直在藏掖着自己的右手,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的手……怎么了?” 一开口亚托斯就后悔了,也许是突然见识了太多事情的缘故,他现在做事都是如此的不动脑子,要是以往,他绝对不会如此鲁莽地发出提问。 “……” 果然,陆曦衣并没有回答他。 就在亚托斯想要道歉的时候,这个黑发青年却若无其事地举起他的右手,对着他一晃。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擦伤了而已。” 亚托斯没来得及彻底看清陆曦衣右手上的伤口,但是他隐约看到了一点,好像是破了层皮。 “嗯,这样啊……” 亚托斯点点头,也不打算继续搭话了,总之先回镇子上再说吧! 他挥了挥鞭绳,身下的马匹立刻加速起来。 “……” 陆曦衣坐在亚托斯的后面,一言不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通常他是不愿意去说谎的,因为一个谎言往往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不过经过思索,陆曦衣觉得自己这次如果实话实说,那么引来的麻烦绝对不亚于说谎。 所以,他决定先虚构一个事件,然后再把这个谎言化为现实。 不错,确实是另一个人把线虫引走击败的,因为那个掌控恐惧的人和他陆曦衣完全是两个存在。 从他说谎的那一刻,激发炽能的陆曦衣和普通人形态的陆曦衣就已经是两个人了。 所以他并没有说谎。 虽然用着同一具身体,但是掌握的能力却是截然不同。 是另一个人打败的线虫,这和他陆曦衣有什么关系? 至于她们能够查到什么东西,无论如何陆曦衣都只是一名局外人。 嗯,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说起来,那个金发女子给陆曦衣的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又谈不上那里不对劲。 始终没有丝毫的恐惧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但是陆曦衣从她身上又感觉不到任何涡流气息。 真是有趣了,明明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但是短短时间之内就能在这么小的地方连着遇到两个异于常人的存在…… 陆曦衣回头遥遥地望了一眼她所在的方向。 这个世界看来有不少可以探索的东西呢。 “怎么了?” 前面的亚托斯注意到陆曦衣的转头,问道。 “没什么……有点担心。” “嗯,应该没事吧,那个桥小姐好像是很厉害的人。” 很厉害……么。 陆曦衣回过头,不再说话。 他之前觉得不放心又回去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战场,至少是把他自己留下的痕迹尽量消除了,希望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还是按照计划先借宿在埃文留下的药店里比较让他安心,只要一切都和预想好的一样发展,对他而言那就是最幸福的生活了。 …… 回到小镇之后,陆曦衣很快便与早已被安顿好的露西碰面,之后两人在亚托斯的带领下去佣兵酒馆那里做了一下记录,这期间阿伦和桥一直都没有回来。 因为没有其他的证据,几个人的麻烦处理得还算迅速,至少可以在黄昏之前赶到药店。 终于,等到三人走出酒馆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开始向下倾斜,这场意外的影响在今天也算是暂时结束了。 “今天就在这里分别吧,”亚托斯对着陆曦衣诚恳道:“陆曦衣,再次感谢今天你的举动,我亚托斯永远欠你一个人情。” 陆曦衣摇摇头:“没什么,你把露西保护得很好,这一点我应该谢谢你。” 亚托斯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和我客气,以后无论你去哪里,报上我巨剑亚托斯的名字,只要能够提供给你一点点帮助,我都觉得高兴。” “嗯。” “我今天还有点事,那么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喝酒。” 说完,他拍了拍陆曦衣的肩膀,转身走向小镇的另一侧。 看着亚托斯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陆曦衣不禁笑了笑。 然后,他转身面向一旁发呆的露西。 “那么,我们接下来是要去药店么?” “嗯?啊,对……” 露西这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周围找准方向,然后连忙走到前面带起路来。 “……” 陆曦衣跟在少女身后,真正开始观察起眼前的这个小镇。 虽说是小镇,但是这个镇子其实并不小,至少比起陆曦衣之前所在的那个村子要大上不少,所以这里的街道也要相对热闹得多。 从冷清的小村庄突然来到人来人往的小镇上,看着不断迎面走来又擦肩而过的人们,陆曦衣的感觉就好像是第一次从乡下进城的土人,既新奇,又紧张。 这可是异界的街道啊,和前世的城市不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和陆曦衣差异很大,所熟悉的文化也截然不同,这样故作自然地融入他们,带给陆曦衣的感受是十分奇妙的。 好在他之前在埃文家换了一套看起来没那么显眼的衣裤,再加上这里也有不少深色毛发的人,所以只要不仔细观察,没有人会立刻发现陆曦衣的与众不同。 跟着前面的露西在街角转过来之后,前面的人流明显变得更加密集了,道路的两边也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牌子,吸引着经过的路人。 人们穿着奇装异服,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熟练地穿梭于这条大街,每隔一段距离,还可以在路边看到一名腰配长剑的卫兵,他们大多无所事事,要么和人聊着天,要么在看别处的热闹。 这才是异界嘛! “这里是镇中心的街道,平时就热闹得很。不过就算是我……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啊?” 露西一边为陆曦衣介绍着,一边露出疑惑的表情。 听到这里,陆曦衣立刻回想起亚托斯曾和他说过的话,知道这里最近反常地有很多佣兵聚集过来。 而碰巧露西的父母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突然业务繁忙,才叫露西过来帮忙分担。 这一切是巧合么?还是说,这里正在酝酿着什么? 陆曦衣隐隐有些担心。 【凋零月轮】31 安身 穿过热闹的大街,太阳已经隐隐有了落山的趋势,陆曦衣跟着少女拐进了一旁的小路上,并一直顺着往里走。 “……武器店和旅馆什么的都在佣兵酒馆那条街道附近。 还有草药店也是,明明爷爷的药店是最早开的,但是生意大多都被佣兵酒馆附近的小药店给夺去了。” 露西一边介绍着小镇的布局,一边抱怨着。 最后,她向前方伸出了手指。 “看!那里就是我们家的药店了!” 说完,她有些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 陆曦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有一栋不小的二层建筑,落在街道的末端。 从大门侧伸出来的招牌上写着:“达罗尔草药”。 露西快步走到药店门前的时候,大门刚好被一个身披灰袍的消瘦男子推开,他撇了一眼露西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来托小镇热闹起来的福,现在这里的生意还算不错。 “爸?妈妈!” 从还未彻底关上的门缝里钻进去,露西欢快地喊起来。 不等里面的人回话,露西转身把大门彻底推开,然后对着门外的陆曦衣招呼道: “快进来快进来。” “……” 看来回家的兴奋感冲淡了她对陆曦衣的可怕回忆啊。 陆曦衣深吸一口气,迈进了达罗尔草药店的大门,同时开始观察起里面。 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草气味弥漫在这里,不太难闻,反而有些提神醒脑。 门口是一些桌椅和一架简易的木板床,再往里面就是柜台了。 柜台后面蛮像陆曦衣在电视里见过的中药店,一个个小罐子和篮子里装着不同的草药,它们整齐的堆叠在那里,每一个上面都有标签。 而柜台前此时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她一脸惊喜地走上前来,和露西紧紧拥抱在一起。 “天哪……我的露西?我中午听说护送你们的马车出了意外,还在担心你呢!” “没事的妈妈,我很好,我没事……”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之后,妇人松开露西,看向陆曦衣。 “你就是陆曦衣吧?她爷爷提前和我们说过你的事,怎么样,露西没给你添麻烦吧?” “你好……”陆曦衣连忙摇摇头,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话可说。 “欢迎你的到来……” 妇人张开双臂,似乎也要与陆曦衣来一个拥抱。 “……” 陆曦衣咽了一口唾沫,只好僵硬地凑上去和她轻轻地一拥。 “妈妈,多亏了陆曦衣,我才能平安地过来……” 露西扯了扯她母亲的衣角,解释道。 妇人听了之后睁大眼睛,又连忙上下打量了一眼陆曦衣。 “还有这种事?陆曦衣,我必须要好好感谢你……” “……没事的,当初埃文先生已经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了。”陆曦衣继续摇头。 “没事没事……对了,房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先过来看一看吧。这一路一定累坏了,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妇人点了点头,就要带着陆曦衣往柜台后面走。 “对了妈,我爸呢?” 露西突然提问道。 “谁知道呢,他听说马车出事了之后就出去了,可能和你们走差了吧?” 妇人摆摆手,拉开了柜台的小门。 走到柜台后面,绕过挡路的墙板,两人来到了一扇木门前。妇人推开木门,露出里面通向二楼的楼梯。 “上来吧,希望你能尽快熟悉这里。” “嗯。” 跟着露西的母亲来到二楼,陆曦衣最终被带到了角落里一间靠窗的小房间前。 “就是这里,里面已经收拾好了,你先随便看看,我下面还有伤者要照顾一下。” 简单地一顿介绍之后,她急匆匆地跑下了楼,转眼间房间里便只剩下陆曦衣一人。 “……” 环顾一圈,陆曦衣转身先把房门关上。 ‘新的落脚点……’ 他暗叹一声,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楼下的街道上零零散散的依旧有几个人在走动,正对着他窗户的对面那栋楼的房间正合着窗帘,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斜悬的太阳将床前的桌面染成橘红色,陆曦衣伸手在上方晃了晃,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他会在这里呆多久呢? 陆曦衣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喜欢四处奔波的生活,但是他有着自己的职责。 如果环境不错,在下次梦到镜花小姐之前,就暂且居住在这里吧…… 他是这样打算的。 从窗外收回视线,陆曦衣注意到窗台上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半杯水。 杯里的水已经彻底凉了,看起来似乎是谁之前在这里落下的。 看着这半杯水,陆曦衣突然心中一动,他缓缓举起两只手,五指张开。 在拘灵视角之下,他的十指尽数插进了附近空气网的空隙之内,空间中无处不在的“线”,正萦绕在他的指尖。 ~~ 无形的波动从他身上传出,搅动得周围的空气时而紧凑,时而疏松,但在变化之中又暗含着某种神奇的韵律。 在这种状态之下,陆曦衣伸手轻轻地在玻璃杯沿处一点。 嗡—— 杯内的水面立刻荡起一圈涟漪,而且还在不断增多。 两圈,四圈,八圈…… 转眼间,密密麻麻无数的涟漪便在这小小的水面之上不断的荡漾,碰撞。 他们不断合并再分裂,形成了一层看起来致密无比的震荡膜。 陆曦衣面色不变,他伸出另一只手,对着水杯内的水面中心向下一按。 嗡嗡~ 如同真的存在一层软膜一般,陆曦衣的手指居然没有伸入水下,而是压的整个水面向内凹陷下去。 duang~ 陆曦衣缩回手指,只见杯中的水居然如同一团完整的,充满弹力的水球,直冲冲地从杯中弹起,飞到半空中,不在杯壁留下一点点地水痕。 水球于空中依然在不断的震荡着,它的表面布满一圈圈的涟漪,如同一个模具,将里面的水紧紧拘束住,丝毫不外泄。 它缓缓地下落着,最终被陆曦衣轻轻握在手中。 虽说是握在手中,但实际上,如果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陆曦衣的手其实只有五根手指的指尖与水团有着直接的接触,指尖不断地向水中传输着奇异的韵律,让它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拘天寂夜手,这真是一门越是修习,就越是对其效果感到不可思议的的功决。仅仅是刚刚入门的陆曦衣,也已经能够做到如此违反常识的使用效果。 “……” 把玩着手中的水团,陆曦衣目光深邃。 按照这个修习进度,他似乎已经可以开始构思一些简单但使用的招式了。 【虚空】麻鬼 在遇到线虫之前,陆曦衣曾反复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一切都是虚无的,陆曦衣就轻轻地漂浮在这片空间之中,无法移动。 而在他的不远处,有一道漆黑的人影。 那道人影双手抱膝,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 无论陆曦衣如何张口,都无法发出声音,无论他做出什么举动,都无法引起那个人影的注意。 无法移动的陆曦衣和那道一动不动的人影就这样静静地呆在这片虚无的梦境空间之中,不知道过去多久才会苏醒。 陆曦衣看不清对方的具体模样,对方也丝毫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这样诡异的梦明明会让陆曦衣十分在意才对,但是每当他清晨梦醒,便什么都不会记得,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去关注。 而在到达药店居住的第一夜,陆曦衣在做梦的时候却猛地回想起了一切他所遗忘的一切。 一切一切,全部都涌上了心头。 …… 视界没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能“看”到周围,但是看到的东西虚幻而又不清晰。 …… 陆曦衣睁开了双眼。 他感受着四周的虚无感,和心头突然多出来的记忆,立刻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又开始做那个怪梦了……’ 陆曦衣环顾四周,很快便看到了不远处那个蹲坐着的人影。 那个漆黑的人影依然静静地呆在那里,但是给陆曦衣带来的感觉却又有些不同了。 ‘似乎,他在看着我?’ 陆曦衣眯起眼睛,视界不断地运转着,但是在这片空间之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朦胧,什么额外的信息都捕捉不到。 不过陆曦衣也不算是毫无收获,他很快就在自己的身侧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条漆黑的小虫子,此刻正在原地不断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 ‘这是……一条蛆?是那个线虫死后留下的那条虫子么?’ 陆曦衣睁大眼睛,露出讶异之色。 要知道,以前可从未有什么除了他本人之外的活物被从现实世界带到过这个梦境里。 难道说…… 陆曦衣稍有犹豫,然后便伸手抓向那只近在眼前的小虫。 这会是这个梦境的转机么? 就在他的手指距离小虫只有短短几毫米的那一刻,陆曦衣突然停下了自己的举动。 危险,他从那个虫子身上居然感觉到了危险。 明明在现实世界里人畜无害的脆弱小虫,在他的梦境里居然会让陆曦衣感到如此强烈的威胁! “……” 他能感受到那只虫子周身所存在这的扭曲感,仿佛能够扭曲万物。 这只是梦境而已,应该不会有事吧? 但是这种感觉为何又如此的真实? 一时间之内,陆曦衣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别碰它。” 突然间,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到了陆曦衣的耳中。 而就在他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之后,陆曦衣四周的那股朦胧感突然淡化了不少。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得更加清晰。 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发现自己终于能够看清不远处那个蹲坐的身影究竟为何人物了。 那是一个古怪至极的家伙。 毫无疑问地,陆曦衣立刻就得到了这样的一条信息。 对方的身形要比之前陆曦衣所想象的要健壮不少,身上披着简易至极的草袍,就像是古时渔翁用来避雨用的蓑衣一样。 奇怪的是,这个男子身上没有露出哪怕一寸的皮肤,他的全身上下都被一条条类似于裹尸布一样的东西所一圈圈地紧紧缠住,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木乃伊一般。 更为诡异的是,缠在对方身上的那一圈圈布条上,竟然密密麻麻地画满了一只只瞪大的眼睛。 而画出那些眼睛的颜料,都是和血液一样的——鲜红色。 到底是用颜料画上去的?还是用血涂上去的? 陆曦衣想象不出来,因为那些颜料好像还没有完全干透,渗透出一种那些眼睛是活着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你好……” 陆曦衣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说话了,于是他试探性地打了一声招呼。 “……” 古怪男人没有回话,依然是一声不吭地蹲坐在原地。 两人沉默良久,对方突然再次开口。 “吾名麻鬼,乃临者一名。” 麻鬼的声音十分奇怪,就好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东西一样。 临者? 陆曦衣稍一回想,记起上回镜花小姐曾说自己开通了一个好像是叫做临者的权限,但是又没有怎么解释。 不过……既然对方提到了临者,那么这个麻鬼是否就是镜花小姐曾提到过的,下一位引导人呢? 镜花小姐曾提醒陆曦衣,告诉他下一位成员可能会有些古怪,难以相处,现在看来,还是蛮符合的。 “您好,我叫陆曦衣。” “……” 麻鬼再次陷入了沉默,没有理会他。 又过了一会儿,麻鬼才终于开口: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问? 陆曦衣想了想,指向身旁的那只小虫。 “请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 麻鬼的身子抖了抖,并没有抬头,不过当然,就算对方抬头了也看不见,因为他的脸也被那布条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 注意到这里,陆曦衣突然意识到,镜花小姐也和这位麻鬼一样,一直将自己的眼睛遮住,不过她们似乎都能看到外面。 这是什么特征么?还是有其他原因? “那是深渊遗物。” 麻鬼这次回答地很快。 “吾不建议你使用它,与深渊沾边的人都……” 说到一半,他突然弓下腰,身子紧绷。 “……咔……咯咯…咯……” 意义不明的声音从麻鬼的口中传来,充满了压抑与疯狂。 “……” 陆曦衣皱了皱眉,隐约感到有些不妙。 过了几秒,麻鬼身上的异常终于消失。 “……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说完,他的身子再次一紧,不过这次短短几秒钟就恢复了过来。 “……您……没事吧?” “吾向来如此,倒是你……” 麻鬼转动着脑袋,涂满全身的眼睛似乎也在此番举动之下如同活物一般眨动。 “如何……我们做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 “把深渊遗物交给吾,吾为你申请【七夜塔】权限。” “请问……七夜塔是什么?我又该如何相信您呢?” “七夜塔的事,你去问镜花……” 说到这里,麻鬼突然一顿,下一秒,陆曦衣的浑身上下立刻涌出一层层的鸡皮疙瘩感,它们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在刚刚,陆曦衣似乎看到了麻鬼身上的一只猩红眼睛隐约地瞥了自己一眼,但是如今仔细观察,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眼睛又如同死物一般一动不动。 那是心法。 陆曦衣此刻是如此的肯定,刚才的那种感觉和之前镜花小姐带给他的感受一样。 对方刚刚对自己使用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心法,陆曦衣莫名地就知道了这一点。 “如何?相信了么?” 麻鬼低声问道。 “……” 镜花小姐曾说过,这种【心法】,是水月之人所特有的,也就是说,这个麻鬼大概率是水月组织的一员。 至于对方是否可信,陆曦衣也不打算纠结了。因为镜花也好,麻鬼也罢,都未必是值得信任的,陆曦衣做事的关键点不应该放在这里。 而且…… 陆曦衣一边心念运转,一边点头答应下来。 “明白了,不过既然我不能碰它,又该如何交给你呢?” “……” 麻鬼没有说话,他只是伸手一抓,一直在原地扭动的小虫便立刻飞进了他的掌心。 “……咯……咯咯……咔哈…” 得到小虫之后,麻鬼立刻再度颤抖起来,显得极度痛苦。 陆曦衣在一旁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重新平复下来。 “……很好……回报,会…在下一次见面后交给你。” 对方喘着粗气,努力地挤出一句句完整的话来。 “如果你还能弄到更多遗物,吾来者不拒……” “……” 不知道陆曦衣是不是看错了,对方的身体似乎……再往外渗血? “……本回到此为止了,你离开吧……” 麻鬼看起来并不想让陆曦衣看到更多,他直接一挥手,陆曦衣便感到了一阵阵失重感。 “……另外,此事休与镜花提及。” 临醒之际,天空模糊地传来麻鬼的最后一句话。 【凋零月轮】32 佣兵酒馆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陆曦衣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头顶那并不熟悉的天花板。 “……” 他从床上做起来,扭动颈部,环顾四周。 清晨的微光投射到床前、桌面,一切是那么的静谧。 陆曦衣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好不容易才梦中的事情大概都回忆了起来。 然后他依然不想离开被窝,于是便干脆在床上思考起来: 既然已经和水月的人碰过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需要好好规划一下。 他先是简单地寻找了一下,发现自己制作的灰烬外壳里已经空无一物,显然那只奇怪的小蛆虫在梦中被那个叫做麻鬼的怪人收走之后,它在现实里的状态也发生了相应的改变。 虽然他暂时没有用得上那只小虫的地方,但是这样突然的失去了它,陆曦衣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只希望麻鬼不会欺骗他,能带来一些真正好用的回报。 而且……如果陆曦衣没有记错的话,那么麻鬼曾说过,像这样的“深渊遗物”,他来者不拒。 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只要他能够带来更多的遗物,那么就能相应的得到更多的回报么? 这种遗物,是否每个从黑域里出来的人死后都会掉落呢? 但为什么又特意不让他告诉镜花? 这种交易是不被允许的? “……” 依旧是疑团重重,水月内部的消息陆曦衣实在是太过于缺乏,每次的梦境时间又是如此紧迫,根本问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 陆曦衣此时再次深深地感受到了镜花曾经所说的,水月那种虚无缥缈的本质了。 就连他这个所谓的核心成员,都不知道自己的组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水月还能再神秘一点么? 不过无论如何,陆曦衣现在也算是了解了自己接下来可以行动的方向了。 那就是:寻找“深渊遗物”。 而想要得到深渊遗物,就目前的情报而言,显然是要先找到与黑域有关的人或物。 要找东西,那就需要情报来源,但是陆曦衣现在在这片异界大陆上什么都缺,尤其是情报。 如果想要得到更多的情报,那么他现在可以选择的,最直接也是最方便的路线就是:成为一名佣兵。 佣兵公会存在着自己的情报网,在其附属机构的内部也有很多情报窗口,这些都是昨天他在佣兵酒馆内利用视界的敏锐性得到的信息。 除了提供情报来源之外,佣兵这个身份还可以带给陆曦衣一个张合理的异界通行证,以及一个可能的收入来源。 怎么想都不亏。 而且昨天自己一进入佣兵酒馆,就感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里的空气中似乎蕴藏着某种特殊的…… 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 老埃文曾告诉他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什么超自然的东西,虽然这句话已经被推翻了,但是佣兵公会作为民间组织,按理说也不应该在随便一个地方都有着超自然的表现,那样就与埃文这个见多识广的普通居民的描述相悖了。 “……” 不知怎的,陆曦衣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发现这个世界生物所独有的“第三脉”。 那第三脉到底是做什么的?到现在陆曦衣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证据能够证明异界的人都有超凡之处,因为大部分人都太普通了,根本看不出这第三脉的作用。 唯有一个人,就是那个金发女子“桥”,陆曦衣唯独看不透这个女人的深浅,或许…… 想到这里,陆曦衣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 看着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他和往常一样伸了一个懒腰,再利用能力给自己的身体做一遍清洁,最后将床铺好,走出房门。 佣兵酒馆,他有必要再接触几次。 不过不是今天。 …… 到达新环境的第一天总是忙碌的,露西的父亲伊塔昨晚出门迟迟不回,直到傍晚才与陆曦衣相识,于是几人干脆在今天早上庆祝露西和他到来似的好好地在一起吃了一顿大餐。 然后伊塔夫妇便立刻进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空闲下来的只有露西和陆曦衣两人。 露西本来是想要帮忙的,但是被她爸妈一顿督促,只好畏首畏尾地带着陆曦衣在小镇子里走了几圈,熟悉了一下大致的环境。 镇子不大,但是一旦介绍起来就没了完,两人回到药店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 没办法,匆匆忙忙地度过了第一天这适应期,陆曦衣回到房间,做完每天例行的修炼,进入梦乡。 第二天就要开始按照计划行事了,首先要做的就是…… 加入佣兵公会。 陆曦衣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心中已经没有了初来时那种异样的感想。 为了避免出问题,他这是一大早就出发前往佣兵酒馆,口袋里装着伊塔夫妇支援自己的三枚银币。 说起来,要是真的能加入一个异界的佣兵组织,似乎也是一种奇特的体验,毕竟无论在哪个奇幻小说或是影视作品里,佣兵几乎都有着重要的角色担当。 前面就是酒馆了,陆曦衣脚步轻盈而安稳,他放眼望去,道路两旁有不少痞里痞气的人明目张胆地在身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如果没有全副武装的卫兵在,估计没有老百姓会敢于上街吧。 提了提腰间被粗布包裹起来的断剑,陆曦衣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了酒馆。 呼—— 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里面夹杂着麦酒的味道和烤肉的香气,佣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看起来在闲聊着什么劲爆的话题,有的则是在安静地查看挂在墙上的告示板。 陆曦衣小心翼翼地穿行于人堆之间,生怕惹到哪位不高兴。毕竟按书中的惯例,这些佣兵可不都是什么善茬子,一个一个会找事得很,陆曦衣可不想遇到什么麻烦,而且他也清楚,确实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这么好的脾气。 当然,除了避开佣兵之外,陆曦衣也在运用着自己的视界努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空间的存在感很奇怪……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在空中搅来搅去,引得四周气流的走向完全违反了常规。 要不是陆曦衣修习了拘天寂夜手,知道房间中正常的气体流动规律,他还真的难以发现这一点。 墙边一个棕红色长发女子无聊地用手抛玩着一把小匕首。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但是一旦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把匕首无论是在空中的停留时间,还是旋转过程,都有一种古怪的反常感,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安静坐在角落里的消瘦青年把手挨着棉布放好,一动不动,那块布的另一端却仿佛在自己蠕动,不断为他擦拭着盾牌,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隔空操作。 这很正常么? 陆曦衣看着周围人习以为常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是这里本就卧虎藏龙,还是说每个人都有着类似的本领? 他心思凝重,脚步却没有停,按照记忆一路走到酒馆后面的招待口之后,陆曦衣发现柜台后面居然空无一人。 “……” 这就是所谓的特殊情况…… 陆曦衣一言不发,他默默地站在柜台前,闭着眼睛养起神来。 …… 过了一会儿,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嗨!” 同时,一只洁白的手迅速拍向陆曦衣的肩膀。 【凋零月轮】33 准备 “……” 陆曦衣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侧身躲过了背后伸来的手掌。 呼。 一把拍了个空,金发的桥尴尬地哈哈一笑,顺势把手掐在腰上,仰头灌了自己一口酒。 啪!的一声把酒杯砸在台面上之后,她侧身挤进柜台后,拉过一把舒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我记得你,嗯,那个异域人,叫…叫陆什么……” 她指着陆曦衣,支支吾吾地说着,看起来就像是酒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一样。 “陆曦衣,我叫陆曦衣。” 陆曦衣无奈地进行一遍自我介绍。 “哦对,陆曦衣,那个……你来这里是?” 桥仰靠在椅背上,一脸放松,感觉已经快要融化进后面的靠垫里了。 “我来是想要成为一名佣兵。” “……” 桥那金黄色的眉毛一挑,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她立刻就坐直了身子。 “嗯,当佣兵,蛮可惜的。”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是也没多继续说什么,只是职业性地把白净的手掌往陆曦衣面前一摊。 “那就先交个……八银的手续费吧?” “……” 陆曦衣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他伸手从怀中摸出钱来,在手上散开。 “……我只有三枚银币。” “哎?不会吧?” 桥把脑袋凑过来,也看清了他手里的三枚银亮的硬币。 “……” 陆曦衣脸一红,连忙赶在桥笑出声之前把手掌合上,重新放回怀中。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出一点尊重么?你笑得这也太明显了吧? 陆曦衣倒不是羞于穷困,而是耻于此事的计划不周,要是他细心打算的话,怎么会出岔子? 这下可好,自己出了丑不说,还耽误了桥的时间。 “打扰了,我过几天再来。” 说完,陆曦衣转身就要离开。 “哎!等等等等……” 桥连忙一伸手抓住了陆曦衣的衣服。 “你先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 陆曦衣回过头看她。 “交手续费,那只是其中一个步骤,想要得到佣兵铭牌,你还要完成一项评级测试。” “我钱够了再回来做测试。” 陆曦衣并不在意对方的挽留,他还是对没有完成准备就去做事有些抵触。 “哎呀你是不是傻,我是说,你可以先做测试,那个也是有赏金的,做完你就有钱了!” “……” 有赏金? 陆曦衣想了想,自己就算回去也得和别人询问怎么才能赚钱,还要和不熟的人做很多交流,那样也是麻烦得很,不如…… 他转过身,重新回到柜台前,桥也因此终于可以再次坐下。 “请问评级测试的赏金是……” “呼,你这人也太谨慎了吧,咕噜……”她皱着眉头再度饮下一口麦酒,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告示板那里扬了扬下巴。 “都在那呢,选一个完成就算是通过了,赏金都标在那里了。” “哦,谢谢。” 陆曦衣点点头,起身走向告示板。 “……” 桥看着陆曦衣的背影,伸出舌头舔掉唇角的酒滴。 “居然要当佣兵,怎么想的?” 她嘀咕一句,然后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躺在软椅上。 又看了一会儿,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 “呵呵,该不会是因为太穷了吧……不会吧?” 说完,她又在椅子上扭了扭。 “安妮这新椅子怎么这么舒服……?” …… 告示板附近围满了人,佣兵们一边相互打趣着一边对着几个任务或是情报指手画脚。 “喏,那任务还在上面挂着呢,不会真的有人会去做吧?” “哎,幸亏今天来的早,新任务还没被抢完!” “去去去,就赏那几个小钱也敢叫任务?” “嘿,你有本事别做啊?” “喂,听说没,恶灵岛那任务前不久有消息了。” “嗯知道,船回来了,人都没了。” “啧啧,这下子闹大了,有关任务全都被取消了。” “不取消也没见有人接过,呵呵。” “不提那个,新情况有消息没啊,我老早就来了。” “不会自己看吗?要是有了,这里能这么多人?” “要我说,那种事情跟我们根本没什么关系,我们就是来掩人耳目的。” “我看根本就是假的,老子活这么大,就没见过那样的事。” …… “……” 陆曦衣站在人群的外围,利用视界一边听着人们的讨论,一边阅读着告示板上的信息。 告示板一共有三个,一个挂任务,一个挂情报,还有一个陆曦衣看不出来,似乎是用来留言之类的。 在众多任务之中,有着某种特定的评级方式,因为比较麻烦,陆曦衣干脆把它直接翻译成前世的英文字母形式。 这样看来,任务从高到低就分为了abcde几个不同层面的等级。 e级任务最是简单,也就跑跑腿,送送信,干点杂货之类的,基本上谁都可以干,赏金也最为低廉,也就几十铜,一枚银币左右的样子。 这样的任务普通到几乎在告示板上都看不到几个。 大多数挂在上面的都是些d级任务,这些任务有了一定的风险和专业性,奖励的酬金也相对更加可观。 像是猎杀特殊动物,采集稀有草药金属,甚至护送小型商队之类的。 再往上的c级任务,基本上也看不到几个,不过陆曦衣也大概猜的出来,这类任务应该是要求专业性强或是实力高强的佣兵才能够完成,像是重点保护某个特殊目标,护送大型商队等。 至于b级和a级,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甚至更高级的任务还有没有,陆曦衣也不知道。 至少在这样一个小镇附近,他能见到的最高级任务也就是c级了。 陆曦衣要做的任务是评级任务,按理说应该是等级越高越好,因为这里的佣兵也和任务一样分成了不同等级,特定等级的佣兵还有着不能接超出自己两个等级及以上的任务限制。 而只有一开始的评级任务没有这样的限制。 不过陆曦衣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属于什么水平的佣兵,要说专业性,他这个异界人也许只有打架拿的上排面。 而就算是打架,他也不是非常熟悉,原因很明显,这个世界的战斗系统和自己所熟知的应该有些不一样,光是第三脉的存在就导致了陆曦衣比起其他人要少一个底牌。 所以成为一名佣兵,不仅仅是佣兵公会对他的考验,也是他自己对于自身能力的一次评级。 那么想了这么多,他到底要做哪一个任务呢? 【凋零月轮】34 评级任务 手续费是八银,陆曦衣现在有三枚银币,他至少要选择一个赏金不低于五银的任务。 那就是d级任务了。 也许是他来的比较早的缘故,再加上d级任务确实是数量最多的,可供陆曦衣选择的范围并不小。 一番思索之后,陆曦衣选中了一个看起来难度不高的任务,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把写着任务的贴纸从告示板上揭下来之后,他拿着任务说明回到了柜台前。 “那么……这就是你选择的任务?” 桥看着眼前的任务说明,神色怪异。 “d级任务,赏金六银,很极限嘛。” “……” “好吧,那行,我找找哈。” 桥翻了个白眼,弯下身子在柜台下面翻找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一个密封好的信封递给陆曦衣。 “这是任务具体内容,你可以随便看,但是不能给其他人阅览。完成之后带着发布人证明就可以回来领赏金了。” “谢谢。”陆曦衣伸手接过信封,并没有立刻打开。 “行了,去吧,到了别忘给发布人看一下你的任务说明,拜拜!” “嗯,再见。” 陆曦衣点点头,转身走向酒馆大门。 “……” 桥坐在柜台后面,用手拄着下巴看向陆曦衣的背影,目光流转,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 走出酒馆,陆曦衣小心的拆开信封,然后就直接把它放入了衣兜中。 视界已经将里面的内容告诉自己了,他根本不需要拿出来 这个d级任务是一位大户人家发布的,内容大概是说对方最近买了一块地,但是里面有很多蛇窝,非常危险。希望佣兵能够协助他将里面的危险彻底拔除掉。 这些都是告示板上挂出来的,信封内部则是发布人的具体地址和身份信息,只有确定接受任务的人才能够得知。 发布人就住在这个小镇,不过是在比较偏僻的类似于郊区一带,陆曦衣要赶过去还需要一点时间。 一段时间之后…… 看着眼前的巨大仓库,陆曦衣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子。 应该是这里吧? 反复对照地图之后,他才谨慎地敲了敲门。 咣当咣当。 巨大的空腔铁门摇晃着,发出响亮的回音。 过了一会儿,铁门在剧烈的摩擦声中被拉开了。 门后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嘴唇上方留着一排浓厚的胡子。 “你好。”陆曦衣向他点点头。 “你是……接到任务的佣兵先生吗?” “您就是福勒先生吧?我是来完成您发布的任务的。” 陆曦衣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严格来说他现在还算不上一名真正的佣兵。 “这是我的任务证明。” 他将手中的任务说明递了上去。 “……” 发福男子接过信纸,仔细看了看之后,再次抬头看向陆曦衣。 “哦,是的,是我发布的,你请进,佣兵先生。” 吱呀呀呀—— 他把门彻底推开,转身走向仓库内部。 陆曦衣目不斜视,紧跟着福勒先生走进了大门。 “是这样的,我买来的这块地出了一点问题,该死的玛索他把这块充满危险的山脚低价卖给了我,可他却隐瞒了一些东西。” 穿过仓库内部,福勒先生再次一点点将后门拉开。 “这里面简直就是野生动物的天堂,尤其是那些该死的蛇!如果我是一名养殖户,也许会很开心,但我毕竟不是圈蛇的,你能理解吧?” 仓库后门被拉开,露出后面一大片杂草横生的山脚荒地。 “……” 陆曦衣皱了皱眉,他闻到了恐惧的味道。 “就是这一片地,我希望你能把里面的野生动物们彻底铲除,尤其是那些蛇,不要留一点点的后患,可以吗?” 福勒将一张简易地图递给陆曦衣,用手指在上面比划着。 “……” 陆曦衣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摸了摸,然后点点头。 “我会尽力的,先生。” “好,那我就在仓库里面期待你的成果了。” 福勒点了点头,回身走进仓库,在关门前又向陆曦衣喊到:“对了朋友,打掉的动物都可以装进那边的篓子里,卖给猎户也能额外再赚一笔!” 陆曦衣闻言看了一眼角落里堆积的篓子,点点头示意他自己已经知道了。 “那么祝你好运,佣兵先生。” 吱——嘭。 仓库的大门被紧紧的合上。 “……” 确定福勒先生已经离开之后,陆曦衣没有耽误时间,他先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地图,然后径直走向了荒地的中央。 只见他笔直地站在杂草之中,左手指尖点在右手掌根处,右手指尖也同时点在左手掌根处,两手掌心之间空出一块菱形区域,形成一个开放空腔。 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嗡……oorreexxaatyrrmmm!!! 诡异的震荡迅速在这片荒地传播开来,但是又刚好没有离开地图上所标注的范围。 草叶上悬挂着的露珠不断抖动着,分裂成一粒粒细小的水团,渐渐飘离叶面,拥向天空。 嗡嗡嗡……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渐渐被一片淡薄的水雾所笼罩。 潜藏在泥土缝隙里的蚁虫纷纷痛苦地钻出地面,窝藏于洞穴之中的动物们不安地探知着这片蕴含着杀意的天空。 嘶嘶—— 嘶—— 蛇群开始汇聚,它们逐渐接近了让它们最为安心的区域——荒地中央。 一只拇指粗细的小蛇一点点地缠住了陆曦衣的左腿,缓慢的盘旋而上。 随后,一条接着一条的冷血动物们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动,它们纷纷涌向陆曦衣的身体,一只叠着一只,很快就将陆曦衣的大半边身子团团缠住。 这时,终于有一只蛇在陆曦衣的脖颈上嗅到了食物的芳香,它克制不住饥饿的本能,张开巨口,露出那尖锐的,足以洞穿猎物的牙齿,猛虎扑食一般…… 啪! 陆曦衣双眼猛地睁开,反手一把抓住了它的脖颈,其速度之快,甚至舞出了一道残影。 与此同时,四周空气中那股始终在缓慢凝聚的压迫感终于溃散开来,剧烈的反差让大部分挂在陆曦衣身上的蛇身不由自主地一颤,竟是噼里啪啦如同下饺子一样纷纷跌落下来。 陆曦衣神色不变,他手指一错,将手中的小蛇绞杀。同时另一只手向后,按下背后断剑的剑柄。 噌!! 【凋零月轮】35 完成 呼呼…… 如同清风拂过湖面,溅起千丝涟漪。 无人景虚空深,皎月隐于茫茫星海。 咔。 剑锋轻轻搭在剑鞘口边缘,缓缓划入其中。 噗通。 扔下手中的尸体,陆曦衣深吸一口气,重新站直。 片刻后,一丝丝腥甜的气息渐渐蔓延到空气中去,散播着危险与恐惧。 细微的剑痕出现在每一条蛇身体上的薄弱之处,它们的角度、长短、深浅,各不相同,但是却能完美的连接在一起,令见者仿佛能在脑中重现当时的那一道绝美的斩击。 并非快到了极致,而是连贯,柔顺,从乎天意,存乎人理。 陆曦衣双眼紧闭,脑中还在不断的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剑,那是他如今剑术水平的巅峰体现,配合着拘灵视角的运用,简直恐怖到了极致。 从一开始陆曦衣就“看到”了,空气中那错综复杂的线团之中,有那么一道银丝,轻缓地抚过每一个生命的脆弱之处,起于他的剑,收于他的鞘。 就像是用勾线笔对着图画描边一样,陆曦衣的剑锋不由自主地顺着那个轨道,那个几乎完美的轨道,在闪烁的刹那间,舞出了一道剑丝。 周身所有的目标,无一幸存。 “……” 良久,陆曦衣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恢复了过来。 如此精密的连番动作,以他现如今的渊息储量来说,消耗并不小。 不过熟能生巧,只要他不断地尝试磨合,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够将境界稳定下来。 虽然没有想到,连续好几天高强度地对拘天寂夜手进行修习之后,首先提升最大的居然是自己的剑术。但是陆曦衣也能理解,因为拘天寂夜手它不仅仅是一门单纯的修炼功法,而更是开拓他视野,提供全新的战斗理念和方式的一条“大道”。 而随着对于银环剑击越来越深入的领悟,陆曦衣渐渐地开始感觉到,这门由来自异界的银发女子:“孤月剑圣”所创造的剑法并不完整,用起来的时候也是越来越难以得心应手。要么是它欠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么便是……它隐藏了什么巨大的秘密。 …… 等到将所有的猎物全部清理干净,并塞进篓子里之后,陆曦衣将盖子盖好,回头看向眼前的这片荒地。 在拘灵视角之下的世界中,很多东西并不是那么的精确,但是也有很多额外的事物格外明显。 有一个发现让陆曦衣颇为在意:这群动物并不是长期在此处定居,它们更像是临时赶到这里的。 换句话说,它们是从森林中跑出来,刚好在这附近暂居的。 福勒先生曾无意中透露,卖给他这片荒地的人并没有提到这里曾经有很多蛇,这一点也确实符合陆曦衣的发现。 这些动物是从森林中逃出来的,它们在恐惧着什么。 唯独这一点,陆曦衣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这正是先前他所嗅到的那份恐惧的来源。 就像是地震前猫狗们会感到不安,蛇鼠们会窜上街道一样,这些动物是在躁动,在避难。 它们在逃避什么? 这和最近小镇里突然聚集起来的佣兵们有什么关系么? 陆曦衣眯了眯眼睛,然后推开了仓库的后门。 有些事情需要被确认一下。 “有什么事吗?佣兵先生?” 见到陆曦衣回到仓库,福勒连忙走上前来询问。当他看到陆曦衣手中拎着的两大篓尸体之后,嘴巴便张大得合不拢了。 “这……这些都是您刚才处理的吗?” “是的,外面应该已经没有了。” “天哪,佣兵先生您……太厉害了……” 发福的中年男子一边感叹着,一般伸着脖子往篓框里打量着。 “那么怎么才能证明我任务已经完成?” 陆曦衣不想耽误时间,今天已经快要过去一半了。 “这个简单,带我进去看一看就好,看一看就好。” 陆曦衣点点头,转身带着福勒从头到尾再次检查了一边后面的荒地。 …… “嗯,您做的太棒了,任务赏金我已经提前交到酒馆,您现在可以过去领取了。” 福勒在任务说明上写下证明,伸手还给站在一旁的陆曦衣。 “谢谢。” 陆曦衣接过证明,转身就要立刻。 “……等等!佣兵先生,您忘记了这个!” 福勒突然叫住了陆曦衣,并将自己身旁的两筐猎物提了过来。 “这些是您的战利品,相当于您额外的收入。” “……嗯……是。” 陆曦衣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了过来。 “我看您好像是刚开始从事佣兵这个行业,对于一些默认的规矩还不太了解的样子。”福勒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事实上,很多佣兵老爷虽然是被我们用钱雇佣过来的,但是态度不是一般的差,一点鸡毛蒜皮的小利润都舍不得抛弃,和您的样子差的远了。” “……”陆曦衣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一开始也确实很担心这一点,但是还好遇到的是您这样守规矩的绅士……要是您不嫌弃的话,要不干脆把这些猎物卖给我吧,我会给出合理的价钱的。” “……” 陆曦衣看向一旁的两筺猎物,又看了看福勒。 “当然可以,那么麻烦您了。” 他开口应下。 陆曦衣不可谓是不谨慎,他从对方开始夸他起就已经起了疑心,不过还好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麻烦,不管福勒给他开出多少的价格,对于陆曦衣来说都算是意外之喜。 因为这和他一开始预想的收入相比,是额外的,而对于额外的东西,陆曦衣向来不会过于在意。 他总是会坚定地执行自己的计划,只要达到预想,陆曦衣就会很满足。 对于意外之喜没有憧憬,对于天降横祸不予怨恨,陆曦衣将自己说生活以这种方式进行平衡,这样就不会滋生不必要的欲望。 而且话说回来,陆曦衣讨厌麻烦,对他来说,只要是预想外的,不论好处还是坏处,都是麻烦,不想去浪费时间。 …… 拿着任务证明和额外赚到的两枚银币,陆曦衣离开了仓库,重新回到佣兵酒馆。 这回终于可以完成入会手续了吧? 【凋零月轮】36 发眼同色 回到佣兵酒馆,找到柜台后面的金发女子桥,按照规定上交证明之后,陆曦衣终于如愿得到了6银的赏金。 这样加上伊塔夫妇赞助的3银,以及刚刚赚来的2银,陆曦衣现在一共拥有11银的身家。 从口袋中摸出8枚银亮的硬币,陆曦衣将它们放在了桥面前的柜台上。 “这是8银,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桥微微一笑,她一把将八枚银币收拢到掌心,然后把两块银白色的金属牌子拍在了台面上。 “喏,这是佣兵铭牌,用能塑金属制造的,在它们上面印下自己的名字。” 陆曦衣拿起铭牌,先是用视界反复感应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有些迟疑地问道: “把名字‘印’上去?怎么印?” “啊……” 桥的双眼突然眯了起来,就像是慵懒的猫猛地看到了美味的事物一样。 “哦?这是能塑金属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 陆曦衣的本能感受到了威胁,但是他依然面不改色。 “我来自很远的国度,对于这里的很多东西并不是很了解。” “嗯,这样啊……” 桥的目光打着旋,最后定格在陆曦衣的面孔上。 “这种能塑金属,可以用‘阿塔兹’来进行塑形,只需要碰到就好了哦。” “……” 对方在怀疑他,陆曦衣很确定这一点。虽然没有在桥身上感到明显的敌意,但是对方此时的那双眼睛,正在毫无顾忌地审视着自己,试探着自己。 陆曦衣看向手中的铭牌,可无论自己怎么去探查,它们所表现出来的也仅仅是普通金属的性质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可塑性”。 “阿塔兹是……” “就是阿塔兹啊?每个人都有的,你不会……” 桥脑袋一歪,紧紧盯住陆曦衣的双眼。 “……你不会没有吧?” “……” 陆曦衣的视界猛地扩张出去,迅速将四周的一切信息全部纳入囊中。 每当陆曦衣察觉到威胁,或是感到紧张之时,他总是会下意识地解开自己对于视界的压制,此时的视界就像是一只贪婪的,充满好奇的眼睛,近乎疯狂地探知着四周的一切信息。 这些信息包含,但远远不止于陆曦衣平常所感知的内容,它们容纳了无数杂乱无用的,深奥复杂的,或是意想不到的内容。 每当大脑被这些信息所充盈起来之时,陆曦衣就会感到深深的痛苦,同时带来的还有绝对的冷静。 缓缓将视界重新压会体内后,陆曦衣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点点头,将两块铭牌举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明白了。” “……” 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刚刚的一瞬间她竟然有一种浑身上下都被看光了的,深深的被洞悉感。 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间,让她没能注意到陆曦衣此时正在做什么。 等到她回过神来之后,陆曦衣已经将铭牌轻轻放下。 “好了。” “……哎?” 桥睁大眼睛,她连忙拿起一块铭牌,定睛一看,上面确实已经工工整整的被“印”上了一串文字: “陆曦衣”。 仔细观察下来,她甚至还能在字的周围看到一些淡淡的,黑色的纹路。 “这……” 桥显然有些傻眼,她抬头看了看云淡风轻的陆曦衣,又低头瞅瞅手中的铭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接下来呢?我该怎么做?” 陆曦衣开口提醒她一句。 “……” 桥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她嘴角一咧,尴尬一笑,连忙嘬了一口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来的麦酒。 “厉害厉害,你……” 把嘴里的液体咽下去,桥似乎还想跟陆曦衣说点什么,但是她刚刚开口就被另一处声音所打断。 嘭! 柜台后面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娇柔女子从后面冲了出来,身后跟着苦笑不已的阿伦。 “桥姐姐!我让你帮我照看一下,不是代替我工作!” “呃啊……” 桥肩膀一耸,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声音。 果然,终于出面的是酒馆的原负责人:安妮小姐。 只见安妮快步走到柜台后面,用身子将身后的桥挡住,然后川剧变脸似的对着陆曦衣露出一个大大的职业微笑: “陆曦衣先生是吧?如果您已经完成了全部的流程指示,那么接下来只需要将一枚铭牌留在我们这里,另一张自己保管好就行了哦。” “……” 一边说着,安妮一边从台面上拾起一块铭牌送到陆曦衣的手中。 “您一定要好好保管这枚铭牌,以后若是有丢失的情况,就只能回到这里来重新领取了。” “嗯。” 陆曦衣点点头,将印有自己姓名的铭牌放进口袋,然后看着对方将另一块铭牌收纳起来。 “好了,那么欢迎您的加入,陆曦衣先生,佣兵的相关准则在右侧的墙壁上已经挂好,希望您能够仔细阅读,严格遵守,谢谢合作!” “是。” 陆曦衣有些怪异地看着安妮,对方此时正把手伸到背后死死地按住想要起身的桥。 “那么……我可以走了?” “是的,下次见,先生!” 可能是桥也开始用力了,安妮的语气不由得一并加重。 “……” 有些无语地笑了笑,陆曦衣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桥终于再次插进话来,她连忙躲开安妮的压制,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 陆曦衣缓缓回过头,他有预感,对方可能要和他说一些正经的事。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桥背对着安妮,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随意渐渐转变成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眼瞳与毛发颜色完全相同的人,你见过么?” “……你。”陆曦衣想了想,觉得这种人并不少见,至少刚来这里的他目前为止就已经见到了两个: 一个是眼前的桥,一个是他自己。 等等,陆曦衣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我建议你多留意一下这种人,很少见,并且可能有着某种联系。”说这句话的时候,桥的眼神是如此的锐利和坚定,简直和之前她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判若两人。 见到桥说完这句话就准备转身,陆曦衣迅速叫住了对方。 “请等一下,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人么?” 他看得出来对方对自己完全没有什么恶意,刚才的话也更像是一种提醒,所以向她询问情报也许是一件不错的选择。 “……”听到陆曦衣的问题,桥挑了挑眉毛,然后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你……不会以为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吧?” “……”陆曦衣属实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不由得有些诧异地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问号。 桥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完全没有再想和自己交流的意思。 陆曦衣踌躇了一下,然后也慢慢地转身走出酒馆,来到大街上。 正午的阳光颇为刺眼,照在眼皮上微微发痒,陆曦衣缓缓走在回药店的路上,脸色平静。 有什么大事会和自己挂上勾呢? 陆曦衣左思右想,也只有一个答案: 黑印村。 【凋零月轮】37 遇见 在人声鼎沸的大道边缘,陆曦衣按照自己一个人的节奏迈开脚步,仿佛独立于世。 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问题出在黑印村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说起来,刚刚在酒馆里,陆曦衣是如何将名字印在铭牌上,从而巧妙地度过桥的试探呢?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就是阿塔兹啊?每个人都有的,你不会……” 桥脑袋一歪,紧紧盯住陆曦衣的双眼。 “……你不会没有吧?” “……” 在这一瞬间,陆曦衣解开了自己对视界的限制,开始肆无忌惮的捕捉着四周的一切信息。 大量杂乱无章的信息如同潮水一般疯狂涌入陆曦衣大脑这个小小的“缝隙”之中,冲刷着他的基本认知。 而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蜷缩在陆曦衣心底的,来自镜花的“语言提炼模块”突然开始运作起来,它阻挡在陆曦衣的思维系统面前,一层层的过滤提炼着那些疯狂涌入的信息,并将它们之中有用的成分经过翻译送到陆曦衣心中。 几乎是瞬间的,陆曦衣记忆中的“阿塔兹”立刻根据陆曦衣已有知识体系被翻译成了一个近似的词汇:“念能”。 阿塔兹,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翻译成念能。 而这也恰恰说明了,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具有所谓的“念能”! 来不及诧异,与此同时,陆曦衣的大脑也立刻分析出来了周围环境中的有价值的信息。 铭牌,每个佣兵都有自己的铭牌。 陆曦衣看到了那些被周围佣兵们仔细保管好的铭牌们的样子,同样是一块银白色小金属板,上面都有一行凹陷下去的字,字里行间还留有一些细密的,每个人颜色不同的纹路。 得到了铭牌的普遍形态特点,陆曦衣立刻举起手中的铭牌,趁着桥分神的那一瞬间运起了渊息。 随着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陆曦衣”三个大字立刻被侵蚀出来,同时陆曦衣还吸收了铭牌上面所残留的大部分灰烬,只保留了一丝丝黑色的纹路,使得它看起来和其他人的铭牌几乎没什么两样。 做完这些,陆曦衣才重新将铭牌放回,将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这便是事情的经过了。 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陆曦衣一边感叹着这语言提炼模块的妙用,一边对于自己新得到的信息而感到不解。 “阿塔兹”,就是念能? 这里每个人都有念能? 如果陆曦衣没记错的话,念能应该是属于和念动力差不多的超能力范畴,为什么会…… 让他不解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从没在这里见到哪个人使用过和念能差不多的能力。 不,不对…… 陆曦衣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曾在佣兵酒馆里见到过的那在空中悬停异常的匕首,自动擦拭武器的抹布,以及之前明明一动不动,却还能在自己手中挣扎发力的小动物们…… 而自己也已经发现了,第三脉的作用是传递某种看不见的力…… 天哪……他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超能力?! “……” 得出这样一个惊人的结论,就算是陆曦衣也不得不感到荒谬。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至少陆曦衣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个所谓的“念能”一定和自己所想象的那种程度有一定的差异,因为他这几天在其他人身上基本看不到什么反常的现象。 也就是说,就算每个人都拥有念能,那么这种念能也绝对没有强到足以彻底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 嗯……说不定也就是非常轻微的念能。 “……” 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一边前进的陆曦衣并没有按照平常的路线直接赶回药店,他选择避开热闹的中心街道,沿着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绕行。 现在的时间刚刚逼近下午,正是气温最为适宜的时候,与三三两两的路人擦肩而过,感受着凉丝丝的春风拂过脸庞,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享受到偏僻小镇所独有的宁静。 在这样的环境下,陆曦衣的口中突然分泌出一小团唾液,浸润了他干涩的喉咙。 好想吃点什么…… 因为不想麻烦伊塔一家人,陆曦衣曾借口自己在外面找到了工作,所以这几天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就餐,只是靠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焦虑似的恐惧维持着生命需求。 而现在,他突然想吃点什么。 左右环视着,陆曦衣在不远处的街角旁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摊位,那里似乎正徐徐飘来食物的芬芳。 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个小吃摊,正摆卖着一些冰糖葫芦似的甜品。 甜品,一种能让人吃起来感到幸福的食物。 陆曦衣咽下一口唾沫,捏了捏口袋里刚赚到的银币,走上前去买了两个。 一共是十枚铜币,看着卖家从腰包里一个个的掏出整整九个铜板才好不容易找清自己的一枚银币,陆曦衣对着他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出门多带点零钱吧,我这刚刚才给另一位找清一枚银币,这不,又给我一个。” 卖者见到陆曦衣蛮好相处,便随口多说了几句,最后才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觉得好吃的话下次再来买。” 与卖者先生别过,陆曦衣举着两串小吃走进一旁的街口。 这条街陆曦衣还是第一次走进,听露西介绍过,这里似乎是经常卖一些小饰品和工具零件什么的,有时候街边的小摊位里面会找到什么有趣的好东西。 咬一口手中的小吃,异界独有的水果在口中绽放出汁水,酸酸甜甜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但也算是解了馋,陆曦衣觉得还不错。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陆曦衣碰巧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抓着小吃的人。 从背影来看,那应该是一个正处于豆蔻年华的小女孩,留有粉红色的过腰长发。身上的服饰与周围人甚是格格不入,竟是颇有几分前世华夏古风。 此刻的她正一动不动地蹲在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前,手上抓着一个和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小吃木签。 ‘那就是卖家说的那个,和我一样没带零钱的年轻人么?’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意,被提起兴趣的陆曦衣下意识地用视界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个女孩。 然后他看到了对方粉红色的眼瞳。 和她头发是同样的一种粉红。 瞳色与发色相同…… 【凋零月轮】38 测试 瞳色与发色相同? 陆曦衣微微一愣,立刻回想起不久之前桥曾极其严肃地叮嘱自己的那句话。 那是桥想对他最后传达的信息,她让陆曦衣多留意这种人,并指明了这种人很少见。 很少见么? 在前世,陆曦衣曾见到过不少瞳色与发色相近的人,难道说在异界里并非如此? 这有什么特殊意义? 似乎是注视的时间有些反常,那名小女孩身边渐渐凝聚出了另一股气息,迫使陆曦衣移开视线。 那是一位头发半花的老者,他站的笔直,如同一柄凌厉的钢枪,看起来却又不失风度与优雅。他默默地站在粉发小女孩的身边,如同鲜花旁的绿叶,无声地守护着。 “……” 这一刻,真正吸引陆曦衣注意的不再是那个粉发的小女孩,而是那名沉默的老者。 因为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陆曦衣实在是在熟悉不过了,正是那充满恶意的,诡异而又扭曲的——涡流气息。 对方绝对接触过黑域,要么是身上带着所谓的“黑器”,要么就是本人曾从黑域中生还! 陆曦衣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沿着街道走向前方,视界却始终锁定着这对无比古怪的组合。 一位是和自己一样,身负涡流之力的非人存在,另一个是被桥所刻意告诫过的罕见之人,这两人同时上街,给有心之人的冲击力可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就目前所见,那名不知深浅老者居然还只是扮演着一名侍卫般的角色,似乎那名少女才是中心! 是巧合么? 少见的瞳发共色之人,陆曦衣在这个小镇子里就已经见到了两位,甚至和自己一样的“怪物”,也遇到了不止一个…… 黑印村……居然能够引来这么多的特殊存在? 没有心情再继续望天散步,陆曦衣心跳加快,脚步却依然不紧不慢,装作毫不知情一般路过街边的主从二人。 这老者……究竟是敌是友?有了线虫的前车之鉴,陆曦衣对于这种和自己有着同样力量的存在抱有着深深的警惕之心,他不能放松丝毫的警惕,时刻戒备着那名老者的气息波动。 等到他彻底经过两人所在的小摊子,那股深邃的气息才缓缓平复。 “嗯……” 老者轻哼一声,从陆曦衣身上收回视线。 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够在他的气势之下面不改色,这进一步引起了老者的注意。 难道他与之前这附近的黑域气息有关…… “什么?” 还蹲在地摊前的少女听到老者的哼声,还以为对方在和自己说话,连忙转头看向老者。 “没什么。” 老者摇摇头,没有多说。 结果少女也并没有在意他的话,因为她这一转头,反而把自己的长头发带到地上去了! “……哎呀!” 反手一把挽住自己不小心蹭到地面的发梢,少女发出一声惊呼。 “呼呼!!” 她连忙扭头吹吹自己的头发,却没想到反而又一不小心把另一侧的长发带到了地上。 “……我……” 少女立刻原地起立,脸上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 “这就是您嫌麻烦不打理自己头发的后果。” 老者在一旁低沉的说道,犹如恶魔的耳语。 “……” 他的这句话并没有起到自己想象中的效果,因为他看到自己家小姐正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看去。 老者顺着那个方向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您不会气傻了吧。” 他关切地问候道。 “……没!我……我只是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少女喃喃自语着,不一会儿,老者居然在她的眼前注意到了一层薄雾。 “……” 哭了? 老者皱起眉头,感觉对方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小姐?” “……妈妈?” 良久,他突然从身旁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那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迷茫与依恋。 …… 逐渐加快脚步,陆曦衣饶了一大圈才回到居住的药店门口,随手侵蚀掉吃剩的竹签,和正在看板的露西点了点头,他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合死房门,陆曦衣顿了顿,利用地听和空响再度确认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之后,他才来到窗前的书桌旁,从抽屉中取出一个黑皮笔记本。 陆曦衣翻开笔记本,露出里面黑漆漆一片的书页,他手掌拂过,一行行白色的字迹渐渐显露出来。 这是他利用自己能力塑造出来的一个灰烬笔记本,一般用来记录自己修炼的心得与体会,用的都是前世独有的语言文字。 迅速阅读复习了一下,他将手指轻轻按在字迹的末端。 “尝试三:开始测试。” 一行崭新的字出现在了书页上。 “写”完之后,他端起桌上的刚刚拿进来的水杯,走到房间中央。 最近身边所发生的一件件事情都在向陆曦衣发送着一个信号:要有麻烦降临了! 如果想要更加轻松地度过这次的麻烦,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迅速完成自己第一个招式的创造,以这种方式来增强自己的作战能力。 这将是他所创作的,第一个基于拘天寂夜手的具体招式。 不同于之前他得到操控灰烬能力之后所使用的那些:灰烬成盾、坏死外壳、灰烬剑气等技巧方式,这将会是一个更加复杂,精密而又强大的——“招式”。 这甚至将会和那些威力强大的银环剑技处于同一层面! 哗啦—— 陆曦衣调整好气息,直接将杯子中剩余的水倒向地面。 奇怪的是,水流撞击在地板上之后并没有四散开来,而是高高弹起,自动在半空中团成一团。 呼~ 看不见的气流以奇妙的方式裹挟着空中的水球,将它缓缓送到陆曦衣的面前。 “……” 陆曦衣屏住呼吸,合紧口腔,五指并拢成剑,一掌切出,直接将空中的水团劈成两半。 水球被一分为二,它的表面不断波动着,却始终没有彻底散开崩溃,而是立刻稳定起来,变成了两个较小的水球,如同水泡一般飘在空中。 以上便是陆曦衣昨天的修炼内容了。 接下来,陆曦衣想要尝试一次性操控多个目标,并测试这种状态下自己的操控精确度。 二话不说,陆曦衣另一只手横向对齐眼前的两团水球,又是一掌劈了出去。 【凋零月轮】39 提升 咕咚~ 水球被二分为四,成田字形在半空中飘飘悠悠。 “……” 陆曦衣的指尖勾起空气中那一丝丝常人看不见的弦,双臂一环,四颗水球立刻排成一条线,乖乖地围着他的身体开始旋转,如同行星绕日。 感知着水球们在空气中的运动轨迹与他所指派的偏差,陆曦衣再度出手,将四团水球分为八颗小水珠。 虽然化身为了八颗水珠,但是它们依然在按照指定的轨迹运动,甚至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陆曦衣想了想,然后手指一错,双臂画弧,最终交叉与胸前。 嗖嗖嗖—— 八颗水珠迅速分散开来,在半空中划过几道凌乱的弧线,然后向着中心汇聚。 突然,一颗水珠脱离了空气网的束缚,不受控制地被甩飞出去,几乎是同时的,其余七颗也立刻化作水弹,飞射向四面八方。 啪啪啪噼啪! 最终,它们并没有按照陆曦衣所预想的那样汇聚起来,而是接二连三的脱离了控制。 明明之前还很顺利,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呢? 陆曦衣一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一边走到灰烬笔记本面前开始记录过程。 …… 尝试三:第九次测试失败。 一直修习到深夜,经历了九次失败,陆曦衣终于完成了这次尝试,得到了一个准确的结论: 一次操控一团巨大的液体,精密度低,效率低,速度力量均低。 一次操控一小滴液体,各方面均高。 一次操控多团巨大液体执行不同的指令,最难完成。 一次操控多滴小型液体执行同一指令,最易,各方面效果均高。 初步判断,液滴可控性高低与其暴露在空气中的表面积大小成正比。 …… 啪。 良久,陆曦衣合上笔记本,将它放回抽屉中,然后例行洗漱,回到床上。 躺在温暖的被窝中,他久久不能入睡,心中满是对于下一次尝试的预想,恨不得把一整天时间都压进去。 今天的测试让他对于拘天流的认知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按照这样的效率执行下去的话,他很快就可以开始尝试自己构想中的第一个招式了。 到时候,自己的能力将再次迎来一个飞跃式的提升! 明明一动不动地闭上眼睛躺在床上,陆曦衣的大脑却无时不刻地在疯狂的运转着,一个个猜测与想法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疯狂冒出,根本停不下来。 一个小时之后,陆曦衣慢慢睁开眼睛,无奈地笑了笑。 他多久没有如此兴奋过了?上次自己这样,没记错的话还是前世在研究空间结构曲张的规律时。 嘛,虽然最后还是被时空风暴给撕碎了,但是前几步都成功了! 他一开始居然没想到空间与时间相互依存的关系,或者说时间只是空间存在时所具有的一种状态? 还是说正好相反? 陆曦衣的大脑越来越活跃,甚至开始纠结起来前世自己所做的种种不是。 这一夜,应该会很漫长吧…… …… 陆曦衣睁开了双眼,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然后翻了一个身。 昨晚他躺了好久才睡着,现在这么轻易起来是不是不太好呢?要不再赖一会儿床吧。 嗯,睡好了才有精力工作。 随意地想了想,他重新闭上眼睛。 “……” 该死,现在睡不着了。 …… 重新来到喧闹的佣兵酒馆,陆曦衣在角落里坐好,一边悄悄修炼着自己的几门功法,一边默默地探知着周围的一切状况。 今天的告示板上没有什么想做的任务,他暂时也不需要多少钱财,所以在探听了一上午的情报之后,陆曦衣站起身,毫不起眼地从酒馆中溜了出去。 如他所想的那样,酒馆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桥的身影,她确实早已离开了。 至于对方到底去了哪里,又要做什么,陆曦衣没有想去打探的欲望,光是从前台安妮小姐的言行举止中陆曦衣便已经看出来,桥没有向其他人告知自己的动向。 至于桥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陆曦衣估计就连对方本人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意思,只能模糊地提醒一下。 不过那些似乎都是比较遥远的事,陆曦衣的当下之急还是黑印村所能带给自己的麻烦到底有哪些。 这一次的酒馆之旅收获颇丰,首先陆曦衣已经大致确定了“第三脉”的具体作用。 结合对念能的联想,他今天立刻就察觉出来了酒馆中众佣兵周身那不同寻常的气场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之前很多解释不清的事情也有了根据。 这第三脉果然能够给这些异界人带来新的能力,也就是“念能”! 类似于念动力,不过范围和强度似乎因人而异,而且不同人的念能效果好像也有不同的差异。 有人的念能能够凝成具体的性质,像是无形的大手,有人的念能却是分散而无定形的,更加精密,但是缺乏力量。 这一发现让陆曦衣暗自感到棘手,要是每个人的念能性质都有差距的话,真正敌对起来可是非常难以进行预算的,最好的方式只有一力破万法,以绝对的强大碾压过去。 嗯……绝对的力量…… 陆曦衣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回到药店,确定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特殊人物。 咔。 回到房间,合上房门,陆曦衣在书桌前坐好。 除了这件事,陆曦衣还利用视界探听到了一些关于佣兵们聚集于此的部分原因。 他们有些似乎只是听说这里有什么超凡的传说事件要发生,来看热闹的。 而另一部分,则是多少带着一些目的,有的是受人所托,专门前来混淆视听,有的是为了一己私事等等。 总之是没听到关于正主的什么情报。 关于佣兵等级,陆曦衣也了解到,佣兵做完评级任务之后,就会有特定的等级,平时最高只能接高于自己一级的任务,否则不会被批准。 而连续三次成功越级完成单人任务,就可以申请晋级,一次多人任务相当于两次单人任务,但是如果依靠多人任务晋级,则需要额外做考核任务等。 一套套规定下来,不同等级之间的佣兵差距还是蛮大的。 当然,陆曦衣关注这个不是因为他喜欢晋级,而是因为很多情报只有成为高级佣兵才能够进行兑换,所以成为高级佣兵是具有一定必要的。 因此,陆曦衣决定,接下来几天除了每天必要的修炼与测试,还要经常去佣兵酒馆打探消息,寻找适宜的任务尝试晋级,毕竟他现在只是一名最低级的小佣兵。 唉,在这个小地方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做的高级任务,看来想要晋级的话,他必须前往更高一级的佣兵分会去…… 【凋零月轮】40 外侧 两天后。 陆曦衣按照惯例,在中午刚刚过去之时离开佣兵酒馆,步行回到草药店。 推开门,他看到的是站在柜台后面招待客人的达罗尔夫人,以及坐在救治床上正在帮别人包扎伤口的露西。 那名伤者似乎和露西相识,两人有说有笑的,相处得甚是融洽。 陆曦衣没有在意,他和前台的达罗尔夫人点头致意之后便径直走向后面的楼梯。 就在他经过救治床前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 “嘿!那位兄弟!你就是…陆曦衣先生吧?” “……” 陆曦衣回过头,看向身后,叫住他的正是那名正在被露西包扎伤口的年轻人。 对方虽然相貌青涩,但是身形相当壮硕,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有一圈暗黄色的纹身。 视线在对方腰间悬挂着的铭牌停留片刻,陆曦衣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名佣兵。 “是我,请问你是?” 陆曦衣点点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按理说,他的名字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啊,我叫阿鲁默特,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壮硕佣兵摆了摆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爽朗地笑着。 “我从亚托斯先生那里听说过你的名字,这次前来也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亚托斯…… 陆曦衣立刻回想起来,那个曾与自己在同一辆马车上遭遇线虫的,身背大剑的阴郁男子。 露西正是由对方护送回来的。 “原来如此,不知你和他是……” “我们是同一个佣兵团的,先生,他是我的前辈。” 阿鲁默特自我介绍完,转头对着身旁还在处理伤口的露西笑道:“好了这样就可以了,谢谢你露西,我和陆曦衣先生还有一些事要单独聊一聊,剩下的交给我自己吧!” “哦,好……” 露西点点头,她疑惑地看了一眼陆曦衣,然后提着草药包匆匆离开。 目送着露西彻底走出房间回到前台,阿鲁默特突然站起身,走到陆曦衣身旁,神秘兮兮地说道: “陆曦衣先生,事情我都听说了,真的是太感谢你了,亚托斯先生这回可是肩负着重要的任务,要不是你,他可能就回不来了!” “没什么……” “你别客气呀,虽然亚托斯他还有要事,已经再度出发,无法亲自感谢你,不过他早已和我打过招呼了,说是可以给你一些比较隐秘的情报哦!” 情报? 陆曦衣挑了挑眉毛,现在他缺的不就是情报么? “不知是什么情报?”他郑重地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你可知道这几天这里为什么聚集了这么多人?” 阿鲁默特突然压低声音。 “……我只听到了一些风声。” 陆曦衣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据说,是和古代术士有关的东西……” 阿鲁默特小声强调着。 术士?那是什么东西? 陆曦衣不动声色,默默地听着。 “你也知道,有些权重就喜欢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不过这次似乎是真的!” “……”陆曦衣适当地皱起眉头,想要勾起对方说下去的欲望。 “我守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不过我们佣兵团被恶灵岛的事情分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对外我们只能远远地看,根本插不进手。” 说到这里,阿鲁默特抬头环顾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陆曦衣耳边说道: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有自己的门路,从中分一杯羹还是有机会的。” 陆曦衣看了一眼阿鲁默特,轻声开口:“在这件事中,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当然是财富和名望,除此之外……” 阿鲁默特眯起眼睛,语气中带有憧憬。 “……除此之外还可能会获得来自‘外侧’的名额。” “……外侧?”陆曦衣面露难色,“我不是本地人,你能详细的解释一下吗?” “呃……”阿鲁默特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笑笑:“当然,你是亚托斯先生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的兄弟,这点消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 …… 站在门口送走阿鲁默特,陆曦衣若有所思地合上门,心中并不平静。 阿鲁默特这次前来感谢,表面上是在透露情报,实际上是在招拢自己。 对方所说的那些好处,只要自己肯加入他们佣兵团,那么陆曦衣也有可能蹭到一份。 名与利陆曦衣并不在意,主要是那来自“外侧”的名额十分珍贵。 据阿鲁默特所说,所谓的内外侧只是佣兵界的黑话,主要是来区分那些普通人与极化者的。 极化者,是这个世界中强者的象征。在这里,每个人都生来拥有念能,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些念能并不强大,只是用来辅助他们生存的工具罢了。 只有那些经过艰辛锻炼,并按照特殊方法提炼念能的人,才能将它透体而出,隔空伤敌。 而这时,这些离体的念能所表现出来的性质便各不相同了。 每个人的念能都有着不同的性质取向:有的锋利坚固,可以如同刀剑一般伤人;有的柔软力大,可以搬运沉重的巨石;还有的渗透万物,仿佛有灵…… 这些取向各不相同的念能如果在某一方面拥有突出的表现,则被称为具有“极性”。 念能具有极性之人,便是各个佣兵团甚至其他组织的之中的特殊人才,他们不像那些中庸之人,而可以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有着突出的作用与表现。 虽然每个人的念能性质各有不同,但是却可能都在同一方面有着突出的优势,这些人便是同极性之人。 同极性之人往往相互聚集,自成联盟,有着一个个不同的小团体。而一旦这些小团体中有一个掌握了极化的方法,那么它就可以迅速壮大,脱颖而出,成为一个庞大的组织。 极化,是区别不同组织势力的重要手段。 顾名思义,极化就是将一个人的念能向着一个特定的方向进行转变,强化。通过极化,普通人就可以拥有极性,化身“人才”。 而本就拥有极性之人在同样的方向上再度极化,那么他在这个领域就可以得到难以想象地增强,远超其他人。 这种人被称为“极化者”。 举个例子:一个普通人,他的念能甚至不能透体而出,和普通地球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而如果是一个经过训练的人,即便他的念能效果中庸,也可以隔空一拳打在敌人的身上。大概相当于一个地球人穿上了皮甲,带上了指虎。 再往上,如果这个人念能的极性与生俱来、或是经过了极化,具有“锋利”的极性,那么他可以不依靠武器,隔空破坏敌人的护甲,切下敌人的首级。大概相当于一个地球人走到哪里都拿着一柄可以随时变形的钢刀。 最后,如果他的念能本就拥有“锋利”极性,而在这个基础之上,他又经过了组织赐予他的极化,那么他的极性就会被大大增强。相当于在他拿的这把刀上进行附魔,甚至重铸。 这时似乎会有不同的道路可以挑选,不仅仅是简单的附加毒素或是其他元素效果,如果换算成地球人,那么有的可能是把钢刀变成了高周波切割刀,有的则是变成四十米大砍刀,甚至还可以直接变成十把刀,等等。 对于这一点,阿鲁默特也没有多说,他的情报对此并没有详细的描述。 不过可以想象,这仅仅是一种极性的极化方向,而这个世界的念能极性千奇百怪,要是每一种极性都可以…… 而且听说,每个人也许不仅仅只能极化一次…… 关于极化,它的手段极为隐秘,其具体信息被牢牢把控在各个庞大组织之内,外人几乎没有能够参与其中。 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普通人们,被佣兵们成为“内测”,而掌握计划方法,前途无量的极化者们,他们所在的世界则被普遍称为——“外侧”! 【凋零月轮】41 暗流 反复斟酌着阿鲁默特透露给他的情报内容,陆曦衣只感觉这个世界上所笼罩着的一层层云雾被逐渐剥开,但又渐渐显露出来了更加深远的未知。 阿鲁默特始终只是在围绕着念能讲述这个世界的分水岭,而关于陆曦衣已知的“黑域”则是丝毫没有提及过。 陆曦衣也曾有过不着痕迹的暗示,但是阿鲁默特的意思十分明确: 这个世界只有依靠念能才会走得更高,更远,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强者以其他的形式出现过。 而那些多次极化的高段极化者们,他们可以说是神通广大,超出凡人的常识也是不足为奇的。 言外之意,真正的强者都是极化者,只不过有些极化者的能力范畴甚至超过了念能,所以会带来误会。 真的是这样吗? 陆曦衣认为自己是在管中窥豹,这阿鲁默特何尝不是一位“井底之蛙”? 单说从线虫那里得到的信息就足以推翻阿鲁默特的言论,光是对方那吞噬万物的能力,陆曦衣就想象不出有什么人能够依靠念能来轻松制服。 更何况陆曦衣还从线虫的口中听到了“域主”二字,似乎那些人更是强大。 他们明显走的不是念能这一体系,而是和自己一样,在利用涡流之力进行战斗…… 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提到过他们? 当初就连老佣兵亚托斯都对线虫的能力极为诧异,想必这阿鲁默特更是毫不知情吧。 看来这些“同类”们果然和陆曦衣想象的一样,默默地隐藏在人类社会之中,不断制造着巨大的负面情绪来维持自身的生存和变强。 隐秘而充满威胁,就像是典型的“人类毒瘤”…… 陆曦衣突然想起来之前在街边遇到的老少二人,他们之间似乎是主仆的关系。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身负涡流之力的老者又怎么可能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仆从呢? 也许,那名少女正处在某种危险的境地吧…… “……” 陆曦衣取出灰烬笔记本,翻开到昨天所记录的末尾。 但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双方没有起冲突,他就没有理由干涉别人的行为。 多管闲事这种行为多少年前就已经被他摒弃。 不想那么多了,结合今天所得,继续开始实验与修炼吧。 …… 第二天清晨,陆曦衣正走在前往佣兵酒馆的路上,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对于昨天阿鲁默特所提出的,邀请他加入佣兵团的建议,陆曦衣最终还是打算回绝掉。 且不提加入了一个团队之后所要承担的责任与义务,光是新与一大群佣兵相认就已经让陆曦衣有所退缩。 而且对方所给出的回报也存在着巨大的问题:来自外侧的名额,阿鲁默特所说的外侧当然是那些极化者们的世界,他们依靠念能无所不能,站在世界的顶端…… 但是陆曦衣并没有念能啊! 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种,有着基本上的生理差异,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和他们属不属于同一物种! 本来钱财和名望就都并非陆曦衣所需,而且这个名额不仅对他没用,甚至还可能暴露他“外星人”的身份。 陆曦衣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加入他们。 虽说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名额会对他带来什么影响,更高的眼界固然重要,但是生存才是第一保障。 所以陆曦衣决定拒绝对方的好意,不过作为对那么多额外情报的补偿,他可以免费提供帮忙。 …… 陆曦衣按照阿鲁默特留给他的地址找上了门,并向对方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吗?我明白了。” 阿鲁默特听完陆曦衣的决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可以,既然你肯帮忙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拿起身旁桌子上的一张羊皮纸,一边看着上面的内容一边对陆曦衣开口道: “既然你不打算加入我们佣兵团,那么抱歉我不能将所有情报与你共享……” 阿鲁默特正说着,又将视线缓缓移向陆曦衣。 “不过……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向你透露一些,然后,你我之间可以说是一个同盟关系,将来会一起执行任务。” “……”陆曦衣点点头。 “……好,虽然我不能给你更多好处,不过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至于在任务途中你得到了什么……” 阿鲁默特顿了顿。 “……那都是你自己的,和我无关。” “……嗯。” “好,那么如果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相信就在这几天,某些家伙就会开始行动,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联系你的。” 陆曦衣点头应下,然后将微微震颤的指尖从身下的座椅上抬起,站起身,和对方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独自离开了。 走在街道上,陆曦衣开始盘算着自己的一些发现。 刚才阿鲁默特手上拿的羊皮纸,其上面的内容根本逃不过陆曦衣的视界,那上面大致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佣兵团人手极度匮乏,上面要求阿鲁默特不要参与这次事件,以保全自身为首要目的。 而显然,阿鲁默特不想放过这一次机会。 结合自己刚刚通过地听得来的信息来看,恐怕在这个小镇子里,阿鲁默特不过就是一个“光杆司令”,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人手,而陆曦衣,可以说是对方唯一的一根稻草。 对方能够拿的出手的只有那点情报,而自己拿的出手的也不过是一点点绵薄之力,两者的合作并不多余,甚至可以说是刚刚互补。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稍微放心了,新招式的研制已经到了关键时期,他不想分太多心思去顾虑其他东西。 如果研制成功的话,那么念能者对于陆曦衣的威胁也许就会下降不少。 不过…… 一想到那个同样潜伏在这个小镇里的“黑域来客”,那一对主仆,陆曦衣就感到微微头疼。 他们到底是敌是友?阿鲁默特大概不会知道这一消息,而唯一可能知情的桥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已经暗流涌动,充满了不稳定的因素。 【凋零月轮】42 隐藏任务 一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这天陆曦衣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灰烬笔记本冥思苦想,突然一阵敲打玻璃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抬头一看,一只同体雪白的可人小鸟正停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外,歪着脑袋用圆滑坚硬的喙敲打着玻璃的一角。 陆曦衣推开窗户,伸出胳膊,小鸟自然而然地飞了进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上下打量着他。 “……” 陆曦衣注意到,小鸟的腿部那里正绑着一个金属小圆筒。 伸手将其取下,手腕微微一抖,一卷信纸便从中掉落出来。 陆曦衣看了看掉出来的纸卷,然后又重新把金属小圆筒绑回小鸟的腿上,手臂一扬,目送着它振翅消失在天边。 若无其事地将窗户再度合死,陆曦衣拿起纸条开始细细品读起来。 这是来自阿鲁默特的一封情报信,上面只有简单的两行字: “明天清晨,佣兵马车,木和村。” 但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却透露了出大量的信息,原因很简单,埃文夫妇居住的地方便叫做“木和村”。 这意味着他将要故地重游,因为阿鲁默特的情报指出,那里将会是这次暗流涌动的中心。 这会和黑印村没有关系? 陆曦衣皱起眉头,看来他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不过这一次他不能因为麻烦而选择退缩,如果异常真的是因为黑印村而起,那么他必须亲自去处理自己留下的隐患。 “……” 陆曦衣合起桌上的笔记本,眼神中闪烁着着坚定。 这是他内心中对于自身责任所在的一点小小的坚持。 …… 咯吱咯吱——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陆曦衣坐在马车的末尾,远眺着远方隐隐显露出来的村庄轮廓。 阿鲁默特坐在他的身旁,将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的长剑插回剑鞘,然后翘了二郎腿。 “马上就要到了啊……我们应该算是来晚的。”他笑着摇摇头。 “具体是什么任务,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吧?”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消瘦男子开口打断阿鲁默特的话,一脸好奇。 消瘦男子身背一张长弓和一袋羽箭,是阿鲁默特从自己佣兵团中唯一叫出来的人手,擅长射箭,他念能的极性可以帮助他快速瞄准敌人,并稳定弹道,是一名合格的弓箭手。 阿鲁默特则是身披黑色重甲,手持长剑,配合他原本壮硕的身材,看起来颇有气势。 陆曦衣还是老样子,一件像样的防具都没有,带着的武器也依然是那一把断裂的长剑。唯二和往常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一件长长的深灰色斗篷,宽厚的帽沿能将他罕见的人种特征彻底掩盖住,除此之外,他的腰间也额外悬挂起了一个水壶。 “哎,别急嘛,到了目的地就会说了。”阿鲁默特调整着自己的头盔,试图让它看上去更加自然。 “……” 陆曦衣什么也没说,他大概能够猜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不好下定论。 感受着空气中渐渐浓郁起来的恐惧气息,他的精神也逐渐紧绷起来。 没错,是涡流的气息…… 这里绝对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看样子还没有在村子内部传递开。 待到马车停下,几人翻身下车,阿鲁默特反手向车夫弹出一枚银币。 叮~ 见到车夫伸手接住,阿鲁默特笑了笑说到:“不用找了老先生,这两天还要麻烦您呢。” 说完,他转身追上已经走到不远处的陆曦衣两人,并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羊皮纸。 “嘿,这就是任务说明,先不要进村,那里人多眼杂,我们绕过去。” 带着两人绕过木和村,阿鲁默特终于将羊皮纸展开。 “就在前几天,一项新的任务被发布到了告示板上,内容是清除小镇附近的害人野兽,保护镇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羊皮纸放到陆曦衣二人的面前。 “但是那个任务的赏金简直低的离谱,根本没有人会去刻意接它。而在昨天,它的隐藏信息被送到了驻扎在这里的佣兵团总部手里。” 陆曦衣看向眼前的羊皮纸,上面的任务简介处写着:“猎杀木和村附近游荡着的未知生命,并将战利品带回。” “看到没,这才是那个任务的真正内容,而它的赏金是根据战利品的品质和数量……以金币为单位!” “……” 金币! 陆曦衣想了想,自己如果能够接到一个报酬不错的任务,得到的赏金也就不到十枚银币,而一枚金币能抵的上一百枚银币。 一枚金币就相当于自己跑十几趟任务的赏金总和。 而且这可能还不到一个战利品所能换取的赏金,要是多收获几个战利品…… 那他岂不是好几年都不用赚钱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奖励,要是我们表现的足够出色……” 阿鲁默特显得很兴奋。 “任务发布人绝对是外侧的存在,我们甚至可以和他们打上交道……!” “……” 看着兴高采烈的两人,陆曦衣拉了拉头顶的帽沿,有些无语,哪有那么好得到的奖励? 钱和名额他都不是特别需要,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个任务的内容。 “不过,这个‘未知生命’……指的是什么?” 弓箭男子提出了一个疑问。 “该不会是什么怪物吧?” “噗!” 阿鲁默特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在开玩笑吗?你见过怪物吗?还什么……怪物?要是怪物真的这么好遇见,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毕竟是来自外侧的任务……”弓箭男子尴尬地耸了耸肩,然后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未知生命指的是什么?” “嘿,要我看啊,应该就是那些外侧组织的叛逃人员。” 阿鲁默特胸有成竹。 “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任务,外侧那些人似乎对于叛逃者有什么忌讳,都把他们叫做莫名生物。” “……那听起来还真是怪怪的。”弓箭男子裂了咧嘴,不在多说。 “好了,我们要加快行动,这都快要中午了,这附近的森林这么大,谁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猎物!” 阿鲁默特催促道:“虽然对方可能来自外侧,不过既然外侧的人都把任务发布给我们了,那么难度绝对是可以接受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嗯。”弓箭男子点点头。 “……” 陆曦衣此时却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阿鲁默特,那些完成任务后被外侧接走的佣兵们,你后来还见过他们么?” 【凋零月轮】43 入局 “阿鲁默特,那些完成任务后被外侧接走的佣兵们,你后来还见过他们么?” “……什么意思?”阿鲁默特并不笨,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陆曦衣话中的含义了。 “我确实是没再见过他们……但是我本来就和他们不熟,他们也没必要来见我啊……” “嗯,明白了。”陆曦衣点点头,不再多言。 “……” 阿鲁默特先是古怪地看了一眼隐藏在斗篷下的陆曦衣,但渐渐的,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就这样,三人缓缓地沿着森林一路前行,气氛却早已不是刚开始的兴奋与期盼。 不过与另外两人不同的是,陆曦衣心中所顾虑的是另一件事: 在远处的森林深处,确实有着丝丝缕缕来自涡流的恐惧气息,看来那所谓的“未知生命”,可能指的就是那些来自涡流的怪物们了。 不过他要怎么做才能离开队伍独自前往处理呢? 战利品什么的陆曦衣并不打算带回去,他要做的是彻底断绝黑印村在现实世界里所带来的隐患,那些因他而引起的危险! 三人沿着木和村背后,当年埃文开辟的小道一路深入,很快便来到了当初陆曦衣暂住的那处猎人小屋。 “嗯?这里居然还住着人吗?” 阿鲁默特一边感叹着,一边走上前,伸手叩击着小屋的木门。 咚咚咚。 里面当然没有人回应,老埃文早就被陆曦衣“赶”回了木和村。 “里面没有人……但是这里不久之前有外人来过。” 陆曦衣打断阿鲁默特的访问,指着门外泥土上细微的痕迹说道。 阿鲁默特顺着陆曦衣的手指看过去,但什么也看不出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陆曦衣兄弟。”他由衷地赞叹一句,然后将手上的羊皮纸重新卷好放回原位。 “确实会遇到这种情况,虽然接到隐藏任务的人不多,但是我们并非没有竞争对手。” 阿鲁默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随身携带的长剑。 “而且相比起其他队伍,无论是人手方面,还是物资方面,我们都没有足够的竞争力。”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我们这一趟的收获也许更看重运气方面的成分……走吧,别被他们抢先了。” 说完,他带头冲进了森林里。 “……” 陆曦衣和弓箭男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提起武器,紧紧地跟了上去。 沙沙—— 疾行于森林草木之中,周身宽大的树穹遮天蔽日,当下已是盛春之季,树枝上拱出的绿叶已经初具规模,给这片广袤的森林笼上了几分静谧的气息。 静谧,却又隐藏着危险。 陆曦衣步伐轻盈地跟在阿鲁默特两人身后,放出的视界无时不刻不在尽其所能地捕捉着空气中的涡流气息。 然而随着一点点的深入,他发现沿着这个方向下去基本不可能碰到什么收获。 而且现在看来脱离队伍也没什么太大的可能…… 他只可惜带队的并不是自己。 “……” 虽然有很多种方式能够将他们引到怪物哪里去,不过他不愿意做表现的太过明显,于是按照自己的风格,陆曦衣选择了更加简单粗暴的方式。 嗞—— 一缕极淡的灰烬在他斗篷的末端泛起了火光,一点点的涡流之力被他消无声息地释放了出来。 唳—— 远方,一群群飞鸟成团地从林中被惊起,它们四散在空中,不安地盘旋远去。 阿鲁默特和弓箭男子瞳孔同时一扩,一层鸡皮疙瘩爬上了他们的脊背。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阿鲁默特咽了一口唾沫,渐渐觉得自己对于外侧的想象也许存在着某些偏差。 “……” 一个失误,好像一不小心放过头了。 陆曦衣迅速压制下体内躁动起来的力量,同时再度全力放出视界。 近了,确实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他身上所放出的涡流气息,就像是那些怪物们“日思夜想”的家的味道,只要放出一点点,它们就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向他靠拢。 就像是他当时从黑印村顺着恐惧的气息一路找向猎人小屋一样。 陆曦衣握紧剑柄,一丝丝冷戾的光渐渐穿透了他这几天在安稳生活中所积累起来的温和,从他的双眼中弥漫出来。 越来越近了…… 那些来自灰烬之地的怪物! 虽然被气息吸引过来的猎物不止一个,但是因为它们之间的距离大不相同,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决靠近的第一只怪物。 来的是什么东西?会是他认识的某个“老对手”么? 它们在现实世界里一定和陆曦衣一样,实力也被大幅度的压制了,所以处理起来应该不会太费劲。 …… 阿鲁默特不安地反复抚摸着剑柄上的护手,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说实话,他已经有点后悔擅自接下这个信息不明的任务了。 外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觉得自己以前思考的方向可能出了大问题。 以前每次执行任务时,他都对自己所要面对的敌人心知肚明,可是唯独这一次……什么叫做未知生命? 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自己那个身处“外侧”,却总也不见身影的哥哥,和陆曦衣刚刚所说的那句话。 完成了外侧的任务,得到的究竟是奖赏,还是灭口? 越是这么想,阿鲁默特就对这个任务越是抵触。 ‘随便转转就回去吧……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陆曦衣他们,但是阿鲁默特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毕竟这样的任务不止一次,但是他们三个人的生命却只有一回,更何况是阿鲁默特他自己带他们出来的,出了事责任可都是要算在他的身上。 拿定了主意之后,阿鲁默特再观察周围安静的森林时,突然又觉得每个地方都可能藏着那些所谓的未知生命。 佣兵们接到任务,斗志昂扬地前来狩猎,而那些未知生命们,是否又把这里当做是一片猎场呢? 正有些踌躇不前的时候,阿鲁默特身后突然传来了陆曦衣平静的“指点”。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身披黑袍的陆曦衣,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正沉稳地指向森林的幽暗深处。 【凋零月轮】44 久违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陆曦衣的话将阿鲁默特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神色复杂地望向对方所指的方向,无可奈何地附和道: “那就……过去看看吧。” 他提起手中的长剑,操控着念能附着其上,一种剑如臂使的感觉油然而生,这让他心底踏实了不少。 “你们跟在我身后,小心点别出声音。” 轻声叮嘱完毕,他用剑尖挑开前方的树枝杂草,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着。 前进了几分钟之后,身后的弓箭男子突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伸手指向左前方。 “……” 顺着方向看过去,阿鲁默特在视线尽头处看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人,歪斜地靠立在树旁。 是谁?他受伤了吗? 阿鲁默特心脏跳得厉害,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柄,提高警惕,一点点地靠了过去。 对方似乎不是什么夸张的怪物,这一点本来让他暗中松了一口气。 可是随着他一点点地靠近,各种莫名的情绪不断地涌上他的心头。 恐惧,厌恶,憎恨,愤怒…… 就好像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对不远处那个莫名的存在感到害怕,但同时又充满了敌意。 那是一个敌人。 本来还想先试探一下对方是敌人还是佣兵的阿鲁默特,此刻已经心里完全没有了怀疑的成分。 他向前摆了一个手势,示意弓箭男子立即对其进行射杀。 收到讯号的弓箭男毫不犹豫地张弓上箭,凝聚在箭头上的念能如同一个减震瞄准仪,立刻将羽箭的飞行轨迹规定准确。 噗—— 精准而迅捷,羽箭的残影一闪而逝,化作一道直线正中钉在了那道黑影的头部。 人影猛地向后一仰,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成了! 阿鲁默特的心简直快要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就这么成功了! 呼! 虽然在之前的探查中没有发现敌人具有同伙,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阿鲁默特毫不犹豫地横起长剑,迈开双腿,像是一头强壮的公牛一般直接冲撞了过去,不给对方丝毫幸免的机会。 而弓箭男子则是默契地向后一跃,带着陆曦衣悄无声息地从侧面包抄过去。 两人一边小心侦查着四周可能存在的敌情,一边缓慢地靠近着处于“前线”的阿鲁默特,在确定周围没有敌人之后,他们最终汇合在了黑影倒下的地方。 然而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敌人的尸体,而是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阿鲁默特。 阿鲁默特身着重甲,背对着两人纹丝不动,看起来就像是收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一样。 “阿鲁默特……?” 弓箭男子轻声呼唤着,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 陆曦衣没有说话,他快步走上前,看了一眼被阿鲁默特挡住的前方,那里诡异的散落着一摊灰烬。 在灰烬的正中央,一颗丑陋的昏黄眼珠正默默地盯着他们。 是余烬。 那个黑影是久违了的人形怪! 和陆曦衣所感慨得不同,阿鲁默特呆立在原地,心中自幼所建立起的世界观轰然倒塌,刚才亲眼所见的那在灰烬中扭曲的怪物,让他浑身汗毛倒立,细思恐极。 他忘不了从那怪物已死的身躯中仍然传来的,充满恶意的眼神。 他所生活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是那么陌生,就好像每一个他看不到的角落里,都有着那样的一双眼睛,正默默地,充满怨恨地盯着他看。 他的世界观被恶狠狠地击碎了。 打击无疑是沉重的,陆曦衣没有选择和他搭话,而是弯腰从地上将那颗掉落的眼球拾起。 感受着混黄眼球上那股腐朽深邃的气息,一种饥饿感缓缓从陆曦衣的心中萌生。 吃了它,我会变强。 哪怕是出于理智地思考,他也只能得到这一个信息。 这句话不断地引诱着他,催促着他吞噬,然后得到满足。 “……” 陆曦衣看着手中的眼球,目光闪烁不定。 “你怎么了?阿鲁默特?敌人哪去了?” 弓箭男子突然从后面靠了上来,他拍打着阿鲁默特的肩膀,试图唤醒对方。 “……怪物。”阿鲁默特小声喃喃道。 “什么?” “玛德,那东西绝对不是人!我曹!” 阿鲁默特突然大叫一声,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嗯?你是什么意思?”弓箭男子眼神愈发疑惑。 “我他娘的老天……你是不知道……”阿鲁默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见鬼,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胆子不小来着! “那东西,就在我面前,浑身焦黑的,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突然看向我!你知道吗?那双眼睛!我的天……” 阿鲁默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慢着慢着你冷静一下……” 弓箭男子急忙上前安抚他的情绪,同时回头看了一眼陆曦衣。 “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有怪物?” 这句话他并不指望有什么回答,但是看着身后多一个人还是会带给他更多安全感。 看着带队的人变成这个样子,三人只好在森林中停止前进,修养了好一会儿才从平静下来的阿鲁默特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 …… “你是说,那人……那东西是个怪物?死了之后变成了一摊灰?” 弓箭男子表情怪异无比。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它是死还是活……”阿鲁默特将头盔取下来,轻轻擦掉脑袋上的汗水。 “这……” “我从灰烬中捡到了这个东西。”陆曦衣不与他们耽误时间,直接将手中的眼球拿了出来。 “对!就是这东西!” 阿鲁默特见到眼球之后立即叫了出来。 “那家伙全身上下都是这个样子的!” “……” 弓箭男子看向陆曦衣手中那个干枯漆黑的谜之器官,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那这个东西就应该是所谓的战利品了吧?” “有可能。”陆曦衣点头附和。 “喂喂,你们要不要这么冷静?那个可是从怪物身上掉下来的!”阿鲁默特左右打量眼前的两个人,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那又怎样?还不是被我一箭射死了?好像很弱的样子嘛……” 弓箭男子耸了耸肩,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如果都是这么简单的话,看来这回我们要发财了……” 【凋零月轮】45 黑暗中的手掌 发不发财陆曦衣不清楚,不过这一趟的收获绝对不会小,因为在他的感知中,另外的猎物已经渐渐地接近过来了。 “要不……我们先撤?” 阿鲁默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意见,并期待着两人的赞同。 “喂喂喂,你在开玩笑吗?你难道看不到,这东西连我一箭都接不下来?” 弓箭男子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阿鲁默特的肩膀。 “你看你好歹穿着这么厚的盔甲,有什么好怕的?” “我总觉得这些怪物没有那么简单……”阿鲁默特小声嘀咕着,世界观被击碎的他已经有点疑神疑鬼了。 “那你是真的怕了?别啊!实在不行要不你自己先回去?” 弓箭男子觉得有些扫兴,他完全看不出来这次任务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任务的奖励还那么的诱人,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放弃? “有一说一,确实。” 见到阿鲁默特投过来的目光,陆曦衣选择装作一名纯路人。 “啊?” “咳,我不太喜欢半途而废。” 陆曦衣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这……” 阿鲁默特面色复杂,他坐在地上想了一小会儿,然后猛地站起身。 “那就走吧!我阿鲁默特好歹也是一名男人!” “哎嘿,这才对嘛。”弓箭男子点点头,重新露出笑容。 “……” 陆曦衣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蓄势待发的两人,伸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剑柄。 实际上还有很多因素他没有指出。不仅仅是森林中潜藏着的那些来自黑域的怪物们,他有预感,也许发布任务的那所谓的外侧存在,也已经来到了这附近。 这次的“隐藏任务”,可能只是把这些佣兵当做所谓的工具人,临时扩充他们的人手而已。至于完成任务之后,这些外侧存在们会选择如何对待他们,实在是让人担心。 毕竟根据阿鲁默特的描述,这些外侧存在们都是神秘,并且高高在上的,就如同封建社会中的皇族一般。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对这些普通的烂大街的佣兵们会是什么态度,还真不好说。 加入外侧的名额?恐怕只是噱头而已。 为什么外侧一直以来都是神秘的代言词?不正是因为他们“保密工作”做的出色么? 不过…… 既然陆曦衣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还敢前来,也是有一定的把握。 毕竟掌握超凡力量的存在,可不止是外侧他们自己。 在旁人所看不到的视角之中,一丝丝淡薄的灰烬之雾不断的从森林深处逸散出来,它们环绕着陆曦衣上下起伏飞舞,如同在恭迎它们的君主…… ……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太阳发出的光芒渐渐被远方起伏的山峦遮蔽,黑暗终究笼罩住了整片森林。 此时的阿鲁默特三人正围坐在一处火堆前,清点着他们一天下来的收获。 “一、二、三、四……四个,一共差不多可以换十枚金币了!” 弓箭男子兴奋的挥着手。 “今天我们只干了半天的活,而且还不熟练,要是明天,说不定能新添十个战利品!” “这样算下来,那这一趟岂不是至少也有三十金的赏钱?”阿鲁默特在一旁听得也有些兴奋。 “那是,只要你今晚别偷偷摸摸地给我跑掉了!” 弓箭男子斜眼看向阿鲁默特。 “嘿,怎么可能,今天好歹我也杀了一个!” 阿鲁默特挥舞着拳头,一脸的振奋。 “……” 明天不会有这么大收获的。 陆曦衣在一旁盯着火苗发呆,在他的感应中,这附近的涡流气息突然变得很稀薄,这让他猜测他们可能已经来到了别人的狩猎范围之内,自己几乎已经吸引不来几个怪物了。 不过……要是抢别人的战利品? 呃……这种事虽然陆曦衣不太想去考虑,但是他能感受到这些战利品对他的吸引力之大,只要能拿到一个进行吸收,那么对于他的实力提升绝对是非常巨大的。 如果把所有的余烬都吸收掉的话…… “……” 陆曦衣咬了咬牙,这东西估计只有自己才能够使用,为什么外侧会收集这东西呢? 难道他们也是黑域来者? 不对啊,他们走的不应该是念能体系么? 既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陆曦衣也就不再多想,当下他最需要考虑的应该是明天可能会遇到的其他佣兵团队…… …… “吼呃呃……” 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一直浑身焦黑干枯的人形怪正发出无力的嘶吼声。 在不远处火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身体居然被一根粗大的绳子紧紧捆住,动弹不得。 而它的一条胳膊则是被单独分出来,绑在了一旁断开的木桩上。 哚! 一把尖锐的匕首突然出现,狠狠地剁在了怪物手掌的正中间,将其彻底刺穿,甚至深入了下面的木桩面。 “咔咔……”怪物的喉咙不断涌出气流,发出无声的嚎叫。 然后一张宽大有力的手掌握在了匕首的把手上,并开始将其不断的摇晃扭动起来。 手掌的主人是一个身形粗壮的大汉,他一边扩大着怪物的伤口,一边紧紧盯着怪物的面孔。 “……看来它没有痛觉。” 良久,他看着怪物已经破烂不堪的手臂,摇了摇头。 “没有痛觉?有意思,你觉得它来自于哪里?”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男子背后响起,那是一名穿着性感的女人,只是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化不开的杀气。 她靠坐在火堆的后面,正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 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将匕首收回,转过身来看向性感女子。 “既然外侧那么想要它的残留物,我觉得重点还是在于……” 话没说完,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嗯?怎么了?” 女子笑了笑。 “有什么新发现?” 男子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沉声质问道:“我们的战利品呢?” “嗯?不就在那里?” 女子扬起眉毛,看向火堆的另一侧,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里空无一物。 “……十四个战利品我可以分你一半,但是做人不要太贪心。” 男子声音渐渐变冷,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 “我可没有动它们,要耍把戏也得看看你的对面是谁。” 女主眯起眼睛,她微微地弓起身子,与男子丝毫不相让。 前一秒还在和睦相处的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 突然,男子眼神微动,他避开女子咄咄逼人的目光,转而看向周围火堆所照射不到的黑暗深处。 “有什么不对劲。” 他缓缓抽出匕首。 “这招是没有用的,不过我倒是……” 女子还想说什么,但是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哗啦啦—— 听起来像是锁链拖动的声音…… 而且近在咫尺。 “什……?” 女子瞳孔一缩,她猛地从地面上跃起,转身看向身后的黑暗。 “……” 但在身体反应过来之前,一只苍白的手掌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 几乎是瞬间,女子便被无数的手掌拉扯进了黑暗森林的深处。 “……?!” 男子睁大眼睛,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清。 “娜莎拉?!” 他大吼一声,反手摸向身后的大剑。 “……” 可惜黑暗中并没有传来女子的回话,有的只是一阵隐隐约约的锁链摩擦声。 哗啦啦—— 哗啦啦—— 【凋零月轮】46 无人营地 平静的一夜无声地流逝,转眼已是在森林中探索的第二天。 阿鲁默特三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静谧的丛林中,距离他们出发已经快一个上午了,令他们大失所望的是,这片地区一个怪物也没有,这半天下来根本毫无收获。 最终,他们在一摊空荡荡的灰烬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已经是第三堆了,这附近的怪物好像都已经被别的佣兵杀光了。” 阿鲁默特有些失望地说道。 “是啊……要不我们再深入一点儿?” 弓箭男子似乎早就有这个想法,连忙借机提出。 “深入……?” 阿鲁默特皱起眉毛摇了摇头。 “离外界太远很容易陷入困境,再说我们的补给也不多了。” “那有什么啊,这里可是森林,有什么物资是我们自己打不到的?” 一边说着,弓箭男子一边举起手中的布袋。 “再说了,才四个战利品,我们三个人分,这一趟也太不值了吧?” “……” 弓箭男子的不满情绪已经很明显了,不过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如果只有四个战利品,那么这一趟的收获和他们所做的准备相比确实不怎么值得庆祝。 阿鲁默特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还是沿着这个深度继续向四周找一找吧,继续深入实在是不安全。” “啧。” 弓箭男子撇了撇嘴,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阿鲁默特的后面干着急。 …… 三人又前进了一会儿,突然,阿鲁默特耸了耸鼻子。 “……什么味道?哪里着火了?” 他皱起眉头,四处张望起来。 “我也闻到了,好浓的烟味……” 弓箭男子捂住鼻子,向前方探了探头,说道:“好像是从那里传来的?” 阿鲁默特顺势一看,那里果然有一层淡淡的黑烟缭绕。 “……走,过去看看。” 阿鲁默特根据自己的佣兵经验,立刻联想到了不少可能。 在野外驻扎的时候,佣兵如果没能处理好火堆,那么半夜睡觉的时候很容易被那种半燃不燃的黑烟熏到昏迷,而且就算醒来了也会四肢麻木,根本动弹不得。 那后果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真的有同行遇难了,他可不能坐视不管,当然,理所应当地索要一点补偿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吗? 嘿嘿…… 想到这里,阿鲁默特觉得他们简直是被好运所眷顾着,如果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战利品的问题就不用愁了! 当然,如果对方已经彻底没救了,那么甚至都用不着那么麻烦…… 一边想着,阿鲁默特一边加快脚步,他们用湿润的布条遮住口鼻,然后伸手扒开挡在面前的层层枝条…… “……!”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一张狰狞无比的面孔! “喝啊啊!!” 怪物嘶吼着不断扭动着它那扭曲的身体,试图接近突然靠近过来的阿鲁默特。 “呃啊!” 阿鲁默特腿都快吓软了,还好身上的盔甲坚实可靠,让他不至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唔!” 弓箭男子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反应很快,转眼间便完成了张弓拉箭,眼看就要发起攻击。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稳稳地握住了他的弓柄。 转头一看,他发现手的主人正是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陆曦衣。 只见这个神秘的外域男子对他摇了摇头,又朝着怪物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嗯?” 弓箭男子顺着方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只怪物根本就没有扑过来。 或者说,它根本就动不了。 暗自惊讶于陆曦衣的观察力,弓箭男子上前拍了拍阿鲁默特的肩膀。 “嘿,没事,你看那个怪物是被绑着的。” “……” 阿鲁默特定睛一看,这才松了一口气。 “嗯……咳咳!”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丢人,他立刻大步走上前,自然无比地近距离观察起眼前的这只奇怪的怪物。 奇怪……它为什么是被绑在这里的? ‘看来可能已经有人开始对它们进行研究了?’ 陆曦衣稍微留意了一下怪物那被刺穿的手掌,又利用地听探知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是谁把它绑在这里的?他们人呢?” 一旁的两个人似乎也讨论出了什么东西,正打算在这周围搜索一下可能存在的线索。 噗! 阿鲁默特首先上前将那堆依然在冒着黑烟的柴堆用水浇灭,然后又用靴子狠狠地踩了几脚。 排除掉安全隐患之后,他立刻开始在周围搜寻起来,只不过没过多久,阿鲁默特就听到了树林里来自弓箭男子的惊呼声。 “怎么了?!” 阿鲁默特立刻抡起长剑,冲进了树林里。而陆曦衣则是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四周,一边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等到他走进树林,便看到阿鲁默特和弓箭男子正面色难看的围着地上的半具尸体一顿干呕。 摆在草地上的,是一具被撕成两半女尸,她的上半身已经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只有腰腹以下的部分。 至于他们干呕的原因,可能是尸体腹腔内那黑紫色坏死的肠子混合着结咖的血水铺散了一地所造成的视觉冲击感太强了。 “……” 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地上的肉块,陆曦衣伸出左手,张开五指,似乎在感受着空气中的什么东西。 “玛……玛德,我阿鲁默特不是没杀过人,但是这种场景还真踏马……口区……” 阿鲁默特的五官纠结在一起,好像在嘴里含了一块没成熟的酸涩樱桃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 弓箭男子也没好到哪去,他看着脚下那湿漉漉反着光泽的肠子,就觉得自己今天准是吃不下饭了。 一直听阿鲁默特神神叨叨的吵,弓箭男子也终于开始往那方面想:“谁杀了她?不会是那些怪物吧?” “不……我在这附近没有看到她收集的战利品,也可能是谋财害命……” 到了这个时候,阿鲁默特反而冷静了一把,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刚刚所注意到的一切,试图搞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陆曦衣,你有什么发现吗?” 他抬头望向陆曦衣寻求答案,却看到了对方缓缓拔剑的一幕。 陆曦衣随身携带的是一把断剑,这阿鲁默特是知道的,但是真正看到对方一脸严肃地提着一把断裂的剑,阿鲁默特才感到对方的荒谬。 “陆曦衣……?” “正常人是难以造成那种伤口的。” 陆曦衣缓缓说道。 伤口?! 阿鲁默特回想起地上那血淋淋的半具尸体,不由得心中一惊。正常人谁会去特别注意那种地方啊! “先不说这个,阿鲁默特,你们有听到什么锁链摩擦的声音么?” 哗啦啦—— 零零碎碎的声音从树林深处隐约传来。 【凋零月轮】47 “蛛网” 哗啦啦—— “什么声……?” 阿鲁默特还想再问,不过他马上就闭上了嘴巴。 在突然安静的森林里,每个人都能听到那隐隐约约的锁链声。 哗啦啦…… “……” 陆曦衣皱起眉头看向树林深处,他的手指在空气网中不断地轻轻点动,试图通过空响来得到更加清晰的景象。 这些怪物和活人不同,它们的行动无声无息,与外界的信息交换也模糊无比,它们不用呼吸,没有热量,能量也全部来自于空气中那缥缈不定的恐惧,举止更是不同于常人。 陆曦衣的视界很难确定对方具体的位置。 而在他现阶段,地听和空响的精确度也并不如意,虽然比普通人要强上无数倍,但是谁不希望自己的能力更加突出一点呢? 陆曦衣也是这样想的,他目前只能模糊地判断对方可能存在的大致方向。 不过还好离得不近,至少也在百米开外。 “我们……过去看看?” 弓箭男子看向阿鲁默特,小声说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过去看看。” 阿鲁默特紧紧盯住前方的树林后方,握紧手上的长剑。 锁链的声音不大,但是离的非常之近,好像与他们就隔着一排大树。 距离如此之近的声响,阿鲁默特觉得自己有必要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 小心翼翼地绕过身前的树干,阿鲁默特用长剑轻轻地挑开挡在眼前的枝条。 哗啦……哗啦…… “……” 展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条从高处树枝上垂落下来的铁链。 它缓缓地左右摇晃着,好像刚刚被什么人所拨动。 环顾四周,空荡荡一片,根本什么都没有。 “……什么啊,是哪里的小动物吗?” 弓箭男子嗤笑一声,放下刚刚搭起来的羽箭。 “呼……” 阿鲁默特也跟着送了一口气,他缓解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然后顺着锁链的上端一路向上仰望过去…… 在树林的顶端,他看到了一个…… 链刑天穹。 纵横交错的,松弛的和绷紧的,悬挂的,纠缠的…… 无数漆黑的锁链相互交织,以一颗颗冲天的树干为节点,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天空的锁链大网! 他们所在的地方仅仅是大网的边缘,放眼望去,远处的森林深处漆暗无比,就连阳光都要被彻底遮蔽。 “这……这是……” 阿鲁默特睁大眼睛,没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他现在那震撼又古怪的心情。 弓箭男子此时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眼前的树林散发着阵阵诡异莫名的气息,如同一个猎人铺开的天罗地网,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光临。 只是这个“猎人”绝对不是人类…… 哗啦…… 锁链再次荡起,发出的声音将阿鲁默特唤醒。 “哈……哈……” 他喘着粗气回过神来,后退一步,伸手将面前摇摇晃晃的锁链扶稳。 “我们……还是走吧。” 弓箭男子看着眼前这令人惊惧的一幕,终于松开了口。 “嗯,走!” 阿鲁默特不容置疑地肯定着,这个森林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刚刚看到的尸体就是一个预警。 他们不能因为贪心而丢掉性命! 说完,阿鲁默特就想要缩回手,赶紧转身离开。 哗啦—— 他的手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 回过头,阿鲁默特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结结实实地被吸在了锁链上。 哗啦哗啦—— 他用力拽了拽,那铁链虽然在摇晃着,但却依旧结结实实地贴着自己的手掌。 “啊?这……” 阿鲁默特惊呼一声,这铁链简直就像是和自己的手长在一起了一样,两者的接合处无论他怎么晃动都纹丝不动。 “怎么了?快过来啊?” 弓箭男子和陆曦衣已经走到了不远处,他们一齐回头看向阿鲁默特。 “好了别耽误,快点跟上。” 弓箭男子随口说了一句,便转身钻进了树林。 “……” 阿鲁默特咬咬牙,用尽全力猛地一扯,但是除了剧痛毫无所获。 他练剑多年的手掌上早已布满了茧子,这个时候反而是阻碍他离开的第一因素。 ‘该死的,扯不下来……!’ 一层层的汗水从他的头皮上冒了出来,这样的突发情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等!等等!” 他大叫一声,试图引起远处队友们的注意。 哗啦哗啦—— 眼前的锁链哗啦啦作响,看起来和普通的铁链没什么区别,可它就是死死的连在了他的手上,无比反常。 “……你没事吧。” 陆曦衣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平淡,但在阿鲁默特耳中反而成为了天籁之音。 “陆曦衣!快!帮帮我,我手粘在上面了!” “……” 陆曦衣走上前去,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会儿这条古怪的铁链,然后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碰一碰。 “慢!慢着!不要碰它,会黏上的!!” “……” 陆曦衣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又缓缓缩了回去。 “怎么样?有什么办法吗?” 虽然觉得陆曦衣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毕竟他的手看起来就是很普通地握在了铁链上面,但是看着对方那张平静的脸,阿鲁默特还是下意识地询问起来。 “怎么了到底?有什么新发现吗?” 陆曦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远处弓箭男子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见到弓箭男子返回,阿鲁默特忍不住大骂起来:“你这个混蛋!跑的时候倒是比谁都快!” “哎呀哎呀……” 弓箭男子笑着掏了掏耳朵,然后一脸古怪地看着阿鲁默特的手问道:“你的手这是长在上面了吗?” “差不多吧……” 阿鲁默特无奈地晃了晃手,带动着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哗啦啦—— “……” 陆曦衣突然抬起头,顺着锁链的上端一路望向远方的丛林。 “怎么样,陆曦衣?你发现什么了吗?” “……” 在陆曦衣的拘灵视角之下,一段段清晰可见的弦震正从阿鲁默特手上微微晃动着的锁链上源源不断地发出,顺着森林上空连接在一起的锁链穹顶不断分化、共鸣,传递向深处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落入了……蜘蛛网中呢。” 似乎是在回应陆曦衣的猜测,另一段陌生的弦震回应似的,从远方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凋零月轮】48 千手“观音” 哗啦啦—— 哗啦啦——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看着正在想办法的两个人,阿鲁默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啊?什么声音?” 弓箭男子竖起耳朵,但是什么都没听到。 “嗯,有大家伙过来了。” 陆曦衣平静地点点头,依然在看着阿鲁默特手上的铁链。 “什么?!真的?” 本来心存侥幸的阿鲁默特这下子沉不住气了。 哗啦啦—— 哗啦啦—— 林中的另一端隐隐传来了锁链震荡的声音,比刚才要近了很多。 “淦!” 来不及多说,阿鲁默特连忙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提起长剑,紧紧盯住树林深处。 “……” 弓箭男子缓缓拉开弓弦,一小团念能在他的身前飘忽不定。 陆曦衣略微地注意了一下男子念能的波动,然后也提起断剑,暗中运起渊息警戒。 哗啦啦—— 哗啦啦… ……! 声音在即将接近的前一瞬间突然消失不见,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这让每个人的心弦都不由得绷紧。 在哪里……? 阿鲁默特深吸一口气,锁链穹顶之下的森林昏暗不清,四周又不知何时蔓延起了淡淡的烟尘,他根本不敢确定对方会从哪里突然出现。 噗通…噗通…… 心脏的跳动声在此刻是那样的吵闹,盖过了对方的一切声响。 一滴汗水缓缓从阿鲁默特的脑门上滑下,在他的眉毛上停顿少许,带来阵阵令人烦躁的骚痒。 “……” 他用力睁大双眼,挑起眉头,想要挤掉眉毛上的汗珠。 然后就在他睁大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前一花。 呼—— 一阵沉闷的风缓缓拂过森林,吹淡了不远处的烟尘。 一个庞大的黑影不止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尽头。 那个黑影一动不动,再加上它的古怪外形,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粗大的树,完美的隐藏在了穹顶之下的幽暗森林中。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一开始就在那里了? 阿鲁默特竟然不能做出判断。 不过它为什么一动不动? 之前从来没见过怪物的阿鲁默特,在看到了这样超出他认知的巨大未知生命之后,只感觉大脑昏昏沉沉,一时间竟是难以进行思考。 “……攻击!” 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就在他们与怪物之间僵持不下了好久之后,阿鲁默特突然声音嘶哑地大吼了一声。 嗖——! 陷入震惊的弓箭男子也同时反应过来,他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念能锁定住远处那个庞大模糊的身影。 这一箭就像是他曾经做过千百次的那样,那样的熟练,有力,可以轻松贯穿一切敌人。 呼…… 可是没有反应。 那黑影依然静立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像刚才根本没有人向它发起过攻击一样。 那里真的有东西吗? 弓箭男子咽下一口唾沫,紧接着搭弓瞄准,又射出了第二发羽箭。 箭光一闪。 嗖…… 然后依然石沉大海。 “……” 弓箭男子睁大眼睛,默默地向后挪了一步。 是错觉吗? 那个黑影好像刚刚没有这么近? 當——! 阿鲁默特情急之下一剑砍在手中的铁链上,但仅在其上添加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当他再度抬头的时候,发现那个庞大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黑暗的边缘。 漫反射的阳光终于将它的大半身子暴露在众人眼前,但眼前的景象反而更加让人心生不安。 怪物皮肤成病态的苍白色,它的身躯足足有两三米高,如同一个瘦长的畸形儿,但这还不算什么,最古怪的是它的上半身。 它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双臂上的血肉仿佛与胸骨生长在了一起,不分彼此,外面又缠绕有一圈圈的漆黑铁链。 怪物的面部则是极度扭曲,完全分不清何为五官。 它微微驼着后背,想必是因为它背上的事物实在是过于沉重。 因为那里足足生长着几十条细长而又苍白的手臂。 “……” 阿鲁默特张大嘴巴,恐惧如同一味慢性毒药,不断折磨着他的内心。 怪物的长相明明已经足够震慑人心,但是真正荒谬的,还是它的行为。 它依然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背后的手臂一圈一圈的展开,如同一束绽放的“花卉”。 而组成“花瓣”的那一只只苍白的手臂,每一只都安静地摆着不同的姿势,让人联想起冬日里那干枯腐朽的树枝。 它在干什么? 每个人都心中都抱有这样一个疑问,尤其是陆曦衣。 他注视着眼前姿态怪异的涡流生命,脑海中激荡起思绪的巨浪。 那一只只扭曲静止的手臂,怎么和前世所见识过的各种宗教手印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那一圈圈展开的手臂,和那神圣美丽的“千手观音”看起来为何如此相似? 只是这两个在前世象征着圣洁与自然的事物,当它们反应在眼前的怪物身上之时,看起来确是那么的扭曲而邪恶。 就好像玷污了美好,亵渎了神圣,充满着堕落的喜悦与无穷的罪恶。 嗖——! 弓箭男子没能沉住气,一只锐利的羽箭残影一瞬,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怪物的面前。 怪物依然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 阿鲁默特睁大眼睛,只见那一只羽箭竟是彻底停在了怪物的面前,再仔细一看,他才发现,怪物背后那密密麻麻的手臂之中不知何时伸出了一只轻轻捏住了这只射来的羽箭。 速度快到他根本没看清过程?! 怪物缓缓缩回捏住羽箭的手,将它重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阿鲁默特这才注意到,伸出来的那只手旁边,居然还有有两只同样捏着羽箭的手! 那是之前的两次试探攻击? “……” 这……这怎么打? 阿鲁默特想要逃,但是手中的铁链将他死死的束缚在了原位。而在眼前这个动若脱兔的怪物面前,他又不敢有丝毫的小动作。 沙沙…… 身后的草丛传来轻微的声响,这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弓箭男子跑掉了,是吗? 他被抛弃了,是吗? 这一刻,阿鲁默特真正的体会到了,那些被蛛网捕获到的虫子们,它们那孤独,无助的心理体验。 不过……他还有陆曦衣,他是亚托斯都十分敬佩的人,他也许还有什么办法?至少他没有抛弃自己! 想到这里,阿鲁默特连忙回头寻找陆曦衣的身影。 弓箭男子果然已经不见了,但陆曦衣还留在原地。 只是陆曦衣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好,他正看着那怪物出神,好像已经被完全吓傻了。 看着一动不动的陆曦衣,阿鲁默特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果然,期待是多余的吗…… 【凋零月轮】49 失散 陆曦衣被吓傻了吗? 那真的不太可能。 真正阻止他行动的,是眼前这个怪物的诡异行为。 从一开始见到它那张开的,一圈圈的手印起,陆曦衣体内的涡流之力就开始自主躁动起来。 就像是体内的某个机器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开始自动运转起来一样,怪物那一只只纤细苍白的手臂,在陆曦衣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扭曲怪异的符号,组成了一圈圈套叠起来的巨轮。 当他注意内环的时候,外环上的符号就开始旋转,而当他注意外环的时候,内环中的符号便开始旋转。 明明怪物根本就没有动过。 这种类似于视觉错觉的效果往往对陆曦衣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他的视界总是能够直接将客观事实反应到他的大脑中。 可是自从到了这个世界,陆曦衣曾经所积累的经验不再能够满足他的求知欲,他必须完善自己的视界才能看到更多。 就像现在这样,怪物对他的影响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错觉,还有身体上的驱动。 光是看着那些手印,陆曦衣体内的涡流能量便开始自主运转起来,就像是他在修炼千转透玉劲时的感觉一样,只不过完全是以另一种方式被驱动。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涡流之力冥冥之中也存在着运转的方式? 在陆曦衣的印象中,涡流之力就像是电影中与魔鬼交易而换来的力量一样,只有不断吞噬恐惧和余烬才能壮大。 它要是能够直接修炼,那么从黑域里逃出来的人们根本不需要过度依赖黑域和负面情绪,也有着光明的未来。 可是如今,眼前的怪物让他有点怀疑涡流之力的本质了。 诸多思绪仅仅是瞬间便完成的事,陆曦衣在“发呆”的更多时间都是在强行记忆那些怪异的手印。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什么,不过先记下来也没什么坏处,实在不行还能在梦境空间中将记忆提取出来。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就在陆曦衣差不多完全将眼前的画面利用特殊记忆法刻印到脑海里之后,怪物突然有了新的举动。 只见它缓缓举起一只手,轻轻地握在了一旁挂在树上的锁链上。 “呃……啊啊……!” 几乎是同时的,陆曦衣身旁的阿鲁默特立刻把住自己的左手嚎叫起来。 “它……它在咬我!?” “……” 陆曦衣看了一眼阿鲁默特手上黏连着的锁链,立刻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这个怪物,它的锁链不仅可以和生命体生长到一起,还可以进行吞噬消化么? “别动。” 见到阿鲁默特痛苦的样子,陆曦衣不再迟疑,他里手抄起剑柄,在空气中一挥,一指。 银环剑击— 交感式— ——水波 呼…… 阿鲁默特立刻感觉到手中的锁链立刻如同一条滑腻的泥鳅,上面甚至还能感受到水的湿润。 怎么回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手能动了就是好事! “呃啊……!” 他猛地一扯,手掌便脱离了出来,回首望去,只见一片薄薄的茧子皮还紧紧地贴在铁链上面,一点点地被啃食殆尽。 “呼,哈……” 自由了的阿鲁默特并没有感到多少庆幸,相反的,他的浑身都在发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怪物竟然突然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嘭!! 下一秒,刚刚准备做些什么的陆曦衣便被猛地打飞了出去,直接消失在了阿鲁默特的眼前,只留下一条还在空中飘转的黑色布条。 “!!?” 阿鲁默特睁大眼睛,怪物的动作是在是太快了,直到陆曦衣被击飞出去,他才看到一只已经完成攻击的苍白手臂。 “啊……啊啊……” 终于是被眼前的场景所惊醒,阿鲁默特的身体突然涌出来了力量,支撑着他站稳身子,然后转身就跑。 他头也不回地飞奔向森林外缘,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 怪物先是扭头“看了看”刚刚抓住阿鲁默特的锁链,似乎是在奇怪对方为什么能够挣脱。 然后它收回个别伸出来的手臂,正准备继续追击。 滋啦啦…… …… 这时,森林深处一股特殊的气息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 它缓缓转过身来,面向刚刚陆曦衣被击飞消失的地方,陷入了迟疑。 过了两秒之后,它放弃了追杀阿鲁默特,转而走向那股熟悉气息传来的方向。 “……” 嗞…… 身上的锁链发出被侵蚀破坏的声音,一点点地从陆曦衣的身上脱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陆曦衣从锁链穹顶上掉下来,轻轻落到地上。 刚刚怪物的攻击速度和力度两者确实都超出了陆曦衣的想象,他虽然及时挡住了来自正面的掌击,但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推飞了出去。 然后他就被打到了这锁链穹顶上,直接被“粘”在了上面。 实际上,这些锁链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它们的表面就好像长了无数张贪婪的小嘴,死死的咬住任何碰到的活物,实在是可怖至极。 挣脱了锁链之后,陆曦衣将四周的所有灰烬全部吸收进体内,然后若无其事地擦掉嘴角上刚刚被震出来的血液。 有些棘手啊…… 其实刚刚进攻他的不止是一只手臂,还有一只从另一侧同时发动了突袭,要不是陆曦衣的身体柔韧性惊人,刚刚被扯下来的就不紧紧只是一块布料了。 虽然这个怪物看起来还远没有灰烬之地中那个最后吞噬好几个村庄的巨怪要强,但是陆曦衣自己的能力也远没有当初在灰烬之地的那个时候那么给力。 别说是用灰烬当武器,他现在操控的灰烬能不能伤人都是个问题。 所以他必须亲自去面对好几十双细长的手臂……每一条的速度和力量都是那么的惊人,就算他挡住了第一条,躲开了第二条,还会立刻有第三条,第四条……… 要是都挨上,怕不是要直接变成一团肉泥,任他恢复能力再怎么强,都是死路一条。 “……” 陆曦衣此时不禁想到,要是他有线虫的那种能力,那岂不是“呜嗡——!”一下,一切就解决了吗? 所以说,就算陆曦衣打败了线虫,也不代表他有多么强大的实力,或者说就是硬实力不足。 如今再度面临强敌,陆曦衣不禁暗中立下目标,以后的敌人,他能够碾压的,都要碾压过去,硬实力才是他的梦想,才是拒绝麻烦的最好方式! 而今天他要运用的自创招式,就是在以后这条路上,他所踏出的第一步! 【凋零月轮】50 交战 在被锁链穹顶所笼罩的幽暗森林之中,一处不起眼的枝头上面静静蜷伏着一团阴影,他小心感知着不远处传来的一切动静,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断剑。 陆曦衣正在想办法拖延时间,刚刚解救阿鲁默特时所用的剑技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渊息,如果是以前的内劲,那么很快就能够恢复,可惜如今内劲的性质发生变异,储量和恢复力都遭受了大幅度的削减,显然曾经的剑技已经不再适用于现在的陆曦衣了。 不过如果等会儿渊息全部恢复了,那么使用爆发型剑技也许可以直接秒杀这个怪物。 虽然是要拖,不过陆曦衣也不敢离对方太远,这个怪物的行动太过于无声无息,速度又奇快,万一一个不留神,失去了对方的位置,那他就危险了。 ‘最好是保持距离……’ 正想着,陆曦衣突然脸色一变,耳边传来哗啦啦锁链划动的声音。 噗——! 陆曦衣猛地向旁边一闪,一条手臂粗细的锁链紧随其后,狠狠地砸在了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 看着眼前深深嵌入树干中的锁链,又看了看发出攻击的锁链穹顶,陆曦衣皱起了眉头。 对方还会远程操控锁链…… 一边快速在林地里移动起来,他一边计算起自己体内剩余的渊息。 这个怪物有着极高的敏捷和力量,那么它的防御呢? 陆曦衣横起断剑,一层层灰烬渐渐将它修补成一柄完整的,久经沙场的长剑。 紧接着他灵活地穿梭在森林之间,迅速向着怪物的方向冲去。 幽暗的丛林深处渐渐显露出怪物那庞大而畸形的身躯,一圈圈张开的手臂散发着怪诞压抑的气息。 见到怪物,陆曦衣二话不说,直接隔空一剑,灰烬连成的丝状“剑气”在渊息地推动下迅速一闪,狠狠地切割在了怪物伸出来抵挡的手臂上。 呲…… 一条细细的黑线在怪物的手掌上一闪而逝,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 陆曦衣也没指望现在的自己能够用这种方法造成什么伤害,他紧跟在剑气之后,迅速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 银环剑击— 刺…… 可是不等他摆好架势,怪物的其余几十只手臂转眼间已经将陆曦衣层层包围。 !!! 陆曦衣瞳孔猛地缩紧。 太快了!数量太多了! ……组合技,吞屑! 来不及完成进攻,陆曦衣连忙回剑防守,一层层剑光环绕自身,护住他的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當當當當當!!!! 砰砰砰!! 如同举着伞独立在暴风雨之中,四面八方全是来自怪物的猛烈进攻,陆曦衣完全只能凭借本能来格挡,突然手腕传来一股剧痛,然后他便猛地飞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陆曦衣的背后嘭的一声撞在树干上,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控制身体站稳。 “……” 这怪物……一直没有使出全力么? 刚刚咽下口中的腥甜,陆曦衣便看到怪物又有了新的动作。 刷—— 只见林中那怪物背后的一圈圈手臂中的其中一环突然发生了变化。 构成那一圈的手臂们竟是齐刷刷地同时换了一个手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轮盘中有一环突然转动了一下。 噗!! 下一刻,怪物本体上缠绕着的锁链突然飞出来一根,闪电般砸进了陆曦衣刚刚所在的位置。 刷—— 怪物背后的手印又有一环齐齐地一转。 砰砰砰!!! 如同结印施法一样,上方的锁链穹顶之中立刻降下了一根根的铁链,像是下雨一样疯狂地轰击向下方的陆曦衣。 “……” 陆曦衣的身形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铺天盖地的攻击中闪烁不停,巧妙的避开了每一条锁链。 但是他撑不住太久。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见识到怪物的全新攻击手段之后,陆曦衣的行动路线立刻折返,再度冲向不远处怪物的本体。 这一次,他凭借着已经完全熟练的精妙身法,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斩!!! 化身一道淡灰色的长影,陆曦衣举起长剑,闪电般地一剑已经劈到了怪物的头顶。 啪! 同样快速地,怪物的两只手闪现一般出现在自己的身前,稳稳地夹住了陆曦衣的长剑。 “!?” 这也防的住么…… 丝毫不给陆曦衣撤退的时间,夹住他剑刃的同时,怪物身上的锁链已经飞射出去,转眼间便已经将陆曦衣缠了一个严严实实。 咯啦啦—— 缠在陆曦衣身上的铁链们相互摩擦,迅速收紧。 “……” 陆曦衣试着挣脱,但是无济于事。 怪物伸出一只手抓住铁链,接着往后猛地一拽。 呼…… 陆曦衣直接被扯起来,无法反抗地飞向对方。 怪物身后的一双双手臂逐渐张开,好像在迎接着陆曦衣投入它那危险的怀抱之中。 陆曦衣没有反抗,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怪物那迅速接近过来的面孔,心中计算着两者之间的距离。 下一秒,十几只手臂已经同时拍在了“他”的身上。 噗噗噗噗噗——! “陆曦衣”的身体立刻四分五裂开来,手掌们的攻击反而大多数落在了那团锁链上。 【坏死】 在关键时刻,陆曦衣果断蜕掉了身体外部紧紧包裹着自己的那层灰烬外壳,如同金蝉脱壳一样从锁链和外壳之中脱离了出来。 然后,他依然凭着惯性紧紧地跟在自己的外壳之后,举起他的长剑…… 轰!! 怪物猛地将陆曦衣蜕下的外壳击碎,但是紧接着从那些散落着的灰烬碎片之中,一道寒光猛地闪到了它的面前。 银环剑击— 刺击式—— 空剜! 噌! 明亮的剑光反射到四面八方,如同一道粗大的光柱,一闪而逝。 …… 陆曦衣轻轻落在怪物的身后,收起剑势。 噼里啪啦…… 几条细长的畸形手臂失去了根底,下饺子般从半空中落到地上。 反观怪物的身体,它的头部那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洞,如同被一柄巨大的勺子挖去了一般。 “……” 怪物的瘦长身体先是一动不动,然后逐渐颤抖起来。 陆曦衣转过身,警惕地看着对方的无头尸体。 那一圈圈规律套叠起来的手臂在失去了大脑的掌控之下逐渐散乱垂落下来,有的还在无意识的抓取着周围的空气。 眼前失去了大脑的怪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神秘和诡异感了,但是…… 陆曦衣缓缓皱起眉头。 好像有点不对劲…… 【凋零月轮】51 云缭 一股疯狂地,更加危险的气息逐渐从怪物的无头身体之上散发出来,充斥在整片空间之中。 这是…… 陆曦衣暗道不妙,他立刻提起剑想要斩草除根,但是他的靠近反而催化了对方的变化。 刷刷刷!!! 怪物那一双双手臂突然疯狂地摆动起来,毫无章法地向着四面八方轰击而去,完全没有了之前结手印时地安宁与圣洁,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疯狂。 噗噗—— 面对这漫天的手臂洪流,首当其冲的便是近在咫尺的陆曦衣。 刚刚用完剑技的他根本没有足够的余力来挡住这更甚从前的疯狂攻击。 一瞬间,胸口,侧腰,手臂,大腿,尖锐的痛感立刻刺入了陆曦衣的大脑,还好庞大的力量将他及时送出了怪物爆发的中心地带,远远地抛飞到了附近的树枝上。 噗…… 挂在树枝上的陆曦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隐隐有些发黑。 轰轰轰—— 远处的怪物依然在无差别地攻击着四周的一切,剧烈的振动感顺着锁链穹顶传到了正片丛林。 “……咳咳…” 用力咳出肺部的血沫,陆曦衣伸手扶住树干,一点点在枝头站了起来。 不说胸骨已经碎裂开来,他的一条小腿胫骨也彻底折断,几乎无法支撑他的移动。 其余还有多处骨裂和内出血。 能够将陆曦衣经过改造的灰烬之躯瞬间毁成这样,看来失去控制的怪物实力完全上升了一个层面。 不过这都不是事,除了碎裂断开的骨头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其余部位都可以靠着吸收灰烬迅速自愈。 “……呼。” 没想到最后还出了这么一个意外,陆曦衣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下可好,本就所剩无几的渊息,更是需要用来修复身体,不能拿出来辅助战斗了。 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正好他还有一招需要实战测试一下。 咔。 陆曦衣伸手摸向腰间的水壶,然后将它的盖子解了下来。 他单腿支撑着身体,背靠树干,一手持着剑,一手把着水壶,缓缓将里面的水浇在了剑刃上。 哗啦…… 多余的水顺着剑身流淌而下,打弯了地上了一小簇嫩草。 满意地看了看残留在剑身上的水膜,陆曦衣重新盖上水壶,将它别回腰间。 嗡—— 下一秒,一阵阵巧妙的韵律从陆曦衣的身上传递到了剑刃之上。 剑身上的水膜迅速振动着,与陆曦衣的双手引发了共鸣。 呲…… 随着震荡不断加剧,一颗颗细小的液滴渐渐脱离了剑身,悬浮在半空中,与其他的小水滴组成了一团白茫茫的雾气,环拢着震荡不休的长剑。 这些小水珠在某种未知的共振效应影响下,丝毫没有散开的趋势,反而紧紧簇拥在一起,看起来甚是神奇。 它们有的游离在空气中,有的紧贴着剑身。然后随着陆曦衣的轻轻挥动,这团雾气逐渐被拉扯变形。 最终,一条条细长的,洁白的雾气丝带在陆曦衣的双手引导之下,轻盈地环绕着他漂浮在半空中。 这些雾气丝带看起来柔软无定形,就像是天上的云彩一样,不具有丝毫的攻击力,而实际上,它那近乎雪白的雾气之中,每一滴小液珠都在按照某种特定的韵律剧烈振动着,在陆曦衣双手的引导压制之下积蓄着一股庞大恐怖的能量。 当他完成这一切时,不远处的怪物已经不再肆意攻击,它似乎是重新感应到了陆曦衣的存在,开始向着这里移动过来。 哗啦啦— 哗啦啦—— 怪物那剩余的几十只手臂紧抓住上方的锁链,像是一只巨大畸形的猿猴,飞快地攀爬摆荡起来,转眼间已经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径直奔向靠在枝头上的陆曦衣。 “……” 陆曦衣看着迅速接近过来的疯狂怪物,眼中没有一丝情感,他挥起长剑,遥遥指向树下的怪物。 拘天寂夜手的首战: 拘天流— 云缭 似乎是感受到了陆曦衣的意志,他周身那不断环绕着的雾气丝带之中有一条迅速攀上剑身,前一秒还保持着缥缈柔软的形态,下一秒便化身一道雪白利箭,向着剑指的方向猛地激射过去。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像是火星点燃了炸药,那条雾气瞬间便冲到了怪物的面前,只见它微微一缩,然后猛地炸裂开来,四周的光线都被剧烈的扭曲,凶猛的冲击波迅速碾压在了怪物的身上。 轰!!! 白茫茫的雾气瞬间蔓延开来,充斥在这片战场之上。 噼里啪啦…… 又是漫天残肢飞舞,怪物再度遭受了重创。 不过谁叫它手多呢?不等陆曦衣喘口气,两三只细长的手臂已经突破了雾气的封锁,狠狠地按向了他。 砰! 虽然匆忙挡住了,但是陆曦衣依然被从树枝上拍了下来,手腕一痛,手中的剑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噗! 重重地摔在地上,陆曦衣只感觉肺部传来一阵剧痛,但是是他没有时间在乎那么多了! 虽然没有了武器,但是他的双手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而且他还剩下一条雾气! 只见他顺势在地上翻滚一圈,起来时双指并拢,急忙对着怪物的方向再度一指。 拘天流— 云缭! 嗖——! 陆曦衣周身剩余的那一条雾气立刻急刺而出,瞬间便没入了眼前蔓延开来的雾气之中。 下一秒,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轰!!! 巨大的气浪迎面拍来,陆曦衣单手一张一按,瞬间便化解了附近的气压。 同时雾气散去,终于露出不远处怪物那残破的身躯。 噼里啪啦……漫天的断臂不知疲倦地掉落在地上,而位于最中央的怪物本身,则已经在这两次剧烈的爆炸之中彻底被炸烂。 两个血肉模糊的巨大坑洞几乎将它那瘦长的身体彻底分裂开来,其背后的手臂也几乎全部消失,看起来狼狈不堪。 它已经彻底失去进攻能力了。 陆曦衣端坐在原地,一边慢慢地恢复着自己的身体,一边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怪物,直到它的身体终于分崩离析,彻底化作一摊灰烬。 结束了。 陆曦衣看向怪物死后的地方,那里正缓缓凝聚出来一个巨大的余烬。 虽然战斗是辛苦的,不过奖赏也是丰厚的。 如果吃掉这个余烬,他的实力一定会恢复不少! 【凋零月轮】52 第三只手 在原地稍微调息了一会儿之后,陆曦衣缓缓起身,走向不远处了怪物残骸。 轻轻一招手,那满地的灰烬立刻浮起,一同涌向他全身的伤口,阻断着那源源不断传进陆曦衣大脑里的痛觉信号。 “咳咳……” 再度吐出一口血水,陆曦衣终于来到了残骸的最中央,那里静静躺着一根手臂,与周围那些松散的灰烬不同,它坚实的表面不时流淌过一丝丝火光,看起来奇异非凡。 这就是那个怪物最后留下的余烬了。 根据陆曦衣的猜测,之前发现的那个被摧毁的营地,凶手应该就是这个怪物,那里的战利品之所以一个不剩,也许是因为这些怪物也和他一样,可以凭借着吞噬余烬来强化自身。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眼前的这个余烬的效果很可能是那些普通战利品的数十倍! 看着脚边的余烬,陆曦衣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的感到反胃与恶心,但是他的心中又缓缓涌现出一股渴望,想要迫不及待地吞噬它。 这两种矛盾的感觉不断地扰乱着陆曦衣的内心,干扰着他的情感。 这东西,是麻鬼想要的那种么? 陆曦衣不仅回想起,梦境空间中那个神秘的麻鬼,他似乎在收集这些所谓的“深渊遗物”。 不过那个只是自愿的,而且得到的奖励也是遥遥无期,没有定数。相比起来,显然吞噬这个余烬对于当下的他帮助最大。 那么,开始吧。 伸手拾起地上的那条手臂,陆曦衣开始向其中注入炽能。 刚才的一番大战动静不小,一定吸引了不少存在的注意,陆曦衣甚至能够隐约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向这里靠近。 这里是森林深处,遍布着未知的危险怪物和目的不明的佣兵小队,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陆曦衣不仅带着如此恐怖的伤势,还携带着令所有人都眼红的特殊余烬,想要安稳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滋啦啦…… 苍白手臂的皮肤立刻翻卷燃烧,一重重的火光从它的断口中喷涌而出,融入陆曦衣的体内。 他必须尽快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这样才有余力去完成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 陆曦衣默默感受着涡流之力的注入,突然,他皱起了眉毛。 不太对劲…… 是因为涡流里和涡流外的世界规则不同么?为什么这个余烬给他的感觉这么…… “唔呃……” 陆曦衣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手中的手臂正在从根部逐渐泯灭,化作陆曦衣的养分,而它的末端,那个苍白的手掌却仿佛重获生机,它缓慢地张开着,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儿,正一点点地伸展着自己崭新的四肢。 “……” 陆曦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荒谬感。 ‘它是活的。’ ‘我是活的。’ ‘不对,我……’ 噗通。 陆曦衣侧倒在地上,身体不由得抽搐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吞噬余烬的时候,顶多是感到剧烈的疼痛,或是进化所带来的愉悦感,陆曦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身体仿佛不受控制。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甚至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感觉,就好像是有另一个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存在着! ‘至少伤势确实在愈合。’ 陆曦衣迅速冷静下来,他一边颤抖着,一边勉强扶着树干站起来,计算起这一现象的得与失。 ‘行动能力恢复了不少,总体来说还在向着乐观的方向发展……’ ‘先拿回断剑……然后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先是环视四周,选定方向之后便迅速向着森林深处蹒跚而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 “噗通。” 断剑从陆曦衣的手中脱离,掉落在了地上。 已经不知前进了多久,陆曦衣在一团灌木丛面前停下了脚步。 “呼……呼……” 他满头冷汗,身体仍然在止不住地发抖。 ‘不好……’ 陆曦衣缓缓蹲下,防止自己失去平衡突然摔倒,剧烈的不适感已经开始扰乱起他的感官。 “……” 他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四周静悄悄的,一个活物都没有,他需要自己一个人来解决这件事。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痛苦,这一次,也只不过…… 咔! 剧烈的疼痛突然从他的背后传来,这让他的身子再度一抖。 咔……咔咔…… 他的皮肤在开裂,无数火光在下面不安地游走着,似乎在寻找一个突破口。 ‘后……后背……’ 陆曦衣缓缓闭上眼睛,浑身的肌肉都在用力。 但是这并没有取得成效,某种无法抑制的变化正在他的身体上发生,而他的后背就是那个突破口。 噗…… 陆曦衣后背的皮肤终于被顶破,一只婴儿的肥嫩小手歪歪扭扭地从那里伸了出来。 这是有别于陆曦衣另外两只手的,不受控制的,第三只手。 “唔……” 陆曦衣咬紧牙关,火光在他身上明灭不定,他要尝试着把这只手给压制回去。 …… 没有用,这甚至反而促进了第三只手的生长,它愈发的修长、健壮,在陆曦衣的背后不断的舒展着自己,它撕开陆曦衣的上衣,把自己暴露在自由的空气中,转眼间便已经变成了一只青年的手臂大小。 “……” 陆曦衣伸手摸向地上的断剑,他要将它从自己的身上斩下来! 咔! 似乎是察觉到了本体的意图,那只异形的手臂突然猛地伸直,一把抓向旁边的树干,每一根指头都深深地插进了树皮深处,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 “……” 陆曦衣想要移动,但是背后那只异形手臂的力量过于强大,根本不是虚弱的他可以撼动的。 拘天寂夜手! 陆曦衣双臂迅速振动起来,一阵阵的韵律开始向着背后传递。 嗡—— 可怕的是,那只手臂居然也紧跟着振动起来,散发的波纹竟是巧妙地抵消了陆曦衣传递过去的一切波动。 “!!” 它也会拘天寂夜手?! 陆曦衣面色微变,不过却也没有放弃。 既然如此,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心法—万物凋零。 …… 在陆曦衣身上跃动着的火光,渐渐地熄灭了。四周躁动着的涡流气息,也逐渐地缩回了它们那令人作呕的黑暗中去。 黄昏的光芒透过枯黄的枝头,照射在这片充满死寂的丛林间,这里正卧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垂死老人。 老人背后长着诡异的第三只手,但它也感受到了附近这凄凉的气氛,一点点地,知趣地缩回了老人的后背。 以前都在枯萎,万物都在凋零。 陆曦衣的意识,也渐渐地沉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虚空】虚空入侵 好黑……好晕…… 身体不听使唤…… 陆曦衣想要睁开双眼,但是自己的身体却仿佛已经易主,无论做什么都充满了阻力。 没办法,他只好先将自己的视界伸出体外。 修长优美的躯干,雪白硕大的……咳咳…… ‘我变成女人了? 不对……这是梦境,这是孤月剑圣的回忆……’ 察觉到散落颈间的银白长发,陆曦衣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森林内,而是再度回到了孤月剑圣的记忆传承之中。 ‘又要解锁新的剑技了么?’ 自从获得了这份记忆传承,陆曦衣的剑术就被迅速提高到了难以想象地高度。而每一次觉醒新的记忆,他都能从中获得全新的技艺与剑招。 可记忆的觉醒并不是能够控制的,它只是往往在陆曦衣困倦,昏迷,或是神游天外的时候突然出现,又突然中断。 不知道这一次又能学到什么呢? 再度将视界向外扩张一圈,陆曦衣发现这一次的回忆又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进行展开。 这里是一处宽敞的昏暗房间,四面八方都被特殊的石制材料彻底封死,没有窗户,只在角落里有一扇紧闭的门。 墙壁上的特制水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使得肉眼可以勉强看清四周的景象。 不远处有一名身披黑色长袍,面貌不明的、高大的不像样的男子,他静静地站在阴影中,正在向这里看来。 ‘那是谁?’ 陆曦衣浏览记忆,发现这是一名之前不曾出现过的男人。 ‘现在距离上次回忆过去多久了?’ 陆曦衣清楚地记得,在上次觉醒的回忆中,孤月剑圣辉煌的一生刚好走向落幕,尽管她自己仍处在最好的年华,但是背后的圣殿却被莫名的力量污染捣毁,这是一个灾难时代的开端。 那么现在呢?至少陆曦衣可以断定,这一定是发生在圣殿被毁之后的事。 “呼……呼……” 视角在晃动着,银发女子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银白色细剑。 她的喘息是如此得虚弱,这让陆曦衣立刻明白过来她当下的处境。 不仅如此,他还能感受到,一股纯粹的感情正在女子的心中缓缓孕育,那是一种由失望,不解,愤怒,恐惧等等情绪同时存在,而最终渐渐引导出的,绝对的恨意。 这股恨意的源头指向的就是不远处所站着的那个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 …… 身体上的不适感越来越重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掌控着她的身体,然后牢牢地把她困在了原地,一动不许动。 现在的她连抬头看一眼对面那个可恶的家伙的能力都没有。 “……你对我做了什么?” 孤月剑圣的身体颤抖着,她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失去平衡。 “不要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对面的男子笑了笑,他上前一步,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了那张麻木而令人痛恨的面孔。 “是我把你从圣殿中救了出来。” “……救?” 银发女子皱起眉头,她发现静立不动能让她稍微好受一点。 “是的,你不会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吧?” 男子笑了笑,他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孤月剑圣,缓缓说道: “虚空教徒们的准备很充分,他们成功地把那些未知的存在们从虚空中召唤到了现世。” “那可是虚空入侵啊,标准的第零级灾难,无法阻止,影响未知,我们只能祈祷它快点结束。” “不可能……圣殿……” “圣殿失败了!” 男子大声打断了女子的话。 “忘告诉你了,不仅仅是你们西大陆的圣殿,就连中央大陆的圣所,也在两天前彻底沦陷…… 这个世界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所以我才向你们仲裁机关求助,你们就这样看着?” 银发女子咬牙切齿,她所在乎的一切,几乎都已经被这个该死的虚空入侵给毁灭,而这个身为世界仲裁者的混蛋,他居然落井下石? “我不在乎……” 仲裁者表情冷漠。 “守护是你们圣殿的事,而你们失败了……我们只管保留,损失一个圣殿根本无关紧要,只要我们想,就可以扶持起来无数个神殿,培养起数不尽的信仰,只要这个世界还留有火种,它就是不死的。” “……为什么不反抗?你就任由一切毁灭?你未免也太悲观了!” 孤月剑圣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就算是坚强如她,也难以接受那么多的幸福、那么多的约定全部在这场灾难中沉入黑暗。 “不,恰恰相反,我实在是太乐观了,我乐观到……” 仲裁者顿了顿,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微笑。 “……认为这场灾难不仅仅是一种毁灭,更是一种新生。”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年轻的剑圣,这个世界的发展陷入了瓶颈期,我想这次的虚空入侵就是一次极好的推动机会。” 银发的剑圣勉强站起身,她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了对面的仲裁者的身上。 “你根本不把生命当作一回事,你这个不称职的仲裁者……” “我说了,我不在乎。” 仲裁者没有理会孤月剑圣的责问,他自顾自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本子,轻轻地将其翻开。 “世界树的年轮有过记载,这个世界在2.5亿年前遭遇过一次虚空入侵,直接导致了当时整个地表文明的彻底灭绝。” 他轻抚着手中的小本子,似在自言自语:“仲裁机关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如今我竟有幸见证这历史性的第二次大灾变。” “……当时,全世界的人联合仲裁机关,一同试图对抗虚空,他们众志成城,最后……果然还是死了个一干二净。” 仲裁者看着沉默的剑圣,声音低缓: “反抗是注定要失败的,根据记载,以你们当前的文明发展水平,就算是发生奇迹也…别想对虚空造成丁点儿困扰。” 他顿了顿,将本子放回原处,然后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好在这次灾难发生在了我掌权的这段时间,以放弃整个文明的代价为前提,我们说不定还能从中捞得不少好处……” “不是我们,只有你……你将会得到数不清的罪孽。” 银发的剑圣目光冰冷。 “……” 仲裁者笑了。 【虚空】“治疗” 面对孤月剑圣的冷言冷语,身为仲裁者的男子突然笑了。 “你误会了,小剑圣,你以为自己是怎么从圣殿里逃出来的?” “……” “没错,是我救了你,你一直有疑问,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是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圣殿作为虚空入侵的重灾区,你能从那里活着出来,难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么?” “……” 银发女子没有回答,确实,她的身体里此时就像是住着好几个陌生人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吃力。 “所以说,你变成这个样子是必然的,我把你带到这里是想救你,想要试着治疗你。” “……为什么?你想要什么?” “嗯……你果然不傻,不过不要误会,虽然我不在乎普通人的生命,但是不代表我希望他们去死。 当然了,救你还有一个目的,既然我想从这次灾难中得到好处,那么我必须足够了解它,根据过往的记载,我已经初步确定了研究的方向,而在对你进行治疗的过程中,我相信会得到不少有用的资料。” 说到这里,仲裁者收起笑容,认真地看向眼前银发的年轻女人。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难事,只要你愿意配合我的治疗,那就足够了。” “……” 他在说谎。 陆曦衣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的状态,并且十分笃定。 准确的说,应该是对方主动隐瞒了太多太多东西,这导致他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和实际却大有出入。 陆曦衣在前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当然这不是他敢肯定的理由。陆曦衣敢如此笃定的原因是,在回忆状态下的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附近人的情感和思维的波动,甚至于,别人刚一开口说话,他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是认真的,还是虚假的。 这个世界本身在回忆中是那么的模糊,但是每个人的存在在陆曦衣的视界中却又是那样的清晰。 可惜孤月剑圣不会知道这一点,本就年轻气盛的她,又常年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的圣殿中,除了一身强大的本领以外,根本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目光始终纯净而坚毅。就像是高高在上的,那清高自傲的,孤独的皎月一般。 “……我……然后呢?如果你的研究结束了,或是失败了呢?” 银发女子下意识地就想要同意,但是突然间,鬼使神差的,她觉得自己体内有个声音在说,仲裁者在说谎,他隐瞒了很多东西没有告诉她。 于是她连忙改口,想要问出更多。 “……真不愧是最年轻的教廷十三圣,居然有如此警惕之心。” 仲裁者笑了笑,开始称赞起来。 “不过放心,除了你,其他十二圣有大半已经被我救回来了,而且他们都选择了配合治疗,毕竟这是目前唯一能够对抗虚空的方法了。” “他们在哪?我想与他们见见面。” 孤月剑圣恢复了冷静,虽然涉世未深,但是她的心境绝非常人可比。 “会有机会的,但绝对不是现在。以你现在移动都困难的样子,贸然与他们见面只会恶化双方的状况,所以必须进行隔离。 当然如果你配合治疗,等病情有所好转之后,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顺带一提,已经有两人从我这里痊愈了,不过他们离开的很快,现在都不在这里。” “他们是谁?” “阿拉德,和塔塔西罗。” 孤月剑圣回想了一下,虽然互相认识,但是印象不深,因为他们都不是西大陆的。 “……我该怎么去相信你?” “你没有选择,只有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这时,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银发女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某种莫名的光芒。 “……那就开始吧。” “好,很好……” 仲裁者的耐心也所剩无几了,他抬起手,将一直遮盖他身影的黑色长袍掀开、褪去,露出下面他的真实面目。 只能说……他长得蛮像一个人类的。 精壮的身材将他本就高大的体型衬托得额外具有压迫感,深灰色的皮肤看起来如同金石一般坚硬。 他的胸口镶嵌着一颗透明的晶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从他裸露出来的上半身来看,虽然没有生长丝毫的毛发,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植物根系一样的“血管”,它们有的走行于半透明的皮肤之下,有的则和毛发一样钻出了仲裁者的皮肤,看起来极为诡异。 “你……” 孤月剑圣睁大眼睛,呼吸一窒。 “很惊讶么?我的种族诞生于世界树的根系之中,是这个世界所有智慧生命的性状模板。” 仲裁者摊开双手,在昏暗的光线下,他那奇幻的身躯竟散发着一种怪异的美感。 “如何,现在你应该能够感受到,那种来自于血脉深处的……亲密感。” “……” 银发女子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她的身体在恐惧,在对不远处那个莫名的生物感到畏惧与臣服。 但她的内心只感到恶心,她的过去、她的思想、她的精神不允许她屈服。 ‘性状模板?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智慧生命都是按照他的样子进化的?’ 陆曦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眼前仲裁者的身体。 ‘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这种种族……不过世界树又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一颗大树么?’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 仲裁者伸手一招,一柄放在角落里的长剑便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中,被他紧紧握住。 “首先是康复训练,你必须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仲裁者向着银发女子的身侧扬了扬头,说道:“你既然被称为‘剑圣’,那么一定很擅长用剑吧?拿起那把剑,来和我打一场。” “……我动不了。” 银发女子咬紧牙关,但是她的身体却一点都不愿意配合她,里面住着的陌生人仿佛睡着了一样,根本不把控制权还给自己。 “那是你要克服的。快点吧,不要耽误时间,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在东大陆学剑的侄子吧?如果一切顺利,过几天你们也许能够见上一面。” “……真的?!” 银发女子眼睛一亮,那是象征着希望的光。 “我没有必要骗你,只要你配合治疗。” ‘侄子?是那个修习血雨随风剑的青年?’ 陆曦衣立刻回想起来,孤月剑圣还有一个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侄子,这在她的记忆中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陆曦衣也是从他身上学到的交感式—腥风。 ‘还能再见到他么?’ 想到这里,陆曦衣也是稍稍有些期待,虽说这只是回忆,但他也算是见证了两人之间的很多。 ‘嗯……?’ 就在这时,陆曦衣突然感觉身体的不适感突然加重了,就好像有人在于自己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怎么回事?我现在的身体应该是孤月剑圣才对……’ 想到这里,他突然灵光一现,然后收起视界,试着转过头,用眼睛去对准身旁的那把剑。 几乎是同时的,银发女子的脖颈一松,这成功让她转头看到了不远处那把为她准备的剑。 ‘突然能动了……’ 银发女子和陆曦衣心中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女子心中是疑惑,而陆曦衣心中却是震惊。 ‘好的……接下来,就是拿到那把剑……’ 银发女子紧盯着那把剑,努力想要把不听话的右手伸过去。 而同时感受着右手越来越严重的不适感,陆曦衣已经大概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难道说……’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两人的对话,然后一边猜测着孤月剑圣接下来的举动,一边试着把手伸向旁边的那把剑。 啪。 女子肩膀一松,一把握住了不远处的剑柄。 ‘这……’ 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之后,陆曦衣思绪翻涌,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虚空】心念合一 昏暗的房间中,陆曦衣看着手中的细剑,心情复杂。 ‘又开始了……我居然连别人的回忆也可以改变……’ ‘那么真相是什么?是我真的改变了过去?还是仅仅改变了回忆?’ ‘或者是……过去本就有我参与?’ 镜花说过,古井所连接的信息海里面,时间和空间都是混乱的。 他会不会真的得到了来自未来的回忆? 反观另一边。 “……” 银发女子在拿到剑的那一瞬间,身上的气势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孤月剑圣,本人如同夜空中孤独的明月,清高,纯净。 而当她拿到了剑,她就是……剑之圣者! 呼…… 仲裁者微微睁大眼睛,在这死气沉沉的房间里,他居然感受到了一股股锐利的风。 光是看着那女人的眼睛,他都会感到刺目。 这种感觉……他只有在历代集剑法之大成者身上感受到过。 但是怎么可能?这个女人还这么年轻,她…… 也许,这就是天赋吧。 仲裁者安慰似的找了一个理由,然后也举起剑对准孤月剑圣。 “让我看看,你的水平是否属实。” “……” 银发女子没有回话,她的前半生一直沉浸于剑道,拿着剑的她是沉默的、专心的,不会有丝毫松懈。 对于从技术上战胜眼前的仲裁者,孤月剑圣有着一定的自信,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反而不能把握。 关键时刻,她的身体会听自己的话吗? 陆曦衣也抱有这样的疑问。 他该怎么做? 虽然他能够大概读懂银发女子的内心,但是…… 和孤月剑圣一起对敌?每个动作都保持一致? 这怎么可能? “……” 要来了! 陆曦衣看着一点点走进的仲裁者,立刻打起了精神。 他的大脑极速运转着,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对孤月剑圣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全力以赴才能不留遗憾! 进攻! 剑圣的想法立刻在陆曦衣的脑海中浮现。 可是陆曦衣却没有回应她。 虽说是要进攻,可是要怎么进攻?进攻哪里? 尽管陆曦衣经常在梦中磨合孤月剑圣的记忆,与她“一同”挥剑,这导致两人握剑的习惯甚至都是一样的。 但那只是记忆的碎片,两人有着不同的作战风格,走的不同的作战体系,就算是面对同一种状况,会使用的对敌策略也未必一致。 按理说,两人哪怕一起对敌也未必有着最完美的配合,更何况他们现在使用的是同一具身体! 不能进攻! 陆曦衣目光一凝,银发女子刚刚抬起的手猛地一僵,而这一僵,就已经失去了先手。 “小心了!” 仲裁者嘴上提醒着,手上缺毫不留情,他手中的剑像是一条敏捷的灵蛇,微光一闪,便已经刺到了孤月剑圣(陆曦衣)的面前。 當! 银发女子突然后撤半步,竟是闪电般地横剑,成功挡住了这一击。 ‘又能动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她的身体却保留着多年来练剑的本能,左支右挡,迅速接下来了仲裁者后续的一系列变招。 當當當當當!! 一时间,房间内金属相击,引起剑风不断。 孤月剑圣不明所以,但是陆曦衣却是明白的,这场战斗比拼的不是剑术,而是两人之间的心念是否合一。 孤月剑圣不知道自己体内真的还有另一个人,所以想要发起进攻,而陆曦衣作为知情者,第一时间选择了防守。 原因很简单,进攻的方向方法不计其数,而防守则要简单的多。 既然对方攻击的方向已经确定,那么修习同一种剑法,有着同样习惯的两人所采取的格挡手段自然也会无限接近,从而做到几乎无缝的完美配合! 相反的,贸然进攻只会引发无限的僵直,暴露诸多破绽。 而这一番交战下来,陆曦衣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银发女子不亏被尊为剑圣,几乎做到了人剑合一,每一次的防守都是不假思索,条件反射一般精准而迅捷,甚至已经看透了对方的下一步举动。 而陆曦衣只能凭借着视界敏锐的感知力和模糊的读心能力勉强跟上她的动作,这不仅仅是熟练度的问题,更是一种对于剑,对于剑法的理解差距。 好在陆曦衣计算力惊人,这才没有出现大的纰漏。 當當當當當…… 随着战局不断延后,一个问题渐渐浮现: 虽然能够勉强挡下对手的攻击,但是该怎么反击呢? 其实孤月剑圣已经有好几次意欲攻击,但是都被陆曦衣强行阻止,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决定攻击后,下一瞬间的具体打算,也无法去预知……毕竟陆曦衣还没有将孤月剑圣的招数尽数学会。 所以绝对不能轻易进攻!那是一条绝路! “……” 浓浓的疲倦感正从银发女子的身体里一重重地散发出来,面对着能量几乎源源不断的仲裁者,和这样僵持不下的战局,本就虚弱带伤的她已经无法继续坚持太久了。 怎么办? 怎么办?! 虽然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她还能维持现状,但是硬拖下去根本无法带来转机! 虽然只是一次试探性的“康复治疗”,但银发女子是孤傲的、是要强的,她难以接受“输”这个字,尤其是,在她最为自豪的剑术上! 陆曦衣厌恶争斗,做事从来不考虑输赢,能做到的,从来都是尽力而为,重在参与。但这不代表他不在乎输赢,相反的,正是因为他极度痛恨“输”,所以才从来不去与人竞争,因为但凡一件事只要有一点点输的可能,他都不愿意去做。 在这一点的执念上,他甚至更甚于孤月剑圣。 虽然这严格意义上并不是一场比赛,但是两个人的意志在此刻却是如此的重合,他们都明白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输! 可是……怎么赢? “……” 在想办法的可不仅仅是陆曦衣一个人,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孤月剑圣的心中已经默默地构建出了一条清晰的思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防守的时候身体能够更加自由的移动,而每次有机会反击,她都会身体僵直,但是这仍然不妨碍她逆转局势。 早在两年前银发女子被封圣的时候,她就已经从原本的银月剑法和衍星剑术的基础上配合自己对于剑的理解创造了银环剑击这一恐怖的剑技,而配合着来自东方万物本生的理念,近些年来,她反复将银环剑击进行完善补全,几乎考虑到了一切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以及相应的对敌手段。 既然自己只能防守……那么她就来一个以守代攻,两级反转! 面对着仲裁者那潮水般的攻势,银发女子目光如炬,对方下几步可能采取的举动在她的心中清晰可见。 依然是按照原本的格挡路线抬剑,可是她的手腕却微微有所倾斜。 ‘……嗯?’ 陆曦衣皱起眉头。 ‘她想……?’ 银环剑击— 反式—— ‘等……等一下……’ ——无相…… ‘这是什么?糟了……我还没学过这一招……!’ !! 孤月剑圣的身子猛地僵住。 快回防,快…… 呼…… 太晚了,仲裁者终于抓到了她的这一丝破绽,几乎是狂喜地,将剑迅速地架上了孤月剑圣雪白的脖颈前。 “……结束了。” “……” 银发女子一动不动,还保持着那决胜前的姿态。 输了…… 轰!! 孤月剑圣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响,各种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她的自尊。 她的最后一招确实成功了,她成功的骗过了陆曦衣,但是陆曦衣并不是她的敌人。 所以她输了…… 上一次输还是她和自己的侄子进行剑术交流时,那一次她偷偷较了真,没想到还是被打败。 可这一次…… 孤月剑圣双眼发直,这个仲裁者明明不是什么剑术高手,平常她想要获胜明明只需一招…… 只需一招! “……” 陆曦衣也陷入了沉默,虽然输的原因有很多,但是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错出在自己身上。 而有着孤月剑圣部分回忆的他,知道这一败对于银发女子意味着什么。 自责,也是痛苦的一大源泉。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陆曦衣笑了笑。 “……” 孤月剑圣也跟着笑了笑。 这一败意味着什么呢? 很简单,这一败,意味着她的上升空间有了极大的……提升。 【凋零月轮】53 苏醒 木和村,外部森林深处。 距离隐秘任务发布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天,此时这个本该春意盎然的森林已经变得死气沉沉,灰烬、尸体还有怪物们隐藏在这个森林的各个隐秘角落,进入这个森林的佣兵们大多数都没有了音讯,只有少数几个精英能够在这场杀戮盛宴中存活下来。 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仍然在进行着自己的猎杀任务,他们四处寻找着落单的怪物,并且乐在其中。 …… 一只长相奇特的怪物独自行走在森林的某个角落,一层层灰烬如同厚实的甲壳覆盖在它的身上,而在这些甲壳的缝隙中,一根根狰狞的倒刺已经露出了头角。 从人类手中抢来的大量“战利品”,大大促进了它的变化,汹涌着它体内的庞大能量。 这些本该散落在森林各处的“战利品”,如今被佣兵们有目的性的聚集起来,这反而便宜了那些脑子本就不太好使的怪物们。 …… 而在森林的另一处,这些战利品却成为了猎人们的“诱饵”。 噌!! 一把旋转的弯刀从树林深处飞射而出,掠过一只怪物的脖颈,狠狠地剁进了它身后的树干里。 噗通。 怪物的头颅应声而落,一路滚向弯刀飞来的方向,最终化作一颗眼珠,被一个人缓缓弯腰捡起。 这是一名强壮的男子,一头棕色的凌乱长发被他随意地散开,参差不齐的胡茬从他的下巴一路延伸到耳根,这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野人。 但他眼神中那疯狂的杀气却不会让任何人生出招惹他的想法,哪怕他腰间包裹里诱人的战利品已经被塞得鼓鼓囊囊。 将眼球随意地扔进包裹,糟蹋男子将弯刀从树干上拔出,随便挑了一个方向然后大步走去,其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 过了不知多久,覆盖森林深处的锁链穹顶已经消失不见,而在它原址不远处的一处,一个怪物都不敢靠近的隐秘灌木丛中,一个男子正一动不动地蜷缩着,仿佛正陷入深度的睡眠。 不会有人知道,整个穹顶所有的锁链都已经被他一个人所吸收,甚至他自己也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 静静地在原地侧卧了一会儿,陆曦衣还没从梦境中的回忆缓过神来。 ‘我……回来了?’ 良久,他克服着四周萦绕的失重感,缓缓从地面上坐起来,伸手捂住剧烈疼痛的头部。 陆曦衣感到有点迷茫,自己居然一时间想不起来刚才梦境的内容了! ‘那场比剑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皱起眉头,完全没有去检查自己所处的环境,也没有去在意自己当下的处境,他把一切的思考能力全部投入了刚刚的梦境中去。 隐隐约约的,他在记忆中找到大概的场景: 未知坐标世界,仲裁之庭地下深处。 “我赢了呢。” 身形高大的仲裁者将剑架在孤月剑圣的脖子前,一脸愉悦。 “……” 凌乱的刘海下垂挡住了银发女子的双眼,她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你已经很不错了。” 仲裁者一边夸赞着,一边淡然地将剑收回,而此时他的心里其实还在惊讶不已。 虽然只是体术上的比拼,但是要知道,其他几个“试验品”可没有一个能在第一次适应中就做到如此大幅度的运动,更别说能够将自己逼到这种程度。 经过心中的一番对比,仲裁者不禁对于眼前的女子更加的满意。 “……很好,不过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辛苦你了。” 说罢,不等孤月剑圣做出什么反应,仲裁者便已经将手伸到了自己胸前镶嵌着的那枚透明的晶石之上。 嗡—— 柔和又刺眼的矛盾光芒从那颗古怪的晶石中散发出来,照亮了整个宽阔的房间。 “那么,晚安……” “……你…” 孤月剑圣迅速发觉到了不对劲,但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便眼前一黑,身体立刻失去了所有力气,直接歪斜瘫倒向地面。 陆曦衣也是一样,他竟然做不出任何动作,也跟着女子一同倒地。 唯一不同的是,地面并没有阻挡住陆曦衣的“身体”,他直接跌出了孤月剑圣的身体,一路向下坠落,跌向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呼! 陆曦衣睁开双眼,重新将思维转化到当前的世界中。 “……” ‘我被驱逐出来了?’ ‘是因为那个晶石?还是我本来就要醒了?’ 陆曦衣皱起眉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这次的回忆太过匪夷所思,强大的代入感让他完全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中去。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曦衣只觉得心痒无比。 不过当下还是先管好自己比较好,回过神来之后,陆曦衣便开始检查起自身的状况。 …… 身体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大碍了,之前与千手怪物战斗时留下的伤痕全部被治愈得彻彻底底,唯一让他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实力变化还有那诡异的第三只手。 抬起一只手,陆曦衣确实在自己的体内感觉到了汹涌澎湃的力量,那个怪物留下的遗物极大的解放了他曾经在灰烬之地里所积累出来的恐怖实力。 但是他不敢将它们全部释放出来。 后背那里微微鼓起的小包时刻在警醒着陆曦衣,一旦自己使用了超出自己控制的力量,就会唤醒那第三只手,夺走他的一切。 虽然它已经被心法暂时逼回了体内,但是在现实世界里陆曦衣对于灰烬的操控能力远远赶不上当初在灰烬之地的时候,根本不能彻底将它消除。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称的能力,这导致力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只多出来的手,也许就是一个警告吧。 那么要怎样才能消除它呢? 很简单,继续吞噬大量的余烬! 高质量的余烬会一次***陆曦衣大量的力量,就像是一次猛补。而吞噬大数量的低级余烬,则像是循序渐进的温补,会一点点地弥补陆曦衣对力量的掌控能力。 所以接下来,陆曦衣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在这片森林中肆无忌惮的开始狩猎,收回他曾经的能力! 随手用灰烬制作出来一件长袍披在身上,陆曦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身上开始散发出来浓浓的涡流气息。 一时间,整个森林都在为之震动。 【凋零月轮】54 狩猎 …… 自陆曦衣的意识回到森林,已经过去了一天。 这一天下来,他没有隐藏任何实力,只是不断地利用涡流气息吸引怪物,然后进行捕杀、吞噬,几乎将这附近所有能遇到的怪物全部清理一空。 如今他已经将视界扩张到最大,可是附近怪物的气息却始终断断续续、隐隐约约,根本确定不了具体的方向与距离。 很明显,这附近已经彻底回收完毕。 在这一路上,他也遇到了一些佣兵留下来的痕迹,但是一个活人都没有看到,只有尸体:人的,或是怪物的。 似乎整个森林已经演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屠宰场,佣兵在这里优胜劣汰,强者生存,怪物们则像是被养的蛊一样,不断进化、变强。 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是那些所谓的“外侧”存在们的一句话。 陆曦衣默默行走在愈发苍凉死寂的森林之中,对于外侧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方式又有了更深一层了体会。 他们也许真的不怎么在乎这里发生的一切。 不过陆曦衣也不在乎。 他见多了这种事情的发生,也深知自己能够做到什么,所以他知道,在乎与否根本不重要。 如今,与队友们走散的陆曦衣、这位一个人独自漫步在这片恐怖森林的陆曦衣,他既不是来完成任务的佣兵,也不是散播恐惧涡流的怪物。 他只是来打扫之前自己留下的这些“小尾巴”,收回自己的力量而已。 他是这里的局外人,他唯一要在意的,仅仅是布局者,那些“外侧”。 那些“外侧”,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能确定他们的动机,陆曦衣就没办法判断出对方的威胁程度。 不过第三只手的威胁是确定的,他不可能做到永远压制住它,万一哪天有所松懈,可能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而当下又可能是唯一的机会能够重新恢复控制能力,陆曦衣不能错过。 一个是已知的威胁,一个是未知的威胁,陆曦衣知道,不管外侧想要做什么,他都有必要继续自己的行动。 那么就做下去吧,陆曦衣思绪流转,大步走向森林的另一侧。 经过一天的捕猎,他已经吞噬了整整十二个余烬,如今哪怕不用心法,也可以大概压制住第三只手的行动,但这还远远不够,经过估算,陆曦衣感觉自己至少还需要吸收数倍于目前的余烬,才有可能彻底将第三只手化作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他必须尽快! 轰!! 正想着,陆曦衣突然闪电般甩出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一旁躲在树后的怪物脸上。 噗! 怪物的脑袋直接夸张地凹陷下去,整具身体不由自主地横飞出去,在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重重地拍在地上。 嗞…… 紧接着,陆曦衣拳张成爪,凭空一握,怪物尸体化作的灰烬和余烬便尽数飞向他的身体,通通与他融为一体。 感受着体内不断窜升的力量,陆曦衣面色不变,他紧了紧身上的黑色长袍,然后继续向着下一处传来涡流气息的地方走去。 他已经在这片森林里逛了很久,但是换了个地方并没有带给他预想中的收获。 很显然,这里也存在这一个“霸主”,已经帮他把所有的战利品收集起来了。 根据传来的气息来看,对方似乎是一个人类。 人类……一名佣兵? 什么样的佣兵能够在这里称霸一方? 陆曦衣不禁暗自感到好奇。 感受着不断接近的气息,他逐渐放缓脚步,与周围的环境无声无息的融合在了一起。 …… 那确实是一个人类,一个强壮的人类男性,他正披头散发地坐在一块巨石上,举起水壶补充着水分,距他不远处的树枝上停着一只乌鸦,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陆曦衣站在树林的阴影里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刚准备上前一步。 哚!! 他迅速一偏头,下一刻,一把弯刀已经贴着他的脸颊钉进了他身后的树干上。 “……” 陆曦衣没有回头去看那把弯刀,也没有继续前进,他只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名糟蹋男子。 “不想死的话,滚远点。” 男子撇了一眼陆曦衣,然后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 陆曦衣的视界在对方身后的包裹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心头一跳。 那里至少有二十个余烬! 几乎是他目前在森林里见过的余烬的总和! 仅仅是靠近它们,陆曦衣体内的涡流之力就已经开始躁动起来,咆哮着想要让那些在外“流浪”的余烬们“回家”。 随着陆曦衣不断地融合吞噬,他已经逐渐感受到了事情的真相,那就是这些怪物似乎都是涡流特意投放过来的补给,是专门提供给他的帮助。 如今,陆曦衣知道,这片森林里所有的余烬,都是涡流为他而准备的,每吞噬一个,他都能感受到力量的回归,如同与分别已久的好友的重逢一般温暖。 自从他离开灰烬之地,来到现实世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灰烬之地的代行者,拥有着四处传播恐惧的力量。 而为了帮助陆曦衣对抗现实世界的压迫,恢复力量,这些怪物就是灰烬之地送给他的补品。 涡流在把他一点点地绑到自己的船上。 身负的涡流之力越强,需要维生的恐惧就越多,而涡流之力不够,又会遭到力量的反制。 所以这些怪物不仅仅的补给,更是涡流的诱饵…… 陆曦衣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上钩了,但是如果自己一开始不去吞噬那个余烬,身负重伤的他又难以在森林中坚持下去。 这是一个死局,唯一脱离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逃得远远的,有关黑印村的一切都不应该靠近。 只是…… 陆曦衣脑海中又闪过自己曾在灰烬之地里与某个人的约定。 虽然他已经忘了对方叫什么,就连长相也逐渐模糊,但是他确定,一旦与之相遇,他绝对会认出来对方,绝对。 ‘提【数据删除】……你到底逃没逃出来呢……’ 想到这里,陆曦衣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上前一步,对着不远处的糟蹋男子微微欠身。 “……你好,请不要冲动,我只有一事相求。” “……” 男子皱起眉头,眼神中充满冷意。 “请问你能否把身上的所有战利品还给我呢?” 【凋零月轮】55 交手 “能否把您身上的所有战利品还给我呢?” 陆曦衣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了糟蹋男子的耳中。 “……” 男子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仰头继续往嘴里灌了一口水。 “找死。”他的眼中戾气一闪。 呼!! 下一秒,男子的水壶已经狠狠地向着陆曦衣砸了过来,带着阵阵尖啸声,掀起一排气浪。 好大的力量。 “啪。” 陆曦衣抬起一条手臂,手腕一抖,便将无辜的水壶弹开。 然而水壶飞得快,男子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同时的,水壶刚刚被陆曦衣格开,就露出了后面男子飞在半空中的身体。 半空之中流动着的无形念能从男子的腰腹一路传递到他的脚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之后,男子的小腿如同一根蓄满了速度,紧绷的鞭子,斜向下恶狠狠地劈在了陆曦衣脆弱的脖颈之上。 嘭!! 虽然及时伸手垫了一下,但是巨大的力量仍然将陆曦衣击退了半步。 就在他错开脚步的那一瞬间,男子已经出现在了陆曦衣防御的空隙之处,紧接着就是一记上勾拳。 嘭!! 男子的力量在念能地加持下大的不像话,这一击精准地命中了陆曦衣的下巴,竟是直接将他的双脚打得脱离了地面。 然后在陆曦衣落地找到着力点之前,男子直接借着身体的惯性原地转了一圈,将所有的力量全部灌注在了右腿之上,对着陆曦衣的肚子又是一记狠狠的侧身旋踢。 噗!! 这一套连击行云流水,完全没有留给陆曦衣半点反击的机会,他几乎一直在承受着猛烈的攻击,直到最后一脚,他才终于脱离的男子的攻击范围,直直地倒飞了出去。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一脚踢飞陆曦衣之后,男子立刻反手握住插在一旁树干上的弯刀,将其拔了出来,在空中抡了大半圈之后,又对着陆曦衣的方向狠狠地抛了出去。 噗嗤! 刚刚落地的陆曦衣还没来得及停住自己的身体,就被这把弯刀直接刺穿了腹腔,稳稳地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做完这一切,男子才止住身形,看着不远处被钉在书上的陆曦衣,冷冷地说道:“这是你自找的。” 说完,他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后装战利品的包裹,然后一步步走向陆曦衣。 “……” 突然,男子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他停住脚步,睁大了眼睛。 只见不远处那个被钉在树上的黑袍人,如同没事人一样缓缓举起一只手,放在了插进他肚子的弯刀柄之上。 “这就是你的答复么,佣兵?” 他为什么还能动?我应该踢断了他的颈椎! 在男子不可思议目光之下,陆曦衣一点点地拔出了插进自己体内的弯刀,然后将其随意地扔到了地上。 一直以来都是在和怪物战斗的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面对进攻如此强力有序、连贯而有目的性的敌人。再加上银环剑击实质上是孤月剑圣创造出来为了猎杀那些怪物而使用的剑法,其中对于与人交战的部分几乎没有。 经验上的缺乏让他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下风,完全陷入了敌人的攻击节奏。但如果是孤月剑圣的话就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险境。 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啊…… 不过这一次,他的硬实力已经允许他犯这么大的失误了。 …… 不可能! 男子看着好像没事人一样重新站稳的陆曦衣,只感觉那黑袍之下仿佛是一片虚无,自己的一切攻击全部都打在了空气中。 这时,男子的脑中闪过无数猜测。 “你是‘外侧’的人?” 同时,他注意到四周的一团团灰烬居然在没有念能的驱使下主动地飘向了陆曦衣,立刻又想明白了什么。 “不,原来只是个人和怪物的杂种么?” 男子低下身从小腿侧面抽出一把短刃,眯起眼睛看着对面身着黑袍的陆曦衣。 “……” 陆曦衣扭了扭脖颈,在灰烬的作用之下,体内错位的经络立刻恢复如初,然后他抬起右手,伸向腰后的断剑剑柄。 ‘不好!不能让他拔出剑来!’ 男子目光一凝,多年以来厮杀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名黑袍男子(怪物),绝对是一名剑术高手!从一开始,对方的站姿、体态,就已经让他感到无比在意。 杀! 念能在男子脚下迅速压缩,如同一个弹簧,将他的身体猛地弹射出去。一时之间,狂风作响,男子转眼间已经出现在陆曦衣的面前,横起短刃,对着他的左腰处就是一记横斩。 ‘这个角度,这个位置,这个时机!他想要安然无恙只能后闪或是用右手格挡!’ ‘他的身后是树干,所以他躲不了,只能硬挡!’ 男子目光冰冷,念能加持在他的手臂上,使得这一斩额外有力。 噌!! 果不其然,陆曦衣停下拔剑的右手,转而一把抓住了他劈过来的短刃。 ‘嗯?直接用手来抓?是了,他不用担心自己受伤……’ 男子心电急转,电光火石之间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握着短刃的手,脚下踩住刚刚被陆曦衣扔到地上的弯刀,往上猛地一带。 啪! 一把握住飞到半空中的弯刀,男子体内的念能瞬间覆盖其上,使之更加锋利,然后他对准陆曦衣的脑袋,全力劈了下去。 “……” 陆曦衣皱起眉头,此时他抓在手里的短刃明明已经被糟蹋男子丢掉,但是却依旧在不断传来巨大的力量,这让他根本不能抽出手来。 是念能的作用? 真是麻烦。 与此同时,男子睁大眼睛,全神贯注于当下的这一刀。无比标准的发力姿势,还有念能的强力加持,他这一刀可以直接劈开一颗粗壮的大树! 死! !!! 然而就在他的刀刃即将斩到陆曦衣头顶的前一刻,陆曦衣突然微微偏头,他黑袍背后的阴影猛地喷涌而出! 嘭!! 陆曦衣的黑袍猛地炸裂开来,只见他的背后竟然伸出一只粗壮有力的漆黑手臂,一把握住了男子劈下来的弯刀! “!!?” 这是什么?! 男子心神大骇,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不断在他的脑海之中闪烁。 不等他做出任何举动,陆曦衣已经举起另一只拳头,重重地轰在了他的腹部正中。 噗! 【凋零月轮】56 激战 噗! 这一拳凶猛无比,正中男子柔软的腹部,尽管大部分力量都被他的念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卸掉,但是超越常人的力量依旧将他打飞出去。 “噗……咳咳!!” 胃酸混杂着一些体液从他口中喷出,引得陆曦衣侧身闪避。 趁着这个机会,男子连忙忍住疼痛,用弯刀做支撑稳住了身体。 陆曦衣还想上前一步继续追击,但是男子已经迅速挥舞起了自己的弯刀,呜呜尖啸的风声立刻笼罩住周围的空气。 那把弯刀之上似乎覆盖着什么模糊的东西,这让对方的攻击变得极具破坏力,远远的,陆曦衣就能够感受到刀风吹到自己身上所带来的锋利感。 风渊。 糟蹋男子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弯刀,如同在舞动一面大旗,被他扫过的树枝也罢,落叶也好,全部无声的被一刀两断,折舞的刀刃如同聚集起来的风暴,切碎着空间中的一切。 这是他以前在执行任务时,从一位四处游历的前辈那里学来的念动技,老前辈教导他如何运用体内那股精纯的力量,用它来强化自己的肢体,锐利自己的刀刃。 这是他学武的启蒙,也是他一生中最为引以为傲的力量。 他这些年来不断地钻研武技,提升自己,别人只会用念能来搬东西,而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运用它来战斗。 这就是他和其他佣兵们最为不同的地方,他接触到了更加高层的东西,也只有他能够有资格成为“外侧”的一员! 挡我者,死! 男子大吼一声,开始按照无数次修炼的那样,以特定的节奏和步伐不断接近陆曦衣,剑气在他周身不断游走,此刻的他就像是风暴的中心,威慑力十足。 “……” 陆曦衣不断地后退,避开对方攻击的锋芒,他的眼睛之中火光流转,平静地注视着男子的每一个举动。 ‘这是武术?……不,更像是念能和武术的结合体,拥有着比单纯武力更加强大的功能。’ ‘体术和超能的结合?这已经摸到了超凡武术的门槛了。’ 暗中做出评价,并对这个世界的武力系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之后,陆曦衣突然停止了后退,反而迎着男子的刀刃走了上去。 ‘嗯?他过来了?’ 男子心中一凛,他集中精力想要斩向陆曦衣,但是却又觉得对方的站位实在是别扭得很,无论是正斩还是侧切,如果想要打到他,怎么发刀都需要把自己的胳膊再扭一个劲才行,对方这是走到了他发力的盲点上! “喝!!” 意识到不对,男子立刻后撤拉开距离,同时抽刀向前,换了一个自己最为习惯的姿势切了过去。 陆曦衣不闪不避,他抬起一只手,像是在街坊间敲门拜访一样,轻轻一叩。 當~~~ 这一指正好敲在了男子弯刀的刀刃之上,无形的律动瞬间蔓延到他的全身。 嗡—— 刀柄突然变得无比滑腻,男子的手指在颤抖,肌肉在抽搐,他顿时像是中了剧毒一般,眼前发黑,浑身酸麻。 ……他的刀停住了。 陆曦衣看准时机,后撤半步,然后对着男子握刀的手就是一记鞭腿。 咔! 骨头断裂的声音从男子的手臂中传来,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让他丢掉了手中的弯刀。 “咳,啊……” 陆曦衣紧接着上前一步,冷漠地一把叩住男子的喉咙,让他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然后他手臂发力,带着男子的上半身用力向后仰去,一点点地抓着对方的脖子把他按到了地上。 “唔……呃……!” 男子拼命扣住陆曦衣铁钳一般的手掌,念能在自己的喉咙前疯狂地叠加、卸力,缺氧与贫血感让他的脸变成了一片酱紫色。 ‘好……好痛苦!’ 男子被陆曦衣狠狠地按在地上,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的飞速流逝。 ‘我不能……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睁大眼睛,眼角突然瞥到了自己落在不远处那把被陆曦衣随手丢掉的短刃。 ‘有…有了!’ 男子浑身肌肉绷紧,一边硬抗着陆曦衣的锁喉,一边分出了一小缕念能。 然后这缕念能迅速卷起了他身下的一撮尘土,猛地对准陆曦衣的眼睛扬了过去。 噗! 一大团土灰拍在了陆曦衣的脸上,但这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作…… 下一秒,男子竟是完全放弃了自己的防御,全部的念能都涌出去抓住了不远处的那把短刃,然后全力一刺! 嗖!! 短刃猛地冲天而起,瞬间齐根刺入了陆曦衣身侧的肋骨间隙,刺穿了他的脾,他的肺,甚至伤到了他的心脏。 “……” 陆曦衣身体一僵,而趁着这个功夫,男子连忙全身发力,一脚蹬在他的胸口,借助着反作用力从陆曦衣的身下滑出,一个打滚便站了起来。 然后他伸手一招,掉在一旁的弯刀已经飞回他的手中,瞬间被念能强化到了极致。 死啊啊……! 糟蹋男子面目狰狞,对着眼前半跪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陆曦衣用尽全力一刀劈了下去! 嗤! 在男子绝望的目光中,陆曦衣背后那只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漆黑手臂突然一横,随意地挡下了他的亡命一击。 然后,陆曦衣身上的黑暗微微一缩,下一秒,一道凶猛无比的气浪突然从他的身上爆裂开来,这道黑暗气浪成半圆形,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男子的身体正前方。 嘭!! 瞬间承受了内脏破裂的剧痛、气压骤变的窒息、还有来自正前方那股无与伦比的巨大冲击力,男子眼前一黑,身体顿时不受自己的掌控,远远地飞了出去。 “……” 陆曦衣没有去看男子的状态,他把手伸到肋下,缓缓拔出插进体内的那把短刃,然后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这一战能打成这样他是没想到的,如今他算是有些明白那些被他反杀的强大怪物们都是什么心理状态了。 明明实力上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是却能凭着宁死不屈的精神硬是完成好几次绝地反击。 对于这名素不相识的佣兵,陆曦衣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些敬佩之情,他不得不承认对方成功影响到了自己的心情。 大多数时候,无论成功与否,坚持不懈永不服输的顽强意志力本身就是一种对于敌人的最好反击。 不过既然对于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测试得差不多,陆曦衣也不打算继续再浪下去,万一真的被反杀那就不好玩了。 【凋零月轮】57 结束 “……嗯?” 陆曦衣轻咦一声,看向数米外重新站起来的那名佣兵。 对方看起来糟透了,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说,血迹也沾得到处都是,那条断掉的胳膊无力地垂在一边,只有令一只手还在有力地握着弯刀。 居然还能站起来? 不对…… 陆曦衣眯起眼睛,视界更深一步的观测告诉他,对方所受的伤远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这个陌生佣兵的战斗方式并不简陋,他一直在自己的全身上下覆盖着两层念能,中间流动着可控气流,这种方式竟是能够以极少的消耗缓冲掉巨大的冲击力。 不仅如此,对方还能够有意识地加强某些特定部位的防御力,这使得陆曦衣的每一次攻击都至少被削弱了五层! “……” 陆曦衣皱起了眉头,他已经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念能这种东西,无色无形,陆曦衣也是第一次与之正面接触,视界目前还不能够很好地捕捉到它们的行踪。 不过虽然如此,陆曦衣也早就制定了相关的应对手段。 面对远处重整旗鼓,蓄势待发的男子,陆曦衣轻轻一扬手。 …… 只见一条洁白的、丝缎一般的雾气无声地从他的黑袍之下飘出,在空中打着旋,一点点地飞向对面的佣兵。 “……这是什么?” 男子抓紧手中的弯刀,紧紧盯住不远处那如同活物一般不断扭曲的雾气。 他还有底牌,还有不少手段没有使出,不过这些计划的实施都需要一个机会,只要…… “结束了。” 陆曦衣淡淡开口,随手拉紧自己的衣袍。 “?!” 男子睁大眼睛,只见刚才还在不远处飘飘悠悠的雾气,转眼间居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横剑想要抵挡,可是……云雾之气,又怎么挡得住呢? 轰!!! 一声巨响划破了森林的死寂,那丝带状的雾气如同一块烈性炸药,在陆曦衣的操控之下于佣兵的面前彻底被引爆,气浪掀起飞沙,震得森林里的枝条瑟瑟发抖。 这还没完,不等漫天的尘土落下,第二条雾气便紧接着冲了进去,迅速引发了第二次爆炸。 轰隆隆!! 整片树林又是一震。 沙沙…… 陆曦衣对于弥漫开来的沙尘水雾视若无睹,他大步向前,径直走向爆炸中心,所有的雾气在他面前自动分开,似在表示臣服。 一路走到男子面前,陆曦衣弯下腰,将这名奄奄一息的佣兵提了起来。 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被震碎,他鲜血淋漓的身体就这样光溜溜地暴露在陆曦衣的面前。但他顾不上感到羞耻,心智逐渐溃散的他第一次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生命地流逝,仿佛死神就驻足在他的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死亡…… 男子勉力睁开眼睛,心中的死神形象逐渐与出现在眼前的陆曦衣相互重叠。 “唔……呜呜……” 他回光返照似地开始扭动起来,仿佛只要躲过死神的目光,就真的能够苟活下去一样。 “看着我。” 陆曦衣低声说道,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在男子的心脏部位轻轻地按了按。 没有直接碰到,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膜。 就是这层念能保护膜,极大程度上抵挡了爆炸的冲击伤害。 当然,除此之外,男子能活下来也是陆曦衣有意留手的结果,他还要进行最后一项测试呢。 缩回手指,陆曦衣反手拿出了男子之前用来攻击他的短刃。 “看着我。”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将死的人,将目光迷离的男子从地狱的边缘拉回。 然后陆曦衣举起短刃,对着重新凝实起来的念能薄膜刺了下去。 噗嗤。 短刃毫无阻碍地一点点滑进男子的胸腔,涌出的鲜血堵塞住他的气管,引起了男子一顿咳嗽。 咳,嗬嗬…… 手中的躯体再次挣扎起来,或者说只是本能的痉挛? 陆曦衣随手扔掉男子的身体,他体内涌出的渊息直接点燃了空气中浓郁的恐惧,迅速侵蚀起地上的肉块。 看到了自己非人类的一面,这个佣兵是绝对不能留的。 而根据最后的表现来看,念能薄膜果然难以抵挡切割和穿刺伤害。 陆曦衣暗中记下这一点,然后转身捡起男子之前掉落在地上的战利品包裹。 视界往袋子里面一探,陆曦衣露出了些许笑容。 ‘总共二十三个余烬,其中有四个是特殊余烬。’ 这可是一个大收获。 尽管身体已经开始迫不及待起来,但陆曦衣并没有立刻开始吞噬,他把包裹往身后一背,然后走到了刚刚战斗树林的另一侧。 在那里的枝头的一处阴影里,正立着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宛如一尊雕像。 抬起头,陆曦衣看向树枝上停着的那只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举动的漆黑乌鸦,陷入了沉默。 乌鸦侧过头,也静静地看着他。 一人一鸟就这样对视了良久,看着这只似乎没什么智慧的古怪乌鸦,陆曦衣突然心念一动。 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陆曦衣伸手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了一块形状特殊的余烬。 现在的他只需要最为普通的眼球余烬来吸收,这样才能达到力量平衡,以获得最大收益。像这样的特殊余烬反而不宜吞噬。 这样想着,陆曦衣将手中的余烬对着树枝上的乌鸦轻轻一抛,把它扔到了乌鸦的面前。 谁知这乌鸦在看见飞到眼前的余烬之后,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猛地拍打翅膀从树枝上一跃而起,衔住了那块余烬,紧接着一仰头。 咕嘟。 陆曦衣咽了一口唾沫,在他古怪的视线之下,不远处的那只乌鸦一点点地下落到了与他头部大概平齐的高度。 只见它的身躯仍然停留在原地,翅膀上的羽毛却突然向下生长延伸,从半空中一路铺到地面。 然后,乌鸦的翅膀向中间一拢,那延伸到地面的漆黑羽毛便突然化作了一匹厚重的黑色斗篷,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从斗篷下的阴影之中站起身来。 “……!?” 陆曦衣眉头轻挑,他迅速后撤半步,右手已经搭在了身后的剑柄之上。 乌鸦变成了一个人? 而且……为什么他从眼前这个神秘的身影之上,感受到了无穷无尽、如同渊海一般的深邃气息? 陆曦衣身后的漆黑手臂突然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它像是见到了什么极端危险的事物一样,居然发出了意欲立刻保全自身的信号。 这是什么情况? 他把什么东西引出来了? 陆曦衣一言不发,紧紧盯住眼前的那名厚重人影。 【凋零月轮】58 灰原乌鸦 …… 寂静的丛林之中,没有一丝生的气息,水汽与烟尘弥漫在这周围,掩盖住了位于其中心的两个身影。 “……” 陆曦衣观察着眼前那名由乌鸦变化而来的神秘人影,心中充满了警惕。 这是一名看起来高大强壮的黑袍人形,对方的身躯被漆黑厚重的斗篷所环绕遮蔽,就连视界也无法解读那斗篷之下的事物究竟为何。 而他的头部则被一块外形奇特的头甲所紧密封闭,没有露出一丝皮肤。 那头盔的样式如同一对紧紧咬死的鹰嘴,金属质感,通体漆黑,看起来坚硬而厚实。 这样一个古怪的人形存在,在陆曦衣面前散发着他从未见识过的恐怖气息,扭曲而庞然。 “……” 黑袍人先是沉默地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缓缓看向陆曦衣。 “日安,域使,我来自灰原,名为乌鸦。” 黑袍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明显是一名男性的声音。 “……日安” 陆曦衣斟酌着开口。 可以交流……!? 他称呼我什么?域使? 那是什么? “无需紧张,我没有恶意。” 黑袍人声音缓慢而平和,身上确实没有表现出可见的敌意。 “我是来迎接你的,从黑域中走出来的可敬存在,恭喜你的生还。” “……” “黑域隐藏于世界的肮脏角落,是如同地狱一般可怖的死亡领域。任何与之有所关联的存在都会受到灰原的邀请。” “而像您这样的直面黑域者,更是我等的首要拉拢对象。” “……灰原?” 陆曦衣似乎明白对方是来做什么的了,但是灰原这个词他在阿鲁默特的情报之中从来没有听说过。 “首批从黑域之中生还的古老存在们创立了灰原,目的是为了对抗黑域对世界的侵蚀。” 名为乌鸦的神秘黑袍人耐心的解释着,看不出来有丝毫情绪反馈。 “对抗黑域?” 陆曦衣皱起眉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据他猜测,从黑域中逃离的人,都应该或多或少地拥有了来自黑域的力量,而想要维持这股力量,他们必须去大量地引发别人的负面情绪,例如:恐惧、痛苦…… 越是强大的存在,对于负面情绪的需求量就越是庞大! 他们应该深深依赖着那股来自黑域的力量才对。 之前他所遇到的线虫,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哪怕他的本意不坏,也会逐渐被欲望和痛苦所逼疯…… 对抗黑域? 他们的一切都来自黑域,又能拿什么去对抗黑域? 唯一的办法不应该是遵从黑域的引诱,这样才不会自生自灭么? “没错,灰原创始者们意识到了黑域对于人类,乃至世界的巨大负面影响,以及其本身所拥有的可怕能量。” “为了维持秩序的照常运转,他们定下规矩,绝不滥用自己的能力,并且制定了一系列的相关限制,以阻止黑域的进一步扩散。” “……” 听着乌鸦的描述,陆曦衣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像他们这些被黑暗力量侵蚀的人们大概率应该会成为那种无恶不作的家伙,就算成立了组织,也应该是什么邪恶组织才对…… 结果他们居然是在……守护世界? 陆曦衣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小瞧别人了。 退一步说,他自己也是在镜花的帮助下才逃离的黑域,而那些凭自己本身生还的人们,又有几个会是等闲之辈?自己能想到的,他们会想不到? 不过听起来居然真的能够付诸行动,并且持之以恒……真是令人肃然起敬。 “所以我在此也一并向你发出邀请,请你加入灰原,与我等共同维持秩序的运转。” “……感谢您地邀请,可是如果我…说拒绝……” 陆曦衣并没有因为乌鸦的一阵说辞而放下警戒之心,先不提对方所言是否为真。其实世界秩序什么的,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赞同对抗黑域的说法,但要真的让他去维护世界和平,成为正义使者,他绝对是不愿意的,因为那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组织什么的,不是加的越多,享受的福利就越多,相反的,大多数组织机构对于现在的陆曦衣都是枷锁。 所以他是不会…… “灰原所行之事,不仅仅是为了天下苍生,也是为了保留我等自身的意志。 任何拒绝加入的被邀请者,都将被视为威胁,即存在危害世界平稳运行的隐患。” 乌鸦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丝毫变化,起内容却突然强硬起来。 “脱离了灰原的监管,任何人突然失控异变的可能性都将大大增长,而且于短时间之内很难得到有效抑制。其结果无疑是严重的。” 听到这里,陆曦衣立刻想起了线虫,他当时的状态也许是失控,或者濒临失控? “……因此,”说到这里,乌鸦的语调突然沉了下来。“按照灰原内部协定,隐患必须被,尽早排除。” “……” 陆曦衣神情不变,眼前这个神秘黑袍人“乌鸦”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以至于自己就连出手都难以做到。 他该怎么办? “当然,所谓的加入灰原,仅仅意味着你同意了灰原的理念,并愿意接受灰原的监督。真正的组织义务皆由内部人员承担,你依旧是一位‘自由人’。” 黑袍人“乌鸦”顿了顿,紧盯住陆曦衣的双眼。 “相信您也能明白,真正的自由……无疑是建立在正确秩序之下的。” “……嗯。” 听到这里,陆曦衣也明白,这个“灰原”,今天自己是非加入不得了,不过换一种角度来思考,确实也只有这样强硬的态度,才能如实换来大部分人的安心平和。 “好,我加入。” “很好,相信您不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不过除此之外……” “乌鸦”突然微微侧过头,似乎在打量别处。 “我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向阁下确认。” “请说。” “能告诉吾,阁下为何要杀死灰原域使——线虫么?” ?! 听到这句话,陆曦衣心头猛地一震。 他知道线虫是我杀的! 线虫是……灰原域使?! 【凋零月轮】59 “……阁下为何要杀死灰原域使—线虫?” 呼…… 一阵寒风吹来,冷意陡然爬上了陆曦衣的脊梁。 他面色不改,脑筋急转,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线虫是灰原的域使?他……真的死了么?” “为什么这么问?” 陆曦衣想了想,然后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地描述了一遍。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线虫说自己已经吞噬了好几个黑器,还说他要对抗什么域主……” “……” 黑袍人乌鸦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再次开口道: “你知道域主是什么?” “不知道。” “域主不是向他那样随便吞噬点东西就能够对抗的,不过……你的描述也算是一部分线索。” 乌鸦看向陆曦衣:“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线虫已经严重违反了灰原的协议,迟早都会受到审判。” “不过除了那个,我还想知道……线虫死后留下的东西,你是怎么处理的?” “……” 什么东西?那个蛆虫? 陆曦衣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不过那个已经被梦里的麻鬼收走了……他要怎么说? 陆曦衣举起手中装战利品的包裹,好奇地问道:“你是说想这些东西一样,域使死后也会留下一些东西?” “不错。” “我不知道……也许我战斗的时候用力太大,把它给侵蚀掉了……毕竟我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能力……” “……” 乌鸦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隐瞒了很多,不过那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能感受到,你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黑遗物,而且也没有吸收过黑遗物的特征,那就够了。” 他低声提醒陆曦衣:“黑遗物和黑器不同,它的实用性十分有限,危险因素远大于作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上交灰原兑换贡献,或者私下销毁,切忌胡乱吞噬吸收,那是引发失控的最常见原因之一。 ……希望你已经处理好它了。” “……” 陆曦衣闻言不禁有些庆幸,还好他向来谨慎,感到了一点点不一样就立刻决定放弃吸收,只是……不知道麻鬼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回报? 见到陆曦衣面色不变,乌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剩下的会亲自去证实,灰原的‘赤犬’就在这附近,其他的详细他会同你介绍。” “赤犬”?另一个成员么? 难道是那天看到的…… 乌鸦面对着陆曦衣后退两步,逐渐进入身后森林的黑暗之中,他的声音也在随之渐渐远去。 “方才一切相关都休与外人提及,灰原的名字虽然未必真正隐秘,但我们内部的构成乃是绝密,除了组织整体行动以外,尽量不要独自暴露自己的这一层身份,避免引来祸端。” “嗯。” “还有,灰原内部以代号和能力相互辩识,你自己尽早做好准备。” 听到这句话之后,陆曦衣眼前哪里还有乌鸦的身影,只有浓浓的黑暗将他包围。 突然,从不远处乌鸦离开的黑暗中缓缓飘来一根漆黑的羽毛,逐渐落在了陆曦衣伸出的掌心之中。 “感谢你的‘小补品’,如有必要,可将能力注入此羽,与我取得联系……” 听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陆曦衣只感觉四周的黑暗突然如同潮落一般疯狂退去,眨眼间已经明亮如初,好不神奇。 “……” 陆曦衣看着手中的黑色羽毛,沉默了半天。 小补品?是指他扔给乌鸦的那块余烬么?真是…… 摇摇头不再思考此事,陆曦衣将自己的心思重新放回手中的包裹,里面可是整整二十二个余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过这么多余烬放在了一起。 不得不承认,外侧这个任务把佣兵吸引进来之后,对于整个森林中的所有怪物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机遇,这些佣兵简直就是进化的催化剂! 而且如今有了乌鸦和灰原作为“后盾”,他的行动也终于不用再继续畏首畏尾下去了…… …… 转眼间,距离乌鸦离开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在这一天的时间里,陆曦衣一点点地将包裹中的余烬按部就班地逐个吞噬吸收,就在刚刚,他终于把最后一个特殊余烬融入了身体。 除此之外,他还在飞速地扫荡整片森林,从木和村到黑印村,这几天下来,他几乎已经彻底完成了对怪物的清剿,视界侦查之下,涡流的气息已经细不可闻。 这一路上,他也遇到了几个已经进化的相当厉害的怪物,但是它们没有一个能够抗得住连续两发“云缭”贴脸爆炸的威力,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瞬间带走,化作余烬。 在这种碾压式的战斗之中,那些怪物们都有什么能力,陆曦衣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它们死得都很快。 至此,陆曦衣终于感受到了碾压局的快乐,那是不用动脑子,看谁谁死的无上快感。 拘天式云缭,简直就是目前以来他最为满意的一招。 不过战斗的结果也在反应另一个不太妙的信息:怪物们那强大的肉身对于冲击力的抵抗性完全比不上人类的念能,只要善于运用念能,人类那脆弱的身体完全有可能在云缭之中存活,这属实是个坏消息。 要知道,陆曦衣凭借的也是和怪物一样的灰烬肉身…… 不过这也不是说云缭真的不行,陆曦衣在设计这一招的时候,给它保留了无限的可能,它的威力是可以随着施展者的进步而逐渐增大的,不仅如此,虽然陆曦衣目前只能够一次性储存两发云缭,但是只要他勤加练习,三条,四条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到时候,他就是移动的人形轰炸机! 然后在这样的基础上,如果他再把渊息注入云缭…… “……” 陆曦衣嘴角一勾,表现出此时他的心情很好。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招未来的无限潜能,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现在已经可以随意控制背后的那只手。 准确地说,是背后的那“些”手。 没错,既然他已经彻底掌握了背后的手臂,现在的他甚至可以在背后用灰烬召唤出一双又一双的手臂,简直就是怪物的翻版! 暂且不提那些手臂本身的进攻和防守能力,光是用它们来一起施展拘天寂夜手,那对于云缭的威力增幅简直不是一星半点,而是成倍! 虽然这一招有点不能见光,不过最为底牌完全够用! “呼……” 陆曦衣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一趟的收获,简直爆棚。 起飞! 【凋零月轮】60 东方 在彻底掌握了灰烬之手的力量之后,陆曦衣没有立刻离开森林返回小镇,相反,他正顺着小路重新返回黑印村的遗址,然后一路向着森林的更深处前进。 森林外围的怪物们已经被彻底清除不假,但是为了防止漏网之鱼,陆曦衣决定最好还是深入搜查一番比较保险。 按照常理,来自涡流的怪物们一旦降临现实,它们一定会遵从本能的召唤,向着有人类居住的、恐惧气息浓郁的地方前进,绝对不会背道而驰。 但是万一有怪物进化出了一定的复杂思考能力,或者说,有了足够的智慧,那么它会不会克服本能,转而隐藏进森林中去呢?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现象,那么陆曦衣如果不将这些懂得隐忍的怪物斩草除根,绝对后患无穷。 他必须确保没有这样的怪物生还。 那些进化出了智慧的怪物……会是什么实力呢? 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陆曦衣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他就这样轻轻走在森林的深处,享受着四周的静谧。 嗯…… 果然,涡流的气息突然浓郁了起来。 视界在空气中舒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不断地被传送到陆曦衣的大脑之中。 所有的气息最终汇聚成了一条细线,遥遥指向一侧的茂密丛林。 只有一个么? 再度确认无误之后,陆曦衣迈开步伐,继续深入…… 进了,进了…… 涡流的气息已经十分浓郁了,敌人就在这附近。 陆曦衣屏息凝神,将手掌轻轻放在了身后的剑柄之上。 嗯?有声音…… 过去看看…… 连续绕过两颗粗壮的树干,陆曦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怪物”的面前。 “……” 只见一个粉红色长发的豆蔻女孩正站在树林中间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地自己,然后像是被吓着了一样,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女孩的身后,站着一名身姿优雅的老侍从,一看便不是凡人。 在陆曦衣眼前站着的,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就是之前他在小镇街道上见过的那主仆二人! 而涡流气息的来源,正是女孩手中轻轻捏着的那块闪着火光的尖刺。 怪物已经被他们解决了?余烬也在他们手上…… 陆曦衣迅速判断出当下的情形,然后立刻放出视界。 嗯……不错,除了这里,再也没有别的涡流气息在这片森林了。 看着眼前发呆的女孩和保持沉默的老者,陆曦衣大脑开始飞速权衡起来: 所有的怪物都已经确认被清理完毕,我的最主要任务已经完成。和上次不同,我已经不再需要余烬来压制第三只手,而且对方的实力也是未知…… 虽然这可能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后一块余烬,也是极少见的、能够直接加强自己实力的物品…… 但是它现在另有主人…… 事情超出了陆曦衣的预料,这让他不禁呆在原地迟疑了片刻。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放弃这块余烬之后,对面的女孩突然对着他招了招手: “嗨……你好啊!” “……” 陆曦衣正要后退的右腿一顿,定在了原地。 “……你们好。” 既然被叫住了,那他也不好直接转身离开,于是陆曦衣只好站在了原地。 那名老侍从一动不动,半眯着眼睛像是在假寐,就是那个粉头发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盯着他看,这让陆曦衣感到些许不适。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陆曦衣后退一步,不想再多待。 “啊…那个,等等,请问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者,确认对方没有敌意之后,陆曦衣才开口回道:“我是来清剿怪物的。” “嗯……啊!你是来完成任务的佣兵先生吗?那你一定是来收集战利品的吧?” “……” 不等陆曦衣反应过来她想要干什么,女孩突然将手中的尖角余烬扔向了他。 “这个给你!” 啪。 陆曦衣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余烬,并确认这个东西没有被做过手脚。 “你……” 虽然白白拿到了一个看起来就不凡的余烬是很不错,但是这反而让陆曦衣提起了警惕,他对于眼下的情况已经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果然,女孩身后的老侍从看了一眼陆曦衣,然后低声开口道: “小姐,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收获了,您确定……” “哎,怎么可能,没事没事!” 女孩摆摆手,一幅很大气的样子。 “你们想要什么?” 无功不受禄,陆曦衣猜测对方一定是有事相求。 “没…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对老侍从说话时明明十分随意,但一和陆曦衣说话,她就一幅很害怕的样子,好像急着避免与他发生交流似的。 这时,女孩身后的老人突然用手顶了顶她的后背。 “啊,我想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吗?” “东方?” 陆曦衣怔了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妈妈,她就是一名东方人,她长得非常漂亮……你和她长得很像,都是黑头发,黑眼睛……” 女孩的语言逐渐流利起来,仿佛这句话已经被她说了无数次一样。 “……” ‘东方人……这个世界也有黄种人么? 我确实来自东方,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东方……’ 不过说起来,仔细一看,眼前粉发女孩的五官确实有几分东方混血的味道,鼻梁没有西方人那么挺拔,而是翘翘着,彰显几分可爱。 她的发色不像染的或是假发,看起来十分自然,和女孩那白里透红的皮肤相配起来十分融洽。 这应该算是一个美少女,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可爱公主一样。 一想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有着一半的东方血统,陆曦衣心中不禁涌出一丝亲切,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但是相近的文化总能带给人们家的感觉。 尤其是对方身上穿着的,还是一种类似于旗袍,拥有特殊美感的服饰,这些都让陆曦衣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我……算是一名东方人,不过不认识你的母亲。” 听到陆曦衣地“肯定”,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这样啊……对了!我还有一个东方姓氏,和我妈妈的一样,都姓‘安’,我叫安塞西娅。” “……” 要不是她指出来,陆曦衣根本听不出来她的名字里居然还有一个东方姓氏…… “我姓陆,我叫陆曦衣。” 【凋零月轮】61 结束 “陆……陆曦衣……” 粉色长发的少女安塞西娅小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向他问道: “你能带我去东方看看吗?” 少女的眼中充满了希翼,显然已经对这个请求盼望已久。 “……” 少女的话音刚落,她身后的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向陆曦衣,口型无声地变化了几次。 注意到老侍从的唇语,陆曦衣心中微微一震,语言提炼模块所翻译出来的内容让他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我是‘赤犬’。” 果然,这位老者就是乌鸦所说的灰原域使:‘赤犬’! 此时赤犬正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回应安塞西娅的请求。 当然,陆曦衣也确实没办法带安塞西娅去东方,毕竟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世界有东方这个概念。 “……抱歉,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陆曦衣微微摇头,拒绝了少女的请求。 “是…是呢,我听说去往东方的路已经迷失好多年了……” 眼中有着掩饰不掉的失望,但安塞西娅还是笑了笑。 “你的母亲她……” 见到这一幕,陆曦衣刚想开口询问,但是多年来不多管闲事的习惯让他及时止住了口中的话语,微弱的声音并没有被安塞西娅听到。 “……谢谢你,陆曦衣,那我先走啦?” “?” “拜拜!” 在陆曦衣疑惑的目光中,少女不知为何,突然就开始告别,逃也似的转身就往森林深处走。 “等等!” 他立刻出声阻止,然后扬了扬手中的余烬说道: “谢谢你的礼物……安塞西娅,我确实需要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去小镇上的佣兵酒馆找我。” “啊?嗯!好的,那再见啦,陆曦衣先生!” 安塞西娅听完之后连忙高兴地挥了挥手,然后急匆匆地钻进了树林中。 “……” 老侍从对着陆曦衣点点头,也转身跟着离去,转眼间,树林中便只剩下陆曦衣一个人的身影。 回想起刚刚少女的奇怪举动,陆曦衣不禁有点想不通原因。 ‘我明明没有发动能力,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怕我?主动和我打招呼,却又急着逃离我?’ “……” 将原因归结到少女是见到了老乡过于激动之后,陆曦衣不再多想。他看了看手中的余烬,并没有立刻吞噬,而是将其贴身保管好。 ‘现在的我吞噬了它也只是增加一点涡流之力,倒是麻鬼先生说他需要深渊遗物,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合他的胃口?’ ‘还有安塞西娅旁边是侍从果然是赤犬,我需要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灰原的事……’ ‘回去之后就试着和他取得联系吧,实在找不到的话,他也能在佣兵酒馆找到我。’ 考虑好后事之后,陆曦衣立刻转身离开,这片森林已经没有猎物,来自黑印村的威胁也终于彻底被解决了(大概),接下来,他终于可以褪掉这个大包袱,站在一个全新的起点,开始他的异界之旅! 人多势众的佣兵公会,高高在上的外侧,还有隐秘强大的灰原…… 各种各样的念能武术,强大的极化者,还有那些拥有未知力量的灰原域使们…… 这个世界可以探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陆曦衣觉得自己可能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是闲不下来了。 …… 回到木和村之后,来时的马车已经不在。没有办法,陆曦衣只好又在老埃文家里借宿了一晚,向老夫妇们讲述了自己已经成为一名佣兵来赚钱的事情,当然,他隐瞒了自己这次回来的具体目的。 第二天,他乘坐新一轮的佣兵马车,终于回到了小镇。 支付了三十铜币,陆曦衣带着仅剩的两枚银币跳下马车,并第一时间向着药店赶去。 这么多天没有音讯,虽然提前打过招呼,不过还是赶紧去露个脸比较好,万一露西一家子把他的房间清理掉了可就麻烦了。 回到药店,处理完一切,陆曦衣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房间,可以恢复之前一直重复的生活了。 从书桌里掏出灰烬笔记本,陆曦衣开始了新一轮的记录: 首先是这次重回故地的收获:数十个余烬的完美吞噬,让他的涡流之力大大增强,对于灰烬的操纵之力已经赶上了在灰烬之地全盛时期的一半左右! 要知道,这可是被现实世界疯狂压制之后,十不存一所剩下的力量,理论上要是重回涡流的话,他的实力会有一个爆炸性的增长。 不仅如此,他还掌握了灰烬之手的力量,可以将灰烬化作无数强大的手臂进行战斗。 虽然以前他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是那也仅仅是徒有其表,还不如直接变成更具杀伤力的武器,并没有手臂本身的灵活性等特点。但现在不同了,那些漆黑的手臂不仅个个力大无穷,而且还能使用武技! 记录完收获,陆曦衣开始制定今后的计划:首先是继续加强“云缭”的各方面性能,修习拘天寂夜手,然后试着研发第二招! 其次,对于千手怪物所摆出的各种手印,也要加入被研究的范畴之内…… 记录完毕,陆曦衣站起身,开始继续按照记忆中的信息修炼拘天寂夜手和千转透玉劲。 ……一直持续到深夜,入梦。 …… 视界没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能“看”到周围,但是看到的东西虚幻而又不清晰。 …… ‘这是……’ 陆曦衣睁开双眼,视界环顾四周。 ‘又进入了梦境空间么。’ 果然,他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那座熟悉的古井,还有古井旁边静静站立着的那道人影。 ‘镜花小……’ 陆曦衣眯起眼睛。 ‘不,不对……是麻鬼先生?’ “是吾。” 那道人影迅速清晰下来,身披简易的草袍,每一寸皮肤都被绷带缠紧,绷带上诡异地涂着一只只细长的血红眼睛…… 不是麻鬼又是谁? “麻鬼先生……” 陆曦衣微微低头示意,然后将手伸向自己的衣兜。 “我带来了您上次所说的深渊……” 嗯? 陆曦衣心中一惊,他居然摸了个空! 他很确定,自己明明在入睡前已经把那颗余烬贴身放好了,怎么会…… “没有么?看来你携带的东西称不上是深渊遗物。” 麻鬼似乎早有预料,他语气低沉平缓,和上回的压抑疯狂完全不搭边,如同两个人。 “深渊遗物,一定饱含着一名意识体的精神,而不单单只是一个怪物的残渣。” ‘意识体的……精神……’ 陆曦衣闻言立刻明白过来,余烬只是涡流之力的附着物,麻鬼想要的是那些域使,那些拥有涡流之力的人类死后剩余的遗物。 所以线虫的遗物可以带进来,而怪物的遗物就不能…… 不过域使的遗物……那要去哪里才能获得呢? “关于上一次吾所提及的回报,已经申请下来了。” 麻鬼话锋一转,开始说起陆曦衣的事情。 “你能得到的,是一次进入【七夜塔】中【蛇塔】的机会。” 【凋零月轮】62 生还者 “七夜塔?蛇塔?” 这些听起来似乎是两个地名,不过陆曦衣对它们一无所知。 “七位尊者所构建的七条通天大道,有的地方叫它们‘太阳阶梯’、‘登神长阶’,‘道果’或是别的什么,水月里一律称为‘七夜塔’。” 和镜花不同,麻鬼一看就不喜欢多做解释,他也不管陆曦衣听没听懂,抛下一句之后就开始往回走。 “如果想进去的话就跳进古井里,你只有一次机会。” “……” 陆曦衣也不懂,他也不敢多问,见到麻鬼的身影都快消失了,他才憋出一句问题来: “……请问蛇塔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刻,他是那么的怀念镜花小姐的耐心与谦逊…… “在进去之前,谁……也不知道。” 麻鬼的脚步一顿,简易地回了句。 “还有……问题?吾……要离开……” 看着麻鬼那微微颤抖的肩膀,陆曦衣猜到对方又要进入之前的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连忙打了声招呼,从梦中醒来。 …… 视界调整状态,恢复到常人的视角。 清爽的晨光从床前淋上陆曦衣的木床,他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皮肤微微一震,全身几乎所有的灰尘污秽便被渊息消蚀殆尽。 陆曦衣将手伸进自己的衣兜,果然,那个流动着微弱火光的尖角余烬还乖乖地呆在原位。 既然已经确定这东西不能带到梦境空间,那么是把它吃掉,还是交上去多换点钱呢? 陆曦衣心念一动,又将余烬放回了原位,没有去动它。 新的一天已经来到,他拿出灰烬笔记本,按照计划开始修炼和研究起来。 彻底解决了黑印村的事之后就是神情气爽,陆曦衣现在无论做什么都精神饱满,颇有种事半功倍的状态,稍不注意,便是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 重新躺回床上,陆曦衣回想起这一天的收获,不禁感到一阵激动:拘天寂夜手的修习又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不过也存在着坏消息,根据他下午在佣兵酒馆里捕捉到的消息,那个所谓的隐秘任务几乎不存在生还者,也就是说,当初前往木和村的佣兵们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几个人成功的逃了回来,但是那些幸存者的神志也大多有所失常,基本无法沟通。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陆曦衣短时间之内看来是没有路子和外侧的世界相接触了…… 不再多想,陆曦衣早早入睡休息,明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 咚咚咚…… 第二天,正在床板上盘坐修习的陆曦衣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所打断。 打开房门,门后的露西有些瑟缩地告诉他楼下有人要见他。 会是谁呢? 陆曦衣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别人他的详细住址。 不过这种小事,动动手指就知道了。 “好的,我马上下去。” 陆曦衣一别回应着,一边把手掌按在门框上。 嗡…… 地听。 感应到来者之后,陆曦衣不由得微微感到惊讶,他立刻收起灰烬笔记本,然后走到楼下前去相见。 “陆曦衣兄弟!你……你真的还活着!”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见到来者,陆曦衣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阿鲁默特……”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与对方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来者正是阿鲁默特,那个与他在森林中走失的年轻佣兵。 刚一抱上,陆曦衣突然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失态,居然不自觉地开始融入这个世界的文化了。 “咳咳……” 他故作矜持地松开了手,婉拒了对方的热情。 陆曦衣心里清楚,他这么开心是因为:如果阿鲁默特他们没有活着回来,那么他之前搭的线就全白费了。这样的话和外侧的距离又要拉远不少,麻烦的很…… 至于对方是死是活,应该早就对他没有影响了……吧? 嗯,没错。 想到这里,陆曦衣恢复了平静,他注视着眼前兴奋不已的阿鲁默特,不禁有些好笑。 “哈……陆曦衣,我真的很后悔把你们卷到这件事里……杰克他也没有逃出森林,我还以为……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没事。” “不,我很害怕,兄弟,还好你还在,当初是我找上的你,也是我抛下的你,我,我对不起你!陆曦衣!” “……” 看着面露痛苦的阿鲁默特,陆曦衣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按着对方那宽厚的肩膀。 “你还活着,真好……如果连你也……我肯定会愧疚一辈子的……” 阿鲁默特抬起头,他的脸上是止不住地笑容,但眼中缺充盈起泪水。 “对不起,陆曦衣,当时我真的太害怕了,没有回头去帮你……我……” “没事,我理解。” 陆曦衣摇摇头,他想要安慰阿鲁默特,但是最终也只是选择了沉默。 俩人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等到阿鲁默特恢复了冷静,他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了三枚金币。 “陆曦衣兄弟,原谅我擅自把那四个战利品兑换成了奖励,我们想的太美好了,那些东西只值五枚金币,听说只是最低级的战利品而已……” 他把金币塞到了陆曦衣的手中。 “杰克是我们佣兵团的成员,我必须处理他的后事还有这次事件的一切责任,我只会拿走属于他的那部分,剩下的大部分奖金全在这里了。” 陆曦衣接过三枚金币,然后又把它们塞回了阿鲁默特的手心。 “阿鲁默特,机会和情报都是你们给我的,损失最大的也是你们,何必把所有的奖赏给我这个外人?” 他看着阿鲁默特那真诚的双眼,微微一笑: “更何况,我已经在任务途中有了不小的收获,按照计划,那些才是我应得的全部。” “可……” “嘘……” 陆曦衣闭上眼睛,吹了吹自己的食指。 接着,他从衣兜里拿出了那块尖角余烬。 “看到了么,我还有额外‘奖励’~” “这……这是……” 阿鲁默特睁大眼睛,看着陆曦衣手中的余烬,万分震惊。 “这一定就是他们提到过的特殊战利品!绝对能换个好价钱!” “那是自然,不过……你能亲自带我去任务的交接处么?我对那些外侧的大人们也很好奇……” 陆曦衣眯起眼睛,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不仅让阿鲁默特从森林中活着逃了回来,甚至还真的用金币兑换了战利品,看来这个所谓的外侧和他的猜测大有不同。 要么这外侧确实毫无心机和恶意,要么就是…… 在钓大鱼。 【凋零月轮】63 外侧接头人 在陆曦衣的提议之下,阿鲁默特最终决定带着他去任务交接点兑换战利品。 这样,无论交接点的人是否真的来自外侧,陆曦衣都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更多有关外侧的信息。 虽说陆曦衣不打算加入外侧,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需要对外侧有所了解,以备不时之患。 这块余烬就是最好的契机! …… 阿鲁默特带着陆曦衣在小镇的边缘饶了几圈之后,突然神秘兮兮地在一个小巷子里叫停了他。 “就是这附近……你可要小心点,那里一次只允许一个人进去。” “嗯。” 这家伙,把陆曦衣也搞得挺紧张,像是去参加考试似的。 “看到那边的小房子了吗?交接处就在二楼。” 阿鲁默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破败小楼,低声说道。 “路上如果看到陌生人千万不要去搭话,也不要理会他们,更不要暴露自己的来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速去速回!” “……” 陆曦衣点点头,转身沿着墙轻声走向不远处的那栋小楼。 他根本没打算真正进去,既然有远程探知信息的能力,又何必以身犯险呢? 绕过阿鲁默特的视野,陆曦衣无声地来到一处阴暗的角落,接着将自己的视界拉伸出体外,向着小楼的二层探去。 虽然运用拘天寂夜手的探知范围更远,但是它并不精确,而且陆曦衣也不确定外侧有没有感知震动的能力。为了收益最大化,他决定用自己的最为信任的能力——“视界”来探查。 …… 啊……他“看”到了什么…… 收回视界,陆曦衣不禁有些发愣。 他早该想到……那粉发的少女安塞西娅,居然就是外侧的接头人! 对,她身上明明没有涡流气息,但身为灰原域使的赤犬仍然尊称她为“小姐”,肯定是因为安塞西娅还有别的身份…… 说不定……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安塞西娅,就是整个木和村惨剧的幕后推动者! 她本身就来自于外侧,甚至是外侧的高层! 陆曦衣立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理说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这对于他和赤犬地碰头应该更加有利,但是…… 赤犬他,究竟是更忠于灰原组织……还是更忠于自己的“小姐”呢? 他到底能不能相信赤犬的话,这是个问题…… “……” 没办法,现在的他别无选择。 物色了一个隐秘的角落之后,陆曦衣站在原地向外散发了些许涡流气息,试图引起赤犬的注意。 果然,没过多久,老侍从便独自一人默默地来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陆曦衣先生。” “您好,赤犬先生。” 陆曦衣对他微微点头。 “允许我重新进行自我介绍,老夫为灰原域使一名,代号‘赤犬’,真实身份为安塞西娅小姐身边的一位管家。” 赤犬对着陆曦衣优雅地一欠身,彰显老绅士的风度与教养。 “……我是陆曦衣,一名普通的佣兵。” “普通的佣兵么……” 赤犬抬头看了陆曦衣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羊皮纸。 “这些是灰原的基本信息,看完记得销毁。” “嗯。” 陆曦衣接过羊皮纸,视界一扫,上面空无一物,只蕴含着微少的涡流气息,可能是有什么特殊的查看方法。 看到陆曦衣收起羊皮纸,赤犬才继续说道:“如你所见,我虽然是一名域使,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也有着重要的身份,所以平常不会执行组织的任务。” 他看着陆曦衣,神色有些复杂。 “你是一个例外,本来负责接引你的应该是线虫,不过他已经被你解决,现在只能轮到我。 我应该感谢你完成了我本该执行的任务,毕竟我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处理失控的线虫。” “……” “所以,我想说的是,这是我第一次带新人,有些地方可能做的并不到位,你可以私下里主动向我提出问题。” “嗯……” “好,那么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就请回吧,我不能离开小姐太长时间。” “请等一下,我想知道……安塞西娅小姐她是外侧的人吗?” “外侧?好像是有这种称呼……” 听到这个词,本来想要离开的赤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着陆曦衣开口道: “说起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要与你商量。” “请说。” “我们作为任务的发布方,手上已经收到了不下于十个战利品,这些东西对你应该有不小的好处。” “……” “我可以把自己手上的所有战利品都给你,但是相应的,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顺手,请你尽可能的保护安塞西娅小姐,并且保证她不被卷入灰原的一切相关。” “顺手是……” “我不需要你时刻注意,只是如果力所能及,希望你不要抛下她不管,这应该不过分吧?” “……我会考虑。” “那么老夫先回去了,联系方式在纸上已经说得很详细,希望下次见面能够得到你的答复。” “好的,回见。” …… 看着赤犬逐渐远去的身影,陆曦衣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到阿鲁默特等待的地方。 “嘿?怎么样?拿到钱了吗?多少多少?” “……” 陆曦衣看着一脸兴奋的阿鲁默特,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让我下次再来。” “哎?为什么?” “……不知道。” 阿鲁默特想了想,然后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也是,这些外侧的人一个个神秘的很,谁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不会是想要赖账吧?下次我陪你再来一趟。” “……” 赖账? 陆曦衣撇了一眼身旁的阿鲁默特,心中不禁有些异样,他们接触的层面不同,在意的东西也就有所差距,对方的这些话,要是在平时,只会让他感到吵闹。 “不用了,下次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你。” 陆曦衣斟酌着话语,开口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既然已经和外侧以及灰原扯上了关系,阿鲁默特的作用已经彻底消失,他根本不必在意对方的感受,趁早断绝关系才是对双方都好的决定。 不过…… 这种想法真的正确么? 一个人的作用,到底应该体现在哪里呢? “嘿嘿,不麻烦不麻烦,既然这次你没换到钱,那就先收下这个吧。” 一边傻笑着,阿鲁默特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金闪闪的硬币递给陆曦衣。 “……这是?” “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这几天折腾下来你身上也没几个子儿了吧?这枚金币你先拿着过日子,等什么时候领到赏金了,再说。” 看着手中被塞过来的那枚金币,陆曦衣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仅剩的两枚银币,这点钱根本支撑不了他接下来更换装备、到处跋涉的费用…… “……” 沉默地接下金币,陆曦衣再度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阿鲁默特。 他是不会真的将战利品换成金币的,所以这枚金币他短时间肯定还不上。 不过他更知道,如果现在拒绝收下这枚金币,两人的未来将难再有瓜葛,他们的关系也许真的就走到了尽头。 一个人的作用,到底应该体现在哪里呢? 陆曦衣微微一笑,默默收下手中的金币。 希望当他还清这枚金币的时候,能够想清楚吧…… 【凋零月轮】64 看店 一转眼,又是两天过去。在这两天里,陆曦衣除了每天必做的功课以外,还陆续完成了两个较为简单的任务,赚到了十银的赏金。 这几天发生的事,和他对未来的规划,无不在提醒他金钱的重要性。 哪怕他的日常饮食花销几乎为零,想要单纯依靠做任务攒大钱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这也与边陲小镇的任务等级和赏金有限有关。 在修炼上,一个小镇的恐惧量还是太少,渊息的修炼效率每天都在连创新低,要不是黑印村吸引了不少外来人士,他估计自己的涡流之力都有可能停滞不前。 唯一看得过去的,只有拘天寂夜手的修习进度以及新招式的研究速度,这两者的进行不需要依靠天时地利,在任何地方都能够开始,修炼的过程仅仅需要一些简单的材料,最主要的还是看自身的刻苦程度和天分。 陆曦衣恰好兼具两个条件,修炼起来更是每天都能感到自己的进步。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他已经能够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这个地方对于他实力的约束与限制,坐落于群山边境,人烟稀少,供他吸收的恐惧实在有限,与外界的联系也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根本就是一个牢笼,不断地在拖累他的变强速度。 现在的他,要么选择离开这里,向着更加广阔的世界前进,在无数强者与隐秘之中锤炼自身,迅速变强;要么选择故步自封,稳中求胜,先独自在这个小镇修炼几年,待到实力成熟起来,再涉足外界。 后者固然稳健,但是新的未来遥遥无期,每天也平淡无趣。 陆曦衣已经不是只经历过一次生命的人了,在他看来,在单纯的活着,或是“生活”、活得精彩,这两者之间的抉择完全不需要犹豫,冲就完事了! 该小心小心,该大胆大胆,陆曦衣虽然不善于做出选择,但是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他的人生几乎不需要做出选择。 道路是明确的,他不能一直被束缚在这个小镇。 不过,想要离开也不是现在…… “陆曦衣,陆曦衣!快下来一下!” 楼下突然传来达罗尔夫人的呼喊,这让陆曦衣叹了一口气,他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事,迅速赶下楼。 刚一下楼,他就看到达罗尔夫人正在和一个瘦高的女子焦急地解释着什么。 “陆曦衣,你来了!” 看到下楼的陆曦衣,达罗尔夫人立刻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走了来。 没办法,虽然陆曦衣相貌年轻,但是平常一贯的沉稳作风和冷静的处理能力已经让这一家对他的印象变得……无比可靠。 实际上他哪有什么办事能力,每一次被委托帮忙,他都要提前花费很久去观察和学习来确保成功,即便如此他做的也没有达到自己心中的标准。 更可怕的是发生突发事件,每次陆曦衣都是本着实在不行就跑路的心态干的,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愚蠢的。 当然,达罗尔夫妇可不这样认为,在他们看来,陆曦衣就是最可靠的临时帮手,他们甚至巴不得什么事都让陆曦衣来帮忙。 “你看,上次送出的药有一部分出了问题,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下,你能帮我看一下店门吗亲爱的?” “……” 在这个世界里,长辈称呼晚辈为亲爱的可一点都不少见,陆曦衣早已见怪不怪,达罗尔先生白天往往在外采集草药,他的夫人负责看店,露西则是帮着处理伤员,因为人手稀少,所以在如今热闹起来的小镇上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达罗尔一家对他照顾有佳,他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事都不帮? “好的。” 陆曦衣点点头,前些天他已经暗自把大多数草药记下来了,买卖的流程也曾经默默学习过。 “太谢谢你了,我马上就回来!” 达罗尔夫人微微一笑,她和旁边的女子又沟通了几句,然后就带着对方向外走。 “对了陆曦衣,银沙草一包50银,在最角落的那个箩筐里!” 临走前,达罗尔夫人还不忘叮嘱一句。 “嗯。” 陆曦衣一边点头目送对方离开,一边走到柜台后面,暂时充当一下“看板娘”。 一时间并没有什么人进店,他也乐得清闲,就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各个草药的位置,并在心中复习它们的种种功效。 就在陆曦衣感到些许无聊之时,疗养室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胡子手腕处缠绕着几圈绷带,似乎是刚刚被包扎好的。 他走到柜台前,看起来是想要点一些草药,但是在他注意到柜台后面的陆曦衣之后,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陆曦衣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太在意。 “老板娘呢?怎么换了一个外域人?” 大胡子面露嫌弃,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 “达罗尔夫人临时有事,我来替她看一下店。” 陆曦衣解释道。 “你?你一个外域人能干什么?你会做生意么?” “……” 陆曦衣注意到对方的语气在着重强调“外域”二字,很明显,大胡子对于他的肤色和相貌意见很大。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怎么有这么多外乡人往我们镇子里钻?你们可要小心点,这里不是你们家,没人会欢迎你们。” 说到这里,陆曦衣注意到不少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有些改变。 “……” 一开始他还对对方的莫名找茬有点疑惑,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没人找茬才是奇怪的,毕竟这里和前世有着很大不同,文明不够开化不说,对于世界多元化的了解也不够充分,受相关教育不足的他们当然不能接受一个长相,文化和自己相差甚远的外域来客。 不少人的小团体意识严重,总想着报团和排挤,这几乎是有些人的本能,而当出现了一个他们可以共同排挤的对象时,他们就可以通过这种“同仇敌忾”的方式来增进彼此的感情,找到自己的归属感与荣耀感。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而且即便这样做了,也不代表他们本身是恶劣的,只能说……是本能,有些人类的本能是这样的。 也许这大胡子本身并没有很重的恶意,他只是不满最近很多外来者充斥了他的家乡,让他有种被喧宾夺主的感觉,如今看到一个外来者居然还在自己“家”做起了生意,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在装模作样,让他的负面情绪突然暴涨了而已。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陆曦衣收回视线,在心中已经将对方这种行为的种种愚蠢原因脑补了一遍。 他没必要和对方计较。 【凋零月轮】65 恶鬼般的女孩 “……” 大胡子充满不善地盯着陆曦衣看,而陆曦衣本人这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自己的工作。 “嘛……算了,茴香草还有吧?给我来两包。” 看了一会儿低头忙活的陆曦衣,大胡子懒得再计较什么,随口说道。 茴香草……? 陆曦衣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心头一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应该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草药之一吧? 那这人为什么要这个?难道是有库存?或者一些研磨干粉之类的…… “请稍等……” 他想了想,回过头准备去仓库里找一找。 “……不用找了,我突然想起来这里不可能有茴香草。” 见到陆曦衣真的要回头去找,大胡子突然开口阻止。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茴香草呢?你刚才是要去找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大胡子咂起嘴,一脸轻蔑的样子看向陆曦衣。 “……” 陆曦衣停住脚步,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大胡子,然后突然轻轻一笑。 这个人真是可爱。 “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不觉得羞耻?” 大胡子似乎是说上瘾了,他这辈子也许都没这么风光过。 这一刻,大胡子感觉整个药店里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敬佩和友善的,因为他在帮着他们本地人说话。就在他发现陆曦衣“不敢”还嘴,并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药店的大门被推开,又走进来了两个人。 “嗯?” 好巧不巧,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也有着明显的外域特征。 粉色的头发,奇异的装饰不说,居然还是一个小女孩? 在这个大胡子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小镇子里,居然随便一家药店都能碰上还几个这样奇装异服的外地人?! 这个世界怎么了?大热天下,大胡子只觉得手脚冰凉,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他们都是来抢掠小镇这些年积攒起来的财富的!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吸血鬼”! “哼,又一个外地人,你那拙劣的能力也就只能骗骗这些和你一样大老远跑来的外来客了。” “……?” 刚走进门的粉发少女疑惑地看了一眼大胡子,然后立刻将目光锁定在了柜台后面的陆曦衣身上。 “啊,嗨!陆……佣兵先生~” 咽下没能说出口的陆曦衣真名,安塞西娅一边挥着手,一边惊喜地奔向他。 赤犬在她身后默默地跟着。 今天的安塞西娅有些不一样,和前两次见到的不同,这一次她的长发不再随意地散落下去,而是大部分被异常精致地盘旋起来,被一个形状奇特的装饰固定在了脑后,只留下两束飘落在身后。她的胸前同样也从刘海中分出两缕垂在脸蛋的两侧,显得十分可爱。 “……你们好,安塞西娅小姐,还有……” “叫他韦叔就好啦!” 安塞西娅摆摆手。 “……” 陆曦衣还是看向赤犬。 “我叫威尔斯?巴鲁达,陆曦衣先生叫我威尔斯就好。” 赤犬自我介绍道。 他们怎么来了…… 陆曦衣感到有些头疼,他不记得有把自己的确切地址交出去过。 嗯……应该是碰巧,毕竟这座小镇一共就两个草药店,如今供不应求,两个药店来回跑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佣兵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 ‘找…找我的?是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么?’ 他长得这么显眼,也许在佣兵酒馆里随便问问就知道陆曦衣住在哪里了?反正他也没刻意隐藏过自己的行踪。 不等陆曦衣回话,一旁被“冷落”的大胡子又凑了上来。 “喂,臭小子,我在和你说话呢!” 他把自己完好的那只胳膊往柜台上一拍。 嘭!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这样的外地人,懂?还有你这小姑娘,一边儿……” “……” 大胡子突然话语一窒,他发觉自己居然无法呼吸了。 不是气管真的被堵住了,而是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刀,死死地抵在他的喉咙前,刀锋散发着的森然寒气让他失去了呼吸的力气。 大胡子的四肢迅速麻木起来,他十指冰凉,好像刚刚从地域走了一遭一样,脑袋竟是有些发晕。 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向身旁的那个粉发少女,那个个头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她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那双粉红色的眼睛之中仿佛流转着汹涌澎湃的血海,锐利的杀气竟是让大胡子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化作了一具尸体。 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小女孩搞的鬼! 这一刻,样貌可爱的安塞西娅在大胡子眼里仿佛化身恶鬼,正毫无保留地向他疯狂地释放着自己那几乎化作实质的恶意。 不,这是?是……她……我…… 大胡子此刻的思维甚至不能正常的运转起来。 啪。 一只手突然按在了安塞西娅的肩膀,是管家威尔斯。这让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 在视线被收回的那一刻,大胡子四肢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汗止不住地从他的额头往外冒,大胡子扶着柜台勉强站好,他剧烈地喘息了一会儿,然后忌惮地看了一眼安塞西娅身后的老管家,再也不敢多看少女一眼,一声不吭地迅速走向药店门外。 不说安塞西娅这个小女孩身上的古怪之处,能带着一名随身管家到处跑的人他是肯定惹不起的。 大胡子还颇有自知之明,临走之时也没留下半句狠话。 “……” 目送大胡子逃离之后,陆曦衣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恐惧气息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安塞西娅是什么人?她很有可能是这个镇子里唯一的一位外侧存在! 而在地域和人种这方面,安塞西娅和他可是站在一边的。 想到这一方面,陆曦衣看向安塞西娅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一点点。 “……?” 注意到陆曦衣的目光,安塞西娅立刻回过头,一双大眼睛里面满是灵动。 “那个……请问你是在这里工作?还是住在这里呀?” “……都有,我主要是在这里居住。” “哦,这样啊。” 安塞西娅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那么,来买点什么?” 陆曦衣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一个个草药筐。 “哎?” 安塞西娅睁大眼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筐筐草药,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见到这一幕,陆曦衣立刻意识到:‘不是来买草药的么?唔,对了,她们好像是来找我的……’ 他放出视界,发觉少女身后的管家到现在也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的涡流黑域气息,也就是说…… ‘这一次不是以赤犬,而是以管家威尔斯的身份前来的么?’ ‘那么真正来找我的是安塞西娅?’ 【凋零月轮】66 安塞西娅的请求 “或者,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 陆曦衣改口问道。 “嗯,我想请你帮一个小小的忙……”安塞西娅抿起嘴唇,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请说。” “我可以住在你们这里嘛?” “?” “我是说!我刚来这个小镇,没有地方住……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空余的地方……” ‘她想干吗?为什么要住我这里?’ 陆曦衣皱了皱眉毛。 “我记得佣兵酒馆附近是有旅馆的。” 不是他直男,陆曦衣这样说就是在委婉拒绝对方的请求,要知道,正常人谁会和这种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住这么近?他自己住在这里还是因为有老埃文做担保,而且还经常帮达罗尔一家打工…… “可是旅馆都住满了,没有房间了。”安塞西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曦衣。 “……” 这就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旅店还有没有房间什么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抱歉,药店恐怕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我自己也只是借宿于此。” “啊?那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空房子呢?” 这女孩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想要接近我? “我不……” 陆曦衣刚要说不知道,可是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地方。 “……药店对面拐角处的那栋楼,似乎一直是空着的。” 别人有求于自己,他也不好一点忙都没帮上。 “对面吗?好的谢谢啦!” 粉发的少女看起来额外的开心,不过她一直没敢和陆曦衣对上眼,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各种草药筐中。 “诶?这里有血齿?” 安塞西娅眼睛随便一扫,就被其中一筐草药所吸引住。 “佣兵先生,那些血齿我全都要了!” 陆曦衣转头看了看身后,标着血齿的那筐草药里面堆放着一株株矮小的暗绿色植物。 血齿,一种生长在山上,叶片细长的植株,它的叶片边缘成锯齿状,上面往往分布有能够阻止血液凝固的分泌物。登山者裸露的皮肤一旦被其刮破,伤势很久只能都不会得到愈合,甚至流血不止。往往作为药剂的配料,或是被猎人涂抹在武器之上用于狩猎。 陆曦衣一边将箩筐拾起,一边回想着血齿的相关信息。 “一共是37株。” 用布条将它们捆在一起,陆曦衣将其递给了伸手来接的赤犬:威尔斯管家。 “多少钱?” 安塞西娅将小手伸进自己腰间的小荷包之中,仰头看向陆曦衣,那样子还蛮滑稽的。 “不用钱,这次我请了。” 陆曦衣笑了笑,当做是对方赶走大胡子的报酬吧。 “诶?这怎么行!” 少女看起来有些捉急,她连忙将手中的一枚硬币放在了柜台上。 “给你,不用找了!” “……” 陆曦衣低头一看,险些被硬币那金灿灿的外表所晃到。 一枚金币? 一金等于一百银……这些草药一共也就七、八银,而陆曦衣如今的积蓄不算上阿鲁默特给他的一金,也就十几银…… 真是财大气粗……一金都足够雇佣陆曦衣为她做多少事了?要不是陆曦衣对金钱不甚在意,他都想直接跟这“小富婆”跑了…… “我是不会收下的。” 陆曦衣摇摇头,迅速把金币退回去。 威尔斯管家伸手接过了金币,转头对着安塞西娅平静说道:“小姐,您这样挥霍下去,我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啊……” 安塞西娅没有说话,看来她也是一时冲动。 “那,那韦叔你快付钱~” “好的。” 威尔斯优雅地一低头,伸手从内侧口袋中夹出八枚银币,递给了陆曦衣。 “一共是7银4吧,陆曦衣先生?” “嗯。” 陆曦衣点点头,从零钱罐里拿出六枚铜板伸向威尔斯。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铜板之间,隐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被陆曦衣一同递了出去。 自从上次与赤犬见面以后,陆曦衣回去暗自阅读了有关灰原的部分信息,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隐秘组织的情况,这使得他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有了一个较为详尽的规划。 他决定继续探索涡流! 主世界的水比想象中的要深,以陆曦衣现在的实力和势力,做事会很憋屈。 所以他需要提高自己在灰原中的贡献度来换取更高的软实力,同时通过探索涡流来提升自己的硬实力。 如果说平日的修炼是牢固基础,对招式的研究是长周期性的实力增长,那么涡流之力对陆曦衣的实力提升就是爆炸性的拔高! 例如这次的余烬吞噬,不仅恢复了不少陆曦衣的实力,还让他多了一张底牌,稳赚不赔。陆曦衣决定就这样利用涡流之力来帮助自己度过前期的弱势阶段,早日迎来长时间的平稳发育。 届时,凭借水月提供给自己的各种功法,他可谓是前途无量。 所以,尽管危险性很高,但是为了将来一切顺利,陆曦衣很需要威尔斯,准确说是赤犬,提供给他的一切这个世界上其它涡流的相关信息。 “……” 威尔斯接过零钱和纸条,没有表现任何异常,只是默默地将它们收回怀中。 安塞西娅用手指卷动着胸前的几缕头发,她打量了一会儿四周,然后又突然摆摆手。 “那么,我们先走了?再见,佣兵先生!” “再见,安塞西娅小姐,威尔斯先生。” 看着安塞西娅带着威尔斯匆匆离开的身影,陆曦衣不禁笑了笑。 这小姑娘,还蛮有意思的。 不过…她不会真的去想办法入住那栋空房子了吧…… 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消失了。 麻烦了,他可不想和对方有太多联系。 唉。 陆曦衣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事,说不定对方根本没在意他呢?可能自己只是在自作多情,人家好歹也是个混外侧的,自己看不透很正常…… 转换了一下心情,陆曦衣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现在。 ‘算了,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明天先去约定的地方看看赤犬先生的回信,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赚钱,他现在可算是欠了不少人情,这些都是要还的。 【凋零月轮】67 收集 距离上次与安塞西娅见面又过去了两天。 当今天早上陆曦衣收到安塞西娅已经住进对面房子的消息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尤其是当他坐在桌前,不时还能透过窗户看到街对面拐角处窗口里露出的那个粉红色小脑袋正偷偷打量着自己,那种感觉…… 陆曦衣不太喜欢。 他是一个内向的人,总是处于别人的观察之下会让他觉得羞恼,这实在太影响他的状态了! 哗啦—— 轻轻拉上一小半窗帘,陆曦衣装作随意地向后稍微移动了一下椅子,这样刚好能够躲进对方的视线死角,又不会太伤别人的心。 藏好自己,陆曦衣开始整理不久前在约定地点,赤犬背着安塞西娅私下反馈给他的资料。 从赤犬给他的信息来看,除了黑印村,在小镇周围很大的范围之内都不存在任何有关其他黑域的消息。也就是说,陆曦衣如果想要遇到下一个黑域,就一定要做好出远门的准备,甚至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陆曦衣不是一个喜欢四处奔波的人,他好不容易在新世界里有了几个熟悉的人和物,立刻分别说实话还是有些不舍的。 想到这里,陆曦衣扭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 沉默了一会儿,他回过头,继续补全自己的计划。 首先是金钱,无论是欠阿鲁默特的,还是旅途中所需要的,这些都要提前准备完全,而且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想到钱,陆曦衣脑中立刻飘过了安塞西娅,随意放在柜台上的那一枚金币的样子。 无论在哪里,有钱真好…… 摇摇头抛掉心中的想法,陆曦衣回忆起赤犬最新提供给他的资料的额外内容: 虽然这里附近没有已经被确认的黑域地点,不过有一处地方却曾经传来过疑似黑域降临的情报。 那是一处沿海的发达城市,在那里,一座位于港口不远处的小渔村里曾传出过一些诡异的传闻。 像是猎人在树林中频频失踪,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从森林中传来怪物的嘶吼声,有恶魔降临在凡人体内之类的奇怪传言比比皆是。 还有更加具体的,听说有人在树林中看到了一群一动不动的人影,等到他靠近的时候,又全部消失不见,甚是诡异。 这些资料让陆曦衣提起了兴趣,种种细节表明,这些传言中很有可能有不少是确有其事,虽然不能排除其中有人心在作祟,但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证实一下。 万一是真的,那他可能就赚到了。 那么,他该怎么过去呢? 思索了一会儿之后,陆曦衣站起身,决定去佣兵酒馆打探打探消息,这样顺便还能对比核实一下自己现有的信息。 推开药店大门,陆曦衣走到大街上,他习惯性地用兜帽遮住自己的人种特征,以此来避免麻烦。 只是不等他走出多远,身旁的一栋房子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地对着他打起了招呼。 “哈!佣兵先生!好巧啊,你也出门?” 安塞西娅挥动着自己的小手,只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有羞涩。 “……嗯,你好。” 陆曦衣倒是有些惊讶,他想不通这个神秘的小姑娘这样缠着他干什么。 “……” 看着陆曦衣面无表情地经过了自己面前,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人群中,安塞西娅感觉有点委屈。 “他……躲着我干什么呀……” 她卷了卷自己胸前的那缕头发,小声喃喃着:“我有那么讨厌么?” “……” 站在安塞西娅背后,看着自己家小姐这副罕见的样子,威尔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叫做陆曦衣的东方人,对于从小崇拜同是东方人母亲的安塞西娅的吸引力是无法估量的。 “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 威尔斯回想着陆曦衣迄今为止的一举一动,得出了这个结论。 冷漠已经渗透到了这个人的骨髓之中,他对任何人的礼让都是在约束自己,没有人能够真正进入他的心中。 安塞西娅闻言没有回话,她望着陆曦衣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嘴唇,然后转身走回了房中。 …… 今天的佣兵酒馆还是老样子,多了几张新面孔,不见了几个熟人。 接待员安妮正无聊的缩在柜台后面打着哈欠,看来午后的闷热让很多人失去了状态。 像往常一样,陆曦衣先是看了看最近发布的公开任务,又阅读了一会儿情报的大小变动,然后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发着呆。 当然,虽然看似是在发呆,他的视界可一直没有闲下来,不断地捕捉着周围人闲聊时透露的点点信息。 可惜这样依然没有什么收获,这些佣兵呆在酒馆里大多数都是在混吃等死,平时聊的东西大多也没什么看头,不过这至少让陆曦衣知道了除了黑印村,最近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确认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之后,陆曦衣起身走向柜台,用两枚银币向着安妮小姐买了一份关于柏斯太尔的资料。 柏斯太尔,就是之前不断有流言穿出之地附近的那个沿海城市,但准确地说,陆曦衣想要查询的是柏青根的信息,那只是柏斯太尔周围的一片小村落。 可惜佣兵酒馆根本就没有那里的详细资料,只有一些关于柏斯太尔的信息。 陆曦衣仔细阅读了一番,注意到不少赤犬不曾指出的细节,这让他对于前往柏青根又多了很大的把握。 最让他在意的,还是资料中只微微提及的一小句话:此地有“外侧”激进组织驻扎,较为危险。 以陆曦衣现在的权限,是看不到真正关于外侧的资料的,所以编者只留下了这一句话进行提醒,或者说是劝诫。 到底是什么样的外侧组织,能被编者这样特地进行警告? 陆曦衣眯起眼睛,开始重新评估起这次行动的难度。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安塞西娅。 同样是外侧的存在,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凋零月轮】68 西提 去问问安塞西娅关于外侧的事? “……” 陆曦衣皱起眉头,理是这个理,但他没有可以向她寻求帮助的理由,难道到头来只能再麻烦一下赤犬? 可如果赤犬早就知道外侧的问题,为什么不在上次的情报中直接提醒自己? 正烦恼着,陆曦衣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已经贴过来了一个人。 “嘿帅哥,有烦心事?” 一只纤细的手臂从身后伸来,将一杯淡金色的酒放在了他的面前。 陆曦衣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想要拒绝,然后抬头正看见一道靓丽的身影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这是一位富有气质的女人,一身轻薄的皮甲将她曼妙的身材完美勾勒,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带着自然卷,搭在对方高耸着的胸前。 她的眼瞳是浅褐色,此时正与陆曦衣四目相对。 “哦,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外域朋友,你长得……蛮有韵味,我不讨厌~” 注意到陆曦衣兜帽下被隐藏起来的面孔,暗红发女子扬了扬眉毛。 “……呃。” 陆曦衣感到了棘手,这种搭讪在酒馆里还是很常见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这次的主角居然是自己。 “……我不喝酒,你有什么事么?” 他摆摆手,想要尽早远离对方。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看你经常一个人在这里,蛮孤独的呢。” 女子前倾身子,顺手举起桌上的小巧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又吐出些许酒气。 “……” 陆曦衣摇了摇头,几欲先走,可他又不好直接扔下女子不管。 看到陆曦衣干脆以不变应万变,活成了一块木头的囧样,女子突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噗哈,你还真是可爱,没事,姐姐也不逗你了,我叫西提?艾洛达,是一名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和佣兵有一些不同,他们主要以暴力解决问题,专门猎杀那些被挂了赏金的可怜虫,比起为了钱什么都干的佣兵那是凶残了不少,他们只杀人。 而西提?艾洛达这个名字…… 陆曦衣眯了眯眼,他似乎听说过一点…… 自报家门的西提?艾洛达没有在意陆曦衣的轻微反应,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你似乎在搜集什么资料?你是要去什么地方么?”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陆曦衣闭上眼睛,平静回应。 “是……柏斯太尔?对吗?” “……” 他要去的是柏青根,不过这两者也差不多。陆曦衣点点头,虽然他在向安妮小姐询问资料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举动,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只因为这一点线索就找上了自己?她想干什么? “不要紧张哦,我没有恶意,只是你如果要去柏斯太尔的话,我们可以顺路~” 西提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这里得到了消息,再过几周会有一个商队经过这里,我有渠道可以让他们免费送我们到柏斯太尔,甚至还有薪水拿哦。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需要不少人手,你要是有兴趣,随时可以在这个酒馆找我。” 赏金猎人西提盯着陆曦衣的双眼,一幅十分赞赏对方的样子。 “我会考虑的。” 陆曦衣点点头,不愿多说。 “好,那么下次见了,小帅哥?” 西提笑了笑,缓缓站起身,离开了陆曦衣的桌前。 “……” 陆曦衣看了看桌上刚刚被对方喝了一口就留下来的小酒杯,叹了口气,然后也站起身,离开了酒馆。 他刚刚本来是想要拒绝对方的邀请,但一个发现让他临时改了口。 这个自称西提?艾洛达的女人,她身上正带着什么难以描述的东西。 不是涡流那种混乱扭曲的感觉,而是一种沉稳的,合乎法则的存在。 一块奇怪的石头。 它的材质令人难以理解,外貌也无法辨认,只是同体被浓郁的阴影所包围,看起来应该漆黑一片。 颇像前世物理学中被描述的“绝对黑体”。 那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西提?艾洛达,她背后所牵连的东西可能和她所表现出来的外在一样危险。 陆曦衣不喜欢掺浑水,但对方提出的条件是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只要加入到这趟免费的旅行之中,陆曦衣的一切计划都将得到有效实施,毕竟一个人从这里一路赶过去的花销根本不是他短时间之内能承担的起的。 让他敢于前往的另一个因素,就是自己体内那不断膨胀的力量。 他的实力,在无数余烬的滋养和时间的锤炼之下愈发的可怕,几周之后?那时的他估计已经可以和灰烬之地里面的那只最强怪物叫板了,而不再是被对方的掌风随便打得粉身碎骨! 既然已经决定参与这次事件,那么他就要开始立刻收集相关的情报,并且抓紧把自己的新招式“云缭”进行一波改进。 想到这里,走在大街上的陆曦衣不禁加快了脚步,悠闲的日子所剩无几,他又要开始新的征程了。 “嗯?” 他突然注意到,赤犬居然碰巧站在不远处的街道旁,旁边还有安塞西娅。 说起来,最近这几次见面,安塞西娅似乎都把头发扎的整整齐齐,衣服和妆容打扮的也像模像样,是要见什么大人物么? 算了,这些和他也没什么关系,随意地和惊喜发现自己的安塞西娅打了个招呼,又和威尔斯先生示意了一下,陆曦衣迅速回到了药店,开始了日常的修习。 …… 天色渐晚,窗外热闹的街道也逐渐安静下来,整个小镇慢慢陷入了沉睡。一片黑暗静谧之中,只有陆曦衣身前的烛火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 陆曦衣心神突然一颤,猛地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修炼,发起了呆。 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大脑,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屋外。 一片灰暗,一片寂静,只有自己的身后,还有极远处能够看到几点孤独的光火。 好安静啊。 陆曦衣不禁又发了一会儿呆。 有点累了…… 自从离开灰烬之地来到这里,没有了生死之间的压迫感,不应该轻松不少么? 说起来,他是为了什么在这里日复一日的修炼、变强? 有点无聊了…… 陆曦衣突然回想起了在模糊的记忆中,自己身处灰烬之地,身旁总是围着几个一起面对危险,一起度过难关的身影。 他们……都在哪里? 梦中那个身材窈窕,不时和自己开开玩笑,语气随意却总是带着点谦逊的镜花小姐,她在哪里? 甚至在更久远的过去,自己的前世,在基地里生活时那些有趣的家伙们,他们在哪里? 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这里。 这里只有我,我自己。 所有真正与他亲近的人,不是在梦里,就是在回忆里,而现实中,这里空空如也。 究竟哪个才是梦?哪个才是真正让自己留恋的地方? 陆曦衣伸出手,一把抓灭了眼前摇曳的火烛。 呼。 整个房间彻底沉入了黑暗之中,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也融入了黑暗之中。 【碎片】 璞玉之美 电磁波转化为光学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可见光。 物理波动转化为声波信息,限定范围略大于人类可接收范围。 物理结构与化学组成选择性屏蔽完成。 …… 雨点般的拳头凶猛地砸了过来,4号慌忙抬起手臂试图抵挡,但那都无济于事,一片混乱之中,他只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一股柔和的力量一推,整个人便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不远处传来小女孩3号的惊呼声:“天哪!” “咳,咳咳……” 4号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地看着迎面走来的6号,伸手拉住对方伸来的手,用力站了起来。 “你太紧张了,我的攻击一靠近,你就变得慌乱起来,动作毫无章法,平常的训练根本没有得到体现。” “……嗯。” 4号低着头,轻轻回应着。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疼?还是受伤?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下重手。” 6号看着比自己矮了何止一个头的4号,叹了一口气。 4号想了想,低声说道:“你冲过来的时候,我像是在面对……一辆撞过来的坦克,我找不到反抗的方式,就感觉挡不住……” “所以你觉得是重量级的差距?”6号挑了挑眉毛,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温柔了,明明4号只要做出正确的反击动作就算合格。 “就是就是,6号你太欺负人了,你看看自己一身的肥肉,再看看4号,根本打不了嘛!” 旁边的3号看不下去了,等会就轮到她了,赶紧趁现在先说两句! “肥肉?” 6号看了看自己匀称健美的身材,脸色一沉。 “3号,该你了,过来,我们练一练。” “啊不,你就会欺负我们个子小的!有本事你去和教练打!” 3号寒毛一炸,转身就要逃跑,可下一秒,她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光滑无比,这让她原地摔了一个狗啃泥。 “啊!6号!你耍赖!不准‘发病’!小心我也用!” 不等说完,她就感到自己的后衣领已经被人提了起来。 “哦?你的能力确实有趣,不过在你彻底掌握它之前,还是给我乖乖地把基础练好吧。” 6号冰冷的话语响在3号耳边,像是恶魔在低语。 3号无奈,一回想起之前学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格斗技巧,她就觉得头疼,于是忍不住抱怨道: “为什么我们非要学习这些没用的东西啊……现在谁还会去打架?打人是要进监狱的!” “……是啊,为什么要学习打架呢?” 6号重复着3号的话,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放下手中不断挣扎着的3号,然后回头看向正在休息的4号。 “你呢,你怎么想?4号?你觉得博士为什么要让我们学习格斗技巧?” 4号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我觉得……是要我们强身健体吧……” “强身健体?更好的健身的方式有很多,何必专挑格斗?而且博士明显是要加强我们的实战能力。” 6号摇了摇头,他隐秘地看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继续说道:“你们试着换个角度去思考。” “尽量不要去想‘为什么’,那样只会过于依赖别人的看法,要试着思考‘会怎样’。” 6号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沉声道:“如果我们拥有了格斗的能力,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当然是很能打啊,哼哼,我知道了,这样我们就不会被欺负了!” 3号恍然大悟,她突然觉得自己要是和6号一样能打的话……不,一定要比6号还能打!那她不就可以在基地里横着走了? “……” 6号看了一眼3号,虽然什么都没有表示,但女孩仍仿佛能听到对方在问“就这?”。 “那,那还能怎么样嘛……” 6号没有回答,而是转向4号,问道:“4号,你觉得呢?” 4号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他所想的和3号说的差别不大,他也不确定6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3号说的没错,确实不会再受欺负……或者说,是可以在斗争中取得优势。” 6号耸了耸肩:“在斗争中取得优势会怎么样?当然是能够得到相应的资源和利益。” 见到6号似乎说完了,小女孩3号还有些不服气:“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得到那些东西?现在过的就好好的。” 6号闻言笑了笑,他指了指3号的嘴,又摆了摆手。 “你应该问自己,如果你得到了那些利益,会怎样做?” “我……我要是有一大笔钱……” 3号仔细幻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实在是没什么想要的。 “我就分你们一点儿,然后剩下的交给博士。” “在这里生活又用不上钱,你还是全都交给博士吧。” 说完这句话,6号神色一肃:“我们在基地没有消费能力,所以只能把收获交给博士,让我们开始训练的人是她,最终的获利人是她,同时也是这个基地。” “哦,原来是这样。”3号面无表情地应和着,她觉得6号实在是闲的,没事儿想谁这么多东西。 “什么这样那样,你就不想想,什么样的利益需要通过肉搏来获取?” 6号突然压低声音,轻轻说:“博士……不会是想利用我们,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3号睁大眼睛:“怎么可能,博士是好人!” “是,就算她真的是好人,那也需要证据。” 6号缓缓移动,他逐渐走到3号和4号之间,在两个孩子耳边轻声道: “想要得到证据很难,但我们之中就有两个人能够轻松做到这一点。” “谁?” “4号,还有5号。” “我…?” 4号看向6号一脸惊讶,要知道,他视界的实用性应该是几人之中最为低下的。 “不错,这个基地的档案室虽然防备严密,但5号的彻底隐身可以完全无视那些防备,而你的视界,其实也可以透过防备直接看到里面的内容。” “可是我……” “怎么样,真相就在我们眼前,想不想一探究竟?你们难道就不好奇,一直忙东忙西的博士,她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是我们们应有的权利,博士不应该隐瞒我们。” 6号宽大的两只手按在两人的肩膀上,他低声引诱着,或者说是在开导着? 就在此时,墙角天花板里的扬声器突然发出了声音: “……咳咳,6号!不要再逗他们了,博士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家,对待每一个人都如同亲人,这一点3号4号会不知道?” 2号及时打断了6号的话,同时也让两个孩子再度陷入沉默。 而这时,6号耳边的小型传声器则单独响起了2号的警告: “6号,注意你的言行。我希望博士让你加入我们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 6号沉下脸色,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俩个迷茫的孩子,然后突然开口: “爱露娜提供了衣食住行的一切,但她却忘记了,活着可不仅仅是为了体验吃饭睡觉。 她向自己的“孩子”隐瞒了一切,暗中进行着她的那些不知名的计划…… 3号和4号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或者说是监狱里的花朵?他们难道就该被蒙在鼓里?他们难道就没有追求自由的权利?难道爱露娜给予了他们第二个家,就可以剥夺他们的未来,他们灵魂?” “我们一直很自由啊……” 3号拉了拉6号的衣角,小声反驳。她不明白6号在说什么,但她不喜欢对方责斥博士的样子。 6号低下头,轻轻抚摸着3号的头顶,微笑道:“是啊,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到过外面世界的广阔,博士的所作所为,挡住了你们头顶那漫天的浩瀚星海。” “……” 4号站在一旁,他有些明白了6号的意思,但却不愿去相信6号的话,博士给了他们一切,他们不应该…… “不过好在,在爱露娜的保护之下,他们的灵魂就如同最纯净的璞玉…… 我要启发他们,我要让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大自然最惊艳的美,就在璞玉之中影影绰绰,我不忍去玷污它们,所以我要让他们自己拿起刻刀……我要让他们的美,被发掘出来……我要亲自目睹人类灵魂之花绽放的全过程……” 6号陶醉地说着,他眼中罕见地闪烁着坚定到疯狂的光芒。 2号嫌恶的声音从扬声器之中传来,但那听起来没有什么底气:“博士说你是个天才,但我觉得,你更是个疯子。” “呵呵。” 6号微微一笑,他抬起头,冷冷看向墙角的摄像头说道: “道义还是正义,忠与善之间,2号,你的选择是什么?” “……” 扬声器之中再也没有传出来任何声音,就好像2号根本就没有听见6号说了什么。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 6号回过头,他看向4号,问道:“4号,你的选择又是什么?安于现状?还是真相与自由?” “我……” 4号感到一阵为难,6号的强势让他很不舒服,相比之下,他更想和平易近人的博士待在一起。 “没事,放心的说,我也只是提出建议罢了。” 6号放缓语气,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 “我……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4号轻声说道。 6号眉毛一挑。 “所以……你是在害怕?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哪怕被人安排好整个人生,失去未来的自由?” “……”4号抿了抿嘴,不敢回话。 6号看着低头沉默的4号,又看了看躲在4号背后的3号,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是啊,你们和我不一样……这里是你们的家,也是你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了……可怜的孩子们。” 他转身走向房间的出口,一把拉开大门,同时低声喃喃着: “哪个让人学到得更多? 拥有?还是失去?” …… 陆曦衣站在房间的门口,他看着6号离开的方向,心中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凋零月轮】69 同行 陆曦衣睁开双眼,他坐起身环顾四周,往日6号激昂的宣言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6号……” 重新念起这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名字,他只感到一阵惆怅。 咚,咚咚! 一串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陆曦衣的回忆,他看了一眼窗外,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 迅速用能力进行了简单的净身,陆曦衣无奈地打开房门。 “佣兵先生!早上好!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或者……我们先一起吃个早饭?” “……” 陆曦衣有些疲倦地看着站在门前,一脸期待的粉红少女,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没错,前来打扰的正是安塞西娅。 距离上次和赏金猎人西提相识,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在这段时间里,陆曦衣通过各种手段确认了西提消息的安全性,并已经彻底和她约好了一起行动。 除此之外,陆曦衣和刻意缩减了自己每天闭门造车修炼的枯燥时间,取而代之的是不时前往佣兵酒馆,完成一些轻松惬意(相对而言),且回报丰厚的任务。 这样一来,随着每天接触的人不断增多,陆曦衣也终于渐渐有了一种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触。 可这件事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好处,最为直观的后果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自从自己开始经常出门,无论到哪,总能“碰巧”看到(尾随的)安塞西娅。 至那时起,陆曦衣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彻底被这个小妮子给缠上了。 一开始还好,她只是远远地观望,也不敢上前多说什么,顶多和陆曦衣打打招呼混个眼熟。 然而等到陆曦衣第三次外出执行任务,她居然也接了同样的任务,硬是全程跟着陆曦衣把赏金拿到了手。 陆曦衣不喜欢被人黏着,但这女孩十分机灵,对各种分寸拿捏的无比到位,倒也不是那么烦人,甩又甩不掉,陆曦衣也只好任由对方跟着。 随着两人越来越熟(单方面的),如今安塞西娅终于敢约陆曦衣一起执行任务,甚至直接上门拜访。 而这,就是眼前所发生的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好。” 陆曦衣淡淡地回应一句,然后扫了一眼少女的身后。 威尔斯管家不在,是在楼下么? “嘿嘿。” 安塞西娅抿了抿小嘴,乖巧地跟在陆曦衣身后随他一起下了楼。 果然,楼下的早餐已经摆了一桌,威尔斯管家站在一旁,而达罗尔一家三口则已经坐好,正罕见地等着他们呢。 “……” ‘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关于我的?真是麻烦……’ 走到餐桌前,陆曦衣先是和在座的几人打好招呼,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笑呵呵的安塞西娅。 ‘这丫头…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不,应该只是觉得我们同为东方人,比较新鲜,过段时间应该就不感兴趣了。’ 安静地坐在餐桌前默默嚼着丰盛的食物,看着安塞西娅和达罗尔一家相谈甚欢的样子,陆曦衣别提有多尴尬了。 他叉起盘中的一块浇满酱汁的肉块,轻轻送入口中。 嚼一嚼,咂一咂…… 怎么感觉没什么味道? 陆曦衣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其他人,发现这个酱汁似乎并不淡。 他又叉起一小块肉,抹了满满的调料,再次送入口中。 “……” 还是没什么味道,除了口感柔软以外,完全就像是一块没味的橡皮。 味同嚼蜡。 陆曦衣微微皱眉,他已经好久没有吃正常的食物了,好不容易今天打算享受一下美味,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他太久没有用舌头感知味道,所以麻木了? 不应该啊…… 他利用视界开始自我检查起来,很快便发现了问题的根源。 确实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这具由灰烬所改造出来的肉体,对于味觉的感知正在渐渐变淡! 而相反的,他在吸食恐惧时所感到的快乐则在不断增强。 “……” 涡流……这是涡流之力在对他进行潜移默化的改变…… 这样下去,陆曦衣早晚会沉迷于制造和吸食恐惧而忽略现实的美好,彻底沦为涡流侵染现实的奴隶。 “怎么了陆曦衣?是食物不合胃口么?” 达罗尔夫人眼尖心细,很快便注意到了陆曦衣的异常。 “……不,没事,食物非常好吃。” 陆曦衣对她礼貌地笑笑,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纸壳板似的东西,咀嚼起来。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吃不惯这边的食物……” 达罗尔夫人微微一笑,也没有太在意。倒是威尔斯眼睛一眯,大概已经猜到了陆曦衣的感受。 艰难的处理掉这顿丰盛“美味”的早餐,陆曦衣和安塞西娅向达罗尔一家告别,一同离开了药店。 “喏,我已经拿到了任务说明。” 刚出门,安塞西娅就把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纸递了上来。 陆曦衣点头接下,假装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因为前段时间的黑印村事件,导致不少附近的动物进行逃离迁移,像是之前陆曦衣处理的蛇群,这些泛滥的生物就是他们这次任务的主要对象。当然,这一现象也同时导致了整个小镇提前进入了“狩猎季”。 拿着任务说明,陆曦衣和安塞西娅离开了小镇,一路走向附近的山林。 那些普通的小动物自然有猎人和低级佣兵们去解决,他们这次的目标,是那些大型的掠食者们。 根据任务奖励的描述,每抓到一只,他就能得到十几枚银币,也就是一两个银板,那么如果此行顺利的话,结合之前的积累,他已经足够归还欠阿鲁默特的金币,甚至还有足够的富余! 丛林里的掠食者可怕么?当然!不过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对于陆曦衣来说,掠食者的身份甚至可能需要换一换。 至于安塞西娅……谁知道她的真实实力是多少?不过既然身为外侧大小姐,想来也不会很差,这也是为什么陆曦衣敢带着这么小一个女孩一起执行任务。 在往常的任务当中,哪怕无视掉威尔斯的存在,安塞西娅也从来没有拖过陆曦衣的后腿,所以他猜测,安塞西娅的实力至少也不会比之前他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用刀的强大佣兵弱多少。 这样的实力,再加上一个深不见底的威尔斯(赤犬),怪不得他们敢两个人在外随意闲逛,就算是现在的陆曦衣突然发难,估计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困扰。 【凋零月轮】70 躁动 行走在小镇外不远处的山林之中,树林阴翳,鸣声上下,山间涌动着清爽的风,带来阵阵自然的芬芳。陆曦衣一边享受着自然的美好,一边留意着附近的细微动向。 跟在他身后的安塞西娅就没有这么好的心境了。 “好无聊的任务啊……对了佣兵先生,未来除了在这里继续做佣兵,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嘛?” “……” ‘是新鲜感渐渐过去了么?也好,最好别一直跟着我。’ 陆曦衣稍微想了想,决定说实话:“不,过几天我可能要离开这里,随商队前往柏斯太尔。” “啊?这样吗?你要去柏斯太尔?” 安塞西娅睁大眼睛,没想到陆曦衣早就指定好了离开的计划,她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提问。 “柏斯太尔……那里好像离得蛮远,而且听说好乱的……”少女一脸纠结。 看得出来,安塞西娅并不希望陆曦衣去那里。 “有事要办,不得不去一趟。” “哦……” 安塞西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威尔斯,然后紧接着开口道: “反正最近我也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 “……” ? 陆曦衣听着有些懵,他本来以为安塞西娅是不会为了他特意跟过去这么远的,没想到这妮子居然这么果断。 “你……没什么要处理的事么?” 陆曦衣不由得提出自己的疑问,他觉得安塞西娅一定是有自己的任务要做吧?总不能是出来旅游的? “嘿嘿,那些都完成了,我现在就是出来玩的~” 安塞西娅嘴角一弯,笑呵呵地跑到了陆曦衣的前面。 “……” 威尔斯迅速跟上,俯身低声在安塞西娅耳边道:“小姐,柏斯太尔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那里是白雾……” “嗯,我知道,没关系。” 安塞西娅摆摆手,一脸不屑:“又不是巫部在那里驻扎,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来找我的麻烦~啊当然,你可不能丢下我!” “那是当然,小姐,我不会离开你。” “那就没问题咯~” 见到就连威尔斯也劝说不了,陆曦衣也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好吧。” 他仔细想了想,西提也说过,这次任务是人越多越好,而且如果带上安塞西娅和威尔斯这两尊大神,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有更大的机会处理可能发生的一切异变。 “……任务的主导人不是我,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耶!太好了!” 少女开心地举起双臂,发饰上的两个小铃铛跟着叮叮当当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是什么时候换上的铃铛?陆曦衣才注意到这一点,说起来,他一直也没怎么在意这小女孩的装扮,如今看来,好像一直都打扮得很用心啊。 ‘不会吧,她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 陆曦衣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塞西娅,仔细一看,这个少女确实长相可爱甜美,五官天然,还有一种混血的味道。 不过光是对方那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矮小身板就足以让陆曦衣望而却步了,他对小孩子可没什么兴趣。 确认了自己的心态之后,陆曦衣不再纠结,而是开始专心于任务,很快,他们就在草地间发现了一滩掠食者曾留下的排泄物。 看起来还很新鲜,应该就在不远处。 意识到任务进入了关键时期,安塞西娅也不再显得跳脱,她乖乖地跟在陆曦衣身后,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又往前摸索了一段时间,陆曦衣突然加速,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前方的树林,一下子就把还在愣神的安塞西娅甩到了身后。 陆曦衣的身子轻盈地在林间跃动着,他敢肯定,猎物就在附近,暂时离开安塞西娅是为了防止暴露过多的实力,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个世界的大型掠食者进行搏斗,不知深浅。 只是不等他发动空响仔细探查一番,在他一心前进的途中,身旁的阴影竟是“噌!”的一声突然暴起,一只身形壮硕的老虎般的生物从中一跃而出,那双锋利的兽爪眨眼之间便已经按在了陆曦衣的胸口。 “……” 陆曦衣反手持剑,险之又险的挡下猛虎的偷袭。 其实早在经过对方的瞬间,陆曦衣的视界已经捕捉到了它的身影,只是他不明白: 这生物为什么,它怎么敢主动对他出手?! 老虎庞大的身形并没有压退陆曦衣哪怕半步,他那被灰烬反复改造的身躯,其中所蕴含的能量早已超过了常人。 发现了眼前之人与往日食物的不同之后,恶虎丝毫不惧,它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陆曦衣就是一个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腥臭之气扑面而来,老虎那一根根尖锐锋利的森然白牙转眼间已经刺向陆曦衣柔软的脖颈。 于此同时,一阵阵诡异的力场正源源不断地从老虎的体内传出,全方位压制着陆曦衣的一举一动。 若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第一回合就已经被这恶虎压死,即便是富有战斗经验的佣兵,也很难在它那天生庞然的念力场之下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甚至可能会被这一连串恐怖的攻击吓破胆子。常年立于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它那霸王之气几乎与生俱来,它是当之无愧的百兽之王,顶级的掠食者。 可它遇到的是陆曦衣。 无数次战胜死亡,意志如同钢铁般不屈,力量如同真正的怪物一般,光是彻底解放身躯,就能够收割无数恐惧的,黑域使者:陆曦衣。 如同是被激发了体内的凶性,陆曦衣眼神一厉,左手闪电般向上一抓,一把扣住了老虎的喉咙。 无数火光在他的体内翻腾不休,下一刻,他竟是硬生生顶着老虎的力量,将它反过来“嘭!”的一声摁翻在地! 力量!无法言喻的力量在他的体内躁动着! 陆曦衣能够感受到,自己只需轻轻一捏,这只丛林之王就会化作一具尸体,然后和那些腐烂的水果一样,融入泥土,回归自然轮回。 生命之脆弱,反而是坚不可摧的宏伟自然的一部分,而他,已经跳出了这个轮回。 沙沙…… “……”有人要来了? 不远处的脚步声阻断了陆曦衣不断疯涨的古怪念头,他迅速收回体内的黑域之力,松开了紧压着老虎的手。 被放开了的老虎嗅到了生还的机会,它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趁着陆曦衣愣神的功夫,嗖的一下钻入了树林之中。 “……” 刚刚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变得这么冲动? 陆曦衣皱起眉头,自从经历了黑域,他发觉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 【凋零月轮】71 洞穴 是陆曦衣变了么? 不好说。 虽然不能排除黑域的影响,但是就陆曦衣自己最直观的感受而言,问题更多是出在了他本人的身上。 和前世不同,这个世界更加原始,也更加野蛮。搏斗与厮杀时刻都在附近上演,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也没有那么多沟壑。 更大的区别是:陆曦衣掌握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在前世,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和机制特殊的能力都是对他巨大的威胁,而现在,虽然敌人的综合实力普遍有所上升,但他自己的实力也有了飞一般的跃进。 在战斗中所处地位的转变,似乎让陆曦衣内心深处的某种特质渐渐展露出了头角。 某种疯狂的、与平常完全相反的意志…… “啊,佣兵先生,刚才发生了什么?” 匆忙赶来的安塞西娅注意到陆曦衣稍有破损的上衣,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叫它跑了。” 陆曦衣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然后对着安塞西娅开口:“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别处看看有没有目标,这只就交给我吧。” “啊,好的。” “嗯。” 陆曦衣点点头,转身向着老虎离去的方向匆忙追击而去。 “……” 看着陆曦衣匆匆离去的身影,安塞西娅有些担心地看向身旁的老管家。 威尔斯轻轻摇了摇头:“他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嗯……” 安塞西娅挠了挠头,她感觉刚刚陆曦衣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不过既然威尔斯都说没事了,那就应该不会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乖乖地按照陆曦衣的指示,挑了另一个方向,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 嗅着空气中愈发浓郁的恐惧气息,陆曦衣一路追到了老虎的老巢。 这是位于岩壁下的一处隐秘洞穴,平时被周围的藤蔓杂草覆盖,很难被发现。 来自那老虎的恐惧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洞穴之中向外溢散,令它无所遁形。 陆曦衣扒开洞口的遮挡物,矮身钻了进去,没走多久,就看到了正叼着两只幼虎向外逃跑的目标。 一只,两只,再加上地上那一只,一共三只幼虎。 “吼……” 老虎看到陆曦衣的瞬间,浑身毛发炸立,它立刻放下口中的孩子,压低身子做好警惕。 “……” 陆曦衣没有立刻动手,他看了看被老虎护在身后的三只小虎崽,原本冷漠的表情顿时有些融化。 有稳定的住所,还带着孩子,这只老虎不大可能是最近迁移过来的掠食者,应该是原本就定居在这里的“原住民”。 怎么办?要不要上? 陆曦衣捏了捏固定在后腰处的剑柄,没有立刻拔出来,而是缓缓地一步步走向虎妈妈。 “呼噜噜……” 大虎在喉咙中低吼着,试图威胁靠近过来的可怕敌人,但这些都无济于事,陆曦衣最终还是半坐在了它的身边,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它的脊背之上。 虎妈妈想要反抗,但那源自内心的恐惧感让它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躲开对方手掌的勇气都不复存在。 “……” 感受着身旁这只猛兽不断颤抖着的肌肉,陆曦衣顺着它的毛发,轻轻地抚摸起来。 这只大虎是一定要解决掉的,只是这些幼虎该怎么处理呢?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好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虎崽子们,陆曦衣竟是狠不下心来,他只好一边抚摸着一动不敢动的大虎,一边思考着对策。 一时之间,虎穴之内竟是迎来了一片短暂的宁静。 …… 沙沙…… 也许是洞口的遮挡物被陆曦衣扒开的缘故,不再隐蔽的山洞很快就吸引来了其他前来做任务的佣兵。 一个身穿皮甲的瘦高年轻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这个静谧的山洞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很快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一只身形壮硕的巨虎正趴伏在地面上,弓起脊背一幅随时可能发起攻击的样子。而就在它的身旁,一名身披黑袍的神秘男子正席地而坐,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缓缓抚摸着巨虎的皮毛。 黑袍男子明显注意到了自己的行踪,但他也只是淡淡地看过来一眼。 “嘿,朋友,这虎是你养的?” 年轻的佣兵看不懂情况,决定出言相问。 “……” 陆曦衣摇了摇头。 “啊,是这样,我是接到任务的佣兵,来这里处理一下周围的野兽。”佣兵从身上摸出一张任务证明,朝陆曦衣晃了晃。 “我也是。” “哦?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我来帮你吧。” 说着,佣兵噌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径直走向正趴着不动受陆曦衣轻抚的虎妈妈。 “不用了,这是我的。” 陆曦衣的左手一顿,目光转向不断靠近过来不怀好意的年轻佣兵。 巨虎抖得更加厉害了,周围的幼虎也隐约感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别这样,我的朋友,好歹我们也是一起发现的这里。” 佣兵对陆曦衣的眼神警告不管不问,依旧一步步向着他靠近,很快就来到了陆曦衣的面前。 这时,他才注意到,巨虎身上居然毫发无伤,根本没有被重创的迹象,而陆曦衣看起来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打斗。 “嗯?这老虎是生病了?为什么不动?” “这里不需要你,去别处找猎物吧。” 陆曦衣懒得回答,他的左手开始继续享受起巨虎后背那光滑柔顺的毛发起来。 “别啊,那这样吧,这大的归你,小的我拿走了。” 年轻的佣兵丝毫不领情,他注意到附近的三只小老虎之后立刻就转变了主意。 而且一边说着,他的手便已经伸向一只趴在陆曦衣脚边的幼虎。 啪。 陆曦衣突然伸出手,一把叩住了佣兵的手腕。 “……” 他看向佣兵的眼神渐渐冷冽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该死的,你有病吧?” 佣兵吓了一跳,他连忙抽出手,用剑指向陆曦衣的眉心。 “这里又不是你一个人发现的,真就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 陆曦衣皱起眉头,他发现这个小青年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佣兵也终于也不打算继续装傻了,他就是要抢功劳,要和陆曦衣好好说道说道,于是他继而看向陆曦衣抚摸老虎的那只手。 “你不会是想要放过它吧?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来执行任务的!” 陆曦衣的手微微一顿,他声音冰冷:“与你无关。” “还想掩饰?今天这一窝祸害必须死在这里,我这是为了大家!” 说到这里,佣兵急匆匆举起剑,对着脚下的巨虎就是一记重劈。 只要是他杀的,那奖励就是他的! 陆曦衣见状冷哼一声,右手闪电般地取剑,瞬间便架住了青年的攻击。 當! 不仅如此,巨大的反冲力竟是直接将年轻佣兵击退了两三步才站稳脚跟。 佣兵紧了紧有些发麻的双手,面露震惊,这么大的力气绝对是用上全力了! “你…你疯了?为了这些畜牲,你和我动手?” “有些人比畜牲更加可恨。” 陆曦衣闭目收回断剑,不想再多做理会。 而在这时,洞穴之中又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凋零月轮】72 虎妈妈 “你…你疯了?为了这些畜牲,你和我动手?” 年轻佣兵的面容渐渐扭曲,陆曦衣沉稳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有些人比畜牲更加可恨。” 陆曦衣闭目收回断剑,不想再多做理会。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 佣兵举起剑,终于不再忍耐,既然占不上理,那就用实力说话!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无形的念能从青年的体内溢出,逐渐覆盖在了他手持的长剑之上。 敢出来独自做这个任务的佣兵,没有几个是好欺负的。 年轻佣兵走到陆曦衣面前,他举起手中的剑,连着陆曦衣和巨虎一齐对准,紧接着双臂发力。 “给我……” 看着青年即将劈下来的,附有念能的剑刃,陆曦衣双眼一眯。 “吵死了!”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娇喝炸响,一道猩红色的闪电竟是突然从青年身后绕来,啪的一声击打在佣兵身前几厘米之内的地面上。 呼…… 一时间,碎石四溅,一股狂风从洞口的方向袭来,刹那便让整个虎穴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分。 “呃……” 年轻佣兵立刻止住了自己的行动,他后退一步,定眼看向脚前被那古怪电弧劈中的地方。 那里的地面上,正嵌入着一根暗红色的短小玉刃,它的前半段彻底击穿了岩石铺满的地面,只露出了小半截“尾巴”留在外面。 “这是……?” 看清了来袭的物件之后,青年微微一惊,再度后退了两步。 这时,他才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连忙回头看向洞口。 只见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正缓缓走近,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和陆曦衣分开的安塞西娅和威尔斯二人。 看清了来者之后,佣兵不由得感到些许恼怒,他厉声道:“哪里来的小屁孩,毛都……” 嗖! 不等他说完,地上的那把暗红色短刃突然微微一颤,下一秒便已经停在了青年佣兵的喉咙前方。 只见安塞西娅皱起了精致的小眉头,气冲冲地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却突然看到了坐在更里面的陆曦衣,顿时惊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佣,佣兵先生,你也在这里啊?你们…认识吗?” “……两路人。” 陆曦衣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洞**光线稀疏,对方一开始没注意到他很正常,只是…… 他看着安塞西娅脸色微红,突然变得矜持起来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想笑。 这认出自己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这丫头平时到底是怎么过的?看起来脾气挺冲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迄今为止,这冲脾气也着实帮他解决过不少小问题,就像现在: 虽然看清陆曦衣之后安塞西娅就变得一幅很淑女的样子,但架在青年脖子前的短刃却不断地在一点点向后压,逼得这年轻人是大气也不敢喘,一步步地向洞外退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把悬空的短刃之后,这愣头青突然就不横了,甚至一点反抗的想法都荡然无存,跟现代人看到了枪似的。 看着佣兵这副囧样,陆曦衣也突然玩心大起,既然被这个人恶心到了,那他多少也要以眼还眼,回敬点东西。 这样想着,他双眼微微一眯,对着专注于眼前短刃的青年稍微释放了一点杀意,和一些不易察觉的小玩意儿。 嗡…… 年轻的佣兵睁大眼睛,看到眼前的短刃突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子割下了自己的头颅。 不对?他是怎么看到的?不等他弄明白这一点,他的下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有一些液体漏了出来。 “哎呦!” 心中一慌,下一刻,青年就一屁股摔在了洞口边,然后他身子一仰,扑通扑通地滚下了山坡。 “噗,好蠢的家伙哦。” 安塞西娅见状没忍住,哈哈一笑,将短刃招了回来。 “是挺蠢的。” 陆曦衣轻轻一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嗯嗯,对了佣兵先生,你不是去追那只大老虎了吗?怎么在这里?” 安塞西娅歪着脑袋,有点想不明白。 “在这里呢。” 陆曦衣微微侧身,露出自己身后已经缩缩起来的“猛虎”。 “嗷呜~” 猛虎配合地叫唤了一声,然后继续把头缩在陆曦衣的身后。 “哇……好可爱……” 安塞西娅似乎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她连忙凑上来,和陆曦衣一起撸着猛虎的毛。 某猛虎敢怒不敢言。 见少女撸的正起兴,陆曦衣收起手,转而从脚边捞上来一只小的。 “哇,小的也好可爱!” “……好了,该做任务了。” 陆曦衣避开安塞西娅伸来的小手,反手抽出身后的断剑。 “啊……那虎宝宝呢?” 安塞西娅有点扫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乖乖地缩回了双手。 “一起带回去。” 巨虎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它不再继续蛰伏,而是连忙一跃而起,拼命地跑向洞口。 嘭! 但下一秒,它就被陆曦衣再度按在了地面上。 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被自己母亲匆忙逃命之中踢翻在地的虎宝宝,陆曦衣沉默了几秒,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剑。 “等…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安塞西娅的声音。 “我可不可…以用钱赎回它们的命?” 陆曦衣奇怪地回头看向少女,他能够感受到,对方一开始对这件事明明没有什么意见。 “这是一只虎妈妈啊,它还带着三个孩子……” 安塞西娅喃喃自语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失神。 ‘是想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母亲么?’ 陆曦衣看着纠结的安塞西娅,立刻回想起了少女曾经的自述,但他仍出口提醒道: “它会继续害人的。” “……” 安塞西娅闻言立刻不再坚持,但她在意的似乎并不是老虎到底害不害人,而是说话的人是陆曦衣。 见安塞西娅做出了让步,陆曦衣回过头,再次举起断剑。 “呼噜噜……” 巨虎呲起利齿,凶狠地瞪着他。 “……” 良久,他又放下了手中的剑。 “……算了,不杀了。” 陆曦衣松开虎妈妈,一脸平淡地站起身。 “啊?真的?谢谢你!” 安塞西娅见状惊喜地上前想要拉住陆曦衣的手。 陆曦衣熟练地再次躲开少女的小手,不太自然地开口: “……记得给钱。” “嗯嗯!一定的!” 安塞西娅眼睛笑得弯成了两条缝,她突然觉得陆曦衣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有些时候,他就是嘴硬。 “……” 陆曦衣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仅仅因为安塞西娅才放掉的巨虎,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办法让它不再害人。” 摆摆手想要赶走安塞西娅,陆曦衣打算对着这只猛虎试验一下自己最近获得的一个新能力。 那是他在吞噬了赤犬如约交给自己的大量新余烬之后,身体获得了进化,继而领悟到的新能力。 【凋零月轮】73 上路 目送安塞西娅两人彻底离开洞穴之后,陆曦衣回过头,看向匍匐在地上的巨虎。 他所掌握的新能力并不具备什么杀伤力,对于战斗也没有什么帮助,只能对一些弱者有效。 陆曦衣把它命名为:恐惧之种。 吸收了无数余烬,身体得到完全改造之后的陆曦衣,已经彻底化身成了黑域的使者,对于恐惧相关的一切更是敏感无比。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觉醒了一些关于恐惧的小能力,其中恐惧之种就是最为成熟的一个。 恐惧之种的效果很简单,就是能够把其他人对自己的恐惧变得根深蒂固,同时还能改变他人恐惧的对象,陆曦衣甚至可以把自己转化为别人的恐惧之源。 只要是真正对陆曦衣心生惧意之人,他都可以随意玩弄对方内心的恐惧,当然前提是对方的意志力不能过高。 这个能力就像是一种高级的心里暗示,或者说是催眠。而它的强大之处更在于:恐惧之种的施加对象不局限于人类。 陆曦衣心里暗示能力的强大毋庸置疑,这一点在灰烬之地里已经被体现的淋漓尽致,但那只是他对自己的暗示,陆曦衣前世并没有去钻研过如何改变他人的意识,也就是说,他无法更改别人的认知。 恐惧之种这个能力或多或少地弥补了一些他在这方面的短板。 …… 良久,陆曦衣将手掌从巨虎的额头之上挪开,缓缓站起身。 他已经将巨虎对自己的恐惧转变成了对所有人类的恐惧。 这样只要不到紧要关头,它只会一直避开人类,绝对不会主动攻击。 其他的幼虎也被他种下了相似的恐惧之种。 做完这一切,他伸手在虎妈妈硕大的虎头上拍了拍,然后走出洞穴,将洞口的伪装恢复如初。 之前滚下去的佣兵也已经被他种下了种子,一想到这个洞穴就会害怕不已,应该不会主动向别人提起。 只是…… 看着洞口外两手空空的安塞西娅和自己,陆曦衣突然感到些许无奈:任务执行到现在,他们还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注意到陆曦衣的目光,安塞西娅回过身,对着他歪头一笑,少女头上的铃铛叮叮作响,看起来心情很好。 嗯,也不能算是一点都没有…… …… 五天后。 一列车队缓缓从天边出现,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小镇的外围。 那就是赏金猎人西提曾经和陆曦衣提到过的商队,也是这次他们前往柏斯太尔的关键。 商队不会停留太久,第二天中午之前他们就要再次踏上行程,但这段时间也足够陆曦衣完成所有安排。 …… 第二天清晨。 陆曦衣坐在书桌前将灰烬笔记本贴身保管好,然后缓缓起身,将身后的椅子插回桌下。 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遗落的事物之后,他走到窗前,视界向外伸去。 清晨的小镇,街上依旧冷清,只有寥寥几人推着小车,急着赶往不同的目的地。 陆曦衣下意识地向对面拐角处的房间窗户里望去,那里是安塞西娅的房间,只是里面如今漆黑一片。 今天就是和威尔斯先生他们离开这里的日子了,回想起来,也没有太多的不舍。 只能说已经习惯了。 陆曦衣只感觉自己从黑印村里逃出,被老埃文救下,后来又转移到小镇里,这一系列的事情仿佛才刚刚发生不久。 如今的他又要开始旅程,要离开这个自己刚刚熟悉起来的小镇。 正回想得出神,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喊声。定睛一看,原来是安塞西娅她们已经准备完毕,在楼下朝他挥手呢。 陆曦衣隔着窗户朝楼下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拾起手边的断剑,转身走向房门。 伸手握住冰冷的铜把手时,陆曦衣突然心念一动,他回头看向这个自己居住了几个月的小房间。此时床被已经被铺的整整齐齐,桌椅也摆放如初,就好像他刚来时所见到的那样。 呼… 窗外吹进来的风摆起窗帘,似在向他挥手告别。 “……” 陆曦衣回过头,走出房间,反手带上房门。 到楼下与安塞西娅回合之后,他们在达罗尔一家的陪同下一同前往小镇边缘,那里是车队驻扎的地方。 和西提汇合之后,他们又在接头点碰到了前来送行的阿鲁默特。 没有太多的时间寒暄,陆曦衣与认识的人们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告别,便在统一的安排下被送进了一处封闭的车厢。 和他一起的还有西提,威尔斯,安塞西娅等八九人。 这是一个庞大的车队,除了十数辆货车以外,还有几辆专门用来运人的马车。 接下来将会是一次漫长的行进,商队在路上孤立无援,有时难免会遇到前来劫持的强盗,没有足够的人手保障,他们自然不敢随意运货。 所以装这么多人不是白运,陆曦衣他们就是来护航的佣兵。 哗啦—— 随着马车微微一晃,他们这就匆匆上路了。 “……” 沉默地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陆曦衣回想起自己这些天来做过的每一件事: 把阿鲁默特给他的那枚金币还了回去;向佣兵酒馆里的安妮小姐询问了一下桥的行踪,但一无所获;和安妮小姐告别;给老埃文写信告别;经常帮达罗尔一家无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以回报他们对自己的巨大帮助;向阿鲁默特寻求柏斯太尔更多的资料;不断的完成任务赚钱;反复修习银环剑击…… 按照前世的某种说法,也算是了结因果,求得圆满吧…… 陆曦衣闭上眼睛,一边默默修炼功法,一边借机观察起车厢中的其他乘客起来: 安塞西娅和威尔斯不用说,算是陆曦衣的老熟人了,他们就坐在斜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 赏金猎人西提坐在他左侧,正在微笑着和旁边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其余的人各自有自己的事情,有的和他一样闭目养神,有的东张西望,有的则在听西提谈天。 看起来,整个车厢似乎所有人都和西提相识,甚至都可能是由西提提议才来的佣兵。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陆曦衣微微皱眉。 这个西提邀请这么多人与她同行,绝对不只是因为商队缺人,还有可能是为了利用他们达到某种鱼目混珠的效果。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有所怀疑的地方,不过还不至于让他放弃这次机会。当然,如今再加上一同随行的安塞西娅两人,他也不认为会出现什么严重的情况。 于是陆曦衣决定先静观其变,真正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对方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块诡异的黑体石头。 …… 一路无话,天色随时间渐渐暗淡下来,夜晚,降临了。 整个车队开始减缓行进速度,佣兵们开始轮班守夜。 …… 与此同时,在某个隐秘的昏暗房间中,一道阴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已确认目标携带阴影之石混入商队,正按照预料的方向前进。” 另一个声音立刻回应道:“明白,我立刻前往回收。” “慢着,根据可靠消息,深红之棺的二小姐也在随行的车队之中。” “深红之棺?我需要注意么?” “尽量不要暴露自己,必要时可以借助外力。” “是。” 【虚空】反击与发现 “……” 好难受…… 正在闭目养神的陆曦衣突然皱起眉头,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与身体断开了联系,变得飘渺而虚无。 他想要睁开眼睛,但身体已经变得无法控制。 没办法,陆曦衣只好将体内的视界伸出来探查一番: 昏暗宽敞的房间,陌生而又熟悉的身体,还有不远处沉默立于原地的高大男子。 一切的景象都在告诉他,自己又回到了孤月剑圣的过去之中。 “咳…咳咳……” 银发女子一边咳嗽着,一边缓缓从昏迷中苏醒,刚睁开眼,她就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的仲裁者。 “你醒了,那就快点开始吧。” “……什么?” 孤月剑圣有些不明所以,刚刚苏醒的她大脑还不是很清醒。 但很快,圣殿的异变,虚空的入侵,以及仲裁者的冷漠……各种记忆如同潮水般迅速将她唤醒,当然,唤醒的还有她体内的那个不知名存在。 “康复训练,和前几次一样,拿起剑,攻击我。” 仲裁者似乎不想多说,他一边随意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一边向孤月走来:“我们时间不多,希望这次你能有所长进。” “……” 孤月神色一肃,她熟练地抄起身旁的武器,然后用剑拄着地面迅速站稳了身子。 身体依旧有些不适,但比起第一次已经好了不少,这段时间以来,仲裁者时不时就会以康复训练的名义将自己从昏迷中唤醒,禁用她的圣力,然后让她发起进攻。 虽然自己每一次的结局都是战败,但她已经渐渐摸清了取胜的关键之处。 只有两点:一是能否和自己的身体配合好,二是能否攻击到仲裁者胸口的那块晶体。 根据她的观察,发现每次自己陷入昏迷都是仲裁者胸口那块晶体搞的鬼,只要它一亮起,自己就会立刻与身体失去联系。 所以这一次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突破仲裁者的防守,摧毁那块晶体,然后逃离这里,找到恢复自己圣力的方法!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体内的那个存在是否愿意配合她。 …… 配合着孤月的动作从地上爬起,陆曦衣和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举起了手中的剑。 现在这具身体,就像是由两个人共同操控的机甲一样,只有他们心念合一,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这段时间以来,陆曦衣也不止一次回到孤月剑圣的回忆之中参加所谓的“康复训练”,而每次回来,他都在努力磨合自己与孤月之间的默契,即便不知道她具体在想些什么,也能从对方内心和情绪的细微变化来猜出个大概。 而他这一次的目标,和孤月一样,也是试图攻击到仲裁者胸口的那块晶体。 叮! 两剑相交,战斗一触即发,陆曦衣集中精力,以孤月剑圣为主导,配合着她的每一次防守。 这些天来他从来没有终止过自己对于剑术的修炼,私下里无数次对仲裁者攻击方式的模拟对战,让陆曦衣在一次次的交战中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这也是此次他敢于配合孤月反击的倚仗之一。 虽然剑术天赋上他也许赶不上孤月剑圣,但只要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他的表现绝对不比孤月差。 當當當當當!! 仲裁者的攻击逐渐变得猛烈起来,战斗也终于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急于进攻,就会疏于防守,机会,也在其中不断出现。 孤月剑圣早已摸透了仲裁者的战斗风格,而陆曦衣也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洞察力和计算力发现了仲裁者身上的一些微小破绽: 他在每一次正面攻击被消力格挡之后,都会习惯性的在左侧面发起一次横斩。 通过感应孤月的感情波动,陆曦衣二人同时找到了这个漏洞,而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仲裁者的下一次正面攻击! 不,不用等,已经来了! 孤月剑圣面色不变,她和往常一样倾斜剑锋,利用消力的技巧荡开了仲裁者的攻击,然后突然剑锋一转,早有预料一般狠狠地拍向自己的身侧。 啪!! 仲裁者的长剑猝不及防,被直接撞开,看上去就像是他将自己的剑送到了孤月的攻击上一样。 “嗯?” 仲裁者眉头轻挑,这才感到一丝不对劲,他立刻想要解放实力进行防守。 但已经晚了。 与上次不同,这次进攻的配合行云流水,丝毫不留给仲裁者半点反应时间。 孤月剑圣的眼神锋利而冰冷,她手中银白色的剑光一吞一吐,直刺仲裁者毫无遮拦的胸口! 银环剑击— 刺击式—— —空剜 这具有强大贯穿力的剑招,哪怕没有圣力加持,也足以洞穿金石! 呼! 一层半透明的能量护盾在仲裁者的面前瞬间浮现,但它也仅仅支撑了半刻不到,便被势不可挡的长剑所贯穿。 紧接着,又是第二层,第三层…… 一层层的透明屏障迅速消减着孤月剑圣的攻击,几乎是瞬间,她就感到了一阵后继无力。 咔。 可惜,银剑的剑锋最终只是轻轻地在仲裁者胸口的晶体上轻轻一点,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划痕,便被立刻弹回,脱离了孤月的手,远远的飞了出去。 “!!!” 下一刻,仲裁者已经回过神来,只见他迅速发出一声怒吼,一道扭曲光线的冲击波猛地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重重的拍在了孤月剑圣的身体上。 噗! 绕是孤月剑圣这具被圣力反复锤炼过的强大身体,也是瞬间被重创,体内的骨头噼里啪啦地碎成一片,内脏混合着鲜血被从体内挤压喷出。 仲裁者本身的强大实力在这一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嘭! 身受重伤的孤月猛地撞到身后的墙壁上,然后无力的滚落下来,大脑嗡嗡嗡的响成一片。 她勉强抬起头,看向仲裁者胸口那块裂开一道细纹的晶体,暗自祈祷着。 失败了?还是…… “该死!你做了什么??” 仲裁者没有理会重伤濒死的孤月剑圣,而是脸色难看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像在极力控制着什么东西。 “吼!!!!!!!” 几乎是同时的,一直密闭着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孤月剑圣敢确定,那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我!!自由!!” “嘻嘻嘻~~~” “啊啊啊啊!!!” 下一刻,门外开始频频传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嚎叫声,还混杂着一些惨叫声,光是听着,就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不,不……该死的……” 仲裁者脸色苍白无比,身体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看起来也被吓坏了。 嗡…… 他努力让自己胸口的晶体再度发起了光芒,但那比起之前,还是黯淡了不少。 ‘发生了什么?他都关了些什么东西在这里?’ 孤月剑圣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仔细观察起眼前的一幕幕,试图借这个机会看清仲裁者的真面目。 “你……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仲裁者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正专注于胸口的晶体,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暇顾及不远处已经瘫软的银发女子。 “嘭!!!” 突然,昏暗房间的大门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到,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站在门口的仲裁者被吓了一跳,他连忙后退想要远离大门。 嘭!!!! 下一秒,房间的大门轰然破碎,外面猩红色的光铺照在地板上。只见一条足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卷须猛地飞射进来,无视那一层层的能量屏障,瞬间便洞穿了仲裁者的身体,将他一圈圈卷住。 噗!! 血液涂满了墙壁和大地。 “不……不!!” 仲裁者痛苦地嚎叫着,他伸手把住门框,想要阻止自己被那怪物拉出去。 但一切反抗都无济于事,孤月剑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一刻还强大神秘的仲裁者,如同一具被玩腻了的洋娃娃,随意地被扯了出去,只留下一地身体内容物。 ‘那个怪物……是……?’ 孤月剑圣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注意到的那些细节。 那是圣殿的服饰!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 此时孤零零的她,突然觉得浑身冰凉。 ‘不行,要赶紧逃出去……体内的圣力开始恢复了……’ 她咬紧牙关,强行不再回忆刚刚的发现,并试图从地上坐起来。 但她受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 一股剧痛突然从体内传出来,孤月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感觉四肢一麻,身体迅速失去了温度。 …… 【凋零月轮】74 袭击 痛苦,麻木,冰冷…… “……” 黑暗中,陆曦衣猛地睁开双眼,身上竟是已经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抬头环顾四周,幽暗的车厢里,两侧或坐或躺着几个佣兵,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一道道均匀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安塞西娅也缩在车厢的一角,似乎已经睡熟。 “呼……”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刚刚梦境中的剧烈痛苦也随之减轻了不少。 这时,似乎是醒来的动作有点大,一旁正睡着的西提也悠悠醒来,一脸疑惑地看向陆曦衣: “怎么?做噩梦了?” “……算是吧。” 陆曦衣对西提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轻声回道。 “是吗?那快睡吧,嗯,总感觉今晚额外的困倦呢……” 西提伸了一个懒腰,舒展着自己火辣的身材,然后换了个姿势,再度靠在了座背上。 陆曦衣看了一眼对面蜷缩着身体,正安静入眠的安塞西娅,然后也向后仰去,试图再次进入梦乡。 这已经是他们在路上的第二天,他和随行的一众佣兵也算是有了些初步的印象,大家都看出来他比较腼腆,就没什么人和他搭话,倒也清闲。 只是苦了安塞西娅,这可怜的小丫头一开始还充满干劲,但很快就被佣兵们艰苦的生活环境所逼的苦不堪言。 好在她很懂事,一点也不闹,大家对她的印象很好,也都有意的让着她。 嘛,如果一直相安无事的话,这趟也算是一次蛮有趣的旅行了。 陆曦衣这样想着,缓缓地闭上了眼。 只是一闭眼,刚刚梦中的那些可怕回忆便接踵而至:门外的嘶吼与惨叫声、被怪物撕碎的仲裁者、还有体内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感…… 回想起这些,陆曦衣不由得开始深入思考起来,尤其是对于孤月剑圣最后的状态。 孤月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但具有视界的陆曦衣很清楚,受了那么重的伤,体内出血严重,内脏几乎全部破裂,她能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样的身体,哪怕是前世的尖端医疗水平也难以救回,更何况孤月还身处充满怪物不明地点? 陆曦衣推测,即便是那个神秘的圣力,也大概率无法挽救孤月剑圣的残破之躯,她的死亡几乎已成定局。 那么这个回忆就到此结束了? 不可能。 陆曦衣隐隐能够感受到,这个故事,还没有完结。 那么接下来的剧情会是怎样的?苏醒在布满怪物的房间,然后奋力逃出去? 对于这一点,陆曦衣倒是毫不担心,因为孤月剑圣的银环剑击本就是为了对抗怪物而设计的,一招一式威力巨大,结合已经开始恢复的圣力,哪怕是面对那个秒杀仲裁者的怪物,她也有一战之力。 可问题是,孤月剑圣是如何克服一身的伤势,逃离必死结局的? 人类之躯确实已经不可能生还,除非她也…… 变成怪物? 陆曦衣皱起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以孤月剑圣的心理,她一定会选择自杀,更不可能有接下来的剧情…… 嗯,对了,现在的情况是,陆曦衣和她共同操控一具身体…… 所以只要他不想自杀,那么孤月也就没办法自杀……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陆曦衣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那就有些无聊了啊。 想到这里,陆曦衣发现自己已经睡意全无,刚刚经历死亡的意识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似在提醒着他什么。 “嗯……” 身旁又一次睡着的西提发出一声轻喃,头一歪,恰好向着陆曦衣的肩膀枕去。 “……” 陆曦衣身体前倾,完美避开西提的头锥,让她安心地躺倒在自己座位上。 抬头扫一眼周围熟睡着的众人,陆曦衣不禁感到有些无奈,这让他怎么睡? 算了,去外面吹吹风吧。 陆曦衣将视界伸出体外,随意地向周围一探。 嗯? 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皱起眉头,视界立刻伸出马车厢,在空气中舒展开来。 静,太安静了。 马车外面一片寂静,负责守夜的几个佣兵也纷纷不见踪影。 什么情况? 刚刚陆曦衣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之中,还真没注意到这些异常。 他环顾四周,车厢内每一个佣兵都睡得死死的,没有一个能指望得上的家伙。 陆曦衣决定先不惊扰他人,自己先出去看看。于是他轻轻站起身,走向车后的门帘。 “……” 身后坐在安塞西娅身旁正闭目养神的威尔斯突然睁开眼,他看了看起身离开的陆曦衣,一言不发。 陆曦衣当然察觉到了威尔斯的视线,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对于威尔斯来说,保护安塞西娅才是头等大事,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佣兵任务而扔下小姐独自离开。 轻轻掀开门帘,一阵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迅速吹散了车厢内的闷热,这让陆曦衣感到了些许清醒。 他伸颈出门,左右探看,夜晚的漆黑与静谧吞噬了整个车队,只有每辆马车车厢上悬挂着的油灯在发出昏暗的光芒,勉强照亮两侧空旷的道路。 四周空无一物。 守夜的佣兵们呢? 陆曦衣微微皱眉,他嗅到了麻烦的味道。 不过万一整个车队都出了问题,那麻烦就更大了,所以他必须立刻出面解决问题所在。 “……” 沉默了一会儿,陆曦衣彻底掀开门帘,从车厢内轻轻跃出,落到车外的地面上。 冷风轻轻拂动他的发梢,带来丝丝危险的气息。 嗖!! 不等陆曦衣有所行动,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尖啸,一道黑影从黑暗中以难以捕捉的极速向他飞射而来。 “嗯?” 陆曦衣来不及闪躲,但他好像早有预料一般,立刻伸手挡在了黑影的必经之处。 只是瞬间,他的手上便已经覆盖了一层层的灰烬甲壳,用来进行防御。 可那道黑影的穿刺力远远超出了陆曦衣的想象,在手掌与黑影相接的下一刻,他的一切防御便如同纸糊的一样,被瞬间贯穿。 噗! 黑影直接穿过了他的手掌,击穿了他的喉咙,其携带的动能立刻将陆曦衣带飞出去,摔进了黑暗之中。 …… 另一边,刚刚黑影的来源地,一道低沉的女声响起:“刚刚醒来一个,已经被我解决。” 很快,她旁边就有人回应道: “醒来一个?你确定?” “嗯。” “这次有外侧出手,不可能有人能醒,如果有,那此人绝对不简单。” “是目标?” “不可妄断,你带两个人,过去验证一下尸体。” “好。” 【凋零月轮】75 嘘 夜晚寂静幽暗,只有远处呼啸的风声隐隐传来。 头顶巨大的月轮洒下冷清的辉光,隐约勾勒出前行的路,还有不远处那个仰倒在地的身影。 娜塔紧了紧身上的皮甲,晚风越来越大,单薄的装备已经无法抵御那麻药一般的寒冷。 她的身后跟着两名下属。 身处这一带最活跃的强盗团之一,她明明已经习惯了烧杀掠夺,但今晚空气中弥漫的不详气息仍然让她感到些许不安。 要在平常,别说是这种小商队,就算是再大一倍的车队,她们也有足够的底气拿下,因为她们老大掌握着念能使用的高端技巧之一:念能爆。 这份强大的技巧让她们在任何战斗中都无往不利,当然,这也吸引来无数同行的窥探。 为了更好的在此处站稳脚跟,老大接受了一个神秘人的合作方针,据说那个人与外侧还有所关联。 外侧,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个名字,这一票如果干得顺利,迎接她们的也许就是新天地了吧? 想到这里,娜塔抽出腰间的匕首,低声对身后说道:“小心点。” 知道内幕的人很少,她有必要拉起同伴们的警惕之心。 “嗯。”“嗯。” 身后两人很听话地依次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继续向着那具“尸体”前进了几米,娜塔突然眯起眼睛。 “他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嗯?娜塔姐你眼花了吧,没有啊?” “……” 娜塔皱起眉毛,这里距离马车上面挂着的油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稀疏的月光仅仅只能模糊地勾勒出那个男人的轮廓。 不过应该是她想多了。 “我应该已经击碎了他的喉咙。” 娜塔小声自语着,再度大步走向那具尸体。 近了,近了…… !! 不远处的尸体突然一颤,引得娜塔连忙停住脚步。 她本以为是自己太紧张而导致眼花了,可身后同伴的惊呼声让她确信,那个人还活着! 连忙举起匕首,娜塔死死盯住眼前的尸体,她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是我没打中么?嗯,应该是被他的手挡了一下,打偏了…他一定是受了重伤,我现在只需要……’ 一边安慰着自己,娜塔一边再度靠上前去,有关外侧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安,此刻的她只想随便检查一下,然后赶紧回归大部队。 呼! 突然,眼前的“尸体”再度一颤,然后居然直挺挺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唔啊!” 娜塔连忙向后跳去,她要紧牙冠,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月光下,这个诡异的黑袍男子正轻轻整理着自己的衣装,在他苍白的脖颈上,一个巨大的血洞安静地处于正中心。 “这不……可能……?” 紧接着,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个巨大的血洞居然一边扭曲蠕动着一边缩小,很快便恢复如初。 利用灰烬补全喉咙处的伤口之后,陆曦衣张开口,为新生的声带试音:“咳……只是搭个顺风车,你们居然能带给我这么多惊喜。” “?!你是……什么东西?!” 荒唐,娜塔只觉得荒唐无比,刚刚脖子还漏个大洞的人,转眼间就能够说话!过于震惊的她甚至忘记了发起进攻,就连身后的两名下属也是如此。 陆曦衣缓缓抬起头,一丝丝微弱的火光在他的瞳孔之中旋转,升腾。 “我是……” 流动的云突然挡住了三人头顶的月,将此处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而当黑云散去,月光重新照下来,原地已经失去了陆曦衣的身影。 “……你们的恐惧。” 紧接着,这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娜塔的身后传来。 “!!!?” 她瞳孔猛地扩大,浑身汗毛倒立,二话不说,娜塔连忙向前扑倒。 咔嚓。 等到她站稳身子,回过神来,刚刚身后的两名属下已经被那个怪异的男子一手一个举在半空中扭断了脖子。 危险! 无比危险! 娜塔剧烈喘息着,这个诡异男子给她带来的感觉,就像是被一把锐利的刀刃抵在脖子上,只要稍一疏忽就会命丧黄泉! 噗通。 随手扔掉已经断气的两具尸体,陆曦衣扭头看向最后一个目标。 跑,快跑! 快呼叫其他人! 一个个想法在娜塔心中剧烈地涌现,她张开嘴想要大喊,但喉咙耸动之间,却没有一点声音流出。 黑袍男子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双唇之间,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嘘…” 一缕缕灰烬在晚风中无声地融入了娜塔的身体。 ‘怎…怎么回事?我发不出声音?’ 娜塔睁大眼睛,转身就跑。 呼! 陆曦衣的速度要比她快的多,眨眼之间,娜塔眼中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该死,见鬼了!’ 倔强的女强盗心有不甘,她迅速举起手中的匕首,警惕起四周。 ‘看到了,在那里!’ 微弱的月光之下,娜塔只见到自己身侧突然冒出一道人影,顾不上其他,她当机立断,对着人影的腿部就是一发念能爆。 噗! 手中的匕首瞬间消失,极速刺穿了人影的右腿,直接钉进了脚下的泥土里。 成了! ‘我打中他了!?’ 还不等她窃喜,身侧的人影陡然消失,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利刃便已经穿透了她的心脏。 噗通。 娜塔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倒在了车队侧方的黑暗中,距离油灯所能照亮的地方只有几步之遥。 陆曦衣无声地立在她的尸体身旁,随意地甩掉断剑上的血液。 这一战中,他又对自己的能力进行了新的测试,在战斗中通过不断的对话与肢体动作来引发敌人的恐惧,这样很快就能满足种下恐惧之种的条件,然后再利用这个能力让敌人害怕出声,成功地永久沉默了对方。 回忆起刚刚的交手过程,陆曦衣暗自感到棘手。 很显然,对方掌握着一种极其可怕的攻击方式,能够将全身的念能集中爆发,造成巨大的伤害。 先前自己被一击贯穿手掌和喉咙,就是中了这一招的厉害。 这种攻击手段威力巨大,其威胁度甚至已经相当于前世的某些大口径狙击枪了。 总结来看,就是躲不开,挡不住,一碰就是被贯穿。 要不是他的灰烬之躯能够缓慢的自我修复,弱点比以前少了很多,自己可能在第一个照面就已经被秒杀。 如果对方人人都会这一招,那就意味着对方每一个人都有着将陆曦衣至于死地的手段与可能性。 【凋零月轮】76 溺 夜越来越深,寂静车队四周的黑暗也越来越浓郁起来,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轻轻披在陆曦衣的肩上,显得模糊、不可捉摸。 银环剑击的基础技巧之一:偏光,在这种环境下将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在另一个世界,孤月剑圣的主要职责就是不断的猎杀那些害人的怪物,而它们往往在夜间借着月光出没。 所以孤月剑圣大部分的战斗环境都是昏暗无比,仅仅只有月光相称。 偏光便是借用了这样的环境特点,利用剑刃引导月光,在本就难以看穿的黑暗中制造出让敌人眼花缭乱的光影,以此来扰乱对方的判断。 刚刚娜塔对他腿部的攻击落空,就是因为偏光的技巧让她看错了方向。 在月光之下,陆曦衣的战斗力将有一个显著的提升! 呼…… 陆曦衣藏进阴影之中,迅速回到之前自己休息的车厢之中,有一件事他必须要确认一下。 两分钟后,他又从车厢中跃出。 “……” 回头看了一眼车内,陆曦衣神色凝重。 刚刚他试图叫醒睡着的其他佣兵,但除了威尔斯先生,无论他怎么摇晃拍打,其他人就像是陷入了昏迷一样,根本无法苏醒。 果然,这些强盗早已布置好了对他们有利的环境,所以刚刚的那个女人才敢直接放声呼救。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的手段似乎对自己无效,是黑域之力的原因么? 威尔斯无疑是局外人,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要孤身一人面对人数众多的强盗团伙,更不用说,对面还掌握着足以威胁到他的攻击手段。 逃避是不可行的,如果这个商队被洗劫一空导致任务失败,那么他以后的计划将全部泡汤,陆曦衣必须要想办法击退他们。 既然所有人都陷入了让陆曦衣无法理解的昏迷,这意味着敌人之中很有可能有着陆曦衣无法理解的棘手存在。而一旦无法保证能将敌人全歼,就意味着陆曦衣绝对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黑域之力。 尽管如此,他依然气定神闲,只因为这种性质的任务,他在前世早已做的轻车熟路。 现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隐藏在暗处,一点点地消减对方的人数,只到自己有把握暴露为止。 对敌思路无比清晰地出现在陆曦衣的脑中,他迅速游走在车队外围的黑暗之中,视界迅速伸出体外,向着敌人聚集的方向扩散过去。 借助着地听和空响,陆曦衣立刻得到了每一个敌人的信息,然后配合着视界独有的视角掌控,每个敌人的视线范围马上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借助着视界的能力,陆曦衣时刻潜伏在敌人的视野盲区,开始了他的无声杀戮。 ……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这批来历不明的掠夺者们迅速地搬运着马车们运送的货物,对其余的一切都不管不顾。 噗通。 陆曦衣将手中的尸体藏好,站在油灯照不到的地方静静地观察着不远处的强盗们。 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连续暗杀了八名站在四周复杂望风的强盗,短时间内损失了这么多人手,按理说对面应该立刻能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他们依旧在默默地搬运着货物,仿佛其余的一切都不会令他们在意。 ‘是另有倚仗么?’ 陆曦衣轻手轻脚地来到装货物的马车附近,这里正聚着五名强盗,两名正在划水,剩下三个则在合力搬运一包巨大的不知名货物。 落单的几乎已经被他清理完毕,再继续杀下去,一定会遭到反扑,所以如今陆曦衣只能对付这些聚堆的敌人。 这五个看起来都像是杂鱼,应该比较简单。 “……” 随着不断靠近,陆曦衣轻轻举起手中已经恢复成正常大小的长剑,心中回忆起接下来他要使用的剑招的各个细节。 银环剑击之中并没有暗杀剑的部分,当然也可能是他还没有继承到那部分,总之他没有能够应对当下情况的最佳剑技。 但是记忆的传承与梦境之中的不断磨合,已经让陆曦衣拥有了大师级的剑术技艺。 再配合上前世的现代理念、古井之中其他世界的剑术基础信息、环气游蝶的身法、拘灵行者的独特视角,以及这段时间以来陆曦衣自己对于剑术的理解,一种崭新的用剑风格正在他的一次次战斗中被缓慢发掘。 这款融合了百家之长,而且还在不断被改进的特殊剑术,被陆曦衣命名为:溺剑。 这取意自受害者最为直观的感受,他们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死亡地来临,发不出一点声音,如同溺于深海,压抑、无力回天。 陆曦衣站在强盗们的视线死角里,找准时机,猛地从阴影中跃出。 嘶—— 晚风划过他的剑刃,发出了毒舌吐信般危险的声音。 剑锋划过一道线,经过了一名强盗的喉咙,连上了另一名的脖颈。 嘶嘶—— 舞剑的声音细不可闻,剑身漆黑,又仿佛彻底融入了黑暗,陆曦衣的身边只能看到一条条剑丝交织成网,跟随者他的身体,网住每一个敌人的生命。 两名划水的强盗瞬间倒下,剩下的三个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脖子一凉,四周也迅速失去了知觉。 又是五个迷失在黑暗中的灵魂。 陆曦衣收回剑,刚准备回到暗处,突然一种针刺般的危险感猛地将他笼罩。 来不及辨认,他迅速使出身法和偏光技巧,身影迅速向侧方一闪。 噗! 几乎是敌人出手的瞬间,陆曦衣就已经中招,他只感到腰间一麻,巨大的动能便已经将他的身体再度撞飞。 噗通。 陆曦衣再次摔进远处的黑暗里,来到了这个不知名敌人的视线之外。 “……” 他伸手摸向腰间,只感觉触手一片温热。 刚刚那是一只短刃,有人把它当做子弹,利用特殊的手段发射了过来,击穿了他的腰腹。 他被人盯上了。 陆曦衣伸手一招,流落一地的鲜血立刻飘起,飞回他腰间的伤口之中,不留一点痕迹。 伤的有点重。 他一言不发,一边忍着剧痛,一边伸手向上一拉,将自己整个身体带到了车厢的顶棚之上,这里是油灯彻底照不到的地方。 “老大,怎么了?” 不远处传来低声的交流。 “……” 陆曦衣皱起眉头,他明白,自己有麻烦了。 【凋零月轮】77 屠戮 “老大,发生什么了?” 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我们遇到麻烦了,把兄弟们都叫过来。” 一道女声沉稳响起。 “好。” 窸窸窣窣,很快,刚刚还在分散搬货的强盗们便聚到了一起。 “大家听我说,有人在偷袭我们的人,不过刚刚已经被我的念能爆击中,绝对逃不远。现在迅速清点剩余的人数,不要落单。” 强盗的首领见多了这种情况,立刻便想到了制敌方法。 “娜塔呢,她应该是负责巡逻小队的。” “老大,望风的兄弟们都不见了!” “……没事,不要慌,敌人既然玩偷袭,就说明他不敢和我们正面交战。” 吉娜·戴维斯,身为整个强盗团的首领,她曾经历过无数次掠夺与战斗,强大的实力与丰富的经验让她每次都能存活下来,在上代首领对她图谋不轨之时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杀死,自己坐上了首领的宝座。 可以说,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厮杀带来的。 “好,人都齐了吧?走,跟我去找这个狗娘养的混蛋,他身受重伤,一定就在附近,小心偷袭。” 吉娜一边下达着指令,一边带头走向刚刚陆曦衣受伤的地方。 陆曦衣匍匐在车顶之上,再次往黑暗中缩了缩。 对方绝对想不到他的恢复速度这么快,只要她们开始搜寻,就一定会分散,届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对了,不要分头行动,时刻聚在一起,不能给他一点机会。” 吉娜再次下达指令。 “……” 真是不错…… 陆曦衣无声地笑了笑,这是在逼他啊…… 很快,聚集起来的强盗们便来到了刚刚陆曦衣被击中的地方,他们围绕着自己同伴们的尸体,开始在四周排查起来。 陆曦衣就隐藏在距离那里一辆马车之外的车厢之上,对方人数众多,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他包围。 吉娜走到刚刚自己命中的地方,蹲下身子在地面上仔细寻找了一番,然后皱起了眉。 ‘只有最开始的血迹,他去了哪里?’ 她站起身,从背后抽出一面圆盾,计算着陆曦衣被击飞后的落点。 然后,她看向陆曦衣藏身的方向,举起手:“大家,做好防备,跟我来。” 沙沙,一众强盗开始迅速向陆曦衣的方向靠拢过来。 ‘真是棘手。’ 陆曦衣感到颇为无奈,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居然真的敢聚在一起。 反正已经暴露了,那动用一些威力巨大的招式也……是可以的吧? 拘天流— —云缭。 他不再留手,当即一发云缭便从指尖飞出,化作云雾丝带,轻飘飘地滑进聚集起来的强盗中心。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改进,自己已经不用现场制造云缭,而是可以提前准备好高频振动的雾气,利用拘天寂夜手将其贴身束缚起来,等到需要的时候便可以直接使用。 如今,他已经可以在身上储备三道云缭。 那么,绽放吧。 轰!!! 可怜的强盗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近在咫尺的云缭贴脸轰击。 四周的空气猛地一涨,狂暴的气流直接将强盗们的阵型强行吹散。 正面遭到冲击的三人瞬间毙命,用四分五裂的身体为四周的同伴做了缓冲,但即便如此,中心附近的五人也被这强大的冲击力直接炸残,破烂的身体飞出了数米远。 吉娜和另一个小头目也处在爆炸范围之内,但她们的身上时刻都有浓郁的念能护体,再搭配上弧形的小圆盾,仅仅只是受了轻伤。 “炸药!敌人有炸药!快分散开!” 吉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大喊,可话刚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看着四散而逃的手下们,她连忙改口:“等等!不要……” 太晚了。 陆曦衣弓起身子,对着慌忙逃窜到自己下方的强盗们挥起了剑。 嘶嘶——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附近的每一名强盗都孤立无援,如溺深海。 漆黑的线划过每个人的致命弱点,轻柔,但决绝。 眨眼之间,三名刚刚幸存下来的强盗,已经倒在了阴影里。 呼! 陆曦衣压低身形,极速向着人群的中心冲去,路径上的一切敌人在他诡异的剑术之下非死即伤,一时之间竟无人能挡。 云缭的出现打破了他们辛苦组建起来的阵型。 “别慌!回来!” 吉娜一边高声叫着,一边举起圆盾向着陆曦衣冲去,在她看来,陆曦衣既然敢亲自在人群中现身,那必然不可能再次引爆“炸药”。 但她又错了。 云缭根本不是什么敌我不分的炸药,而是一种人为的,可操控的招式。 见到吉娜现身,陆曦衣当即将手中的剑一挥,甩出一道白色丝线,直奔对方身前。 云缭,爆! 那道白色丝线瞬间蜷缩起来,然后猛地震荡空气,炸裂开来。 ‘什么东西?’ 吉娜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用圆盾护住身体,但那冲击波实在是离她太近了。 轰!!! 烟尘四起,瞬间将战场笼罩。 嗤嗤嗤! 陆曦衣的身影在云雾中挪移,迅速收割掉附近的幸存者,然后向着吉娜被炸飞的方向冲去。 突然,他的胸口传来了极度危险的刺痛感,视界告诉他,自己已经被敌人锁定。 陆曦衣立刻使出蝶游步,向身侧闪去。 嘭! 前方的雾气被瞬间贯穿,一道飞刃眨眼间已经没入了陆曦衣的左肩。 鲜血飞溅,陆曦衣飞速前进的身形竟是被这一击打得硬生生一个原地急停。 左肩伤口巨大,这一击直接将他的整个左臂废掉了。 “……” 陆曦衣目光深邃,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退回了雾气之中。 四周的烟雾似乎更加浓郁了。 ‘命中了!’ 吉娜剧烈喘息着,她的心脏呯呯乱跳,仿佛要跳出胸口。 刚刚的爆炸冲击太过猛烈,原本负责保护自己的圆盾,在气浪的推动下仿佛一柄巨锤,硬生生将她顶飞,还挤断了她不少骨头。 要不是她身上时刻都有念能护体,怕不是第一波就丧了命! 四周的烟雾也诡异得越来越浓郁了,刚刚还能勉强看到不远处的人影,现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还好,看起来袭击者似乎知难而退了,这给了吉娜一定的缓冲时间。 鼻血还在止不住地流出,念能爆本就是一个超负荷的使用方法,就算是她,也不能短时间之内使用多次。 现在,她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来吧,你这躲藏在黑暗中的,狗娘养的混蛋……’ 吉娜半坐在雾气之中,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目露凶光。 只要这个偷袭者还敢现身,还敢突进到自己的身旁,那么他将吃到娜塔精心准备的“礼物”:一发近距离必中的念能爆! 雾气这么浓,对方一定也看不清她的动向,她就在这里等着,胜者一定是她,就和往常一样! “……” 然而,陆曦衣确实站在雾气里,但他的视界却在毫无阻碍地洞察着吉娜的一举一动。 局势再次变得有利起来。 【凋零月轮】78 解决 嗡…… 陆曦衣的右手轻微的振动起来,不断向空气网中传递着某种特殊的频率。 四周的雾气久聚不散,正是他特意而为之。 左臂无法作战,这让他本来浑圆一体的频率被打破,拘天寂夜手的作战能力迅速下滑,这也算是它最大的一个缺点吧。 在陆曦衣的视界反馈之中,不远处的吉娜半跪在原地,不断四处张望,试图找到自己的行踪。 ‘她在等我主动现身?难道她还有什么近距离制敌手段?’ 他提高警惕,并不打算立刻现身。 只剩一条胳膊的情况让他的近身搏斗能力大幅度下滑,但已经建立起来的优势足够他赢下这场战斗了。 陆曦衣抬起完好的右手,轻轻隔空向着吉娜推去,在他的拘灵视角之下,可以看到无数细丝状的空气网正如同绞索,不断地缠上对方的脖颈。 “唔……!” 吉娜面色苍白,突然感觉呼吸不畅,大脑在缺氧的情况下逐渐有些眩晕。 还好这只是极度轻微的现象,她张大口鼻,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着,试图维持住自己的状态。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这些这些烟尘灰烬在被她吸入体内之后,立刻开始附着在气管内壁之上,并不断向着各级肺支叶蔓延过去。 他们成团成簇,一边吸取着黏膜上的水分,一边堵住肺泡的空气出入孔,阻碍着她体内的养分循环。 与此同时,大量的灰尘涌进吉娜暴露在外的伤口之中,顺着血液不断渗透到她的体内各个器官。 吉娜渐渐感到四肢麻木,呼吸困难,就好像身体被上了一层接着一层的debuff。 噗嗤。 一边注视着她的变化,陆曦衣一边将手伸入自己左肩上的伤口之中,一把扯出了卡在骨头与关节之间的飞刃。 他一声不吭,强忍着剧痛,操纵灰烬组成血肉,重新填回伤口之中。 然后陆曦衣举起飞刃,对准不远处状态不佳的吉娜,开始向其中注入大量渊息。 他也不是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这就叫做礼尚往来。 找准时机,陆曦衣将手中的飞刃猛地甩向吉娜。 “嗯?!” 一直处于警惕状态的吉娜立刻反应了过来,她连忙闪向一边,并用圆盾护住身体。 但这具饱经摧残的身体已经不再允许她做出如此极限的操作了。 几乎是在她开始闪避的瞬间,一种被冰冷利刃切入身体的感觉便从她的大腿处传来。 奇怪的是,并不怎么痛。 噗通。 吉娜摔倒在地,她连忙低下头看向自己右腿上的伤口,但仅仅是看了一眼,她就感到头皮发麻。 飞刃稳稳地刺入了她的血肉之中,不,她甚至无法确定那是否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只见伤口附近的皮肤瞬间变得苍老而腐朽,一层层的死皮不断地翻出,皮下的结缔组织和肌肉开始迅速萎缩,很快,交错的血管便已经高高地凸了出来。 “这……是?” 吉娜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大腿仍然没有感到明显的疼痛,只有一圈圈酥麻感,好像有无数张小嘴正在疯狂啃咬着伤口的四周。 ‘这是什么鬼东西!!?’ 她认得那把飞刃,正是之前她用来攻击陆曦衣的那把,但它的某些特质发生了改变,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改变。 “呃……啊啊……” 吉娜无力地呻吟起来,她不敢伸手去处理伤口,敌人不知道为什么可以锁定自己在浓雾中的位置,而她却做不到,身体的不适与伤口的诡异表现让她联想到了一个名字:“外侧”。 ‘为什么会有外侧的人出手?’ ‘那个人不是说……’ 她立刻明白,自己的强盗团这是被人当做了挡箭牌,能在那个人的手段之下保持清醒,她早该想到…… 但是没办法,想要在这片地区立足,她只能选择与那个人合作…… 悔恨,和对死亡的恐惧溢满吉娜的心头,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完全丧失斗志。 ‘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机会……’ 她咬紧牙关,顺势躺倒在地,装作一副无力反抗的濒死样子。 只要对方放松警惕,敢在她面前露面,哪怕是外侧,也经不住贴脸的一发念能爆! 她还有机会! 不过她也知道,那个幕后之人一定就隐藏在这附近,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最大的威胁反而不是陆曦衣,而是那个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一切,引诱自己干这一票的家伙! ‘那个混蛋……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凭借着对复仇的渴望,吉娜奇迹般地没有昏迷过去,而是一直保持着清醒。 好在大腿上伤口的异常并没有继续扩散,只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变化。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陆曦衣的视界之中,她身上的生命力场却在不断的被消减削弱。 这正是渊息对于生命的特殊侵蚀效果。 生命力场,是陆曦衣自己私下的个人命名,他把生命能够阻挡他视界窥探的作用称为生命力场。 现在,吉娜的生命力场几乎衰弱到了极限,这意味着陆曦衣的视界已经可以直接伸进对方的身体。 不,甚至不需要如此,此刻在陆曦衣的视界之中,吉娜的各种情绪与想法已经无法被她的生命力场所束缚,而是直接以某种无法理解的形式溢散到了空气中,她的恐惧、悔恨、焦虑、痛苦与愤怒,全在陆曦衣的视界中被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这是……她的内心?’ 陆曦衣微微感到诧异,这种现象,他只在少数几个将死之人的身上见到过,而没有想到,渊息居然能够带来这样的效果。 失去了生命力场的保护,吉娜的一切都被陆曦衣一览无余。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真正令陆曦衣在意的还是对方在心中一直提防着的,那个所谓的“幕后之人”。 ‘还有一个家伙隐藏在车队里,他是造成所有人昏睡不醒的元凶,而且很有可能来自外侧?’ 陆曦衣立刻提取出关键信息,他一边读取着吉娜不断溢散出来的记忆片段,一边用各种手段审查四周,试图找到那个隐藏的威胁。 ‘奇怪……这里只剩下吉娜和一个小头目了,但直觉告诉我,她们都不是那个外侧之人。’ 【凋零月轮】79 沟通 利用视界反复环顾四周,确认那个幕后之人不在附近之后,陆曦衣举起剑,走向刚刚被炸到远处还在修整的最后一个小头目。 这个小头目正站在原地,一脸警惕地不断扫视四周,根据刚刚获得的记忆,陆曦衣知道,这个家伙也会使用那个叫做念能爆的技巧。 所以他不能贸然上前。 对方的身上同样有念能护体,用同样的方法与之周旋又太浪费时间。 陆曦衣想了想,干脆利用灰烬改造了一下自己的声带结构。 “咳…咳咳……” 他先是低声咳嗽了两下,确认自己的声线已经和吉娜无异,然后隐藏在浓雾里向着对方靠近过去。 陆曦衣回想了一下记忆里对方的名字,然后低声开口道: “科里茨?” 沉着干练的女声从他的口中发出,完全听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老,老大?我在这里!” 科里茨听到吉娜的声音,立刻大喜,他连忙低声回应。 “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 陆曦衣压低身子,向着科里茨一步步走过去。 就在对方马上就要发现自己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抬剑摆出来一个古怪的架势。 溺剑。 …… 悄无声息的,陆曦衣突然出现在小头目的身后,缓缓将剑收回剑鞘。 呼!! 下一刻,一阵狂风突然从他刚才的位置涌来,冲散了云烟,露出科里茨的无头尸体。 正如他上次的试验一样,这些人的念能护体对锋利的斩击抵御效果极差。 随手散去身后的云雾,陆曦衣发动地听,很快便找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车厢。 虽然肩膀上的伤还未痊愈,但他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向着那里奔去。 既然那个神秘人不在货物附近,那么他的目的很可能是车所载的人! 陆曦衣想到了西提?艾洛达,那个把他邀请过来的赏金猎人。她的身上不正携带着一块奇怪的石头么? 当然,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安塞西娅的安全,虽然有威尔斯在,他还是打算回去看一看。 嗯,这只是因为他曾答应过赤犬先生,要尽可能的保证安塞西娅的安全。 修复掉衣服上的破损,陆曦衣迅速返回车厢,将门口的布帘掀开,他一头钻了进去。 “……” 一进去,他看到的是一脸惊讶的安塞西娅和西提,以及默默坐在一边的威尔斯。 他们都醒着,也只有他们醒着。 当然,他也不能忽视车厢角落里多出来的那具尸体。 “啊…你好呀,佣兵先生?” 安塞西娅举起小手,下意识地打了声招呼。 “……嗯。” 陆曦衣点点头,他看向一旁微笑着的西提,皱起眉头:“你之前是在装睡。” 西提微微一笑:“抱歉,但我不能表现出异常。” “……” 陆曦衣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西提没有真的睡着,先不说她的脑电波存在异常,就从之前自己被噩梦惊醒,她也随之醒来,还提醒自己“今晚额外的困倦呢。”这件事来看,她也不对劲。 西提在利用陆曦衣度过这个针对她的难关。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昏睡过去,陆曦衣猜测是她身上那个古怪石头的作用。 安塞西娅来自外侧,没有中招很正常,陆曦衣本来也没试着叫醒她,防止她陷入危险。 因为他很难想象安塞西娅有什么方法能够抵御那招“念能爆”。 陆曦衣倒是不在意西提的所作所为,反正他也没有特意来保护她,而且能够加入这个车队对陆曦衣来说就是赚到。 “我对你身上那块石头不感兴趣,如果还有其他麻烦,希望你能提前告知。” 陆曦衣摆摆手,不再多看对方。 “……!” 西提睁大眼睛,没想到自己的算计居然早就被陆曦衣所看穿,这让她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提前给出了一些好处,而且陆曦衣看起来也高尚的很。 这让她对陆曦衣多了些许好感。 陆曦衣来到车厢角落里的那具尸体面前。 仔细一看,这具尸体的死法也是非常诡异,它的喉咙处有无数道密密麻麻的细孔,十分瘆人,不仅如此,它的胸口也存在着一处巨大的空洞。 而根据吉娜的记忆来看,此人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幕后之人。想不到这个最大的威胁,居然早就无声无息地躺在了这里。 那么是谁动的手? 西提?安塞西娅?还是……赤犬? “啊,那个啊,好像是冲我来的呢,为此我要好好感谢安塞西娅小姐还有威尔斯先生!” 西提出现在陆曦衣背后,笑着开口。 陆曦衣若有所思道:“那么,所有的威胁应该已经清除完毕了。” 西提闻言有些惊讶:“你…已经把外面的人都解决了?” “只解决了一群强盗。” “一,一群……” 西提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对陆曦衣的评价又提高了不少。 “佣兵先生!你的左臂…没事吧?” 一旁的安塞西娅终于插上了话,她早就注意到陆曦衣的左臂有些不自然,不禁有些担心。 陆曦衣虽然修复了他的衣服,但左肩的伤口深刻至骨,短时间只能还不能轻易移动,所以看起来僵硬无比。 “一点小伤,没事,他们会一种叫做念能爆的技巧。” “念能爆……” 西提抬起眉毛,显然知道这一招。 “是人人都会吗?还是……” “似乎都会,我杀得太快没注意,只是一开始被偷袭吃了点亏。” “啊?这……” 看着陆曦衣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西提的大脑快要炸掉了。 念能爆!那可是念能爆! 你为什么被偷袭了还能站在这里啊?!你是怪物吗?! “嗯?怎么,念能爆很少见么?”陆曦衣注意到西提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 “啊,不,不…只是非常厉害罢了…” “那倒是。” 陆曦衣点点头,就像是前世的枪械,只要有供应就很常见,但不代表它们弱。 当然,还是看谁用。 “所以……”陆曦衣环视了一眼四周依然在沉睡的佣兵们:“我们是在这里等他们醒来?” “我们出去看看吧,正好收拾一下残局。” 西提提议道。 “行。” 陆曦衣率先跳出车厢。 “……” 看到他终于离开,一直插不上嘴的安塞西娅盯着一直和陆曦衣搭话的西提,鼓起了嘴巴有些生气。 “嗯?怎么了安塞西娅小姐?我这是在为您示范~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就要主动出击。” 西提眼睛一弯,伸手拍了拍安塞西娅的肩膀。 “主动出击……” 安塞西娅看着西提离开的背影,抿起了嘴。 【凋零月轮】80 屏障 跳下马车,陆曦衣和西提等还清醒着的人一路来到了刚刚发生激战(屠杀)的地方,此时浓雾与烟尘早已散尽,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有的尸体是被一剑封喉,有的尸体则残缺不全,还有的尸体根本看不出来受到过致命伤,各种各样的死法让把这些统统看在眼里的西提不禁感到好奇。 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回忆起来,她只记得自己隐约听到了三声巨响,还有一些人惊恐的大叫。 可惜她一直提防着那个来杀自己的家伙,所以也无法分心在意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他们居然出动了这么多人,真是辛苦你了,陆曦衣先生。”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西提由衷地感谢道。 “无妨,只是我有些在意一个问题。” 陆曦衣回头看向西提,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来对抗这招念能爆么?” 念能爆,或者叫念力爆,是这个世界的人类通过锻炼“第三脉”而获得足够强大的念能之后,能够修习出来的技巧之一。 看起来,它的门槛似乎并不高,至少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强盗团里,随便一个小头目都能够释放不止一次的念能爆。 陆曦衣不相信同级别的其他人没有与之对抗的手段,但他对这个体系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他需要大量的知识。 “对抗念力爆?” 跟在两人身后有些丧气的安塞西娅一听到这句话,立刻抬起了头,她轻微地举了一下小手,连忙开口:“这个我知道!” “……当然有办法。” 但西提底气十足的声音理所当然地盖过了她的发言。 “光是据我所知,就有两种克制念力爆的流派。” 西提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是我所熟知的屈光屏障,大部分教会用的都是这一招,利用念能扭曲周围的光线,让念力爆无法精确瞄准。” “……” 陆曦衣点点头,这一招和他银环剑击中的偏光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的偏光限制更大,需要幽暗的环境(夜晚)和散漫的光源(月亮)。 除此之外,其实他还可以通过拘天寂夜手来做到同样的效果,其中的寂夜势就有能够截断光线,拿捏空间的手段。 但他现在连拘天势都没练明白,只能稍微做到操控气流、改变声波之类的简单操作,自然不必多想。 事实上,想要学会寂夜势,他首先需要改进自己现在的“拘灵视角”,使自己不仅能够看到空气组成的“大网”,还能够洞悉光线的波动,空间的纹路…… 好吧扯远了,回过神来,西提已经开始介绍第二种办法:“另一个方法就是念能震荡,这是念能屏障的一种,能够改变周围空气的部分性质,使它们遇强则强。 如果受到剧烈冲击或是猛然突刺,它还会迅速震荡四周空气,扭转这股力量,使它偏转到其他的方向,包括念力爆。” “……” 震荡空气……? 陆曦衣皱了皱眉,作为在这方面有所修习的他,立刻开始思考起其中的可能性。 之前他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但哪怕是现在,他也想象不出来,这种手段到底是怎样实施的? 西提看起来对此也所知甚少,并没有进一步介绍下去的意思。 这让陆曦衣有些无奈,如果能够知道念能震荡护体的具体运行原理,那么他很有可能能够从中领悟出拘天手的新用法。 “……” 听着西提把能说的都说了,安塞西娅低下头,有些失落,这时,她注意到陆曦衣居然走到了自己身前。 “……你好像有什么要说的?安塞西娅小姐?” 他早就注意到了安塞西娅的各种小纠结。 “啊,对,我是说……我会那个念能屏障!” 心跳有些加速,安塞西娅连忙开口。 “你会?” 陆曦衣和西提同时睁大眼睛,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掌握着这么强的技巧。 “嗯,是啊?念力爆什么的,根本伤不到我。” 安塞西娅闭上眼睛,颇有些骄傲,现在的她,终于知道父亲对自己那么严厉的好处了,‘我错怪你了~父亲!’,少女一边在心里忏悔着,一边享受着别人惊讶的目光。 “那能请安塞西娅小姐展示一下么?我对这个非常感兴趣。” 陆曦衣眯起眼睛,暗自感到庆幸,同时心中也多出来不少期待。 “诶嘿,当然可以!” 安塞西娅嘿嘿一笑,别人的关注让她的内心立刻充实了起来,只见她两手一摊: “好啦,我已经展开啦~” “……” 陆曦衣神色凝重,视界告诉他安塞西娅周围的空气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但并不是那么好理解。 转换成拘灵视角,他看到安塞西娅周围的空气网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结构,一种他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古怪夹层结构。 “已经展开了?你介意我试一试吗?” 西提睁大眼睛,好奇地抚摸着安塞西娅四周的空气,但她什么也没摸到。 “来,随便来。” 安塞西娅自信地闭上了眼睛。 “……” 陆曦衣在一旁集中起注意力。 “喝!” 西提突然出掌,一巴掌按在了安塞西娅面前的空气之中。 在陆曦衣的视界之中,安塞西娅面前空气网的结构立刻发生了极其巧妙的变化,竟是随着西提的出手同时硬化,如同一块非牛顿流体,遇强则强地挡住了西提的攻击。 西提收回生疼的手,安塞西娅面前的空气同时恢复了柔软。 “有意思…我也试试。” 陆曦衣被提起了兴趣,他先是对着威尔斯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从侧面对着安塞西娅的念能屏障突然出手。 这是一记快到极致的鞭拳,运用了拘天寂夜手的技巧之后,这一拳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了常人反应的极限,只是瞬间,陆曦衣的手已经顶着气障穿过了安塞西娅的念能屏障。 当然,陆曦衣是从侧面出手,并不是正对着安塞西娅,他的目标也只是她身旁的一片空气罢了。 嗡—— 就在陆曦衣以为自己成功突破了安塞西娅的防御之时,念能屏障内部空气网的第二层隐藏结构突然变形显露出来,引得空气剧烈震荡,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从空气中传来,打在了陆曦衣的手掌之上。 啪! 陆曦衣的手臂直接被弹飞,这一下竟是震得他浑身上下气血不稳。 【凋零月轮】81 柏斯太尔 “呀,你没事吧?” 安塞西娅连忙关切地问道。 “无妨。” 陆曦衣微微一笑,他甩了甩手臂,缓解了一下麻木感,然后开始观察念能屏障内部的隐藏结构。 厉害,真的厉害。 越是深入思考,他就领悟得越多,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结构本身并不复杂! 在它面前,一切外来攻击就像是遇上了同极的磁铁,根本无法靠近。 而且根据他的推测,哪怕念能爆的威力比起自己的随便一拳要强上数倍,也会在隐藏结构的震荡下大大偏离原先的轨道,几乎不可能造成威胁。 陆曦衣深受它的启发,他感觉一个新招式的雏形已经在自己的心中生根发芽。 “真的很有意思,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这种东西……” 趁着西提还在好奇的摸来摸去,陆曦衣早已趁机把空气网的结构所记忆在脑中,接下来他只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研究一下,如何利用拘天寂夜手来实现这一招即可。 “好了,我试完了,谢谢你。” 陆曦衣真诚地对安塞西娅表示感谢,此刻的他心情大好。 “啊,没事没事!” 安塞西娅有些矜持地摆摆手,实际上她已经兴奋地想要跳起来了! ‘矜持,要矜持,安塞西娅!’ 她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西提环视四周,提议道:“嗯……这么多尸体我们也不好处理,不如回去看看?这个时候其他人也该醒来了。” “好。” 陆曦衣表示同意,视界告诉他,车厢里已经开始传出了一些动静。 于是,他们开始返回。 “韦叔。” 走在后面的安塞西娅突然回头看向威尔斯。 “之前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帮他呢?” “小姐,对方掌握的念力爆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威尔斯低声回答。 “哼,区区念力爆…” 安塞西娅轻哼一声,不过她并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咬紧了牙关。 …… 回到车厢,之前昏迷的佣兵与商人们果然已经开始转醒,在陆曦衣地请求下,西提她们隐瞒了他出手解决一切的真相,一顿含糊其辞之后,率领了众人一齐收拾掉残局,将损失的货物搬回了原处。 于是,旅途愉快地继续。 …… 车队一共行进了三天,从陆曦衣加入开始算起,途径了两个城市,在第三天下午才堪堪到达目的地。 在这一路上,除了出去清洁衣物等生活琐事意外,陆曦衣一直待在车厢里,没日没夜地研究着之前安塞西娅所展示出来的念能屏障,好在这一路上再没出现过什么需要他出手的大事,他们最终一路平安的来到了柏斯太尔。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厢里,陆曦衣透过车窗,远远地便看到远处高高耸立起来的城墙。 柏斯太尔,是这附近最大的港口城池,其发达程度并不比首都主城要差多少。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陆曦衣从其他人的谈话中得知,他目前所在的地方是隶属于一个叫做奥菲德尔的庞大帝国,除此之外,还有莫奈帝国等其他国家在很远的地方。 前段时间两国还发生了不少摩擦,但这段时间似乎消停了不少,正处于和平发展的时期。 柏斯太尔虽为最大的港口城市,但其中的船大多只是在附近港口之间通行,传闻大海的尽头有另一个大陆,但是这么多年了,依然没有人从对岸回来证明过此事。 而海的对岸,应该就是安塞西娅母亲所来自的,所谓的东方大陆了。 随着马车一点点靠近城门,附近的车队也渐渐变得密集了起来,很快,整个车队停止了前进,开始原地整顿,准备排队登记入城。 陆曦衣跳下马车,回身望去,柏斯太尔厚实的城墙有接近20米高,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瞭望塔坐落在城墙之上,上面站着一两个卫兵,看起来威严庄重得很。 阵阵大风从城墙侧方涌来,带着淡淡的海腥气味,吹拂着陆曦衣的衣物不断摆动。 这里的气温可比木和村那附近要低了不少,还有不间断的海风,一会儿功夫就能吹得人头脑发胀。 在城门口做了简单的登记,领了商队给的保护费之后,西提自称有私事要处理,率先告别,陆曦衣和安塞西娅等人则在附近随意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同行了一路的一行人,终于在此刻彻底分别。 安顿好住处之后,陆曦衣独自一人来到柏斯太尔的佣兵公会,想要进一步寻找有关黑域的信息。 走进佣兵公会的大门,陆曦衣立刻眼前一亮,这里虽说称不上金碧辉煌,但也远比无名小镇里的佣兵酒馆要豪华不少,光是装修上面的精细程度,就足以让人耳目一新。 中间是空旷的大厅,位于深处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招待台,招待台的两侧则摆着一座座桌椅,供佣兵们休息打趣。 再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告示牌,比起佣兵酒馆里的可要复杂不少:有单人任务,有公会任务,有赏金任务,日常任务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哪怕是经历过现代社会的陆曦衣,初次走进这里,也感觉自己犹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做什么都有些拘谨。 这里可比佣兵酒馆要热闹多了! 打理了一下身上用来掩盖身份的黑色长袍,陆曦衣小心翼翼地躲过热情的招待者们,混入一旁的人群,开始阅读起墙上的诸多告示。 这里的情报墙上各种信息杂七杂八,陆曦衣仅仅是看了一会儿就觉得颇为无趣,总结起来可以分为几大类: 首先是本地新闻:某某号捕鱼船第几次出海成功,收获有多大;官员谁谁谁和贵族谁谁谁有什么接触;哪个著名佣兵团即将招新…… 然后是流动新闻:什么什么商队进了大批新货,等等。 甚至还有一些八卦,那更不是陆曦衣所在意的东西。 随便扫了几眼便不再关注,他转而看向其他的告示板: 恶灵岛最新消息! 对于一个月之前的上岛任务,官方首次得到回应!外侧组织“白雾面具”宣称对此次任务造成的损失负责,并指出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发起上岛任务! 同时,“白雾面具”放出消息:在上次的任务之中,并不是无人生还,虽然目前只找到了返航的船只,但他们敢肯定,有什么东西已经与那艘船一同返回。 关于此事,任何提供相关消息者,都有加入外侧的机会! 此外,任何最新消息都将在第一时间于此处上榜,注意随时阅览! 【凋零月轮】82 不起眼的任务 上岛的人全部了无音讯,船只返回,却没有带来一个活人…… 陆曦衣阅读着恶灵岛事件的相关信息,只觉得莫名惊悚。 有什么东西随着船只一同返回了,但那东西绝对不是之前上岛的任何一个成员。 陆曦衣隐约感觉此事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他记得之前自己在遥远的佣兵酒馆都有见过关于此事的传闻。 嗯……没事的时候多多关注一下这个事件吧……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他的主要任务是找到任何可能与黑域挂钩的地方。 又花了些时间在人群之中查阅,终于,陆曦衣在团队任务告示板的角落里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柏青根的古怪传闻似乎流传的太久了,现在,让我们终结它们。 任务概述:于柏青根集结一只猎魔小队,让我们来证明那些诡异的留言都是荒谬的,或者,彻底解决掉一切的源头? 任务编号:c—42 “……” 以上,就是陆曦衣一番寻找下来,最接近他理想目标的相关信息了。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为此特地发布了一个任务,而且看上去,这个任务摆在那里已经有不少时日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一下,这个任务还来不来得及加入?陆曦衣希望自己没有错过。 又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反复确认了任务的信息之后,陆曦衣准备前往柜台,那里可以要到任务相关的详细信息。 这时,一旁有人突然出声,叫住了陆曦衣。 “嘿,等等,我的朋友,你是新来这里的佣兵吧?” 陆曦衣转过头,发现叫住自己的是一名看起来有些沧桑的青年男子,那一层薄薄的络腮胡子莫名地激起了他心中的某些记忆。 好熟悉的感觉……但不是。 见到陆曦衣点头,络腮青年才再度开口:“不必紧张,我是看你在那个柏青根的任务面前停留了不少时间才叫住你的。” “那个任务…有什么问题么” 陆曦衣压低自己的声音,使其听起来并没有那么好辨认。 “如果你的目标是它,那么我建议你放弃。” 络腮青年沉声道:“你不是本地人,所以可能不太了解,这个任务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重新出现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它到底被没被完成过。而每个参与过这场任务的佣兵……至少我还没见过活着回来的。” “他们都死了?” “不,但我从来没有联系上任何一个回来的人。” “……” 陆曦衣回头看向挂着那个任务的地方,发现它只是被随意地挂在告示板的一角,毫不起眼。 好像发布者从来就没指望有人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一样。 “公会对此做出过什么回应么?”陆曦衣再度发问。 络腮青年摇了摇头:“公会对此一直保持默认,而且他们在有意地隐瞒每一个归来者的信息。” 公会也参与其中了? 有意思…… 陆曦衣收回视线,陷入了沉思。 而在这时,络腮青年也终于看清了陆曦衣隐藏在兜帽之下的面孔:白皙的皮肤,漆黑的长发,还有那精致的面容。 “……!” 他没有想到陆曦衣居然是一名外域人,也更没有想到对方的颜值居然如此逆天。 是的,逆天。 原本在前世的时候,陆曦衣作为4号,就拥有着一幅标志而清秀的面孔,再加上他病态苍白的皮肤,还有一直不经打理的长发,经常被6号当做女孩子来玩笑。 当然后来为了避免这一点,他果断剪了短发。 如今来到了异界,被灰烬改造了身体之后,他的样貌也一直在一点点的,发生着某种特殊的转变。 这些都是陆曦衣不曾察觉到的,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外在如今已经可以用英俊来形容,这在信息落后的异界,几乎已经是大部分人一生都不带见到过的逆天颜值了。 嗯…这似乎解释了,为什么某人对陆曦衣这么痴迷? …… “啊湫!” “怎么了小姐?是不是着凉了?” “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感觉有人在看我……emm好奇怪的感觉……” ……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总而言之,这名络腮的邋遢青年,已经被陆曦衣所展露出来的“逆天”颜值所震撼到了~ “……” 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对面面色古怪的青年,陆曦衣并没有太过在意:“感谢你的提醒,不过此事对我有着特殊意义,所以我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咨询一下具体的信息。” “…好吧,如果你坚持如此。” 络腮青年无奈地耸了耸肩。 “对了我叫罗恩,你呢?怎么称呼?” “陆曦衣。” “露…西伊?奇怪的名字……不过,谁在乎呢?祝你好运了,哥们。” “嗯,你也是。” 陆曦衣点点头,转身走向柜台,他要去询问相关的更多信息。 “……” 就在罗恩看着陆曦衣离开的背影之时,一个黑色马尾女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你在看什么呢?” “唔啊!” 罗恩被吓了一跳,他连忙回头。 “见鬼,阿卡莎,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出现得这么突然?” “嘿嘿,看来你还需要适应。” “适应……好吧,等我哪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顺手把你也解决了,也许我就适应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刚才在看什么?有什么新收获?” 女子歪头看向柜台,但那里似乎没什么和往常不同的地方。 罗恩同样转头看向那里,不过他的眼睛似乎看得更深,更远: “嗯……算是吧。我想,或许我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什么机会?” “一个我们梦寐以求的机会,关于那个小任务。” “什…什么?天呐你是认真的吗?” “也许不是……我还需要更多勇气,还有决心。” 罗恩眯起眼睛,他看着眼前的阿卡莎,时间似乎回到了两年前。 在那个该死的任务还没有夺走他的一切之前。 他要完成他的计划,他要报仇,他要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为此付出代价。 他似乎在陆曦衣的身上看到了什么特殊之处。当然,不仅仅是对方那罕见的外貌,更是陆曦衣的气质,还有他那平静面孔之下,所隐藏起来的可怕漩涡…… 罗恩天生便拥有这种天赋,他能够看出来其他人身上那些潜在的东西,而对于陆曦衣,他不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那种感觉让他微微战栗。 至少他敢确定,陆曦衣绝对抱着和自己一样的目的:不是对这个任务的赏金或是其它什么,而是对这件事本身感兴趣。 【凋零月轮】83 海洋 柏青根的猎魔小队。 任务编号:c—42 陆曦衣走出佣兵公会,将领到的任务证明收回怀中。 根据记录,这个任务似乎还有两三天的时间才会开始,地点是在柏青根,从这里出发,大约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到达。 他选择了加入其中。 走其他的手段太麻烦了,陆曦衣还是决定怎么直接怎么来。 反正他的目标只是黑域,其它什么都和他无关,如果没有黑域的气息,那就撤。如果有,那么就算被卷入到什么麻烦里,在黑域的加持之下,他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处理不掉的麻烦。 说白了,在黑域之中他真正的实力才能得到展现,而在现实世界,他反而处处被压制,好不自在。 陆曦衣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有点膨胀,但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自从来到现实世界,他从来没有完全释放过自己的力量,那些从黑域里带出来的可怕力量一直隐藏在他的体内,为了不暴露,他一直都以最基础的剑术与身法对敌。 唯一一次差点把他逼出全力,还是那个域使线虫做到的。 可惜自那以后,陆曦衣又吞噬了数十个余烬,如今他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增长,变得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看不透。 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 回到旅店,和安塞西娅她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之后,陆曦衣独自回到房间,开始继续研究起如何将念能屏障的原理运用到拘天寂夜手之中。 一夜无话。 清净仅仅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安塞西娅就跑来敲陆曦衣的门,缠着他带她去逛一圈柏斯太尔。 好吧,也不算是缠着,但陆曦衣根本抵御不住别人的请求,尤其还是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孩子? 没办法,陆曦衣只好勉强陪着安塞西娅出了门。事实上,他自己也比较好奇异界的发达城市到底有怎么样的风光。 于是,他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去逛了不少礼品店,还有小吃街,然后在一家豪华餐厅享受了一顿午饭。 这途中安塞西娅一直想方设法地想把威尔斯支开,但都遭到了无情拒绝,陆曦衣倒是没太在意这些,他一直在观察异界的风土人情,只觉得十分新奇有趣。 可惜最后那顿豪华午饭陆曦衣实在尝不出来什么味道,只能硬生生把这些纸壳一样味道的东西往肚子里面咽。还好最后是安塞西娅坚持付的帐,不然他辛辛苦苦攒的钱可能这一顿就吃空了!这就是有钱人!真的… 有钱。 吃完午饭,他们一同前往了海边,在安塞西娅看来,这才是重头戏。 呼呼…… 沿着大道一直向前,狂涌的风不断从港口的方向吹来,将两人的皮肤都吹的麻木、冰凉起来。 这就是海边的阴天,气候和山里的小镇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最后绕过一两栋建筑,那无垠的暗蓝色汪洋,终于彻底展露在二人眼前。 腥咸的气息蔓延在空气中,远方的天边,几只展翅的海鸥如同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哗…… 啪…… 耳边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跟着这股节奏,仿佛心跳也在渐渐放缓。 情景所具有独特魅力让陆曦衣感到迷醉,他突然对于心法的领悟又更深了一层。 不同的外在与不同的内在相结合,形成了一个个独一无二的心境。而心法,就是将这种心境重新模拟出来,使之感染他人,甚至感染万物。 有心便有境,有境便有景。 “陆…陆曦衣……”身旁的安塞西娅同样也沉浸在了眼前壮观的场景之中,但她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这一次叫出了陆曦衣的名字。 “你看那边的大船,如果是那种规模,可以一路航行到大海的对岸吗?” 陆曦衣看向少女所指向的地方,那里的海面上漂着辆三轮巨船,它们是附近身形最为庞大的船只,此刻正静静地停靠在港口之中。 “……不知道。” 陆曦衣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航海知识,他不确定海洋深处是否存在着某些不同于前世的东西,所以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但在注意到安塞西娅那眼中强烈的期望之后,陆曦衣觉得自己身为“来自东大陆”的来客,最好给出点像样的建议。 “……但我觉得很难。” “很难吗……为什么啊?” “……” 陆曦衣开口解释,他的脑中浮现出前世航海过程中能遇到的种种困难,并将它们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出来。 席卷的狂风、滔天的巨浪,还有海底的暗礁、可怕的疾病……一个崭新的,却又虚构的世界被陆曦衣呈现在安塞西娅眼前,将她的身心彻底地吸引住了。甚至就连一旁的威尔斯,也对此有些沉浸。 陆曦衣所描述的,是两人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世界。 “……真的…这么可怕?” 安塞西娅睁大双眼,脑海中满是大海中的可怕风暴与漩涡。 她能够想象到,自己所乘坐的大船在汹涌的巨浪之间如同一片枯叶,上下起伏,随时都有可能翻沉。 嘭!! 随着船体一阵剧烈的晃动,耳边从风暴之中隐约传来了水手们的大喊: “船底触到了暗礁!即将沉没!大家赶快上到救生仓里!” 她连忙冲上甲板,冰冷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脸上,身旁尽是刺骨的寒风。 突然,她脚下一滑,一头栽进冰冷的海水之中…… “呜啊!” 安塞西娅突然浑身一颤,从幻想中回到现实。 “嗯……好…好刺激呀…” 有些尴尬地对着陆曦衣呲牙一笑,安塞西娅在心中默默幻想着陆曦衣突然出手将自己救回的狗血场面。 “……所以想要坐船穿过大洋,运气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陆曦衣停止了描述,他希望自己夸张的言语能够让这个小女孩知难而退。 不过看起来安塞西娅依旧斗志满满,已经做好和这些困难打交道的准备了? 啪! 脚下不远处的海浪拍打在礁石的缝隙之间,浪花溅起了数米高,在海风地吹拂下点在了两人的脸上。 风越来越大了,仿佛要把人们的皮从身上扒下来。 陆曦衣看向天边,那里阴沉一片,浓厚的云层与下方漆黑的海面融为一体,天空与海洋仿佛融为一体,在狂风的席卷之下带来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回去吧,看来天气不允许我们多待。” 陆曦衣低声道。 “嗯。” 安塞西娅点点头,虽然不想走,但是在这里站久了确实不太舒服。 太阴森压抑了。 顺着原路回到旅馆,陆曦衣清洁了一下身子,然后回到房间开始继续日常的修行。 渐渐的,夜幕降临,陆曦衣停止修炼,起身关上门窗。 呜……呜……! 窗外传来一阵阵鬼哭的声音,那是狂风在街巷里涌动。 最近的天气一直不太友好,他们已经至少一整天没有见到过太阳了。 向窗外望去,除了一片漆黑,还有无数模糊的白影在晃动,甚是诡异。 “……” 陆曦衣拉上窗帘,坐回床头。 希望今晚能做个好梦…… 【虚空】 蔓延的欺骗 猩红色的光。 惨绝人寰的嘶吼声。 剧烈的疼痛。 仲裁者被怪物分尸,但那怪物身上穿的却是圣殿的服饰。 那怪物是教廷的塔塔西罗!仲裁者明明说他已经被治好了! 治疗根本就没有成功案例,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治疗。 仲裁者欺骗了我,害死了我的同胞…… 冰冷的寒气渗透到四肢。 干枯的枝条将全身勒紧。 好冷…… 好痛…… 好恨!!! “!!!” 女子睁开眼睛,寒冷将她环绕,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她的全身,让她动弹不得。 “嗯…看来你的姑姑醒了。” “真的!她醒了!姑姑,是我啊!你听得到吗?” 眼前的景象很奇怪,不合理,不符合常识…… 女子睁着无神的双眼,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具冰棺之中,棺内有枝条缠绕,将她的身体紧紧束缚。 她太虚弱了,任何反抗都难以做出,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冰棺之外,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本来已经死去的仲裁者,另一个是孤月剑圣的侄子。 “她当然听得到,但她太虚弱了,可能无法做出回应。” 仲裁者轻轻抚摸着冰柜的棺面,对里面的女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活着?还有我…为什么我没有死? 女子面色苍白,看不出任何变化,没有人能够听得到她内心的呼喊。 不…等等,我不是…… 陆曦衣忽然醒悟,自己并不是躺在冰棺里的那个悲惨的人,他只是在做梦。 那孤月剑圣本人呢? 陆曦衣尝试移动身体,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过于虚弱了,他感觉不到孤月剑圣的意识,相信她也感觉不到自己的。 不,也不对,这具身体…很奇怪。 伸出视界,陆曦衣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孤月剑圣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伤势! 它完好如初,甚至可以说是富有活力。 奇怪…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陆曦衣知道这具身体曾经受过多么重的伤,它不可能看上去如此完好。 除非…… 陆曦衣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这具身体也许并不是真正的孤月剑圣…准确地说,至少不是她之前使用的那具。 而视界所捕捉到的细节也在告诉他,这具身体诞生的时间很有可能不足一年。 这是一具复制体?仲裁者把他们的意识传输了进来?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仲裁者还活着。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仲裁者完全是违背了一切伦理与道德,只为了他那个所谓的实验,甚至不惜把自己也作为对象。 从个人的角度来看,陆曦衣还是对这种人蛮佩服的,但现在他是站在孤月剑圣的一边,况且他本身也不喜欢对方所做的一切。 所以仲裁者这是在与他作对。 “姑姑…抱歉,我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但现在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青年站在冰棺前,温柔地看着里面的孤月剑圣。 “是啊,一切都会变好的……” 仲裁者站在一旁,微笑地重复道。 “……” 女子依旧一声不吭地躺在冰棺之中,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但她知道,仲裁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值得相信,这个混蛋到了极点的人渣不仅欺骗了自己,如今还要把她的侄子也卷入这场灾难之中。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既然姑姑醒了,我有一些礼物要带给她!仲裁者大人,请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青年一拍大腿,匆匆地离开了孤月剑圣的视野。 “……不错,真的不错。” 仲裁者目送青年离开,自言自语起来。 “多么完美的资质!孤月,我甚至怀疑他对我的实验将起到比你还要大的作用。” “……” 银发的女子安静地躺在冰棺中,她做不出任何回应,就和陆曦衣一样。 “为此,我将不得不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这样才能将你们二人的作用最大化,呵呵……” 仲裁者的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让人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对了,想必你已经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不过不用担心,我还为你准备了很多这样的身体,足够我们使用了。” 他的眼神深处酝酿着极大的邪恶,与刚刚和青年相处时的慈祥哪里还是一个人。 这时,不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仲裁者听到声音立刻收敛起表情,再次摆出一幅圣洁的模样。 “哦,看来我们的英雄回来了,让我们看看他为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不一会儿,青年已经赶回,他的手上拿着一把令人眼熟的银色细剑。 “看,姑姑,这是你最喜爱的一把武器,我把它给你带来了。” 孤月剑圣转动眼珠,看向青年手中的剑。 陆曦衣认得这把剑,他第一次传承孤月剑圣记忆的时候,她就是拿着这把剑在月夜里狩猎的。 她真的很喜欢这把剑。 “啊,她看过来了。” 见到女子终于有了反应,青年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是她最常用的武器?能给我看看么?” 仲裁者突然问道。 “呃……我想…可以,我还要拜托您能够替姑姑保管好这把剑呢。” 青年有些犹豫,但他看着冰棺里一动不能动的姑姑,还是把剑递了出去。 “嗯,当然,我一定会替她保管好。” 仲裁者笑着接过银剑,他轻抚着这把饱经风霜的武器,缓缓开口:“真是一把不错的武器,它一定经历过很多战斗。” “是啊,当初我姑就是拿着这把剑迅速成名的。” “哦?是吗?说起来,你姑确实极为擅长剑术,在她的情况没有恶化之前,我们还经常切磋剑术来着。” “真的?天呐,你们的关系一定还不错,那是她最喜欢干的事了,就连我也很少能得到她的认可。” 青年叹了一口气,他回想起了曾经的美好时光。 “我们的关系确实不错……” 仲裁者低头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看的孤月:“切磋的时候,如果不认真起来,就算是我也很难占到便宜呢。” “哈……?什么?!” 青年睁大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您是说,最后是您赢了?” “嗯……这有什么问题么?” “我该说不愧是仲裁者大人么?自从姑姑封圣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剑术上胜她一筹呢……” “哈…哈哈……是这样么?好吧,我承认我刚刚有些夸大,实际上她后来也有赢过我……” 仲裁者大笑起来,好像他的剑术已经登峰造极一样。 “是吧?我就说过,姑姑她真的很擅长剑术,那简直就是她的灵魂……” 青年也笑了起来,虽然他仍然无法想象那个孤月剑圣被击败的样子。 说到这里,仲裁者突然神色一肃,对着青年说道:“好了…我们都知道她剑术了得,但如果像现在这样拿不起剑,那么说再多也没用。” “是的……仲裁者大人,难道您有什么办法能够治好我的姑姑吗?” “不能保证,但确实有很大的希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还需要照看这里的一切,所以抽不出身子去执行,我需要你的帮助。怎么样?你想救自己的姑姑么?” “我……当然想!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为她做什么我都愿意。” 青年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看向冰棺里的女子。 “……” 孤月剑圣也看着他,但那眼神之中传递不出任何信息。 “很好……实际上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但也很危险。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相信你姑姑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谢谢您,仲裁者大人。” 呼… 呼…… 孤月剑圣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起来,她拼命地想要阻止眼前的一切,但她的身体不允许。 她只能干看着。 “……然后把它从圣所里带出来,交给我。怎么样,并不复杂吧?” “圣所?我记得那里是虚空的重污染区……?” “是的,但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我的任务。” 仲裁者脸上始终挂着虚伪的笑容,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所以,我们的英雄,你的选择是?” “我……我会完成它的……” 青年咬紧牙,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过去的点点滴滴。 “好,我相信你可以,事不宜迟,最后在和你的姑姑告一下别吧。” 仲裁者催促着。 青年俯下身子看向冰棺里那张熟悉,却又僵硬的面孔。 “姑姑,你会鼓励我的,对吗?” “……” 孤月剑圣闭上眼睛,不忍去看眼前的一切。 “……我想她也许累了,但我确实感受到了力量。” 青年笑了,他站起身深深地看着冰棺里的那个人,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刻进脑海里。 “很好,去吧,我的孩子。” “嗯,再见,姑姑,仲裁者大人,我马上出发……” 再往后的内容陆曦衣已经听不到了,他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不断下沉,四周的黑暗重新笼罩了上来。 恨…我恨…… 【凋零月轮】84 柏青根 轰隆隆!! 低沉的雷声在乌黑的云层之中回荡,笼罩在整个柏斯太尔的上空,震得人心惶惶。 陆曦衣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四肢的知觉重新回到他的感知之中,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梦境中,孤月剑圣那深深的无力感实在是太过于折磨心神,身临其境的陆曦衣仿佛能够直接感受到她那沉寂的愤怒。 就好像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仲裁者不仅害死了无数生灵,欺骗了孤月剑圣,还把她唯一的希望也纳入了自己那邪恶的计划之内。 不要说拯救苍生,她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更甚至……自身难保。 孤月剑圣也许不是陆曦衣所见过的最悲惨的人物,但绝对是最憋屈的之一。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别人以自己的名义欺骗、利用,却无能为力。 她曾经身为教廷之圣,而如今却沦为一介试验品,一个玩偶,甚至不能主张自己的行动。 如此巨大的落差,和如此憋屈的经历,足以抹灭无数人心中的光火。 陆曦衣从来不记得自己有过亲人,或是什么无比在乎的人,所以他想象不到孤月剑圣所经历的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但在梦境之中,哪怕他没有完整的记忆,却依然能够感到愤怒,能够真切体会到孤月剑圣的心情,就好像这些都曾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这真是一种神奇的感觉,但也让现在的陆曦衣心情很差。 也许他曾经把基地里的博士,还有其他小伙伴们当做过自己的家人,尽管那已经过去很久了,梦中的经历还是让他难免回忆起自己的过去。 “呼……” 陆曦衣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浑身躁动起来的血液。 孤月剑圣的记忆传承无疑已经变成了他的噩梦,夜夜叨扰,难以安宁。 一方面他不想再继续体会孤月剑圣的痛苦经历,因为梦中的情感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另一方面他又无比好奇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以及自己可能会学到的崭新招式。 梦中的经历让感情淡漠的陆曦衣体会到了现实生活中无法想象到的情感,让小心谨慎的他经历了难以置信的凶险,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尽在梦中,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嘭…嘭……! 窗外的枝条在狂风的卷动下不断在房间的玻璃上发出敲击声,扰人清梦。 ‘希望明天能够顺利感到柏青根。’ 陆曦衣叹了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最近的睡眠质量总是令人堪忧。 一夜无话。 …… 第二天清晨,天空依然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袭来倾盆大雨。 拜天气所赐,陆曦衣不得不花上双倍于平常的价钱,才勉强找到一个愿意载人的车夫。 于是,沿着一条阴湿的小路,在几个小时的无聊等待之后,三人终于抵达了一切异常情报的源头:柏青根。 天空一片阴霾,在闷湿的空气中,山脚下柏青根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行人,远远望去颇有几分鬼村的气氛。 一道强光猛地从天边闪过,那是一道闪电,为整个村子附上一层阴森。 “十分钟。” 陆曦衣突然开口。 “嗯?” 坐在前面的马车夫回头疑惑地看向他,但陆曦衣似乎并没有什么想要说明的。 安塞西娅也有些在意,她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怀表,默默记下时间。 对于这块路,车夫也算是业务熟练,很快便驱车进村,把他们送到了最近的旅店停下。 走下马车,陆曦衣建议马车夫也和他们一起入住,因为大雨马上就要下了。 果不其然,就在车夫安置好自己的马车之后,他们前脚刚走进旅馆大门,大雨后脚便立刻倾盆而至。 哗啦——! 在天空中酝酿了整整两天的雨水,终于宣泄而出,化作暴雨洗刷着一切。 轰隆—— 沉闷的滚雷在云层之间咆哮,耀眼的闪电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光源,乌云翻腾,缓缓下降,仿佛要压毁整个村庄。 安塞西娅低头看向怀表,发现时间刚好过去十分钟,不多也不少。 她睁大眼睛,再度抬头时,发现陆曦衣已经独自走向刚刚定好的房间。 咔嚓。 回到房间,陆曦衣卸下随身携带的水壶和断剑,伸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往床上一扑。 “呼……” 明天就是任务规定的集结日期了,按照现在的降雨速度,应该不会持续到明天。 对于这个任务,陆曦衣只能一个人去完成,他答应过威尔斯绝不把安塞西娅卷入黑域的世界,而且就算没答应过,他也不会让少女去冒险。 安塞西娅所表现出来的纯洁他很喜欢,那是一种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守护的美丽。 当然前提是因为她真的很懂事。 虽然已经提前和安塞西娅沟通好,说他是来这里完成一些私事,安塞西娅也同意了,但她还是坚持要和陆曦衣一起来到这里,可能是害怕陆曦衣完成任务之后直接偷偷离开吧。 想到这里,陆曦衣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和安塞西娅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放松,尽管他们并不怎么经常对话。 陆曦衣讨厌不懂事的小孩子,但安塞西娅不仅懂事,还很纯粹,如果实在不能一个人静静,他还是更倾向于和她这样的人一起同行。 不过安塞西娅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了呢?明明这么好的一孩子…… 陆曦衣抚摸着下巴,决定有时间的话最好还是问个明白,不明不白的对谁都不好。 啪啦啦…… 窗外的雨点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延绵不绝的脆响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摇摇头,停止胡思乱想,陆曦衣翻出灰烬笔记,开始整理云缭结构,循环体内渊息,为明天的任务执行做准备。 说起来,自从身边多了个小家伙,他每天胡思乱想溜神的时间似乎变多了,这就是不再孤独的代价么? …… 一下午的时间悄然过去,当陆曦衣从钻研中回过神来,视界告诉他其他人早已安然入睡。 哗啦啦…… 窗外的雨点依然磅礴,使得今天的夜晚并不平静。 陆曦衣周身的气流突然一阵扭曲,然后恢复原样。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自言自语着来到窗前,拉上了窗帘。 “还需要更多时间……看来无法在这次任务之前完成这个招式了。” 随着厚重的帘子合上,外面的雨声瞬间变得遥远起来。 他摸黑回到床上,盖上被子,躺平身体,静静感受着自己意识缓慢下沉的感觉,浓浓的疲倦感渐渐涌上心头。 哗啦啦…… 随着一切都静下来,外面的雨声又变得刺耳起来。 “……” …… 不知过了多久,陆曦衣突然睁开眼睛,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漆黑一片的卧室里,他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一动不动。 咔! 几秒钟后,一道闪电照亮了窗外,那苍白的光映在了合死的窗帘上。 反常的是,那被瞬间照亮的雪白窗帘上,中间的位置突兀的立着一片漆黑的人影。 就好像有人正站在窗外,隔着窗帘在黑暗中与他遥遥对视一般。 可陆曦衣现在是在旅馆的二楼,没有人能够以这种姿势站在窗外,不是么? 【凋零月轮】85 集结 轰隆—— 闪电一闪即逝,房间很快又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方沉闷的雷声和淅沥沥的雨声在倾诉着时间的流逝。 “……” 陆曦衣注视着窗户的方向,缓缓从床上走下,随手拾起床边的断剑。 他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但窗外的“客人”似乎并没有进屋做客的意思。 陆曦衣轻轻走到窗前,伸出剑鞘,将窗帘缓缓拨到一旁。 哗啦啦…… 狂暴的雨声瞬间变得近在咫尺,而就在窗外,隔着一层玻璃,陆曦衣的面前出现了一张苍白僵硬的面孔。 那张脸看起来怪异无比,鼻子和嘴巴似乎被揉到了一起,完全不分彼此,这也使得对方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一个一丝不挂,肌肤苍白,看不出性别的怪人。 它长着一只长长的尾巴,整个身体如同一只大壁虎,静静地攀附在陆曦衣的窗外,在暴雨的洗劫之下与他默默对视。 这是什么东西?缝合怪?变异人? 陆曦衣皱起眉头,虽然对方呆愣愣的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但有这么一个东西在,他可睡不好觉。 “你是什么东西?谁派你来的?” 陆曦衣四指微动,将要说的话传递了出去。 “……” 那怪人听到之后依然没有什么回应,它只是歪过脑袋,继续盯着陆曦衣看。 智力低下,不会沟通么? 陆曦衣大概看出了些内幕,不过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和这东西在这里干耗着了。 请离开吧。 陆曦衣目光一凝,一丝丝冰冷的杀意隔着窗户刺入了那怪人的双眼之中。 !! 这一次,壁虎怪人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它瞳孔一扩,像是受到了剧烈惊吓一样,突然悉悉索索地爬走了,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已经消失在了陆曦衣面前。 “……” 陆曦衣望着它离开的方向,心念转动,久久没有动作。 地听告诉他,那东西已经彻底离开了,其他房间也没有受到干扰。 ‘麻烦…这个村庄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陆曦衣感觉有些头疼,不过为了明天有充足的精力完成任务,还是赶快休息吧。 …… 第二天中午,与安塞西娅告别之后,陆曦衣独自一人前往任务的指定地点。 大雨在清晨就已经停歇,因此路上的积水还不算夸张,只是有些泥泞。 而此刻除了即将到来的任务之外,陆曦衣还有些在意一件事:早晨雨停之后,威尔斯管家突然一个人匆匆离开,把安塞西娅一个人留在了旅馆。 按理说,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应该是不会丢下自己的小姐不管,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直至陆曦衣离开,他都没有回来。 本来陆曦衣还有些担心,不过既然威尔斯提前什么都没有和他说,那应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相比较之下,陆曦衣觉得和自己一起去执行任务明显比一个人待在旅馆里要危险不少,他的任务甚至可能直接和黑域扯上关系,所以更不可能带着安塞西娅一起。 况且他也不应该把安塞西娅仅仅当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实际上,对方的实力很可能不亚于自己。 带着这样的考虑,陆曦衣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一个人来到了任务的集合点。 这是柏青根村后面的一处荒地,四处空旷死寂,任务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但没有标明具体的时间,于是陆曦衣决定在中午刚过就提前就位。 此时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没有一个人到达,于是他站在原地开始闭目养神。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 一对年轻的佣兵匆匆赶到,他们一男一女,男的微胖,女的矮小,长相都十分平庸。 陆曦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用视界稍微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武器和举止,便不再多看。 “哈,朋友你好,请问这里是c—42任务的集结地点吗?” 过了一会儿,那个青年男子走上前来发起询问。 “嗯,大概。” 陆曦衣点点头。 男生笑了笑,还准备说些什么,但很快被后面有些害羞的女生拉了回去。 于是两人就在不远处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从只言片语中,陆曦衣了解到他们俩应该是兄妹关系,听起来没什么疑点,于是他收回视界,不再关注。 他尊重别人的隐私。 …… 又过了一个小时,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人们终于零零散散地聚在了一起。 他们之中有从和陆曦衣同一个旅馆里赶来的,还有来自村中其他旅馆,甚至刚从马车上下来的。 无论如何,又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最后三个人才不紧不慢地从远方出现。 这三个人两男一女,似乎早已相识,走在最前面的是拥有一头灿烂金发的英俊男子,他身材健壮,脸上挂着阳光的微笑。 走在金发男子身后的,是一名瘦削男子,他的头发是罕见的青绿色,面色阴沉。 最后是一名身材姣好的暗绿色长发女子,她神色慵懒,看起来就像是来旅游的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随意感。 这三个人一到,为首的金发男子立刻挥起双臂,叫大家集合起来。 “嘿,朋友们,参加任务的到这里来,集合了!” 聚集起来的佣兵们互相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行动。 “所以,你们就是这个任务的领队?证明呢?” 众人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佣兵,他皱着眉头看向金发男子。 “没错,我就是!看,这里是证明,我没有骗你们。” 见到金发男子出示了证明,佣兵们这才听话的聚了上去。 陆曦衣跟在队伍的最后面,面色有些凝重地观察着站在前方的三个最后到来的家伙。 在他的视界里,这三个“人”如同烧的通红的铁块,时刻散发着超乎寻常的生命力场。 这导致他根本看不出对方的底细,他的视界还不等贴近他们的皮毛,就会被那股反常强大的生命力场所弹开。 ‘什么情况……这三个家伙,真的是人类?’ 陆曦衣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能够导致这三个人的生命力场如此强大?气血旺盛的青年,其生命力场往往要比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强盛一些,但这也根本无法形容眼前这些人和正常人的差距! 这三个人,简直就像是三头人形的洪荒巨兽! 【凋零月轮】86 出发 “十五,十六……很好,看来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也不必废话,直接开始自我介绍环节吧!” 金发男子站到众人面前,首先指了指自己:“我叫莱恩,是这次任务的直接负责人,待会儿负责给大家带路。” 然后他指了指身后的瘦削男子:“这位是马文,副领队。” 这时那名女子走上前,自主介绍道:“我叫露易丝,也是副领队。” “嗯。”金发男子莱恩点点头,转向其他人:“接下来就轮到各位了,谁愿意打头阵?” “我先来吧!” 刚才率先质问莱恩的高大男子走上前:“我是凯拉,擅长使大剑正面战斗,我就是冲着传说中那些怪事来的。” …… 接下来,众佣兵一个接着一个上前,那对兄妹也是一样。 哥哥似乎叫约翰,妹妹叫玛丽,很好记。 陆曦衣是最后一个上去的,他披着黑袍,没人看得清他的真面目。 “我是陆曦衣,擅长侦查。” 陆曦衣的介绍极其简短,这种自我介绍环节在佣兵组队的时候并不少见,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更明确的分工。 “……哦,神秘系的哥哥,我喜欢~” 站在莱恩身旁的女子露易丝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 “哈哈……” 莱恩随意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身负大剑的凯拉突然走上前,向金发男子提出疑问:“领队,在出发之前,你能不能向我们透露一下,这个任务的完成标准到底是什么?这个任务说明上写的模棱两可,根本没有定数。” “嗯?这个啊,没什么没什么,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个任务说白了很简单!” 莱恩爽朗地笑了起来,他耸耸肩,摆手说道:“我们其实就是去树林深处逛一圈,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就上,没有的话,只要平安返回,你们就能拿到赏金。” “每错,这任务其实是上面那些官员们发布的,目的就是为了促进促进他们的什么业绩,我们只要打打样子,就能拿到补贴~” 露易丝站在旁边,一边对凯拉抛着媚眼,一边微笑着解释。 “嗯?这样啊,怪不得呢,哈哈,运气真不错。” 凯拉似乎之前也听到过不少风声,立刻大笑着附和起来。 “嗯,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行动起来吧!” 莱恩摆摆手示意大家跟上,然后率先走进身后的荒林之中。 咔啦,咔啦…… 众人纷纷跟上,一时间只有武器的晃动摩擦声频繁响起。 陆曦衣持剑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没过多久,他便远远地听到领队莱恩开始和众人聊起天来。 只见那领队的金发男子莱恩一边介绍着这片荒林曾经的故事,一边不时抛出几个笑话活跃气氛,再加上他那阳光开朗的笑容,没过多久,整个猎魔小队的气氛就变得活跃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不断从队伍的前段传来,不时又有几个佣兵参与到话题之中,一时间显得欢快无比。 陆曦衣无心倾听,他只是伸出视界,不断地环顾四周。 雨后的树林潮湿阴冷,还泛着一层薄薄的雾,脚下的小路泥泞无比,令人不忍下脚。 其实不难发现,一旦忽视掉猎魔小队的热闹,整个丛林就会变得寂静而阴森起来,常人定会望而却步。 所以不得不说,领队莱恩的几个冷笑话效果真的不错,虽然这对陆曦衣来说可有可无。 他来这里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寻找黑域的踪迹。 …… 一个小时过后。 一行人依旧在向着一个方向不断深入,也许是累了,金发莱恩此刻已经不再像一个小时之前那样健谈,他只是随意附和着几个吹得正起兴的佣兵,然后不时抬头望望天空,似乎在确认他们的方向。 瘦削男子马文没有参与到欢笑的众人之中,而婀娜女子露易丝却早已和众佣兵混熟,她没事在强壮的凯拉身上抚摸两下,便立刻引起一片火热。 “……” 陆曦衣依旧是那个最不起眼的一个,而且此时的他也没有那个闲心去关注队伍里的其他情况,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黑域的气息! 果然如他所料,怪异传闻最多的地方,确实可能存在着真正的大恐怖,而此地的异常,很可能就和他现在所感应到的黑域有关。 有趣的是,随着他跟猎魔队的进一步深入,黑域的气息也在明显地一点点壮大,也就是说:他们正朝着黑域的方向前进! 加入这个任务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如果不是莱恩他们带路,陆曦衣还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确定黑域的具体方位。 不过……莱恩他们真的是冲着黑域去的么?那岂不是在送死?还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黑域的真正底细,只是在附近发觉了一点点异常? 要知道,黑域真正恐怖的地方根本不在于里面的怪物有多强大,而是它对于心智的侵蚀,那是无论你拥有多强大的实力,也无法避免的真实危机,是所有智慧生命的天敌。 而陆曦衣之所以敢主动来寻找黑域,也是因为灰原内部曾做过统计,确定了已经从黑域之中逃脱出来过的域使,他们再次进入其他黑域后的存活能力大大超越了普通人,甚至有记载,有一名域使已经连续度过了四十七个黑域的洗礼而依然存活于世,那在灰原内部几乎是一个传奇。 而那名域使,也有一个与之相称的荣誉称号:“清道夫”。 停下感想,陆曦衣继续感知着空气中的黑域气息,并逐渐确定了一点:莱恩他们绝对是正带着他们前往黑域的方向。 而且,这一路上陆曦衣总感觉这附近有人正在跟着他们。不过距离太远,陆曦衣的视界根本感应不到,只有靠着地听和空响才勉强感知的一些蛛丝马迹,似乎只有两三个人的样子,而且并没有敌意。 看来这次的行动,水很深呢。 “好了莱恩,你要带我们去哪?既然已经到了丛林深处,我们也应该开始搜查了吧?” 一名佣兵终于从这郊游一般的活跃气氛中醒觉过来,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嗯?不,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这在前几次的任务中已经得到了证明,我们要去的是更深处。” 凯拉闻言立刻眯起眼睛:“前几次任务?你们参加过前几次任务?我听说以前参加的人后来都不知所踪,你们对此有什么了解么?” “……” 莱恩皱了皱眉,他似乎对这位总是质问自己的佣兵们有些不满。 【凋零月轮】87 图穷匕见 不过不等莱恩发作,一旁的露易丝立刻凑了上来:“前几次任务我们并没有参加哦~我们只是得到了情报,凯拉哥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嘛……” “是啊没错,”莱恩此时也笑了起来:“在前几次队员的努力之下,我们这一趟只有一个区域需要搜猎,很轻松的。” “……” 凯拉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两人,不再说话。 ……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 黑域的气息越来越浓郁,陆曦衣甚至怀疑,他们已经快要进入黑域与现实所重叠的部分了。 “好了别着急朋友们,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就在前方不远处!” 金发男子莱恩突然加快脚步,一下子从队伍中脱离,走到了最前面。 这使得整个小队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而瘦削男子马文则依旧保持着原本的速度,渐渐被落到了后面。 “……” 见到马文快要走到自己身边了,陆曦衣收起视界,加快脚步向着队伍边缘移去。 马文身上那股强大的生命力场让附近的陆曦衣不太适应,他能从对方身上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为了避免麻烦,他决定远离莱恩、马文、露易丝这三个奇怪的人。 从后面一路加速走到队伍的侧方,陆曦衣不可避免地再次与佣兵兄妹俩相遇。 哥哥约翰主动走上前来: “嘿先生,我记得您是叫……陆曦衣是吗?我是约翰,之前我们见过的。” “嗯。” 陆曦衣点点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记得他之前低调介绍的名字。 “是这样的,先生,您有没有发现,现在的气氛有点奇怪?” “……” 他当然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愿意去管而已。 “说实话,陆曦衣先生,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听说这个任务之前也发布过好几次,但到现在也没有彻底解决……” “那你们还……” 陆曦衣一边确认着黑域的具体方向,一边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实际上是我和妹妹参与的第六次任务,也是我们能够参加的最后一个了,我们父亲病重,家里实在是需要一些钱财……” “……” 这话说的,陆曦衣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不说这些,陆曦衣先生,我们最好还是要保持警惕,一会儿如果发生了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陆曦衣摇摇头,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斗篷道:“我也是刚做佣兵没多久,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哈哈没事,人多力量大,我们前几次也是和大佬们相互扶持才平安度过的,是吧,妹妹?” “嗯…大佬们人都很好……” 少女在约翰后面点头,可惜陆曦衣已经忘了她叫什么。 “我尽量吧。” “嗯,多谢了。” 兄妹俩也看出陆曦衣不爱讲话,于是很快也不再多言。 在于佣兵兄妹沟通的同时,陆曦衣也注意到,队伍里面三位领队的站位发生了巧妙的改变。 金发莱恩始终走在最前面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而瘦削男子马文则已经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最后堵住退路,剩下的一个露易丝则始终缠着队伍中看起来战斗力最高的凯拉不放。 这是终于要搞事情了么? 陆曦衣有些无语,没想到自己找个黑域的过程中都要经历这么多凶险。 不过他也挺好奇的,这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们又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场?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莱恩终于再度开口: “好了诸位,前面就我我们的目的地了,看到那颗大树了没?” 众佣兵眯起眼睛,向莱恩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蒙蒙白雾之中,有一棵一看就异于正常的巨大树木正在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一棵老树?这有什么?” 有佣兵感到不解。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来,我们靠近点就知道了。” 噌。 陆曦衣突然从身后拔出断剑。 周围人立刻看向了他。 “啊……陆曦衣先生,你这是在干什么?” 看到周围人奇怪的目光,约翰不由得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不是要开始了么?” 陆曦衣反问。 “不不……我们只是刚刚发现那棵树而已,还没有什么事。你这样会把大家搞得很紧张,快收回去吧。” 约翰一幅过来人的样子连忙劝阻起来。 “……” 那三个人的杀气都快抵到我们脖子上了,你跟我说没事? 陆曦衣有些无语,刚才那个时机,要不是他拔剑成功吸引了人们注意,那三个家伙绝对已经开始动手了。 现在真正的危险根本不是在那棵看起来怪怪的树上,而是这三个可疑的领队! 见到陆曦衣收回断剑,猎魔小队则继续向着那棵大树进发,只不过这一次,每个人都稍微提起了一点戒备之心。 而随着他们的前进,那棵巨树的真正面目终于显露在众人面前: 灰褐色的老旧树皮遍布其上,而那树皮之下,竟清晰的勾勒出了一个男子的人形轮廓! 那男子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似在沉睡,又宛如一尊毫无生息的雕像。 无数粗壮的枝干从男子的后背生出,扭曲着盘旋向上,组成了其繁茂无比的树冠。 “什么东西?这是…一个人?” “不知道,但不要轻易靠近,那里很危险。” 莱恩耸耸肩,指了指那棵大树的跟脚处。 还在震惊中的佣兵们这才发现,那树下翻出泥土的根系之中,竟埋藏着几幅森然白骨。 “所以,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了?” 凯拉眯起眼睛,显然对这棵奇异的树木起了强烈的兴趣。 “是的。” “好,那么,各位有谁能上去远程试探一下?” 凯拉回过头,如同一个已经得到承认的领导者。 “我来!” 一名男子自告奋勇,他取下身后背着的弓箭,长时间枯燥的赶路让他早已想要大展身手了。 只见男子上前两步,取箭,搭弓,就要开始瞄准。 露易丝上前走到他的身后,笑着问道:“怎么样,帅哥?这个距离……有把握么?” “嘿,当然,我射得一直很准。”男子挑挑眉毛,递给露易丝一个你懂的眼神。 “那你可要瞄准了哦~那里~看,那个树人的脑袋~~” 露易丝走上前,凑到弓箭男子的耳边,轻声开口。 男子张开弓,闭上一只眼睛,体内的念能迅速涌到箭尖,辅助他进行更精确的瞄准。 在他眼中,从自己的箭矢上已经蔓延出了一道虚拟的线,直指那树人的脑袋。 “露易丝你后退一点,我要……” 噗。 话还没说完,男子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只见一直血淋淋的爪子正从他的胸口一点点地钻了出来。 【凋零月轮】88 利齿獠牙 “咳…这是……” 弓箭男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但胸口出传来的剧痛却是那么的真实。 “混蛋!你在干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凯拉目睹了整个袭击的全过程,他大喝一声,迅速抽出大剑向着露易丝扑去。 嘶啦—— 只见露易丝的身下竟是猛地钻出来一条暗绿色的尾巴,轻轻一摆,便架住了凯拉的惊怒一劈。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一斩居然只是在那坚韧的鳞片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见的擦痕。 “嘿嘿,大块头,不要着急,下一个就是你~嘶嘶~” 露易丝妩媚一笑,双唇之间竟是吐出了毒蛇一般的信子。 “什……?!” 凯拉睁大眼睛,这才发现眼前的婀娜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不成人样:她的双眼变成了两条尖锐的竖瞳,舌头变得细长而分叉,原本光滑的皮肤渐渐被一层青绿色的角质鳞片所取代,两只手甚至已经变成了一双利爪。 更让他震惊的是对方的速度和力量,以他千锤百炼的身体配合大剑的重量,甚至加上了念能都无法压下变异后露易丝的一条尾巴,这简直不可思议! “吼!!” 就在露易丝开始发难的同时,站在队伍最前面的莱恩突然发出一声咆哮,只见金色的毛发不断地从他的体内钻出,一块接着一块的硕大肌肉从莱恩的皮下鼓起,很快便撑碎了他的上衣。 嘶—— 莱恩一把扯下挂在身上的衣服碎料,猛地扑向身后的两个惊呆了的佣兵,一手一个,直接捏碎了他们的喉咙。 “!!?” 这惊险的一切只在瞬间便爆发开来,众佣兵们这才反应过来不对,下意识地转身就要逃跑。 噗噗! 然而不等他们迈开脚步,位于队伍最后方的两个倒霉蛋便已经身首异处。 是马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这三位领队完全是一伙的,他们根本就是一群怪物,是来诱杀他们的! 果然,站在队伍末端的马文身上也开始出现了一系列的变化:和露易丝一样的青色鳞片、尖锐利爪,还有刚才瞬间出手杀人的细长尾巴。 “不要跑!我们人多!” 凯拉大吼一声,再度扑向变成蜥蜴人的露易丝,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够快速解决一个,就能带领大家一齐反击,将这三个怪人逐个击破。 “很自信嘛~” 蜥蜴女露易丝吐着信子,身影一闪。 “嗯?” 凯拉大惊失色,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蜥蜴女居然已经贴上了他的胸前! 嗤。 一股剧痛瞬间从凯拉的腹部蔓延开来,这怪物的利爪像是抓豆腐一样轻松切开了他的念能护体,伸入了他的肚子里。 “就这?就这?就这???” 露易丝睁大眼睛,把脸伸到了凯拉面前,大笑着讥讽。 “呃啊……” 凯拉咬紧牙关,双眼一瞪,一股庞大扭曲的念能立刻轰向了近在咫尺的蜥蜴女。 “?!” 露易丝瞳孔一缩,一阵巨大的危机感迅速将她笼罩,她毫不迟疑地向后一仰,同时伸手往身前一挡。 嘭!! 下一秒,蜥蜴女如遭重击,她猛地倒飞出去,急忙在空中调整身子,然后安稳落在地上。 “念能爆……” 蜥蜴女眯起双眼,话语中透着冷厉。 她的左臂不自然的折向一边,惨白的碎骨伸出了血肉,哪怕是刀枪不入的鳞甲也抵挡不住念能爆近距离的恐怖伤害。 但不幸的是,短短几秒钟之内,蜥蜴女伤口处的的血液便已经凝结,她的肌肉蠕动着,缓缓把错开的长骨纠正归位,一些不起眼的外伤居然已经开始愈合了。 “放心……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蜥蜴女微微一笑,再次走向重伤倒地的凯拉。 “……” 陆曦衣站在战场的最边缘,他一边观察着战斗的走向,一边向后退去。 这三个怪人每一个都强的夸张,目前看来,佣兵小队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性,怎么办?到底要不要上? 陆曦衣的目的是找到黑域,这里黑域的气息如此浓郁,他一定已经无限接近,此时发生战斗消耗力量没有任何必要,况且他也没有取胜的信心。 如果真的开战,自己的黑域力量暴露,那陆曦衣就不会比这些怪人要仁慈多少了,这些佣兵的结局一样不会改变。 想明白一切,陆曦衣不再犹豫,他收敛起自身的一切气息和声音,转身就要离开。 “怎么办,哥哥?” 不远处的佣兵兄妹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他们明显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哥哥约翰下意识地看向刚刚和自己说话的陆曦衣,然后咬咬牙道:“……我们走!先跟着陆曦衣先生。” 说罢,两人连忙跟上陆曦衣,一同逃窜。 “想逃?” 三个人同时行动,这样大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负责断后的蜥蜴男马文,他冷哼一声,瞬间加速,向着三人冲了过来。 “……该死。” 注意到追上来的蜥蜴男,陆曦衣锁紧眉头,他果断不再隐藏,运起身法同样加速。 蜥蜴男的速度有多快?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便已经移动到了约翰的身后,尾巴抽向对方下肢的同时,他的爪子已经伸向了约翰的后颈。 嘭! 约翰慌忙之间下意识地提剑挡住自己的要害,竟是阴差阳错刚好挡住了蜥蜴男的利爪攻击,只是他的双腿暴露在外,直接被对方的尾巴抽断,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一切抵抗能力。 “哥哥!” 一旁的少女花容失色,连忙一剑劈向身后的怪人。 蜥蜴男轻松侧身躲过少女的绝望反击,正要出手,远处不断加速的陆曦衣吸引了他的注意。 决不能让任何人幸免,这是蜥蜴男的首要任务,杀戮则是由另外两人负责。 于是他果断放弃了没有任何威胁的兄妹二人,再次加速追向远处的陆曦衣。 陆曦衣的速度很快,他每一步都迈得很大,身法的特殊性让他能够不断加速。 但蜥蜴男更快,只见他四肢着地,挥舞出一片残影,在一片尘土飞扬中极速接近着陆曦衣。 “……” 陆曦衣不是不能更快,但体内有限的渊息让他根本无法和对方比拼耐力,他有必要保存体力来反抗对方的攻击。 咔啦啦…… 手中的断剑一点点的延长、补全,陆曦衣知道,战斗已经不可避免。 【凋零月轮】89 激战 嗤!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蜥蜴男的利爪已经伸到了陆曦衣的背后。 陆曦衣回身格挡,同时脚尖点地扭转,借助对方巨大的臂力再次拉开距离,躲开了马文尾巴的大力抽击。 “嗯?” 远处站在一堆尸体中间的狮人莱恩注意到了陆曦衣的不凡,他的眼中顿时充满战意,立刻冲了过来。 而露易丝刚刚从凯拉高大的尸体上跳下来,还在屠杀着其余的佣兵。 注意到莱恩动向的陆曦衣暗道不妙,不过还好三个敌人此刻相距甚远,他还有机会完成反杀。 想到这里,他不再躲闪,反手一剑刺向身后的蜥蜴男,开始反击。 叮叮叮叮!! 剑与利爪之间竟然爆发出钢铁相交的铿锵声,大片的火花从两人之间爆发开来,让人眼花缭乱。 蜥蜴男的攻击根本毫无章法,完全就是一头野兽,但他那卓越的速度却让他能够一直不占下风。 陆曦衣没想到对方一个人就这么难缠,当即不再留手,全力施展溺剑。 一道道锋刃从阴影之中迸发,在蜥蜴男周身的破绽之中不断游走,终于将对方猛烈的攻势减缓。 “等等!马文!这个人留给我!” 莱恩见到陆曦衣居然还有余力,兴奋地双眼放光,连忙大喊。 “放屁!他是我的!” 蜥蜴女一边解决着剩下的几个佣兵幸运儿,一边急忙打断莱恩:“我们说好的!” “嘿嘿…露易丝指明了要吃你,但这一次,我不打算让了。” 蜥蜴男阴森一笑,竟是再次加速,硬生生顶着陆曦衣的攻击贴了上来。 ‘该死……这都是什么怪物?’ 附着着渊息的利刃平常明明能够轻松切碎筋骨,可如今却只能在对方的鳞片上留下一道道细痕。 这还只是敌人的冰山一角,这蜥蜴人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体力和再生能力都超过了陆曦衣的灰烬之躯,简直就是黑域怪物的加强版! 更何况不远处狮人的咆哮声还在不断接近。 等等…… 陆曦衣眯起双眼,视界有一个奇怪的发现: 面前这个蜥蜴男的左胸口上似乎纹着一串字符,但在剧烈的晃动之下他有些看不太清。 那好像是……一串数字? 469? 这是什么意思? 在战斗之中对方也一直没有使用过离体的念能,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 这些都代表了什么? 陆曦衣暂时还没有思路,他只知道自己再不想出办法,今天就凶多吉少了。 不远处的莱恩已经冲到了幸存的佣兵兄妹面前,他看也不看,随手两拳打碎了他们的脑袋,继续加速追击。 “你有如此实力,绝不是无名之辈,可惜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蜥蜴男冷笑一声,突然放弃防守,一爪掏向陆曦衣的心窝。 机会! 陆曦衣眼前一亮,他一个错步向后躲去,同时施展溺剑,一道道漆黑的剑影立刻将蜥蜴男的身形限制起来。 紧接着他突然使用一直没有暴露的蝶游步,猛地向前贴到蜥蜴男的面前,四周剑光如注,疯狂涌向敌人的脑袋。 哼。 蜥蜴男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向侧方极速闪避,同时伸出坚硬的利爪试图格挡。 噗嗤! 这一剑和之前的攻击截然不同,明亮的剑光竟是直接贯穿了蜥蜴男的手臂,势不可挡地瞬间刺入了他的肩膀。 刺击式— ——空剜! !!? 蜥蜴男浑身汗毛倒立,要不是刚刚自己突然福至心灵,在本能的驱动下疯狂躲避,这一刻被刺穿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头骨了! 可不等他松一口气,一股更大的危机感猛地在他心中闪现。 一缕细长的云气随着陆曦衣的这一剑被送到了蜥蜴男的伤口之中。 云缭! 单向爆破! 轰!! 一圈气浪从两人中间猛地爆发出来,吹起漫天的烟尘。 血花在狂风中飞溅,巨大的轰鸣声让附近的每一个人都不禁侧目。 而处于爆炸中心的陆曦衣根本无暇顾及战果,转头就撤。 没有拘天寂夜手的维持,四周的雾气很快就消弭于无形,露出了没埋藏其中的蜥蜴男。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左手齐根消失不见,左胸下榻,口鼻溢血,眼珠也爆开了一只。 但陆曦衣知道,对方根本没有受到足以致命的伤!蜥蜴男的生命力场只是减弱不到三分! 当然,让他没有乘胜追击的原因是:狮子男莱恩已经赶到了现场,他不可能同时与两个强得如此夸张的怪物作战,必须先拉开距离。 “马文?你怎么样?” “继续追,不要大意。” 蜥蜴男马文抹去脸上的血迹,沉声回应,他全身的伤口此时都在发痒愈合,丢失一条手臂对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自愈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他此时的身体能力,准确来说,应该叫“再生”。 真正让他有些吃不消的是极近距离爆炸的凶猛冲击力,这让他的大脑、内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势。 他需要时间。 “吼!!” 莱恩怒吼一声,脚踏大地,如同一列高速奔驰的火车,猛地撞向不远处的陆曦衣。 陆曦衣注意到,莱恩后颈上的数字是“467”。 ‘467?蜥蜴男是469,那这么说,蜥蜴女就是468?这些序号之间有什么关系么?这个狮子男是他们之中最强的?’ “来战!” 莱恩大叫着挥出重拳,狠狠地砸在陆曦衣格挡的剑脊上,把整个剑身都打得弯了下去。 嘭! 陆曦衣咬紧牙,借力远飞出去,他脚尖轻点,不断后退。 狮子男莱恩的速度和力量都超越了蜥蜴男,唯一有所不足的是他的灵活性,但那根本无伤大雅。 这确实是一个更加可怕的对手。 余光注意到远处同样在飞速赶来的蜥蜴女,和附近不断愈合着伤口的蜥蜴男,陆曦衣心头微微有些沉重。 不会要翻车吧? “给我专注点!!” 狮子男大吼着,身形竟是又膨胀了一圈,他掌心相对,一左一右将陆曦衣夹在中间猛地合实。 这像是拍苍蝇一般的滑稽动作作用在狮子男那绿巨人一般强壮的身体上可一点都不好笑。 组合技— ——吞屑! 陆曦衣睁大双眼,几乎用上了全力抵挡,涌动的气流在对方掌间不断摩擦卸力,极速升高的气压马上就要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极限。 【凋零月轮】90 暴露 轰!!! 陆曦衣支撑不住,当场一个云缭丢出去,在莱恩面前引爆。 担心一个不够,陆曦衣紧跟着又放出去一缕云缭,然后趁着对方双手回防的功夫连忙后撤。 轰!!! 连续两次近距离的轰炸终于将疯狗一样的莱恩炸退,但这完全是陆曦衣为了自保而丢出去的保命牌,既没有在敌方体内爆炸,也没有考虑准头的问题,他不认为会对敌人造成什么巨大困扰。 陆曦衣根本没有想到,在交手的同时,莱恩的实力居然会突然提升那么多,这直接导致了自己的估算失误。 此刻他更加清楚的认知到了:他所面对的三个强敌不仅仅有着怪物般的强大实力,还有着远超普通怪物的战斗智慧。 云缭爆炸引起的烟尘还未散去,陆曦衣不断后退的身影突然一顿,然后向旁边一闪。 呼! 一只青绿色的爪子突然出现在他刚刚位置的后胸处,引起空气的剧烈尖啸声。 “不错嘶~” 蜥蜴女露易丝的身影渐渐出现在陆曦衣身后,她居然这么快就赶到了!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我背后也并非无人,现在收手我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陆曦衣冷静地出言相劝,希望自己较为强硬的语气能够引起对方的忌惮。 蜥蜴女闻言连忙捧起自己的脸蛋,摆出一幅夸张的表情: “啊……我好怕~如果先生背后的人真的在意你,那他们就应该提前警告过你……” “……这里是我们的底盘,谁来都救不了你。” 莱恩的声音从烟尘中传出,他缓缓走来,看上去并无大碍。 “啧……” 陆曦衣咋舌,他想起佣兵情报上所提到过的“外侧激进组织”,莫不是说的就是他们? 作为一个隐秘组织,个人行动时不准外报组织信息,这是灰原的规矩,因此陆曦衣也没办法把灰原搬出来吓人。 安塞西娅不能被卷进来,而赤犬先生一大早就消失不见,陆曦衣知道自己这是再次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 …… 此时,柏青根内一处隐秘偏僻的小楼附近,安塞西娅的管家威尔斯神态自若地站在门前草坪中间,被六道人影所包围。 这六道人影形态各异,身上各自显露出不同的非人特点,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身上都有一行数字。 分别是:121、103、97、74、53、51。 要是陆曦衣在这里,他一定会惊异地发现,这几个人中,哪怕是最弱的一个,其身上的生命力场也远超莱恩三人数倍。 而他们站在威尔斯面前时,无不面色凝重,举止谨慎,其中有几个身上还带着巨大的伤口。 看起来更像是威尔斯一个人便将他们六人包围。 就在几人之间的气氛凝固到极致之时,突然从一旁的小楼里传出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可以了威尔斯,到此为止。” 威尔斯轻轻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低声开口:“我想听到的是答复。” 小楼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笑起来:“答复?如果今天不是我刚好在场,你这是要端平这里啊。” “如果不是你亲自在场,”威尔斯平静地闭上眼睛:“他们也不会蠢到敢向我动手。” “呵呵……” 小楼里的声音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并没有立刻翻脸:“很好,我答应你,这次放你们的小姐一马……但是下次,如果她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走进我们的地盘,那么谁来都不会有用。现在,滚回去当你的走狗去。” 威尔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抬头看向小楼二层的窗户内部:“我提到过有两个人。” “你是说那个来参加我们任务的佣兵?他是真蠢还是根本什么都不懂?居然敢参加我们的盛宴?” “……” “好吧好吧,不过既然已经这个时候了,估计我想要传话也救不下他。” “无论结果如何,我只要你们不去追究。” “不去追究?你真的以为,一个佣兵能够干扰我们的盛宴?” “……” 威尔斯没有回答,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双白色手套,一边戴上一边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一个皮肤暗红色的怪人突然绷紧身子,眼中喷出怒火。 “停下,53,不要着急……” 小楼内的声音阻止了编号53的偷袭。 “可是……雾九大人!” “让他走……” 等到威尔斯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在远方,“雾九大人”才再次开口:“深红之棺的人由巫部对付,我们只需要保全自身,现在,告诉我,这个月的盛宴由谁负责?” “大人,被投喂的是323,负责猎食的是469、468和467。” “323么……把它唤醒,让它活动活动。” “是!” 楼下有一人立刻离开。 过了一会儿,“雾九大人”在小楼二层的房间里看着陆曦衣所在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算是你深红之棺,也要付出点过路费吧……” …… 视线回到陆曦衣这里,蜥蜴女和莱恩已经将他前后包围,形势顿时变得严峻无比。 “所以,你们一定要打?” 陆曦衣横起长剑,双目低垂:“那么你们也一定做好了准备,要为此……” 他的眼中燃起一圈圈蠕动的火光。 “少废话,来打!” “别死得太快了哦,帅哥~” 二人不由分说,同时发起攻击,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瞬间将陆曦衣的所有退路堵死。 “……要为此付出代价?” 陆曦衣冷哼一声,身后由灰烬组成的漆黑斗篷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嘭!!! 只见那斗篷猛地炸裂,漫天的灰烬旋转着,迅速在陆曦衣身后组成了两只巨大的灰烬手臂,它们一上一下,刚好架住了两人的进攻。 嗞…… 以陆曦衣为圆心,附近的草坪立刻开始枯萎腐朽,飘出的灰烬组成一缕缕,不断向着陆曦衣的身体汇聚,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 这附近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的屠杀,每个人临死前最为甜美的恐惧全部凝聚在空中,无法散去。 而这些恐惧,为陆曦衣提供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战场,每一次呼吸,都让他体内的“烘炉”发出兴奋的咆哮。 密密麻麻的火光在陆曦衣的苍白的皮肤下疯狂流动,它们倒映在两个怪人的双眼之中,让他们的心灵不由自主地发出战栗。 黑域之力已经暴露,在场的每个人,都不能活着离开。 【凋零月轮】91 黑域再现 在寂静丛林的一处角落,正上演着一部激烈的战斗,狂风呼啸,落叶纷飞。 两个怪人从左右两侧同时夹击陆曦衣,爪影与剑影交错,不断发出阵阵爆响。 陆曦衣身后的两只灰烬手臂内饱含涡流之力,一只负责调控气流,一只负责正面迎战,在陆曦衣的剑技配合之下竟是与两名实力非凡的怪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很好,你带给我们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 蜥蜴女吐着芯子笑道,她看起来似乎还游刃有余。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力量。” 莱恩全力一拳轰出,却被灰烬手臂挡下,他顿时感觉有些呼吸不畅,暂时跳出战圈。 “和念能完全不同,你的念能呢?是瞧不起我们,还是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我要是有念能,就不会和你们墨迹到现在了。 陆曦衣没有回答,只顾趁着莱恩说话的时机打出优势。 “不说话?好,那就让我就把答案打出来吧。” 莱恩冷哼一声,再度加入战斗,迅速压制住陆曦衣的行动范围。 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之中,任何分心都可能造成难以承担的可怕后果,如今陆曦衣光是操控着身后的两个手臂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更别提使用心法。 心法很强,但也很难精通,以陆曦衣现在的水平,心法仅仅只能影响到一个人,而且需要一个足以让他静心的环境,还远远达不到镜花曾经提到过的随心而动,随意而行的境界。 想到心法,陆曦衣突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露易丝!你给我让开!我来和他打!” 莱恩大吼着,两个人同时围攻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谁都无法完全施展开拳脚。 “该让开的是你,我早就预订了这位帅哥!” 蜥蜴女毫不犹豫地回嘴,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 陆曦衣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把自己当做了砧板上的肉,丝毫不担心他能够打破当下的局面。他们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注意,并没有真正的团结起来。 可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的实力被现实世界压制的太厉害,根本发挥不出几分,只能用灰烬手臂勉强对敌,空气中的恐惧和体内的渊息都是用一分少一分,撑不了太长时间。 太憋屈了,陆曦衣脾气虽好,但这种全程被压着打的经历实在是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愤恨。 更何况陆曦衣真正的实力还发挥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讨论怎么处理自己。 ‘关键在于黑域,只有在黑域里,我的实力才能够完全恢复。’ 陆曦衣心电急转,四周浓郁的黑域气息让他看到了希望。 ‘并不远,也许可以把他们引过去。’ 他进一步扩散视界,试图找到黑域的具体方向。 可他的视界刚刚向外一探,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刚刚还在不远处养伤的蜥蜴男马文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原地,此刻刚好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嗤! 破空声袭来,陆曦衣连忙闪避,但后背依然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 马文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这才几分钟?他的手臂居然已经再生出来了?! 该死,这没法打了! “嘿嘿,马文你太慢了。” 露易丝舔了舔嘴唇。 “快点结束吧,盛宴不能再拖了。” 马文冷冷开口,他躬下身子,一股视界可见的力量在他体内开始积蓄。 “那就一起上!” 莱恩咆哮一声,猛地跃起数米之高,他双拳紧握,猛地向下方的陆曦衣砸去。 嘭嘭! 露易丝和马文也同时出手,从两侧夹击,扑向中间的陆曦衣。 “……” 面对三方同时发起的猛烈进攻,陆曦衣将手中的剑递给身后的灰烬手臂,心中回想起梦境里孤月剑圣孤身面对漫天魔怪、以残破之躯对敌强大仲裁者时的清冷意志。 灰烬手臂疯狂地舞动起长剑,剑光曲折,如同夜空中涌徊的星河,将陆曦衣簇拥其中。 银环剑击— 反式— 呼!! 周身的剑光猛地流转汇聚起来,形成了一道刺目的光环,正面迎上三人的攻击。 ——无相星环 莱恩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刺痒,仿佛一头扎进了剑丛刃海之中,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经受千刀万剐。 嘭! 光环猛地扩张开来,随着一声爆响,三名怪人竟是一同倒飞出去,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碰到里面的陆曦衣。 趁着三人还没有落地,陆曦衣脚下猛踏大地,转身就跑,身后的两只灰烬手臂震荡空气,使得他前方的空气阻力迅速降低,又在他的身后形成强烈的推进气流。 呼—— 狂风吹过,三个怪人迅速稳定身形落在地面。 “跑?你觉得你能跑到哪?” 莱恩冷冷开口,带着其余两人连忙跟上。 “就这还想让我们付出代价?” “……” 陆曦衣一言不发,双眼之中已经泛起了杀意。 本来不应该把无关人等拉进黑域之中的,因为无论结果如何,这样都会变相的增强黑域的影响力。而且如果有人活着出来,更是会变成域使或者污染者,帮助黑域毒害现实世界。 但当下情况特殊,陆曦衣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更何况,他绝对不会让这三个人活着离开黑域。 “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身上的能量我光是看一眼就觉得恶心。” 马文神情凶恶,快速再生一条手臂消耗了他太多养分,他现在恨不得将陆曦衣生吞活剥。 “嘿嘿,帅哥,你要是乖乖停下来,我们还能让你死得轻松一点。” 露易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的耐心已经被消耗的所剩无几。 四人三追一逃,转眼之间便跑出了百米开外。 近了,就在前面。 陆曦衣左右扫视,很快就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些反常的景象。 “嗯?” 跑在三人最前方的露易丝突然轻咦一声,她居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群若隐若现的人影! 在这样一个阴暗空旷的丛林深处,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聚集这么多人,难道他们是那个叫陆曦衣的叫来的救兵? 奇怪,那些人为什么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的靠近。 “怎么了?” 身后的莱恩问道。 “我……呃,没事。” 露易丝眨眨眼,又发现那些人影突然都消失了。 她突然感觉,四周的丛林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变得那么安静,那么……令人喘不过气来。 ‘是我看错了么……’ 露易丝闭上嘴巴,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凋零月轮】92 黑域 这次遇到的黑域,和灰烬之地不太一样。 陆曦衣一边飞速逃窜着,一边细细感受着四周环境和气氛的点点变化。 没有灰烬之地的那种阴森压抑、恐怖危险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宁静,一阵永恒的死寂感。 在他的视界中,前方的树林中早已站满了上百号人,他们举止不同,神色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全部都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这些人就像是逼真到了极点的一座座蜡像,又像是时间被突然暂停的游客,静止在这片死寂而荒芜的树林之中。 他们就是黑域在这片地区的现实投影了,和当时的黑印村一样。 普通人根本看不到黑域投影的真实情况,只有身怀黑域之力的域使等人,或者某些天赋异禀之人才能窥见这神奇的景象。 露易丝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她睁大眼睛,不远处树林中影影绰绰的人群让她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但每当她想要看得更加仔细时,那些身影就会突然消失,仿佛它们根本就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莱恩,这里不太对……” 露易丝心生退意,但她的同伴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你们没有看到么?” “什么?看到什么?” “……” 露易丝渐渐感觉心头发寒,直觉告诉她,那个叫陆曦衣的佣兵是故意把她们引到这里的。 等到三人都被引进静止的人群之后,陆曦衣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一路追杀他的三位阴魂不散的家伙。 “嗯?终于不逃了?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莱恩冷笑一声,也停了下来,他看向陆曦衣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逃?你们以为我在逃?” 陆曦衣面露疑惑之色,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露易丝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她感觉自己周围好像站满了人,无数道阴冷的视线正在观察着自己,但她又什么都看不见。 “……露易丝,看来你很有天赋。” 陆曦衣注意到蜥蜴女身上飘散出来的恐惧,心生愉悦。 “…可惜这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哪?” 蜥蜴女终于忍不住开口,她身上那股玩世不恭的态度早已经被恐惧所吞噬。 “你们在说什么?” 其余的两人一脸莫名其妙,他们隐隐感觉事情的走向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算了,先把你解决再说吧。” 莱恩握起拳头,猛地正面扑了上来,马文四肢摆动,眨眼之间已经游走到了陆曦衣的侧翼。 噗。 狂暴的气浪吹拂开来,却没有传来打中身体的声音。 “嗯?!” 马文的脑中突然响起极度危险的信号,他睁大眼睛,只见陆曦衣单手抵住了莱恩的这一记重拳,视线不知何时起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眼神波澜不惊,但在马文眼中,却如同戏谑。 ‘他看穿了我的行动?等等,他把莱恩的拳头挡住了?!’ 莱恩作为三个人之中编号最为靠前的,同时实力也最为强大,尤其是他的力量,每一次重拳都如同念能爆一样威力无穷。 这样的攻击居然被这个小子正面接下了?还是单手?! 用目光逼退马文,陆曦衣回头与高自己两个头的莱恩对上视线,他的双眼之中火光不断流转。 “见我所见。” 嗞——! 莱恩只感觉陆曦衣的双眼如同两道不断扩大的火焰漩涡,迅速将他眼前的一切吞噬殆尽。 大地在扭曲,空气在震荡,一切感官仿佛被丢进了绞肉机,所有的东西都在被拉长延伸。 “呕……” 莱恩顿时感觉恶心无比,好像有什么他无比厌恶的东西被塞进了自己的大脑。 嘭。 马文也同样感觉眩晕无比,当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莱恩的脑袋被陆曦衣踩在脚下的场景。 “这是……” 蜥蜴男捂住脑袋,看向一旁。 一张麻木僵硬的面孔正贴在自己身侧,死死地盯着他看。 !!? 马文像是见了鬼一样顿时被吓地原地跳起,连忙扑向一边。 然后他撞到了另一个“人”。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幻术?是你搞的鬼?” 他这才看清周围的变化,一个接着一个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出现在他们四周,不过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活的,更像是一群栩栩如生的雕塑。 “这是才世界的真实。” 陆曦衣张开手臂,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自己的体内涌出,奔腾在他的四肢百骸。 原本临近枯竭的渊息像是突然接入了大海,总量顿时扩大了数十倍,开始重现曾经千转透玉劲的威能。 四周漂泊不定的灰烬突然就像他肢体的延伸一般,可以任他驱使。 彻底掌控灰烬的力量如今重新回到了陆曦衣的手中,甚至比起曾经在灰烬之地时的力量还要强大的多。 所有的尘埃都在欢呼雀跃,恭迎它们帝王地回归。 完全体的陆曦衣,归来了。 或者该称呼他为,路西法? 呼…… 陆曦衣的胸膛塌陷下去,缓缓变化成一道旋转的火焰漩涡,数不尽的灰烬从漩涡之中喷薄而出,覆盖在他的周身。 转眼之间,一幅完全由灰烬和渊息组成的铠甲便将陆曦衣全身上下彻底包裹起来。 咔嚓。 位于面部的护甲最后合死,此刻的陆曦衣如同一位从远古复苏归来的骑士,又像是来自未来的机甲战士,修长美观的外形看起来是那样的完美,让敌人难以提起战意。 “啧……” 马文冷哼一声,重新亮出利爪扑了上来,莱恩也已经恢复了过来,三人联手,他们不认为自己会败。 噗噗噗噗!!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陆曦衣的身后突然生长出来五六只漆黑瘦长的手臂,瞬间便将马文在半空中截胡,死死地擒住了他每一处关节。 紧接着,这些漆黑手臂的指尖突然变得尖锐而锋利,竟然一点点地刺穿了他的鳞片,刺入了他的血肉。 杀意强化。 陆曦衣对自己使用杀意心法,这让他的灰烬之躯进一步发生变化,变成了一幅为杀戮而生的恐怖“机器”。 见到这一幕,不远处的露易丝终于缓过神来,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你跑不掉的。” 陆曦衣的声音带着灰烬潜入了露易丝的脑海,在其深处留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此刻,战局发生了逆转。 “可恶!” 脚下的莱恩突然发出一声咆哮,他的身形居然再一次膨胀一拳,更进一步的力量开始在他的体内鼓动。 “嗯?” 【凋零月轮】93 寂静 莱恩突然发力,他猛地掀起身上的陆曦衣,然后一拳轰出。 嘭!! 不出意外,这一拳再次被无处不在的灰烬手臂挡下,然后陆曦衣举起手,一拳怼在了莱恩毫无防备的侧脸上。 嗡—— 莱恩双耳立刻响起嗡鸣之声,眼前一片模糊。 陆曦衣这一拳实在是太重了,比起他精妙的剑术还要可怕。 这就是灰烬之躯的力量,在黑域之中,陆曦衣操控灰烬的能力得到了飞跃,同时,他这具由灰烬改造过的身体也得到了夸张的增幅。 不等莱恩的意识彻底恢复,陆曦衣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胸口。 噗!! 鲜血从他的口中止不住地喷出,这是莱恩第一次感到死亡的悄然接近。 嘶啦— “啊啊啊!!” 被手臂们举在半空中的马文突然发出惨叫,那些刺入他血肉的利爪突然握紧,将他的皮肉带骨一块块地撕离。 噗呲! 噗呲! 飞溅的血液落在莱恩的脸上,引得他面部一顿抽搐。 他已经开始后悔,但又想不通到底那里出了问题。 那些肉畜一般存在的佣兵们之中,真的隐藏着这样恐怖的存在么? 身后露易丝早已逃得不见踪影,莱恩回味着口中的血腥味,一股野性从他的心底涌了上来。 “吼!!” 他咆哮一声,再次扑向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还不等莱恩近身,陆曦衣身后的手臂们猛地舒展开来,下一秒,雨点般的拳头便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陆曦衣总算体会了一把当初千手怪物的感觉,这些灰烬手臂虽然看起来瘦长,但每一条都肌肉线条都匀称分明,其中蕴含着的力量也绝对不可小觑,莱恩就像是一头扎进了枪林弹雨之中,每靠近一寸,就要承受比之前更大的压力,不出两秒,他就已经被再次击退。 ‘好了,该结束了。’ 噗嗤! 陆曦衣收回玩心,半空中的马文瞬间被四分五裂。 莱恩皮糙肉厚,单纯的拳头击打还不能对他造成致命伤害,好在陆曦衣擅长的不仅仅是拳法。 喀啦啦…… 一把把形状简陋的黑色长剑缓缓从地面升起,在渊息的灌注之下,每一把灰烬长剑都有着吹毛断发之利。 一只只灰烬手掌下移,轻轻握住那些漆黑长剑的握柄,然后将它们缓缓拔出地面。 如今陆曦衣体内的渊息源远流长浑然不绝,同时释放多个剑技已经不是奢求,毕竟他比孤月剑圣要多出数手臂,数把剑。 剑光在空中交织,眨眼便将莱恩吞没。 …… 彻底莱恩和马文两人被彻底解决之后,露易丝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陆曦衣并不是很担心这一点,因为露易丝的心底已经被他种下恐惧之种,他能够远远地锁定对方的位置,接下来要做的只有追上,然后杀死,这么简单。 现在更加让陆曦衣感兴趣的,是这片他新发现的黑域的真实面貌。 此刻的他已经彻底进入了黑域的世界,但四周的景象并没有当初他在灰烬之地里看到的那么夸张: 头顶上和现实世界一样,浅蓝色的天幕上涂着几抹淡淡的白云,金黄色的太阳静静地悬浮于苍穹中央,有些悠闲地洒下稀疏的阳光。 比起现实世界雨后的阴森天气,这里反而是晴空万里,清风拂动草地,落叶默默归根,根本没有半点陆曦衣印象中黑域的样子。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在他与怪人们的战斗结束之后,一股莫名的死寂突然降临,将一切都归于无声。 这里的太阳阴凉,阳光柔和,细风无声,轻云无形,安静得有些可怕。 陆曦衣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处小山头上,突然心间有些发寒。 回过头,再看那些一动不动,静止在原地的呆滞人群,他们也是那样的安静,毫无生机,和这里的环境多么搭配啊。 “咳…咳……” 陆曦衣捂住嘴巴,想要发出一点声音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但却突然又有些不忍。 在这样诡异的死寂之下,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变得悠长而惬意。 ‘多么安静,这不是我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么?’ 陆曦衣居然感到了享受。 现在的他正站在这群静止人群的中央,位于一座小山头之上,身后是一望无际的丘陵草原,身旁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 阳光悠悠的洒在他的身上,一切都好像静止一样,时间也仿佛慢了下来。 沙沙…… 难得的发了一会儿呆之后,陆曦衣走下山坡,沿着树林的边缘一路向着露易丝逃窜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他突然察觉到身旁树林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他扭过头,走进树林,张开视界向四周探去。 黑域里面的危险程度往往会随着时间地流逝而升高,如今他刚刚闯进来,应该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 绕过几棵小树,陆曦衣很快便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远远望去,那似乎是一团人头大小的白色布绸,在空中缓缓漂浮着。 但视界中所呈现出来的东西可比它远看上去的要诡异的多,因为那匹布的前端真的有一张人脸。 准确地说,是有一张人脸的轮廓,那副面孔五官扭曲,嘴巴无声地一开一合,就像是有一个隐形的脑袋在顶着一张轻飘飘的白布四处游荡。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陆曦衣眯起眼睛,又靠近了一点。 这团有着人面轮廓的破布似乎对他的靠近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自顾自地漂浮着,它身后的布帘缓慢地摆动着,无声无息。 “……” 陆曦衣虽然见它没有什么攻击性,但依旧不打算上去试探什么,谁知道在黑域里,你的哪一次试探就变成了作死。 他轻轻退去,再次回到原来的路线上继续追击逃跑的露易丝,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而迟缓,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另类美感,这让他的探索之旅也变得有趣而惬意起来。 独自一人轻手轻脚地走在微风吹拂的草地上,日光温柔,四周一片静谧祥和,陆曦衣真的很喜欢这种氛围,这是平常在城镇间很难体会到的简单幸福。 很显然,这个黑域的主题并不是恐惧,其氛围和灰烬之地的压抑恐怖完全沾不上边。 那么这里的危险会来自于哪里呢? 【凋零月轮】94 变数 一条长长的血迹吸引了陆曦衣的注意。 他站在血迹前,前后张望,发现这血迹是从树林深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延伸出来的。 再顺着血迹移动的方向望去,陆曦衣很快就在不远处看到了它的尽头: 那是一个人形雕像的上半身,它和之前陆曦衣遇到的那群静止的活人正相反,明明只是一个雕像,却趴在地上一点点地不断向前爬去。 不知为何,这具雕像只剩下了一截上半身,更为诡异的是,他那身体的断口处居然流出了活人才会拥有的鲜血。 它的血液仿佛源源不断,明明已经流淌了一路,却还在不停涌出,让人难以想象它到底爬了多远,又到底爬了多久。 陆曦衣走进观察,发现这具雕塑同样面色扭曲,嘴巴一开一合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哀嚎,它的手指不时抽动,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它为什么要一直向前爬呢?它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它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在陆曦衣脑海中浮现,要不是当下有要追的目标,他也许会忍不住沿着血迹一路探寻回去。 但同时,陆曦衣又想到镜花曾对他说过的话,知道所谓的黑域实际上是在人进入的那一刻才开始形成的。 有点像是薛定谔的猫,在被观测到之前,它的内容完全无法确定,而一旦被人观测到,它的形态就会立刻确定。 陆曦衣对这方面的了解也不是很深,但他大概知道这个概念,而且这似乎可以用来解释黑域的形成。 惊叹于黑域的鬼斧神工,陆曦衣一转头,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团奇怪的东西。 一团线? 陆曦衣眯起眼睛,看着那团东西在空中一点点地飘到自己身边。 尽管离得更近了,陆曦衣依然没有看出什么东西,这玩意似乎就是团缠在一起的长发,在半空中一边扭动着一边浮动,像是一团活着的柳絮。 依然看不出什么威胁。 这团头发在空中舒展着身上的线条,其中有几根,巧合般碰到了陆曦衣身着的灰烬外甲。 “嗯?!” 陆曦衣猛地后撤,身后的手臂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劈出一剑,瞬间将那团头发劈成两半。 什么情况? 陆曦衣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这东西只是刚刚蹭上了自己的一点边就让他感到了危险。 嘶嘶…… 头发团被一分为二,但它并没有停止行动,反而化作两团,一左一右缓缓地继续飘向陆曦衣。 ‘怎么回事?’ 陆曦衣顿时有些感兴趣起来,他觉得自己也许能从这东西身上找到这个黑域的某些特质。 随着两团头发的愈发靠近,他心中的那股危机感也越来越强烈。 ‘不能接触么?’ 陆曦衣回想起来,发现自己好像确实一直都没有去触碰过这些奇怪的东西。 ‘碰到会怎么样?’ 虽然很想知道,但陆曦衣并不想拿自己做实验,于是他果断一记横斩,注入的渊息立刻便将两团头发侵蚀殆尽。 嗞…… 头发化作的灰烬飞向陆曦衣,与他融合在一起。 不是吞噬,而是融合,这团奇怪的头发在被消灭之后,以平等的地位加入了陆曦衣的身体,与他合而为一。 这和在灰烬之地里吞噬余烬的感觉可不一样。 “……” 与那东西融合之后,陆曦衣突然感觉头皮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钻出来了。 ‘怎么回事?’ 他按住头部,只感觉一缕缕头发正在不受控制地从头皮下方疯长出来,很快就塞满了灰烬头盔。 不等他做出反应,那些头发便已经突破了头盔,从后面的各个缝隙之中疯狂钻出,在空气中不断扭动。 这些活物一般的发丝通通由灰烬组成,整体呈灰白色,如同一条条白色的小蛇,在半空中无风自动。 ‘这是……?’ 陆曦衣将后脑的板甲形状进行了改进,让这些灰白的头发得以自由。 ’这些头发在扩大我的能力?’ 随着这些头发的彻底舒展,陆曦衣突然感觉自己的能力居然得到了小幅度的提升。 不仅如此,这些发丝似乎还在不断吸收着空气中的某些特殊成分,将它们转化成能量输送给陆曦衣的身体,缓慢强化着他的躯体。 就像是在灰烬之地中,他能够吸收灰烬来获取能量一样,在这里,他也能够通过这些发丝来吸收某种东西转化成能量。 这也是黑域的共同点。 ‘真不错。’ 陆曦衣微微一笑,虽然增幅不大,但积少成多,强大的实力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而成的。 …… 远处的某个地方。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啊!!”留有黑色长马尾的女子捂着脑袋,小声发出哀嚎。 “好了,至少我们知道了白雾面具的一个大秘密。” 罗恩耸耸肩,一脸苦笑。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跟在猎魔小队后面调查白雾面具的真正目的,突然之间天旋地转,他们就出现在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希望那个小女孩没有出事。’ 罗恩暗自祈祷。 自从在佣兵公会里遇到陆曦衣之后,罗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他一同前去柏青根。 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当年的惨案再次发生,一方面是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甚至完成报仇。 他的父母,还有阿卡莎的兄长,都是在这个不起眼的任务中了无音讯,永远的消失无踪。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已经查清楚了幕后的真凶,正是那个最为活跃的外侧组织:“白雾面具”。 但一提起要找白雾面具的麻烦,那些曾经一起吃饭喝酒吹牛皮的朋友们却都是一幅避而远之的样子,全都躲得远远得,根本不想与他沾上半点关系,只有阿卡莎还站在罗恩的身边。 这些年来,他们也做了不少准备,但终究只有两个人,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曾经立下的那些远大志向,也在时间的一点点推移中被渐渐磨灭。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回,也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愿意舍弃一切前来冒险了,多年以来的“养精蓄锐”,早已磨平了他们的麟角,对于复仇一事的愿望也越来越平淡。 他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他们已经不会再像年少时那样,为了哪一件事而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 但在心中的火焰尚未熄灭之前,就让他们真正地为自己的梦想疯狂一次吧! 于是,凭借着一些特殊方法,两人一直远远地跟随在猎魔小队的后面,随着他们一路深入丛林。 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小女孩,她孤身一个人走在丛林里,自称也是在跟踪猎魔队。 虽然这个姑娘一直在强调自己有多么多么厉害,但罗恩和阿卡莎两人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为了女孩的安全考虑,他们不得不带上她一同前进。 因为离得太远,屠杀开始的第一时间他们并没有立刻发觉,远远地听到惨叫声之后他们才姗姗来迟,等到他们彻底赶到,最后一个离开现场的露易丝也已经消失在远方。 满地的尸体惨不忍睹,血流成河,两人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小女孩对此没有感到丝毫不适,甚至看起来早就习以为常。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吸引,三名怪人似乎遇到了强有力的敌人,居然一起合力前往追击,以他们的速度已经不可能赶得上去。 这时,不断渗下地面的血液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他们惊异的发现,不远处那颗人形巨树的根居然延伸了数十米之远,正在疯狂的吞饮着地面上的鲜血,消食那些已经死去的尸体,与那些常见的植物简直有着天地之别。 两人隐隐感到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他们哄骗小女孩让她先到附近放哨,自己则以身犯险,走到巨树面前想要一探究竟。 巨树上生长出的古怪男子一动不动,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那些根系只不过是它的本能反应。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那男子突然睁开了双眼,下一刻,天旋地转…… 【凋零月轮】95 追击 再之后的事情两人就不知道了,等到他们醒来,四周已经大变样,尸体和巨树都消失不见,那个小女孩也不见踪影,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这片陌生的环境。 当然这还不是最不可思议的,自从他们到了这里,各种离奇的事件层出不穷,让两人不止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最诡异的还是他们在山洞里遇到的一具会动的漆黑骨架。 虽然死灵复苏的传闻在民间也有流传,但真正让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具骷髅的不死性。 敲碎骨头,扭下头颅,两人几乎用便了所有手段,但那骷髅不仅很快就能恢复如初,而且每一次复苏都比上一次要更难对付。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好想办法逃跑,暂时脱离了那不死骷髅的追击。 此刻两人躲在树林间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而那具骷髅就在不远四处搜寻。 阿卡莎探头望去,只见那骷髅呆头呆脑的,失去了敌人的踪影之后就开始在原地摇摇晃晃地转圈,似乎没有什么智慧。 此时的骷髅比起他们刚刚见到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仅整个骨架都扩大了一圈,有些地方还生出了短粗的犄角,那些本来脆弱的关节部位四周都包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坚韧韧带,很不好对付。 四周是稀疏的树林和陡峭的岩壁,除了这块大石头以外,根本没有可以隐藏身形的地方。而一旦露头,骷髅就会像疯狗一样对他们发起攻击,当下的处境让两人进退两难。 就在阿卡莎关注敌情的时候,罗恩则是把四周的地形观察了个彻底,努力在脑海中构思着一条完美的逃跑路线。 没过一会儿,阿卡莎突然回头猛拽罗恩的衣服。 “嘿!快过来看看!” 罗恩伸出脑袋,只见树林的另一边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正在飞快地向着这个方向赶来。 “嗯?那个不是……我们之前看见的那个蜥蜴女?” 他眯起眼睛,立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奇怪……她不是去追那个叫做露希伊的佣兵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战斗的结果如何?她另外两个同伙呢?’ 两人的心中有很多问号,于是他们决定先继续躲着看情况。 “她看起来很着急,是在追人么?” 罗恩摸了摸下巴,摇头道:“不,看她的神情,更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而且她对这里也不熟悉。” “看!骷髅发现她了!” 罗恩顺着阿卡莎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原本摇头晃脑的骷髅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死死盯着蜥蜴女跑过来的方向不动。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骷髅那空荡荡的眼眶到底能看到什么。 已经赶到附近的露易丝终于也发现了不远处的黑色骷髅,渐渐地放缓了脚步。 “什么东西?” 她面露警惕之色,似乎并不想与骷髅发生冲突。 “咯咔咔咔咔!!” 骷髅的上下颌缓缓张开,关节处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 露易丝焦急地回头张望几眼,又看向骷髅身后的山洞,那里隐隐有风声响起,明显与外界某处相互联通。 “滚开!” 她低吼一声,就要绕过骷髅钻进山洞,但那骷髅毫不领情,迎着露易丝就扑了上去。 嘭!! 下一秒,它就立刻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击在了身后的岩壁上。 露易丝收回踢出去的右脚,看向骷髅胸前两根碎裂的肋骨,心中暗自惊讶。 刚才那一脚她可没有收力,别说是单纯的骨头架子,就是真人来了,也要被一脚踢穿的,可这黑漆漆的骷髅居然只是断了两根骨头! 不仅如此,就在露易丝刚刚愣神的功夫里,那骷髅居然又一次站了起来,胸前的断骨已经恢复如初。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罗恩睁大眼睛,默默咽下一口唾液,心脏跳得飞快。露易丝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如果不是为了提高效率,她一个人就可以全歼整个猎魔小队。 而且更重要的是,露易丝是白雾面具里一名拥有编号的成员!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说明的她的不凡。 白雾面具是一个可怕的组织,明明身处外侧,却放弃了对念能的追求,里面每一个成员体内都居住着一个恶魔,他们的身体早已不是人类之躯,必要之时就会变成相貌狰狞的恶兽。 在它的众多成员之中,有五百人各自身负一个编号,他们才是白雾面具真正的核心成员。他们的编号以实力排序,序号越靠前,其所有者的实力与权利就越大。 传闻每个编号之间的实力差距都是巨大的,被排进前百的人个个都可一人成军,而那些被排进前十的可怕存在,无一不是这个世界的顶尖强者。 以露易丝的实力,也仅仅只能拍在468的位置上罢了。 她和这个古怪的骷髅看起来不是一伙的,那么到底谁会更胜一筹呢? 啪! 露易丝甩动尾巴,重重地拍击在骷髅的双腿上,可它只是微微一晃便再次站稳,继续冲到了她的面前。 露易丝面色一变,连忙向后闪去,同时双爪连续出击,以骷髅无法还手的速度快速击打着它的头骨。 ‘该死!怎么回事?它的身板比之前还要硬!我居然打不动它了?!’ 看着骷髅脑袋上依然在不断愈合的裂痕,露易丝心中惊骇万分,她能够想象到身后陆曦衣的不断靠近,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给我……滚!!” 她突然大吼一声,浑身的力量陡然爆发,全部集中一点轰击在了骷髅的脑门之上。 咔嚓。 骷髅那坚硬的头骨终于凹陷下去,破碎开来。它向后仰去,像是失去了一切力量,扑通一声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呼……” 露易丝呼出一口气,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淌满了汗水。无暇去顾及那些,她一边回头张望,一边越过骷髅的尸体,一心只想着赶紧钻进山洞里逃命。 “她赢了!” 阿卡莎发出惊呼,没想到让两人一筹莫展的诡异骷髅居然还是抵不过来自白雾面具的怪物。 “但她为什么要逃呢?” 罗恩敲击着下巴,心中渐渐感到一丝不妙。 “你逃不掉的,露易丝。” 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从蜥蜴女来时的方向传来,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 听到这个声音,蜥蜴女明显慌了神,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同伴们都遭遇了什么,并且此刻只想尽量远离那个声音的主人。 咔。 可不等她钻进山洞,一只骨掌突然从泥土中伸出,一把扯住了她的小腿。 “不!” 神经紧绷的露易丝不禁发出了一声尖叫,那个该死的骷髅居然还活着! 【凋零月轮】96 黑骷髅 露易丝用力蹬腿,试图把脚上的骨掌踢断,但她惊恐地发现,那骷髅的身体居然又坚硬了一大截,力气也突然大的可怕,这一抓就像是给她带上了钢铁镣铐,短时间之内根本挣脱不开! “不……” 她弯下腰,伸出双手抓住那只骨掌,全身同时发力,终于将其手指一点点地扒开。 突然,不远处黑影一闪,一把长剑竟是凌空飞来,猛地刺入了露易丝的小臂。 噗! “啊啊!!” 她吃痛大叫,连忙伸手去拔那把钉入地面的黑色长剑。可当她再次抬头,那道修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树林的另一边。 黑亮有光泽的外甲覆盖着他的全身,灰白色的长发在空中扭动飞舞,在他的身后,一只只瘦长的手臂蜷缩盘旋在一起,形成了一块黑色圆盘。 一股浓浓的威压感正沿着空气从那道身影处蔓延过来。 “唔!” 露易丝面色紧张、四肢发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害怕那个陆曦衣,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中就会泛起源源不断的恐惧。 ‘又…又来一个!’ 罗恩睁大双眼,看向远处陆曦衣显露出来的身影。 “这个家伙一看就和其他的不一样!” 阿卡莎在他耳边小声惊叹着,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再次往巨石后面缩了又缩。 “又是一个惹不起的大佬……看起来就是他在追杀蜥蜴女?” 罗恩也连忙压低身子,但是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怀疑自己两人早已被那个新出现的黑甲怪人所察觉。 “露易丝,你很有天赋,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黑甲人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明明低沉无比,却能够传出很远。 “该死……” 露易丝根本不信陆曦衣能够放自己一马,但她此时被骷髅缠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曦衣一点点靠近。 咔咔…… 骷髅摇晃着从地面上站起,它松开了死抓着的手掌,改用整个身体扑了上去。 机会! 露易丝瞳孔拉成一条长缝,找准时机一脚蹬在了骷髅的胸膛,将其猛地踢飞出去。 虽然骷髅的力气也在变大,但它的体重依然支撑不住露易丝这全力一脚,顿时飞出数米远,与陆曦衣形成了三角形的站位。 露易丝怎么可能放过这绝好的机会,她转身一跃,便已经冲到了山洞的洞口。 呼! 但陆曦衣更快,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总之一眨眼,他就已经出现在露易丝的身后,一把叩住了她的肩膀。 “饶……”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巨力扯了回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陆曦衣转身拿起长剑,走到露易丝面前,张口正欲说话,那黑色骷髅突然从侧面冲出,狠狠地扑向唯一站着的他。 嘭!! 那骷髅刚跳到半空中还不等近身,陆曦衣身后的四只手臂突然闪电般齐齐举剑刺出,封住它每一处行动路线的同时狠狠地击打在了它的身上。 骷髅的四肢顿时断裂,整具身体倒飞出去,摔进了远处的草丛之中。 缓缓收回背后的手臂,陆曦衣看都不看骷髅一眼,他低下身子,伸手将露易丝从地上提起来。 “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你感觉到了什么?” 露易丝似乎对这个黑域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官,陆曦衣很确定她就是那种有着特殊天赋的人,而且很可能会帮助自己在这里少走很多弯路。 所以他不打算现在就杀死对方。 “放…放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莱恩呢?你把他们都杀了?!” 露易丝用力挣扎着。 “看着我,回答我。” 陆曦衣面甲的双眼处亮起金红色的火光,催促着露易丝内心的恐惧之种生根发芽。 “我……我……” 露易丝的双眼逐渐迷离,恐惧之种在引导着她的情绪,瓦解着她内心深处的防备。 渐渐的,她挣扎的力度变得微小起来。 “很好,告诉我,你感受到了什么?那个山洞里有什么?” 伴随着恐惧之种的不断扎根,陆曦衣的视界也在疯狂地解读着从露易丝生命力场内部飘离出来的种种信息。 在陆曦衣的多重攻势之下,露易丝体内的某种特性终于渐渐发挥出来,看起来只是碰巧找到的山洞,也在她的内心中渐渐涌现出很多隐秘的必然要素。 “我…我看到了……” 露易丝缓缓张口,那个山洞里面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感觉越来越熟悉,那是…… 嘭!!! 就在露易丝快要说出真相的前一刻,一道黑影突然从两人身旁冲出,狠狠地撞击在了陆曦衣的身侧。 绕是现在的陆曦衣,居然也被那股巨力唐突撞飞,他一下子失去了对露易丝的掌握,猛地和那道黑影滚作一团,翻进了不远处的树林中。 “咔……哈,哈……” 露易丝坐在原地大口喘气,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嘭嘭!! 不远处的树林里频频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看起来陆曦衣是被那个诡异的骷髅给缠住了。 露易丝咽下一口唾沫,连忙趁机冲进山洞,向里面疯狂逃去。 ‘该死。’ 陆曦衣一拳重重打在骷髅的胸前,引发一片龟裂,但这骷髅不仅感受不到痛觉,而且恢复力极其惊人,眨眼的功夫损伤便已经恢复如初,同时身体比之前还要坚硬。 更可怕的是,在吸收了刚刚陆曦衣的攻击之后它似乎得到了一次进化,不仅仅是实力在变强,它的外形和能力都发生了改变。 咔咔咔咔…… 一根根短角开始在骷髅的身上增生,与此同时,一块块骨板也开始填充起骷髅身上的各个薄弱之处。 这诡异的黑色骷髅仿佛没有极限一样,无时不刻不再发生着变化,其实力也在火箭般地飞速上升中。 “啧。” 陆曦衣暗自咋舌,没想到在这个黑域里遇到的第一个具有攻击性的怪物就如此难缠,看起来它似乎能够一边愈合伤口一边增强自身,愈合速度极快不说,甚至还看不到强化的上限。 咔咔咔咔…… 一根根骨掌迅速从骷髅的脊背上不断生出,看起来它居然在模仿陆曦衣的形态! 嘭嘭嘭!! 一人一骷髅疯狂地对轰着,从树林一直转战到山崖下,一开始陆曦衣还能够稳占上风,可随着时间推移,骷髅越战越勇,居然已经能够和他分庭抗礼。 此时的骷髅和之前相比,形态上又发生了巨大改变,不仅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层的厚重骨板,背后还长出了两对粗大的骨臂,头顶更是生出双角,看起来威风凛凛。 陆曦衣感知到露易丝已经钻进了山洞,但他此刻是真的抽不开身,骷髅一直近身缠着他打,根本不给他发出强力杀招的时机,甚至它还在不断适应着陆曦衣的打法,愈战愈勇。 “……他们好像都走了,我们怎么办?” 听着打斗声逐渐远去,阿卡莎轻呼一口气,放松下来。 “我们不是那蜥蜴女的对手,先跟着那两个大佬看看。” 罗恩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黑甲战士,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会就是那个佣兵吧……?‘ 【凋零月轮】97 融合 激烈的打斗声不断从远处的山崖下传来,罗恩与阿卡莎对视一眼,当即从巨石身后站起,低着身子从树林的杂草丛之间穿过,悄悄地靠近着战场。 隔着几十米,两人远远地便看到两道黑影在不断闪动,剧烈的碰撞声不断在两道身影之间响起,四周狂风与沙尘卷动,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具体内容。 “好厉害……” 这种级别的战斗是两人平时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他们睁大眼睛,期待着谁会取得胜利。 轰隆!!! 突然,一阵爆响从激战着的两人之间传来,气浪猛地排向四周,顿时周围被一片白雾笼罩。 嗡—— 剧烈的震荡顺着大地传向远方,躲在远处观战的两人只感觉双耳发麻,心神巨震。 ‘这…这招是!’ 莱恩睁大眼睛,立刻回想起之前露易丝三人变成怪物屠杀佣兵们时,远处响起的三声爆炸。 ‘果然!那个黑甲人就是露西伊!只是怎么变得怎么强了?难道这才是她的真实实力?’ 雾气很快散去,露出站在中间的陆曦衣,还有被冲击波推进山壁里的黑色骷髅。 虽然储备的三发云缭已经全部用光,但如今重拾黑域力量的陆曦衣现场搓一个云缭已经不是难事,再加上多只手臂的辅助,现在的云缭已经远比现实世界中的破坏力要强大。 于是就出现了以下的场景:哪怕是成长到了现在的骷髅也抵挡不住一发云缭的爆炸冲击,它终于被炸飞出去,浑身多处粉碎,短时间之内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陆曦衣身后的手臂迅速展开,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朵绽开的黑色莲花。 “那是……” 阿卡莎探出脑袋,讶然看向陆曦衣,只觉得这一幕美轮美奂的同时,又渗透着极强的压迫感。 一把把利剑尖端朝下,被手臂平稳送入陆曦衣四周的地面,按照特定的角度摆放整齐之后,他伸展所有的手指,空气在他的股掌之间扭曲震荡。 嗡—— 在这奇妙的韵律之下,一把把刺入泥土的长剑开始抖动起来,它们的剑柄在空气中小幅度的快速晃动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土而出。 拘天寂夜手,一部潜力无穷的功决,它没有任何自带的成品招式,其威力完全取决于修习者。 陆曦衣仅仅是刚入门,便创造出了云缭的使用方法,但那终归只是在他自身水平限制下所研究出来的残次品。 如今,多出来六条手臂的陆曦衣所使用的拘天寂夜手将不再束缚于有限的双手和特定的震荡组合,这对他战斗力的增幅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多亏了这奇怪的骷髅,他才能迅速把自己的某些想法付诸行动。 嗡嗡—— 狂风在他的周身游走凝聚,在拘天势地掌控之下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甚至还在愈演愈烈。渐渐的,一层扭曲的半透明风障在他身前彻底形成。 咔… 骷髅从岩壁上跳下,身上所有的伤痕再次愈合,一层崭新的坚韧骨板出现在了它的身体上。 它再度冲向陆曦衣,毁灭性的力量从它的手臂中爆发,这一拳瞬间洞穿了周围的一切烟尘和狂风。 嗡!! 地面上的剑柄突然剧烈振动起来,陆曦衣身前的风障猛地凝实,与拳头撞在一起,而他本人则岿然不动。 咔嚓。 仅仅是与风障碰撞,骷髅那反复强化过的骨臂却瞬间错位,关节碎裂的同时,大量的碎骨卡进了自己的胸膛。 下一刻,它已经倒飞出去,再次跌进了岩壁上那碎裂的坑洞中。 一张张骨片从骷髅体内中飞出,填充进它的伤口,快速将其愈合的同时,它身上的骨板再次进化,已经颇具一身铠甲的规模。 “定。” 见到骷髅还想振作起身,陆曦衣并指前刺,遥遥指去。 嗖嗖嗖嗖—— 四把长剑顿时从土里飞出,携带着炮弹一般可怕的动能狠狠地将骷髅的四肢刺穿,把它钉在了岩壁上。 骷髅还想要挣扎,但陆曦衣丝毫不给它机会,眨眼便冲到它的眼前,一把按住了骷髅那黑漆漆的脑壳。 磅礴的火光从他的双眼中流出,顺着手臂疯狂涌入骷髅的身体,陆曦衣在向它体内注入无物不侵的渊息。 这骷髅和其他活物不同,它的体内并没有生命力场的保护,也许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生命。 而陆曦衣的渊息对没有生命力场保护的存在而言,就是天底下腐蚀性最强的毒液,是一切死物的天敌。 所以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想,如果对着这个家伙注入渊息会发生什么? 滋滋…… 答案显而易见,大量的火光开始从骷髅的躯干上冒出,明明已经进化的比钢铁还要坚韧的骨骼在渊息的侵蚀之下如同一堆遇上烈火的干柴,迅速消减起来。 那原本能不惧一切伤势,迅速愈合的体质在陆曦衣的渊息之下好像遇见了老虎的小白兔,一点反抗都没有,直接屈服认输,任由处置。 滋啦啦…… 骷髅刚刚成型的骨架还没来得及试用,就被这无坚不摧的火光层层剥落,一点点地显露出里面的骨架原型。 这奇特骷髅的一切能力:什么迅速愈合,什么愈战愈勇,在渊息的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再也没有任何体现。 而失去了一切特性的骷髅,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再也无法反抗陆曦衣的侵略,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一点点化作灰烬,融入陆曦衣的身体。 “……” 没想到渊息居然对这种东西这么有效。 陆曦衣心想,虽然这渊息在对付大部分敌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极强的表现,但是在面对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对手时,却总能表现出极高的优先级,当初洞虫的不死身也好,刚才骷髅的无限自愈也罢,都是被这不起眼的渊息所破解的。 也许他从灰烬之地中所得到的真正能力并不是操纵灰烬,而是这无坚不摧的渊息,是这侵蚀一切、腐朽万物的可怕力量。 也许他将来加入灰原之后使用的代号也应该从这方面入手。 不等他进一步细想,彻底吸收了骷髅所化作的灰烬之后,一股奇怪的感觉突然充斥起陆曦衣的心间。 ‘这种感觉……是?’ 和当初在灰烬之地时,他临近进化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的能力要进化了?第二次进化?’ 【凋零月轮】98 反扑 陆曦衣经历过大概两次进化,一次是在灰烬之地刚刚吞噬暴食者死后留下的余烬后;另一次是在现实世界吞噬了千手怪物之后。 每次进化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陆曦衣会失去意识,曾经他周围还有可靠的队友看护,或是身处无人的森林之中,不用担心陷入险境。 如今陆曦衣孤身奋战,还有一个露易丝不知所踪伺机而动,贸然进化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虽然这次进化来的突然,但好在陆曦衣还算有所预料,他迅速藏进一旁的杂草丛之中,蜷缩起身子,利用灰烬在周身开始构建一层又一层的外壳。 这些外壳中流转着大量的渊息,既能大幅度地强化它们的坚韧程度,又能对破坏者加以反击。 很快,陆曦衣便感到四肢僵硬,眼皮沉重,意识在一点点地远离身体。 咔咔咔…… 四周包裹着他的一层层灰烬迅速凝实,化作一颗半人大的灰烬之卵,将其护在中心。 ‘来不及做更多准备,太突然了,希望能快点结束……’ 他知道在远处有两个人类一直在暗中观察,不过他也明白,罗恩和阿卡莎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本来想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考虑其他,没想到这就开始进化了。 视界渐渐缩回体内,一切都暗了下来…… …… “什么情况?” 阿卡莎抻着脖子,却怎么也找不到陆曦衣和骷髅两人的身影。 “刚刚他们还在那里打得你死我活,怎么突然都不见了?” “是黑甲人赢了。” 罗恩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能够看到每个人身后所隐藏起来的气势。 “骷髅应该是被杀死吞噬了,但黑甲人还没有离开,好像还留在附近?” 罗恩站起身,先是小心翼翼地扫视一圈周围,然后轻悄悄地从草丛后面走出来,向着已经寂静下来的战场摸去。 阿卡莎见状连忙跟上,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确定那个黑甲人是你之前看到的佣兵?那是正常人能拥有的实力?” “嘘——” 罗恩回过头把指头压在阿卡莎的嘴唇上,小声道:“不管是不是,转机就在他的身上。” 说完,他不顾阿卡莎一脸的迷惑,迅速窜下山坡,猫腰溜到了刚刚陆曦衣消失的地方。 没多久,他就在一颗树下的草丛中看到了一颗由灰烬组成的椭圆形巨大甲壳。 “这是……?” “这就是那个黑甲人。” 罗恩捏着下巴:“看起来他正在经历一种……蜕变?” 他能够感受到那股独属于陆曦衣的气场正在不断凝聚、酝酿,时刻都有可能爆发出崭新的更强力量。 “那怎么办?我们要在这里等他么?你怎么知道他对我们是好是坏?” “这是个问题……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罗恩回想起他曾在佣兵公会里与陆曦衣相见时的第一面,他能够感受得到,陆曦衣的眼神中有一种令人着迷的光彩,他的脸、他的神态,虽然冷漠,却是充满善意的。 “我们只能相信他了……” 话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嗯?蜥蜴女?她怎么回来了?” 罗恩面色一变,连忙拉着阿卡莎跑向远方,再次多进一丛灌木的后面。 “怎么办?那个家伙还没醒!” 阿卡莎看向不远处那颗一动不动的灰烬之卵,有些焦急。 “不急,先看看情况。” 罗恩冷静下来,决定先静观其变,然后随机应变。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蜥蜴女的身影就渐渐出现在了树林的另一边。 “她想要趁机逃跑?” 阿卡莎皱起眉头,感觉到了某些异样。 “不对,她刚刚一直在附近观察,是朝我们来的!” 只见那蜥蜴女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边鬼鬼祟祟地走向了那颗陆曦衣化作的灰烬之卵。 在确认了周围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她伸手敲了敲灰烬之卵的外壳。 吭吭。 声音很沉闷,显然这东西的外壳十分坚硬。 但同时,它也对露易丝的试探毫无反应。 “真的不动了……” 露易丝犹豫了片刻,面色突然一狠,她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咔! 她突然张开利爪,猛地用力刺在灰烬之卵的外壳上,但却仅仅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露易丝面色不变,再次举起手臂,狠狠地刺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渐渐的,灰烬外壳上的划痕越来越多,甚至逐渐组成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纹。 “不好,她要打开那个蛋!” 阿卡莎摇晃着罗恩的身体,示意他赶紧想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冷静下来……” 罗恩锁紧眉头,看着不远处蜥蜴女疯狂挥动的手臂。 “我们现在露脸就是送死,黑甲人一定还有后手。” 呲…… 一股诡异的气流缓缓从灰烬之卵上的裂缝中吹出,刚刚接触到露易丝的手掌,就让她感到了一阵无力。 露易丝张开手指,看到自己的掌心处居然一点点地开始腐朽。 “……” 她一言不发,继续举起手臂,狠狠地砸了下去。 咔。 灰烬外壳上的裂纹再次扩大一圈。 ‘发生了什么?蜥蜴女身上的气势居然开始减弱了?’ 罗恩睁大眼睛,今天让他感到震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能够直接削弱一个人的气场? 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选择与这个神秘的黑甲人为敌,这样看来,这回应该是有惊无险了。 咔嚓。 露易丝已经有些萎缩的爪子扣进了灰烬之卵裂开的缝隙中,成功掀开了一部分第一层外壳。 她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样,紧接着把爪子伸向了下面的第二层。 咔。 更多的裂纹被逐渐陷入疯狂的露易丝创造出来,遍布在这颗灰烬之卵上。 如果不能在这里杀死陆曦衣,那么死的就一定是她自己,露易丝对此事心知肚明,因此不再有任何顾忌,就连心中的恐惧也无法阻碍她的行动。 这是生命求生的本能。 ‘不好!蜥蜴女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按照这个速度下去……’ 罗恩捏起鼻梁,感到有些头痛。 “那个蛋要撑不住了!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阿卡莎拽住罗恩的衣服,看起来反而比谁都紧张。 ‘确实……蜥蜴女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那种缓慢的削弱短时间之内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没想到这蜥蜴女居然如此果断,真的是狗急跳墙了?她就不怕对方突然醒来?’ “该死……没办法了,我去引开蜥蜴女的注意,你趁机把那颗蛋藏起来。” 罗恩回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地形,之前在心中制定的逃跑路线逐渐被他回想起来。 ‘这蜥蜴女看起来比之前要虚弱了不少,也许我可以……’ 【凋零月轮】99 壁画 “你在贵族学院里应该学过吧?隔空取物的技能?” “学…学过……等等!你真的要?!” 见罗恩好像真的要出去,阿卡莎连忙扯住他的衣服。 “谁?谁在那里?!” 远处的蜥蜴女耳朵一动,一脸凶恶地看向这边,显然两人的声音有些出格了。 “没时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等会儿在山洞里汇合!” 罗恩小声扒开阿卡莎的手,立刻从藏身之地跳了出去。 “怪物!去死吧!” 他大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蜥蜴女就是一发念能爆。 噗!! 蜥蜴女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不等她彻底躲开,大腿处便猛地绽开一朵血花。 “啊啊……” 露易丝躬下身子,只见一把短刃正深深的没入了自己的大腿,打碎了她的股骨。 见对方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罗恩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做出要再次释放念能爆的样子。 “该死……混蛋!!” 露易丝气地咬牙切齿,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被自己彻底剥开的灰烬之卵,面露不甘。 ‘就差一点!!’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放任那个人用念能爆在周围干扰,她是不可能破开这个灰烬外壳的。 “你死定了。” 她低沉地自语着,双手着地,猛地扑向了罗恩所在的位置。 以她的速度,相信这场追逐战很快就能结束。 …… 沙沙…… 过了几秒,阿卡莎悄悄从灌木后面溜出来,望向两人离去的方向。 ‘好像真的跑远了……罗恩,你一定要没事啊!’ 她咬咬牙,迅速从山坡上冲下,跑到灰烬之卵的面前。 “起……” 阿卡莎伸出双臂,皮肤上逐渐亮起青蓝色的纹路。 咔咔。 灰烬之卵抖动着,被一股无形之力托动,缓缓从地面上升起。 一边用念力抹平自己的足迹,一边托举着陆曦衣化作的灰烬之卵,阿卡莎费力地向着不远处的山洞跑去。 快,快! 心脏呯呯跳个不停,好在曾经受到过的严格训练让她坚持住了剧烈的消耗,阿卡莎一路小跑,成功把灰烬之卵带进了那个幽暗的小山洞之中。 山洞之内有些潮湿阴冷,微风徐徐,两侧是深灰色的岩壁,上面攀爬着几缕暗绿色的藤蔓。 这里的空间开始还算宽广,可越到里面,两侧山壁就挨得越近,走到最深处,便只剩下一个可供一人勉强通过的小洞。 呜呜的风声从洞中传出,让阿卡莎不禁感到几分寒意。 她回头看向洞口的方向,阳光被洞顶遮蔽,散射到这里时已经所剩无几,只能勉强看清道路。 而这小洞的另一面却也传来了光线。 “……” 阿卡莎犹豫几秒,还是用力把灰烬之卵塞进了小洞之中。 刚一塞进去,灰烬之卵立刻咕噜咕噜滚出了阿卡莎念能的操控范围,停靠在了更远的地方。 洞另一边的空间看来不小。 阿卡莎咽下一口唾沫,弯下腰,也迎着风钻了进去。 沙沙…… 穿过狭隘的缝隙,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宽敞明亮的岩洞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淡黄色的阳光一缕一缕的从岩洞顶棚的裂口中垂下,落在下面浅浅的水泊上,映出青蓝色的点点光斑。 藤蔓随意地挂在两侧的岩壁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摆。那颗灰烬之卵正静静地停靠在岩壁的一侧,自然地卧进一处小沙坑中。 “呼…呼……” 阿卡莎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渐渐平复了剧烈地喘息声。 幽暗狭隘的小山洞之中,居然别有洞天。 她休息了片刻,便用念能托起灰烬之卵,继续向着洞内走去,那里似乎还有着通往更深处的路。 绕过地上那滩蓝泱泱的水泊,阿卡莎借着头顶的阳光,发现这岩洞尽头居然有着明显的人为加工成分。 墙面不仅被打磨的十分平整,其中心还有一条方方正正的通道,直接穿过山壁,通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她提起警惕,轻轻走到那面墙壁前,伸手掀开挂在上面层层叠叠的藤条。 沙沙…… 展露在她面前的,是一张瘦长的黑色人脸。 !!? 阿卡莎睁大眼睛,她屏住呼吸连着后退几步,这才看清墙壁上那被植被挡住的真容: 那是几幅连在一起的巨大壁画,只由黑白两种颜色涂抹形成,看起来简陋却又震撼人心。 壁画上有不少色块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而剩余的地方所画之物又抽象而离奇,阿卡莎看了好久也没能彻底理解上面所表达的东西。 不过她根据自己以前曾受到过高等教育的基本素养,还是大致猜出了这些笔画所描绘的大概方向:应该是与祭祀、宗教信仰有关。 那些黑色瘦长的线条应该是指众多凡人,他们似乎都在跪拜一道白色的身影,对它表示敬畏,并经常献祭一些…… 献祭的是他们的同类? 阿卡莎眯起眼睛,感到些许不安,一开始吓到她的那张脸,就是祭品那张充满痛苦的表情。 虽然壁画的内容比较老套,但其中所表现出来的细节却让人细思极恐:祭品为什么是他们的同类?画师为什么要刻意描绘出祭品痛苦的表情?为什么里面每个人的身形都是如此扭曲,特意被拉的那么长? 在寂静的岩洞中,阿卡莎不可避免的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浑身一颤。 她回头看向那颗自己一路辛苦搬过来的灰烬之卵,稍微安下了心,那个黑甲人这么强,一定会保护她的吧?应该吧? 现在就是等罗恩来和自己汇合,然后再等黑甲人苏醒了。 阿卡莎在原地坐下休息片刻,但无论她心绪如何辗转,总是感觉心神不宁。对面壁画上祭品那张瘦长的脸就好像一直在充满怨毒地看着自己,让她无法静心。 “见鬼了。” 她骂骂咧咧地起身把被自己撩起来的藤蔓重新放下,遮住了那张大脸之后,果然感觉好了不少。 她又休息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些冷。 呜呜…… 阿卡莎扭头看去,只见壁画旁边那条明显是人为开辟的狭小通道里,正呜呜的传来鬼哭一般的声音,那股风吹到她的身上,不断地带走阳光带来的点点暖意。 这条通道……也是通往外界的? 阿卡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通道的入口: 这东西修建的也着实奇怪,那高度明显超过了任何正常人的身高数倍,就像是给巨人建的一般,可两边之间的距离却又十分狭小,使得整个通道的形状成瘦长的棺材形,普通人进去都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怎么看起来,就像是给那壁画上的那些瘦长人影建的通道呢……?’ 阿卡莎看着这通道的性质,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难道留下壁画和通道的家伙们……真的不是人类? 不,也许只是文化和艺术上的表达形势不同! 她自我安慰着,搬起灰烬之卵想要离那阴风四溢的通道远一些。 【信息扰动】??? 入局 突然,从她来时经过的狭小洞口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在寂静的岩洞中显得额外响亮。 “!!” 是罗恩吗? 阿卡莎仔细聆听那脚步声,越品越觉得不对。 那更像是爪子拍在地面的声音。 ‘好像是那个蜥蜴女!怎么回事?罗恩他怎么样了?我该怎么办?’ 冷汗一下子从她的额头上渗出,阿卡莎环顾四周,一处能够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只有那不断传来幽幽寒风的狭窄甬道能够供她通行。 ‘拼了……’ 她托起灰烬之卵迅速跑到甬道入口前,侧着身子走了进去。但当她想要把灰烬之卵也带进来之时,她突然发现这甬道的宽度刚好比灰烬之卵的最小直径要窄一点点。 ‘不妙……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阿卡莎浑身发抖,心头猛跳,不远处的脚步声已经停下,显然蜥蜴女已经来到了岩洞的小入口处,正在试图钻进来。 这里距离岩洞的开口处并不近,但周围能够阻挡视线的东西不多,蜥蜴女进来之后只要绕着那水泊随便走几步,就一定能够发现她。 咔咔…… 仿佛是感受到了阿卡莎的恐惧,那灰烬之卵突然微微一颤。 “嗯?” 紧接着,在阿卡莎诧异的目光之下,那灰烬之卵的第一层外壳突然碎裂,从本体之上滑落下来,散在地上。 就像是蜕了一层皮,灰烬之卵下面的第二层外壳展露出来,上面还残留着几道刚刚被蜥蜴女砸开的裂纹。 然后灰烬之卵又陷入了静止,继续一动不动,里面的人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 本来以为是空欢喜一场的阿卡莎突然注意到,这蜕了一层外壳的灰烬之卵比刚才要小了一圈,似乎刚好能够通过这狭小的甬道了! 她连忙托起灰烬之卵向里面一探,果然,它尺寸刚刚好,成功滑了进去。 见到这一幕,阿卡莎脸上止不住的露出狂喜,她迅速带着灰烬之卵向着甬道深处挤去,一点点地钻进了黑暗之中。 甬道入口旁的壁画上,祭品那张痛苦扭曲的面孔之中,那双不知何时起一直紧盯着阿卡莎离去背影的眼睛终于缓缓移到原位,看起来就和一张普通的图像没什么区别。 …… …… 视界没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能“看”到周围,但是看到的东西虚幻而又不清晰。 …… 陆曦衣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熟悉的梦境空间之中。 他环顾四周,这里的景象从来没有发生过改变,远处飘渺旋转的星云,脚下凝实的黑暗,还有不远处的一口古井,以及一个人。 那个人曾经是镜花小姐,如今是麻鬼先生。 陆曦衣还记得,以前他回到梦境空间时,镜花小姐经常会像捉迷藏一样从自己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冒出,还有随机的换装,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至于现在…… 陆曦衣看向不远处那蜷缩起来、浑身缠满裹尸布的瘦削人影,有些忐忑地移动了过去。 每次与麻鬼先生的见面也充满了惊吓,因为他永远不知道麻鬼当前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 麻鬼对于陆曦衣的靠近不闻不问,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的到来一样。 陆曦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打扰。他转身来到古井前,像往常一样开始从过往的记忆中提取信息,准备注入井上的木桶中。 “嗯?” 他皱起眉头,突然发现井上的木桶里居然已经有一滩混浊不堪的“液体”状信息了。 ‘怎么回事?我不记得自己曾在这里留下过什么信息……’ 陆曦衣面露疑惑,他左思右想,只回忆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这是谁留给我的?难道和上次一样,也是“另一个我?”’ 虽然最后他没有去阅览,但在灰烬之地里,自己也曾在木桶中留下了过一些没见过的记忆。 这些“液体”,会是“另一个他”留给自己的重要记忆么? 但……为什么? 明明在这个黑域中他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大威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记忆? 陆曦衣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他转头看向麻鬼,但对方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准备把木桶里的记忆先接收一下。于是陆曦衣伸出手,缓缓摸向木桶里的那滩不知名的记忆液体。 “你可做好准备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此举一动,万不可逆,唯有入局。” 麻鬼突然出现在了陆曦衣的身后,他身上布条所画的一只只眼睛明明是死物,却仿佛真的在盯着陆曦衣看。 “……什么意思?” 陆曦衣动作一僵,回头看向麻鬼。 “……无妨,即是水月之人,自有破局之资,是吾多虑了。” 麻鬼沉默片刻,突然席地而坐,不再多言,看那样子,似乎再等待着陆曦衣接受那段信息。 “……” 陆曦衣虽然满心疑虑,却是一点也不想去碰那团信息了。 “按下去,吾等已候多时。” 但听到麻鬼已经这样开口,陆曦衣自知没有回旋的余地,当即一咬牙,把手伸进了那滩陌生的液体之中。 …… 凉凉的,很滑,和普通的水没有什么两样。 …… 【信息扰动】 …… ??? …… 这深邃的甬道不仅狭窄,还幽暗无比,只有少许几缕微光从阿卡莎的头顶垂落,帮她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仅仅只是前进了没多久,便已经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两边是宽大无垠的厚重巨墙,偏偏又相距极近,这对于孤身深入甬道的阿卡莎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心理压迫。 再加上环境昏暗,阿卡莎如今满脑子都是之前在壁画上看到的那张痛苦扭曲的表情。 “该死……这个鬼地方……” 她低声谩骂着,决定之后与罗恩重逢之后,一定要好好数落对方一顿。 可一想到罗恩,结合刚刚听到的蜥蜴女的声音,阿卡莎心中又立刻充满了担忧,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这是一种多么绝望的感受啊。 在连续拐过几个狭窄的直角弯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新的状况。 【凋零月轮】怨灵??? 深入甬道没多久,阿卡莎眼前的空间突然微微一扩,似乎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小房间。 她眯起眼睛,接着头顶从三两道细微裂缝中投射下来的微弱光线勉强看清了整个房间的全貌。 这看起来只是甬道通行过程中一处歇脚的简易小室,总体呈细长方形,其两侧墙壁之间的距离也仅仅只是比甬道要宽个一倍左右,和长度一比,依然显得狭小而沉闷。 左边的墙壁上画有几幅新出现的壁画,右边的墙壁则破损严重,甚至连着下塌了几个大洞,又被层层叠叠的藤蔓所覆盖,根本看不清上面有什么内容。 微风从小房间的另一端吹来,表明路就口在前方。 阿卡莎随意地扫了两眼左面的壁画,准备赶紧继续前进,可突然,她感到了些许的异样,于是便再次仔细看向那几幅模糊的壁画。 第一副壁画所描述的好像是那道白色的影子不知为何飞到天上,化作了太阳。 第二幅讲的是,尽管白色影子已经不在,但人们依然尽心尽力地在一座神庙里供奉着它。 第三幅,也就是最后一幅,很奇怪,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了,那座神庙的样子也变得破败不堪。而原先天上那颗太阳的位置,则被一只向下俯视的血红眼睛所替代。 那只眼睛睁得巨大,就在阿卡莎看向它的同时,它突然微微一动,居然隔着壁画猛地与她遥遥相望起来。 “!!!” 阿卡莎瞳孔迅速缩紧,连忙后退。她剧烈喘息了片刻,再度看向壁画时,却发现哪里有什么血红色的眼睛,一切仿佛都只是自己的幻觉,第三幅壁画的上空那里只不过是一颗在正常不过的太阳罢了。 啪……啪…… 就在阿卡莎有些惊疑不定之时,左手边自己刚刚进来的甬道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轻缓有节奏的脚步声。 是蜥蜴女! 她果然追进来了! 阿卡莎的脑袋嗡的一声空白一片,甬道里的风声很大,自己能够听到对方的脚步声,说明两人已经离的很近了。 ‘该死!我怎么会突然被这破壁画吸引了注意!’ 冷汗止不住的冒出,她连忙扫视四周,心里迅速思考对策。 ‘甬道狭窄,没有周旋的余地,我速度又不如蜥蜴女,继续往深处跑的话一旦被追上,那就是十死无生!’ 心中的恐惧仿佛突然被什么存在给抽离了一般,阿卡莎的内心突然变得平静无比,她的大脑从来没有转得如此之快过。 她回头看向小室的右侧,墙壁坍塌,藤蔓堆叠,还有几个比人还大的破洞,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逃不掉,拼了! 阿卡莎当机立断,迅速掀开那堆藤蔓,带着灰烬之卵猛地钻进了墙壁上的一处深坑之中,然后连忙放下藤蔓,再用念能草草地将它们铺齐。 眨眼间,一人一蛋便消失在了这看似狭小的房间之中。 ……啪……啪。 几乎是前脚后脚,蜥蜴女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小室的入口处。 “……” 阿卡莎屏住呼吸,整个房间中只有呜呜的风声作响。听起来,蜥蜴女好像不知为何停在了小室的入口,一点声音都没有传来。 透过层层叠叠藤蔓之间的缝隙,阿卡莎转动眼珠看向入口的方向,却只能勉强看到一双一动不动,长满鳞片的双腿。 ‘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从外面看得到我吗?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忍着一肚子的问号,阿卡莎终于憋不住气,开始一点点地、轻缓地呼出一口浊气。 啪。 那双腿突然动了,但藤蔓实在是太厚,对于具体的动向阿卡莎根本看不真切。 啪。 声音近了? 她过来了? 阿卡莎缓缓咽下一口唾液,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睁大眼睛拼命从藤蔓之间的间隙向外窥探。 啪。 声音更近了,这一回,阿卡莎终于看清,蜥蜴女确实是走到了自己藏身的坑洞之前。 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朝向自己,而是在关注那些壁画? 呜呜……!!! 就在阿卡莎稍微送了一口气的时候,房间尽头的出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狂风,凶猛的气流贴着两侧的墙壁极速掠动,把挂在上面的藤蔓扯得摇晃不止。 哗啦啦!! 呼……呜呜呜……!!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响彻狭小的空间,仿佛有千万阴兵过境,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随之降低了几分。 遮挡在面前的藤蔓剧烈晃动着,这让阿卡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蜥蜴女好像也注意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她所藏身的墙壁之上。 因为面前的藤蔓被刚刚的大风牵动了层次,如今的阿卡莎反而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蜥蜴女到底在干什么,她只知道对方绝对是停在了自己面前。 “……” 整个房间突然寂静的可怕,就连刚刚突然发难的风声也莫名平静下来,阿卡莎只听得到自己那轰轰作响的心跳声。 沙沙。 头顶传来异动,蜥蜴女好像在拔开这团藤蔓!!! 阿卡莎猛地睁大眼睛,面色苍白如纸,她浑身的念能聚集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呜呜呜……!!! 突然,又是一阵鬼哭般的风声从房间的另一头传来,阿卡莎面前的藤蔓再次疯狂摇晃起来,从不断闪过的缝隙之中,阿卡简直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在这场阴冷的狂风之中,蜥蜴女那长满青色鳞片的身影之后,突然诡异地出现了密密麻麻无数条漆黑瘦长的人影! 就好像,有无数黑色的人影一直在紧跟着蜥蜴女一般,明明刚才它们还都不存在! 震惊于狂风中突然出现的无数道瘦长鬼影,阿卡莎的大脑完全陷入了呆滞的状态,而蜥蜴女露易丝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她自然地放下手中的藤条,转身继续走向房间的另一端,向着出口走去。 而在阿卡莎的眼中,那无数道诡异恐怖的人影则仿佛传说中的怨灵一般漂浮在半空中,紧紧贴着蜥蜴女的后背随着她一同离开,全程无声无息。 “……” 那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听着蜥蜴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再感受甬道中连绵不断的呜呜风声,阿卡莎突然觉得,那风声之中仿佛隐藏着无数轻缓的脚步声,那是这片诡异世界里一直阴魂不散的恐怖邪灵们的声音。 【凋零月轮】苏醒??? 又在黑暗中蛰伏了良久,阿卡莎身上的冷汗早已被风干,只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与倦意。 她的精神在长时间的高度集中之后,已经有些支撑不住,此时房间两侧只有呜呜的风声来回响动,示意危险早已远去。但刚刚见到的那些诡异的瘦长黑影仍然让阿卡莎不敢离开半步。 她突然有种预感,那就是蜥蜴女可能已经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个世界里潜藏的危险可远远不止蜥蜴女一个,而且蜥蜴女很可能只是众多危险中较为底层的之一。 想通了这一点,阿卡莎突然感觉有些绝望,无尽的疲倦涌上心头,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还不能是现在! 大致确定了蜥蜴女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之后,阿卡莎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藤蔓后面钻了出来,顺便把灰烬之卵也托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颗半人高的黑色巨蛋,阿卡莎神色复杂。 要不是为了这个东西,她又何必累成这个样子呢? 希望……算了,一切任其自然吧。 她叹了口气,托着灰烬之卵向着蜥蜴女离开的反方向走去,她要回到岩洞里,与罗恩汇合。 就在她走到小室的入口处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罗恩么? 阿卡莎的精力已经不是那么集中,但蜥蜴女已经从她身后离开,她想不出还有谁能从自己的前面走过来。 她想了想,后退两步,让身后的光线照进甬道,好让自己看清来者是谁。 然后她看见了一张长有青色鳞片的熟悉面孔。 !!!?? 蜥蜴女?! 阿卡莎心神俱震,她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对方前不久刚从这里离开,现在怎么又会从同样的入口再次进来。 她只知道自己完蛋了。 “嗯?” 在她看到蜥蜴女的同时,露易丝自然也注意到了阿卡莎,两人视线相对,空气就在这一刻凝固。 露易丝二话不说,左手一闪,已经抓向阿卡莎的肩头。阿卡莎连忙后撤,同时使出念能爆想要逼退蜥蜴女。 啪! 蜥蜴女的爪子被念能拍飞,整个人前进的势头微微一顿,但也仅此而已了。 糟! 阿卡莎心底一慌,没想到自己已经疲倦到无法瞬发念能爆的地步。她自知已经完全无法与蜥蜴女对抗,于是转身就跑。 “站住!” 露易丝冷哼一声,双腿发力,瞬间便追上阿卡莎,一把扯住她的后领,将她提了起来。 “呃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阿卡莎慌乱地挥动着四肢,恐惧止不住的从心底冒出。 “……” 露易丝看了一眼旁边的灰烬之卵,没有过多理会,而是一把叩住阿卡莎的脖子,将她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叫阿卡莎!我…这里……我也不知道……” 阿卡莎声音颤抖着,她感觉自己的下肢已经失去了知觉。 嘭! 露易丝猛地拉开阿卡莎,然后将她狠狠地撞在墙壁上,再次狠狠问道:“我再问一次,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怎么才能出去?” “咳咳,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在外面散步……然后突然一晕,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阿卡莎语无伦次地回答着,理所当然地避开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外面“散步”。 “……” 露易丝恶狠狠地盯着阿卡莎的眼睛看,仿佛要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 阿卡莎微微侧开视线,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因为她知道,蜥蜴女确实有本事将自己千刀万剐。 空气中的恐惧气息越来越浓厚。 咔咔。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直到一旁的灰烬之卵突然晃动了两下。 “……?” 露易丝转头看向灰烬之卵,眼中露出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 阿卡莎比对方还要迷惑,因为她知道蜥蜴女的目的就是要摧毁灰烬之卵,如今却不知为何认不出这东西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乱七八糟的?’ 这蜥蜴女先是从同一个入口里反复经过两次,又是突然不记得灰烬之卵,这让阿卡莎完全陷入了懵逼状态。 咔咔… 就在这时,灰烬之卵再次晃动了一下,一层薄薄的外壳从上面脱落了下来。 “不说?” 露易丝面露狠色,不知为何,这颗黑色的巨蛋带给自己的威胁感居然比眼前这个女人的还要多。 “那我就毁了它!” 露易丝突然举起爪子,猛地戳在了灰烬之卵愈发薄弱的外壳上,只是第一下,就让它裂开了无数纹路。 “不要!” 阿卡莎绝望地大喊一声,体内突然涌出力量,它们化作念能猛地推开了身前的露易丝,然后顺路托起灰烬之卵,将其用力抛向小室的入口方向。 咔! 灰烬之卵猛地卡在入口的门框上,其外壳上的裂纹终于不堪重负,纷纷化作实质,碎裂脱落下来。 灰烬之卵摔在坚硬的地板上,它的上半部分破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窟窿,微弱的光线照进窟窿,映出里面半张精致的人脸。 那是一双紧闭着的双眼。 “……” 露易丝和阿卡莎同时看到窟窿内的景象,两人心中的想法却大相径庭。 ‘蛋里面孵着的……是个人?看起来还没苏醒……好恶心。’ 露易丝眯起眼睛,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能从一颗蛋里面孵出来,显然她会意错了事实。 阿卡莎则更在意陆曦衣此时的状态,看起来他仍在沉睡,也就是依然没有作战能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露易丝突然抓住一旁的阿卡莎,防止她再次逃脱。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啊?!” 阿卡莎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她脸色古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少废话!再不说我就……” 露易丝举起一只爪子,对着阿卡莎就要挥下去。 …… 可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 阿卡莎先是闭上了眼睛,可等待了几秒,身前的蜥蜴女却突然失去了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举着爪子一动不能动的蜥蜴女。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睁大眼睛,嘴唇微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发生了什么? 蜥蜴女露易丝拼命想要移动,但自己身体却好像不听自己使唤了一般,根本操控不了。 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连忙转动眼珠,看向一旁的灰烬之卵。 在灰烬之卵上面的开口里,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正冷冷盯着一动不动的自己。 在那双眼瞳之中,她仿佛看到了无尽旋转着的火焰漩涡。 【凋零月轮】重逢??? 露易丝停止了行动,在陆曦衣冷漠的目光之下,她被浓浓的恐惧所包围,一动不能动。 阿卡莎一脸讶然地看着攻击到一半就终止的蜥蜴女,又看了看一旁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陆曦衣,总算是大概搞清楚了当下的情况。 没错,陆曦衣及时苏醒了过来,又使用恐惧之种阻止了露易丝的攻击。 刚刚还站在古井前,沉浸于桶中信息的陆曦衣,被本体周围环境突然发生的巨变,和空气中逐渐浓郁起来的恐惧气息所惊扰,从梦境之中苏醒了过来。 他没有去回忆自己刚刚在古井前究竟看到了什么,而是更加困惑于眼前的情景: 阿卡莎和罗恩的出现根本瞒不住陆曦衣的感知能力,他们会和蜥蜴女相对抗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唯独有一点让陆曦衣感到奇怪,那就是蜥蜴女露易丝此时的状态。 露易丝依然是露易丝,这一点没错,就连他之前在对方体内种下的恐惧之种也仍然保留在她的体内。 只是…… 为什么露易丝看起来并不认识自己? 这是十分离奇的,对方仍然保留着对自己的恐惧之心,但因何而恐惧的记忆却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进化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这片黑域已经开始展现出它的特性了?’ 陆曦衣转动眼珠,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卡莎,沉声道:“我已经定住她了,要动手就尽快。” 为了不暴露真实身份,他的声音经过了特殊的处理,不仅与自己的本音差别极大,甚至达到了雌雄莫辨的程度,听起来怪异无比。 陆曦衣的意识虽然已经从梦中醒来,但身体的进化仍然没有完成,不能轻易移动。所以如今只能依靠他人来完成一些必要举动。 “啊?哦……哦哦!” 阿卡莎立刻明白过来,她连忙从身后抽出一把小刀,将它对准眼前的蜥蜴女。 “她……真的不会反抗吗?” 眼神总是对上蜥蜴女那快要喷出火来的双眼,这让阿卡莎十分不安。 “嗯……” 陆曦衣有些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 就在阿卡莎快要下定决心出手的那一刻,陆曦衣又突然补上了一句。 他觉得凡事还是不要保证得太绝对。 “……不管了!” 阿卡莎眼神一凝,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在大佬面前出丑,就要听话,拿出一点果断来! 噗! 就是那么快。 快到阿卡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匕首已经齐根没入了蜥蜴女的眼眶。 没有血液,没有脑浆,甚至没有什么液体溅出,匕首的位置卡得很死。 噗通。 露易丝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立刻瘫倒在地。 刚刚还威风凛凛,凶猛无比的蜥蜴女,现在便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 阿卡莎甩了甩手,后退两步,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杀人就是这种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就好。 她不再多看地上的尸体,转而看向灰烬之卵里一动不动的陆曦衣问道:“你…醒了?” “如你所见。” 陆曦衣依旧缩在灰烬之卵中,紧闭双眼,没有一点想要出来的意思。 “虽然很感谢你们的帮助,但此时并非我能行动的最佳时机。” “呃,你的意思是……”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陆曦衣突然睁开眼睛,温和地看向阿卡莎。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最好尽快离开。” 视界告诉陆曦衣,在这条甬道之内,正游荡着无数难以理解的恐怖。 “不行,我要等罗恩汇合。” 阿卡莎突然开口拒绝,虽然陆曦衣帮助她解决了蜥蜴女,但自己也是为了救陆曦衣才陷入这般田地。而且比起她们现在的安危,阿卡莎更加担心目前音讯不明的罗恩。 ‘罗恩,是之前的那个男人么?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见到阿卡莎再次露出了坚毅的神情,陆曦衣心中愈发的满意。 “至少不要在这里等,我暂时还不方便行动,有特殊情况之前就麻烦你们了。” 说完,陆曦衣重新闭上眼睛,不再多言。一层层的灰烬外壳凭空出现,将灰烬之卵外面的窟窿重新填补完整。 “……” 见陆曦衣重新变回了一颗蛋,阿卡莎顿时哑然。她的心中有一大堆想要说的话,但是又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沉默了一会儿,她重振旗鼓,托起灰烬之卵,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没多久,阿卡莎便回到了外面的岩洞之中,这里还是老样子,安静、平和,与身后幽暗的甬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阳光从天顶的裂口中照射到她的身上,暖洋洋的,逐渐驱散了阿卡莎一身的寒气。 疲倦一重重地涌上心头,她走到墙边抱膝坐下,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阿卡莎头一沉,险些一头仰过去,这让她连忙清醒过来。 “醒了?” 一旁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罗恩?!” 阿卡莎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罗恩就坐在她身旁,而且看起来毫发无伤! “我…我还以为你……!” 她惊喜地大叫起来,一把扑进罗恩的怀里。 “好了好了……” 罗恩笑着拍了拍阿卡莎的肩膀,他突然发现这个一直以来都喜欢逞强的女人居然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睡着了?发生了什么?” 一边安抚着阿卡莎的情绪,罗恩一边担心地问道。 “我…我没睡着!” 阿卡莎连忙揉了揉眼睛,从罗恩怀里坐了起来,她沉默地看着罗恩,眼神变得越来越凶恶,最后突然一拳打在他的手臂上。 “……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泪水从眼中溢出,但她眨了眨眼,硬生生地把它们憋了回去。 “那个蜥蜴女她回来了!还找到了我!你就是这么把她引开的?我还以为你……” “嗯?!这不可能……” 罗恩闻言也睁大了眼睛,他连忙道:“我敢肯定蜥蜴女一直在追我,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我好不容易才摆脱掉她逃回来的!怎么可能会是她先回来?” “什么她先回来……她早就回来了!现在尸体估计都凉了!” 阿卡莎指着甬道的方向,恶狠狠地反驳。 “……” 罗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错愕之情不像有假。 “有点不对劲,你先带我去看看那具尸体。” 【凋零月轮】尸变??? “有点不对劲,你先带我去看看那具尸体。” 罗恩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嗯好。” 阿卡莎见他神情不似有假,立刻收敛起情绪,点了点头。 回想起来起来确实奇怪,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个蜥蜴女好像并不认识灰烬之卵,难道说真的有古怪? 她站起身,示意罗恩跟上。 在路上,阿卡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罗恩,并把她是如何在陆曦衣的帮助下反杀蜥蜴女的过程都说了出来。 罗恩全程皱着眉头,显然也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再次回到幽暗狭窄的甬道,两人迎着呜呜的寒风一路前进,很快便来到了之前阿卡莎所躲藏着的小室。 走进小室,阿卡莎突然面色一变,她环顾四周,焦急地搜寻着狭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罗恩见状有些疑惑:“怎么了?” “不见了!蜥蜴女的尸体不见了!我敢肯定她就是死在这里!” “什么?” 罗恩闻言并没有像阿卡莎那样震惊,毕竟他对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一个详细的认知。 “你确定她被你杀死了?” “我确定!我甚至搅烂了她的脑浆!我敢肯定那个家伙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阿卡莎感到阵阵抓狂,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才杀死的蜥蜴女!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冷静,也许她真的死了,只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带走了而已。” 罗恩听着耳边不间断的鬼哭般的风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想,这里的活物可不止我们一个。那个黑色骷髅就是在山洞里出现的,不是么?” “……” 阿卡莎回头看向面色平静的罗恩,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你说得对,是我着急了,但…” “嗯,我理解,不过我们也没必要那么紧张了,看,蜥蜴女已经死了,她的另外两个同伙大概率也已经被这位黑甲人所解决,也就是说,我们此行的目的达成了!我们的复仇成功了!” 看着阿卡莎焦虑不安的小脸,罗恩突然笑了起来:“接下来我们的目的就很简单了,那就是活着回去,然后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被罗恩乐观的情绪所感染,阿卡莎闻言也终于渐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已经做了那么多的计划。” “嗯。” 罗恩微笑着点点头,眼神落在了一旁的壁画上。 第三幅壁画上空所描绘的始终是一个圆滚滚的白色太阳,阿卡莎第一次所见的猩红眼珠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幻觉。 看完壁画,罗恩扫视整个房间,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它的尽头。 “对了,我问一下,那个方向……是通往哪里的?” 良久,他终于指向阿卡莎的身后,忍不住提问道。 “嗯?那里?我没去过。” 阿卡莎转身看向这个房间的另一端,也就是它的出口,摇了摇头。 阴风就是不断从那个方向灌来的,回想起来,之前蜥蜴女第一次经过这里时就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的,而且身后还紧跟着一堆不可名状的东西。 “我感觉……那里似乎很熟悉。” 罗恩皱着眉头抚摸起自己的下巴来,每当陷入沉思,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做出这个动作。 见到陆曦衣之前,他还留着一下巴的络腮胡子,手感很是不错,抚摸的时候总能让自己才思泉涌。不过现在已经全部剃掉了,这也让罗恩看起来比以前年轻帅气了许多。 “我有直觉,那个方向很可能和我们能否出去有着直接关系。” 罗恩眯着眼睛,缓缓开口。 “真的?那太好了!” 阿卡莎对此深信不疑,这么多年来,罗恩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那么,我们过去看看?” 罗恩挑起眉毛询问阿卡莎。 “现在?我是说,我们不等他醒过来吗?” 阿卡莎睁大眼睛,指了指一直被她随身携带的灰烬之卵。 “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嗯,确实……” 罗恩点点头,刚想同意,就被另一段听起来极为怪异的声音打断了。 “继续前进,此地不宜久留。” 灰烬之卵里居然传出了声音。 “啊…原来你醒着啊?” 阿卡莎好奇地摸了摸灰烬之卵的外壳。 “我只是不便行动,无妨,继续前进吧。” 灰烬之卵里面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奇怪。 “既然大佬都这么说了……” 罗恩耸了耸肩:“那就前进吧!” 于是,两人一蛋开始沿着幽暗狭小的甬道继续前进,向着它的尽头走去。 …… 房间另一端的甬道并不是很长,没过多久,一行人就看到了前方来自通道尽头的光芒。 顶着逐渐暖起来的风继续前进,离开甬道的那一瞬间,两人眼前豁然开朗。 “呼……” 终于从狭小得可怕的空间中得到解放,两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大口气。 外面的阳光依然安静地垂落在地面,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峡谷,而他们的位置,正是山脚之下,峡谷的最低端。 外面的风并不大,但一旦进入了身后狭小的甬道,气流就会立刻变得凶猛起来。 而在两人的面前,就在不远处的山崖底下,一道坐在地上的人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那道人影正对着甬道的出口,背靠身后的岩壁,歪斜着脑袋,一动不动,远远看上去似乎身上沾满了血迹。 “那是……” 阿卡莎和罗恩同时眯起眼睛,感到那道人影似乎有些眼熟。 他们缓缓走进,直到对方的样貌彻底清晰地展露在两人面前。 “啊……” 看清了眼前之人之后,阿卡莎突然捂住嘴巴,恐惧、恶心、焦虑等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罗恩则是皱起眉头,立刻看向四周。 一片荒芜的死寂峡谷之中,入目所及没有一个活物。 而跌坐在两人面前,一脸死相的,正是不久前还在追杀他们的——蜥蜴女! 也正是明明早已经死在甬道里,如今尸体却出现在这里的蜥蜴女。 阿卡莎注意到,这具尸体的双眼完好无损,根本没有被一把匕首刺穿过眼眶的任何痕迹。 而它的真正死法也极其怪异,蜥蜴女的整个下巴连着皮肉与喉咙,被一同撕扯了下来,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谁的力量能够大到,把蜥蜴化的露易丝这样虐杀? 而且,从蜥蜴女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之中,两人看到的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或是不甘,而是满满的…… 喜悦? “这到底是谁干的……” 细思恐极。 【凋零月轮】祭坛??? 两人站在蜥蜴女凄惨的尸体前,双双陷入了沉默。 “这是……你干的?” 看着蜥蜴女那鲜血淋漓的脖子和不知所踪的下颌,罗恩扯了扯嘴角。 “不,不是她……” “什么?” “她不是我杀死的那个蜥蜴女……我是说,她的死法不对劲!” 阿卡莎声音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么?我怀疑这里不止有一个蜥蜴女。” 罗恩闻言挑起了眉毛:“哈?你是认真的?” 阿卡莎瞪了他一眼,闷闷道:“这样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一个蜥蜴女与黑甲人为敌,另一个却不认识黑甲人。一个在甬道里死于我手,还有一个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里。”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一定是这样,一共有两个蜥蜴女!” 阿卡莎肯定地说道,心中已经想象出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 罗恩抚摸着下巴,没有说话。直觉告诉他真相远没有阿卡莎所说的那么简单,但是自己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去反驳。 倒是阿卡莎自己,又脑补出了很多可能性:“等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蜥蜴女的同伙会不会也不止两个?她们是灵魂转生?还是说其实是两个人,只是长相相同?” “……好了好了,这些都不重要,当下我们最应该考虑的是,该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罗恩无奈地打断了阿卡莎的胡言乱语,他指了指他们的左右两侧:“现在有两个方向,我们该怎么选?” 阿卡莎闻言望去,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一条长长的峡谷脚下,前后都是高耸着的陡峭山崖,只有两侧有路。 身后的山崖底有一条高高的狭缝,正是两人刚刚走出来的甬道出口。 她抬头仰望天空,那颗圆滚滚的苍白太阳仍然静止于苍穹的最顶点,仿佛一直没有移动过。 “这见鬼的太阳难道就不会变个角度?” 阿卡莎抱怨道。 “这反而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我们可能很长时间之内是遇不到可怕的夜晚了。” 罗恩耸耸肩。 “是是是……你的那什么直觉呢?它能不能带给我们什么好消息?” 经过刚刚的一顿休息,阿卡莎明显恢复了不少精神,再加上成功与罗恩汇合,她也终于放松了不少。 虽然待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仍然让她浑身难受。 “我的直觉也不是时时刻刻,说来就来的,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岂不是无敌了?” “……” 阿卡莎反复观察了一番左右两侧的风景,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最终,她觉得为什么不问一问神奇的灰烬之卵呢? “大佬?你觉得我们该往哪里走啊?” 她抚摸着灰烬之卵的外壳,好像这样能够有助于陆曦衣听到她说话一样。 “……我建议向右。” 一个闷闷的声音从灰烬之卵里面传出。 “哎?为什么啊?” “地上的血迹向左延伸,那里可能有危险。” “嗯?” 两人闻言连忙再次细细打量起地上的血迹,可他们怎么观察,也没有看出到底那里偏向左侧了。 “既然大佬都发话了……” 罗恩和阿卡莎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 “那就向右吧。” …… 选定了方向,两人一蛋一路向右,迎着微风顶着骄阳,在曲折的峡谷底部行进起来。 要不是刚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此时的悠闲就像是在郊游一样值得享受。 前进了没多久,迎面的微风渐渐收敛,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处,一栋奇怪建筑的一角伸出了峡谷。 两人见状连忙靠近,走过拐角,一座高大无比的建筑突然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座建筑物的艺术风格十分奇特,整体呈不协调的狭长型,两人一眼就看出,它是和之前甬道的建造者属于同一种文明之下的产物。 乍一看有六七层楼那么高,但仔细一看,也仅仅只有三层而已,只是每一层都建的极高,仿佛不是为了人类而设计。 除了陆曦衣,其余两人皆被这壮观的建筑所震慑,哪怕是在繁华的柏斯太尔,这样高大有型的建筑也并不常见。 只可惜,它看起来明显已经荒废多时,不仅高大笔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藤蔓,光是肉眼可见的断壁残垣便可以体现出它此时的破败。 “怎么办?要进去看看吗?” 阿卡莎扭头看向罗恩。 “不……我能感觉到里面所潜藏着的巨大危险。” 罗恩摇摇头,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虽然危险,但似乎又和我们能否离开这里直接挂钩。” “……” 陆曦衣在后面静静地听着,他之所以任由罗恩带路,正是因为他相信对方身上的那种特殊天赋。 和蜥蜴女露易丝一样,这个罗恩明显也异于常人,之前陆曦衣不直接杀死蜥蜴女的原因便是对方对黑域的亲和力明显高于普通人,如果能够与她合作,那么这次离开黑域的过程将会轻松无比。 如今虽然不得不杀死蜥蜴女,但是既然有了罗恩,那么一切的计划还可以继续顺利进行。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十分明了了,探索这座建筑,然后回到现实,就是这么简单。 陆曦衣作为一名域使,已经得到了灰烬之地的承认,那么现在的他在这个黑域就像是来进行外交一样,本就不会被怎么为难,如今再加上罗恩的帮助,简直如虎添翼。 “……唔,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不太对劲,你看这个建筑是不是有点眼熟?” 阿卡莎听到罗恩的话,立刻就有了反应。 “是不是有点像之前壁画上那座祭坛?” “嗯……确实,但……” “但是壁画上的人物比例明显错了,谁也想不到,那个看上去只有半人高的祭坛居然是这么大的一座建筑。” 罗恩闻言,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这么一看,确实说的通。那么,这里可能就是那个献祭活人的地方?” “是的。” “……” 献祭活人? 一旁的陆曦衣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不过他看到的更多,所想的也就更深。 之前在甬道里四处徘徊的亡魂,光是在壁画附近就有那么多,要是在这祭坛,那会不会更加棘手? 对付这些玄乎的魂灵,陆曦衣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况且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白色身影,那又是什么东西? 【凋零月轮】朽??? 站在峡谷底部这个高大的怪异建筑面前,罗恩和阿卡莎达成了共识,他们停下脚步,干脆直接在破败的祭坛外修整起来。 穿越到了一个如此奇异的世界,这对两人来说都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奇妙体验,而如今前进了这么远的路途,他们早已身心俱疲。 阿卡莎只是打了一小会儿的盹,罗恩也一直在紧张地奔波,没有停息。 在面对新的挑战之前,他们认为自己有必要先调整一下状态。 当然,更重要的是陆曦衣还没有彻底解放,这个神秘强大的黑甲人才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开始交流起来。 “……哎?你饿不饿?” “不饿,怎么了?” “我也不饿……这很奇怪,要是平常我早就想吃东西了。” “那是因为,你们正在被这里缓缓改造。” 一旁有声音突然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罗恩和阿卡莎连忙转头,看向身边的灰烬之卵。 只见一道接着一道的裂纹正在从灰烬之卵的外壳上向四周蔓延,顷刻之间便遍布其周身。 “啊……” 两人睁大眼睛,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 咔嚓… 咔嚓…… 裂痕越来越大,随着灰烬之卵的一阵抖动,一道黑色人影逐渐从其破碎的外壳之中站起。 灰白色的长发散落在周身,灰烬碎片从他光滑的外甲上不断滑落,阳光照射在上面,映出灰暗色的光晕。 陆曦衣,终于彻底完成了他的进化。 “你……” 阿卡莎看着身材匀称身着轻甲的陆曦衣,心跳加速,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罗恩也是如此。 刚刚完成进化的陆曦衣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太重了,就和他当初突然降临,惊走蜥蜴女,杀死黑骷髅一样,与刚刚的灰烬之卵形象差别实在是有点大。 呲…… 陆曦衣的灰烬面罩底部喷出两道气流,将他体内的浊气进行了一番代换。 终于……完成了。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焕然一新的力量。 除开上升了一大截的身体素质,此次进化对他最大的提升便是灰烬结构的整体优化。 以前的陆曦衣操控的仅仅只是柔软飘飞的灰烬而已,除了可以自主成型的灰烬手臂,只有当他向其中注入渊息,灰烬之间的连接才会变得紧密,构建出来的武器也好,防具也罢,才能具有坚硬的性质。 而现在,他又进化出了新的灰烬结构:骨。 如此一来,哪怕不注入渊息,他也能直接构建出骨骼一般坚韧的灰烬,这大大提升了他的各方面能力。 吭吭。 陆曦衣伸出左手,轻轻敲了敲胸口全新的灰烬骨甲,听到了厚实沉闷的敲击声。 如果说之前的灰烬铠甲只有塑料一般的质感,那么现在的灰烬骨甲则有着金属般厚重坚韧的材质,如同昆虫的外骨骼,将他安稳地保护在里面。 有了这样完美的外甲,要是让他重新参与一遍曾经发生过的战斗,怕是想受伤都难。 也许只有近距离的全力念能爆,才有可能破开他的这一层防御。 “你……可以动了?” 这时,在一旁憋了半天的罗恩才终于冒出一句话。 “嗯,抱歉。” 注意到两人的窘境,陆曦衣连忙收敛自己的气场,解开了面罩的封闭。 随着面罩的飘散,里面陆曦衣有些锐利的双眼显露了出来。 当然,为了隐藏身份,他仅仅只露出了自己的上半张脸,鼻梁及以下的部位仍然被一面特殊的口罩所封闭,这灰烬口罩构造巧妙,不仅能够过滤有害气体,还能够改变他的声音。 此时的陆曦衣浑身上下全被骨甲所包裹,只露出了自己的双眼。一头灰白色的长发,还有那金黄色流动着火光的眼瞳,与之前的黑发黑眼相差极大,就连罗恩也有点不敢肯定,眼前的黑甲人与佣兵陆曦衣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陆曦衣,就是黑甲人。他们有着同样的锐利双眼,而其中的眼神又是那样的柔和,只要被其注视着,就会有一种安心感油然而生。 “感谢你们的守护,现在我已经完全恢复了。” 听到陆曦衣温和的语气,罗恩和阿卡莎两人立刻感觉心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听起来对方并不是那种傲慢无礼或是残忍无情的强者,至少他对自己二人还是非常温和的。 本来两人在陆曦衣面前还有很多拘谨和自卑,如今听到对方先是道歉又是感谢,言语神情之间完全没有瞧不起他们的地方,他们立刻就觉得亲切起来。 “不用谢不用谢,那个,请问我们该怎么称呼您呢?” “你们可以叫我……” 陆曦衣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名字,但其中最符合自己能力与当前身份的,就只有一个: “朽。” “朽……是吗?好奇怪的名字……” 陆曦衣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以灰原域使身份行动时,都以这个假身份作为掩护,这不仅能够保护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加入灰原行动的必要前提。 朽、陆曦衣,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身份,一个是隐秘组织“灰原”中的一名域使,另一个则只是一名战斗手段有些奇特的普通佣兵。 “那么,朽,你刚刚说我们正在被这里改造?那是什么意思?” 罗恩在一旁点点头,指出了刚刚朽所说之话中的重点。 “字面意思,你们的身体正在被这里的环境改造成更加有利于它存在的形态。” 朽言简意赅,他虽然待人温和,但也并不爱好过多言语。 “你是说,这里的环境是活的?它在主动改造我们的身体?就像那蜥蜴女一样?” “可以这样理解,而我的目的就是消减这个地方。” “摧毁这里?我们该怎么做?” 听到朽透露出自己的目的,罗恩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 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罗恩的反应有些诧异,也有些满意,他没想到这个罗恩明知道这里的可怕之处,居然还立刻抛下了逃离这里的念头,转而打算帮助自己。 不错,看来救下他们是正确的选择。 “想要消减这里,我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朽扫过眼前两人,看向他们身后那座高耸着的祭坛,其含义不言而喻。 当然,他所说的消减,是指在现实世界的帮助下将这片黑域彻底排斥出去,而不是真的毁掉一个黑域。 【凋零月轮】探索??? 朽完成进化时,两人已经休息的差不多,如今一番整顿之后,三人决定直接前往祭坛内部,一探这个世界的究竟。 站在祭坛那狭长的入口前,朽驻足仰望,只感觉一股不详之气纠缠于此,久久不散。 这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低下视线,他一边沉吟着一边带头走进祭坛。 祭坛的一楼,碎裂的墙壁和杂乱的藤草遍布其中,朽走在破败的甬道里,地听和空响同时发动,整个祭坛的地形情况顿时了然如心。 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危险。 很快,他们停在了甬道右侧第一道开门处。 从狭窄的门口向里面望去,可以看到它是由两三个小房间相互连接形成,里面空空荡荡,什么特殊的东西都看不到。 “进去看看?” 阿卡莎小声提问。 “……” 朽没有回答,直接一脚踏进了这个狭长的小房间。 第一块空间里确实什么都没有,朽继续深入,迈进了第二道门槛。 此时的景象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其中最醒目的要当属左侧墙壁上挂着的那面铜镜。 一面镜子? 朽再度环顾四周,心头有些异样,镜子在恐怖故事里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过那面铜镜,齐齐地向上面看去: 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它已经理所当然的模糊到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看着镜面上那模糊的人影,朽稍微感觉有点奇怪,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 穿过挂有镜子的房间,三人终于来到最里面的房间,这里面依旧空荡简陋,最里面连着墙壁上修建了一个蓄水池一样的东西,当然,里面是干涸的。 右边的墙壁上开了一条长缝形的窗户,外面的阳光可以很好地散射进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借着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的自然光,三个人的注意力全部被蓄水池上方墙壁上的一道诡异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个…… 很难去说明它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纯白色人形生物被拦腰截断,只有上半身的样子被挂在了墙上。 但它显然并不是真的人类,从那腰间的断口处流出的也不是血液,而是一缕缕纠缠交错的白色菌丝,它们从人形上半身与墙壁的交接处向四周蔓延攀附,像是爬山虎一样牢牢地抓在了墙壁上面。 更加诡异的是,这东西看起来还是活的! …… 左侧墙壁上的菌丝缓慢无声地一根根缩回它的体内,而右侧的菌丝则不断地延伸扩张出去,让这个人形生物一点点地缓慢向着右侧的窗户方向移动过去。 不仅如此,它的人形上半身也在一点点地挥动着手臂,随着整体的移动而改变姿态。 整个过程缓慢而安静,这个半人形的菌类生物如同上帝所创造出的艺术品,一点点地伸展着它那奇异的肢体。 “这是……什么啊?” 阿卡莎捂住嘴巴,尽管这生物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性,但仍让她感到头皮发麻,这样超出人类认知的生命真的存在吗? “不知道,但好像没有什么危险。” 罗恩眯起眼睛观察起这个奇异的生命,在它身上几乎看不到什么隐藏的气势,对方就像是一朵人形的蘑菇,只不过会自主移动而已。 就在他们还想要多观察一会儿时,所有人的耳边都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啪嗒… 罗恩猛地回过头,看向房间的门口,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经过一样。 阿卡莎也随之望去,可她什么也看不到。 啪嗒…… 又是同样的声音响起,只不过这一回清晰响亮了不少。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光着湿漉漉的脚掌踩在地板上一样,而且还在一步步的接近他们。 啪嗒…… “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阿卡莎莫名感到一阵压抑,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步步踩在她的心头。 她扭头看向罗恩,却发现对方好像看到了什么惊人之物一样,双眼睁大、面色苍白。 注意到阿卡莎的视线,罗恩这才有些缓和过来,他不自然地回应道:“听,听到了。”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看到对方额头上出现的一层虚汗,阿卡莎心生疑虑,但四周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她也就暂且信以为真。 再看向朽,那个神秘的家伙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面色如常,眼神之中看不出半点慌乱。 “走吧,去别处看看。” 朽开口道。 “呃,好。” 阿卡莎点点头连忙跟上,罗恩也一边口头应付着,一边失魂落魄地走在最后面。 回到之前挂有镜子的房间,朽再次来到铜镜面前,他看着镜面上模糊的倒影,越看越是觉得奇怪。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盯着镜子里那个身披长袍的人影看去,镜子里的倒影也在凝视着他。 ‘不对,这个人影不是我?’ 朽突然醒悟,自己此时是身着黑色骨甲的战士,而不是镜中那个模糊不清的瘦长人影。 这明明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但奇怪的是他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随着朽的幡然醒悟,再向铜镜望去时,里面的诡异人影却已经悄然消失,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觉,刚刚只是他太紧张了。 “……” 离开房间前,朽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那面铜镜。 一切都很正常。 …… 就在朽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面镜子上时,罗恩也遇到了自己的难题。 “……” 他用余光观察着身旁那道诡异的瘦长黑影,胆战心惊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道黑影就突然从房间里出现,并且一直紧跟着自己。 更加诡异的是,罗恩刚刚已经确定下来,除了自己居然没人能够看到这具黑影! 他曾不止一次向阿卡莎和朽发出过暗示,但事实证明,这诡异的东西只有自己能看得到。 罗恩猜测这可能和自己那奇特的天赋有关,发现了这一点的他知道自己如今更不能暴露出天赋的异常。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问题是,这东西似乎已经发现了他的特殊之处,正在一点点地靠近过来,马上就要搭上他的肩膀了! 怎么办? 怎么办! 阿卡莎? 朽! 谁能救救我! 草! 【凋零月轮】黑影??? 感受着身后那个一点点靠近过来的黑影,罗恩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吹在自己肩头的感觉。 他求助般看向走在自己前面的阿卡莎和朽,可这两个人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依旧自顾自地探索着祭坛的第一层。 “不错……你的资质我很满意。” !!! 耳边突然传来的阴森声音直接把罗恩吓得一激灵。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那黑影之中也有一张瘦长的白面正在注视着自己。 “不必惊慌,你可以在心中与我交流。” 那道阴森的声音耐心指导着。 “……心中?是这样?你能听到吗?” “是的是的,乖孩子,继续说,我听得到。” 黑影的声音虽然听起来阴森可怕,但语气却十分慈祥。 “那个…请问你是什么东西?” 毫不犹豫的,罗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一个迷失的可怜魂灵罢了,被邪恶的诅咒困于此地,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安息。” “你被困在这里了?” “是啊,这里曾被下过诅咒,只有像你这样有资质的人才有可能救我出来。” “像我这样?你是说,我能救你出来?” “没错,这就是我找上你的原因,你拥有极为独特的天赋,能够看到我就是最好的证明,也只有你你能够帮助我,让我获得解脱。” “……”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罗恩已经就猜出了对方的目的,但他的心中仍然有些犹豫。 “如何?孩子,你愿意帮助我么?” “我该怎么做?” “哈哈,很简单,只要破坏掉这座祭坛的核心就行,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这里,你要去的地方就在三楼。” 黑影的语气有些急促起来,听起来真的和那些渴望得到自由的囚徒们没什么两样。 虽然疑点重重,但他并没有听出什么恶意,只感受到了黑影满满的真诚。 “帮助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罗恩没有急着去答应对方,他不可能随便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好处?你是在和我这个可怜的灵魂索要奖赏么?我没有杀死你,也许就已经是最大的好处,要知道,你的尸体对我一样有效!” 黑影突然一阵抖动,语气中的慈祥尽数收回,只剩下森然冷意。 “……” 罗恩咽下一口唾液,不敢出声。 “不,等等孩子,原谅我的无理,我只是太过于急切,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说吧,你想得到什么回报?我虽然能做的不多,但我知无不言。” 见到罗恩害怕的样子,黑影的态度猛地一转,似乎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恳求他的原谅。 “说吧……孩子,快说!不然我杀了你!” 不等黑影把话说完,它的语气便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威胁着罗恩把他的要求说出来。 罗恩一个激灵,连忙在心中把自己的问题想了出来: “……你,您知道该怎么从这里离开,回到我原本的世界么?” “原本的世界?”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答复道:“嗯……确实,你身上有着不属于这里的气息,你的确来自外面的世界。” “……您知道?” “我不能保证,但我知道相似的传说……月色盈天之时,万物失衡之刻,那便是你们离开这里的最佳时机。” “呃……您是说要等到晚上,月亮出来之后?” “晚上是什么意思?晚上就会出现月亮么?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别问我!但是!不过……想必你也发现了,这个世界只有太阳,它永远高悬于苍穹之巅。我从未见过月亮,那在这里只是一个传说。” “……太阳落山就是夜晚,那个时候月亮就会升起。” “我已经说过了!抱歉……或许在你们的世界里月亮并不少见,但这正是两个世界的不同之处,这里没有你所说的晚上,也没有月亮。” “……” 罗恩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他已经对黑影的反复无常有点适应了,但依旧无法想象没有夜晚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那种事情真的存在么?!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这里的太阳确实自从他见到起就没有移动过位置,一直高悬于天空的正中间,一动不动。 “照您这样说,我们是不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说过了么?我没有说过!可以?是的,虽然我没有见过月亮,但我知道办法能让太阳消失。” “……让太阳消失?” “没错,那样就会让这个世界进入夜晚,传说中的月亮就会升起。” “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其实这个祭坛便是为了维持太阳运转而建立的。如果你能够解除封锁这里的诅咒,那么它就会变得更加不稳定,届时便可以终止它的运行,将月亮释放出来。” 听着黑影渐渐变得耐心温和的讲解,罗恩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恐惧,转而主动提问起来:“您确定这是有效的?” “我说过,孩子,我无法保证它的效果,但这绝对值得一试,不是么?” “……” “如何?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的选择是什么?其实我们的目的并没有什么冲突,甚至可以说是一致的。” “好!我答应你!诅咒的核心是在第三层,对么?” “对,就在那里!……抱歉,我太开心了,我已经被困了如此之久,就连对时间的概念也已经彻底迷糊不清,我实在是太渴望得到安息。” 黑影身上的光晕猛地一阵闪烁,就如它自己所说,它实在是太急切了。 “没事,冷静,我会帮您的。” “当然,当然,我的孩子,我没一直都是那么的相信你。” “……” 罗恩没有回话,他仍然无法相信这个诡异的黑影,直觉告诉他对方说的没错,但肯定也对自己不怀好意。 ‘该怎么办?要把这个发现告诉朽吗?但是那样的话我会不会陷入危险之中?’ 一边好言安慰、稳定着黑影的情绪,罗恩一边飞速运转大脑,企图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要不先去三层看一看?说不定朽能够看出什么端倪? 【凋零月轮】图穷匕见??? 在黑影的不断威胁之下,罗恩花费了好一番口舌,以自己的直觉为理由,终于成功说服了朽和阿卡莎,让他们相信祭坛的核心位于第三层。 没有办法,这诡异的黑影不仅掌握着自己的生命安全,而且还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罗恩也只能暂时妥协。 希望它所说得都是真的…… 于是,在黑影地不断催促下,罗恩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其他两人越过二楼,直奔祭坛顶楼——第三层。 …… 一路踏着高得出奇的台阶,三人终于爬上了祭坛的顶层,站在楼梯口,入目所见的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两侧被一根根竖直细长的石柱所夹,石柱外是一片敞开的空间。 来自外界的自然光从石柱之间的缝隙中穿插而出,铺在三楼正中间的通道里,形成了一道道条纹状的光“栅”,一路通向通道的最深处。 而在这条狭长通道的最里面,摆放着一台王座,上面坐着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 远远望去,那道身影一动不动,似乎早已经没有了生息,只剩下一具躯壳。 “那是什么?” 罗恩皱起眉头,他在那道身影上感受到了不详的气息。 “那便是一切悲剧的源头,不过不用担心,那家伙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黑影站在他身后,语气有点唏嘘,它的精神也前所未有地平静起来。 “好了,那便是我们的目标,走过去,把你的血液滴在上面,一切就结束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不过剩下的都由我来完成,所以你要做的就只有这些。” “……” 罗恩向前走了两步,但心中却有些退缩。 一切都变得越来越不对劲起来,黑影的精神突然恢复了正常,而他却反而愈发的不安。 滴血什么的,听起来似乎十分危险,而且这个黑影的状态也非常可疑,把它放出来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黑影一直在威胁自己,但却从来没有表现过它的真实实力,到底要不要以身犯险,还是说这个黑影只是外强中干? 罗恩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个决定很有可能会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生命安危,而他又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只能任由黑影摆布。 怎么办?要不要上?或者,先试探一下? 想到这里,罗恩渐渐放慢脚步,开始环顾四周。 两侧高耸的石柱上面镌刻着很多意义不明的纹路,和壁画不同,他根本看不出什么线索。 这座祭坛明显已经荒废了许久,不仅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也都被彻底抹除,只剩下残破的墙壁和泛滥的杂草。 这说明,曾经使用这里的人们很可能是自主撤离,所以才会这么干净。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又会在第三层,这个如此重要的地方留下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如此长时间的荒废,就连墙壁也都不堪磨损,为什么这个人的身体依旧能够保存得如此完好? 罗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一个接着一个想法从他的心中不断涌现。 “……你在犹豫什么?” 黑影突然从身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询问。 那声音,听起来阴森而充满怨气,让人止不住地起鸡皮疙瘩。 “继续走啊,目标就在前面……你在犹豫什么?” 罗恩心脏呯呯直跳,他缓缓向前迈出一步,同时不断地安慰自己:‘稳住,稳住……这个家伙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么可怕,它只是在虚张声势……它只是在引诱我……’ “你是不是反悔了?得到了我的好处,却又打算言而无信?你是不是不打算帮我了?” 黑影漂浮在罗恩的身后,句句紧逼,它的面目逐渐变得狰狞起来,罗恩的举动所代表的意图已经如此明显。 “我……” 罗恩紧张无比,他不断地左顾右盼,试图引起旁人的注意。 “怎么了?罗恩?” 阿卡莎凑过来,有些关心地看着他。 朽也缓缓走了过来。 “……” 罗恩张嘴想要说话,但他喉咙突然一窒,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想做什么?你想把我们之间的秘密告诉他们?” 黑影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罗恩的脖颈之上,语气低沉。 “没必要,孩子,把血涂在那具身体上面,一切就结束了。我会得到解脱,而你们也会回到最初的原点,快去做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罗恩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强笑着对阿卡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带头走向通道尽头那台王座。 朽和阿卡莎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随着一点点靠近王座上的身影,罗恩心中的不详感越来越重,他也不得不露出一丝苦笑。 试探结束了,黑影所说是真的,至少它真的可以随时致自己与死地。而罗恩却只是能够看见对方,就连触碰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反击。 事情的真相也大概被罗恩所分析出来,这黑影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可怜的迷失魂灵”,而是一个在这里守株待兔的邪恶魔鬼! 王座上的那具尸体可能就是上一个被引诱至此的受害者,而现在,轮到他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这黑影早就拥有着可以直接杀死自己的力量,为什么要在这一路上又是威逼又是欺诈的,将他一点点骗过来? 是它无法独自完成一切,还是说这家伙其实也有所忌惮? 而自己的生机,是否就隐藏在这些细节之中? 想到这里,罗恩立刻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黑影。 “你一直在骗我,对吧?那根本不是破坏诅咒的方法,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诅咒。” “……” 黑影也停了下来,那苍白狭长的鬼脸直勾勾地盯着罗恩的双眼。 “你既然早就能杀了我,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恐怕这其中有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吧?” 黑影听着罗恩的分析,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所以呢?可怜的孩子,至少你们的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它伸出手,轻松穿过罗恩的胸膛,握住了他的心脏。 “如何活下去,这才是你应该考虑的东西。” “……” 罗恩咬紧牙关,感到一股股阴冷的气息正在渗入自己的胸膛,他知道黑影说的没错,如果自己不配合,那便是必死无疑。 但他也在赌,赌这个家伙它不敢杀自己! “你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吧?你舍得杀了我?” 罗恩不进反退,又向着来时的方向后退了一步。 “放了我们,我……” “哈哈哈哈哈哈!!!” 见到罗恩的举动,黑影突然发疯似的大笑起来,然后又猛地睁大眼睛,双眼之中满是怨毒与狠辣。 “好,很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你还不明白,我手里不仅仅有你自己的命?” 一边说着,它一边将无形的手臂伸向不远处的朽,语气森然。 “敢反抗我,首先死的,就是他们!” 罗恩睁大眼睛,心中充满了不甘。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 然而就在黑影的手即将触碰到朽的前一刻,对方突然一个侧身,“恰巧”躲过了它的袭击。 “……” 黑影伸手的动作僵在原地。 朽缓缓低下头,平静的目光与它刚好对上。 就好像他早已经注意到了黑影的举动。 【凋零月轮】交战??? “你……” 黑影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别碰我。” 朽轻轻拍了拍肩甲上的灰尘,错步与它让开。 “你……看得见我??!” 黑影抬起头,与朽那淡然的目光对上。 “……” 他依旧一言不发,但那双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沉默双眼已经告诉了黑影答案。 视界。这个朽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任何事物都逃不出他的“双眼”。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黑影身上的光晕猛地一阵波动,它突然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举动就像是一只被戏耍的猴子,是那么的可笑。 “我杀了你!!” 它怒吼一声,疯狂地扑向不远处的朽,一双利爪眨眼间便已经刺到了他的身前。 “……” 朽淡定地侧步躲开,背甲上的一条手臂同时举剑前刺,瞬间就已经将黑影彻底贯穿。 …… 剑身确实穿过了黑影的身体,但剑柄上不仅没有传来任何击中的触感,反观黑影就连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 它和传说中虚无缥缈的鬼魂极为相似,无色无相,不仅看不见,而且还摸不着,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得到这黑影一般的存在。 黑影任由剑刃的实体与自己的身体重叠,飘在原地对朽冷笑道:“放弃吧,你就算看到我了又如何呢?还不是拿我没有办法?” ‘物理攻击果然没有效果。’ 朽对黑影的嘲讽不闻不问,依旧在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战斗。 ‘那么如果使用渊息呢?’ 趁着黑影放松警惕,朽二话不说,瞬间便将体内那浩瀚的恐怖能量打入了它的身体。 嗞…… 渊息不愧为灰烬之地所留给朽的最高优先级力量,就连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也能对其造成伤害,而且还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 就在朽注入渊息的那一刻,无数火光立刻在黑影的身上蔓延起来,它见状面色猛地一变,连忙向远处躲去。 朽同时迈出灵巧步伐紧跟而上,他身后的一只只灰烬手臂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饥饿鲨群,疯狂地对黑影发起了无差别的狂暴打击。 嗤嗤嗤!! 黑影身上的火光愈发的旺盛,它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哀嚎,来自灰烬之地的渊息无物不侵,它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的流逝。 “给我滚开!!” 实在抵御不住朽的无情连斩,黑影大吼一声,终于爆发出了浑身上下的全部力量。 嘭!! 一股巨大的冲击波自它的身体向外拍去,猛地撞开朽的一条条灰烬手臂,暂时减缓了他的攻势。 当然也只是暂缓而已,虽然手臂们被排开,但朽的本体却仍旧在不断靠近着黑影,光滑坚韧的骨甲带给朽了前所未有的防御能力,他甚至能够顶着敌人的狂轰滥炸上前进行稳定输出。 如果说曾经的陆曦衣是一名技巧型的刺客,那么如今的朽就是一名实打实的重装战士,无论是谁见到他都要退避三分。 “是你逼我的……!!” 见到朽居然对自己的全力一击丝毫不受影响,黑影尖叫一声,全然不顾身上仍在燃烧的火光,拼尽全力向着通道的另一头逃去。 朽还想要上前追赶,但对方逃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黑影便已经跨越数十米,出现在了狭长通道的另一端。 “所有人,都得死……” 恶毒地留下一句狠话之后,黑影身子一闪,已经进入了王座上那具身体的内部消失不见。 ‘它能够附身到尸体身上?’ 朽眯起眼睛,继续大步走向通道的另一端。 “……” 在他的身后,是一脸懵逼的罗恩,还有早已陷入呆滞的阿卡莎。 发生了什么?我在哪? 阿卡莎看不到黑影的存在,所以无论是罗恩还是朽,两人的举动都让她感到匪夷所思。 我在干什么?我该干什么? 罗恩虽然能够看到黑影,但此刻也没比阿卡莎的状态好到哪去。 本来黑影都已经将自己逼到绝境了…… 朽居然也能看到黑影,这是他没想到的。朽居然两三剑就把看起来牛逼哄哄的黑影打跑了,这也是他没想到的。 所以自己迄今为止分析的那么多,想的那么多,到底有什么用? 没有理会还在怀疑人生的两人,朽身影连闪,紧跟着黑影来到了王座前,一剑劈向王座上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 噗。 就在剑锋即将接触到黑袍人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擒住了朽的剑尖,阻断了他的攻击。 “到此为止了,凡人。” 王座上的黑袍人突然张口说话,它抬起头,露出一张人类干尸的面孔。 “……” 不等朽做出反应,他的胸口突然一痛,那股庞大的力量如同急涌的潮水,集中一点爆发出了远超念能爆的威力。 嘭!! 势不可挡的巨力瞬间让朽失去平衡,他身子一歪,猛地贴地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回了通道的入口。 咔啦!! 碎石飞溅,朽伸出的手臂深深地嵌进了一旁的石柱里,这才帮助他勉强停住自己的身形。 “你……没事吧?” 阿卡莎躲在不远处,一脸的不知所措。 “……” 朽摇摇头,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布满裂纹的胸甲,然后将完好无损的手臂从碎裂的石柱中抽出,重新站稳。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时,胸甲上的裂痕已经逐渐被灰烬修补完毕。 够劲。 视界从朽的体内延伸出来,帮助他不断确认敌人以及环境的状态,而他本人则先是走到罗恩和阿卡莎面前,挥手为他们构造了一面骨墙,以防战斗的余波波及到二人。 做完这些准备,他才重新提起长剑,协同身后的数对灰烬手臂再度冲向了“复活”的黑袍人。 黑袍人低下脑袋提起警惕,它从朽的身上也感到了深深的棘手,虽然它不觉得自己的实力会败给这个古怪的金瞳黑甲人,但对方那双冷漠的眼睛却莫名的让它感到了一丝丝恐惧。 仿佛如果它不拿出自己全部的实力,哪怕只有一点疏忽,都会成为自己战败的直接缘由。 面对这样的对手,绝对不可抱有任何一点轻视。 【信息扰动】破绽???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阿卡莎看向身旁的罗恩,满脸茫然。 “这……很难解释,总之朽是为了我们好,那个黑袍是敌人!” “啊?” 阿卡莎从骨墙后面探出头,看向通道的另一端,那里的战斗仍在继续,四周狂风急涌烟尘四起,不断有剧烈的轰鸣声从烟雾中传来。 好一番神仙打架的壮观场面。 啪! 一块碎石突然从通道的另一头飞来,贴着阿卡莎的脸颊敲进了她身后的石柱上,这吓得她连忙再次缩回骨墙后面。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 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安全靠的是之前拼命保护灰烬之卵换来的,但当看到朽为了他们孤身奋战时,她还是不忍心独自安好。 “帮忙?你疯了?我们连观战的实力都没有!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朽添麻烦。” 罗恩背靠着骨墙长舒一口气,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故事都历历在目,这一切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而无法醒来。 ‘希望朽能够解决那个家伙,然后我们一起再寻找毁掉这里逃出去的办法……’ …… 等等! 感受着地面不时传来的振动,罗恩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迅速坐直身子,之前黑影对他说过的话不断在罗恩的心中回放。 还有那壁画的内容,祭坛的布局…… ‘那黑影说的也许不完全是假话,这里确实隐藏着我们离开的关键!’ 罗恩的心脏呯呯直跳,他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某个关键,但心中的不详预感却也越来越强烈。 ‘直觉告诉我……机遇和危险,都在这座祭坛里……’ ‘到底是什么?’ ‘我能做到什么?’ 罗恩咬紧牙关,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在他心中成型。 ‘二楼!黑影如此着急不让我们检查二楼而直奔三楼,难道那里会有什么关键?’ 轰隆——! 地面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巨大的轰鸣声从通道的另一端传来,其中隐隐约约夹杂着黑袍人的怒吼。 但是却始终没有听到过朽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战况如何?我还有多少时间?’ 罗恩听着身后传来的激烈战斗声,身体逐渐进入应激状态,各种激素在身体的调节之下被释放到他的内环境之中,让他的精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连带着他那飘渺的天赋也是如此。 ‘不管了,冲冲冲!’ 犹豫了半秒钟,趁着战斗余波停息的片刻,罗恩猛地从骨墙后面冲出,向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扑去。 “罗恩!” 阿卡莎见状惊叫一声,伸手就要去阻止。 轰——! 地面又是一阵摇晃,通道另一端的黑袍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罗恩的举动,它怒吼着也向楼梯的方向冲了过来,但是很快便被朽半路拦下。 呼呼——! 狂风卷起四周的碎石噼里啪啦地打进腐朽的地板和石柱内部,阿卡莎伸出的手臂也在战斗波及的范围之内,这让她吃痛连忙缩回了右手。 而同时,罗恩的身影也成功消失在了二楼的楼梯口处。 …… “你以为自己能护得住他们多久?省省吧,在我还没有彻底发火之前。” 见到罗恩消失在二楼的身影之后,黑袍人明显变得急躁了许多,它不断地加快着自己的攻势,试图将朽暂时击退。 嘭!嗖!!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朽持剑倒退,手上握着的灰烬之剑突然断裂,半截剑刃飙飞出去,狠狠地插进了通道两侧的石柱中。 这把从灰烬之地一路跟他来到这里的趁手武器,终于跟不上战斗的激烈程度,被黑袍人所驱使的可怕力量正面击断。 “……” 朽微微一愣,他看着手中的断剑,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攻击。 见到机会难得出现,黑袍人精神一振,它没有选择去偷袭已经刀枪不入的朽,而是化作一道道残影,全力奔向朽身后的楼梯口,企图拦截罗恩。 而急于赶路的黑袍人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经过朽的时候,一缕缕白色丝带状的云气也同时从朽肩甲上的孔洞之中急射而出,瞬间缠上了它的身子。 云缭,爆! 轰轰轰!!! 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剧烈震荡突然紧贴着黑袍人的身体爆发开来,狂暴的拉扯力与气流瞬间便将毫无防备的它撕成了碎片,这具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身体在云缭的破坏下直接“蒸发”! 噗噗噗!! 黑袍人破碎的躯体下雨般落到地上,瞬间死的不能再死。 胜负就在一瞬间,黑袍人所操控的诡异力量虽然强大,但是它自身的防御力却极差,朽只需要找到机会便可以一击毙命。 而刚刚这个机会,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卖了个破绽。 在看到敌人露出破绽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立刻专注于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而对敌人的警惕却下降数倍,这也正是很多时候偏弱者能够反杀的间接原因。 击碎黑袍人的身体之后,朽后退两步,竖起断剑,开始向里面注入炽能。 咔…咔咔…… 断剑的自我修复功能立刻启动,只不过这一次的剑身不仅仅是利用灰烬进行修补,更是融合了骨质结构的特点,变得更加坚硬柔韧。 咔咔…… 与此同时,朽背后的数把灰烬长剑也开始一点点重构,变成了一把把更加坚韧锋利的灰烬骨剑。 这下,他的装备总算是完成了一次彻底的升级。 “……结束了吗?我们赢了?” 躲在一旁的阿卡莎此刻终于敢露出脑袋,疑惑地四处寻找着黑袍人的身影。 “不,别出来。” 朽挥手让她缩回去,自己则是重新走到地面上那些四散的身体碎块前,对着它们轻轻一挥。 呼…… 海量的渊息从他的剑尖涌出,覆盖到地面上不断的吞没着黑袍人七零八落的身体,消蚀着每一块残渣。 滋滋…… 黑袍人的躯体碎片一块块的化作灰烬,一切都没有变化,直到朽走到最后一块身体前。 呼!! 就在他下手的前一刻,一股黑风突然从肉块之中飞出,它没有向远处逃离,而是反过来直勾勾地冲向朽,瞬间便没入了他的身体。 “嗯?” 朽冷哼一声,没有想到黑影居然还能做到这种事情,他当即全力在体内运转渊息,试图将它排出体外。 【信息扰动】入侵??? 被黑影入侵到体内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这与朽在梦中与孤月剑圣处于同一身体的感觉有着明显的区别。 虚空入侵的感觉十分模糊,好像自己体内住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被入侵者有时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而这黑影,也就是幽灵入侵人体之后则会有一股更加明显的危机感,感受非常直观,先是感到一阵阴冷、四肢麻木,然后身体的机能会开始迅速下滑,对被入侵者的身体有着巨大的危害。 朽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场正在被这黑影不断的削弱,仿佛两者本就是天生相克的东西。 本来这黑影身上也有一层“生命力场”,所以他的视界一直无法渗透到它的体内,但是如今他与对方合而为一之后,视界反而能够深入其中,直接探寻黑影的本质。 而随着视界的飞速提取和大脑的不断解析,朽逐渐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首先,这个黑影的构成十分简单,外面是一团特殊的“生命力场”,能够隔绝视界的窥探,里面则是它活跃的意识体。 而它的生命力场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在视界的探查之下,它与活物的生命力场并不一致,甚至有些对立。 朽暂且把幽灵的“生命力场”称为灵场,易懂点也可以叫反生命力场。 灵场和生命力场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都能阻碍视界的渗入;二是除了第一点,它们没有任何已知的其他作用,也就是说它们对于没有视界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朽心想,这也许就是幽灵神秘而难以被发现的原因。 灵场与生命力场似乎有着天生对立的作用,就像是酸与碱,两者相遇之后并不会互相排斥,而是迅速交融在一起,相互削弱。 被灵场附身的活物就像是被阴气入体一样,生命力场会不断减弱,身体机能也就相应的被削弱,变得体弱多病。 当然,朽也因此做出推测,生命力场强大的存在也许可以反过来将较弱灵场抵消掉,两者应该是互相克制的关系。 那么如果灵场和生命力场有一方被彻底的消减了,届时会发生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朽也有着一定的考量,他曾经用渊息侵蚀掉了一名女强盗的生命力场,虽然没有将其彻底消蚀完毕,但随着生命力场变得过于虚弱,那名女强盗的记忆也开始渐渐流失,她的思维不断地溢散到四周,这导致她处于一种失忆和失智的双重状态,而最终缓缓走向死亡。 也就是说,生命力场也许可以承载和约束活物的记忆与思想,也就是它们的意识? 那么灵场呢?就是用来装填和保护幽灵的思维和执念的? 想到这里,朽的脑海中渐渐对于这个世界存在的真相有了一个全新的理解,那是一个崭新的知识框架体系。 不过这些还需要更多的资料去进行填充,下次在梦境空间里使用古井,也许就能得到正确的答案了。 至少眼下这些发现已经足够朽来应付当前的场景。 嗞…嗞嗞…… 渊息在朽的体内疯狂流动,侵蚀着一切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当然也包括那黑影的灵场。 而很快,朽便发现,黑影的灵场虽然确实被消减得几乎所剩无几,但它的意识却根本没有收到什么影响。 它已经彻底融入了朽的生命力场,现在,他的生命力场之中不仅有着自己的意识,黑影的意识也同时受到了保护。 这便是幽灵入侵生命体的最大底牌!哪怕它们的灵场不敌,也能依靠被入侵者本身所具有的生命力场来保护自己的意识! “……” 朽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大脑中强行挤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与这个黑影的意识此刻拥挤在一起,共用一个大脑,因为没有生命力场的间隔,他们之间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里所想。 ‘成功了!这下这个家伙就拿我没办法了,我们的思维终究会融为一体,最后还是我赢了……’ 这就是此时黑影的大致心理活动,朽甚至能够共享到它的喜悦之情。 “……” 黑影说得不错,就算接下来它什么都不做,只凭它永远待在朽的脑海里,共享着一切记忆、思想、心理活动……朽一定会逐渐发疯,一点点变得不像自己,最后和黑影的人格彻底重合。 可惜这些都只是按照常理来判断的,而朽,他已经超出了常理。 朽是谁? 他是灰原域使,是佣兵陆曦衣,是路西法,是四号,是五号,是孤月剑圣的传承者……他一个人承载了太多太多的身份。 而他最重要的身份:是【水月】的一员。 他是虚空之中已知最为庞大的组织【水月】的一员。 【水月】之人,无一不是心灵与意志的化身,他们最为擅长的便是从虚无之中提取现实,从现实走向虚无,他们可以说是精神层面上的大师。 ‘所以……我们如今是纯粹地以意识相处了?’ 朽握了握自己的手掌,而同时,他也能感受到黑影的想法与自己完全一致,就好像他就是黑影,黑影就是他自己。 ‘嗯?你还是第一个能够意识到我存在的家伙,不过不用反抗,我们本就是一体……’ 黑影那里传来了戏谑的情绪,同时,连带着朽居然也对自己的身体感到了些许不屑。 ‘这就是多重人格的感觉?还是精神分裂?’ 朽有些无语,他还真没得过这些比较著名的精神疾病。 ‘很有意思的感觉,谢谢你让我体验了一次。’ ‘不用谢,其实你在很久以前也经历过,不过已经过去太久了,如今我终于再次自由了,虽然最终夺取的对象和你之前的目标不太一样。’ 朽能够明显感觉到,脑内的黑影在人称上已经渐渐“你我”不分,其思想混乱难懂,开始混淆起“自己”的概念来。 不过这种影响对于在孤月剑圣记忆中参与过“虚空入侵”的朽来说,效率简直低的可怕。 在孤月剑圣的回忆中,有的虚空存在仅仅是经过了一块毫无生命的石头,就能让其化作一团团扭曲的血肉,去执行自己的意志。 虚空存在们的意志大多都霸道的不可思议,它们进行世界入侵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考虑对方的感受。 ‘很熟练的思维入侵,可惜你遇到了我。’ 朽轻轻叹了一口气,黑影却发现自己居然跟着朽一起为感到黑影可悲。 ‘怎么回事?我……’ 是不是搞反了什么? 它顿时有点懵逼。 ‘没什么,你听说过虚空入侵么?那是灭世级别的灾难。’ 朽微微一笑,之前所积累的一切压抑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而我也曾算是虚空来客的一员……’ 【信息扰动】神??? ‘什……?!’ 不等黑影反应过来朽到底在想什么,一股极度痛苦的感觉从它的意识深处突然涌出。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它出现的是如此突然,以至于黑影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瞬间就失去了基础思考的能力。 当然,它也没有能力去预防,因为这是【水月】之人所特有的手段:心法。 万物凋零。 心法往往是用来感染外物的,而它真的可怕之处则是其对于心灵极为霸道的掌控能力。 黑影好不容易绕过了朽的“所有”放线,终于与他的意识相面对面,却没想到,朽在这方面的手段远超自己。 剧痛所带来的虚弱感迅速笼罩黑影,在心法“万物凋零”之下,世界的一切都在步入腐朽。 本就破败的祭坛开始摇摇欲坠,一直高高悬挂在空中的太阳逐渐变得黯淡无光,就连峡谷里的风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死亡就在眼前,对黑影是,对朽来说也是一样,因为这个心法是不分敌我的。 但朽真正见识过万物凋零的情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境地,而他也确实曾依靠自己挺了过来,所以万物凋零的心法不能杀死他。 但与朽共享意识的黑影却难以接受这种感觉,它无法看破这种心境,只会随着心法的运行而真正凋零。 尽管入侵了肉体,共享了意识,可黑影与朽之间的意志、思想却有着根本性的区别,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别。 朽的强大并非单纯在于实力,而是由内而外的一种必然结果。 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黑影的意识变得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消亡。 而就在朽的身体也即将失去所有机能,化作一具尸体之时,他突然微微一颤,重新睁开了眼睛。 就在刚刚,黑影没能挺过万物凋零的可怕景象,它以为自己真的已经腐朽,而这也确实导致了它意识的真正死亡。 朽则和往常一样,再次苏醒。 喀啦啦…… 头顶传来声响,那是祭坛即将坍塌的预兆。 朽捂住额头,从运行心法的状态中逐渐脱离出来。 他的皮肤从干瘪褶皱重新变得光滑红润,身上的骨甲也渐渐褪去腐朽不堪的样子,变得坚韧如初。 喀啦啦…… 一块碎石从天花板上的裂缝中脱落下来,打在朽的背甲上又轻轻弹开。 ‘……怎么回事?’ 心法的效果应该已经过去了? 他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四周的环境并没有发生改变,依旧是一幅破败凋零的样子,而且远比他们之前到来时的要更加不堪。 ‘我的心法已经能够影响到现实了?’ 朽皱起眉头,感觉事情并没有自己所想得那么简单。 “……朽先生?你没事吧?” 阿卡莎从骨墙后面走出,有些担心地走向因为心法而半跪在地上的朽。 “战斗结束了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昏暗?” “……” 朽没有回答阿卡莎的疑问,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对此解释不清。 会不会是黑域的原因? 朽摇摇头,独自走向通道外,他穿过一道道高耸的石柱,走到三楼的天台,仰头看向天空。 在那里,苍穹的最顶端,曾经发出万丈光芒、永远高悬的太阳,此刻却逐渐变得黯淡无光,好像一朵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火苗。 怎么回事? 太阳熄灭了? 朽眯起眼睛,曾经发现过的一切线索立刻在他的脑海里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线。 他记得自己曾在壁画上见到过类似的内容:从前人们摩拜一道白色的人影,后来人影消失,太阳便出现了。 也许这个黑域的太阳并不是真正的恒星,而是某种有意识的、或者说是由神灵化成的? 那么后来人们不断地为太阳献祭活人,似乎也就说的通了。 可为什么现在的太阳似乎有着逐渐熄灭的预兆? 难道说是自己的心法影响到了祭坛的某些结构,导致太阳无法继续运行? 如果真的是这样…… 突然,朽的心脏猛地一阵抽搐,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让他冷汗狂涌。 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正在舔舐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经。 ‘什么东西?!’ 朽突然福至心灵,他连忙扭头看向通道的另一端,那里的王座上,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一具白色的人影。 无形的强烈波动正不自觉的从对方的身上无限外放,在视界的探查之下,它简直就是一颗人形太阳! ‘白色的……是壁画上的那名存在?它和之前的黑影是什么关系?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身后的阿卡莎也感受到了不对劲,于是她也转身看向…… “等……” 朽来不及说出口,下一秒,见到白色人影真容的阿卡莎便已经化作了一撮灰烬,被一阵微风揉碎在了空气中。 作为一名凡人,她甚至都无法直视对方。 “……” 感受着白色人影身上的波动,朽瞳孔一缩,不禁后退一步。 这是什么存在? 这是什么力量? 如此浩瀚,如此无边无际…… 光是从对方身上自然溢散出来的能量辐射,就足以让朽的外甲一点点崩解。 如果说之前朽所见到一切敌人的力量都是可以预见的,那么眼前的这个白色人影,那就是海洋,是星空,是无底的深渊,他甚至连自己十分看清过对方的真实一角,都无法确定。 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么眼前这位在太阳开始熄灭之后突然出现的白色人影,其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在朽心目中就是当之无愧的真神。 “……” 太突然,太奇怪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个东西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朽再次后退两步,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藏在石柱后面,祈祷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 没办法,实力的差距过于悬殊,就算是他,此刻也只能选择逃避。 按照推测,这个东西很可能是被自己的心法放出来的,换句话说,它也许应该对自己心怀感激,没有恶意。 但朽可不会蠢到就凭这一点就随便上去与这个位未知的存在打交道。 他只想祈祷对方快点离开。 这道白色人影,光是站在那里,其威压就已经让朽走不动道,更别说想做其他的事。 在它的面前,就算是朽,也只能感到深深的绝望与无力。 【信息扰动】重启?? 突然出现的白色人影并没有主动做出什么举动,它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僵硬地扭动脖子,观察着四周的景象。 “……” 朽躲在石柱后面,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尽管如今他已经克服了恐惧,但不代表他已经失去了恐惧,更不代表他已经无所畏惧。 呼…… 微风从石柱间的空隙里穿过,拂过朽有些麻木的脸颊,在生与死之间,时间仿佛静止。 为了以防万一,现在的朽甚至连一切探测外界的手段都没有使用,他假装自己只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子,阿卡莎的下场已经给了他一个难忘的打击。 短短的几秒钟,过的是那么漫长,过了好一会儿,白色人影才终于有了新的举动。 它缓缓扭过头,看向朽藏身的石柱。 噌… 下一刻,一道纯白色的耀眼光柱一闪而逝,它贯穿了祭坛的整个三楼,瞬间蒸发了一整排的石柱。 噗! 朽匆忙间倒在一边,他的整条左臂连带肩膀全部都在刚刚的攻击中消失不见。 他面色不改,毫不犹豫地挥出手中的灰烬之剑,向着白色人影的方向疯狂传递渊息。 同时,心法万物凋零也被他一并用出,对象正是那道高高在上,压迫力十足的可怕白影。 呲…… 就像是向太阳里泼了一盆水一样可笑,在白影那浩瀚的力量面前,朽全身上下所有的渊息聚集起来,却甚至连靠近它的能力都没有,仅仅在半空中便已经消失殆尽。 更令朽惊讶的是,他的心法居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无往不利,从来没有失过手的心法【万物凋零】,居然对它无效! 这一点完全超出了朽的预料,而他一旦使出这一招,就意味着他自己也会受到心法的影响而变得虚弱不堪。 ‘太强大了……心法是真的完全无效,还是已经起作用了,但根本无法对它造成困扰?’ 跌倒在原地,朽浑身冰冷,心中只来得及想到这一个疑问。 噌…… 下一秒,耀眼的光柱便已经将他彻底吞噬。 …… 先是彻底的白色,然后一切渐渐转为漆黑,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传来阵阵剧痛。 …… 黑暗…… …… !!! 陆曦衣猛地睁开眼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 ‘我还……活着?’ 他剧烈地喘息着,虽然已经是第二次经历死亡,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让人感到习惯。 陆曦衣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 尤其是眼前的那一座古井。 还有自己已经伸进木桶的手掌。 ‘这里是……梦境空间?’ ‘我是在?’ 陆曦衣缓缓将手从木桶中抽回,他看着古井上那空荡荡的木桶,陷入了沉默。 刚才的一切,并不是真实的……? “所以,你就这么死了?” 身后,麻鬼阴森的声音传来。 “吾有些失望。” “我……” 陆曦衣回过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所见到的,即是未来,又是过去,曾经是必然,如今是偶然。” “……” ‘这就是……“我”留在古井里的信息?’ 缓缓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陆曦衣握了握自己尚有感觉的手掌,心情复杂。 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死亡在逼近。 克服了恐惧,又体验过两次死亡的陆曦衣,对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感受。 虽然不知道这段记忆究竟来自于哪里,但按照习惯,陆曦衣还是把它从脑海中复制了一份出来,丢回了木桶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麻鬼,张口刚想问些什么,就被一阵突然的大喊所打断。 “呃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听起来,这声音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十分耳熟。 是阿卡莎? 失重感从脚心传来,陆曦衣只好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醒来。 …… 意识不断的坠落,最后沉进一幅躯壳。 陆曦衣缓缓睁开眼睛,视界已经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幽暗的狭长小房间里,蜥蜴女露易丝正目光凶恶地将阿卡莎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她举起一直青鳞利爪,作势要刺下去。 ‘这是……’ 陆曦衣转动眼珠,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仍处在灰烬之卵中。 此刻正是阿卡莎一路带着自己躲避各种危险,最后却还是被蜥蜴女抓住的时间。 “少废话,再不说我就……” 就在陆曦衣回过神的这段时间里,不远处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蜥蜴女的身上甚至已经溢散出来一点真正的杀气。 不过陆曦衣对此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能够感应到自己曾埋进蜥蜴女心中的恐惧之种,只要他心念一动,蜥蜴女必不战自败。 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居然真的与刚刚自己在古井前所看到的故事相同,甚至两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与动作都都是那么熟悉。 ‘难道刚刚梦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我最后见到的那也是……?’ 来不及多想,眼看阿卡莎已经危在旦夕,陆曦衣立刻催动蜥蜴女心中的恐惧之种,彻底抑制住了她的举动。 和记忆中的一样,蜥蜴女立刻停下了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 阿卡莎则仍然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看起来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曦衣转动眼珠,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卡莎,沉声道:“我已经定住她了,要动手就尽快。” “啊?哦……哦哦!” 阿卡莎立刻明白过来,她连忙从身后抽出一把小刀,将它对准眼前的蜥蜴女。 “她……真的不会反抗吗?” 眼神总是对上蜥蜴女那快要喷出火来的双眼,这让阿卡莎十分不安。 “嗯……” 陆曦衣无聊地重复着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对话,然后默默地看着阿卡莎一刀捅进蜥蜴女的眼眶,彻底终结掉对方的生命。 经历过祭坛里与黑影作战的记忆之后,现在的陆曦衣对空气中那些诡异的灵体存在们变得敏感了不少,如今他缩在灰烬之卵里,视界不断地向他传输着狭长甬道里的各种信息。 这里果然有鬼。 【信息扰动】营救?? “此地不宜久留,应当速速离开。” “不行,我们要等罗恩汇合。” 阿卡莎摇头反对,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坚毅。 “……” 看着对方那坚毅的眼神,陆曦衣突然感到有些欣慰。 曾经有过无数痛苦与绝望加持在他的身上,而所有的一切,又只由他自己一个人承担。他的坚持、他的努力都是给自己看的,从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过他在想什么。 而如今,看着眼前的阿卡莎,陆曦衣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有一个人与他一起在坚持、在努力,他们的一切付出都会被对方看在眼里…… 还有人还在坚持,你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这种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陆曦衣闭上眼睛赶走脑中所想,再次开口道:“至少不要在此处等候,我暂时行动不便,如有异常还需麻烦你们。” “嗯,好。” 阿卡莎看着再次没有反应的陆曦衣,沉默了片刻,然后自己点点头,重新托起沉重的灰烬之卵沿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而缩居在灰烬之卵中的陆曦衣并没有立刻陷入沉睡,他还在回味着刚刚心中的感受。 片刻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需要别人,像往常一样,自己一个人搞定全部就好。 想到这里,陆曦衣补全了灰烬之卵破碎的外壳,重新将自己封闭起来,与外界间隔。 等会儿出来的,就不再是陆曦衣,而是“朽”了。 …… …… 意识还在下沉,向着地底、向着黑暗的深处不断下沉…… 突然,四周开始摇晃起来。 “……” 什么? “…姑……” “姑姑!醒醒!!” !! 孤月剑圣缓缓睁开眼睛,冰冷的空气猛地扑在她麻木的脸上。 在她的眼前,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青年正冲着自己微笑。 多久了,多久没有看到过如此纯粹美好的笑容了…… “这是……” 一开口,孤月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沙哑而细微,和曾经的她简直天差地别。 “你果然醒了,姑姑!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仲裁者那家伙搞的鬼!” “……”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侄子会在这里? 仲裁者呢? 眼前的疑问实在是太多,她甚至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问起。 孤月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然躺在仲裁者为她准备的冰棺之中,身体被一根根枝条缠绕,动弹不得。 周围的一切都和上次醒来时见到的差不多,唯二的区别便是仲裁者的消失,和冰棺的开启。 “姑姑你稍等,我这就救你出来!”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身后掏出一把长剑,对着冰棺里层层叠叠的树枝砍去。 咔! 咔! 孤月眼睁睁地看着侄子就这样一点点地将冰棺破坏,掀开枝条,露出里面一丝不挂的自己。 她的大脑刚刚苏醒,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呃……抱歉,不,我是说……” 看到孤月修长丰满的身体,青年不自觉地偏开眼神。 “我不知道……仲裁者这个混蛋!!” “……” 孤月眨了眨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护住自己,用手将身体缓缓撑起。 刚一起身,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曾经能够挥剑千万次的手臂在此刻是如此的软弱无力。 孤月斜靠在冰棺的一侧气喘吁吁地休息了片刻,才抬起头再次看向青年。 相较于青年,她自己本人对于被看光的事倒是不甚在意,因为比起这个,她还有更加关注的问题: “你……怎么在这里?咳咳……仲裁者呢?” 听着孤月语气中如此明显的虚弱与无力,青年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 “别担心,姑姑,我给他找了个大麻烦,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在意这里的,甚至我觉得,他应该已经自身难保了。” 青年的语气中有着骄傲与窃喜,显然他为了这个所谓的“大麻烦”也付出了相当的努力。 “什么麻……咳,咳咳!!” 孤月还想询问,但她的肺部突然猛地一阵抽动,打断了她的发言。 “别急,姑姑,你先坐好。” 青年扶住孤月的肩膀,然后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我先去给你找几件衣服来穿……” “……” 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孤月扶着冰棺边缘,捂住嘴巴,之前经历的种种片段如同一个漫长的噩梦,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 她紧了紧手臂,感觉自己的力量还在不断恢复,至少现在她的身体是真正属于她自己、并且可以随意使用的。 哪怕可能已经不再是跟随自己从小长到大的那一具。 没多久,青年又从墙壁后面走出,手里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 “来,姑姑,你先披上这个。” “我没事……”孤月伸手接过长袍,但却没有立刻穿上,刚刚苏醒的她甚至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恢复。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月白色长袍,突然感觉有点熟悉。 轻轻翻过衣角,孤月在白袍的领口前看到了两排大字,分别是: 谨言,慎行。 “这是圣堂的神职修袍。” 她轻声开口,记忆中不禁再次浮现不久前那个身穿圣殿服饰的扭曲怪物。 “嗯,想不到这里居然会有圣殿的东西。” “不……” 孤月摇了摇头,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可怕的猜测:“你先告诉我…咳唔,你是怎么引开仲裁者的?”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侄子,青年能独自闯到这里,这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但是孤月更加担心仲裁者的手段,因为那个家伙在她的心目中已经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冷血怪物。 “嗯?关于这个……” 青年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姑姑你先慢慢穿,不着急,其实我也没干什么……” “……快说!” 孤月眯起眼睛,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呃,世界仲裁者的存在不是为了维持世界的正常运转吗?所以他们一定处理过很多可怕的灾难吧?” 见到孤月露出了可怕的眼神,青年连忙低下头。虽然他看上去胆战心惊,其实心里已经为姑姑缓缓回过精神的事实而感到高兴,正因为如此,他的语速也在渐渐加快: “我其实早就感觉到仲裁者那家伙不对劲,到了外面,我查阅各种资料,发现仲裁者们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建立了一座巨大的监牢,专门用来关押那些他们无法处理掉的巨大‘灾祸’们。”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泛出自豪的光:“之前我给你带来的那把剑,就是用来定位的,果不其然,我顺着仲裁者的行踪找到了那座传说中的监牢!” “难道你……” 听到这里,孤月脸色一变。 “没错,我偷偷潜入,破坏了监牢的核心管理装置,那里估计已经乱的一团糟了!” “你放出了曾经的‘灭世者’们!?” 【凋零月轮】仲裁者?? “你放出了曾经的‘灭世者’们!?” 孤月睁大眼睛,声音颤抖。 “呃,不,不是,我只是破坏了监牢的核心控制装置,应该没有那么糟糕……吧?” “……” 孤月扶住额头,感觉自己离拯救世界的目标已经越来越遥远。 “也罢,你确定仲裁者被吸引过去了?不会注意到这里?” 不去想那些多余的,如今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孤月重振精神,说话也逐渐流畅起来。 “当然,我临走前还把监牢的大门反向封死了,那家伙这次不脱一层皮绝对出不来!” “……不错。” 被青年振奋的情绪所感染,孤月想象到仲裁者那家伙狼狈的样子,也不禁微微一笑,冰凉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少许暖意。 她的体力依然在不断恢复,趁着两人沟通的时间,孤月已经大概将白袍披好,缓缓从冰棺里站了起来。 “来,姑姑,慢点……” 青年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刚刚站稳身子,孤月的脑海中突然又猛地浮现出几个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 腥红色的长廊,扭曲蠕动的卷须,四散的血液,还有被撕碎的那是…… 仲裁者! 仲裁者已经死了! 不,准确来说…… 她眼睛一瞪,下意识地捏紧了青年的胳膊。 这些记忆是什么时候的? 为什么感觉如此真实? 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的监牢么? 自醒来之后一直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终于渐渐恢复过来,孤月锁紧眉头,大量熟悉却又陌生的记忆从心底不断涌现。 昏暗的房间、破碎的晶体、四起的嚎叫、还有仲裁者那具被撕碎的身体…… 最后,还有那个一直居住在自己体内的另一个“存在”。 “他”去哪了? “哎呦,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么有劲儿……” “仲裁者不止一个……” “什么?” “我应该已经死了,仲裁者也是,他就死在我的面前……” 孤月面色苍白,迅速捋清所有线索:“所以仲裁者应该有别的手段,能够把人的灵魂保留下来,甚至转移到另一具身体里……” “什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孤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神色一肃:“立刻离开这里,仲裁者随时都可能回来!” “你是说他能灵魂出窍再附体?,该死,这种技巧明明是被禁止的!” 青年睁大眼睛,迅速反应过来,他连忙扶住孤月的身体,向着房间的大门快步走去。 推开门,外面是一圈圈巨大的螺旋楼梯,从地面一直上升到天空,孤月由此推测,她们应该是在一座巨大的高塔里面。 “等…等等……” 没走两步,她突然叫住青年,一种熟悉的气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的剑。” 孤月扭头看向侄子,眼中透出坚定的光。 “哦对,你瞧我这记性!” 青年一拍脑袋,当即停住,迅速捏了一个来自东方的小法诀。 片刻,他就抬起头,看向两人刚刚走出来的房间的隔壁。 “在那里,姑姑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青年将孤月小心地扶到扶栏旁,然后转身快步走向隔壁房间,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 见到青年背影消失,孤月回头看向扶栏的另一边。 这里似乎是一座中空的高塔,其最中心的区域是便是眼前的螺旋楼梯,从这里往下看,甚至会感到微微头晕。 孤月一路顺着楼梯看向地面,随着距离不断拉远,她下意识地抓紧扶手。 好高啊。 要不是体力还在不断恢复,她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余力走到塔底。 “……嗯?” 突然,孤月轻咦一声,在螺旋楼梯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眯起眼睛,勉强集中起有些弥散的精神,投过扶栏的缝隙仔细辨别起不远处的景象。 有什么东西在楼梯上移动…… 好像是一个人…… 紧接着,似乎是感受到了孤月的视线,那道人影抬起头,对着她摆了摆手。 深灰色的面孔上,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 那是…… 仲裁者?! 孤月睁大眼睛,腿脚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仲裁者对她身体的压制力似乎更加明显了。 “不妙…非常不妙……” 离开高塔的唯一出路已经被最棘手的敌人所拦住,这下该怎么办? 她用力撑住身体,想要赶紧向青年传递这个消息。 可是仲裁者却仿佛早已看透了她的想法,只见对方轻轻将食指放在了唇前,紧接着他胸口的晶体便放出了熟悉的光芒。 嗡—— 孤月睁大眼睛,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飞速远离身体。 不过在此之前,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比她自己更先一步离开。 …… …… 陆曦衣的意识重新落回了自己的体内。 在漆黑一片的灰烬之卵内部,他缓缓睁开双眼,默默回味着刚刚的梦。 从被青年唤醒一直到再次遭遇仲裁者,孤月的很多记忆与猜测都是在陆曦衣的暗中引导下才得到的,但除此之外,他已经无法对孤月剑圣的行为举止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根据他的推测,这可能是因为孤月的自我意识正在缓缓增强,并且对自己这个“外来人”已经产生了某种戒备。 而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梦境,陆曦衣并没有任何印象,也就是说他在上一次经历的记忆中并没有梦到这些。 而这次却梦到了。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情况呢? ‘是因为又在记忆中体会了一遍死亡的感觉,所以我的感官与现实进一步拉远,导致与虚空之间的相性有所提高?’ 想要与孤月剑圣共享记忆,陆曦衣首先要让自己的意识脱离现实,进入所谓的“虚空”中。 目前,只有沉睡与昏迷才能导致他的意识离开自己的身体,所以每一次共享,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而经历了这么多次的“穿越”,陆曦衣对于自己意识上所发生的变化已经越来越敏感,每次共享前的坠落感也越来越强烈。 陆曦衣隐约感觉,自己已经隐隐摸到了感知意识存在的门槛,而在他看来,意识所在的世界,似乎与身体所在的世界有着巨大的差别,那里没有实物,没有“物质”,有的只是一片虚无。 那难道就是镜花曾经提到过的……虚空? 【凋零月轮】乐声?? 灰烬之卵外,罗恩和阿卡莎两人已经汇合,他们再次回到甬道深处那个狭长的房间,却发现蜥蜴女的尸体不见了。 在有些恐慌的气氛中,他们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去向有些拿捏不定。 罗恩的直觉告诉他应该顺着甬道继续前进,离开这个世界的关键就在甬道的另一头。 而面对前方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两人又不敢贸然前进。 “继续前进,此地不宜久留。” 利用视界探清楚情况之后,陆曦衣闷声发出指引。 “啊…原来你醒着啊?” 阿卡莎好奇地摸了摸灰烬之卵的外壳。 “我只是不便行动,无妨,继续前进吧。” 虽然身体的进化仍在继续,但现在的陆曦衣毫无睡意,只能无聊地缩在灰烬之卵里面当一个指挥官。 “既然这位都这么说了……” 罗恩耸了耸肩:“那就前进吧!” 于是,和记忆中的一样,两人一蛋沿着狭窄的甬道,一路走到了尽头。 走出山洞,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峡谷底部。 前后是陡峭的山壁,左右两侧是宽敞开阔的崖底路。 而正对着他们的不远处,对面山崖的底端,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走近。 没多久,蜥蜴女惨死的尸体便展露在他们眼前,她浑身瘫软,背靠山壁,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最为醒目的,还是对方那不知所踪的下颌骨。从蜥蜴女尸体的耳根处往下,破开喉咙,一直延伸到胸口,一片血肉模糊之中,她的下巴仿佛被什么巨力抓住,然后连带着血肉被一把撕下,腥红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环顾四周,他们也没能找到关于蜥蜴女下巴的最终去向。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蜥蜴女不是刚刚已经被阿卡莎杀死了吗?这死法也不对啊? 两人站在蜥蜴女凄惨的尸体前,双双陷入了沉默。 “这是……你干的?” 看着蜥蜴女那鲜血淋漓的脖子和不知所踪的下颌,罗恩扯了扯嘴角。 “不……” 阿卡莎捂着嘴巴摇摇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次强调了一遍。 接下来的对话就和陆曦衣在古井前看到的记忆一样,阿卡莎认为这个世界里一共有两个蜥蜴女,而眼前的这个,正是她在甬道里所看到的第一个蜥蜴女。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罗恩摸着下巴,感觉事情的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定是这样,一共有两个蜥蜴女!” 阿卡莎肯定地说道,只是她颤抖的声音暴露了自己惊慌的内心。 “……” 两人互相安慰了一会儿,再次将问题转移到了当下: 既然前方遇到了左右岔路,那么接下来又该如何选择? 阿卡莎和罗恩争论了一会儿,却没有得到什么结论,最后,她理所当然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灰烬之卵上。 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灰烬之卵的外壳。 “大佬,你觉得我们应该往哪里走啊?” “……” 阿卡莎的提问将陆曦衣从思考中打断,他回过神来,利用视界感知了一圈四周,然后微微一愣。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开记忆中那道可怕的白色人影,可是情报终究太少,陆曦衣始终无法找到一条合适的捷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一条路看看呢?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这里也许可以成为一个转折点,左侧的东西总归不会比那道白色人影的出现更差了吧? “左,向左走。” 陆曦衣笃定道。 “哎?为什么呢?” “右边有危险。” 他不愿多做解释,因为当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呃……”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陆曦衣,继续踏上了前进的路。 …… 回到灰烬之卵内部,陆曦衣紧闭双眼,不断回味着之前意识前往梦境空间时的感觉。 无论是意识入侵到孤月剑圣的体内,还是只单纯的来到梦境空间,都要先经历一个过程,那就是意识缓缓离开肉体、脱离现实的过程。 陆曦衣曾花费过很多时间,尝试自己是否能够主动控制自己的梦境。做到想梦到孤月剑圣,就梦到孤月剑圣,想脱离梦境,就脱离梦境。 但他一直没能摸到门路。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些许感觉,他更是不能错过。直觉告诉自己,这一招对于他能否顺利脱离这个黑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闭上双眼,感受宁静…… 意识在下沉,肉身的知觉在不断沉淀,意识则在其中缓缓升华…… 渐渐的,陆曦衣眼前的黑暗变得光怪陆离、五彩斑斓起来。他的视界明明已经完全缩回了体内,没有去感知任何东西;四周明明是漆黑一片,但他却能够感受到,有无数或是坚硬或是柔软,颜色各异的方块与碎点在不断旋转轮回。他的脑中也仿佛响起了“嗡嗡——”的嗡鸣声。 第一步似乎是成功了,但这也仅仅相当于一名极度困倦的人入睡前的感受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意识的具体所在。 接下来该怎么做? 陆曦衣对此并没有什么头绪,往常要是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有一种明显的坠落感了。 而刚刚感到有些疑惑,他就感到自己的思路正在迅速清晰起来,辛辛苦苦沉淀下来的感官也在同时恢复。 等等,冷静,不要想其他的东西,平静,平静下来…… 陆曦衣连忙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就这样沉浸在一片虚无的寂静感官里,无聊地等待着。 …… 渐渐的,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变化。 四周好像隐隐有声音响起。 仔细聆听,陆曦衣感觉那似乎是某种音乐,奇特而难懂。 音乐声中不时掺杂有强烈的电流声,伴随着节奏是起伏,组成了一段特殊的旋律。 陆曦衣几乎可以确定,那声音有着某种特定的规律,但每当他仔细去辨认时,却又只能听到杂乱的噪音。 这是什么声音? 陆曦衣静静聆听了一会儿,发现那乐声居然越来越近,仿佛正在向着自己移动过来。 他睁大眼睛看向四周,可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空洞的虚无,失去了视界,仅存意识的陆曦衣什么也看不到。 而一旦张开视界,他又只能看到现实的世界,并会因此直接清醒过来。 该怎么办? 【凋零月轮】湖中人?? 诡异的音乐声越来越近,陆曦衣已经逐渐感受到了些许不妙。 他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具有恶意,他甚至连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都无法确定。 陆曦衣回想起来自孤月剑圣记忆里那些恐怖莫名的虚空存在们,逐渐产生了退意。 ‘还是先离开这里,下次尝试之前最好还是先向镜…麻鬼先生做一下确认。’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不断回想着自己身体的实际知觉,首先是触觉、味觉、痛觉、视界…… 等到陆曦衣再次睁开眼睛之时,他已经重新回到了黑域中自己的身体里。 稍微沉吟了一会,陆曦衣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在移动,于是他便将视界伸出了灰烬之卵外。 …… 从外面看,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在灰烬之卵里被孤零零地摆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再往旁边,是一泊大湖,湖水清澈,湖面平静,只有风吹过时溅起的丝丝涟漪。 一切安静得可怕。 罗恩呢?阿卡莎呢? 他们人呢? 陆曦衣继续扩张视界,不断寻找着地面上的压痕、空气中的分子残留、还有四周飘落的毛发皮屑…… 什么都没有。 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过这两个人一样。 “……” 发生了什么? ‘我掉入黑域的深层空间了?’ 陆曦衣皱起眉,回想起之前在灰烬之地里,自己被传送进无光之城时的经历。 ‘不,没有任何预兆,黑域的气息也没有发生变化,应该不是相同的情况。’ 陆曦衣心平气和,丝毫没有被眼前的突发情况所惊扰。 ‘身体的进化还没有彻底完成,最好先不要轻举妄动。’ 他一边整合着自身情况,一边对自己当下的处境做出判断。 ‘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 陆曦衣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问题出在了哪里,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黑域? 很快,他便回想起来自己刚刚在“虚空”中听到的诡异音乐。 会和那个有关系么? 本着所有方案都要进行尝试的原则,陆曦衣立刻开始操控起周围的灰烬,试图利用它们的振动再现当时的声音。 “嗡嗡……” 断断续续的声音以陆曦衣为中心向外传去,但表面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很快,陆曦衣便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虚空”中那首音乐完整再现。 虽然那曲音乐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但始终隐约不显,具体的细节方面又橘诡无比,想要将其落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时,视界突然察觉到四周的环境已经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有戏。’ 他继续加大声音的输出。 “嗡嗡——” 又过了一会儿,不远处原本平静的湖面逐渐变得荡漾起来? 水波一重一重的从湖心向着岸边涌来。 看那水波的形状,就是有什么人正站在湖水中心? 一步步走向岸边。 可湖中确实空无一人。 哗啦…… 哗啦…… 水声渐渐放大? 湖面上的波纹也在逐渐靠近。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陆曦衣皱起眉头,在黑域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他打断自己的进化,这一点谁都无法确定。 “……” 陆曦衣又停下对那诡异音乐的模拟? 很快? 湖面上那荡漾的水波便消失了。 ‘果然? 变化是这音乐引起的。’ ‘可这声音到底有什么作用?’ ‘那看不见的东西是被音乐吸引过来的,还是本就存在,只是因为音乐而现形了?’ 不等他做出更多猜测,身体上的一阵不适突然引起了陆曦衣的警觉。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下巴有些发痒。 这种感觉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出现了? 只是陆曦衣把它当做了身体进化时引起的正常反应? 并没有过多的去在意。 而如今那股瘙痒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变得愈发强烈,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他的皮肤下面蠕动一般,让人身心感到极度不适。 怎么回事? 灰烬之卵内部的陆曦衣睁开眼睛? 视界仔细地覆盖住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古井里的记忆中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 “……” 陆曦衣依旧镇定如初,他稍一沉思,没有去关心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转而去改变灰烬释放音乐的节奏,从注重细节变成了注重整体风格与旋律。 音乐的风格骤然一变,从之前的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突然变得连贯起来,仿佛在表达着什么真实的感情。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思路。’ 陆曦衣放弃了对“虚空”音乐的完美复刻,转而追求那音乐所表现出来的旋律与情感。 “嗡——嗡…” 在陆曦衣全新的手法之下,四周的环境与气氛再度发生了变化,只不过这一次的要比刚刚剧烈得多。 四周的景象在不断旋转、拉伸,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空间的裂隙之中钻出一样。 而在湖水中那团不断波动的水花前,空间的扭曲最为明显。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陆曦衣神情一凛,连忙将音乐的节奏连贯起来。 嗡— 嗡嗡—— 仿佛是从老旧显示器中走出来一样,随着音乐频率的一一校准,一道人影在不时的扭曲与拉伸中渐渐现出身形。 它站在湖水中,正一步步走向岸边,向着灰烬之卵所在的方向缓缓靠近。 这是什么东西? 隐藏在世界的缝隙里,只有找准了某种频率,才能看到它的全貌? 这东西是人类么? 远远望去,它佝偻着脊梁,有着与寻常人类相似的身形与体格,甚至还穿着一套带有明显文化色彩的服饰:一件暗绿色的长袍。 它双手静静地摊在身体两侧,仿佛正在迎接什么,又好像是在展示什么。 诡异的是,那道人影的上半身就保持着这样得姿势不动,依然一步步,不紧不慢地迈开脚步,走上了湖岸。 而当它真正靠近过来之后,陆曦衣才注意到对方暗绿色长袍之下,那反常的容貌特点。 【凋零月轮】蠕动的下颚?? 在那暗绿色的长袍之下,陆曦衣并没有观察到明确的五官,有的只是一块巨大的下颚。 对方的外表看起来十分荒诞滑稽,但那缓慢庄重的动作却又让人感到莫名的肃穆。 近了,绿袍怪人离陆曦衣越来越近了。 不妙。 陆曦衣的面目突然狰狞起来,不是他想,而是他的下巴突然不受控制,开始疯狂的扭动起来,仿佛要脱离自己的身体,回归那绿袍下颌人的怀抱。 那绿袍人每靠近一步,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一分。 ‘该死。’ 陆曦衣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起来,巨大的热量从他的体内散发,疯狂催化着进化的完成。 这说明他的身体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本能的想要恢复自由。 见情况不妙,附近又没人帮忙,陆曦衣只好用力向后仰去,带动着灰烬之卵翻倒,咕噜咕噜地沿着山崖下的土坡向后滚去。 绿袍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远。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陆曦衣努力绕过一块巨石,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知觉,于是他缓缓停下,想要赶快解开外壳。 这时,他的视界在附近找到了熟悉的气息。 “嗯?” 灰烬外壳一层层的剥落,陆曦衣缓慢将手掌伸出,轻轻按住地面。 不远处的碎石间隙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陆曦衣将视界伸了出去,向着被巨石遮挡住的地坑里伸去。 血腥气,浓浓的血腥气正从缝隙里冒出。 那有什么? 陆曦衣提起警惕,微微绷紧身子。 这气息,难道是…… 悉悉索索……!! 突然,仿佛是受到了惊动,他身旁猛地传来一阵昆虫爬动的声音,两道红影飞速从巨石下窜出,擦着陆曦衣的身子一路爬向湖边。 “!??” 什么东西?! 陆曦衣连忙向后仰去,视界捕捉到的信息让他有点意想不到。 那是两只沾满鲜血的爬虫样生物,说它是生物其实有些勉强,因为如果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两只从人类身上脱离下来的一部分。 两块下巴。 两只拥有生命的,蜈蚣般四处爬动的“下巴”。 从它们身上残留着的血迹,陆曦衣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它们在自己主人身上突然拥有了生命,然后生出无数条牙齿状的腿,主动从他们的脸上撕扯下来获得自由的情景。 何等的恐怖,何等的恶趣味,这诡异的绿袍下颌人似乎对于人的下巴有种莫名的执念,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执念。 窸窸窣窣…… 只见那两只活下巴飞快地在地上游动,眨眼间便来到了绿袍人的身前。 绿袍人微微弯腰,张开袖口,让活下巴们顺着他的衣袖一路爬到自己身上,看起来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陆曦衣收回视界? 回头重新看向身旁那冒着血腥气的地穴,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两具尸体。 他们都是熟人? 一具是罗恩的? 一具是阿卡莎的。 他们死相惨烈,皆是下巴连着脖颈一片全部消失? 只留下血淋淋的骨肉暴露在空气中,但眼中却都带着些许笑意。 “……” 他们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甚至连唤醒自己都来不及。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意识到危险么?就连罗恩也? 脑海中闪过之前峡谷底那具蜥蜴女的尸体? 陆曦衣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往右转前往祭坛是死? 左转死得反而更快,结果又是只剩下他自己了。 罗恩说他们离开黑域的机会就在这谷底,可如今就连活下来都是难题。 想到这里,陆曦衣又感觉自己的下巴开始活动起来。 绿袍人还在不断接近。 身体的进化已经完成了? 但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陆曦衣抬头望向头顶的山崖口? 苍白的太阳仍静静地悬挂其上,如同一个摆饰。 站在两人安静的尸体前,一种浓浓的孤独感在他心中涌出。 始终一个人和只剩下一个人,这两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不知为何?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安塞西娅那娇小的身影,一想到她也许在一直现实世界等着自己? 陆曦衣就有一种想要行动起来的欲望。 有点陌生的感觉,但谈不上多讨厌。 站稳身子,陆曦衣回头望着绿袍人的方向,快步后退离开。 对方的存在方式极为诡异,有种和灰烬之地里面那个伐木的“平衡者”相似的感觉,而且明显更具有攻击性。 走这条路显然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看来真正的突破口还是在祭坛那里。 那么就没有冒着危险去试探绿袍人的必要了。 陆曦衣一边后退,一边警戒着绿袍人的行动,直到自己已经退出了一段足够安全的距离。 “嗯?” 这时,有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绿袍人似乎并没有因为陆曦衣的离开而改变前进的方向,准确地说,他并不是直勾勾地向着陆曦衣走来。 两个人的行进方向随着距离的拉开而出现了偏差。 “……”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说…… 陆曦衣稍一观察,便猜测出了原因: 绿袍人所追寻的目标也许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那段音乐的来源,是那一团还在震动的灰烬! 他微微调整灰烬的位置,发现绿袍人果然也随之转向。 既然如此…… 陆曦衣远距离操控发出声音的灰烬向着远处飘去,试图将绿袍人引到湖的另一边。 哗啦…哗啦…… 湖面溅起水花,绿袍人就这样一步步的,重新走回了湖中。 “……” 似乎…… 成了? 这绿袍人没有自己的思维么?难道他身上的一切特性都是无意中散发出来的? 心中怀着疑问,陆曦衣重新走回了湖边,紧贴着身后的山壁一点点地绕过绿袍人所在的区域,重新回到了谷底得道路上。 颇有些忌惮地回头望了望绿袍人的方向,陆曦衣转身离去。 …… 又在谷底前进了一段路,陆曦衣感觉距离已经足够,才终于放开对那团灰烬音源的控制,让它们消散于无形。 这距离,也差不多到了他对于灰烬操控的极限,再往前,就没办法发出那么准确的声音了。 …… 空气重新寂静下来,终于安全的陆曦衣忍不住想要舒一口气。 嘶嘶…… 可呼出去的,只有一阵散乱的气流。 怎么……?! 他突然睁大眼睛,感到下半张脸处传来一阵剧痛。他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却只能摸到血淋淋的一片空缺。 什么时候? 我也中招了? 可刚才明明…… 不等陆曦衣想明白怎么回事,他的意识便已经渐渐沉入了黑暗。 【凋零月轮】轮回? …… 嘶——!! 陆曦衣猛然睁开双眼。 “哈…哈……” 他一边喘息着一边抚摸着自己还健在的下半张脸,那里还残余着被撕裂的剧痛,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里…是……” 迅速回过神来,陆曦衣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又回到了梦境空间。 他手中拿着一个空荡荡的木桶,面前是那口熟悉的古井。 “……” ‘我没死……我又回来了?’ ‘难道说,刚才的一切,也只是一场回忆?’ 陆曦衣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哪怕是在梦中,他的心脏也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两续两次死亡都是回忆,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难道是预知梦?能够保留记忆的预知梦?’ ‘不过……既然如此,究竟哪次是假,哪次才是真?’ 陆曦衣思索着,不自觉地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麻鬼。 要想弄清一切的真相,向这位来自【水月】的大佬提问无疑是最快捷的方法。 看着盘坐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麻鬼,陆曦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三次已过。” 走近之后,不等他说话,麻鬼突然抢先开口。 “你最好已经寻到应对之法,此后之举可非儿戏。” 陆曦衣闻言一愣。 应对之法?应对什么? 黑域? 现在他连这个黑域到底有什么特性都没有摸清,更别提应对之法。和灰烬之地不同,这个黑域明显要危险的多,也更加的没有规律。 “不知您的意思是……?” “……此事本该由镜花解答,可她如今居然被【门】所纠缠。也罢,吾只说一遍,你仔细听好。” 门?那是什么? 听到有关镜花的事,陆曦衣不禁微微有所在意,当即记在心底。 麻鬼叹了口气,沉声说道:“黑域,即涡流,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被污染的空间,也包含被污染的宙宇时空。” “你之前所经历的恐惧涡流,单纯只是一块被污染的空间,不具有时间的特性,只会被现实世界的历史惯性所推动,随着现实世界的时间而做同向流动。” “而如今,这困住你的乃是时空涡流,不仅有着独立的空间,还有着独立的时间。当空间内的主观熵增超过了限度,便会重置时间,将一切物质拖回到上一个时间节点。” “……” 陆曦衣已经习惯了这些大佬们的各种硬核用语,还好他的理解能力并不差劲。 “也就是说,一旦发生了重大变故,这个世界时空就会陷入一次重新轮回?” “不错,但因为重置的只有时空部分,大量的信息残留则会对仍处于黑域内部的所有意识进行不可逆的改造。他们的精神意志会被污染,他们的身心会发生变化。” “……” 原来如此。 陆曦衣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次的黑影和他所经历过的灰烬之地有着巨大的不同。 自己一直以曾经的思路去思考问题? 这样根本不可能找到它的特性。 灰烬之地依靠不断将闯入者拉入深层世界来污染他们的精神,而这个黑域居然是依靠不断地重置时空来进行污染。 没想到不同的黑域? 差别居然如此之大? 陆曦衣曾以为自己也算是有点经验的域使了,没想到第二次探索黑域就差点深陷其中。 想到这里? 他不禁再次发出疑问:“那么您说的,接下来不是儿戏? 是指?” 麻鬼扭了扭脑袋? 绷带上密密麻麻的眼睛也随之眨动。 “你真的明白么?每一次轮回都会损害你的精神? 尽管你身负黑域之力,又有古井协助备份记忆。但是三次便已是极限,再多死一次,你? 便未必再是自己。” “……” 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搞清楚! “最后……一次么。” 陆曦衣喃喃重复着。 人生本就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的,那才叫人生,这些情报在客观上根本没有对他的处境造成什么改变。 无论生命有几次,他要做的也不会变。 “多谢您? 我明白了。” 陆曦衣点点头,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 麻鬼抬起头? 让那缠满绷带的面孔正对着陆曦衣,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发出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咯咯…嘿嘿嘿……哈哈哈哈!!” 陆曦衣对此只是微微感到诧异,他知道麻鬼时不时会突然变得喜怒无常,表现夸张。 “有意思,真有意思……你不是在故作镇定,你这家伙是真的无所谓!” “……” 麻鬼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他身上画的一只只眼睛变得愈发猩红刺眼:“没有什么能够逃过吾之子眼,吾从一开始就向你隐瞒了很多信息,这些你都有所察觉……” 陆曦衣突然感觉手背一痒,他抬起手,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居然长出了一只血红色的狰狞巨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 “知晓和做到可是两回事,你的思维与情感是如何达到统一的?自我催眠?” 巨大的威胁感正不断从麻鬼的身上散发出来,陆曦衣感到自己的意识居然在微微颤抖。 ‘按照前几次循环的记忆,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醒来了,可为什么……’ 麻鬼可不管这些,他一步步走到陆曦衣面前,低声笑道:“很好,吾总算明白了镜花为什么会引荐你,你确实有资格,甚至打消了吾继续看戏的欲望。既然如此,那吾便给你一点小小的提示。” “……” 意识的剧烈不适感让陆曦衣根本动弹不得,麻鬼对他的气场压制实在是太恐怖了。 “时空涡流给你设下了一个局,而水月之人从来不缺破局之法。哈哈哈哈哈,留下你的记忆,然后去吧!” 麻鬼得声音如同不断敲响在陆曦衣耳边的巨钟,震得他精神恍惚,不能自理。而当其话音刚落,无数黑暗蜂拥而至,他的意识便转瞬坠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 “呃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熟悉的声音传到了陆曦衣耳畔的视界之中,他悠悠转醒,竟对这临危的尖叫声感到了一丝丝亲切。 时空,再次重启。 【凋零月轮】意识离体? 幽暗的狭长小房间里,蜥蜴女露易丝正目光凶恶地将阿卡莎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她举起一直青鳞利爪,作势要刺下去。 多么熟悉的一幕。 陆曦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以蜥蜴女的实力,此刻的阿卡莎可以说是性命攸关,但他能够感受到自己曾埋在蜥蜴女心中的恐惧之种已经扎根到深处,随时供自己差遣。 如果…… 陆曦衣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全新的念头。 如果自己没有出手救下阿卡莎,会发生什么呢?前两个轮回的故事还会重新上演么? “少废话,再不说我就……” 露易丝手臂发力,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阿卡莎用力掰向蜥蜴女钳住自己的手掌,可是无济于事。 对上蜥蜴女已经溢出杀气的双眼,阿卡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感到如此的无力过。 …… 可是,蜥蜴女似乎并没有立刻下手。 “……?” 阿卡莎轻轻睁开一只眼,咉入眼帘的是一只近在咫尺的利爪。 这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蜥蜴女并没有真正地动手,更奇怪的是,她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 陆曦衣蜷缩在蜥蜴女身后的灰烬之卵内,双眼放出火光。 他还是出手了。 陆曦衣作为一名选择困难者,在日常生活的小事中,他总是难以取舍,无法抉择。 但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凡是做事,必要权衡。当眼前之事小到对势态的影响微乎其微时,利益之间的权衡显得那么多余,他反而无法做出任何选择。 相对的,一旦涉及到某些足够大的问题,他又比任何人都坚定,此时他的所有决定必然发自内心,全部遵循着同一个标准: 问心无愧。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在这个世界里,太阳会突然熄灭,甚至整个时空也都陷入了无限轮回,但是他的心不会变。 本心就是陆曦衣照亮前路的明灯,是他真正生活的世界,正是因为遵循此道,他才能够不惧生死。 死亡也无法打破他的信念。 尽管如今他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但他绝不会因此转变自己的思路。 有的人会为了活下去而改变自己的认知,背弃自己的信仰。 人就是这样子才能够轻松的活下去。 曾经的陆曦衣也是如此,他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直到他找到了那个足够让自己信奉一生的信念。一个完美的,无法被任何事物所否定的意志。 一切都变了,一切,有好似没变。 人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意志? 才能够真正的活下去。 想到这里,陆曦衣眼中再次亮起坚定的光芒。 …… 身死? 不叫失败。 心死? 才叫失败。 …… 随着时间推移,接下来的故事发生的和曾经一样? 阿卡莎有惊无险地杀死了蜥蜴女,接着又在陆曦衣的催促下离开阴风四溢的甬道? 回到了岩洞之中。 不过这一次? 陆曦衣强撑着想要陷入沉睡的精神? 在一路上留下了一条条细长的灰烬“蛛丝”。 这些“蛛丝”一端连接着他的身体,以甬道的墙壁为依托,一路拉伸延长,另一端则以房间中蜥蜴女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为尽头。 他要搞明白? 这具尸体到底去哪里了? 和外面的那一具是否为同一具? 视界可以在陆曦衣体内随意穿行,但是不能离开他的身体太远,这一直是他使用能力时的一大障碍。 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灰烬之躯,而灰烬则可以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之后还依然受他的控制。那么灰烬是否算得上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呢? 答案是否? 视界确实可以在灰烬之中穿行,但是仍然会有一定的阻力。如果陆曦衣的身体比做超导体? 那么体外的灰烬就像是铜导线,比其他外物的传导性强,却依旧不如自己的本体。 尽管如此,用来探知蜥蜴女的尸体变化也应该足够了。 陆曦衣将视界附着在蛛丝一样的灰烬上,极其敏锐地获取着一切来自蛛丝另一端的信息。 …… 一旁的阿卡莎已经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可他仍毫无所获,蜥蜴女的尸体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动。 可陆曦衣知道,这具尸体绝对会在接下来的某一时间里消失,哪怕是以某种令人难以想象的方式。 …… 陆曦衣继续等待着,身体上的进化不断催促着他的意识进入沉睡,与困意作斗争让他的精神愈发疲倦,可蛛丝的另一端却始终毫无反应,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中间错过了什么,或者蛛丝根本就连错了对象。 此时就连罗恩也已经回到了洞穴,成功和阿卡莎安全汇合。 从罗恩的话语中不难判断出来,除了洞穴里出现过的死“蜥蜴女们”,洞穴外还有一个正在追杀他的活蜥蜴女。 如今就连陆曦衣也有点好奇起来,这个黑域里到底有多少个蜥蜴女?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这个想法也仅仅只是出现了一瞬,疲惫就像是一汪温暖的海洋,逐渐将他的思绪淹没。 困意一点点地缠上了陆曦衣的意识,不断地缩紧,将他的精神窒息。 终于,陆曦衣还是没能撑到异变降临,他的意识还是不可抗拒地被拉入了黑暗之中。 …… 空洞、虚无…… 一切知觉都在缓缓离他远去,陆曦衣甚至就连视界传给自己的信息都已经接收不到。 他还能够思考,还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但却不能左右眼前的一切。 不,不能说是眼前,因为他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一片“五彩斑斓”的黑暗。 就在刚才,身体上的极度疲倦让他忍不住想要入眠,而精神上的活跃却又对此极度抗拒,这两种矛盾的现象统一之后,造就了陆曦衣如今的处境。 他知道自己在外面还有一具真实的躯体,可就是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四周都是一片虚无,就连他一直所依赖着的视界,此刻也杳无音讯,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 陆曦衣感觉自己此刻的精神无比活跃,可刚刚大脑传来的那种疲惫感却又不似有假。 难道大脑和精神并不是完全一致的?思维并不是完全依赖于大脑? 陆曦衣的大脑已经停止接受一切信息了,所以此刻他才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 处在这片完全虚无的静谧空间里,陆曦衣反而静不下自己的心。 他的内心在不断的躁动着,想要突破这种可怕的虚无,在这里,他的一切想法与行动都不能得到有效的反馈,这让陆曦衣甚至无法专心思考。 人在吵闹中很难静心思考,而在绝对的寂静中又会主动寻求活动。 这种感觉对陆曦衣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前世的他在被进行“感知剥夺”实验中,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那时的他仍然可以感受到视界的微弱反馈,而现在,却是彻彻底底的虚无,明显要更加的难熬。 就连时间的流逝,都是他根据自己的思考速度才能进行判断的。 在这种状态下,应该怎么办呢? 陆曦衣一边感受着四周那令人胆寒得空洞,心中一边飘出种种想法。 此时他的意识少见的不会再受外界的现实影响,机会如此难得……或许,可以用来进行一些有趣的尝试? 【凋零月轮】再闻乐声? 在这片虚无中待了没多久,陆曦衣就发现,当意识脱离的肉体的束缚之后,他的思维会变得前所未有的迅速,刚刚的诸多想法仅仅是在瞬间便已经完成。 他从未有过如此……超然的感受。 就像是上课时拼命想要集中注意力,却又总是不由自主走神的学生一样,此刻他的想法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可抑制地同时向着不同问题的多种角度飞速推演,一眨眼的功夫,他好像知道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悟到。 “唔呃…” 巨大的信息量从他的思考中涌现出来,向着四周发散,可他根本阻止不了。 “怎么……?” 陆曦衣想要伸手去捞,可是这种状态的他就连自己的身体存在都感受不到,更不用说做出“伸手”这个动作了。 而一旦这些信息逸散出去,他就会忘记自己之前都在思考些什么。 “不妙……!” 感受着自己好不容易想通的种种道理全部都在飞速流失,陆曦衣的心里有一种浓浓的不舍,可他马上又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开始重新思考。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台不会存储的计算机,只能不断反复的进行着第一段计算,原地踏步。 陆曦衣的思维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而处于超然状态的他,又何尝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改变罢了。 根据他的推测,这种现象的发生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思考失去了身体的支撑,大脑所具有的记忆功能如今并不能运用在自己的意识体上,没有了生理学基础,他本体的记忆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陆曦衣又回想起每个生命所具有的“生命力场”,根据他的实验,生命力场可以阻碍思维发散,是不是也是为了防止这种现象发生呢? 刚刚想通了这一点,他便再次忘记了自己正在思考些什么。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点办法……” 思维无限循环的感受实在是太痛苦,陆曦衣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是一台逐渐死机的计算机,开始发热,变得卡顿。 “对了……”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在上一次循环中曾进行过的实验。 想到这里,趁着记忆还没溢散出去,陆曦衣连忙稳定住情绪,他回忆起自己做梦的感觉,想象自己有着一具真实的身体,然后他的意识被什么东西包裹住,缓缓向着黑暗的深处下沉。 这种感觉就像是每次他进入梦境空间之前的感受一样。 …… 想象,下沉,下沉…… 失重感居然真的渐渐传来。 …… 陆曦衣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居然逐渐停止了消散,仿佛他真的被什么东西所包裹住。但相对的,他那超然的思考速度也在缓缓减慢。 …… 呼—— 四周突然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些虚无突然凝聚沉积起来。 陆曦衣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种领域,一种冲动驱使他缓缓睁开眼睛。 四周依旧是一片空洞与虚无。 等等,可以睁开眼睛了? 陆曦衣幡然醒悟,在现在这片空间里,思想的力量似乎被无限放大,想象自己有一具身体? 自己的意识居然真的就被赋予了一种和之前做梦时相似的形态,人的形态! 而同时? 他也终于能够再次感知到自己的视界了。 迅速平定下心情? 陆曦衣张开视界,试图感知这片虚无之中到底都存在着些什么。 ~ ~~ 那是…… 音乐声? 如此熟悉…… 陆曦衣面色微变? 因为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那个绿袍怪人就在附近! 怎么会这样?这次循环他明明还没来得及向左走! 是罗恩他们擅自行动了?还是说…绿袍人主动找上来了? 陆曦衣仔细聆听着那阵诡异的、若有若无的音乐? 发现它并没有接近? 只是停留在远处的某个位置反复徘徊。 没有过来? 看来甬道外面那具蜥蜴女的尸体真的是绿袍人干的? 他在每个循环都会经过外面一次? 陆曦衣皱起眉头,回忆起上个循环的经历,一些想法开始在他心中完善。 如果这个声音…… “吵!吵死了!” 一阵熟悉的叫喊声猛地在他心间响起,打断了陆曦衣的思考。 同时? 他注意到四周的音乐声也不知为何突然消失。 “……麻鬼前辈?” 陆曦衣惊讶道? 没想到麻鬼会在这里突然和他搭话。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这时,陆曦衣的手背处传来了一阵瘙痒。 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的左手背上的皮肤竟然逐渐鼓起开裂? 一只血红色的眼珠在里面滴溜溜地转动。 “……” 尽管陆曦衣知道这是麻鬼的手段,但见到自己的意识体不受控制的变成了这种样子? 他心底还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孤月剑圣,在面对虚空入侵时,她是否也是这种感觉呢?甚至远甚于此。 和镜花小姐不同,麻鬼做事总是我行我素,丝毫不在意陆曦衣的感受,之前关于黑域的信息也好,此刻对自己的莫名手段也罢,和他相处总是让人感到不安。 “陆曦衣,你果然找到这个地方了,可惜是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对此,吾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如何?意识离体好玩么?” “……” “嘿嘿,你可知道,刚刚那段乐声,你但凡再多听个一秒钟,马上就会死个不明不白?” “呃……” 陆曦衣对此哑口无言,他回想起上个循环自己的莫名死亡,心中也终于明白了个大概。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诡异的杀人方式,而且就连现在的自己也会轻易中招。 现在他越来越感觉自己所掌握的力量之弱小和匮乏,也许在普通人之中他已经是顶尖,可就对陆曦衣所接触到的层面而言,他实在是太过于无力。 不提【水月】里面的众多大佬,就连在现实世界里面,那“白雾面具”之中排行末尾的几个改造人联手就能压他一头,更别提其他数百个更高编号的存在们,甚至这还只是他所能接触到的第一个外侧组织而已。 而这黑域则更是夸张,虽然没有灰烬之地那么多的敌人与危险,但这里的每一个敌人的综合实力却远超灰烬之地里面的怪物,更是让陆曦衣毫无还手之力的连续死亡了两次。 尽管相对得,这里的时空可以轮回,但根据其他人的反应,陆曦衣知道要不是自己有着【水月】做后盾,可能也不会保留上一次循环时所留下的记忆,只会不断地重复相同的举动,陷入无限的死亡轮回之中。 如今麻鬼出手避免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再一次死亡,更是让陆曦衣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压迫感。 【凋零月轮】嗔目? “这里可不同现实,你在浅层空间里如一初生之婴孩,甚至就连空间里四处流动的杂念都承受不能。” 随着手背上的眼珠目光转向陆曦衣,麻鬼沙哑的声音直接响在了他的耳畔。 “回去罢,这里不是你现在能够轻易探索的地方,至少学会了【圣法】再说。” 陆曦衣心情复杂地看向手背,他突然对这些神秘莫测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请问……那个乐声到底是?” “那乐声?只是残响罢,其本体不在此间,没有什么攻击性,亦不会对你的任何举动做出什么反应,只会本能地追随与之相似的东西……嘿,只要你不再作死,他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你明白了甚么?吾可曾与你说过,这循环的时空乃是一个无聊的局?” “是……” 陆曦衣回想起自己在接触古井里的信息之前,麻鬼曾告诉过自己:一旦接收,便是“入局”。 一提起所谓的“局”,麻鬼突然发出了一阵恶鬼般的尖笑声,他用疯癫的语气对陆曦衣开口道:“不瞒你说,吾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相互算计,无穷博弈!” “……”陆曦衣闻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借势!布局!安排!掌控!曾有很多人自以为权倾天下、算尽苍生,试图玩弄吾之一生,甚至在有些人眼中,吾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旗子……” 麻鬼语气中的笑意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憎恶。 “你可知他们最后的下场如何?吾取下了他们的每一只眼珠,含于口中,咂尽最后一丝轻蔑,品尝他们归终的悔恨……那些自以为看穿万物的剔透眼珠,却实际泛着恶臭的味道,比之烂掉的牡蛎也不如。” 陆曦衣心头震撼,无论麻鬼所言是否为实,他都能感受到对方言语之间所流露出的真情实感。 对方是认真的,如果真的遇到他所说的情况,麻鬼是真的会做出那种令人胆寒的事情。 “可此类人总是除之不尽,斩之不绝,他们每一个都认为自己能够掌控全局,一边嘲笑着那些失败者们,一边步失败者的后尘,平等与尊重,是他们永远不会明白的道理…… 吾实在受够了这种情况!嘿嘿,你猜……吾最后做了什么?” 手背上的血红眼珠微微一眯,一股疯狂而又危险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光是被那目光看上一眼,陆曦衣便感觉浑身汗毛倒立? 四肢止不住的打颤。 这还只是他的意识体! “吾……咳,咔咔咔咔……咯……” 麻鬼没有把自己的故事继续下去? 他突然剧烈地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卡咳声? 就和其第一次与陆曦衣见面那种情况一样。 陆曦衣揪心等待着。 在现实世界里他可以时常保持冷静,但当自己以意识体与这些古怪的虚空大佬们见面时? 陆曦衣总是难以平静。在这里,每个人的情绪与想法都将被成倍放大? 任何一点情绪波动都需要更大的精力才能打压下去。 “咯……咔哈……” 不知过了多久? 麻鬼的声音才终于逐渐平复下来? 他沉默了一两秒,此时陆曦衣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那迅速冷却下来的情绪。 总有人的过去是你难以想象的。 “……往事…不提也罢。算了算了,吾现在烦闷的很,你先退下吧? 时机成熟之际? 吾自会现身。” 麻鬼突然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陆曦衣感觉自己的身体再一次开始飞速下坠。 在下坠的过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却又熟悉的场景? 可不等陆曦衣做出什么反应,身体的知觉便猛地灌入了他的意识。 …… 嘶—— 陆曦衣艰难睁开眼睛? 还处在进化阶段的身体向他传递着一重重难以抗拒的困意。 这里是……? 他伸出视界,发现罗恩和阿卡莎正带着灰烬之卵顺着狭长的甬道一路深入,不断接近着蜥蜴女之前死去的小房间。 和前两次一样,蜥蜴女的尸体再一次诡异的消失了。 只不过这一次陆曦衣提前将蜥蜴女的尸体牵上了灰烬丝线,所以应该能够更好地确认对方的状态。 陆曦衣仔细感应不远处的灰烬丝线,发现所有柔韧的丝线都被某种怪力所扯断,断口陷进了地面的泥土里。 泥土里? 不是向上或是四周,而是向下被扯断,难道蜥蜴女的尸体是被泥土吃掉了?还是说泥土下有什么别的危险? 陆曦衣有些无语,目前看来,这个线索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 看着罗恩阿卡莎两人终于走进小房间,然后和前几次一样,就要对蜥蜴女尸体的消失展开一番讨论之时,陆曦衣抓住时机出言打断。 “此地不宜久留,继续向前走,先离开这里。” 在陆曦衣的快速领导之下,两人不再耽误时间,他们迅速穿过蜥蜴女死去的小房间。 继续前进,他们很快便来到了甬道的出口,外面正对着二人的,正是蜥蜴女那具诡死的尸体。 失去了下巴和喉管,眼中却充满了笑意。 选择再次来临,是向左,还是向右? 重新来到命运的交叉路口,陆曦衣陷入了沉思。 视界向天空探去,前后是陡峭的山壁,想要越出这谷底无疑是十分困难的行为。况且罗恩也说过,这离开黑域的关键,就在这里。 陆曦衣“看着”灰烬之卵旁边,同样陷入抉择的二人,心中同时也在思考另一件事。 如果他自己是处于不断轮回的时空之中,那么阿卡莎和罗恩二人呢?是否也在随着时空的重置而回到原点? 目前看起来,每次轮回,这两个人的反应都和第一次的时候差不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可是蜥蜴女露易丝呢?她又为什么会在同一个时间点至少拥有两具,甚至三具身体? “……” 陆曦衣缓缓收回视线,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起来,不断整合着目前为止,时间的三次轮回之中所出现的一切线索与细节。 确切有用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但可能性也同时很多。 接下来他该如何做出选择呢? …… 几分钟之后,阿卡莎蹲下身子,轻轻摸着灰烬之卵的外壳问道:“大佬,你有什么建议吗?” 陆曦衣睁开双眼,神色如一,就在刚刚,他已经想出了至少三种可能有效得破局手段,但既然机会只有一次,那就…… 一次性全部施行! “向右。”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左侧那里,是祭坛的方向。 【凋零月轮】开幕? 沿着谷底的小道一路向前,三人再一次来到了那座高大阴森的祭坛面前。 重新站在这座暗流涌动的祭坛面前,罗恩和阿卡莎都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只有陆曦衣感觉到了明显的异常。 不对劲。 这里和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死寂,沉重…… 咔咔。 灰烬之卵的外壳微微颤抖起来,在这种变化的催动之下,陆曦衣的身体居然也随之应激,加速着进化的完成。 ‘发生了什么?’ 陆曦衣皱起眉头,进化的加速并没有让他感到庆幸,反而让他产生了一丝丝焦虑。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前几次的轮回中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咔咔…… 灰烬外壳一层层地从灰烬之卵上脱落下来,陆曦衣则在其中缓缓站起。 “哇,大佬你……” 尽管陆曦衣已经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势,阿卡莎还是吃了一惊。 “叫我朽就好,谢谢你们一路上的照顾。” 朽不再耽误时间,他快步走到两人前面,指着祭坛看向罗恩问道:“对于这个祭坛,你有什么特殊的感受么?” “特殊?呃……我没什么感觉啊?” 罗恩挠了挠头,他不确定朽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么就请跟我来。” 确认罗恩的天赋没有感应到什么新发现之后,朽转身迈开双腿,一边将身上的一切灰烬武装全部替换成更加坚韧的骨质,一边快步走进祭坛,只留下面面相觑的罗恩二人。 “……如果你们想要离开这里的话。” 等到朽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祭坛里之时,两人才堪堪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咔哒,咔哒…… 骨质靴甲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所发出的清脆响声回荡在祭坛一楼的狭长走廊里,三人之中朽一马当先,带着罗恩二人轻车熟路地走向前往二楼的阶梯处。 视界扫过四周,朽并没有找到第一个循环中那道黑影鬼魂的踪迹。 ‘果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朽面色不变,抓紧时间来到了祭坛的第二层。 “那个……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身后还在爬楼梯的罗恩突然弱弱地问了一句。 “什么声音?” 阿卡莎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罗恩瞄了两眼毫无反应依旧在快速前进的朽,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里有很多重要的线索,可能和之前的壁画有关。” 朽没有接罗恩的话,他带头走进二层的一个房间,指着房间墙壁上所画的各色花纹对两人说道: “你们能感觉到什么?” 罗恩眯眼看向房间里的壁画,心头突然一紧。 “我感觉……这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久久没有反应的奇异直觉终于再次灵验,这让罗恩不禁对朽有有了更深层次的敬畏。 ‘果然……’ 朽默默点头,第一次循环中黑影一直在巧妙地将他们的注意力从二楼引走,而三人之中又只有他感受到了这一点,如今再次前来,这里果然有古怪。 “能看出更多东西么?关于如何离开这里,或是摧毁这里。” “……我需要时间。” 罗恩锁紧眉头看向房间里的壁画,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之前在甬道里看到过的其他图案。 直觉告诉他,这两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只是目前还缺少一些东西。 朽也跟着看向墙壁上的各种图案? 但在他的视界中,这些只不过是一堆杂乱无序的电磁波? 根本察觉不到什么所以然。 天赋这东西……真是玄乎。 他无言拔出骨剑? 发出噌的一声轻响,引来阿卡莎两人侧目。 “我会为你们争取时间? 想做什么就尽快,但不要随意靠近三楼。” 一边说着? 朽一边提着骨剑走向楼梯口。 根据视界的反馈? 真正的威胁已经在三楼等待自己了。 …… 咔哒…咔哒。 朽一步步走上楼梯? 在祭坛的三楼,石柱长廊的尽头,那道王座上的人影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你居然还敢过来。” 黑袍人冷哼一声,却没有任何额外举动。 “……” 朽没有理会它? 只是自顾自地一步步走到王座前的不远处? 才缓缓停下脚步。 现在看来,这个黑影和自己一样,也不会因为时间的轮回而失去记忆,所以才会早早的附进黑袍人的身体? 以保持最佳战力。 或许它会愿意告诉自己一些东西? “你回去吧,你要寻找的生机绝对不在这里。老夫镇压了这个祭坛千年之久? 杀了老夫的后果,你是深有体会的。” “……” 它是指那个白色身影么?只要杀了它,白影人就会出现? 回想起那白影人身上所携带的滔天气势,朽至今还有些四肢发软。 不是心理上的恐惧,而是身体上的战栗,这是由生理所带动的强制恐惧,也是朽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就像是来自食物链更高层的天然压制一样,是一直身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所从来不会拥有过的体验。 那道身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难道真的是神灵?’ “……不,我必须要见到它。” 朽上前一步,紧盯着黑袍人的双眼,目光平静。 “呵呵,那可是这个世界的太阳神,难道你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让这里进入黑夜么?真是可笑。” 黑袍人摇了摇头,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看来我们之间必有一战,虽然不知道上一个轮回里你是怎么死的,但老夫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强大的对手。所以这一次,老夫将不再留……” 噗!! 话还没说完,黑袍人的胸口突然被一把漆黑的长剑所刺穿,一股股侵蚀性极强的能量在它的体内四处涌动。 “抱歉,这一次我的时间有限。” 黑袍人睁大眼睛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嘭! 下一秒,它的身体猛地炸裂开来,四分五裂地散落在王座周围,却又巧妙的避开了朽所在的位置。 上一次他与黑影的战斗只是在试探,一方面是适应自己进化之后的实力,一方面是试探传说中的幽灵到底有什么手段。 现在既然已经知彼知己了,那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嗡…… 就在黑影的灵场彻底被渊息所侵蚀殆尽的那一刻,天地变色。 祭坛外的天空猛地灰暗下来,原本一动不动悬浮在苍穹之上的太阳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耀眼夺目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朽得面前。 朽轻轻勾起嘴角,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但这种感觉却让他久违的兴奋了起来。 每一位角色都已经就位,演出,就要开始了。 【凋零月轮】齐聚? 此时,祭坛二层内部。 看着墙壁上一幅幅简易的壁画,罗恩逐渐明白过来,这座祭坛原来是负责维持这个世界太阳之运行的。 但对于如何离开这个世界,他还没有什么头绪。 朽的意思很明确,实在不行就直接摧毁这里,也就是说,他至少要明白这座祭坛的核心运转规律。 “核心……规律么?” 罗恩喃喃自语着,突然福至心灵。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直觉告诉他,那里有自己想要的信息。 “走,我们过去看看。” 罗恩拾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剑,快步穿过走廊。 “嗯。” 阿卡莎紧随其后,在这方面,她总是这么相信罗恩。 隆—— 三楼突然传来一阵闷响,整个祭坛都随之微微一颤。 沙沙…… 一些细碎的沙粒从头顶的天花板散落,洒在两人的头顶。 “……快,看来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罗恩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感到有些心悸。 朽到底是在和什么样的敌人作战啊!? 快步跑进房间,罗恩收敛思绪,仔细看向墙壁上的纹路,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隐藏规律。 “这果然不是简单的装饰,它是这座祭坛的能量流动原理图!” “能量流动?那不是炼金术吗?我记得你平时就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 “所以说那些东西都是有用的!”罗恩微微一笑,伸手指在纹路上的一点:“这里应该是一个能场变压装置,为的是压制某种过剩的能量。” 阿卡莎挑起眉头,无奈地接着话:“反正我也听不懂,你还是直接说我们该做什么吧。” “我正在想……奇怪,这个装置是不是缺了些什么?还有好多地方是我从没见过的走行方式……” 不等罗恩说完,无尽的黑暗突然从四周涌了上来,猛地吞噬了孤零零的二人。 天地之间突然变得昏暗无比! “怎么回事?罗恩?” 阿卡莎惊叫一声,一把拉住罗恩的手臂。 “我不知道!也许……是朽那边的问题?” 罗恩低下头,飞速在腰间的挎包中翻找着什么东西。 几秒钟之后,一圈柔和的彩色光晕从他的手中散发出来。光源是一块奇怪的石头,在罗恩念能的催动之下居然发出了火把一样的光芒。 “磷光石?你带着这个!?” 阿卡莎惊喜道。 “嗯,给你一块,用法和我曾经说的一样。” 罗恩从腰包中再次掏出一块石头扔给了阿卡莎,然后便继续借着磷光石的光芒继续阅读着壁画上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罗恩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我想我知道问题的所在了,这座祭坛的能源在哪里?第三层空间的存在意义又在哪里?” 不等罗恩分析完,身后不远处便传来了阿卡莎有些颤抖的声音:“你先等等,在弄清这个问题之前,我想你有必要来看看这个……” 罗恩皱眉回过头,发现阿卡莎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房间的最边缘? 她站在窗边向着天空望去,表情有些震惊。 “什么?” 罗恩小跑过去? 来到阿卡莎身旁? 跟着她一同看向窗外。 漆暗的峡谷底部生长着几株发出荧荧光芒的陌生植株,隐隐约约地照亮了附近的破败景象? 映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可随着视角上移,罗恩看向天空? 也发现了那个令人惊惧不已的现象: 在苍穹的最顶端? 那个无时不刻不在散发着光与热的太阳……消失了?! 虽然这一说法实在是有反常理? 但天空如今确实空荡荡一片,两人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周遭的黑暗与阴冷仿佛一同蔓延到了他们的内心深处。 “太阳……不见了?这不可……” 话说到一半,罗恩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然后不等阿卡莎发话? 他猛地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太阳!是太阳!我明白了,一切的问题都出在了太阳上!” “你说什么?” “这座祭坛的能源,一定和这太阳有关!它的一切装置都是围绕着某种极其巨大的能量来源,而这种能量? 也只有太阳能够……可是现在太阳消失了?这怎么可能?难道说……” 罗恩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缩回双手? 他的神情反复变换不定,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所难住了。 阿卡莎面露不解,但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只需要选择相信这个男人。 …… 场景回到祭坛的第三层。 被称为“太阳神”的白色人影一点点地出现在王座前,它看了看地上黑袍人的血肉碎片,然后缓缓将那张空无一物的面孔转向了朽。 庞大的能量磁场如同洪水一般冲击着朽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骨甲与皮肤,白影人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却仿佛随时都有无数颗手榴弹在它体内不断被引爆一样,可怕的各种辐射便足以杀死一切妄图靠近、甚至只是想要直视它的普通人。 朽闭上眼睛,视界也只敢微微伸出体外一点点,在他的感知里,这白影人就像是一颗人形的小太阳,狂暴的信息流从它的体内疯狂四散,只是接受一点就足以让他感到头昏脑胀。 ‘这东西真的不是神?’ 除了“神明”二字,朽此刻还真找不出什么可以形容这道白影的名词了。 而再度感受到这股滔天的气场之后,他也罕见地开始渐渐怀疑,自己的计划是否真的可行。 ‘没办法……继续执行吧。’ 类似的气场他只在麻鬼和镜花身上感受到过,他们给朽的感受各不相同,但评价绝对都是顶尖。当然,也可能是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难以分出高低。 此时面对着如此可怕的白影人,朽强撑着身体举起手臂,他的手中抓着一团不断振动着的灰烬。 正对着白影人,他用力扔出了那团灰烬。 嗞…… 白影人仿佛没看到一样,对朽的举动不甚在意,它一动不动,任由灰烬团靠近自己的身体,然后在半空中便彻底蒸发消失。 那团灰烬震动所引起的特殊频率也随之停息。 “……” 朽感受到那团灰烬的彻底消失之后,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 在他的视界里,眼前所展现出来的可不止这点东西。 只见王座之前,那白色人影身后,居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惨绿色的身影。 那道人影长相奇诡,整张脸居然被一块巨大的下颚所占领,如果不对自己施加某种特定的频率,便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不错,这正是山谷另一端的绿袍怪人。 朽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驱虎杀狼,刚刚的灰烬团便是用来吸引下颚怪人的最佳诱饵。 曾经都不费吹灰之力便杀死自己的两个存在,它们相遇之后会发生什么? 绿袍下颚人身边回荡着诡异的旋律,就那样一步步地走向它面前得白色人影。 白影人依旧一动不动。 接下来会怎么样? 朽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凋零月轮】余波? “……其本体不在此间,没有什么攻击性,亦不会对你的任何举动做出什么反应,只会本能地追随与之相似的东西……。” 麻鬼曾对朽说过这样的话。 毫无疑问,这是在描述那个绿袍怪人。 追随与之相似的东西,指的不就是梦中的那段诡异旋律么? 朽的心思何等细腻,刚刚掌握了一个线索,就立刻将它考虑进了自己的计划之中。 在他听到麻鬼不知有意无意的提醒之后,便已经开始构思起接下来的计划,那团不断轻微震动着的灰烬,就是他的一点小手段,也是朽用来吸引绿袍下颚人、打开局面的最好方式。 所谓强强对抗,两败俱伤,如金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难题,曾经生活中的种种经验教训便都在不断地为他提供方案,他还有什么理由想不出办法? 回到眼前。 绿袍下颚人环起双臂,轻轻从背后走近白影人,像是要温柔地将其拥入怀中。 在朽的视角中,他能够看到白影人的下巴部位居然在逐渐淡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居然……连白色人影都察觉不到么?! 朽心神一震,对于那绿袍下颚人的来历,和麻鬼等人的真实层次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白影人突然回过头,转向自己的身后。 可它似乎又什么都没看到。 而实际上在某个空间频率中,那诡异的绿袍怪人就静静地站在它的身后,两只惨绿色的大手已经快要伸到白影人的身前。 嗡———— 轰隆隆——!!! 一道纯白色的粗大光柱突然从白影人的面前闪现而出,猛地淹没了绿袍怪人的身影,连带着其身后的王座、墙壁,还有祭坛的天花板一律贯穿。 嘶嘶…… 只一瞬间,光柱消失,留下了一道道大得夸张空洞,从白影人的身后,一路延伸到祭坛外的山壁,甚至一同穿过了旁边的山脉,斜向上遥遥消失在了天边。 白影人的随手一击,便瞬间抹去了小半个祭坛的三层,连带着挖空了一座山体。 嘭——!!!! 呼啦啦啦——!!! 不等朽感到震惊,短暂的延迟之后,一阵狂暴的气浪便裹挟着巨大的热量从光柱消失的地方猛地拍在了他的身上,仅仅只是站在原地几秒钟,他身上的骨甲便已经像是烧红的烙铁,发出了惊人的高温。 这还只是承受了一点点风吹过来的余波!! 这是什么怪物!!? 他咬紧牙关连着后退三步,不断利用拘天寂夜手交换着骨甲周围的气流? 这才勉强抗下了这足以将人“烤熟”的高温。 等到朽终于应付完自己眼前的难题,再度抬起头时? 他又一次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绿袍怪人居然依旧毫发无损地站在白影人的身后? 只是停下了它那慢吞吞的动作而已! 而那白色人影也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对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它彻底转过身? 面贴着绿袍怪人的方向站好,伸手抓向对方的脑袋? 丝毫没有想要退步的趋势。 “……” 不妙啊? 这样下去绝对不妙! 看起来他们这是要好好较量一番了? 强烈的危机感在朽的心中疯狂闪动?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后撤,向着楼下冲去。 这样的存在打起架来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住的! 啪啪啪啪…… 朽的骨靴踏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着实有些奇怪,就像是…… 啪…哒-咔——啪…… 朽皱起眉头? 放缓脚步? 在他听来,自己的脚步声时大时小,时远时近,时而扭曲? 时而尖锐,根本不像是自己刚刚踩出来的声音。 怎么回事? 他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身边的景色莫名其妙的开始歪斜扭转起来,就像是混进了大量的彩色机油,泛着浓浓的金属色泽。 ‘难道我也已经中招了?’ 朽提起警惕,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继续前进,试图把眼前看到的东西当做幻觉。 视界是不会被幻觉所迷惑的,但他的大脑可不一定。 吱—— 脚踩在扭曲的金属色地面上,发出滑腻生涩的声音,令人心头发毛。 不远处原本方方正正的楼梯口,在朽的视界之中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去。 “……” 朽突然感到一阵头昏脑胀,当场半跪在地上,强忍着身体上不断传来的恶心感。 ‘只是承受了点余波就这么可怕……这两个家伙的实力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实在不行就只能在这里找机会使用那个方案……’ 他用剑尖杵住地面,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来到那扭曲的楼梯口前。 嘭!!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气爆声,强烈的冲击波猛地拍在了朽的后背上,瞬间击碎了他的骨甲。 他只感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整个人便迅速被冲飞出去,转眼间就已经摔在了更远的地方。 “咳。” 吐出一口血沫,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好像散架了一样,到处都在发痛。 抬起头,走廊另一头那无声的可怕战斗仍在继续,朽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自己的下巴开始不受控制起来,大脑也变得胀痛无比。 “……” 每次在涡流里都要遇到这么恐怖的存在么?正常人怎么可能逃的出来? 要是问题还处在自己能够处理的范围之内,朽不觉得自己会有多狼狈。可问题便是每次他所遇到的危机都要远超自己当前所拥有的能力,这简直…… 咔咔咔…… 一面面骨墙被朽建立起来挡在自己的面前,很快,他便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白影人是实力上的绝对强大,它的体内蕴含着太阳一般恐怖的威能。 而绿袍怪人则是走的诡异路线,只要接近它,便会产生各种离奇的幻觉,甚至朽都不能确定那些到底是不是幻觉,其危险性完全不在白影人之下。 这两位存在交手时所引发的余波竟是直接造成了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冲击,险些将朽再次击杀。 “呼……” 深吸一口气,趁着远处两位可怕存在正打的“激烈”,朽踉踉跄跄地前进几步,缓缓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着。 通往二楼的楼梯应该就在这附近,只是他的感官和大脑都被战斗的余波所扰动,已经无法再进行有效的感知了。 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如果他在这里倒下的话…… 轰!! 这时,朽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他能够感受到自己所建造的那一面面坚硬的骨墙正在迅速得崩解、消失。 几乎是眨眼间,一股庞大冲击波就要撞到他的身上! 【凋零月轮】照进深渊的月光? 心法【万物凋零】 碎石化作尘埃,最终湮灭于无形。 再伟大的传奇也经不住时间的打磨,终会变得黯淡无光。 就连太阳,也逃不过熄灭的命运。 星光稀疏,人之将死,晚风低垂,尘嚣远去。 …… 朽的骨甲逐渐碎裂,随风飘散。 朽的身体逐渐化作一位枯瘦的老者,无力地跌坐于原地。 四周原本狂啸的烈风被这凄凉的情景所打动,自觉的止息下来,悄悄地溜过。 就连那恐怖的冲击波,也生怕打扰了朽的安息,轻轻的绕过了他那脆弱的身体。 一切都在崩解,一切都在流逝,万物都在…凋零。 …… 此时的朽,在外面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奇观: 无论旁边的两位存在打得多么激烈,只要有能量波及到了他的区域,就会立刻销声匿迹,静悄悄地穿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好像他是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局外人”。 心法确实对白影人无效,但却可以影响到这些没有心智的纯能量波动,依靠这种方式,朽才能够勉强在原地苟延残喘。 可是一旦他解开心法,那么四周汹涌着的能量波动只怕瞬间便会将他撕成碎片。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朽能够感受到,有一丝丝奇异的东西穿过了他的心法保护,开始影响到自己的感知。 那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绕过他的心法? 朽皱起眉头,感到有些不妙,他知道这应该不是心法的问题,而是自己还不够熟练。可一心发动心法的他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他愈发的感觉自己与四周的世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不是相斥,而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朽心中无奈,以他现在的处境根本不可能随意解开心法,可这样下去似乎也会出问题…… 嘭啪啪啪啪!! 就在他陷入困境之后没多久,远处的可怕战场又迎来了新的转变,只见那白色人影突然腾空而起,携夹着一连串的气爆音爆声猛然消失在了天边,只留下了一处早已被战斗余波摧毁的、空洞的房顶。 而绿袍怪人也同时不见了身影。 “……?” 四周狂风依然在激荡,到处都有着热量极度不均匀而引起的爆裂与气流。 只是战斗的核心两人却已经齐齐不见了踪影。 朽环顾四周,向着白影人消失的方向极力望去,却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战斗就这样突然的停止了? 他有预感,这两人绝对还会回来,自己的时间不多! 朽勉强撑起自己已经苍老无力的身体,缓缓接触心法,让他的力量先恢复过来。 呼!! 万物凋零的效果刚刚过去,四周可怕的扭曲能量立刻蜂拥而至,挤压着他的骨甲。 还好此时的余波朽还算能够承受。 他站起身,向着身后的楼梯口摸索着,想要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奇怪…… 为什么他找不到楼梯口了? 四周全都是扭曲的墙壁与地板,唯独没有那个记忆中明明应该存在的楼梯。 战斗远离了,可扭曲的现象却没有消失。 朽呆立在原地,无论视界怎样去探查? 都只能得到各种不合理的数据,根本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 被扭曲的到底是感官? 还是现实? 他甚至踏不出这片空间半步! 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影人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沉吟片刻? 朽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在自己的感官彻底被扭曲之前,他闭上眼睛? 试图顺着那种感觉,让自己的意识迅速模糊起来。 朽在快速让自己进入曾经找到过的入梦状态。 麻鬼曾说过? 水月之人自有破局之法。 为什么? 是因为水月所特有的【心法】么? 可是朽曾经也试探过? 心法对那白影人根本不起作用。至少以他现在对心法的理解? 还不能影响到那可怕的白影人。 那除了心法,水月还有什么? 朽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神秘莫测的梦境空间是他所无法理解的了吧? 难道真正的破局之法就隐藏在这里?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他才会在上一个循环之中不断地测试这快速进入梦境的办法? 如金朽已经走投无路? 正是运用此招,放手一搏的时候! 肉身沉浊,灵魂飘摇。 朽感觉自己的意识似在下落,又似在上升? 身体的感知逐渐远去,那种熟悉的虚无缥缈感再次将他包围。 再次来到这片虚无的混乱空间? 朽没有停留,他继续依靠想象快速将自己的意识向着更深处的黑暗拉去。 麻鬼说这片空间对他而言很危险,而他又时间紧迫,所以只能险中求胜。 …… 随着意识不断下沉,四周的黑暗也越来越浓郁,朽渐渐的能够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向他轻声诉说着什么。 他谨记麻鬼的警告,闭紧双眼,对这些声音不管不问,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命令自己不去听那些声音。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乱,有的像是贴在他耳边响起,有的又像是在遥远的地方向他呼喊,甚至有的声音能够直接响在他的心里。 朽皱起眉头,意识微微颤抖起来,他能感受到自己只要微微一分神,就能够听清那些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只要稍微一松懈,可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遇。 下沉依旧再继续,仿佛他正在缓缓坠落进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还要坚持多久? 已经过去多久了? 朽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在这些神秘的声音之中,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沦陷。 ‘这些声音到底是什么?如果我听了,又会有什么后果?’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朽逐渐不可抑制地开始产生好奇。尽管他已经尽可能的集中注意力,甚至浑身已经开始战栗不止,可他依旧没能真正的无视掉那些震动心灵的低语声,情况危机之下,他只能开始思考起自救的方案。 ‘太吵了,太吵了……要是能够安静一点,我只想要这些声音静下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逼疯了,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是那么漫长,甚至在这片空间里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声音静下来?它们能够用这些声音来折磨我,我又能否利用声音来进行反击呢?’ 朽张开口,用力发出一声嘹亮的咆哮:“喝啊啊!!!” …… 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他仅仅只是刚张开嘴,四周紧追不舍的言语声便瞬间将他自己的声音淹没,根本没有半点回响。 而那些声音依旧一重接着一重,没有半点消减,像是一轮轮铁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让他喘息艰难。 陆曦衣讨厌嘈杂,从来都是。 “……” 被不断灌输着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又过去了不知多久,就在朽即将坚持不住之时,他得气势突然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那是一种从衰微转向强盛的感觉。 只见朽突然神色一展,缓缓睁开双眼: 他那像往常一样平静的眼睛中,奇异地洋溢着另一种凌人的光辉。 朽透过他意识体的双眼,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在他虚无一片的虹膜之上,映出了一位高挑女子的清冷背影。 那是一道锐利清澈的银白身影,如同那照亮漆黑夜空的孤高月轮一样。 …… “举起我的剑,传承者。” 【凋零月轮】重回高塔? “举起我的剑,传承者。” 一句话跨越了了无数时空,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信念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朽仿佛再次回到了灰烬之地,在布莱恩、拉索、和提拉米的面前举起了手中的黑剑。 那是他的能力第一次进化时的场面。 那是他第一次获得孤月剑圣的记忆传承,习得了“银环剑击”。 那是他第一次作为一名剑客,举起了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为何举起剑,又该斩向何人。 …… 朽仿佛又一次看到了路西法挥剑斩向暴食者,斩向巨型甲虫,斩向灰烬之民,斩向伪装成队友的怪物,斩向伤害自己队友的虫群,斩向袭来的秒表头怪物,斩向发疯了的布莱恩队长,斩向堕落成怪物的提拉米小弟…… 还有陆曦衣挥剑斩向实力恐怖的线虫,斩向花园里的蛇群,斩向森林里肆虐的灰烬余孽,斩向千手怪物,斩向半路打劫的强盗团伙,斩向追击过来的蜥蜴怪人…… 以及最后的朽挥剑斩向莱恩等人,斩向黑色骷髅,斩向黑袍人,斩向白色人影…… 如此长的时间以来,他的剑术一直都在不断的精进着,可是却逐渐的偏离的本心。 他的剑心不再。 什么是剑心? 朽仍能回忆起自己曾经练剑时成千上万次枯燥的挥剑,直至手掌被磨破,关节酸软到再也拿不起剑为止。 什么是剑心? 剑,它说到底不过是一种武器,但它承载的是物质上的力量,还是精神上的力量? 朽一直相信,精神是没有重量的,所以万物都可以容纳它。 一切事物也都可以被灌注无穷无尽的心血,一切信念都可以映射出无穷无尽的事物。 当他孤零零一人飘荡在虚无黑暗的未知空间之中,无限的向深处沉沦时。 他是赤手空拳。 还是全副武装的呢? “举起我的剑,传承者。” 这句话给了朽答案。 原来他永远都有着一把剑,自那天他接受了孤月剑圣的传承起,这把剑就已经被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也一直没有松开过。 现在,是时候举起这把剑了。 朽坠落在虚无的空间之中,周围充满了层层叠叠,跌宕起伏的聒噪言语声。 他缓缓昂起头,原本虚幻的身体手中,突然多出来了一把模糊地长剑。 关于那把长剑,谁也看不清它的样子,摸不清它的形状,但却能感受到上面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无比的锐利感。 那是一把能够劈开一切黑暗的长剑。 朽举起这把散发着清冷月华的长剑? 向着四周的黑暗挥去,就像是一位想要劈开混沌的巨人? 他要劈开的是一切蒙蔽耳目? 蛊惑心灵的迷雾。 他要劈开这乱他心境的嘈杂黑暗! 哗—— !!! 月华绽放,漫天蓬彩。 …… 黑暗迅速被一道光芒所分成两半? 孤月缓缓睁开眼睛,身体的感知渐渐再次与她的意识相连接。 刚刚那是…… 孤月眯起眼睛? 她只感觉自己刚才仿佛置身于无穷无尽的黑暗潮水之中? 几欲窒息。 是心中的信念在呼唤自己? 让她拿起了一把本不存在的剑,斩开了一切。 轻按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孤月这才反应过来眼前正发生着什么。 只见不远处的金发青年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飞速交手,每一次的对撞都惊险无比? 显然战斗的倾向对他们来说并不有利。 仅仅是看了一眼两人的交手? 双方行动中的每一处破绽便已经被她所洞悉清楚。 而看穿了一切之后,她才恍然注意到,那个高大的男子居然是仲裁者! 见此场景,孤月心头一动? 她低下头,正看到不知何时被扔到自己身前的银色长剑。 是那把她最喜欢的剑。 几乎是本能般的反应? 孤月顺手抄起银剑,就要站起来加入战局。 “……唔。” 刚刚站起身,她就腿脚一软,险些一屁股又坐回原地。 身体还是很虚弱。 孤月运转圣力支撑住身体,轻轻举剑摆出架势。 好在青年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和仲裁者纠缠的很紧,两人当下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 这次偷袭将会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但是然后呢? 仲裁者是否依然可以转移他的灵魂,换一个身体接着出来作战? 到时候她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就这么办! 孤月【剑圣】的眼神之中不见半点迷茫,她闪电般出剑,银白色的剑光没有半点花哨的,眨眼间便同时突破了交手中的两人的所有防守,瞬间没入了仲裁者的后心。 嗤! 结结实实的刺入肉体的感觉。 “……” 噗。 仲裁者睁大眼睛,他低头看向自己已经被刺穿的身体,无力感逐渐蔓延到四肢。他明显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简单的就败在了孤月的剑下,更何况孤月根本还没有恢复多少体力! “自从姑姑封圣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剑术上胜她一筹。” 仲裁者的脑海中突然毫无征兆地冒出了青年曾经对他过的一句话。 天才……真正的剑术天才! 他向来讨厌天才,这些天才总是能够突破常理,跳出自己的计划之外! 仲裁者目光一狠,他猛地回过身,对着孤月娇弱的身体举起了手掌,一团扭曲的半透明能量正在他的掌心飞速凝聚。 “冲辩!” 一股狂风突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吹来,猛地冲散了仲裁者手中的能量,而仲裁者本身,也终于随着能量的消散而失去了支持身体的力气,接连着踉跄几步,半倚在了墙边。 “呼…呼……” 仲裁者那高大而富有压迫感的身体让开之后,终于露出了后面被他挡住的,青年的狼狈身影。 刚刚正是他使用血雨腥风剑打断了仲裁者的凶恶反击。 “好……很好……呵呵。” 仲裁者无力地依靠着背后的墙壁,一边缓缓的向下滑落,一边阴沉地微笑着。 “又损坏了一具身体……不过,这些所有的损失,我稍后都会从你们的灵魂中索取回来。” 噗通。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生息。 “成功了……他死了吗?” 青年用剑小心翼翼地捅了捅仲裁者死后剩下的躯体,对方却始终没有反应。 “真的死了?” “不。” 孤月突然出剑,一剑斩下了仲裁者的脑袋,然后缓缓收剑,对着青年摇了摇头: “如果我猜得没错,接下来还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仲裁者‘来找我们的麻烦。所以,趁现在赶紧走吧,下一次就没这么轻松了。” 【凋零月轮】截拦? 噔噔噔…… 随着体力的一点点恢复,孤月终于能够跟得上青年的步伐,快步踏着这神秘高塔内部的螺旋楼梯一路向下,向着第一层赶去。 她有预感,仲裁者绝对没有那么容易的死掉,接下来她们一定还会遭遇更加严峻的困难。 看着前面青年小心翼翼的背影,孤月强忍着体内的不适开口问道:“你来给我说说,那仲裁者都有什么战斗手段。” “战斗手段?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青年回过头,稍微等了一会儿落在身后的孤月,然后开始回忆起来: “他的力气很大,身体素质非常好,强壮的不似人类,只需要一拳,是的,一拳!我可能就要躺在地上了,姑姑。” “嗯,继续。” 孤月扶住栏杆歇息了几秒,然后接着向下一层楼梯走去。 “除了他那可怕的身体素质,仲裁者的格斗技巧也不容小觑,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路子,我想可能来自于某种古拳术。” “这些我都看到了,除此之外呢?他有什么……超出常人的能力?” “哦,看我这记性,以姑姑你的剑术根本不需要考虑对方用的是什么招式!至于仲裁者的那些能力,呃,我得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们时间紧急,你只需要把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说出来就好。” 孤月伸手按住青年的肩膀,眼中流露出关切的光:“你是不是太累了?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青年苦笑着摇摇头:“不,不,我很好,姑姑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一直都是。相比起来,我为你做的这些根本微不足道。” 孤月笑了笑,不过她很快便摆正神色,严肃地拍了拍青年的后背:“我可不需要你来恭维,快说说看,仲裁者他到底有什么强大的能力?” “好,刚刚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在战斗的时候,他的身上总是会冒出一些形状奇特的纹路,顺着他的皮肤在全身流动。” 青年扶着孤月走下楼梯,然后伸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像是这样……然后,四周的能量流动立刻就变了方向,不断地给仲裁者的攻击充能,不仅如此,我对他的攻击也会被那些纹路转换成他的能量,他就这样愈战愈勇……” “我明白了,然后呢?还有什么?” 孤月点点头,再度看向青年。 “……” 看着孤月那亮银色的眼瞳,那清澈坚毅的眼神,青年心头一紧。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总是能够点亮他的信念,扫清他心中的阴霾。看着这样一双眼睛,总是有数不尽的勇气从他的心底涌出。 “还有……呃,他胸口的晶体?每次那东西发亮,我都感觉一阵头昏目眩,似乎是和灵魂层面的东西有所勾连。” “我明白了。” 孤月点点头,她略微思考了一番,便再度提问道:“你说仲裁者的拳路……可能来自于一种古拳术?据我所知,古拳术之中没有几个是真正能够在实战中发挥优势的,它们大多都是花架子,只有其中的理论还值得借鉴一二。” “不,姑姑,这一点我得纠正你的偏见,古拳术也有非常厉害的,在遥远的东方大陆,那里的文明可从来没有断绝,他们的古拳术已经发展出来一套套非常严密的体系了,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去学习。来,小心。” 青年伸手稳住孤月下楼梯时颇为摇晃的身体,继续回忆道: “言归正传,我在和仲裁者交手的时候,感觉很奇怪。明明对方赤手空拳,但我的剑却始终不敢随意出击。他的拳法给我的感觉……就是大开大合,但是又有一种诡异狠辣的灵活性,这让我根本不敢去靠近他。” “大开大合,同时又十分灵活?” 孤月神情严肃,似乎也在回忆自己之前所看到的景象。 “呃,这听起来可能不太合理,但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才比较在意他的拳术。” 青年点点头,面露苦色。 “不,这没有什么不合理的,他的步法非常沉稳,所以看起来大开大合,每一次攻击都从地面发力,所以力量奇大。而他的上半身则是在不断的晃动,双手更是在灵活的运用关节和肘击,因此你才会感觉他的攻击灵活狠辣。” 孤月沉吟片刻,立刻便指出了仲裁者的拳法特点,并对其做出了评价: “这样的拳法近距离十分灵活有力,几乎没有对手,但万一拉开了距离,仲裁者就只能成为你的活靶子。而你是用剑的,更应该把握住距离的优势,你不应该感到吃力才是。” 青年闻言睁大眼睛,他刚想反驳,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借口: “真是……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我的优势!我居然忘了我的优势?真不愧是你,我的姑姑,下一次对上那个家伙,我绝不会这么狼狈!” 孤月剑圣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道:“你太注重自己的剑法套路,而忘记了最基本的东西,东方的剑法确实很精妙,可你却没有学到精髓。你知道自己还忽略了什么东西?” “什…什么?” “很明显你忘记了这里是哪里,入侵者。” 突如其来的第三道声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那声音低沉而熟悉,正是仲裁者的声音! “果然来了。” 孤月回过头,看向缓缓从楼梯后面走出来的仲裁者,面色平静。 两人在讨论战术的时候,已经一路赶到了这螺旋高塔的底层,如今他们正位于塔底的一楼大厅,距离大门只有百米的距离。 可就是这段距离,也将成为他们最难跨过的路程。 “我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孤月,你真的要跟这小子离开这里?你忘了我们共同的理想?” 仲裁者摊开双手,缓缓走向二人。 “你不要过来!” 青年上前一步将孤月护在身后,拔剑对着迎面走来的高大魁梧的仲裁者怒斥道:“共同的理想?我姑姑和你这种人才没有什么共同的理想呢!” 仲裁者闻言微微一笑: “嘿,关于这一点,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她呢?” “……” 孤月没有回话,只是一脸敌意地看着远处的仲裁者。 “怎么?你怕了?堂堂一名剑圣要被一个毛头小子保护在身后,难道上次我用剑术将你击败给你造成了什么无法抹灭的伤痛?” 仲裁者微笑着,他没有再去理会青年,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孤月。 用剑术击败? 孤月有些无语,封印了她所有力量,自己却能够随意出招,这样的胜利也叫做胜利? “我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剑术。” 孤月一字一句地回答着,她的语气中没有愤怒或是不甘,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凋零月轮】突围? “姑姑小心。” 青年紧紧盯着一步步靠近过来的仲裁者,也随之上前。他将孤月彻底护在身后,开口笑道: “这家伙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哦?谁给你的信心?” 仲裁者闻言微微挑眉,他的皮肤上缓缓亮起一条条走向复杂的纹路。 “少废话,来吧!” 青年冷哼一声,显然不想和仲裁者多谈,他滑步向前,手中长剑率先刺向对方。 呼—— 伴随着他出剑,四周隐隐响起呼啸的风声,风中又传来阵阵血腥。 只是这剑还没等来到仲裁者身前,便在半空中猛地一拐,硬生生地停住了上前的趋势,变为向后跃去。 “嗯?” 青年跳回原地,脸上闪过惊疑不定。 “来啊,让我看看你和你姑姑学到了什么?” 仲裁者的脸上始终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仿佛无论什么事都无法让他感到震惊。 青年没有理会仲裁者的激将,他皱起眉头紧紧盯着仲裁者身后的楼梯下方,似乎那里的阴影中隐藏着什么大麻烦。 “被发现了,这小子眼睛还蛮尖的。” 沉闷的声音从楼梯下的阴影里响起,震得空气隆隆作响。 紧接着,在孤月和青年震惊的目光中,一道臃肿的身影缓缓从阴影里走出。 “什么东西??!” 待到看清眼前怪物的之后,青年不由得失声尖叫起来。 只见那臃肿人形身宽体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瘤,有的肉瘤甚至还在微微跳动,像是一个个小型心脏。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那怪物的外貌身份。 它穿着和仲裁者一样的服饰,脸上有着和仲裁者一样的面容,只是此刻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形。 “仲裁者?你……!” “哈哈,别紧张,这确实是我,只不过是一个失败品。” 身形完好的仲裁者笑了笑,扬起双手,在身前用力拍了拍。 啪啪啪! “好了,戏看够了?都出来吧。” 听到这句话,孤月的表情也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果然,没多久,从楼梯下面、大厅侧面的门后、二楼的房间里,便纷纷走出了一道道各不相同的身影。 它们都是仲裁者的克隆体。 或者说是失败品?反正 谁也不知道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仲裁者。 这些人影或高瘦或健壮,或畸形或正常,但尽管他们体型各异,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样貌上皆有着明显的仲裁者神韵。 二,四,六,八…… 青年目测着敌人的数量,发现对方光是露面的就已经不下十余人,更别提那些极有可能隐藏在暗处的克隆体们。 而随着那些克隆体们的气息渐渐显露出来,青年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它们每一个都可能不弱于之前压着他打的仲裁者! 青年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依旧平静的孤月,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办?姑姑,我们好像打不过……” 他一边紧盯着克隆体们的举动,一边低声问道。 “那就直接突围,我也恢复了些许,不会拖你后腿。” 孤月举起剑,目光顺着眼前的一圈克隆体,一个接着一个的观察起来。 它们气息相近,却又有所不同,很有可能使用的都不是同一种攻击手段,这才是最麻烦的。 “身后没有人,我数三二一,一起全力向身后跑。” 孤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不给仲裁者留下任何神情上的破绽。 青年嘴唇微微一动:“好。” “三……” 孤月抬剑上前一步,一幅要与克隆怪物们拼了的架势。 “二……” 四周的克隆怪物们依旧慢悠悠地向着他们靠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真正的意图。 “一!” 呼! 青年双眼一瞪,脚底生风,刹那间便已经向身后冲出七八米。 而孤月比他还要快,只见她转眼间便超过了青年,闪身来到一楼门口,对着紧闭着的大门就是一脚。 嘭!! 两扇大门纹丝不动,反倒是孤月被震得连续向后退了三步。 “嗯?” 仲裁者见状眉头一挑,似乎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逃得如此果断,不过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的担心。 “上,把他们抓回来。” 他朝着大门的方向挥了挥手,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似乎实在嘲笑妄想逃跑的二人。 呼! 话音刚落,一直在他周围晃荡的众多克隆体们立刻腾空而起,有的干脆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向着大门前的孤月二人冲去。 “哼。” 孤月冷哼一声,运起圣力,对着大门的门锁处就是一击重斩。 噌! 银光闪过,伴随着咔咔的脆响声,特质的门锁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深邃的刻痕。 嘭! 青年紧随着又是一脚踹上去,震下来不少碎屑。 大门明显松动了不少。 “好!” 青年眼睛一亮,连忙运起内劲想要再发一把力。 区区一扇大门当然挡不住他们,但真正的麻烦可不仅如此。 一把明晃晃的长戟突然出现在青年身侧,对着他的脑袋眼睁睁就要落下。 當! 孤月迅速出现在青年身旁,帮助他挡下了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进攻。 而攻击者的身影也渐渐从高速中停下,露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它也穿着仲裁者的服饰,只是它不仅体型瘦高,肩膀也宽得出奇,整个人的体型看起来像是一块倒立的三角。 “你继续,我挡住它们。” 孤月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身影便猛地消失,速度居然比那倒三角人影还要快上不少。 噗! 不等那克隆体反应过来,它的脑袋就已经被孤月的长剑铲飞,只留下一句孤零零的无头尸体,在原地晃了晃便倒在地上。 而它刚刚倒下,第二个克隆体就已经赶到,这回的阻碍者是一名体型肥大,身穿厚重盔甲的克隆体,明明如此臃肿,却依旧保持着极高的速度,居然能够第二个赶到。 肥胖克隆体的手中拿着一根巨大的铁棒,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寻常人只要挨上一下,那必然是粉身碎骨也不止。 孤月目光雪亮,这克隆体的攻击在她看来就像是一道问她一加一等于几的可笑习题,此时恢复了些许圣力的孤月无愧于“剑圣”之名,在她身边反复折跃的剑光几乎是瞬间便已经绕过铠甲,刺入了肥胖克隆体的眼眶。 哐当! 眨眼间,克隆体的身体便已经失去支撑的力量,立刻跌倒在地。 孤月轻轻落在它的尸体上,手中稳稳握着那把随她征战多年的银剑,冷漠地俯视着一道道还在向她赶来的身影,一时间犹如魔神降世。 【凋零月轮】擒王? 咣当。 一颗螺丝样的零件从塔底大门的锁头上脱落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青年双手紧紧贴住锁头的两端,面皮充血,汗珠一滴接着一滴的在他的额头上凝聚。 他已经将自己毕生修来的内劲运转到了极致,只为能够更快一点破开大门的封锁。 孤月的身影在他身后不断闪动,每一次重新现身,几乎都会伴随一名克隆体的倒下。 噗! 一名克隆体的胸膛突然炸裂,碎骨伴着血浆猛地铺满了孤月大半个身子,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 孤月一言不发,反手将银剑送入身后一名想要偷袭的克隆体腹中,然后将其脊椎搅断。 战斗拖延至此,她体内的圣力早已所剩无几,全凭坚韧的意志力在硬撑。 孤月不是不能用圣力去开门,只是青年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挡住如此多的克隆体同时进攻,所以这个断后的人必须是她。 既然要走,那就两个人平平安安地一起离开! 从克隆体们成堆的尸体上跳下,孤月眼睛扫过剩下的零星几个敌人,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数十米开外的仲裁者本体身上。 此时的仲裁者正不紧不慢地向他们缓缓走来,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瘦长的身影,一个浑身绑满了布条,一个身穿怪异的盔甲,它们一言不发地守护着位于中间的仲裁者,身上都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可怕气息。 这样看来,也许所有克隆体的行动都是收到仲裁者本体的指挥,所以它们虽然不惧战死,但还要费心去守护他。那么如果将他的本体杀了,会不会好点? 想到就做,孤月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必须尽快将局面打开。 她提起剑,刚准备开始行动,心头突然传来一阵极度危险的信号。 嗤! 一道黑影闪电般地从她的身后闪过,速度之快,从它出现到再度隐藏进阴影之中,孤月居然全程没能看清对方的身型。 而这时,一阵阵酥酥麻麻的痛感才渐渐从她的后腰处传来。 受伤了。 孤月忍着剧痛伸手往后腰那里抹了一把,低头一看,手掌上全是鲜血。 她的剑术讲究腰臂连肘腕,腰部是大部分动作的发力点,腰部一旦受了伤,她的战斗力少说也要下降三成。 更何况此时她的圣力也已经接近枯竭,再加上体力还没有恢复完全,战斗力比之平时更是连一半都不到。 “……” 孤月面色微沉,她扭头看向左侧的阴影中,只见一道瘦小畸形的影子在里面蜷缩着。 这些克隆体们,不仅攻击手段各不相同,它们各自擅长的攻击方式也大相庭径,甚至实力也有着很大的差距。 虽然大部分克隆体的实力都和仲裁者本体相差不多,有点还要更弱一些,但是这其中也不缺强者,尤其是孤月根本猜不到下一个向她发起进攻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水平。 这样的战斗实在是太累了。 仲裁者本体的两边都有守护者,而且看起来就远远不是那些杂鱼克隆体们能比的,如果想要杀过去,恐怕不比守护青年开门简单。 孤月扫视了一圈缓缓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众多克隆体,体内所剩无几的圣力逐渐凝聚起来。 唰! 明亮的剑光突然以她为中心向四方爆发出去,晃得所有面对她的人全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而在这短暂的空隙之中,一道不起眼的银光无声地从孤月的手中脱离,闪电般刺向远处仲裁者本体的额头。 数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银剑如同一颗发射出去的狙击枪子弹,眼看着就要将仲裁者彻底击毙。 啪! 这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仲裁者的额头前,居然一把握住了那道银光! 原来是一直站在仲裁者身旁不曾有所动作的盔甲怪人终于出手了。 只是孤月明显更胜一招,那道银光居然只是障眼法,它在被抓住的瞬间突然碎裂开来,消散于无形之中。 而真正的杀机则隐藏在被银光所遮挡住的阴影里,那刺向仲裁者胸膛的黑影,才是银剑真正所在的位置! 和盔甲怪人同时出手的还有布条怪人,这一位似乎看透了孤月的小伎俩,伸手直接向着仲裁者的胸前护去。可惜它那脆弱的手掌根本抵挡不住银剑可怕的贯穿能力,瞬间就被刺穿搅烂,连带着仲裁者身前紧急展开的十几层能量屏障一同被银剑刺透。 银环剑击— 如虹式—— —溢彩 噗! 银剑一闪而逝,等到它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停在了仲裁者地心口之中。 仲裁者睁大眼睛,他艰难地一点点低下头,看到的是自己镶嵌在胸口的那块晶体也随之一同碎裂的场景。 这才是重点。 孤月早就有所察觉,仲裁者真正的倚仗便是他胸口的那块奇异晶体,这一点之前在监牢里的时候已经得到了证明,如今她只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噗通。 噗通噗通…… 果然,很快仲裁者身旁的两名强大怪人身子率先一僵,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是一个个其他克隆体们,以仲裁者为中心呈辐射状向四周扩散,如同割韭菜一样全都躺在了地上。 “……” 中剑的仲裁者向后踉跄了两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远处的孤月。 “这就是我讨厌天才的原因,他们总是能把我的计划搞砸。”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无比,但语气依旧平稳,好像根本不担心自己的死活一样。 “尽可能地逃吧,接下来你们所见到的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仲裁者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动作。 “……” 孤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手握住银剑冰冷的把手,然后用力将其一把从仲裁者的体内拽出。 噗嗤。 血液从仲裁者的胸口涌出,她皱起眉,看着对方的尸体毫无反应地软倒在地。 又反复确认几遍之后,孤月转过身,对着青年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嘿,搞定了~” 青年被那美丽到有些炫目的笑容震慑了一瞬,然后对着孤月比了个称赞的手势。 “……谢天谢地,姑姑你真的太给力了!” 他笑着将手从身前的锁头上移开,然后一脚踹在了上面。 咣当~ 锁头终于彻底被摧毁,化作一团废铁摔在了地上。 “当当当!我这里,也搞定了~” 【凋零月轮】螺旋尖塔? “好,我们走。” 看到已经彻底报废的锁头终于掉落下来,孤月眼神一亮,她提气快跑两步,想要与等在门口的青年汇合。 “……唔!” 突然,后腰部的一阵剧痛让她腿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姑姑!你没事吧?!” 青年见状一惊,连忙快步跑来,伸手扶住孤月。 这不扶不要紧,一伸手就让青年吓了一跳。那温热的、有些发粘的触感,让他甚至不敢多碰。 “这是……” 缩回手低头一看,满手的猩红色让他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还好吗?能不能动?” 青年看着大半边身子被血液染红的孤月,一时间竟然不敢确定哪些是溅上去的,哪些又是她自己的。 他只觉得扎心的痛。 嘶啦。 孤月一言不发,她先是用剑斩下自己身上白袍的一部分,然后将其扯成布条紧紧缠在自己的腰间。 “没事,还能坚持。” 她脸色惨白,这一番大战结束之后,她的双腿居然累得有些发抖。 “快走吧,不能再拖了。” 在青年的搀扶下,孤月三步并做两步,快速向着大门的方向赶去。 隆…… 刚走到一半,地面突然微微颤动起来。 “嗯?” 孤月迅速警觉,她回头看向身后,只见仲裁者的尸体仍然躺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异常。 “快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感到仿佛有一把利刃悬在两人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斩下。 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出来了。 “好。” 青年点点头,也不废话,运起内劲提着孤月轻盈的身体开始狂奔起来,没几秒便来到了大门口处。 嘭! 他一脚踢在门上,却只把它踹得向后稍微移动了半寸。 “这么重?” 青年心头一急,他轻轻放下孤月,运起内劲又是一脚重重地踹了上去。 轰隆隆——! 脚下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巨响彻底盖过了他发出的声音,整座巨塔都在微微晃动。 “……” 孤月有些担忧地看向脚下,刚刚的声音是如此宏大,而且还近在咫尺,仿佛地狱与他们就隔着一层地板。 “喝!” 青年神色一肃,双掌按在大门上,使出来吃奶的力气向后推动起来。 嗡嗡嗡…… 厚重的大门发出了一阵阵沉闷的摩擦声,一点点的向后移去。 可距离一人通过还有一段很大的空隙需要打开。 “我来帮忙。” 孤月见状心道不妙,连忙上前与青年一同按住门板,用气力来。 噌…噌噌…… 大门一厘米一厘米地向后移动着,来自地底的声响也在一点点地扩大着,逐渐猛烈起来的震动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不断压迫着两人的胸口。 “……哈……这门这么难开,你是怎么进来的?” 孤月率先支撑不住,她后退两步捂住有些发昏的脑袋问道。 青年急躁地回答道:“这东西本来是有机关驱动的!仲裁者那混蛋把能量通路捣毁了!” ———— “要是能够找到能量的替代,也许我们还能轻松一点。” 隆…… 来自脚下的晃动越来越剧烈,地板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塌陷。 他们时间不多了。 孤月咬咬牙,她感受了一下体内刚刚有所恢复的圣力,上前伸手按在了大门的能量回流中心处。 “等,等等!姑姑,你要是圣力枯竭了的话……” 嗡—— 柔和的白光从孤月的掌心冒出,迅速流进大门内部。 咔咔咔咔—— 大门的轴承处突然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门板也随之加速向后退去。 “有效果?” 还没等青年感觉不对,他脚下的地板突然松动了起来。 “不对!姑姑,这是!!?” 他低头一看,只见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其中有一块地板的凸起刚好抵在大门上,而这,正是刚刚门板被推动的真正原因。 “小心。” 青年身后突然传来一片柔软,耳边同时响起孤月的声音,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柔和的力便将他抱离地面,飞到了空中。 轰隆隆!!! 下一刻,随着一声巨大的炸响,整座高塔猛地一颤,一楼大厅的地面顿时碎裂成无数坚硬的石块,成百上千地向上飞射出去。 呼呼!! 孤月眼中闪过银芒,她迅速踢腿,在飞来的巨大石块上连点几下,借助着反作用力再度攀升一截,随之灵活地一转身,带着手中的青年一同飞到了高塔的第二层才停稳下来。 隆隆…… 青年耳边尽是碎石下落所发出的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大门夹了一下似的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 地板塌了? 他在二楼勉强站稳身子,抬起头,只见到孤月正一连震惊地站在二楼的护栏前。 青年上前两步,顺着孤月的视线向下一看,顿时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只见高塔一楼的地面已经彻底破碎,被某个来自更深处的庞然大物所顶开。 而此刻,那个从地底缓缓升起的庞然大物,那个之前一切震动的源头,终于从黑暗中立起,彻底在二人面前显露出来。 那是一头血肉模糊的究极缝合巨兽。 裸露的血肉,鼓动的肿瘤,收缩的肌纤维,厚实的皮甲,坚硬的甲壳…… 如此多的生命要素,此刻却无视了一切常理地集中在了一具躯体之上,组成了这样一堆巨大而又恐怖的终极生命。 而这团血肉的最顶端,生着一幅眉眼祥和、略带慈悲的巨大的面孔,那正是二人所熟悉的,仲裁者的长相。 “这是……什么东西??” 仅仅只是看上了一眼,青年便感觉头痛欲裂,恶心反胃的感觉不断从身体深处涌现。 很显然,这团生命不仅长相猎奇,而且还很有可能承载着与之长相所不相符的某种可怕含义。 隆隆…… 地面依旧在颤抖着,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之中,那团血肉开始舒展起它的“拳脚”,缓缓地从底下钻了出来。 巨大的黑影渐渐笼罩高塔内部。 “跑!” 孤月率先反应过来,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带着青年就沿着二楼的围栏向前跑去,向着通往三楼的楼梯全速前进起来。 咔咔咔…… 巨大生命的躯体还在不断上升,它的血肉如同潮水般从地底涌出,漫过高塔的地面,挤碎了一楼大厅里的一切事物,并且还在不断上涌。 而它的最上面,那生有仲裁者巨大面孔的那部分血肉则以更快的速度向上攀升而起,如同肉山所伸出的细长脖子,一路向着高塔的顶端飞速上升。 长有仲裁者面孔的巨大畸形头颅被疯狂伸长的血肉脖颈不断抬高,转眼间已经超过了孤月二人赶楼梯的速度。 一只只禽类的小爪子在那团伸长的血肉脖子两侧整整齐齐地生长出来,有节律地前后摆动着,给人带来一种诡异莫名的美感。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于此同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重重叠叠的诵唱声在两人耳畔骤然响起。 【凋零月轮】混沌阶梯?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血肉巨兽高高地升起脖子,在空中缓缓扭动,伴随着一阵如同万人朝圣般的虔诚诵唱声在整座高塔里反复回荡,震人心炫。 孤月二人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一时之间竟感到有些迷失。 青年心神恍惚,他隐约看到了无数生命从微末中诞生,又在宇宙中主宰,星星点点的文明自交流中建立,又在冲突中不断完善…… 而在一切一切的终末,他又仿佛看到了一个包容万物,归纳万象的终极答案,那是……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 青年忽的感觉自己仿佛从高空坠落,四周是层层联结、无穷无尽的螺旋状阶梯,从天空的尽头一直延伸到身后那无底的黑暗中去…… 连忙从朦胧中惊醒,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站在即将摧毁的高塔内部,眼前是丑陋恶心的缝合巨怪。 回忆起刚刚自己那股莫名的错觉与冲动,青年心中充满了后怕。 这画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办,姑姑?你……” 不等把话说完,他转头看向孤月,然后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激,心脏猛地一抽。 只见眼神向来清澈透明的孤月,此时却双目失神,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姑姑……?你没事吧?” 青年连忙走上前,伸手在孤月眼前晃了晃,但对方对此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隆隆…… 地面依旧在不断的颤动着,仲裁者模样的巨大血肉还在吞噬着一切,不断向着两人逼近。 ‘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姑姑迷失在了刚刚的那段画面里了?可我都没事,她怎么可能……?’ 青年虽然心头发慌,但也知道时间紧迫,所以他立刻把住孤月的肩膀,猛烈地摇晃起来。 “醒醒!姑姑?醒醒!” 孤月娇柔的身子被摇地剧烈晃动起来,可她看上去依旧没有什么将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发生了什么? 不用说他,就连孤月体内早已苏醒的陆曦衣也不得不对此感到惊奇。 刚刚的那些宏大画面他也看到了,而且“看”到的远比青年感受到的要多。可也正因如此,陆曦衣对自己所得到的信息感到了额外的……荒诞。 这一次他主动进入孤月剑圣的回忆,为的是寻找可以打开必死局面的“钥匙”所在,所以梦境至今为止发生的所有的变故和细节他都看在了眼里。 所谓旁观者清,引发这一切变故的原因自然也逃不过他的视界。 不,说是旁观者,而实际上陆曦衣也算是这整个事件的参与者之一,因为仲裁者那家伙也把陆曦衣的存在算了进来。 不错,从过去所经历过的种种回忆便可以看出,仲裁者囚禁孤月剑圣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她本身,更是为了入侵到她体内的那名“虚空来客”,也就是陆曦衣。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陆曦衣的行动可以影响到孤月剑圣的回忆,因为他的意识是真正存在于孤月剑圣体内的!因为这不仅仅是虚幻的回忆,更是一次跨越了历史与位面的真实互动… 镜花曾告诉过陆曦衣,虚空之内不存在统一的时间与空间,这便是他能够在梦境中影响他人回忆,甚是化身【五号】来参与自己过去的理论依据。 只可惜目前看来他似乎只能待在孤月剑圣的体内,而且还不能时刻掌握对方的身体控制权,因此全程体验下来实际上和一名旁观者的感官也差不了多少。 也罢,没时间做更多解释了,因为眼下的情况并不乐观。 从数次回忆之前,陆曦衣就有注意到,仲裁者胸口的那块晶体有很大的问题,他似乎掌握着某种能够随意隔离虚空意识与孤月剑圣身体链接的能力。这也导致了好几次回忆到关键时刻时,随着那块晶体的亮起,他总是突然“断线”,意识毫无征兆的立刻返回了本体,从而导致梦醒,甚是扫兴。 这一发现也让当时的陆曦衣愈发警觉,因为仲裁者很有可能除此之外还拥有着某些能够对付自己的手段,万一不小心翻车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陆曦衣渐渐发现自己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仲裁者对虚空的认知十分有限,从他对孤月剑圣所做的一系列实验便可以看出,他甚至连与虚空意识建立沟通手段都无法做到,那个晶体的作用很可能只是这个世界上一次遭遇虚空入侵之后的时代遗留产物。 那么仲裁者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通过孤月剑圣(陆曦衣)来联系到虚空,从而达到自己的一些私人目的。 一开始陆曦衣还感到好奇,不知道仲裁者到底为什么如此想要联系虚空。 而如今见识到了对方的这副形态之后,他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卷入了一场怎样的庞大“闹剧”之中。 【螺旋尖塔】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在感知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陆曦衣就立刻感觉到了不妙。 简单的两个词,八个字,这句话带给陆曦衣的感觉非常熟悉,那正是心法的味道!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和心法的力量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虚空。 心法是依靠特殊的心境来改变现世,而这句话更像是在表达某种信仰,某种渴求,某种能够改变现世的强大追念。 虽然根源不同,但二者殊途同归,都是能够直接凭空改写现实的可怕力量。 而【螺旋尖塔】这个名字,本身也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它是一个来自虚空的组织。 一个和水月一样,隐秘于虚空的强大组织。 这些知识在陆曦衣听到对方名字的同时便一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陆曦衣知道,这是镜花曾经提起过的“信息联动”效应,在虚空中,“名字”都带有巨大的含义,它们会主动牵扯与之相关的内容一同传输。 所以……他这是真的碰上了另一个虚空组织? 陆曦衣的意识体微微震颤起来,他许久没有感到如此的“激动”了。 【凋零月轮】异常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看文基地】。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一边消化着信息联动所带来的大量知识,陆曦衣一边观察起孤月眼前的这座巨型“肉山”。 根据从中【螺旋尖塔】中提取出来的信息,陆曦衣得知:这似乎是一个追求绝对完美和终极进化的一个偏激组织,在虚空中拥有着不小的势力。 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友善之辈,只是,不知它和【水月】相比起,又处于怎样的地位呢? 陆曦衣记得镜花曾称【水月】为虚空之中所有已知势力中最为强大的一个,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已知势力”都有哪些,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自己的组织应该不会太差。 那么要不要试着交涉一下? 陆曦衣思考了片刻,决定还是先把孤月剑圣唤醒再说。 自己以虚空来客的身份在这里引起了大量的信息交换,他现在是意识体自然不会受伤,可如果再不及时停止,以孤月的肉体凡胎,脑子一定会烧坏的,要赶紧把她唤醒才是。 而且有些不妙的就是,孤月的精神好像已经被螺旋尖塔所带来的大量信息所干扰,发生了些许陆曦衣也看不懂的变化。关于这一点,这次似乎又是自己连累了她…… 下次应该注意一下。 那么快醒来吧,明心的剑圣。 …… 孤月的睫毛微微一颤,双眼终于再次聚焦到了青年的身上,只是那眼神里依旧充斥着迷离。 “……嗯。是你……?” 像是随口打的一声招呼,孤月说完这三个字后便移开了视线,如同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关注青年。她的大脑此刻在飞速的运转,顷刻之间仿佛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曾注意过的东西。 看着眼前一幅“醉态”的孤月,青年简直要疯掉了,眼下可是生死关头啊!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那血肉巨兽到底有什么魔力?还是说,那些诡异的诵唱声搞的鬼? 来不及多想,青年一咬牙,背起还是迷迷糊糊的孤月便开始继续逃命,迅速向着高塔的高层攀登。 那怪物的血肉已经从地底蔓延到高塔第二层的台阶了! “姑姑!赶快清醒过来啊!现在可不是掉链子的时候!” 青年一边急切地呼唤着背后的孤月,一边全力奔跑着,而血肉巨兽那畸形的身体就在高塔中空的内部缓慢蠕动,一边摧毁着它所触及的一切事物,一边不断地接近着二人。 孤月的大脑此刻仍然在处理着刚刚陆曦衣所接受到的大量信息中的一部分,甚至还没能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 这便是肉体与意识体之间的差距,陆曦衣此时作为一具意识体,本身的思考速度已经超脱了大脑的束缚,变得飞快无比。相对而言,他的缺点就是无法影响现实,而且缺乏强大的记忆功能。而在孤月剑圣的生命力场的保护之下,他的记忆甚至不会像之前在虚空中一样轻易消散,不过当然,现在的他依然没办法影响到现实世界。 孤月就反过来了,只有当大脑做出了相应的判断之后,她的身体才能够做出反应,肉体相对更加注重的是对现实的改造能力。 而趁着这段时间,陆曦衣开始利用视界观察起仲裁者所化身的血肉巨兽起来。 很显然,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座高塔,就是仲裁者根据螺旋尖塔的名号搭建的。【螺旋尖塔】,只是一个称呼,其真正的意义与建筑无关,它描述的是一种事物变迁的规律,是在一定前提下可以推断出一切事物发展到下一阶段时其必然形态的客观真理。 简而言之就是一种真理。 而【混沌阶梯】指的则是事物想要不断发展进化,直至完美的必要主观条件。 当主观条件与客观真理相统一的时候,这句话的含义就发生了质变,也就形成无数人所追求的:绝对真理。 这就像是所谓的科学,不过陆曦衣前世所见识过的科学也只不过是相对真理,大部分物理规律都有一定的适用范围。 而这句话则是绝对真理。 若是能够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内涵,并且严格去执行,也许做任何事都会畅通无阻,毫无瓶颈可言? 陆曦衣不知道,但根据仲裁者现在的怪异形态,他已经大概猜出了对方真正的目的: 那就是追寻生物进化的终点,成为所谓的“完美”生物。 想要接近根本不存在的“完美”形态,就必须要遵循真理,遵循“螺旋尖塔”的规律行事。 而仲裁者的“完美”很明显出现了差错,也就是说,对方目前所掌握的理论并不完整。 这就是他为什么想要与虚空取得联系!他想要联系上“螺旋尖塔”,想要获得真理的完整内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仲裁者根本就不是“螺旋尖塔”的一员,也许只是一名推崇者,或者说追随者而已。既然如此,陆曦衣也就用不着如此小心翼翼。 …… 视线回到现实,青年背着孤月正沿高塔内部的螺旋楼梯一路向上赶去。 刚刚经历过一场场大战的他体力本就所剩无几,全靠在东方拜师学艺时练出来的一口内劲支持,现在面对几乎没有尽头的楼梯“山”,他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时,他突然感到身后的孤月有了异动。 “怎么样?姑姑?好点了吗?” 孤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回复道: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青年敏锐地感觉到孤月的语气有点奇怪,可又一时间想不到关键。 他的担心果然没错,片刻之后,背上的孤月又有了新的反应,她说出了一段在青年听来莫名其妙的话: “我说你,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 “你在这世上活到现在,有没有什么追求?” “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吧?姑姑!赶紧想办法啊,至少要先活下去啊?” “……” 孤月沉默着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些理解仲裁者的所作所为了。” “哈?!” “放我下来吧。” 孤月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你认真的?” 青年扭头看向身侧的栏杆外,楼下那不断涌动的血肉洪流依然在缓缓上升,只是已经被他们拉开了距离,短时间之内是不会赶上来的。 那张长有仲裁者面孔的肉团也早已超过了他们,在塔的中部只能看到一条高高竖起的血肉“脖子”,看起来短时间之内也不会来打扰二人。 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身后表现古怪的孤月放了下来。 “姑姑,你……” “放心,我虽然理解了仲裁者,但不代表我会支持他。” 孤月先是对着青年微微一笑,然后猛地出剑,瞬间便点在了他的胸口。 “!?” 青年顿时大惊失色,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反应过来时便已经中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起初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碍,但很快,一股酥麻感与无力感便传遍了他的全身,转眼间他就已经失去了支持自己身体的力量,软倒在地上。 “这是……为什么?” 他艰难抬起头,看向孤月。 【凋零月轮】仲裁者的世界? “辛苦你了,我的英雄,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孤月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无比真挚的笑容,但很快便被另一副沉重的脸色所覆盖: “我刚刚莫名的看到了很多东西,很多……说不上来的东西。从我如今的剑术中,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她的语气依旧有点奇怪,青年能感觉到,姑姑仍旧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孤月,但对方的某种特质……却发生了巨变。 “什么?剑术?嗯……变得更加高明了?姑姑,你知道我一直看不透你的境界……现在说这些是做什么?” “我又突破了,我的剑术,就在刚刚,上升到了我此生以来的最高峰。” 奇怪的是,从孤月的话语中,青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有的只有无尽的失落。 他疑惑道: “那不是……好事?” “是啊,好事。” 孤月目光阴霾,似乎收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我的剑术本就已经是圣堂之中的顶尖,如今却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她抬起剑,剑光在其周身不断折返舞动,划出一道道绚丽莫名的弧线。 “我曾自创银环剑击三十六式,自诩已是登峰造极,现在才终于明白,何为无招胜有招。” 说道这里,孤月终于露出一丝苦笑。 “这银环剑击,不过尔尔,摒弃了也罢。” “怎么会呢?姑姑,至少它可以击败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敌人!” 青年焦急道,他突然明白了,按照东方的话来讲,姑姑这是剑心不明稳了! “这不是重点,问题是,刚刚我突破的太快太突然了,那几乎是没有瓶颈的突破。就在那奇怪的高呼声响起的瞬间。” 孤月面色复杂地回过头,看向栏杆后方缝合巨兽那扭曲庞然的身躯。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或尖利或低沉的声音不断在二人耳边回响,狠狠敲打着他们的灵魂。 “我穷尽一生所探求的东西,此刻却得来的如此简单,这让我不得不开始反思,我的追求到底为何物? 我是否从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选择呢?” 她呐呐自语着,仿佛又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无法自拔: “仲裁者……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了,你的目的……” “姑姑……” 青年睁大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孤月。 ……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高低起伏的诵唱声在高塔内回荡,不可名状的力量在空气中游弋,舔舐着二人那迷茫的大脑。 “这就是虚空的力量……” 沉浸在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之中,孤月感到自己对于剑术的理解在不断加深,她的境界才刚刚突破,通往下一个层次的瓶颈居然便已经松动起来。 在这一声声的诵唱之中,和以往不同,她仿佛突然明白了事物发展的究极真理,她的思考能够轻而易举地由表及里,看透剑术之中所包含的一切道理,然后理所当然的推断出下一个境界的剑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想到至深处,孤月竟情不自禁地出声轻轻附和起来。 “螺旋式上升,触壁回折,全方向变迁……” 随着越来越深入的思考,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向自己展开。 曾经,孤月对剑术的钻研向来都是闭门造车,最多只和自己附近的人进行切磋交流,直到她一战成名,前来拜访的对手越来越多,她所见识到的事物也越来越丰富…… 她的实力借此机会有了极大的提升,可这也仍然是局限于剑术本身。 那时的她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与人交流会加快进步,与什么样的人切磋所带来的帮助是最大的。 她只想着怎么把剑术练好。 而如今,在虚空信息的不断灌注之下,孤月终于第一次对世界的运转方式、事物的发展规律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而遵循着那些声音中所透露出来的特殊信息,她一眼便能看出做什么、怎么做才是达成目的的最佳方式。 对剑术的理解自然也就一日千里起来。 ‘原来仲裁者所接触的是这样高度的层面,他所看到的是这种样子的世界。’ 孤月恍然大悟。 ‘他从一开始便看到了事物的运行轨迹,判断出了世界最后的结局,所以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布局,才会如此的不择手段……’ “姑姑!你清醒一点!孤月剑圣!” 青年的咆哮声将孤月的思绪猛地拉回现实: “你先把我解开,什么都好说!” “……” 孤月平静地看着青年,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仲裁者的追求是进化的终点,是完美无缺,我们的死活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真正的目的是趁着此次虚空入侵,通过我们与虚空取得联系,获得那无穷无尽的知识。” 她举起剑,怔怔地看着剑刃上面自己的倒影: “无穷无尽的知识……我一直无法理解它们有多诱人,可如今,如果我能够得到它们……我的剑术一定……” “但凡事都有代价!姑姑!你确定自己支付的起吗?去获得无穷无尽的知识??” “所以说你不懂……当一个人找到了自己毕生的追求之后,其他的一切对他而言只不过是筹码罢了,有何支付不起?” 孤月冷着脸摇了摇头。 “哪怕付出生命?” “哪怕付出生命。” “……” 青年停止了提问,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孤月,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他强忍着心中的失落感与绝望感张开口,可声音一发出来就带上了更咽: “孤月剑圣,这个称号形容的不仅仅是你的剑术,更表达着人们对你的信任。上至贵族,下至奴仆,无论是近在咫尺的教廷,还是千里迢迢的来客,这是他们对你致以的最高敬意,和拥护……姑姑,你一直是这样告诉我的,也从来没有辜负过我们的期望……” “噗…哈哈哈哈!!咳,你还记得这句话啊……” 孤月突然畅快地笑了起来。 青年没有笑,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试图透过那张苦笑起来的脸,看到更多的东西。 【凋零月轮】孤月的自述? “不错,我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不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孤月微笑着走到青年面前,半蹲下来用手捏住了他的脸,向外侧轻轻一扯。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的追求是那些知识,也没有说过,要丢下你们不管啊!” “……啊?” “真是不让人省心,你居然也会怀疑我咯?” “没没有,我只是……” 青年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孤月重新展露的笑颜,这幅情景渐渐又与记忆中的姑姑相重叠。他心中突然一暖,顿时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我道歉好吧?那真是对不起了,姑姑,刚才你的那副样子真的太可怕,我担心你真的……等等,那你为什么还要封住我的行动?” “……” 闻言,孤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只有眼神里还残留着一抹浅浅的、追忆似的笑意: “为了…不让你妨碍我接下来的计划。” “什么?我怎么会妨碍你?你想做什么?” “我要和仲裁者做个了断。” 短短一句话,却好似一道惊雷炸响在青年的心里。 “了断?你要和他打一架?和这个怪物?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姑姑!我不允许你冒着个险!” 青年焦急地想要起身,可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动早已被孤月提前封好。 “哼,这可由不得你。” 孤月嘿嘿一笑,二话不说便一把拎起毫无反抗之力的青年,往肩上一拍就向着一旁的楼梯跑去。 “姑姑,你先听我说,那个怪物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它绝对不是我们之前看到过的任何一种对手那么好打发的!你去和它打简直就是……” “你的意思是说,我打不过它?” 孤月眉毛一挑。 “对!呃,不是!我是说,你现在和它打是会很艰难的,要不我们先回去把伤养好、休息好了再来,那时候也不迟……” “那时候就迟了。” 孤月一边摇摇头,一边跃上更高一层的平台。 隆隆…… 高塔底部,那缝合巨兽的血肉仍在不断向上方攀来,碾碎着一切阻挡之物。 “……可我担心你有危险!” 青年无奈大喊一声。 “不用担心,反正你也帮不上忙。” 孤月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便继续向着下一处楼梯口跑去。 “……啊?你怎么又这样?” 青年面容抽搐,他记得自己以前每次和孤月争辩,结果都是这样,她根本不会去听自己的话!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半天的话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唉,至少你向我保证,一定要平安归来。” 孤月向来遵守承诺,这是教廷剑士必须遵守的美德之一,也是青年一直以来用于对方她的最好法宝。 “……” 孤月扭头看向青年,她就这样愣了半秒,银色的眼眸中才闪过一丝伤感。 “抱歉,这次我……” 这次我没法保证。 …… 等待了许久却没能听到孤月保证的青年浑身一颤,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姑姑你,是认真的?” 孤月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我从未如此坚定。” 他的心脏猛地揪了起来,可随着耳畔孤月平稳的的心跳声,又渐渐舒展了开来。 青年舔了舔嘴唇,尽量平静地问道:“能告诉我原因么。” “诶?我没说过吗?” 孤月脑袋一歪,眼中闪过躲闪。 “没说过!告诉我吧,姑姑,为什么一定要拼上性命?” 青年的表情十分严肃,他定定地看着孤月,试图让她能够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认真。 “嗯……好吧,就满足你。” 孤月再次赶上一层楼梯,她向下望去,只见仲裁巨兽的膨胀依旧在继续,但相对迟缓的速度让它已经被自己落开了一段不近的高度。 这下他们又有足够时间来好好沟通一下了。 她将青年轻轻放在走廊远离栏杆的靠墙一侧,然后坐在他的旁边,一边休息着一边陷入了回忆。 按照仲裁巨兽的上升速度,他们一心想跑根本没有任何问题,虽然塔底的出口已经被摧毁封死了,但只要人还活着,就总会有办法出去的办法。好像确实没必要和仲裁者一绝生死呢。 青年看着孤月有些疲惫的双眼,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 “……在你找到我之前,我一直被仲裁者囚禁着。” 孤月看向青年,两人目光相对,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真诚。 “那时我的圣力被他封印,身体又遭到了虚空入侵的污染,几乎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仲裁者相处了数个月……呃,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多长时间……” “……” 青年闻言心头一颤。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孤月那时所经历过的残酷事实,可又不敢去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孤月眼中所流露出的痛苦。 “他在我的身上进行了很多实验,每天不是在我身体里面注射各种药剂,就是利用某种秘法来勘测我的精神状态。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 “什么?!” 青年面色一变,他想要握紧拳头,可身体只是传来无尽的无力感。 “那时我的状态就和你现在差不多,毫无反抗之力。” 孤月看着青年的样子,微微一笑。 “姑姑……” “不过好在,我不是独自一人。” 孤月抬起手臂,看向自己白皙的掌心,轻声回忆道: “我的体内寄宿了另一个陌生的意识,仲裁者说它是来自虚空的恶魔,他让我熟悉它的存在,并且逼迫我与它进行沟通。” “……虚空,恶魔?” 青年还是首次听孤月讲起她曾经的经历,而且是如此与众不同的一场经历。 附身在孤月体内的陆曦衣同样在仔细地听着,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孤月谈论起她体内的虚空“恶魔”。 不知道孤月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呢? 陆曦衣隐隐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忧,毕竟自己的存在可从来没有给孤月带来什么好处,不仅如此,似乎还总是再给她添麻烦。 【凋零月轮】历史? “一开始我很排斥‘他’的意识,甚至对‘他’感到恐惧。‘他’的存在总是飘忽不定,仿佛根本没有在意过我的存在,只有少数情况下才会干涉到我的生活。” “仲裁者后来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他将我关在一个特殊的房间里,通过特殊方法引出我体内的虚空意识,然后再与我进行剑术比试。他试图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增强我与虚空的联系。” 孤月抬起头,眼中闪过无奈。 “啊……说起来,‘他’的苏醒总是让我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那回还是我第一次在剑术上输给仲裁者呢。” 陆曦衣也回想起了那一次的回忆,当时他与孤月剑圣的配合不是很好,在最后决胜的时候孤月使出了自己还没学会的一招,导致他没能跟上,最终被仲裁者击败。 回想起这件事,陆曦衣不免感到有些自责,他本就不愿意看到失败,更何况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那次失败我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久违的战败反而激起了我的斗志,因为那意味着我还有着更高的进步空间……可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我居然从自己体内的那个虚空意识身上,感到了些许名为自责的情绪。” 孤月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翘起嘴角。 “那不仅仅是我败给仲裁者的第一次,更是我首次觉得,那些所谓的虚空来客,也不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说到这里,孤月的眼中流露出追忆的神色:“我体内的那位,在那一瞬间给了我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我儿时起,‘他’就一直伴随着我一般。” 这时,她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别的我不敢说,但‘他’,一定是一名非常,非常温柔的灵魂。” “……” 陆曦衣静静地听着,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温柔么…… 如此说来,难道自己之前参与孤月剑圣儿时的记忆时,就已经被她感受到了? “那么造成这一切的悲剧源头究竟在哪里呢?” 孤月缓缓收起笑容,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那段时间里,也一直在暗中调查仲裁者的跟脚。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以及大量的相关证据,这个问题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这次灾难的源头正是仲裁者本人。” “什么?你是说,仲裁者才是导致虚空入侵的真正凶手?那所谓的虚空教会……” “不错,那些都只是幌子罢了。”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要追溯到无比久远的上古时代了。要回到仲裁机关的创造者,回到这个组织一开始被建立的历史当中……” 孤月抬起头,回想起自己曾经偷偷翻阅仲裁者的资料时所发现的惊天秘密。 “那个时候,第一次虚空入侵还没有降临,整个地表文明欣欣向荣。史册所记载的景象更是我所难以想象的繁荣景观。 当时的文明似乎盛行一种神奇的炼金术,他们可以借其来随意改造世界,甚至是最普通的人也拥有飞天遁地,深入群星之能……” “这……怎么可能?” 青年闻言皱起眉头,他实在是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确实奇怪,当时的人们似乎每个人都穿有巨大的铠甲,可以以远超马匹的速度在城市中穿梭。” “那然后呢?这么强大的文明也抵不住虚空入侵?” “何止是抵挡不住……” 孤月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虚空入侵,那是之后才发生的灾难,听说灾厄之源是来自群星深处。而早在这之前,仲裁机关就已经被建立起来了……” …… 在这个世界上,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一场极其可怕的灾难:虚空入侵。 在如同海潮般、来自虚空的混乱信息冲刷之下,不同大陆、不同区域之间的能量密度、水土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差异性改变。 而这样的巨大差异,又导致了后续文明发展的极度不平衡,引发了持续数千年的世界动荡。 似乎是不忍见到如此残忍、生灵涂炭的局面,“仲裁机关”,这样一个组织便突然出现在了所有生灵的眼前。 它一开始是由一个特殊的种族所建立,那是这个世界上曾经最为高贵强大的种族:世界树仙灵。 当然他们只是被冠以仙灵之名,这个种族真正的名字是卡鲁纳一族。 卡鲁纳是传说中支撑世间万物的根源之木:世界母树。卡鲁纳一族相传便是自这世界树的根系之中诞生的。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完美的种族,族人天生神力、智慧过人、先天便可以掌握超凡的能量,甚至不需要吃喝就能从外在环境中自主补充能量。 据说这个世界上所有智慧生命的基因模板便是卡鲁纳一族,与其说他们外形酷似人类,倒不如说人类的外形正是来源于他们。 卡鲁纳一族在世时就是这么强大的种族。 可时间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撬动着世界变革的齿轮,就连他们也抵御不过岁月的侵扰。 仲裁机关本是卡鲁纳一族为了寻求长生之道、发掘世界本源而建立的一个用于管理世界的组织。 可虚空地突然降临打碎了他们的骄傲,破坏了一切的计划。在威胁全世界的可怕灾难面前,这个当时发展到最为鼎盛,近乎于完美而无敌的种族首当其冲,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哪怕他们拼尽全力,用尽自己的一切优势与积累,也没能阻挡住无孔不入的虚空入侵。僵持的局面没能维持住几年,卡鲁纳族的文明状况便直线下滑,几乎眨眼之间就已经被逼到了即将灭绝的道路上。 而在最终的紧要关头,卡鲁纳族选择联合全世界的生灵,借助世界树的力量来反抗虚空。 这样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牺牲,但结果却是差强人意的: 世界上的其他生灵成功度过了虚空入侵的危机,而卡鲁纳本族却遭受重创,甚至几年之后,全族上下再无一人幸存。 至此,仲裁机关这个组织名存实亡。 而虚空潜移默化的力量却从未真正的消失。 …… 【凋零月轮】对峙? 2.5亿年缓缓流逝,这个世界甚至经历了一次彻底的物种更替,文明重启,可奇怪的是,那个明明在第一次虚空入侵之中就已经覆灭的组织:仲裁机关,却悄然地再次出现了。 只是此时已经无人知道,这个所谓的仲裁机关,其内部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地巨大变化。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世界仲裁者,又究竟是谁? 他和数亿年前的卡鲁纳一族,又有着怎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 “……你是说,这个世界仲裁者,其实就是一个虚名,他根本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嗯……顶替者?” “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猜测,要么他是来自第一次虚空入侵时的,迷失在这个世界的虚空灵体之一,如今回归虚空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要么便是曾经受到虚空蛊惑的卡鲁纳人,利用特殊的技术一直苟活到现在,一个为了实现永生而不惜再次召唤虚空降临的混蛋。” “……” 寄宿在孤月体内的陆曦衣默默地听着她的分析,暗自在心中摇了摇头。 首先根据仲裁者现在的状态来看,他不太可能是曾经来自虚空的……“灵体”之一。 而且灵体这个说法……其实也并不准确,这个世界对虚空的了解程度非常之低,甚至会把虚空来客和灵魂之类的东西相混淆。 要说灵魂是什么,还记得朽之前在祭坛里遇到的黑色人影,对方浑身被一种反生命力场所包裹,那种形态才是更加贴近于灵体、鬼魂之类的设定。 而虚空来客,那是更加虚无飘渺的东西,就像现在的陆曦衣自己,他只不过是在进行一场梦境、一场回忆而已,而在孤月等人看来,此时的他却是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真真正正,是来自虚空的一位“灵体”。 …… 再说到仲裁者的身份,陆曦衣的直觉告诉他仲裁者既不是来自于虚空,也不是来自曾经的卡鲁纳一族。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这位名声显赫的世界仲裁者,变成了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其中一定隐藏着更加深层的原因。 陆曦衣决定试着从孤月后续的发言中还原出事件的真相。 ……嗖!! 可不等孤月与青年之间的谈话继续下去,一道黑影突然破空袭来,飞快地刺向孤月的后背。 孤月的心中警铃大作,她闪电般地回身格挡,险之又险地引偏了那道突如其来的黑影,看着它瞬间便陷进了一旁的地面之中。 噗! 一声闷响穿透了地板,从楼下传来。 孤月抬起头,突然发现位于螺旋阶梯中空部位的那条长长的“脖子”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分化成了数缕,如同一条条细长的肉须,正随着带有仲裁者诡异面孔的肉柱一起摇摆不定。 被发现了么? “走!” 孤月反手一把捞起身后软趴趴的青年,迅速跳离原地,转身向着高塔的更高层飞奔而去。 轰!! 下一秒,三五条几乎完全由肌肉筋条组成的细长触须便已经狠狠地砸进了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溅起了大片的烟尘。 这还没完,旧的触手还没来得及彻底拔出,新的触须就已经再次甩出,恶狠狠地砸向在楼梯间不断攀跃着的孤月二人。 轰轰轰!! 孤月左扭右闪,勉强带着青年一起无伤躲过。 “……” 听着耳边呜呜的风声,青年紧紧地攥着孤月身上的长袍,生怕被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轻松丧命。 “姑姑!你解开我!” 他在孤月耳边大叫着,这样刺激的场面可不容易承受。 “没门!你等着,我马上安顿好你。” 孤月头也不回地向前一把抛出手中的青年,转身冲着身后的数条触手就是一剑斩去。 嗤嗤嗤! 剑光如洗,所到之处,肉须应声而断。 在大量虚空信息的灌注之下,孤月的剑术此时愈发的精进,哪怕身体状态奇差,却依旧能够发挥出可怕的实力。 “……姑姑!” 迅速解决掉一路追击的几条肉须,她回过头,正看到毫无反抗之力的青年正被一条粗大触手卷起,缓缓举到半空中的场景。 孤月瞳孔一震,刚想转身前去营救,但转眼之间,又是五六条迅捷有力的肉须挡在了她的前面。 “……闪开!” 孤月咬牙低喝一声,周遭的剑光迅速凝聚起来,化作一道明亮无比的弯月巨刃,瞬间便切碎了身前的一切阻拦,快速闪身来到了青年的身前不远处。 “没事吧?我马上……” “等等,姑姑……” 被触手卷住的青年面色苍白,他几欲张口却又化作无言,待到孤月真正走近,他才不受控制的缓缓侧过身子,露出了后面不远处一道突兀的黑影。 那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孤月眯起眼睛,心跳变得剧烈起来。 是仲裁者! 仲裁者那之前高举向天空的巨大头颅,此刻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了青年的身后,其脑后所链接的粗长脖颈两侧长满了一排排的虫足,伴随着四周的细长肉须一同摆动,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所以,你们先回答我,何为真正的完美?” 仲裁者那比人还要庞大的下巴一开一合,低沉如同炮响的声音开始在高台内盘旋,盖过了刚刚还在轻声回荡的:“螺旋尖塔,混沌阶梯!”那诡异的吟唱声。 真正的完美? 孤月小心地停下脚步,眼睛紧紧盯住缠绕青年的那一根根肉须。只要仲裁者稍有发力的趋势,她就会立刻出手。 “你先把他放下。” 她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 “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完美?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很多年……我已经记不太清……” 仲裁者巨大的头颅喃喃自语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孤月的发言。 她这才注意到,仲裁者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焦距,变得迷离而无神,根本不像是一幅神志健全的模样。 就好像对方现在的头颅只不过是一个摆设,一个用来发话的……扩音器? “你……” 【凋零月轮】辩? “……无缺者,当如圆镜一,流水行云,参雾齐心。” 被牢牢捆死的青年突然大声念出了一段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打破了四周僵硬的氛围。 “……嗯?” 仲裁者闻言反常地一顿,面部的肌肉变得有些舒展。 孤月仔细观察着仲裁者此时的每一点变化,反而皱起了眉头。 青年刚刚所说的那段话她并不陌生,那是来自于一卷东方古书《浮世玉录》中的一小段随笔,内容只不过是一位无名作者在游历四方时的有感而发罢了。因为青年一直很喜欢这卷书,所以她对此也有所了解。 只是……以仲裁者现在这个状态,他会买账么? “……嗯,你的意思是,真正完美无缺之物,应当如水之无相,云之无形,虽可千变万化,却又能始终维持其本质。林间的雾气,便是二者的统一,人若想接近这种境界,就要以心境作为比较的基准。” 仲裁者的声音低缓而有力,似乎真的是在仔细思考着什么: “……而一面圆镜,其外形无边无棱,不争万物,其内在却又光滑无垢,森罗万象,世间的一切都被包含其中……这就是最贴近完美的形态了?” “……” 青年睁大眼睛,对于这句话,他自己都没如此深刻的见解,而仲裁者居然一语便能道破,这实在是…… 仲裁者的左眼诡异地翻了翻眼白,然后继续看向青年: “这句话是出自《浮世玉录》吧?典型的东方哲学,我很喜欢……” 见到青年成功转移走了仲裁者的注意力,孤月站在一旁默默收敛气息,抓紧一切时间迅速恢复着体力与圣力。 她与仲裁者必有一战,而且一定要在势态不可收拾之前完成。 “……不过这不是我想要听到的答案,更不是我所心仪的真相。如果圆镜便是完美,那么将圆镜打碎的锤子又算什么?我要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境界,而是可以真正触摸到的真理。真理,你明白么?” “真正的完美根本不存在于现世。它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境界,你舍本逐末了。” 青年看着仲裁者混浊的巨大眼珠,小声反驳道。 “舍本逐末?什么是本,什么又是末?现实的完美不存在,所以就去追求精神上的慰籍?……这便是你们人类眼界的局限性,想不通的事情就冠名以【不存在】,盲目的去追求,却永远也不期望达到。” 仲裁者用力摇着脑袋,看起来已经有些失去耐心。 “……那你呢?你以为什么是完美?你所谓的真正完美?” 青年见状连忙大叫起来,试图激起仲裁者的情绪,为孤月再多争取一点时间。 可惜仲裁者根本就没有继续搭理青年的意思,他径直转过脸,看向了已经来到近处的孤月: “……孤月剑圣,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你眼中的完美是什么样的?” 孤月冷冷地看着仲裁者巨大的头颅,嘴角微微翘起: “完美?完全不存在的东西,不就是完美么。” “……哦?” 仲裁者眯起眼睛,沉默地盯着孤月看了许久,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好,这个答案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完美,这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何必假惺惺地去追求什么精神上的……什么境界上的……却就是不肯承认它完全不存在!” “……” 孤月静静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追求不存在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存在,也只不过是虚无的一种狭义体现罢了。哈哈哈,不错,难得有人能够理解我的看法!” 仿佛压抑了无数年的执念终于得到了认同,仲裁者那无神的双眼之中居然涌出了大粒大粒的泪珠,一连串地顺着他那巨大的脸庞滚落下来。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孤月冷视着仲裁者的古怪表现,皱起眉头。 “我对那什么所谓的完美可不感兴趣。” “……嗯?” 仲裁者闻言瞪大眼睛,眼神中缓缓流露出:不解、愤怒、恶毒等越来越复杂的神色。 隆隆… 高塔突然微微震颤起来,伴随着的,仲裁者的面目也渐渐狰狞起来,看上去将要发作。 他微微张口,好像还想反驳什么话。 就在此刻,电光火石之间,青年还在注意二人的对话,仲裁者的脑筋也还没转动过来,在这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一刹那,孤月突然动了。 她就是如此突然的来到了青年的身旁,稀松平常一般从触手之中一把将他提了出来。 而这时,青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一根根比腰还粗壮有力,坚韧异常的触手居然在同一时间已经被无声地齐根斩断。 噗嗤… 片刻过后,一阵阵漏气般的声音才缓缓从仲裁者触手的一根根断口处发出。 与此同时,仲裁者那巨大的头颅表面也突然出现了一道道细长的血线,还在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延长扩展。 !!? 什么时候? …… 仲裁者停止了思考。 就连孤月体内的陆曦衣也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他预料到了,也看到了孤月出剑的全过程。 可陆曦衣就是不能理解,她是如何斩出这惊为天人的一剑的? “我们走。” 孤月面色如常,如同只是清理掉了一只小飞虫一般,带着青年再次启程。 她知道仲裁者绝不会如此轻易的被斩杀。 噗通噗通。 孤月离开之后没几秒,仲裁者那庞大的头颅终于彻底四分五裂开来,化作一块块巨大的碎肉,从它的脖颈处掉落,摔砸在地上。 …… 隆…… 随着仲裁者的脑袋被斩碎,从高塔底部突然再次传来了一次次剧烈的震颤,这一次的幅度比往常都要激烈,绕是孤月也不得不暂时依靠附近的围栏来稳住身子。 仲裁者要开始反攻了? 她顺着阶梯围栏外向下望去,在高塔的底端,那一团团蠕动不休的血肉与甲壳还在不断向上攀升,现在已经将近蔓延到高塔的中部,距离自己也仅仅相差一层有余。 而对方的血肉表面此时正反常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褶皱,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仲裁者究竟想要做什么。 稍微歇息片刻,孤月不再耽误时间,她趁着几次震动的间隔迅速移动,继续向着高塔的顶层跑去。 “姑姑,刚刚你使的剑术,你……” 被她夹在腰间的青年还在回味刚刚孤月出手的那一瞬,电光火石之间,敌人皆斩!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应该没有这样强大的剑技才对! 就连仲裁者那已经进化到极致的身体,都能瞬间斩断数截? 青年越想越是无法理解,孤月刚刚的举动就像是一个人用牙签斩断了一颗巨树,还顺便将其分枝全部修建完毕一样…不可思议。 “我说过,我的剑术还在不断提升。” 孤月看了眼满脸震惊的青年,微微一笑,神色之中尽是自信。 “对付仲裁者那种敌人,还算绰绰有余。” 【凋零月轮】体内的恶魔? “……” 看着孤月眼中流露出来的光芒,青年恢复了沉默,他知道姑姑就是拥有这样一种魔力,能够让人不自觉的安心,选择去相信她。 但事实真的如她所说吗? 陆曦衣皱起眉头,看出了些许端倪。 孤月的内心依旧充满了担忧,她根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沉稳。 刚刚的那一剑是巧合?还是巅峰? 总之情况还不容乐观。 咔啦… 咔啦…… 喀喇喀喇! 就在这时,一阵能够激起人全身鸡皮疙瘩的声音开始在高塔内回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声音是从塔底传来的。 孤月低头望去,可以看到那一大坨血肉突然左右扭动起来,甚至扭出了一道道残影。 不对,那不是残影,是一层半透明的膜。 一层外皮。 仲裁巨兽开始褪皮了? 孤月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起仲裁巨兽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咔啦… 喀啦啦…… 只见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外皮正缓缓地从仲裁巨兽的身上褪下,随着它不断地扭动身体而一点点与它的皮肤分离。 而相伴随的,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场缓缓挤压进了整座高塔之内。 一连串的鸡皮旮瘩顺着孤月的脊梁一路攀升,她面色不变,心中却已经打起了鼓。褪皮往往意味着痊愈、成长与进化,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决不是她目前想要看到的结果。 “……” 孤月眯起眼睛,伸手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就趁现在…杀了它吧。” 她回过身,将青年安置在台阶中途的平台角落。 “等等……” 青年抬起头,正看到孤月缓缓站起,回头看向塔底那缓缓蠕动着的可怕巨兽。 极强的压迫感正源源不断地从那巨兽身上传来,每一秒都比前一次更加令人窒息。青年敢肯定,这巨兽的状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为可怕的敌人! 孤月虽然精进了剑术,但是如果她继续以现在的状态和它对战,那结局只能有一个…… “等等!该死,姑姑!你别!” 他尖叫起来,想要挽留孤月,挽留住自己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可对方却无动于衷。 体会着这一刻那深深的无力感,青年睁大眼睛,目眦欲裂。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孤月所说的妨碍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能动,就不可能会同意孤月这样做! 但他也想不明白,孤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就在孤月走到栏杆前的时候,她突然转过来,对着青年微微一倾身: “怎么?最后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杀了它!你不准失败!绝对不能!” 青年从来没有如此歇斯底里地大吼过,他熟知孤月的性格,对方一旦决定下来的事,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所以,就用自己的声音把力量传过去,让她放心的去吧! …… “仲裁者的目的需要靠你我二人的灵魂来实现,想要阻止他,我们就不能被他抓到,只要我们之中还有一个人活在世上,为了达到目的,他就不能坐视世界的毁灭。” “可……!” “我知道,你无法看着我去送死,可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而且为了计划的施行,你也绝不能死……抱歉。” 青年回想起刚刚两人赶路时的对话,心情复杂。 孤月想要独自面对这个可怕的怪物,同时还要保护自己不被余波杀死。要是她还在全盛时期,胜负尚未可知,可现在她明显状态不佳,这场战斗根没有悬念可言! 感受着自己身体所传来的无力感,回忆着孤月那熟悉的、坚定无比的神色,青年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一个人把所有都计划好了,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怎么这么固执?怎么这么自私?” 在他看来,孤月正是因为极度自我与倔犟,所以才会坚持与这怪物决一死战。 可他不知道的是,孤月向他隐瞒了一些事实。 那就是来自体内“虚空恶魔”的威胁。 孤月曾查询过相关资料,她知道来自虚空的意识们大多数都无法用常理去看待。 有记载说明,西大陆边境曾有一人,一夜之间身上多出无数道伤疤而不自知,后来其性格也发生大变,变得暴食而寡言。他在吃空了家里的粮食之后,又将自己的家人全部分而食之,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没有满足,跑到街上疯狂啃食着他能看到的一切。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因为后来人们联手将他引入乡里的粮仓,在短短一天的时间之内,那人便将粮仓里的储粮全部吃空,之后没过几天便死掉了。 奇怪的是,他吃下去的那至少数千人分的储粮,既没有在他的身体里化作脂肪,也没有在他后续的排泄中被发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消失。 另有记载,东大陆有一女子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她曾女扮男装,在邻里乡间连续勾搭无数良女。数日后,其突然恢复原状,且对前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由此观之,这些虚空意识要么都带有极大的执念,会无视一切法律约束、甚至伦理道德,做出各种反常的举动。要么就异常的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尽情发泄自己的欲望。更可怕的是,它们往往还会赋予宿主足以达成目标的能力。 如今在外面的世界里,虚空入侵正如火如荼,到处都有被虚空意识附身的可怕怪物横行。它们不仅仅有人类,更多的是路边的植物、山中的巨石、甚至是某些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林间的小树苗可能会突然睁开一只眼睛观察你,用来写信的羽毛笔可能会突然长出翅膀,飞起来刺入你的喉咙…… 谁也不知道它们每一个都有着怎样的执念,又拥有何等实力。 仲裁者搭建的高塔有特殊技术手段,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隔绝虚空意识对现实的干扰,所以对于孤月来说,这里反而是安全的。她知道自己的体内也有一个“虚空恶魔”,虽然平时表现得安静平和,但谁知道一旦它重获自由,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更何况,孤月能够感受到体内“恶魔”的强大,哪怕是在高塔内,一旦她放松了对身体掌控的片刻,都会被当做可乘之机。 青年对她是无条件信任的,一旦孤月失去控制,青年绝对首当其冲。 只是……孤月还没有做好准备让青年知道自己现在的真实情况。 …… 【凋零月轮】激斗与决心? 没有做其他思考,孤月直接从栏杆上一跃而下,举剑冲着正下方的巨兽落去。 耳边的风声呼呼一片,盖过了一切杂念,此刻的她心中空白一片,眼中只有那个狰狞恐怖血肉巨兽。 然而不等她完全落下,包裹巨兽的那一层薄膜突然鼓出了一个小包,同时其下面被覆盖住的那一坨坨血肉突然极速涌动起来。 咕噜噜。 不好的预感在孤月心中闪过,她下意识地横起剑,摆出防御的姿…… 噗!!! 下一刻,无数血肉猛地从那皮囊的缺口之中喷涌而出,化作一条触须,如同一列火车以子弹般的速度迅猛地撞击在了孤月的剑上。 嘭! 孤月偏转剑身极速卸力,如同一只被抽打的陀螺,在半空中猛地旋转几周,迅速擦着巨大触须的边缘踩在墙壁上停住身子。 噗噗噗!! 不等她做出下一步举动,四五道巨大的黑影立刻接连着被血肉巨兽喷射而出,子弹般扫射向四周的平台与墙壁。 砰砰砰! 孤月腿部用力,连忙蹬离墙面,敏捷地躲开了所有触须的贯穿式突击。 烟尘四溅之间,她没有做停留喘息,而是趁着巨兽攻击的间隔再次一跃而下,对着高塔底部就是一记重斩。 月华一闪而逝,巨兽身上那层还没彻底褪下的外皮直接被这一剑提前剥开,在其下的血肉上留下了一道狭长的血线。 咕噜噜噜噜…… 巨兽没有发出悲鸣或是尖叫,它默默地承受着孤月的攻击,一声不吭,只从身体里传来一阵恶心的血肉翻动的声音。 下一秒,先前无数飞射出去的粗大触手突然开始向中心合拢,犹如一朵巨大唯美的血肉之花,一朵食人的恐怖之花。 啪! 所有的触手猛地拍在了一起,掀起一圈气浪。 然而孤月早已逃离了触手的包围圈,剑光闪动之间,又是数剑已经劈在了巨兽的身上。 噗噗噗。 鞭子抽打在皮革上的声音。 手感也不对。 孤月双目微凝,露出一丝惊讶。 自己刚刚的斩击居然只是在巨兽的皮肤上留下了几道白痕。 它已经完成了蜕变。 嘭!! 孤月还在思考之时,一根触须已经在刹那间甩过一道道残影,砸在了孤月的身上。 烟尘迅速被狂风吹散,露出了微微后撤半步,紧贴触手站立着的孤月,看了眼脚下碎裂成粉末状的地板,冷汗从她额头冒出。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修整,下一秒,一根根森白弯曲的肋骨状骨刺突然从柔软的触须之中破体而出,从两侧如同一张巨口猛地咬合在孤月刚刚站立的位置。 咔! 孤月连忙后跳两步,却还是被擦中了大腿。 刚准备再躲远点,她突然感觉自己腿部奇痒无比,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正从伤口处疯狂传来。 怎么回事? 孤月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大腿上刚刚被那骨刺划开的小伤口周围居然红肿起来,一片片白森森的手指甲一样的小圆片正密密麻麻地从她的皮肤下面不断生长出来。 什么东西?! 不看还好,她这一看,只觉得鸡皮旮瘩瞬间就起了一身,连忙当机立断,剑身一转,直接把腿上的那一整块血肉全部剜了下来。 那一小块皮肤刚刚落到地上,立刻像是活了过来,不断地颤抖蠕动起来,看上去正在酝酿什么大变化。 嗤! 孤月圣力一吐,瞬间便将那诡异的肉片蒸发。 “啊…啊啊……” 诡异恶心的声音又突然从身前响起,她抬起头,正看到那生出一根根肋骨的触须之上,居然又突出来无数人头大小的肿块,每个肿块上都“凹凸有致”,陷下去两个眼眶一个口腔,突出一根鼻梁。 那是一张张被皮包裹住的人脸! 那些人脸的口部向着触须内部越陷越深,像是逐渐连通了深渊,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哭嚎之声正从里面隐约传出。 “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 …… 浑身劲力被封的青年终于勉强爬到了台阶的围栏旁,他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将脑袋伸出栏杆向高塔下方望去。 轰隆隆隆…… 只见一根接着一根粗大无比的触须正从底部不断伸出,疯狂地拍打着四周的一切,与此同时,一阵阵诡异的哀嚎声也在高塔之中反复回荡。 而一道纤细的剑影正不断在触须们雨点般的抽打之间来回穿梭,不时在巨兽的本体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这样下去不行。 青年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孤月的攻击根本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触须们却越伸越长,已经快要把四周的落脚点全部摧毁。 ‘我得做些什么。’ “姑姑需要我的帮助。” 青年紧紧盯着塔底的战斗,眼神发直。他实在是太专注,以至于没发现自己已经喃喃地说出了声。 “我这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 他回想起孤月不久之前突然提出的问题。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姑姑。” 看着塔底孤月艰难的孤身战斗,青年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那其中所闪烁的,和他曾无数次见到的孤月眼中的光,是那样的相似。 咔。 他全身用力,侧倒在地面,用身子的重量压住了自己的佩剑。 然后他一寸寸地挪动自己的身子,直到嘴巴与剑的握柄处平齐。张口用牙齿死死咬住剑柄,青年扭动腰肩,一点点地把剑从鞘中抽了出来。 轰……!! 巨大的爆破声突然从塔底传来,整座高塔剧烈一震,然后居然开始缓缓歪斜向一侧。 ‘这是……?!’ 青年睁大眼睛,用脚勾住栏杆,心中震动无比。 ‘塔的称重基被打破了?仲裁者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姑姑,你一定要坚持住,我马上就……’ 他用力咬住口中的无鞘利刃,一点点的弓起腰,把它凑到了自己的手臂前。 口水和鼻涕都在缓缓从他的口鼻中流出,可肌肉神经麻痹的青年根本对此毫无知觉,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 青年翻过身子,将剑摆在自己身下,然后对着那锋利的剑锋处,用自己全身的重量压了下去。 噗。 【凋零月轮】塔外? 血液从手臂上留下,隐约而又尖锐的痛感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 嗤。 青年扭动一下身子,剑锋切进得更深了。 而随着血液越流越多,伤口越切越深,他手臂处的麻木感却在迅速消失。 呲…… 像是被捅破了的气球,一股精纯的圣力居然从他的伤口中顺着血液一同流逝出来。 手,又恢复了力量。 青年握了握拳头,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地将剑移开,然后运起内劲,在身上的几个穴位上迅速点按了几下。 血液在体内再次飞速奔涌起来,在内劲的带动下不断地冲刷着他身体里其他被圣力封锁起来的地方。 几秒钟之后,青年面色微微一红,身子暖洋洋的,又一次恢复了不少力量。 “不愧是姑姑,随手打进来的圣力,居然如同钉子一般顽固……” 他按着自己的肩关节,仍然能感受到里面的生疼。 以青年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彻底挣脱孤月的定身,所以目前他也仅仅只是恢复了行动力能力而已。 他用剑斩下衣服的一角,用力包扎了一下被剑锋深深切入的手臂,然后扶着栏杆在倾斜的地面上重新站好。 隆…… 高塔依然在摇晃着,巨兽与孤月之间的战斗也愈发的激烈起来。 “……” 青年仔细观察着战局,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可以插手的地方。 ‘我现在的实力所剩无几,就算冲上去也只是给姑姑添加麻烦。’ 孤月看起来已经陷入劣势了。 他该怎么办? 轰!! 又是一阵巨响从塔底传来,青年睁大眼睛,连忙抓紧身前的围栏。 轰隆隆隆! 之间那巨兽的身躯居然再度膨胀了一圈,其中一条粗壮有力的触须猛地消失,又再次出现。接下来,它那巨大的力量直接打穿了塔测的墙壁,引得高塔倾斜得更加厉害。 “这……” 冷汗从青年的脸庞滑落,他目惊口呆地看着墙壁上那还在灌进冷风的破洞,双手居然颤抖起来。 这座塔的墙壁有多坚固? 孤月可能回答不上来,但青年心里却明白得很。这座高塔可不是用那些石砖水泥建成的,不提里面层次分明的钢筋,就是外面围着的那些玉石和青坚金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破坏得了的。 回想当初,光是那扇拦住二人的大门,就足以让他们手足无措。 更何况,这高塔墙壁的内部可是有着能量回路的!复杂的印文层层堆砌,能够几大幅度地提高建筑材料的坚固程度,这些技术一般都是在王国主城的城墙里面才能见到些许,而如今在这座其貌不扬的高塔里面,却随处可见。 要想攻破那层外墙,就算有攻城规模的魔晶炮,也不是一件易事吧? 而如今,就在刚刚,青年亲眼见到那巨兽,不,现在应该叫做巨怪才更加恰当,这巨怪仅仅只用了一根触须便击碎了那坚固的外墙,洞穿了这座高塔的一切防御。 如果被那种攻击打中,恐怕整个人都会化作一摊肉泥吧?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狂风,青年只感觉高塔的底层已经俨然变成一台无情的绞肉机,任何接近的生命都会瞬间化作碎肉。 更可怕的是,直到现在,这巨怪依然没有停止进化……要是把它放到外面,只怕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抵挡得住它的侵犯,假以时日,它将会毁灭世界! ‘和这样的对手作战……怎么可能?’ 青年艰难地耸动喉头,润湿自己已经发干的喉咙,心神依旧震荡不已。 ‘没有时间了,要尽快做出选择……’ 轰!!! 又是一阵巨响传来,青年只觉自己耳膜一阵剧痛,脚下的地板像是失去了支持,猛地向塔底塌陷下去。 不好! 他顾不上其他,连忙一个飞扑抓住一旁地面的断层,才免遭一难。 咔啦咔啦…… 碎石与木板噼里啪啦地从身旁掉落,坠向青年的脚底之下。 “呼,呼……” 青年剧烈地喘息起来,他低头向下望去,之前还在远远观望的可怕战斗,如今就好像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样,只要他松开手,就会被卷入下方的“绞肉机”之中。 完蛋了,我要死了! 怎么办? 怎么办! 他睁大眼睛,急忙环顾四周,强大的求生本能让他体内原本晦涩起来的劲力再一次猛烈运转起来。 很快,青年的目光便被下方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破洞所吸引。 那是之前被巨怪冲撞而留下的遗迹,高塔底部坚硬的墙壁被触须暴力地顶碎,金色的温暖阳光正从外面安静的铺设进来。 那是一个可以通向外面的… 出口。 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青年的心脏仿佛停止了半拍。 只要从那里出去,就会安全。 他咬咬牙,之前被巨怪拱歪的高塔,其倾斜程度不低,应该足以让自己荡过去。 青年用力摆起身体,他紧盯着下方不远处的一个落脚点,计算准距离,找好感觉之后,他松开了双手。 啪。 双脚稳稳地落在地面。 他抬头望向前方,正赶上一阵清风从塔外吹来。 呼~ 好凉爽,好轻。 好耶! 青年双眼发直,他顺着近在咫尺的温暖阳光向外望去,柔软的泥土里生长着稀疏的几丛杂草,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着身体。 和身后完全是两个世界。 心中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不断地催促他赶快离开这里,跑到阳光明媚的外面,恢复自由。 可理智又在告诫他,应该留下来帮助孤月。 可那是孤月剑圣啊。 她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失败过。 这样的战斗根本不是他可以参与的。 保全自己的生命不正是孤月渴望看到的吗。 也许和往常一样,在外面等一会儿,姑姑就会一脸轻松的走出来,告诉他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吧? “……” 青年回过头,塔内的景象和他刚来的时候又有了很大的不同,地板变得滑腻潮湿,墙壁肮脏破旧,空气扭曲而粘稠,整座高塔内部都仿佛被一种不可名状的邪恶力量所笼罩。 他多看了一眼还在孤军奋战的孤月,然后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真好。 温暖的阳光,拂面的微风,翠绿的草地,碧蓝色的天空…… 还有那宛如静止的苍白太阳。 【凋零月轮】绝境? 体内的圣力已经所剩无几。 身体的状态也在不断下滑。 可面前这个承载着仲裁者意识的庞然大物,却仍在不断的成长进化,不断的再生强化。 到底要怎样才能击败它? 孤月用力一剑斩在巨怪的表皮上,却连个肉眼可见的伤口都不能留下。 某种细密排列的奇特纤维已经被巨怪填充到了它的皮肤之中,这使得它对于斩击和穿刺所造成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她们之间距离开始战斗,也仅仅只是过去了几分钟。 它还在进化! 不停地,没有止境地疯狂进化! “啊……啊啊……” 巨怪的身体上又长出几颗人头样的肉瘤,瘆人的哭嚎声正源源不断地从它们的口中飘出,将绝望的气息弥散在空气当中。 轰!! 孤月连忙闪身后退,紧接着便看到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瞬间就被巨怪所打碎。 ‘这东西不仅在不断适应着我的攻击,还在飞快地变强!无论是速度还是破坏力,都比两分钟之前要更加危险!’ 冷汗从孤月额头冒出,事到如今,巨怪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开始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必须趁它还没彻底完成就把它杀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嘭!! 孤月的想法还没有落实,就被两根突如其来的的触须猛地夹击在中间,巨大的力量把周围的空气全部排挤了出去,造成了瞬间的真空。 下一秒,两根触须连忙分开,露出中间毫发无损的孤月。 同时,只看到触须上刚刚接触到孤月的地方居然被留下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孔洞,大量的血液正随着触须的一收一缩而从孔洞里面冒出。 银环剑击—反式 无相星环 孤月稍稍调整一下呼吸,便立刻闪身离开原地,重新集中精神。 随着巨怪的实力越来越强,她的肉眼甚至已经无法准确捕捉到对方的攻击。 而到达如今这个层次,无论是想要抵御巨怪的攻击,还是想要伤到它,都必须要使用剑技了。 ‘这下麻烦了。’ 本来打算积蓄圣力一举克敌的孤月微微皱起眉头,一旦大肆运用剑技,她就不可能积攒够足够的圣力来对巨怪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口。 如果不能一击毙命…… 她撇了一眼巨怪刚刚用来攻击自己的那两根触须,上面的伤口果然已经彻底痊愈。 自己是消耗不过这个怪物的。 趁现在,逃,还有机会。 战,已经没有希望了。 陆曦衣观察着战斗的局势,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如果是他的话,面对这种情况应该会选择不再纠缠,立刻离开。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孤月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她依旧在高塔内仅存的几个平台上不断飞跃,艰难地躲避着巨怪的重重进攻。 她在坚持什么? 难道她还有后手? 陆曦衣作为虚空来客,对于此间生灵的情绪和思想都具有一定的洞察能力。他知道此时的孤月心中虽然没有一丝恐惧与绝望,但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没有把握就会产生怀疑,怀疑之中又会滋生恐惧,陆曦衣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想不明白孤月为什么还不逃跑。 通过窥探孤月的内心,陆曦衣知道她仍然在寻找克敌的办法,而最被她重视的,就是剑术上的提升。 虚空的暗流还在这片空间之内涌动不休,源源不断的理论知识在这里开花结果。 而螺旋尖塔的诵唱声就像是一道醒钟,敲响了孤月对无数剑理的发现与参悟。 从刚刚开始,孤月对于剑术的理解就一直在提升,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可是…… 那些都只是理论上的内容,与实战相差甚远,而且巨怪的进化速度也绝对不比孤月的进步速度要慢,甚至还要超前不少。 按理说这场战斗是没有悬念的。 陆曦衣虽然不解,但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干扰孤月行动的能力,只能听之任之。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多想,干脆沉下心境,与孤月一同感悟剑术。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孤月渐渐放弃了反击,只是一味的躲闪。这一方面可以节省圣力的消耗,另一方面也会避免巨怪不断适应她的攻击。 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如果想要战胜巨怪,必须找到刚刚那种感觉。 刚刚让自己能够在一瞬之间斩断巨怪所有触须、切碎仲裁者头颅,同时救出青年的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隐隐脱离了剑术范围,上升到剑道的水平。 孤月将其称为“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无招,胜有招……” 她喃喃自语着,身心状态同时也在不断调整,企图重现当时的境界。 但战斗并没有因此停下,巨怪可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已经超出了肉眼捕捉速度极限的触须瞬间便来到了孤月的面前,突破重重音障,恶狠狠地对着她拍了下去。 轰!!! 台阶轰然破碎,碎石如同子弹一般四射飞溅。 烟尘弥漫,又在眨眼间被狂风吹散。 孤月站在破洞的一旁,双眼发直,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自从苏醒一来,她一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进行着高强度的战斗,一刻也不曾松懈过。 常人若是像她这样连续长时间面临生死危机,生理与心理上的持续应激会使得体内肾上腺提前进入衰竭期,一系列的不良反应甚至会让人直接陷入昏迷。 孤月自从成名以来从未进行过如此艰难的战斗,身心俱疲的她早已是强弩之末,全靠着残余的少许圣力支撑身体。 一直关注战场的陆曦衣都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只有她自己还没有察觉而已。 到底该如何取胜呢? 陆曦衣的视界环顾战场,将自己不断地带入其中。 这样大场面的战斗,就算是他也未曾见过,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具体规则如何,但就战斗力的表现而言,孤月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早已远远的超过了现在的自己。 陆曦衣保守估计,自己的实力也就和之前人形态的仲裁者差不太多,真要打起来,胜负甚至还未曾可知。 也就是说,他和那个使东方剑的青年实力相仿,顶多因为涡流之力的特殊性,陆曦衣的生存能力和侵蚀能力额外得强出一些罢了。 而青年的实力,在这场战斗中也就充其量算是一个炮灰。 【凋零月轮】逆转? 那孤月的实力怎样? 她作为教廷的剑圣,执掌讨伐之司,专门负责清理异族。 平日里的工作可能就是面对成群的怪物,而那些怪物估计至少都有“白雾面具”中蜥蜴男和蜥蜴女的水平。 这样的实力,哪怕放到陆曦衣所在的世界,那也绝对是顶尖级别的高手。 虽然不知道威尔斯的具体实力如何,但孤月应该不会比他差,仔细想想,她应该是陆曦衣所见过的,现世中的最强人类了。 只可惜现在的孤月,实力估计只有全盛时期的四五成,其圣力和体力都没有得到过完全的恢复。 绕是如此,她与巨怪之间的战斗也足以让陆曦衣感到胆战心惊。 那灭世巨怪的触须,每一根的攻击速度都突破了音速,其破坏力就像是一辆全速行驶的高铁列车正面撞来。 这让陆曦衣想起了自己之前遇到过的线虫,那家伙攻击方式极为诡异,甚至比这触须还要快上不少,但攻击的前后摇却也极为漫长,足以让他通过预判来提前躲开。 如果当时自己遇到的是这些触须,怕是连一秒钟都坚持不住,只会被瞬间拍成肉泥吧…… 就在陆曦衣还在分析各方的实力差距之时,孤月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自己刚刚是如何躲开触须的袭击的? 她既没有提前预知到巨怪的偷袭,也没有及时捕捉到触须的身影,可她最终就是毫发无损地躲了过去。 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孤月聚精会神,感觉自己已经逐渐摸到了重点。 是本能。 在触须接近她的前一瞬间,气流的涌动,寒毛的摆动……这一切的现象都如同曾印在孤月基因里面一样,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自己:有攻击要来了。 于是她的身体立刻做出了条件反射,信号的传导跳过了大脑接收、处理和释放的阶段,直接作用在了肌肉之上,让她瞬间完成了招架与闪避。 而这之后,刚刚遭受攻击的信息才堪堪被孤月的大脑所理解。 就是这样! 如果能够全部依靠本能行动,那么她的出剑速度将会得到一个全方位的巨大提升! 无需思考,出剑即招。 手中有招,心中无招。 这便是无招胜有招。 可如果她彻底放弃了对身体的掌控,那…… 孤月想起了自己体内的那个虚空意识。 能交给那位么? 噌! 一根触须突然出现在孤月面前,可它还不等砸下,在半空中便已经被一分为二,无力地落在了一旁。 孤月的右手在缓缓收剑,她的双目却没有在眼前聚焦,而是直直地望向前方,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她的意识与身体好像化作了两个人。 本能。 一定是这样使用的。 “……” 陆曦衣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孤月的状态,发现她与一分钟之前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就是天才么?’ 如果是他,肯定不会如此相信自己的本能,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给所谓的本能,那简直…… 不,不是毫无戒备。 陆曦衣突然发现,孤月在进入了彻底依靠本能的状态之后,自己对她的身体居然逐渐有了一点点的操控能力。 原来如此,她是通过放弃本身意识对身体的操控权,来让身体自己操控自己。 而一旦她的意识放弃了操控权,就意味着虚空意识有了可乘之机。 孤月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所以…… ‘她对我这么放心么?好魄力。’ 虽然不清楚孤月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既然自己是依靠她的身体才能够存在,那陆曦衣自然不会害她。 就在这时,巨怪再一次动了起来,这回它不再以超音速的攻击偷袭,而是张开了一根根粗大的卷须,气势滔天,如同一张巨口从四面八方向着孤月迅速咬来。 反观孤月,她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依旧站在原地,对巨怪的冒犯无动于衷。 这也可以交给本能么? 陆曦衣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幕,巨怪那张足以吞下一辆卡车的狰狞巨口转眼间便已经来到了孤月身前,感受着四周涌动的气流,代入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陆曦衣忍不住想要立刻夺过孤月身体的控制权来躲开这一下。 可孤月还是一动不动。 轰!!!! 地板炸裂开来,数根巨大粗实的卷须迅速拧在一起,无情地搅碎着被它们包裹住的一切物件。 “……” 孤月站在一旁,面容清冷地看着巨怪。 她身旁的那一根卷须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处光滑的断面,而她正安稳地站在卷须消失后所留下的缺口之中。 又是这样! 孤月的身体居然本能地做出了最佳的应对方式,利用最小的消耗打出了最可怕的效果! 陆曦衣惊讶地回忆着孤月刚刚近乎本能的行动,不亏是剑圣,一举一动之间都有很多让他可以学习的东西。 “啊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孤月的棘手,巨怪停下了攻击,它先是花了几秒钟时间用来再生出刚刚被斩断的卷须,然后再度发出了那近乎哀嚎的声音。 “…没……没用……” 它高举起重新恢复完好的卷须,只见其皮肤上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微发白,那是无数坚韧的抗斩击纤维在皮下飞速形成所带来的视觉效果。 它还在进化。 陆曦衣见状皱起眉头,如果这个世界此刻还遵循守恒定律,那么几乎不会存在如此可怕的再生与进化速度。 除非这巨怪它拥有某种能量与养分的来源。 陆曦衣隐隐约约感觉这也许和取胜的关键有关,但是因为缺乏这个世界的常识,他不能就此妄下定论。如果要他来一定杀死巨怪,那陆曦衣绝不会像孤月这样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实力进步之上,他会更多的进行思考与证实,在奠定胜机之后才雷霆出手,一举拿下。 这就是两人战略上的不同之处,当然,这也和两人的战斗天赋不同有关。 …… 巨怪的身体变化还在继续,只见它身上那一个个人头般的肉瘤之中,无数只眼球缓缓从眼眶深处翻出,向四周胡乱对着焦距。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 那一张张人脸的嘴角居然都在渐渐咧开,露出无数诡异莫名的笑脸: “进化还在继续……没用没用没用……” 嗤。 话还没说完,人脸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道整齐的血线,下一秒便齐齐炸裂成无数血肉碎片。 噗!!! 血水飞溅之中,不远处孤月原本摇摇晃晃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站稳,她正一步步走向巨怪,眼中冒出冷漠的光。 【凋零月轮】破晓之剑? “嗯?” 孤月的身体居然自己动起来了? 陆曦衣凝神关注,只见刚刚还在完全依靠本能行动的孤月,她的双眼居然缓缓恢复了焦距,把目光始终锁定在巨怪的身上。 杀… 杀了它…… 陆曦衣甚至能够听到孤月心中那执着的声音。 ‘这是……好浓的杀气。’ 他眯起眼睛,心情复杂。 如此浓郁的杀气,居然是从一具无自主意识的身体里发出来的,这样的情况陆曦衣只在自己曾经被杀气附体的时候见到过。 不过他那时是被一种近乎于心法的力量所干涉才变成那样,而孤月居然是完全依靠自己的意念来达成的。 这是一种怎样的执念? 陆曦衣不明白,他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无论做什么事都缺乏足够的动机,生活中也只会被动的接受,这就是陆曦衣的一生。 他想要做成一件事,一定会先理性的分析出利和弊,然后再用意志力强行逼迫自己。而一旦失去了意识,看不到利益,他绝不会做到孤月这种程度。 这种执念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陆曦衣收回看戏的心态,他想要知道孤月最后会为此做到什么程度,更想要从她身上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啪。 孤月的身体又动了,她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巨怪的身前,然后就那样直挺挺地走了进去。 仿佛身前没用任何阻拦似的,她直接走进了巨怪的身体。 在本能的驱策下,快到模糊的剑光夹杂着剑气在孤月身前交错闪烁,斩碎了一切阻拦之物,巨怪刚刚完成进化的躯体就好像一块软绵绵的豆腐,没等碰到孤月,就已经化作了碎肉,飞溅出去。 劈开,切碎,挑飞,前进…… 巨怪的身体迅速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啊!啊啊啊………!” 巨怪的嚎叫声愈发的响亮,可其中却听不出半点痛苦与愤怒。 反观孤月,她已经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发挥到了极致,甚至不用刻意出剑,护体剑气便可以将眼前的一切直接斩开。 她就这样如同一颗钻头,向着巨怪肥大厚实的血肉内部不断深入,疯狂地破坏着其内部的组织。 “啊……啊啊……没用……” 巨怪身上的无数张面孔一齐展开瘆人的笑容,它们不断摇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好像要从巨怪体内钻出来。 巨怪的愈合速度越来越快,刚刚被孤月切碎的身体,没过多久就再度愈合,反而封住了她的退路。 “……” 孤月皱起眉头不知疲倦地挥砍着,可无论她破坏到哪里,巨怪的反应都始终如一,好像它根本就不存在弱点和痛觉。 不仅如此,巨怪甚至还趁着伤口愈合,彻底地将自己包进了它的体内,这些恶心的、蠕动的肉壁已经开始分泌起各种消化液,孤月就像是闯进了这个家伙的胃袋。 手臂另一端传来的阻力越来越大,体力和圣力的消耗也随之加剧。孤月知道巨怪的肉体依然在不断地适应着自己的劈砍,可是她没有办法。 事到如今,她一旦停下,就会立刻被周围蠢蠢欲动的肉壁挤压致死,而她要是不停下,又消耗不过可以无限再生的巨怪。 但孤月丝毫没有丧失斗志,只要她还活着,巨怪就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死。 噗嗤! 巨怪体内的肉壁上突然开始长出一个个脓包,每当它们破裂,就会喷射出大量的腐蚀性液体,不分敌我地摧毁一切。 孤月极速闪身躲过脓液,同时极其自然地一剑劈向自己躲闪的方向。 这一剑是如此犀利,任何阻拦之物都被瞬间斩断,然后又在巨怪肌肉防御性的无意识收缩之下被猛地撕开,露出一条足以通人的通道。 趁着身后的肉壁彻底缩紧合死之前,孤月顺着惯性轻轻踏进新的血肉通道之中。 不断变强的不仅仅是巨怪,还有她自己。 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而另一个,则是自幼有着怪物般天赋的剑术天才。 巨怪有着千锤万打的躯体和不断适应性进化的能力,甚至还有无穷无尽的能量来源以维持再生,这样的可怕生命体足以轻易摧毁西大陆上任何一个小国家。 可它如今居然对一个人类束手无策。 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 这对于孤月来说,算不上什么奇迹。 她是一个怪物般的剑术天才,自幼就被教廷中的剑术元老所看中,十八岁起便开始随黎明远征军四处征战。 那时的西大陆,魔物横行、邪教猖獗,人民可谓是苦不堪言。【黎明远征军】他们表面威风,而实际上做的都是最苦最累,最为危险的任务,当时几乎没有人认为孤月能够在他们当中坚持下来。 可事实证明,孤月不仅坚持到了最后,还改变了所有人对她的看法。据她的战友评价:孤月平时是一个正直率真、待人亲切的小姑娘,但每当来到战场,她的表现却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过完成年礼的孩子,更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再后来,她成为了教廷的执剑人,四处讨伐暗黑生物与邪教异端,居然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之内就荡平了周围一切叛逆,令敌人闻风丧胆,四散而逃。 这样的战绩,可以说是划破当年黑暗时代的一缕阳光,在受尽苦难的百姓眼里成为了一个战无不胜的象征。每当人们聚集在城门后面庆祝她率众凯旋之时,人们都会在道路的两侧齐声欢呼,敬称她为“破晓之剑”。 孤月不仅天赋极强,而且自幼刻苦勤奋。但这样的人,放在整个大陆上,并不是唯一,甚至有些天才被灌注的资源要比孤月还多得多。 为什么她会是最闪耀的那一位呢? 曾有人向她提出过这个问题。 孤月闻言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身为剑士,要明白自己为何举剑,又因何而挥剑,明确了这两点,才会心无迷茫,才能成为真正的用剑之人。” 迷茫,是最强大的敌人。 这个回答和孤月是如此的契合,因为无论在什么时候,面临怎样的困境,也从来没有人见到她陷入过迷茫。 她做人就如同她挥剑一样:快、准、稳而优雅。 无论陷入多大的绝境之中,孤月剑圣永远都是那个带头突破、从不放弃希望之人,是人心所向,是人神所往。 几乎没有人见到过她脆弱的那一面,她也从不向外人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与孤月没什么接触的人只对她感到敬佩,认为她当真是青年才俊,是人类的黎明与曙光。 熟悉孤月的人,则大多觉得孤月一辈子在圣殿里度过,涉世未深。认为她天真、纯洁,缺乏敬畏之心。面对什么都敢于反抗,这种勇气在他们看来只是因为无知。 可真的是这样么? 又有几人知道孤月曾经也是个优柔寡断,怕黑胆小的小丫头? 有几个人知道,孤月将自己一人关在剑术室里,实力突飞猛进的同时,她的心境又随之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有谁知道,几年前那个夜晚,孤月的老师浑身是血的死在她面前时,她心中是何等感受?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有大赛中胜出的孤月,只有城门外凯旋归来的孤月,只有闭门不出,孤独练习剑术的“武痴”孤月。 所以正因为是孤月,所以她才能创造奇迹,正因为她是天才,所以才所向无敌。 …… 然而月亮上从来都是漆黑一片,人们所见到的,只是阳光在其表面上的反射而已。 【凋零月轮】拘灵之眼? 高塔内部,仲裁巨怪的体内。 一人一怪仍在进行着漫长的拉锯战争,虽然目前的优势仍然把握在孤月的手中,但二者之间的差距还在不断缩小。 巨怪的进化快速而无止境,并且极具针对性,它的实力正在缓慢而稳定地追赶孤月。 孤月的实力提升多数来源于剑道境界的突破,虽然每一次突破带来的实力都是质变般的飞跃,但是却充满了不确定性。 说白了,现在的孤月只是在依靠境界来强行压制巨怪的反击,如果她再不能找到制敌手段,那么战况很恐怕要再次发生逆转。 仲裁者的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 “……” 既然无招胜有招便如此之强,那么下一个境界又会是什么样的? 孤月神色淡漠,看似简单随意地挥动着手中的银剑,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淡淡的风压始终笼罩在她的剑刃之上,这即能很快的扩大造成的伤口,又能避免腐蚀性物质损坏到剑的本体。 这一招是她在和青年交手之后,查阅了四个多月的资料并伴以不断练习改进之后才彻底掌握的技巧。 噗! 腐蚀液从身后突然袭来,她却好像未卜先知一般突然错开脚步,滴液不沾地闪过了一切攻击。 这一步法是她和一位来自南方的拳王相互切磋学习了两个星期之后的感悟所得。 嘶啦! 孤月一剑轻轻点在身前的肉壁之上,那里先是出现了一个小口子,稍微停顿之后便猛地向两边撕裂,瞬间就扩张到了比人还高的程度。 这一招是老师曾经教导她,在面对比自己还要庞大的多的对手时,如何发力来做到以点破面。 在她的身上,无数人类无数年来对战斗技术的钻研与领悟得到了一种完美的融合与提升。而这,也是孤月敢于继续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血水与酸液从巨大的伤口中泵出,却丝毫沾不到孤月的身体,它们不等接近她就被四周不断流转的气压所阻隔开来。 孤月面色如常,闲庭信步的走进前方的血肉通道之中,继续不知疲倦地进行着破坏。 她已经对巨怪的肉体运用了各种手段来尝试彻底摧毁它,可每一种的结果都不尽人意,仿佛这个庞大的家伙是真的不存在弱点一样。 唯一稍有成效的攻击方式便是使用圣力,但体内的那点圣力连支撑孤月行动的消耗都需要精打细算,又怎么可能用来随意挥洒? 而且孤月心里也明白,圣力之所以有效,是因为自己目前使用的少,导致巨怪对其还没有产生抗性,一旦真的运用到了战斗中,巨怪只怕用不了几分钟就进化出了可以无视圣力的器官组织。 届时可就真的没有制敌之法了。 一定要保留圣力,一定要在这里杀了这个家伙! 时间紧急,仲裁巨怪的弱点到底在哪里? 感受到孤月那如火一般旺盛的意志力,陆曦衣也不禁为其感到担忧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惊叹孤月那非人般的意志,就算是陆曦衣也不甘于只做一双安静的眼睛,忍不住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出于对孤月这种坚强意志力的敬意,他也不再打算袖手旁观。 或者说他不想看到孤月失败的样子。 张开视界,陆曦衣打算依此来一探究竟,可不等将视界伸出更远,他的意识突然如受重击。 嘭! 感知剧烈地晃动着。 怎么回事? 陆曦衣惊讶地意识到,这个所谓的仲裁巨怪,它身上的生命力场已经强大到了溢出体外的地步!自己的视界别说探入其中,就连接近它都是痴心妄想。 生命力场居然会强到这种地步? 普通人的生命力场,连皮肤都无法覆盖,只能缩在静脉网的表面,而且其触感就像是一层柔软的皮毛。 先前的狮子人莱恩,他的生命力场是陆曦衣在现实中见到过的最强,可就算是他,其生命力场也仅仅是覆盖在他皮毛之上的薄薄一层,视界碰上去就像是撞在了坚硬的墙面上,会被轻轻弹开。 而仲裁巨怪的生命力场,他的视界还没等接近,居然就提前受到了一次巨大的冲击,像是被气锤抡圆了砸在正面。这还是陆曦衣的视界第一次遭受攻击般的反弹。 真是可怕。 陆曦衣缩在孤月的身体里,暗自咋舌。 如果没有孤月的生命力场保护,他这一下子不知道会被弹到什么地方去。 “……” 既然连视界都伸不出去,那该怎么办? 陆曦衣沉吟片刻,决定尝试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试过的方法。 拘天寂夜手的作者拘灵行者,曾留下过几种可以在虚空中使用的简单技巧,陆曦衣当时虽然不解,但也顺便将它们记在心中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嗯,理论上可行。 他先是感受了一下四周,发现高塔内部的虚空气息浓度极高,这也许是仲裁者召唤“螺旋尖塔”仪式的缘故,而这也正好方便陆曦衣施展拘灵之眼。 他先是切断视界,将心神放空。 一点点转换自己的认知。 然后…… 拘灵视角,开。 当陆曦衣再度连接回视界之时,他所见到的世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面貌。 无数的七彩玄光高高的从望不到顶的苍穹之外轻轻垂下,丝丝缕缕地悬挂在他的四周。 这些都是星之弦。 空气是半透明的网状,将一切隔绝开来。 万事万物之间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连线,它们有的紧绷,有的松弛,甚至还有的相互扭转缠绕,难舍难分。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毫无疑问就是高空之上那个深灰色的巨大空洞。无数彩色的环线在它的边缘不断晃动抽搐,可始终无法逃离它的的吸引,被紧紧锁死在方寸之间。 那是月之窟。 世界的客观形式并没有改变,改变的仅仅只是欣赏它们的角度而已。 陆曦衣顾不得沉浸在这美丽绝伦的景色之中,他集中注意力,开始运起秘法。 只见他的身上,一条如真似幻的白色光弧缓缓凝成实像,从陆曦衣的体表一寸寸的延长,一点点的飘了出来。 这是他的思弦。 陆曦衣用自己的精神紧紧锁定住思弦的源头,然后操控着这条洁白的柔软光弧,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这片几乎静止,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的波弦海洋之中。 他的目标,就是那高空中的巨大空洞。 【凋零月轮】星环? 月之窟,是世界壁垒上的孔洞。它可能连接着世界之外的任何一处,甚至包括虚空。如果想要得到更多信息,从虚空之中直接获取无疑是最为便捷的做法。 陆曦衣的思弦歪歪扭扭地绕过了一个又一个从高天之上悬挂下来的诡异光线,缓慢地向着空中的月窟靠近。 咻嗡…… 微微靠近其中一道正在颤动的星弦,陆曦衣仿佛在里面听到了能量奔涌的巨大摩擦声。 理论上拘灵视角之下是听不到声音的,所以这也许只是某种通感现象。 星弦之中到底有什么? 陆曦衣虽然好奇,但他绝不会去轻易尝试,因为拘灵行者曾留下过警言: “虚空乃穷极凶恶之域,无有充分手段绝不可轻易探索,本文仅仅提及相关技巧,不足作为深入资本,切记切记。” 这星之弦里面的内容,还是等他以后和镜花小姐她们学习了虚空圣法之后,再来探索吧。 陆曦衣正打着盘算,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自己,不等他做出具体应对,便见自己的思弦突然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向着一旁歪去。 这是? 陆曦衣的意识迅速闪烁起来,他连忙集中精神,全力阻止自己思弦的继续倾斜。 拘灵视角认知之下的世界十分光怪陆离,牵动你的未必是物理上的拉扯,也可能是某件事突然与你产生的因果联系。 所以这种东西根本没办法预防。 在陆曦衣的努力操控中,思弦终于在一道橘黄泛着红光的星弦前缓缓停下。 呼…… 他微微送了一口气。 而就是趁这一泄气,原本静止的思弦突然不受控制的好像活了过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 思弦,还是不可避免的轻轻在一旁的星之弦上蹭了一瞬。 嗡——!!!! 陆曦衣的精神猛地一震,只感觉从那道星弦之上突然传来了一股难以阻挡的巨大拉力,居然猛地将他从地面拽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天空飞去。 呼呜呜呜—— 四周的一切景象极速的拉伸又压缩,什么高塔、引力、天空、大气层……没有一个能够阻挡他片刻,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待到陆曦衣反应过来之时,他竟然已经身处在茫茫宇宙之中! 黑漆漆的宇宙之中空旷而死寂,在拘灵视角之下,陆曦衣看到了无数相互交织的隐晦丝线,它们构成了这片宇宙的空间基础。 而自己的身侧,则是那根笔直的金红色星之弦。 嗡嗡嗡—— 星弦里的神秘信息携带着陆曦衣极速涌动着,脚下的星球刚刚还近在咫尺,如今已经飞速缩小到了视野的尽头,只留下一两根若有若无的脆弱丝线还在牵连着自己。 这是? 这是?!! 陆曦衣迅速反应过来,他顾不上其他,连忙将自己的思弦从飞速涌动着的星弦上挪开。 嗡呜…… 星弦微微一颤,从他的身上弹开,恢复了安静柔软的样子。 呼…呼…… 陆曦衣的心神剧烈震荡着,他心有余悸地望向宇宙中自己刚刚来时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我这是……被带到了外太空??!‘ 不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缓缓转过意识体。 在陆曦衣的身后,无数密密麻麻、细长紧绷的星之弦从他身侧经过,聚集在了一条左右望不到端点的金红色长带之上。 不,那不是长带…… 陆曦衣向后仰去,随着视角一点点拉远,那条金红色的带子两头逐渐呈现出弯曲的趋势。 他继续拉远视界,只见那带子的两端向着同一个方向弯曲汇聚,最终交汇在某个远不可见的地方。 这是一个大到难以想象的金红色圆环,只是因为陆曦衣离得太近,所以它的一边看起来就像是直的。 就和星球的天际线一样。 无数的星之弦从看不到的远方汇聚而来,终止于这巨大无匹的金红色圆环之上。奇怪的是,那金红色的长带明明看起来是静止不动的,可又给人一种明显的躁动感。 那些星弦上的细微颤动就是由它引起的。 看起来……它似乎扯直了所有的星弦,将它们全部固定在了一起? 这难道是…… ‘一个恒星?!’ 陆曦衣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他的心脏剧烈地收缩着,在如此庞然的事物之前,没有人不会感到心神不宁、呼吸困难。 哪怕陆曦衣现在只是一个感受不到温度,也不用呼吸的意识体。 ‘我……刚刚差点被带进恒星里? 我差点就死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围的景象再次猛地一转。 咻——! 仿佛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一般,陆曦衣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旋转…变形……扭曲… 眨一下眼。 一切的异常又突然消失了,他仍稳稳地站在高塔底端,四周是散落着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之弦。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呼…呼…… 陆曦衣的意识体疯狂的闪烁着,这表示他的情绪并不稳定,但他依旧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就是拘灵行者所说的危险么? 他说得太对了。 陆曦衣环顾四周,在这座危机四伏的高塔之底,仲裁者化作的恐怖巨兽仍然在肆虐。 可这些与他刚刚所见到的东西相比,都是那么的渺小与无趣。 巨怪的全力一击,也比不上最微小的恒星所随意喷出的一股粒子风。而它只要微微靠近一下恒星,就会被瞬间蒸发,彻底消失。 生命再怎么努力进化,也无法和宇宙深处那些庞然的伟大恐怖相抗衡……的吧? “……” 陆曦衣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然陷入了某种悲观的情绪之中,他连忙摇摇头,恢复了理性。 想当初,镜花小姐曾告诉他:在虚空之中,拥有移星熄日之能的存在也只不过被归纳进了二阶的水准。那时的自己虽然感到惊讶,可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如今真正的见识到了宇宙天体的可怕之后,他再回想起水月对实力的划分,不由得更加震惊起来。 二阶便是如此…… 要知道,一共可是有七个阶级的。 【凋零月轮】再逢危机? 缓缓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陆曦衣再度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深灰色空洞,面色有些复杂。 经过刚刚的努力,他的思弦也才刚刚接近月之窟三分之一的距离,至少还剩下一大半的路程需要跨越。 思弦距离自身越远便越是难以操控,更何况前面还有更多的星之弦垂在半路。 接下来的路程会更加艰难,并且充满危险。 还要继续前进么? 陆曦衣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重新收回了已经伸出去半截的思弦。 果然还是算了。 虽然很想帮助孤月,但是盲目的行动很可能会带来负性的结果。 那么,还是当一名观众…… 嗯? 就在陆曦衣打算彻底放弃,结束拘灵视角之时,他突然发现高空上的月之窟似乎出现了异常。 好像…变得更加不稳定了? 陆曦衣皱起眉头,感觉有点不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上具体。 过了几秒之后,他一点点的伸出视界,试图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轰!! 一道巨大的苍白光柱猛地从月之窟中激涌而出,迅速贯穿了高塔的侧墙,连接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灰白色的不详光芒在光柱之中肆意涌动,纵使相距甚远,陆曦衣也能感受到那粗大光柱之中所流淌着的庞大信息量。 ‘这是……’ 月之弦… 而且还是如此大的月之弦。 这代表着界外的某处将对这个世界造成巨大的影响。 什么情况?仲裁者隐藏了什么后手么? 陆曦衣仔细观察着那道巨大的月之弦,发现它的大小居然已经可以和自己刚刚见到的那个恒星环上所链接的星弦相媲美。 到底是什么东西隐藏在月之窟的后面? 陆曦衣远远观望着那宏伟的景象,感觉局势愈发的橘诡起来: 仲裁者打开了虚空的通道,所以高塔之中会出现连接虚空的月之窟,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并且这高塔内部似乎设有某种特殊的手段可以隔绝虚空气息,月之窟后面那大量的虚空信息被这种特殊的力量所吸引,无法脱离出来。 这些应该都是在仲裁者计划之中的。 可如今居然有如此庞大的月弦从月之窟中逃逸出来,这是否说明高塔对虚空气息的隔绝作用在逐渐失效? 怎么回事?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陆曦衣还在这边若有所思时,月之弦那边突然又有了新的异动。 呜嗡—— 只见那巨大的光柱微微一斜,居然猛然向着陆曦衣这里横扫了过来! !?! 陆曦衣猝不及防,瞬间被苍白光柱撞上,海量的信息迅速涌入了他的意识之中。 …… 高塔内部的虚空气息愈发的浓郁了。 孤月剑圣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虚空可以带来无数的知识与领悟,但也可以让她体内的那个存在越来越强大。 体内的虚空“恶魔”向来安静得可怕,虽然它一直以来都和自己相处的十分融洽,可毕竟这是自己的身体,谁也不想自己的体内住着一个来历不明的意识,一个隐患。 孤月剑圣正经历着有史以来最为艰苦的战斗,如果同时还要面对外忧内患的双重威胁,那么想要取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必须选择一方去信任。 最让她感到安心的,是体内那个意识所带来的强烈熟悉感,仿佛两者很久以前就曾相遇,一起走到了今日。 再联想起之前与陆曦衣的联手对敌,孤月逐渐立下了决心。 ‘实在不行,可能需要依靠它了……’ 啪。 她腿脚一软,竟是直接跪倒在巨怪的伤口内部。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孤月用剑支撑住身体,勉强躲过从身侧飞射而来的酸液。 从刚刚开始,局面就变得不对劲起来,先是自己的四肢突然变得又酸又痛,还不时的伴有麻木感。 然后就是全身的肌肉,甚至包括心脏都发生了异常的抽动。 再到现在,她的双腿居然已经失去了知觉,甚至还会不受控制的自己行动。 ‘好难受…仲裁者到底做了什么?’ 和被虚空意识入侵了身体的感觉不同,这种不受控制完全就是身体自己出了故障的原因,让人难以理解。 孤月此时的剑术几乎都是在依靠身体的本能施展,如果身体自己出了问题,那么她的实力将会严重下滑。 啪! 又是一道闪光亮起,孤月顿时感觉自己浑身寒毛竖起,心脏中传来的不适感更加明显了。 啪啪! 她银白色的发丝被闪光击中,瞬间变得焦黑而弯曲。 ‘这是……静电?’ 孤月半跪在蠕动的地面上,艰难地喘息着。 如果陆曦衣在这里,那么他一定能够认出来,仲裁巨兽已经进化出了一些强力的发电器官,并不断对孤月进行着轻微的电击麻痹。 这种电流会对人体的部分组织造成一些比较严重的影响,尤其是心肌细胞,哪怕电流不够强烈,也足以致命。 可孤月几乎没有见过电流这种东西,也没听说过什么生物能够放电,她只知道一些物体在相互摩擦时会产生静电,所以一时间根本无法理解仲裁者是在用什么手段对她进行攻击。 噼啪! “唔!” 似乎是察觉到了孤月的虚弱,巨怪肉体的腔室内突然亮起一道巨大的闪光,随着孤月的一声痛呼,她的皮肤上开始出现大片的焦黑。 伴随着的,心脏的跳动似乎也变得不规律起来。 “哈…呼……” 浑身上下都开始传来阵阵的刺痛感,孤月意识到不妙,继续坚持着挥剑劈开前方的肉壁。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还是先从巨怪的体内逃出来再说。 随着身体情况的突然转差,她现在的每一次行动都要消耗比之前多得多的能量。 不仅如此,周围的温度也在不断上升,巨怪似乎在依靠控制代谢与肌肉运动来大量放热。而且它还一直在吸取腔室内的氧气,造成了附近的缺氧。 种种的负面效果让孤月的行动愈发艰难起来。 生物体内所蕴含着的可怕潜力,是孤月远远不能想象的。 噗! 趁着她用力呼吸,巨怪又突然在体内释放出了一大团毒气,黄绿色的剧毒气体瞬间充满了孤月所在的腔室之内,遮挡住一切视线。 …… 【凋零月轮】曲终人必散? 银环剑击— 交感式— ——冲云 噗嗤!! 浓密的毒雾瞬间便被冲破,挡在孤月面前的那些紧致坚韧的血肉壁垒也伴随着同时消失,只留下一道足以通人且腥风四溢的血肉走廊。 孤月咬紧牙关,拼命摆动已经酥麻的双腿,踉踉跄跄地来到通道的尽头。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面漆黑坚硬的“墙壁”。 墙壁? 她不是在巨怪的体内么?哪来的墙壁? 孤月立刻意识到,巨怪居然已经在其表面塑造了一幅坚硬厚实的甲壳,就是为了阻挡自己出去! 啪! 脚底的电流一闪而逝,她顿时感到自己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以不正常的速度连跳了两下。 “……” 孤月感觉自己的心脏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 她默默抬起手,对着前方的墙壁再次出剑。 刺击式— ——空剜 明亮的剑光闪过,再看时,面前那坚硬厚重的甲壳已经彻底消失。孤月面色惨白地向外迈出一步,然后脚底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嗖嗖—— 几条纤细的触须从身后的孔洞深处极速飞出,想要将她扯回体内,但还没等它们接近孤月,就已经被她本能的防御所一一斩断。 反倒是孤月,成功借助着那些触须所携带的动力,一口气飞出了巨怪的体内。 “真是……顽强……” 巨怪靠着不知名的发声器官对孤月进行着讥讽。 孤月没有说话,她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立刻昏睡过去。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孩子……睡吧…睡吧……” 仲裁者放轻声音,柔和地低语着。 “……” 孤月的头脑有些昏沉,也许是刚刚不小心吸进去的毒气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她咬破舌尖,手指伸进自己的伤口里用力搅动,可是那些疼痛此时已经传不到她的大脑里了。 她只觉到无尽的寒冷与困乏。 …… 在恍惚之中,孤月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隐约感到了些许的温暖,她抬起头,仿佛看到了一道虚幻的人影。 那人影相貌模糊,身形不明,只有一双眼睛出奇的清晰。 ‘他在注视着我。’ 孤月心中闪过莫名的情绪,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她想起了自己儿时在星夜下的湖泊旁,与师傅练剑的时光;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在草原上与青年切磋的时光;想起了自己独自在剑术室里苦苦钻研的无数个日夜。 还有圣殿倒塌的那一天、与仲裁者的首次对剑、青年第一次来看望无法动弹的自己、以及最后的逃离高塔一直到现在。 ‘一直以来……你都在看着我么?’ 孤月微微一笑,意识迅速沉没下去。 ‘谢谢你给我的勇气,注视者。’ …… ……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拘灵视角之下的丝与弦,有时可以体现出事物之间的联系与相互影响。 星之弦包含着那些足以影响宇宙乃至世界的重要信息。而月之弦则更甚于此,只是它更多来自于外界,很少出现而已。 这种“世界弦”之中所蕴含的能量信息极为可怕,贸然将自己的意识与之接触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会见到什么。 先前陆曦衣不小心接触到的星之弦,便是一颗恒星的引力与辐射,对宇宙空间的支持与充盈效果的显现,幸运的是,他及时从中脱离了出来,没有一头攒进恒星里。 要知道,意识体可不是无敌的,甚至在某种情况下是脆弱不堪的,一旦它认为自己已经死了,那人的意识可就真的消散了。 因此,被月之弦迎面撞上的陆曦衣的处境,可谓是十分危险。 月之弦,里面会有什么? …… 什么都没有。 和刚才与星之弦接触时的强烈反应不同,此刻陆曦衣只是感觉白光一闪,再去感受时,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好像那粗大耀眼的苍白光柱只是一道幻影,一个根本不存在的…… 等等。 不对…… 陆曦衣眯起眼睛,心中莫名地涌出了某种痛苦的情绪。 他环顾四周,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太舒服。 皱起眉,陆曦衣再度抬头望向半空中的月之窟。 只见那深灰色的空洞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巨大的光柱? ‘月之弦呢?我这是……已经被影响了?’ ‘嗯…月之弦是什么来着?’ 他眨眨眼,想要看得更加仔细一点。 可是看不清。 有点模糊……是眼睛太累了吗? 陆曦衣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 刷! 四周的一切突然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那些浮动着的星之弦,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相互混合在一起。 什么都看不清。 视界出问题了? …… 陆曦衣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他想了想,又突然感觉最近有点困,应该睡觉了。 “啊……”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就地坐下,开始发呆。 ‘……我要做什么来着?’ 算了无所谓。 陆曦衣静静地发着呆,就像是曾经的四号一样。 他可以这样独自坐在角落里一整天。 还是蛮怀念那时的日子的,没有这么多事儿,不用一天到晚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有人已经把他的一切安排好了,只需要照着做就能够有吃有喝。 只可惜那样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接下来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 陆曦衣低下头,感觉自己的思绪一片混乱,但一直以来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问题也随之展露出来。 ‘我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前世的自己,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答案。死,对他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他曾亲手结束过无数生命,也因此深切地明白,自己终有一天会迎来终结。 每天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按时获取营养,睡觉,然后醒来无所事事。 曾经熟悉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曾经生活习惯了的“家园”,早已满目疮痍。 他又没有兴趣结识新的伙伴、开始新的人生,倒不如随便活活。 曲终人必散,散尽还复来。 这样的现实他已经见惯,所以孤月的事,帮不帮都无所谓了,反正一切最终都会在时间的尽头消散。 只有在梦中,他可以欣赏到无穷无尽的、难以想象的精彩生活。 …… 最后,死亡是什么感觉呢? 是否是一场长眠,不必再次苏醒? ……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镜花小姐救下了。 或者说,他已经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梦? 只是这场梦并不轻松。 【凋零月轮】遥远的梦? 曲终人必散,散尽还复来。 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见惯了。 陆曦衣轻轻伏下身子,蜷缩起来。 再做一个梦吧,希望这一次会是一场轻松快乐的梦境,没有人会离开,没有情会消散……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3号扯着自己衣角,总是跟在屁股后面的样子。 2号姐姐虽然嘴巴狠毒,但是总是在默默地帮助他们。 6号……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热情,他总是能够一眼看穿其他人的坚强,话语中也充满了力量。 7号那慵懒随意的身姿。 1号的钢琴声很好听,虽然陆曦衣听不太懂。 博士也曾和蔼可亲,亲切近人。 …… 他又想起提拉米对自己勾肩搭背的场景。 拉索在旁边沉默着,嘴角露出微笑。 布莱恩队长在身后催促,叮嘱着要注意警戒。 这一切,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遥远了呢? …… 阿鲁默特是个朝气的青年。 埃文一家热情好客。 最后他又想起了安塞西娅那个小女孩,不知道她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都无所谓了,大概也只是一种暂时的新鲜感,总会过去的。 这一切就和以前的故事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一群人再度上演。 已经看腻了。 快点睡过去吧,拜托这一切,再做一个崭新的、有趣的梦。 梦里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吧? 陆曦衣停止回忆,放空思想,有些期待地等待着梦境的来临。 现实的记忆正在远去,身体轻飘飘的。 …… …… 啪啪。 “4号,4号?” 谁?谁在拍我? “唔……” 陆曦衣下意识的放出视界,然后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怎么了4号,昨晚没有休息好么?” 餐桌对面,6号平静地看着他。 陆曦衣怔怔地看向6号,心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6号?嗯……是了,我正和6号在食堂进餐呢。’ 只是……他的声音有一瞬间居然听起来那么陌生,好像两人上次对话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没……什么,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 4号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哦?是什么样的梦?” 4号偏着头回忆了一阵子,可是他的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刚刚在做什么来着?’ “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感觉……很不好,忘掉那些反而一身轻松。”说着,4号摇了摇头。 6号闻言向后仰去,倚在椅子的靠背上沉声道: “是么?也对,今天是你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会感到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 紧张么? 确实,4号现在紧张的要死。 “任务……” 他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食物,只觉得反胃与恶心,没有丝毫进食的欲望。 记忆也是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6号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笑了笑,然后前倾身子,将胳膊拄在桌面上,眼睛盯着4号: “既然说到梦,它最著名的应该就是潜意识理论吧?” “梦……” 成功被6号的话吸引了注意,4号也跟着回想了起来。 “潜意识,我知道,我读过那本书。” “没错,虽然主要是心理学的内容,不过以梦境为入手点确实是一个非常新颖的方式呢。” 6号似乎来了聊天的兴致,他就是这样,平时明明很沉默,但是一旦找到了话题,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说起来,4号,你的梦是什么样子的?我一直很好奇这一点,因为你所见到的世界和我们的都不一样,那么你的梦境应该是最能反应出来这一点的吧?” “我的梦……” 4号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记不清了,我做的梦都是很快就忘了,根本没什么印象。” “这样么?也许是你的梦境太过于特殊,导致你自己根本理解不了?” “啊?” 6号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一旦梦境的内容超出了大脑的认知范畴,你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起来的吧?或者那些内容对你的大脑造成了负担,所以被你保护性地主动遗忘了,也说不定。” 4号顺着他的思路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 “那么……” 6号有些期待地看向4号的眼睛:“从今天开始,试着记住自己的梦,如何?你应该也想和其他人一样,完整地做一次梦吧?而且,我对你的梦也很是好奇。” 记住自己的梦。 4号接收到6号的目光,心头一跳。 认识的人之中,只有6号总是对他抱有期待和好奇,是真的对他的存在感到认同。也只有6号,知道他的担忧,他的紧张,他的安逸。 就连礼义廉耻,和做人的道德底线,也是6号耐心教导而成的。 尽管如此,6号也从来没有对他们摆过什么架子,总是一副平等的眼光来看待一切。 待在6号身边令人感到安心,不用去担心任何事情。 想到这里,4号对自己当初拒绝帮助6号探知基地资料的事感到有点愧疚。 “6号……” “嗯?” “你在来这里之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4号有些好奇地问道。 和自己不同,6号来基地的时候,就已经是那么的成熟,他在外面的世界,一点也有过很多故事吧? “来这里之前……” 6号移开目光,看向餐厅旁边的落地窗外,那里有一片树林。 “……我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份上的不同,让我在曾经的日子里有数不清的事情需要处理。比现在要累的多。” “身份?6号以前是做什么的?” “……” 6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再度看向4号:“这暂时还是个秘密,不过你要知道,6号还是6号,而且永远都是6号,这就足够了。” “……那你之前在外面,应该也有一个自己的名字吧?我听说外面的人有很多,数都数不过来,应该不会像我们这样也排序号来区分吧?” 此时的4号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谈起6号的事情,他总是有无穷无尽的问题想要知道。 “没错,每个人都有名字,不过那也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名字可以重复很多次,但人却是独一无二,比如你,4号。你也是独一无二的4号。” 每个人都有名字?好酷。 4号直勾勾地看着6号,有些期待地继续问道: “那,你的代号是什么?” 6号扬起眉毛,伸手捏了捏鼻梁。 “我?我以前可是很出名的。” “是什么,是什么?” “唔,当时的人们,都称我为…… —路西法。” 【凋零月轮】碎片? “路西法?好厉害的名字。” 4号的眼中满是憧憬。 “嘿,你要是知道这个代号背后的意义,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看来,你对于名字这方面,还是很在意的,嗯?” 4号被6号盯着有些发毛,他抿了抿嘴,小声道:“是……我是很想要一个名字。” “怎么,‘4号’这个称呼,难道不够用?” “不是,就是……我就是觉得太普通了,我也想有一个和路西法那样类似的名字。” “嗯……哈哈哈!!” 6号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 “你,你笑什么……” 4号坐在餐桌的另一边,脸有些发红。 “我就是想要一个名字……”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其实你不知道,哈哈!咳咳……嘿嘿嘿……” 6号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像是嚼了某种口香糖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别笑啦别笑啦……” 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向这里看来,4号愈发的窘迫起来,他连忙伸出手,拍拍6号的肩膀。 只是他拍着拍着,就发现,6号明明是在笑,可他的眼泪却伴随着笑声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还是4号第一次看见6号流泪。 可这算哭吗? 6号说,单纯的流泪不算哭,心神失守了,才叫哭。 4号想了想,收回了手臂,他看着6号一个人流泪大笑,不忍心去打扰。 他的心也莫名难过起来。 “……嘿嘿……呵呵…唔姆。” 过了一会,6号不笑了,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向4号。 此时的4号,脸上的红晕还未彻底消散,眼中也满是担忧和难过。 6号见到这一幕,又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捏住4号的脸蛋,用力揉了起来。 “哈哈,你小子,你小子怎么这么可爱啊?” “……” 4号皱起眉,躲过6号的大手。 “……咳咳,失礼了。” 6号收回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我刚刚想说的是,其实在外面,没有人会真的用编号当做名字,所以‘4号’这个名字,实际上可以说是独一无二!” “……” 4号看着6号湿润的眼眶,微微叹了口气。 “可我不想要与众不同,我就像要一个名字,一个我自己的名字……” “好吧好吧,那你想叫什么?” “我想……呃,别人的名字都是怎么来的?” 6号扬起眉毛: “别人的名字?那大多数都是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可你也没有啊,这样就可以随便起了。” “……” 4号并不在意6号的话,自己本来就没有父母,就是个孤儿。 6号说过,连现实都无法接受的人,是不能得到别人的同情的,他们只能得到怜悯。 这样的人,一旦得到了同情,就会愈发的依赖于别人的同情,变得更加脆弱,更加可怜。 6号的话总是很有道理,4号虽然听不太懂,但他能够感到自己的生活正在渐渐变好。 他喜欢听6号讲那些大道理。 “那,6号你帮我起一个名字吧。” 他看着6号。 6号微微一愣。 “我?不好,我可没什么起名字的天赋。而且,名字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吧?把它交给我真的好么?” “……” 4号低下头,没有说话。 其实在他心中,6号才是更加重要的那一个。 不过如果可以随便给自己起名字的话…… 4号的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光芒。 首先就是要有一个姓,姓可以是一个字,也可以是两个字,如果按照西方的习惯,那还可以是很多个音节。 不过那样太麻烦了,难度也高。 然后就是名,名就更加自由了,有太多可以选的字了,该用哪个呢? 有些字组合起来会有非常特殊的含义,这一点也要考虑进去,还要好听、好认,最好还能帅气一点。 嗯,而且一定要与众不同,可不能太大众化,那样还不如“4号”呢…… 4号心跳加速,脸色红润,鸡皮旮瘩竟是起了一身。 他还没有过如此期待,想要完成过一件事,他的思路在这一刻竟是如此的通达。 他想给自己起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名字。 “……” 看着4号的注意力被转移,重新打起精神的样子,6号微微一笑,又靠回了椅背上。 …… 可是究竟要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 或许等会儿可以去图书馆找找资料,那里一定有可以取材的地方! 等一会儿,吃完饭…… 不,不行。 4号突然想起,自己今天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务要做。而一想到那个任务,他的面容又再次愁苦起来。 “不行,6号,今天我还有任务。唉……我,我真是不想做任务,一想到它,我就没有干劲儿……” “不想……” 6号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进去了,他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里面的白开水: “即便是不想,你也没有选择拒绝,而是逼迫自己承受了下来。” 4号低下头,小声道: “再怎么不愿意,只要习惯了,一定就能坚持下去吧……” 6号皱了皱眉,他看着4号迷茫的双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4号,有舍就有得,无论你身处何方,得失从来都是平衡的。人们的主观选择只是让失去的部分变得不那么重要,再把得到的部分变得更有价值。” “我……” “所以什么对你来说是更具有价值的?你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着的,是什么?” 6号的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说出来,4号,这里没有外人。” 4号闭上眼睛,半晌过后,他缓缓叹出一口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就是问题所在。” 6号伸出手揉乱了4号的头发。 “你吃饭是因为不想挨饿,睡觉是因为不想困倦,交流是出于礼貌,学习是回应期待……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不想怎样怎样,而不是想要怎样怎样。” “……” 4号眼圈一红,6号说到了他的心里。 可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 “4号,我见过很多浑浑噩噩的人,他们没有理想与目标,可是仍然会因为一顿美餐、一个美人、一套漂亮的衣服或是一件刺激的事而感到期待。 但你与他们都不同,你没有这种期待,你一直沉睡在过去的日子里。 我不敢想象,万一有一天,基地不复存在,我们也都离你而去,当你失去了一切之后,你会变成什么样。” 那个时候,恐怕活着,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吧? 6号藏了一句话,没有多言。 “那我该怎么办?” 4号抬起头,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6号。 6号总是有很多很好很棒的办法,他一定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 6号看着4号那漆黑一片,没有意思亮光的瞳孔,陷入了沉思。 “……你必须要认清自己,4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是最主要的一步。” 我想要什么? “噢……” 4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如果失去了6号,失去了一切,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虽然6号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但4号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他不想去考虑未来那些不好的事情。 “4号,你听仔细了,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6号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严肃。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失去了一切重新开始,那就去寻找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如果迷失了方向,那就去看看别人的梦想,你明白吗?” 我内心真正的渴望? “嗯……” 4号随意地点点头。 “既然找不到自己的,那就多看看别人的,梦想这种东西,见得多了,总会找到的,对吧?” 6号对着4号露出笑容。 “答应我,4号,如果感到迷茫,就去做别人实现梦想的‘工具’,这是你所擅长的吧?多看看别人的心,然后活出自己的样子,就当是为了我,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以么?” 活出……我自己的样子? 4号敷衍地点点头。 【凋零月轮】约定? 约定…… 总感觉有一个很重要的约定被忘记了。 真的没关系么? 4号,或者说是陆曦衣,他的心神突然恍惚了一阵,好像从梦中被唤醒。 “那么就这么定好了,这应该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个约定吧,4号?” 约定? 什么约定? 陆曦衣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 铃——!! 刺耳的铃声突然在食堂里响起,预示着某个事物开始要向着下一个状态发生转变。 “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你也该出发了。” 6号拍了拍陆曦衣的肩膀。 ‘出发?出发干什么?’ 陆曦衣古怪地看了6号一眼,他突然发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古怪,可他又找不到原因。 “嗯?你还有任务在身吧?这样和我聊下去真的没关系么?” 6号耸耸肩,一脸轻松: “去吧去吧,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哦,嗯……” 陆曦衣点点头,准备站起来。 不行,不想离开。 6号就近在咫尺,好怀念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 安逸。 “任务…是什么任务来着?” 陆曦衣有些迷茫地问道,他下意识地拖延起时间,只为了多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们约定好了吧,现在的路,我帮你铺,将来的路,你自己找。” 6号伸出手,一把将“瘦小”的陆曦衣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是,是……” 陆曦衣只得点点头,恍恍惚惚地向着食堂外走去。 每走一步,他就觉得自己又想起来了很多东西,脑海中不断有画面在闪过。 黑域、祭坛、高塔、孤月、仲裁者、巨兽…… 还有一轮巨大的、苍白的、好似静止的太阳。 …… 陆曦衣就这样一步步向着食堂的大门迈出,当走到大门口时,他看到门外的景象。 门外是另一个自己。 门外的自己处于巨大的高塔之中,身体正被粗大耀眼的月之弦所吞没,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之弦正缓缓地从他的身上移走。 陆曦衣有预感,当月之弦彻底移开,就是这场梦境结束的时候。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食堂里的景象依旧是那么平和,6号正站在餐桌旁,一点点地将杯子里的水喝下去。 注意到陆曦衣的目光,6号放下水杯,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 陆曦衣没有反应,他呆呆地看着6号,脚像是在原地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他有一种大到夸张的冲动,想要逃离门口,想要跑回记忆的深处。 现实是残酷的,陆曦衣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够接受。 但是在这个虚幻的世界,是否可以实现…… “…喂,喂?你怎么了,还是不想离开么?” 6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陆曦衣的面前。 “是的,6号,我在想,如果是在梦里,那么一切是否可以保持最初的样子,永远,永远……” 陆曦衣看向6号,可自己的眼中依旧没有半点渴望,就和多年前的4号一样…… 迷茫。 啪! 在陆曦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6号突然出手,猛地扣住了陆曦衣的脑袋。 “那是你的任务,是你活下去的理由,你居然忘了?” 他的面容逐渐被某种愤怒与疯狂所扭曲,他眼神中所蕴含着的东西,让陆曦衣感到战栗。 “6号?!你……” 他浑身一抖,看着6号狰狞扭曲的样子,陆曦衣的心中只剩下震惊。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么?你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6号愤怒地大吼着,陆曦衣惊恐地看着疯狂的他,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两行血泪突然毫无征兆地从6号的双眼之中涌出,紧接着他的七窍便开始全部冒血。 “我们之间约好的,你难道—全——!都—!忘——” 6号的声音开始诡异地拉长,伴随着的,他的全身都开始溃烂起来,腐臭的脓汁从他的皮肤下面涨破喷出,混合着腥臭的血液,飞溅在陆曦衣的脸上。 痒痒的。 在陆曦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6号的身体迅速腐烂,化作了一滩脓水。 剧烈刺鼻的恶臭味从6号的身上传来,陆曦衣忍不住连连后退,却不小心一脚踩空,掉出了门外。 呼…… 非常清晰的坠落感。 陆曦衣睁大眼睛,看着食堂的大门不断升高,心中的某根弦,似乎断了。 …… 待到他再度回过神时,意识已经回到了高塔之中,孤月的体内。 陆曦衣环顾四周,正看到月之弦从自己身上移开,向着其他方向扫去的场景。 看样子,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也不过是在很短时间之内发生的。 至于梦中的内容,陆曦衣印象深刻。 ‘6号那家伙,原来和我有过这么多约定么?’ 他揉着眉心,有些心情复杂。 明明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明明都已经淡忘,已经看透了。 可在梦中,一切又再一次上演,自己也仿佛变回了那个懵懂无知的4号。 感情是那么的真实、强烈,简直要刻在心里面。 “呼……” 陆曦衣长舒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往事? 这些和月之弦有关系么? 他暂时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眼下还有其他事情正在发生。 将视角切换回平常,陆曦衣正看到孤月与仲裁巨兽的战斗已经陷入了劣势。 ‘这是……发电器官?毒囊?’ 他的视界何其锐利,很快便将巨兽的进化情况尽收眼底。 ‘不妙,这样的攻击手段,孤月似乎没有应对之法。’ 看到孤月的动作开始变得僵硬,呼吸也不稳定起来,陆曦衣立刻就猜测到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照这样下去,孤月不可能取胜……’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便见到孤月的状态开始直线下滑,尤其是连着使出两次剑技,破开巨怪的血肉甲壳封锁之后。 ‘她的心率……有些不对,如果继续遭受电击,甚至有猝死的可能。’ 一边观察着战局,陆曦衣一边诊断着孤月的身体情况。 ‘死局已定,她又该如何破局而出呢?’ …… 陆曦衣像往常一样注视着一切,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开始关注起孤月究竟能否实现她的……该说是梦想?还是执念? 总归是一种目标吧。 刚刚的梦,对他来说也不是毫无影响。 我的任务…… 我们之间的约定…… ‘去实现别人的梦想么?’ 他回想起自己和孤月剑圣所经历的一切。 还有孤月那令自己动容的,至死不休的信念。 ‘说起来,孤月的梦想,是什么呢……’ 【凋零月轮】降临? 向机器一样拼命运作了一路,孤月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瘫软下来。 微电流顺着她的神经四处窜动,毒气渗入她的血液侵蚀肉体,而刚刚为了从巨兽身体里逃脱,她已经用掉了体内最后的一点圣力。 她已经无力反抗。 软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孤月本以为自己临终之前会有很多感慨,可实际上,只有一股浓浓的倦意,催她入睡,催她远离一切苦难。 不行… 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待自己… 不行…… 不能倒在这里……! 不行! …… 巨兽的最后一击还没有到来,它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一直没有靠近。 为什么? 孤月想不明白,也没有去想明白的能力。 现在的她只能任由心中的怒火燃烧自己,任由意识沉入黑暗。 ‘虚空恶魔’ 这是她最后所想的事情。 …… “……” 悬浮于黑暗空间的最高处,陆曦衣向下望去,随着孤月彻底昏死过去,她的意识体果然也出现在了这片空间之内。 这应该还是二人第一次“面对面”。 和拥有视界的陆曦衣不同,孤月所见,仅仅只是一团模糊的虚幻人影。 人影悬浮在意识空间的高处,正沉默地注视着自己。 虽然在同一具身体里相处了很久,但是真正见面之时,二人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接触意识空间,也许是因为太过于疲倦,陆曦衣注意到,孤月的意识体很快就要消散,转而进入更深层次的昏迷。 “……” 还是没什么好说的,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但自己毕竟只是一个见证者,没必要…… “谢谢你给我的勇气,注视者。” 他没有说话,反而是孤月抢先开了口。 然后,在陆曦衣有些意外的目光中,她的的意识迅速消散,融入了虚无之中。 “……” 陆曦衣皱了皱眉。 ‘为什么要感谢我……?’ 他先是感到不解,然后很快又被这句话所点醒。 ‘简单的目光,也可以传递力量……’ 陆曦衣回想起梦境之中,6号与自己挥手告别时对方的目光。 “如果迷失了方向,那就去帮别人实现梦想吧。” “梦想这东西,见得多了,总会找得到的,对吧?” “……” 真不愧为“天才”,6号的目光居然能够从那时看到现在的陆曦衣。 并且,可以说是一直在用这长远的目光为他传递力量。 只可惜前世的4号没有将二人之间的约定放在心上。 陆曦衣将视界伸出意识空间,此时在现实世界,孤月失去意识的身体如同一具空壳,不再有人与自己争夺。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降临到这具身体内,操控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孤月继续战斗。 本来以陆曦衣的性子,他是断然会做这种麻烦事的,况且对他来说,仲裁者背后【螺旋高塔】的态度也需要着重考虑…… 可是,孤月的信念已经吸引到了陆曦衣。 他决定重新履行自己和6号的约定,就从现在开始。 陆曦衣将视界锁定住孤月失去知觉的身体,准备亲自上阵。 虽说他没有孤月那么高明的剑术,也没有匹敌孤月的实力,但一件事的结果其实并不完全取决于实力。 前世作为4号,视界的能力明明毫不起眼,活到最后的却是他,能够随意决定自己死法的也是他。 孤月是孤月,陆曦衣是陆曦衣,两人对同一件事有着不同的处理方法,当陆曦衣接过孤月身体的使用权之后,故事的结局就注定会发生改变。 按照冥冥之中的本能,陆曦衣将自己的意识缩成一团,然后连接上孤月的大脑。 很快,他便进入了孤月的脑海之中。他甚至能感受到,孤月那飘渺的意识正缩在自己脑海里的一角,安静地等待着自己身体的行动。 这还是陆曦衣第一次完全掌控孤月的身体,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彻底。 动起来吧。 他向孤月的大脑传递着信息,试图让她的身体动起来。 没有反应。 不行么? 是因为孤月的身体已经损伤的过于严重了? 那么…… 陆曦衣闭上眼,缓缓沉下自己的意识。渐渐的,他感觉自己好像穿上了一件厚实的衣服,又像是钻进了一台沉重的机器之中,他的手指、四肢迅速与孤月的身体相吻合。 肢体入侵。 陆曦衣的意识体也趁机变成了孤月的样子,与这具身体彻底重叠在一起。 这样,似乎就不需要神经系统来传递信息,孤月的身体可以直接接受来自陆曦衣意识体的信息而强行动起来。 奇妙的感觉。 在这一刻,陆曦衣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真实感,仿佛自己并没有在做梦,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一个有着真实躯体的女人。 感觉自己好像从一个偷渡客,变成了这里的本土居民。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生命力场的加持,或许还有这个世界的部分认可,他的视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呼! 在陆曦衣的意识与孤月的身体彻底吻合的那一刻,视界便同时开始了剧烈地扩张,此刻的它仿佛没有限度,没有边界一样,疯狂地、贪婪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先前巨怪那能够远远弹开视界的庞大生命力场,此时也只能缩回皮肤里面,堪堪阻挡住视界的侵略型扩张。 似乎此刻的视界,才堪堪展现出其真正的可怕之处。 ‘这是……?!’ 还待在不远处的巨怪突然浑身一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强大的生物体本能在告诉它自己:‘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在它的感官中,不远处软倒在地的孤月依旧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可是她身后的黑暗却突然浓郁了起来,仿佛有一双毫无感情的,冰冷平静的眼睛正在那黑暗之中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恐惧。 那一刻,巨怪居然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它连忙收回所有的卷须,浑身上下所有的人头也集体陷入了沉默,此时的巨怪,不得不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孤月”身上。 周围那股洞悉万物的可怕气场,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越来越浓郁,而就在这气势达到了巅峰之时,不远处的“孤月”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冰冷无神的眼眸,其深处,是无边海渊一般的沉静。 那绝不是孤月应有的眼神。 【凋零月轮】重获光明? “孤月”,不,如今应该说是陆曦衣,他和往常一样睁开了双眼。 “……” 这一瞬间,无数光芒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她的瞳孔。 模糊而又重叠的古怪画面出现在陆曦衣的脑海中。 ‘这是……?’ 他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异界人和自己生理上的不同。 可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这也许只是每个正常人都能够使用的视网膜而已。 一双真正可以视物的眼睛。 这是真的吗? 我能看见了? 多少年了? 陆曦衣自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过光线落在视网膜上的感受,没有过耳膜牵动听小骨震动的感觉。 而如今,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些,竟然是在一场梦里。 陆曦衣的思维运转很快,在他意识到这一切之后,孤月的双眼才开始在本能的驱使下完成了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蜷缩在一起的狰狞巨怪。 这就是…正常人眼中的世界么? 孤月的心脏随着陆曦衣的心情变化而剧烈跳动起来,他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涌出的眼泪。 啪嗒。 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从孤月的面庞滑落,摔碎在地上,缓解着陆曦衣的情绪波动。 “呼……” 他呼出一口气,僵硬地抬起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也许是对这具身体不熟的缘故,刚刚居然没能控制好眼泪,真是有些失态。他是来帮孤月的,又不是来弄哭她的。要知道,这战斗从始至终,孤月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只是此刻在视界中的孤月,眼角发红,四肢发软,和之前的凌厉感不同,却也别有一番韵味,颇引人怜惜。 “……” 陆曦衣收回外放的视界,控制孤月的躯体发力,缓缓从地面站了起来。 如今再用双眼视物,他首先感觉到的是不适。 光线有些微弱,好多细节都模糊不清…… 只能看到前方的一面,身后完全是一片漆黑…… 看不到声音、看不到空气的波动、看不到场域的变化…… 这就是正常人的感官吗?他们要怎么生活? 陆曦衣的心中颇有些失望,没想到恢复了正常人的视力,反而让他有一种重新失明的错觉。 不过,这种感官上的缺陷,换个角度却也有一种别样的效果。 因为有些事物,看的太清反而会引起强烈的不适。 陆曦衣感觉自己也许会喜欢上这种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感觉。 不知为何,巨怪那里始终没有发生什么行动,不过陆曦衣也乐得如此,拖延时间正合他意。 于是他没有去理会巨怪,而是趁着重获光明的新鲜感四处张望起来,想要将能看到的东西尽收眼底。 原来,绿色看起来是这样的,那么这就是红色?这是黄色?白色看起来会是这个样子么? 唔…… 这些和自己想象中的可完全不一样啊。 真是……美妙! 打量完远处的景色,陆曦衣低下头开始观察起“自己”的身体。 他抬起手,仔细观察着“自己”的手臂。 这是白色,雪白的颜色,上面泛着的莹莹白光,如同上好的瓷器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真好看。 他又伸出手抚摸着手臂表面的皮肤。 摸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和看起来的有些不一样。 柔软,有弹性。 只是这颜色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根据下面清晰可见的血管来看……是因为失血的缘故么?苍白的有些过分了,就像是瓷器上有了细小的裂纹一样,令人感觉可惜。 放下手臂,陆曦衣继续向下看去。 孤月的身材,很具有视觉冲击力,是那种可以用火爆来形容的美感。 也许是常年练剑的缘故,她的手臂连同腰背,没有一丝赘肉,整体看上去修长而又健美,再加上先天姣好的资质和银白色的披肩长发,美好的曲线浑然一体。 尤其是一双象牙般的修长的健美大腿,连同小腿组成的曲线,估计会让任何男人都欲罢不能。 不过陆曦衣现在使用的就是这具身体,在没有体内各种相关激素的调节之下,他并不会表现出那种低级的欲望。 有的只是对绝美艺术品的欣赏之感。 之前陆曦衣并不理解这种美丽,不过当他用孤月的身体自我审视之后,身体里自动分泌的多巴胺让他明白了原因。 这是人类独有的生理性审美,因而也需要人类的眼睛作为信号接收工具,这样大脑才能做出正常的反应。 换言之,用视界是无法享受到这种美好的。 不过,孤月的身体居然会对自己起反应,这是不是意味着,这种美是足以跨越性别的? 第一次产生类似感觉的陆曦衣若有所思。 “……您好,尊敬的虚空来者。” 这时,不远处的巨怪终于沉不住气了,它试探性地对陆曦衣打了一声招呼。 从刚才开始,“孤月”的行为就变得莫名其妙起来:先是拖着那具根本不可能继续行动的身体站了起来,接着又开始面无表情地四处张望,最后甚至对着自己的身体开始发呆…… 是什么造成了她如此诡异的行为? 难道是……? 心中有所猜测的巨怪连忙放下所有暗中戒备起来的触须,对着“孤月”的方向俯下身子,以示臣服。 “……恭迎,您的降临。” “孤月”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巨怪看了过来。 巨怪一声不吭,毕恭毕敬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举动。 “……” 这是……声音? 和巨怪的猜测大相径庭,此时的陆曦衣,只是在被巨怪刚刚所发出的声波所吸引。 耳膜那里痒痒的,好舒服。 陆曦衣曾在灰烬之地吞噬过音波甲虫的余烬,自那以后,他便对于声音极度敏感,这也是他能够很快上手拘天寂夜手的原因之一。 如今,在他真正解锁了正常的听力之后,这种感觉所带给他的震撼是无法言喻的。 于是,他看向巨怪的眼神变得亲切起来。 “?” 见到“孤月”露出这样“妩媚”的表情,巨怪不禁感觉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就想到,虚空来客的性格作风大多不能以常理度之。 也许这正是对方对自己示好的表现? 毕竟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还…… 噗嗤! 黑光一闪而逝,巨怪那庞大、坚韧的身躯瞬间一分为二。 【凋零月轮】法则局限? 陆曦衣睁大眼睛,缓缓收回突然伸出的手掌。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把所有必要情况都考虑到位了。 他本来已经拟订好了一套合理的计划。 可是他千算万算… 没有想到…… 这个世界居然是个低能级世界! 本来只是试探性的全力出手,没想到居然一击就把巨怪的身体给纵向劈成了两半。 “啊…啊啊啊啊啊!!!” 巨怪身上的无数颗脑袋一齐发出震天的惨叫声,剧烈的痛苦让它的精神变得更加失控。 只见刚刚被陆曦衣一掌斩断的断口之处,迅速生出一条条细长的手臂,它们相互抓取、握紧、拉扯,转眼之间便又连接在了一起,恢复了痊愈。 巨怪终于不再留手,展示出了远超之前的再生愈合之力,不过陆曦衣已经不再需要在意这些。 何为世界能级? 陆曦衣曾在自己平时从古井中捞出来的信息中见到过类似的描述。 组成一个世界的基础便是其法则与时空结构。 如果一个世界的法则越是全面、时空结构越是松散,那么它所能接受的熵变与信息就越多,它的能级也就越高。 反之,如果一个世界的法则越是复杂、精细,时空结构越是紧致,那么它所能承受的熵变与信息就越少,它的能级就越低。 能级高低与世界的品质无关,高能级的世界稳定性差,而低能级的世界稳定性则更强。 关于这一点,陆曦衣知道:那些所谓高科技文明所在的世界,往往都是低能级世界。 因为低能级世界的法则更加精准,更加具有可知性,其空间结构也更加牢固。这样的世界不仅极大程度上压制了超凡体系的存在,还为科技的发展提供了可靠的根基。 而在高能级世界中,法则是更加飘渺、不可知的东西。 像是玄幻世界中的“天道”,它们有些甚至有着某种类意识体的存在方式。 虽说不同能级的世界,其内部文明的发展方式大有不同,但是所有存在对其所在世界的改造能力实际上都有一个绝对的阈值。 一旦超过了这个阈值,时空结构就会变得不再稳定,也就造成了俗话说的“虚空破碎”现象。 因此,所有存在无论是来自高能级世界,还是低能级世界,他们真正的实力永远是随着其目前所在的世界而变化的。 例如孤月,一旦她来到了高能级世界,那么她的实力必然会得到夸张的增幅,影响世界的能力依旧是其中的顶尖,只是对能量的运用手段可能相对粗糙一些。 同样,高能级世界的人来到低能级世界之后,他以实力碾压一切的现象也基本不会存在,周身法则和时空结构的变化会大幅度限制他的能力。 这也是一些大能为什么要自身孕育小世界,或者构建所谓的法则领域。这种方法实际上可以一定程度抵消其他世界对他们的压制。 (陆曦衣的涡流之力在现实世界中会被大幅度削弱,实际上就是一种世界压制的体现) 当然,前面也说了,这是一般情况下。 如今的陆曦衣就没有收到这种压制。 呼呼!! 巨怪愤怒地挥起触须,猛地砸向仍停留在原地“发呆”的陆曦衣。 在破空声传来之前,大量的触手便已经轰然射出,它们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的音速,有着极其可怕的破坏力。 不过这些攻击在如今的陆曦衣眼中却是无比的缓慢,甚至只能算是热身。 他随意地举起长剑,眼前的景象极速掠动,模糊、扭曲,又在下一秒恢复清晰。 噗嗤! 身后卷须们猛地炸裂开来,如同一颗被捏碎的橘子,血水喷涌到天空,然后雨点般落在高塔之中。 轰隆! 下一刻,那些被斩断的触须们才在惯性地带动下狠狠地砸在地面和墙壁上,发出震天巨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怪发出的哀嚎声更加响亮了。 世界的法则约束着任何身处其中的存在,可有趣的是,现在的陆曦衣属于某种“存在”么? 答案是不。 这里发生的一切对陆曦衣来说,究竟是一场梦?还是一次回忆?或者仅仅只是一段信息? 虽然一直以意识体自称,但说实话,陆曦衣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个像样的实体。 这种情况也算得上是一种存在么?做梦也要遵循世界的法则么? 当然不用的吧? 这就是陆曦衣所没能考虑到的一点了。 他本以为自己现在的存在方式是以一种类似于灵魂穿越的状态,没想到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在梦里可以为所欲为,这是每个生灵天生就明白的一个道理。 这也许就是因为,梦体不会被现实所压制才导致的吧。 “呼……” 缓缓吐出一口清气,陆曦衣惬意地耍了一个剑花,回身看向巨怪。 此时的巨怪一幅凄惨无比的落魄样,浑身上下的触手都被斩了个七七八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光秃秃的土豆,早已没有了几分钟之前张牙舞爪的样子。 听着巨怪那诡异瘆人的哀嚎声,“孤月”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对于失聪一辈子的陆曦衣来说,任何声音听起来都是如此的动人,如此的新奇。 陆曦衣可没欣赏过什么音乐,所以在他耳中,只要是响度足够大的声波,都是美妙的“乐章”。 “为什么!!” 巨怪突然大吼一声,身上再度冒出无数触须,这些触须上可不仅仅只有血肉,还有一些锋利的生物刀片,刀片上还分泌有剧毒,是足以彻底破坏生物全身器官的剧毒。 噼里啪啦! 带着一阵电光,巨怪的无数触须再度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攻击未到,“孤月”浑身上下的寒毛便猛地竖起,显然,巨怪已经不再有所保留。 嗤嗤嗤! 破空声炸响过后,原地却已经失去了“孤月”的身影。 在哪里? 巨怪身上的无数人头齐齐窜动,飞速打量起四周。 突然,一颗人头瞳孔一扩,居然在一根触须之上发现了孤月的身影。 它一眨眼,孤月再次消失。 !!! 就像是一只有一只虫子爬到了身上,而且还突然不见了一样,巨怪连忙飞快的抖动身子,无数生长着利器的触须们疯狂扫荡起四周。 轰轰轰! 周围的平台、楼梯不断地被疯狂舞动的触须们所击碎,扬起漫天尘土。 而陆曦衣就在这“狂风暴雨”之中,闲庭信步般一步步走到了巨怪的身前,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 嘶嘶…… 灰金色黯淡的光芒在他的剑身之上凝聚。 虽说他没有受到世界压制,但是没有实体的陆曦衣同时也丧失了许多对敌的手段:拘天寂夜手、灰烬之躯、渊息,这些都是基于他原本的身体条件才能使用的。 现在对于陆曦衣来说,使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反而是曾经微不起眼的涡流之力。 情绪和思想不会收到世界法则的约束,这空气中弥漫着的恐惧气息,将成为他碾压低能级世界的最强武器。 【凋零月轮】难缠? 空气中的恐惧被陆曦衣的涡流之力不断转化成可怕的能量,它们汇聚在孤月的剑锋之上,扭曲着四周的光线。 几处能量格外集中的区域,甚至出现了些许细碎的灰烬颗粒,那是能量具现化的体现。 噗嗤!! 血肉飞溅,巨怪的身体再次被一剑斩断。 “啊啊……” 巨怪的怒吼声中带着不解与惊恐,似乎它完全不理解为什么陆曦衣会对他出手。 再叫的大声点吧。 陆曦衣一边享受着巨怪那刺耳的惨叫声,一边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 他要借此机会测试出巨怪自愈的极限和养分来源的问题,这一过程也许会很无聊,不过它的惊叫声就是最好的调解剂。 …… 不知过了多久,陆曦衣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到底斩出了多少剑,可巨怪的身体始终没有要被彻底摧毁的迹象,它的愈合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还在试图适应起自己的攻击。 当然,依然逃不过被他一剑两段。 只是在不断地虐杀之中,陆曦衣已经再也找不到半分快感,有的只是无趣。 巨怪那几乎无休止的愈合与进化的能力,让他深刻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家伙的能量几乎无穷无尽,进化的适应性又让它遇强则强。 “……啊……啊啊哈哈哈,原来如此,您是在帮助我,是在催化我的进化啊,哈哈哈哈!!” 巨怪强忍着剧痛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它干脆收回了触须,任由陆曦衣对它进行攻击。 “……” 巨怪的状态就像是之前他在黑域里见到的“黑色骷髅”,现在的陆曦衣没有渊息那种侵蚀一切的大杀器,还真不好把它拿下。 而随着对方的不断进化,陆曦衣每次重创巨怪所花费的能量就越多,这高塔之内的恐惧又是有限的。 这样耗下去根本杀不了这家伙。 进化的能力果然不好对付,这还只是仲裁者得到螺旋尖塔的小部分信息而做到的程度,如果那个【螺旋尖塔】内部成员个个都有如此能力,其可怕程度简直难以想象。 随着陆曦衣不断挥霍,空气中的恐惧愈发稀薄,这样下去不出几分钟便会消耗殆尽。 没想到即使是他亲自出手,也没能找到巨怪的极限,甚至摸不清彻底杀死它的方法,再这样攻击下去只会促进对方的进化,让形势进一步恶化。 脑海中飞速闪过种种思绪,陆曦衣立刻做出决断,他当即挥舞起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道诡异的弧线。 呼呼—— 四周的空气迅速扭曲加速起来,一道小型风涡开始在他的剑尖之上汇聚。 一股凛冽的气场缓缓笼罩住了整个高塔。 巨怪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但不等它做出什么应对,陆曦衣便已经抢先出手。 银环剑击— 交感式— ——腥风 呼啦啦啦!!! 狂风凝聚成一条巨龙,狠狠地正面撞上了巨怪的身体,刹那之间,一个真空的灰暗折光球体已经将巨怪彻底笼罩。 轰!! 下一秒,无数狂暴的气浪从四面八方向着巨怪倾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涡,沙石、剑气、灰烬在不断扩大的风涡之中反复流转交汇,疯狂切割着巨怪的血肉。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巨怪的躯体迅速地被分解、剥离,甚至那些掉落下来的组织和碎骨也无法脱离剑技—腥风的吸附,一同化作了反攻巨怪自身的可怕武器。 放出腥风之后,陆曦衣屏息收剑,顺势后退两步一跃而起,乘着风轻稳地落在了后上方的破碎平台之上。 腥风应该能够控制住这巨怪一段时间,既然短时间之内没有办法杀死这个麻烦的东西,那就趁着这个机会先把孤月的身体送到安全的地方。 目前陆曦衣的任务只是保全孤月。 呜嗡呜嗡…… 在不断挤压扭曲着的风涡中心,巨怪的身体已经缩成了一团,其皮下的组织肌肉迅速蠕动着,无时不在进行自我愈合。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进化还在继续,我看到了!更高…更远的风光!啊哈哈哈!!” 它疯狂地大笑着,那尖锐怪异的声音居然穿过了风涡的封锁,断断续续地传递了出来。 不过很快又被风声所覆盖。 “……” 陆曦衣稍微关注了一下它的进化趋势,然后默不作声地操控着孤月的身体,转身向着身后跑去。 那里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破洞,是之前巨怪肆意鞭挞时,击穿塔壁而形成的外界通道之一。 这里的恐惧已经所剩无几,还是先离开,以后再找机会…… 唔……! 孤月的身体猛地一顿。 怎么回事? 陆曦衣皱了皱眉,身体居然停在了原地。 不是他突然反悔了,而是孤月的身体……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试着向前再度迈出一步,可身体又很快停住了动作。 前方就是破洞,外面一片祥和的景象已经映入眼帘,可就是这一步,却难如登天。 是巨兽做的么? 它动了什么手脚? 陆曦衣凝聚起涡流之力,想利用灰烬将孤月的身体推出高塔。 可他才刚刚移动一寸,孤月的身体立刻就起了反应,一股巨大的斥力突然从她身体的内部传来,险些将陆曦衣弹出体外。 “不行。”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陆曦衣的脑海中响起。 嗯? 是孤月? 是她在反抗我? 可她应该已经失去了意识才对。 如果不能现在离开这里,陆曦衣接下来的计划会有很多发生偏差,这使得他稍微有些不快。 于是他再次用力向前迈去。 “不行。” 孤月的身子一僵,重新停滞。 “……” 陆曦衣目光一凝,身后的灰烬猛地涌动起来,在巨大的推力作用之下,孤月的身体再度向前移动起来。 “不行,不能逃。” 孤月没有任何语调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曦衣没有理会这个声音,只要事情的发展在他的预想之内,一切就还在掌控之中。 可就在他即将移出高塔前,孤月的身体却好像有了自主的意识一样,突然自主的动了起来,死死地抗拒着灰烬的推动。 “不行。” 孤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凋零月轮】对话? 陆曦衣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孤月所阻拦。 拜她所赐,如今的自己可谓是无法踏出这高塔半步。 虽然有些不快,但也正是孤月的这种强大信念,与多次超出陆曦衣预料的选择让他心生敬佩与好奇。 他想知道孤月坚持留下来的原因。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都无法杀死巨怪,很明显退而避之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孤月为什么要阻止他? 而且还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执念一般的强烈阻碍。 于是陆曦衣暂时停下脚步,转身回到平台边缘决定再想对策。 站在这里很容易顺便观测巨怪每时每刻的状况,以备突生异变。 嗤嗤嗤…… 脚下不远处的风涡中心,被各种能量与物质层层削减的巨怪,此时已经彻底缩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球。 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一层厚厚的死皮正从它的表面组织上不断脱落下来,逐渐取代了裸露在外面的脆弱皮肤,以此来减小腥风对它的伤害。 “……” 陆曦衣确认了一下巨怪的进化速度,然后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看起来巨怪已经可以从容应对他的腥风,但想要完全适应,甚至从风涡之中脱离出来,它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既不能逃离高塔,也没法杀死巨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倒不如先把孤月的问题给解决了。 陆曦衣后退两步,寻找一块相对安全的区域盘腿而坐,微阖双目。 首先他需要与孤月的意识取得联系。 …… 意识逐渐变得轻盈起来,陆曦衣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缓缓上浮,纷乱的感官与痛苦正在远离。 再次回到了意识空间。 黑暗笼罩了一切,四周静谧一片。 陆曦衣四处扫视,很快便在空间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团模糊的人形光影。 那是孤月潜藏起来的意识。 初入这片空间的意识都是这样,几乎不会存在完整的思考能力,外在表现也很抽象化。就算是熟练如陆曦衣,也只有一双眼睛能够稍微透出些许神韵。 他在远处稍微斟酌了一下,然后立刻靠近过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陆曦衣的接近,孤月转过身看向他,双眼一片迷离: “你是……谁?” 陆曦衣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此时的孤月理解能力有限: “该走了,这里还有什么可留恋?” “……你说得对。” 孤月先是点点头,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又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在以可见的速度恢复清明。 “……不行,不能走。” “为何?” “……” 孤月的眼神又变得迷茫起来。 “不行。” 她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陆曦衣无奈地皱了皱眉,在这片空间里,意识体往往很难保持正常的逻辑与记忆,大部分人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个空间的存在,像孤月这样能说上话其实已经十分难得了。 因为在这个阶段,意识缺乏自保能力,所以很多催眠流派的基础手段便是与这个阶段的意识体进行隔空交流。 想到这里,陆曦衣回想起一些催眠的手段,语气立刻变得强硬起来: “留下来没有丝毫意义,这种逞强和勇气无关,只是单纯的蠢。” 谁知听了他的反驳之后,孤月的表情立刻变得冷漠起来,她恶狠狠地看着陆曦衣,几秒之后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不……行。” “离开这里不是逃跑,而是战略性撤退,等到时机成熟,完全可以再杀回来。” “……不行。” “……” 陆曦衣感觉自己的面部有些僵硬,他眨了眨眼,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 “好了放松,没事了已经,轻松点……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离开高塔?” 孤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眼中的戒备感终于缓缓褪去。 “……不行,不能离开。” “……为什么?” “不行。” “……” 陆曦衣揉了揉太阳穴,心中不知道该说是佩服,还是无奈。 哪怕变成这个样子,也能牢牢坚守本心,也是不容易。 不过既然眼前的孤月无法沟通,那他就只能利用一些其他手段来把真正的孤月从意识的更深层引导出来了。 按照古井中的杂谈,这个目的通常都是通过一些对方平时印象深刻,寄托强烈意念的物品来实现。 于是陆曦衣稍微想了想,便伸手一晃,将孤月的佩剑用幻想的方式具现了出来。 他记得孤月的侄子曾说过,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把剑。 “还记得这个么。” 陆曦衣将银剑缓缓递到孤月的面前。 “……” 他注意到,孤月的目光立刻被那银剑所吸引,紧紧盯着它没有丝毫移动。 “举起你的剑,孤月剑圣。” 陆曦衣试着说了一句。 孤月瞳孔一震。 她回想起了自己数年学剑有成,前刚刚自圣殿出师时,师傅站在高台之上对自己说的话: “举起我的剑,传承者。” 年事已高的师傅缓缓将一柄做工精致优良的银剑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师傅自己的爱剑。 孤月神情肃穆,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下了陆曦衣递给她的银剑。 “……” 孤月细细打量银剑上的每一道纹路,眼中满是追忆与思念,比起刚刚,脸上的迷茫已经褪去了大半。见到这一幕,陆曦衣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他走到孤月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如何,哪怕是为了传承,先暂时离开这里,另寻退路吧。” 孤月闻言,动作很明显地一顿,眼中闪过思索。 不过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边看着手中的银剑,一边自言自语道:“不行,传承的不仅仅是技艺,更是精神。” 陆曦衣紧盯着孤月的双眼,他知道,现在的孤月只是被银剑暂时吸引了注意力,根本看不到自己,而且能够正常思考的时间很短。 “那么告诉我原因。” “……太晚了,仲裁者已经启动了那个计划,一旦离开高塔,相关的记忆都会被清除。必须趁这机会杀了它。” 原来如此。 陆曦衣点点头,他之所以没有动用能力来强行反抗孤月,就是因为他觉得孤月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记忆清除…… 不知道对自己有没有影响。 怪不得孤月的侄子,那个金发青年离开了高塔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 这下麻烦了,看来仲裁者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想要将孤月的威胁彻底消除。 “该如何阻止他?” “杀了它。” 【凋零月轮】契约与方向? 要杀仲裁者。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到底要怎样才能杀死巨怪? 陆曦衣陷入了沉默,比起其他人,他看到的更多,也因此知道仲裁者绝不是那么容易击杀的。 这里面不仅涉及到摧毁巨怪的肉身,更要消减仲裁者的意识。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刚刚的战斗过程中,陆曦衣早已经用视界将附近的一切信息全部收纳,可他没有感知到任何仲裁者的意识气息。 也就是说,仲裁者的意识不在现场,而且被藏的很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即使他真的彻底杀死了巨怪的每一个细胞,也无法阻止仲裁者依靠其他身体再度重生。 就像之前仲裁者的各种克隆体一样,他一定还有备用的身体,就藏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只有找到仲裁者的意识,才能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可是该怎样…… “你是……我体内的虚空意识吧。” 突然,孤月的轮廓和声音清晰起来,看起来已经完全摆脱了之前的迷茫。 “不错,你终于清醒了?” 陆曦衣点点头。 “……只是暂时的,不过你让我想起来很多事情,一直以来多谢了。” 孤月依旧打量着自己手中的银剑,不过明显已经意识到了陆曦衣的存在。 “不用客气,你知道仲裁者的意识潜藏在哪里么?” 陆曦衣直奔主题,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我曾调查过仲裁者的很多资料,对于他的计划自然也多少了解一些。” 孤月点点头,突然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陆曦衣有些疑惑,他与孤月应该是第一次对话,可为什么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就好像二人已经相识很久了一样? 而且……孤月的神态语气,都有点奇怪。 陆曦衣收敛表情,他下意识的察觉到,孤月接下来要有大动作。 果然,只见对面孤月的神情逐渐变得肃穆起来,她对着陆曦衣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沉声开口: “那么……以【希尔维雅?沐恩】之真名,我向你传递契约之仪,助我击杀仲裁者、破坏其计划,彻底断绝虚空通道……” “……” 陆曦衣睁大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孤月竟然会向自己提出契约之仪。 在虚空之中,名字的意义举足轻重,尤其是【真名】,其牵连着本体存在的全部信息。 陆曦衣曾做过很多次有关孤月的梦,可从来不曾了解过她的真名,包括仲裁者和那个青年,没有一个名字会被他所记忆。 因为虚空之中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实在重大,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它们不会停留在意识的记忆之中。 签订【契约】就是一种特殊情况。 这也是陆曦衣第一次知道孤月剑圣的真名:希尔维雅?沐恩。 居然敢直接用真名来提出契约,这说明孤月对他极为信任,而且不在乎任何代价。 而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陆曦衣能够感觉到,冥冥之中一条看不见的纽带正缓缓伸到自己的身前,其另一端正是孤月。 “你……没有必要……” 不是陆曦衣想要结巴,签订契约本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可如今他的选择将会改变这件事情的根本性质,这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 一旦接下了契约,他就失去了作为局外人的自由,将会彻底入局。 陆曦衣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走向,也不想掺合到各种事情当中。 “接受吧,这是我的愿望。” 孤月的声音轻柔。 愿望么? 我……是要来实现别人愿望的。 若是不入局,又怎能改变一切? “……” 陆曦衣沉吟片刻,然后伸手抓向身前漂浮着的那条虚幻的“纽带”。 一直以来,我都对外事漠不关心,现在这样是你希望看到的么?6号? “……以【陆曦衣】之真名,我接受你的契约,履行我的职责。” 嗡!! 陆曦衣察觉到,冥冥之中,那条无形的纽带终于彻底连接上了二人,并且是那样的凝实。 “好,这样一来,哪怕离开了高塔,你也会继续履行契约吧?我要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孤月的神情恢复了微笑: “其实该怎么做,你早就已经明了,不是么?” “……” 陆曦衣看着孤月,不,现在应该称她希尔维雅,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 “请你再为我拖延一点时间,我需要恢复一些圣力。” 希尔维雅说完这句话,身形立刻变得迷糊起来,显然其意识再度沉入了更深层的地方。 “……” 陆曦衣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无言了。 看起来希尔维雅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只是与陆曦衣签订了契约,然后便匆匆离开。 但实际上,她说得对,该怎么做陆曦衣早已明了。 视界早已将整个高塔全部囊括在内,在语言提炼模块的帮助下,只要他想,能知道的远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仲裁者的计划、其意识的潜藏之处,甚至不止于此。 陆曦衣一直都有办法解决一切,只是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来鞭策自己,所以他并没有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上面。 要不是希尔维雅为他指明了方向,他还真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 希尔维雅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应该对陆曦衣一无所知才对。 意识逐渐下沉,直到从意识空间回到现实,陆曦衣都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至少他现在已经想到了对付仲裁者的方法。 根据从高塔之中重新整理出来的信息,陆曦衣大概了解到了仲裁者的主要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是通过打开虚空通道来促进世界文明的发展,当然,代价是几乎一整代人的生命。 二是趁世界与虚空相连的时机,与虚空中的【螺旋尖塔】取得联系。 三是收集这一代人的记忆和灵魂,并以此作为交换,从螺旋尖塔中获得成为完美生命的方法。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额外的设计,但都不如这三点重要。 由此,仲裁者心肠之狠毒可见一斑,几乎是为了一己私利,背叛了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灵。 而为了达成这三个目的,仲裁者则进行了几乎数千年的准备,无数的实验与布局,只为了如今的计划成功。 其中,陆曦衣目前所在的高塔,便是整个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仲裁者收集整个世界生命的灵魂与隐藏自己的意识手段,全集中在了这座高塔之中。 【凋零月轮】解决之道? 与其说仲裁者全部的谋划都集中在了这座高塔之上,倒不如说,这高塔所承载的巨大法阵才是关键。 仲裁者千年来所花费的所有心血,也大多凝聚在了这巨大的法阵之中。 这法阵的主要作用之一,便是能够不断吸取虚空之中游离的意识与记忆碎片,通过复杂的过程来转化成维持虚空通道的能量。 除此之外,它还能抽离外界一切生灵的“灵魂”,将它们凝聚成一个核心,一个足以用来与虚空存在们进行交易的珍贵核心。 而为了防止这个恐怖的“汲魂”阵法不分敌我的肆意吸取,仲裁者将这高塔内部设计成了一个安全区。 任何人只要待在高塔之内,其意识就会受到庇护,包括仲裁者本身的“灵魂”,或者说是陆曦衣想要寻找的意识,它也被这个阵法所隐藏起来,以防止被虚空存在们轻易侵入。 综上所述,其实很容易便能得出:只要破坏掉这个阵法,仲裁者的计划就可以说是全盘皆输了。 可他计划的精妙之处便在于,这个阵法是不可逆转或停止的。 这一点其实从刚刚巨怪随意破坏高塔结构时就能够看出来,仲裁者其实并不担心阵法被摧毁。 这个阵法从原理上来讲是无懈可击的。 “……” 理论上似乎是这样,陆曦衣对这个世界的阵法原理一窍不通,也对仲裁者留下的手稿理解不全,所以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针对这个阵法。 而且从刚刚开始,陆曦衣就已经发现,自己的视界根本伸不出这座高塔,那阵法保护住了塔内的一切意识,却也封锁住了所有的信息。 所以……该怎么办? 沉默了几秒之后,陆曦衣举起希尔维雅纤细洁白的拳头,同时四周的空气剧烈地震荡起来。 轰!! 半空中一道灰黑色的拳印一闪而逝,涡流之力在低能级世界夸张的增幅之下彰显出了恐怖的破坏力,高塔那常人眼中坚不可摧的外墙竟在这隔空一拳的作用之下轰然破碎,随着碎石四射,通向外面的破洞顿时被陆曦衣扩大了不少。 轰! 轰轰!! 陆曦衣又是连续几拳凌空挥出,直到洞口被扩大了好几倍为止。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回身对着塔底的巨怪伸手一抓。 嗡嗡嗡…… 包裹巨怪的风涡剧烈颤抖着,一点点地带动它庞大的身躯向上移去。 不错,陆曦衣要把巨怪整个丢出这座高塔。 既然他没办法摧毁这个阵法,那就把巨怪移出阵法的保护范围,这样也许不失为一种解决方式? 由剑技所驱动的风涡裹挟着巨怪的本体,利用强大的风压与超凡能量缓缓将巨怪拖离了地面,向着空中一点点地移动着。 可没等它移出几米,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巨怪的身形猛地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唔… 陆曦衣面色一白,风涡的移动速度也随之立刻降低下来。 视界一动,陆曦衣就知道,巨怪果然是与高塔的地基有着藕断丝连的联系。 之前因为它的躯体实在是过于庞大,再加上皮糙肉厚的缘故,高塔的底端一直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全貌。 如今在风涡的拉扯之下,巨怪的身体腾空而起,终于露出了下面的景象: 只见一根根青色肉须如同植物的根系一般,从巨怪的身下生出,深深的扎进了高塔下方的泥土与石砖之中。 陆曦衣的视界绕开巨怪的生命力场继续向下探去,便发现那巨怪的根系在泥土的深处还有着更加复杂的分支,它们四散延伸,在地底覆盖的面积远超高塔的地面总和,还与那些埋藏在深处的巨石相互缠绕交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固化网,牢牢地扎实在地面之上。 在那些根系的表皮之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能量流动,似乎构成了某种神秘的阵法。 怪不得巨怪一直待在塔底不肯出来,原来在这高塔之下,还隐藏着这样庞大的秘密。 不过陆曦衣也大概知道,这些根系绝对不是法阵的核心,哪怕将它们全部碾碎也不会影响到法阵分毫。 根据高塔内个别资料的记载,陆曦衣推测出这法阵冥冥之中维持了某种天时地利人和,自成大势,一旦启动,就会成为一种类似自然现象的存在,不用依靠阵法便能发挥作用,与自然相交融。 这原理似乎与某种东方思想相契合,可见仲裁者的阅历学识之广。 因此陆曦衣也不把心思放在摧毁法阵上面,转而将对象转移到了仲裁者本身身上。 他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塔底的地面,然后举起手中的银剑,对着巨怪的根须就是一记横斩。 噗。 一人合抱粗的根须微微一震,表面居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被留下。 陆曦衣轻咦一声,再次举起银剑。 刚刚的他可是用上了自己的大半力量,虽然还没动用涡流之力,但也应该有着劈金断玉之威能。 这根须上怎么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 噗。 陆曦衣又是一剑劈出,这一次他稍微用上了点技巧,剑光化作一条银线在根须的表面一闪而逝。 “……” 还是没有效果。 陆曦衣皱起眉头,看了看附近的其他几根触须,不禁感到有些棘手。 看来,这根须之中所流淌着的青蓝色能量不仅仅在为巨怪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还能够起到保护其根须不被破坏的作用。 这种保护效果极为夸张,陆曦衣猜测自己如果不动用剑技根本破不开它的表皮。 怪不得刚刚巨怪被拉起的时候,“腥风”中涌动的剑气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它们一举斩断,原来这些根须的坚韧程度远超了他的想象。 说到剑技…… 陆曦衣单手掐腰,有些无语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银环剑击里面居然没有斩击式。 希尔维雅,她的剑技大多数都是以刺击切击挑击等灵活多变的动作作为基础,根本就没有关于斩击的内容。 如果他想要把这些根须一一斩断,就只能对它们挨个使用剑技,可这对于现在的陆曦衣是根本消耗不起的。 高塔内的灰烬已经所剩无几了。 稍微思索了一下,陆曦衣操控着希尔维雅的身体抬起双手。 ‘只能用那个办法了吧?虽然这具身体没有经过相应的修习……’ 左手食指中指相并,与大拇指一齐伸出,右手五指并拢,突出掌心,双手一上一下,一起轻轻按在巨怪的根系上面。 隔着一层厚实的表皮,陆曦衣仍能感受到这根茎之中那无时无刻不在奔涌着的庞大能量。 要是能够把这些能量转为己用……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陆曦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抱歉,希尔维雅,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理解。 嗡…… 【凋零月轮】? 一重重韵律从希尔维雅的身体里传出,通过指尖传递给巨怪粗大的根系。 嗡…… 四周的空气也随之震荡不已,其引发的共鸣现象使得希尔维雅散落的银色长发渐渐浮空而起。 不错,陆曦衣动用了拘天寂夜手。 这部功决有着严格的使用条件,如果身体没有经过相应的修习,不仅无法顺利使用,更难以承受住其中各种震荡的传递。 如今陆曦衣是运用涡流之力强行催动这一功决,对希尔维雅身体的损伤不可谓不大。 剧烈的痛苦不断从体内传出,陆曦衣咬紧牙关,仍在全力驱动功决。 在震与荡之间的巧妙叠加之下,巨怪的根系逐渐变得滑腻无比,与泥土和巨石之间也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很多空隙。 嘀嗒。 与此同时,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希尔维雅的嘴角流下,拍打在地面上。 噗。 又是一大蓬鲜血突然从她的口鼻中喷出,将空气染成蒙蒙的粉红色。 此时的孤月剑圣看起来格外的狼狈,可这已经是陆曦衣尽量避免希尔维雅关键器官受损的结果,短时间之内她应该没有致命的危险。 而这样做的成果也没有让他失望,巨怪的根系果然已经无法紧密地扎根地底,开始逐渐向上缓缓脱离出去。 噌…噌噌…… 巨怪的根系还在一点点的被扯出地面,只要再经过大约一半的路程,它就会被彻底连根拔起。 可希尔维雅的身体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唔……” 陆曦衣皱起眉头,发现孤月身体对自己的指令执行已经开始出现偏差。 这是她身体彻底崩溃的前兆。 希尔维雅的身体在之前的战斗中留下了太多的暗伤,如今在拘天寂夜手的震荡之下,就像是在往每一道伤口里面撒盐,所带来的痛苦和损伤是极其巨大的。 尤其是她的心脏,那之前被电子流反复刺激所留下的暗疾,在往后的岁月里随时都有可能取走她的生命。 怎么办,还要继续么? 陆曦衣目光微凝,进一步催动功决。 虽然有些担心希尔维雅的身体状况,但是他们之间已经签订了契约。 只要契约之中没有任何关于她自身安危的内容,陆曦衣就不能停下。 倒不是因为陆曦衣没有人情味或者有其他规矩的原因,相反,这正是出于他对希尔维雅的了解。他知道希尔维雅与自己结缔契约不是为了贪生怕死,而是为了达成目的。 如果是孤月自己在操控身体,那么她所做的绝对会比陆曦衣更加决绝。 因为无论是从希尔维雅说话的语气,还是她的眼神动作之中,陆曦衣都能够明确的感受到,她那不惜一切代价的坚决意志。 对于她来说,拜托陆曦衣去做的事,远比自己的生命重要,这是希尔维雅最真实的想法。 陆曦衣就是为了感受这种意志而来的,他就是要看到,孤月剑圣希尔维雅究竟能够为了那个所谓的“信念”做到什么地步。 ‘继续这样下去,这具身体可能会在巨怪被杀死之前就彻底崩溃。’ 陆曦衣冷冷地看着巨怪的方向,口鼻之中不断溢出鲜血。 ‘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孤月应该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什么,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来阻止我。’ ‘她也许真的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他面容平静,拘天寂夜手的效能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 嗡嗡…… 巨怪的身体终于来到了陆曦衣刚刚为他打通的洞口前。 “……” 见到这一幕,陆曦衣居然从孤月内心的深处察觉到了一丝喜悦,其中没有丝毫对死亡的畏惧。 ‘梦想和追求……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居然可以让人的精神坚韧至此?’ 陆曦衣又一次对此感到了疑惑。 他曾经历过孤独寂寞,感受过空虚迷茫的日子,因为对活着没有任何期待,所以对死亡也失去了敬畏。 但孤月和他完全不一样。 她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对生命满怀敬畏……她的生命是心有所向,神有所往的。 这样的人,居然会如此坦然的面对死亡? 是什么造就了希尔维雅这样的内心? 是因为她的灵魂一直都有所归宿? 心中充满希望和理想……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想着想着,陆曦衣就停下了拘天寂夜手。 呼…… 气浪排开,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巨怪的身体停止了移动,仍然身处塔内,扎根于地底。 可陆曦衣不想再继续下去,他不能让希尔维雅就这样死在这里。 他渴望看到更多。 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巨兽移出塔外呢? 陆曦衣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同时也在趁机修复着希尔维雅的身体。 …… 左思右想,陆曦衣迟迟也没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这件事他只是中途插手,没有机会提前做其他准备,只能全靠随机应变。 ‘实在不行,就只能……’ 陆曦衣有些犹豫地准备伸出手,而在他真正做出决定之前,反而是巨怪那边先出现了异常。 咻…… 只见之前还一直在它根系中流动充盈的青蓝色能量,突然毫无征兆的…… 熄灭了。 没错,就是这么突然,就当陆曦衣还在迟疑接下来该怎么做时,那一直在保护巨怪根系、与他作对的法阵能量突然全部消失了。 与此同时,陆曦衣的视界告诉他,整个地底阵法中的能量流动竟然在这一刻都被同时切断。 “!?” 是仲裁者的计划出了问题? 陆曦衣双眼微瞪,虽然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呼! 剑光偏转,拖动巨怪身体的风涡更加猛烈地卷动起来,缓慢而坚定地再次向塔外移去。 巨怪那些原本结实扎根地底的肉须们失去了法阵能量的供给,顿时变得柔软而脆弱,接连被腥风中夹杂的剑气所斩断,丝毫不能再阻挡风涡的移动。 “什么?!你做了什么?是谁?是谁?!!” 一直没有作声地巨怪终于沉不住气了,它拼命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发疯似地大吼起来。 “呼……” 陆曦衣轻轻呼出一口气,计划终于又回归了正轨。 “居然敢动我的法阵……不管你是谁,我会杀了你!!” 巨怪浑身上下的头颅都在发出呐喊,可这仍然阻止不了它的移动。 “我……不会……我的计划……” 它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出风涡,语气之中尽是不甘。 巨怪的身体已经有一部分被挤出塔外。 一切似乎都将尘埃落定。 【凋零月轮】底牌? 就在刚刚,一直源源不断为巨怪供给能量的法阵能源不知为何突然中断了。 仲裁者显然没有把这次意外也计算进自己的计划之中,而成功把握住机会的陆曦衣如今哪怕不使用拘天寂夜手,也足以轻松地移动巨怪。 轰! 终于,巨怪那庞大的躯体猛地与塔壁相撞,使得那里原本就不小的破洞进一步扩张开来。 本来陆曦衣是打算一次性把巨怪丢出去的,可仲裁者也不傻,意识到危险的它在短时间之内竟是再度膨胀了几圈,直接卡在了洞口。 “……” 陆曦衣毫不惊讶,生命在面临危机时总是会爆发出惊人的潜能。 于是他大步上前,迅速舞起银剑,向巨怪挥出一道道剑气。 这些剑气不等靠近巨怪便被其外部的风涡所吸纳,进一步转化成推动它的动力,瓦解着它的挣扎。 “啊啊……啊啊啊!!!” 在这绝望之际,巨怪突然发出一阵刺耳震魂的嚎叫声,竟是再度从身上褪下了一层皮。 “嗯?” 陆曦衣神色一肃,在他的视界里,巨怪体内的能量反应居然开始疯狂膨胀起来。 翻译成图像,那就是巨怪橙黄色的身体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然后迅速扩张到全身,使得一切都变成了红色,一片刺目的腥红色。 轰!! 风涡还在继续卷动,巨怪四周的空气扭曲而凌厉,寻常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突然,一道黑影猛地撕裂了风涡形成的障壁,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一条接着一条的粗大卷须接二连三地冲出“腥风”的封锁,紧紧地吸附在洞口四周的墙壁上,再一次拉住了它的身体。 仲裁者,居然早已适应了风涡的攻击,甚至进化出了能够在空中移动发力的能力! ‘垂死挣扎?不,更像是有预谋地爆发式进化,是为了耗尽我的手段?’ 看着重新散发活力的巨怪,陆曦衣不禁眯了眯眼睛。 ‘希尔维雅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下一次拘天寂夜手了。’ 咔咔咔…… 那些吸附在塔壁上的卷须们在迅速地分裂延伸,如同新的根系一般钻进一切能够利用的缝隙之中,借以稳定巨怪的身体。 ‘就差一点点……无限进化的能力真是难缠,此消彼长之下根本就奈何不了它。’ “没用的……一切都还在我的计划之内……就算能源被切断,法阵也不会消失,一切都不会被改变!” 高塔内部可供陆曦衣使用的灰烬已经所剩无几,巨怪的声音此时听起来额外的刺耳: “尊敬的虚空来客,您看,这样做是没用的。我们之间没有敌对的必要,我只是想要与您进行一场公平的交易……” 用整个世界的生命作为筹码么? 陆曦衣对那些东西可没什么兴趣。 仲裁者一直在示弱,演的一手好戏只为了把他的一切手段都逼出来。 只可惜它天真的把陆曦衣和孤月的作战风格混为一谈了。 “你……” 陆曦衣抬头仰望大章鱼一样攀附在洞口的巨怪,平静地开口: “……马上就要死了。” “……嗯?” 巨怪声音一顿,它在这一瞬间居然感到了一股透骨的冰冷杀意,仿佛有一把毫无温度的利刃无情地剁碎了自己所有引以为豪的细胞。 陆曦衣没有理会巨怪的反应,他只是随意地伸出两根指头,对着破洞的方向隔空一点。 轰!!! 一股灰暗的冲击波突然在巨怪的头顶出现,四周的空气急剧压缩扭曲,呼啸的风声突然地狱深渊里传出的嚎哭。 巨怪无数个脑袋的面色齐齐剧变,它想要收缩身体进行防御,可是那剧烈地压迫感和冰冷的杀意仿佛冻结了它的一切思想。 轰隆隆隆!!!! 下一刻,这庞大而又浩瀚的能量以碾压之势,由塔内向外地撞击在巨怪的身体正中,无论是它那进化多次的坚硬外壳,还是极具韧性的内部器官,全在一瞬之间破碎变形,包括那些扎根进墙壁里的根系们,全部连同高塔的砖墙一同炸裂开来。 狂暴剧烈的震颤以巨怪为中心,瞬间传遍整座高塔。无数砖块与巨怪的身体混在一起,齐齐飞射出了塔外。 “呼……” 陆曦衣轻轻呼出一口气,收回手指,摇摇头。 一旦出手,就要达成目的。 所谓后手,是这样使用的。 虽然之前的战斗已经耗去了塔内的大部分灰烬,不过…… 灰烬这种东西,就和尘土一样,总是漂浮在空气中,躲藏在缝隙里,平时看不到多少,可一旦打扫起来,就会发现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 陆曦衣虽然看似已经耗尽了能量,但他其实一直都清楚,如果自己展开全部能力,强行把塔内多年积累藏匿起来的灰烬全部利用起来,足以再度发起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使用。 以往的作战经历告诉他,后手和底牌,总要习惯性地保留一点,情况突然恶化时的那种无力感,陆曦衣已不想再体验一次。 …… 这一击其实和之前一样,都不足以对巨怪造成致命伤,不过陆曦衣的目的已经接近达成。 首先,借机一举将巨怪的身体轰出塔外。 陆曦衣看着墙壁上再度被扩大了一圈的,空荡荡的破洞,暗自点点头,知道巨怪已经被成功转移出去。 然后,收获恐惧的味道。 陆曦衣一跃而起,轻轻落在高台之上,缓步走到破洞口前。 他从洞口望向塔外,只见巨怪那残破不全的身体正软趴趴地躺在塔外的草地上,上面惨不忍睹的伤口们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过…… 陆曦衣咧开嘴角。 这愈合速度相比起之前,简直就和龟速没什么区别。 一团团的灰黑色烟雾正从巨怪身上那无数个头颅的七窍之中冒出,那些都是浓度极高、质量上品的恐惧。 恐惧,仲裁者的恐惧。 陆曦衣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崭新的力量正在自己的体内不断涌现。 正如他所料,仲裁者把自己的一切希望都压在了一个理论上无敌的法阵之中,但是却没能意识到,法阵从来就不是它计划的核心。 它自己的安危才是。 如今被陆曦衣反摆了一道:一切计划都在按照预想进行,唯有自己可能活不到计划成功的那一天了。 …… “孤月剑圣”虽然实力强大到不可思议,不过涉世未深的她一直以来都只是仲裁者计划之中一个可以被替代的工具人而已。 只要它完成了进化,几个孤月剑圣来都不管用。 这样的家伙,居然能够与自己抗衡这么久,而且变了个人之后竟然直接找到了自己计划中的一个小小漏洞! 不,甚至算不上是漏洞,只是它自己没有注意到那个方面而已…… 现在这个正在控制孤月剑圣的意识,究竟是何方神圣? 之前陆曦衣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并没有让仲裁者在意,而如今,在一层层交锋中吃尽苦头的仲裁者,终于对他感到了恐惧。 棋手被棋子逼到绝境,这份落差有多大,它的恐惧就有多么美味。 不过这份恐惧还没有到最为醇厚的阶段。 绝望,仲裁者它还没有滋生绝望。 看来是因为还有底牌。 ‘难道是……’ 陆曦衣停下正缓缓伸出的右手,有些迟疑。 视界紧贴阵法的边界不断收集着信息,同时他也在飞快回忆。 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吗? 仲裁者似乎,因为着某个原因,而一直没有使出某种手段? “……” 巨怪的伤口还在不断愈合,再不下手就错失良机了。 陆曦衣扫视了一眼塔外的景象,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转变成了然。 他不再犹豫,直接对着巨怪伸出了手掌。 涡流之力开始在半空中凝聚,这一击,比之前陆曦衣任何一次攻击都要致命。 只要确保击中巨怪,并且杀死它的身体,那么失去了法阵保护的仲裁者也绝对会随之毙命。 一切惨剧都将被画上句号。 …… 终于感受到确确实实的死亡气息,巨怪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仿佛之前一切疯狂的呐喊和哭嚎都是在逢场作戏: “这是你逼我的。” 【凋零月轮】怒不可遏!? “这是你逼我的。” 仲裁者的声音低沉下来,下一刻,它的身体内部突然放出了刺目的光芒。 只见一颗苹果大小的透明晶体正从巨怪的体内逐渐被挤出,那晶体的外形陆曦衣再熟悉不过,正是曾多次打断自己梦境的,总是被仲裁者镶嵌在胸口的那种晶体。 只不过如今巨怪所取出来的那块体积,比起陆曦衣之前所见到的所有晶体的总和还要大,由此推测,其威力也可能是最为强大的。 这种晶体的效果非常简单,那就是切断他与孤月的联系,将他梦境中唤醒。 前几次回忆中,只要它发出一丝光芒,希尔维雅就会立刻陷入昏迷,而陆曦衣也会被赶出她的体内,回归现实。 陆曦衣一直没搞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原理,自然也弄不清该如何对抗它,于是,再看到那束光的瞬间,他就被赶出了孤月的身体。 噗通。 希尔维雅的身体突然一软,从陆曦衣的位置脱离,向下跌落而去。 陆曦衣甚至没能看清孤月倒下的身体,眼前便猛地一黑,无数的低语声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 “唔…” 回到了意识空间? 我马上就要醒了? 陆曦衣连忙收敛心神,下意识的想要抗拒苏醒,就这么醒来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意识还在不断坠落,他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就在下方等着他。 但…… 陆曦衣抬起头,冥冥之中,他知道孤月还在上面,她还在梦境中孤军奋战。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一种无法言喻,不可名状的遥远。 天空,海洋,还有那深邃的星空……这些都不足以与这种遥远相比较。 这是一种能够感受到的距离,可又远不止于距离二字。 不想从梦中醒来。 【真实】与【虚幻】。 陆曦衣妄想跨过的,是这世间最为悬殊的距离。 身体的知觉还在迅速恢复,可他没有睁眼,他拒绝接收一切来自自己身体的信号,只想要回到孤月所在的世界。 他的契约还没有完成。 不能清醒过来! 陆曦衣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呐喊,他不顾一切地将四周隐隐约约的低语声纳入自己的脑海,只为了拖延苏醒的时间。 轰!! 他的行为触犯似乎是触犯了什么不该违背的东西,一道响雷突然在陆曦衣耳边炸响,巨大的震荡顿时灌满了他整个大脑。 在那一瞬间,陆曦衣仿佛看到了无数方块、圆球、还有各种不规则的图形充斥在自己的周围。 这些图形看起来极为简易,大部分只有黑白二色,可是却给陆曦衣带来一种无法言说的巨大压迫感。 轰隆隆隆!! 在他眼中,这些简易的几何体突然开始膨胀,以一种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速度,瞬间就变的无比巨大,而且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无限】 陆曦衣有一种预感,这些图形在向着无限大进行着转变。 怎么回事? 他睁大双眼,发现自己居然在发抖。 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可陆曦衣知道自己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四周的图形还在不断扩大,此时的它们,应该用【宏观】二字来形容。 陆曦衣发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在这些意义不明的几何图形中间,他如同一颗小小的原子。 压迫! 强烈的压迫感! 伴随着的,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最为原始的恐惧! 那是没有任何指向,没有任何原因,最为纯粹,最为深刻的恐惧! 无限大! 四周的一切都在变得无限大! 恐惧恐惧! 压迫压迫! 明明那些图形的位置没有移动,可看起来就像是在齐齐向着自己压倒过来! 冷汗不断从陆曦衣的额头上渗出,他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极端的恐惧了。 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如同他的一生般漫长。 轰隆隆隆!!! 变化没有一刻停止,不知何时,四周的图形突然开始继续旋转起来,它们化作了一个铺天盖地的浩瀚漩涡,拉扯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陆曦衣飞向最深处。 剧烈而疯狂的拉扯力带给了陆曦衣更加浓郁的恐惧感,他不能逃脱,不能说话,甚至已经不能思考,在暗无天日的旋转之中,陆曦衣遭受着最为极端的痛苦。 漫长的折磨。 永恒的痛苦。 陆曦衣见惯疼痛,不惧死亡,但这短短几秒之内他所经历的,是超越了死亡的恐惧。 呼! 呼! 胸腔剧烈的收缩着,陆曦衣从未有过如此可怕的感受。 这到底是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要回到梦中,想要控制梦境。 这到底是什么! 陆曦衣曾用理性成功战胜了恐惧,掌握了勇气。 可是在这片空间里,任何理性、逻辑都毫无意义。这里洋溢着没有任何原因的纯粹恐怖,哪怕是传说中的地狱,各种意义上也不及这里半分。 当意识的一切防御都被击溃,能够支撑一个人的,便只有他最后的意志力。 陆曦衣的意志力很强,但不是对任何事都强。 就比如现在,处于这种境地的陆曦衣虽能保持冷静,但他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必要,他已经做了一切自己能够做到的,剩下的其实交给孤月就可以。 说起来,真是莫名其妙,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这里坚持什么。 先是不断利用理智和经验,在虚空中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孤月的思想,帮她逃出生天。 又是接管她的身体与巨怪拼尽底牌的搏杀…… 一开始,陆曦衣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随手介入几下。 然后,他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和6号的约定,临时决定全力帮助孤月。 最后,是因为孤月向他发起了契约,所以才会想尽办法和仲裁者战斗到底。 这其中,他自己的意志占了多少? 只怕和前世一样,只是在随波逐流吧? 毕竟就普遍理性而论,他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呼呼呼!!! 身后的巨大漩涡中心不断传来巨大的拉扯力,陆曦衣每被移动一寸,心中的恐惧就会呈几何倍增。 可是…… 陆曦衣艰难地将手伸到身前。 那里有一根虚幻的,若隐若现的纽带,一直延伸到空间遥不可及的另一端。 这是陆曦衣和希尔维雅签订的契约具现。 啪。 他紧紧握住这根看上去脆弱不堪的纽带,咬紧牙关。 如果就这样让他认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心中燃起,这么久以来,这是陆曦衣第一次发怒。 自前世起,4号就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管遭遇什么,都没人见过他生气发火的样子。 穿越到异界之后,他活的更是随意,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会被他真正放到心里。 这样的自己,居然会发怒? 陆曦衣自己可能都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在这世间最为纯粹的恐惧与恶意之前,陆曦衣瞪大眼睛,双目之中第一次倒映出了熊熊怒火。 他没有愤怒得失去理智,他的心中是一种理性、纯粹的,如同海渊一般沉静浩瀚的怒意。 从前的陆曦衣退让,随意,表现的谦虚低调,不喜争斗。 但那些都是他自己主动通过理性思考之后做出的个人决定。 而现在,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挡在自己面前,强迫自己回头,强迫他退让。 陆曦衣讨厌这种感觉,他不想…… 不,是“想要”。 他突然如此罕见的“想要”去做一件事。 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反抗! 【凋零月轮】记忆抽离? “……” 这里发生什么了? 希尔维雅眨眨眼,打量着眼前巨大的碎石堆。 旁边是一座残破不堪的高塔,可以看到塔壁上有零星几个破洞,其中正对着自己的那个尤为巨大。 发生战斗了?还是地震? 对了,这里是哪? 大脑一片混沌,她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在梦里好像在和什么东西战斗?醒来之后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躺在冰冷的草地上。 “唔吚……” 希尔维雅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刚刚一起身,剧烈的撕裂般的剧痛便立刻从全身上下一齐涌来。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又倒回地上。 开什么玩笑? 我这是怎么了? 她伸手按压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一重重袭来的疼痛。 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 希尔维雅皱起眉头,隐约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试图让疲惫不堪的身体得到一阵休息。 为什么自己会伤痕累累,甚至体内一点圣力都没有剩余? 她是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难道那个梦是真实的? 问题太多以至于希尔维雅不知该从何想起。 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始终不能放下,好像有什么使命等着自己去完成。 她望向身旁那座高塔,越看越是眼熟。 该死,什么都想不起来。 …… 休息了片刻之后,希尔维雅伸手在自己的身旁摸索起来,很快便在不远处摸到了一柄冰冷的剑刃。 她举起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那把爱剑。 “……” 看到这把剑,她突然仿佛充满了力量,立刻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呼…” 身上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以至于希尔维雅必须让自己的呼吸轻缓起来,以防牵扯到太多伤口。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狼狈了。 不仅狼狈,还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如此,那就先找找周围有用的线索吧。 她习惯性地为自己规划了一下接下来的目标,然后开始观察起四周。 首先是坐落在眼前的谜之高塔,不知为何,希尔维雅总感觉这座高塔给她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有一种想要立刻躲进去的冲动。 外面有什么危险么? 可是自己现在已经在外面了。 她看了看周围散落的巨石,还有高塔墙壁上的几处破洞,开始猜测起来。 ‘这里不久之前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可能是在塔内进行的,但是波及到了外面。’ 希尔维雅扭头看向身侧,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可她的脖子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咔吧。 嘶——! 这只是一次轻微的扭转,却好像打开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痛觉接受信号。 她的身子猛地一弓,剧烈的疼痛瞬间充满了大脑,浑身上下的伤口仿佛后知后觉一般,这才全部爆发出来。 眼泪一下子就模糊了视线,希尔维雅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块巨石反复碾压磨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嘶…哈……” 怎么突然这么痛? 难道是因为刚刚身体已经麻没木了,现在恢复过来反而更疼? 她蜷缩成一团,意识有些混乱。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希尔维雅搜索自己以往的记忆,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有谁能够把已经站在世界武力顶点的她伤成这样。 她侧卧在地,一声不吭地把自己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简单包扎完毕,然后再度爬起身。 这些莫名的伤口和疼痛并没有让她感到恐惧和退缩,引起的仅是警惕与战意。 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自己一定曾怀着死战到底的决心,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 希尔维雅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想要什么,也明白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先去确定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敌人是否真的已经被击败!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敌人可能还拥有不俗的战斗能力,甚至还在这附近搜寻自己。这样的话,就只能拼死…… 希尔维雅轻轻摇头,不再多想,她看向自己手中的银剑,剑刃之上倒影着自己半张苍白的面孔,银白色的细长睫毛因无时无刻的痛苦而轻颤,其眼中既有温柔,又有决绝。 “老师,我一直坚信着……” 她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预想中的圣洁符印并没有出现,此时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连“圣泉”都枯竭了……’ ‘这种现象太不正常了。’ 希尔维雅面色变了变,不由得叹了口气。 光是失去全部圣力这一点,就足以让她的实力下降到平时的一半以下。如果面对的是邪秽生命,圣力的效果更是远比剑刃出色。 ‘如果能恢复一点圣力,把握会大很多……’ 因为身上的伤势实在太过反常,原本自信大胆的希尔维雅恢复了曾经的谨慎。 在这个能量贫瘠的世界,如果只依靠自己缓缓生成圣力,想要回复到全盛状态至少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为了应对这种不利的修炼条件,每个流派也好,机构也好,都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案秘法。 在高端强者之间实际对抗的过程中,往往谁的回能手段更加高效,谁就能稳占上风。 希尔维雅所使用的回能手段,是专门来自圣殿的一种特殊符印:“圣泉”。 圣殿作为全大陆最为强盛的人类机构之一,其拥有的符印的技术极其先进,圣泉的效果也因此而霸道无比:任何中立能量只需要少许便可以将其激活,激活之后,它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催生出海量的圣力,甚至还可以把其他中立能量高效率转化成只有自己才能使用的圣力。 有了这种不讲道理的强大符印,再加上圣力本身所具有的强排他性,在外人眼中,无论对手是是谁,圣殿所到之处都将被蒙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可以说,“圣泉”是圣殿的根基符印也不为过。 虽然不知道那个“敌人”如今在哪,又还剩多少实力,不过只要让她再获取一些能量…… 只要一点点,足够她激活“圣泉”就好,圣力充盈和枯竭时候的自己,实力的差距可谓是天翻地覆! 如果有足够的圣力,她甚至想象不出这个世界有谁能够正面击败自己…… 喀啦啦…… 碎石翻滚的声音。 在身后不远处。 希尔维雅迅速屏住呼吸,她小心翼翼地从身后的巨石旁边探出脑袋,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 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有些紧张地咬了下嘴唇,她将银剑放在一个方便出手的位置,又把头向外面伸出了一段距离。 “……!” 更远的地方,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蠕动。 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她立刻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诡异莫名的东西缠住了身体,呼吸立刻变得困难起来。 迅速缩回脑袋,希尔维雅的心脏传来了些许抽痛感。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那里? 是那个“敌人”么? 附近的巨石有点多,视线被遮挡得太严重,根本看不清晰。 她按压着有些难受的胸口做了两个深呼吸,心中暗道不妙。 从刚刚的角度来看,那东西似乎还有行动能力,也就是说战斗可能还没有结束。 不过有必要进一步确认。 希尔维雅眯起眼睛,再度轻轻向外移动了一小步。 四周安静的可怕,不远处那个大家伙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 她伸长脖颈,视线越过重重障碍看向…… “发现你了。” 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凋零月轮】无瑕的再会? “发现你了。” ?!! 希尔维雅眼神一凝,手中的剑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刺了出去。 寒光一闪,银剑眨眼间就已经搭在了对方的肩上。 “哎?等等我没有恶意…” 陌生男子面露惊色,连忙举起双手。 “……” 希尔维雅眼中流露出锋利冰冷的光,她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 “……” 陌生男子耸动喉结,故作轻松地对她扬了扬眉毛,同时露出善意的微笑。 希尔维雅没有给他好脸色,只是用冰凉的剑身拍了拍对方的脖子。 “躲后面点,别被发现。” 她低声开口。 这人刚刚接近自己的时候几乎没出声音,似乎有着很厉害的身法造诣。 不过那么好的偷袭时机,他却提前出声提醒了自己,而且看起来也没有杀意,似乎真的不是敌人。 对方身上似乎也有不少伤痕,但都经过了简易包扎,总得来说并没有自己严重。 最重要的是对方的眼神。 那种眼神希尔维雅很熟悉。 “……你是谁?” 犹豫片刻,她放弃了一堆想要询问的信息,只是做出简单的提问。 “嗯?我……” 对方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起来。 “说实话。” 希尔维雅剑锋一转。 “我,我也不知道……” 男子后退两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我有些记不清,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 希尔维雅眯起眼睛。 “……真,真的!我发誓!” 男子再次举起双手。 “那你是怎么接近我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沉声追问,手中的剑再度下压了一点。 “不,不知道呀,没有声音吗?可能……我以前还蛮厉害的?” 陌生的男子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你觉得自己的话可信么?” 希尔维雅的声音突然冷冽起来。 男子吓了一跳,只感觉仿佛有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他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不,可是,我说得都是真的啊……我没骗你!我真的……” “……噗。” 看到男子手足无措的慌张样子,希尔维雅突然微微一笑,将剑收了回去。 “好了,我相信你。” 这一下,反而让陌生男子更加惊愕。 “等等,为什么突然……?” 她有些莫名地撇了一眼男子,随口道:“你不是说你没撒谎么?” 男子扯了扯嘴角:“可是……” “怎么?难道你在骗我?” 希尔维雅的目光又变得危险起来。 “不不,不是,哈哈,怎么会呢,嘿嘿……” 男子的脸上渗出厚厚一层冷汗,他连忙假笑起来。 “……眼睛。” “什么?” 希尔维雅抬头对上男子的双眼,伸手对着他遥遥一指。 “眼睛可不会骗人。” 她的目光依然坚定,绚烂夺目。 “啊哈哈,可是…您刚刚的眼神可真吓人……” 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喃喃着。 “……” 希尔维雅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再次向着远处的那团蠕动缓慢的血肉望去。 很好,看起来它非常虚弱。 而且…… 收回目光,她若有所思。 “怎样?有什么发现?” 身后,那个男子还站在原地,一脸好奇和不知所措。 “……” 希尔维雅没有说话,她只是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名陌生男子。 一头黄金色的碎发,年轻帅气的面孔,高挑结实的身形,还有一双玩世不恭的眉毛。 如果他的眼神中没有那种另她揪心的迷茫,那么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只是不知为何,希尔维雅越是观察,心中的一种熟悉感就越是强烈。 ‘我好像在哪里……’ “那个……我们曾经见过吗?” 金发青年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也许吧,你有想起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你很眼熟……” 青年突然不再说话,他沉默地盯着希尔维雅的脸半天,才继续开口:“不,我记得你的眼睛……我们一定见过!” “……” 希尔维雅眨眨眼,也感到有些疑惑。 她虽然也缺失了一点记忆,但远没有眼前这个青年严重,她还记得自己是谁,也认得每一个接触过的人。 可以说,除了和这座高塔有关的人和事,她都记得。 可记忆之中,就是没有关于这位金发青年的人和印象,也没有任何可能与他有关的记忆残留。 ‘他似乎失忆了,而我也忘记了一些东西……’ 希尔维雅目光流转,感觉事情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她之所以相信青年,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眼神这种根本说不清的东西。 除了自己心中对他莫名的熟悉感之外,最重要的是圣力气息。 接近到了这种距离,希尔维雅已经能够明显感受到,不远处那团血肉之中所蕴含着的圣力标记。 那是只有自己才会的,用来追击敌人的圣力标记。 而眼前这金发青年的体内虽然也有少许圣力残留,但还没有形成标记,也没有排斥圣力的现象,大概率不会是敌人。 “看到那东西了么,你还记得关于它的什么?” 她隐蔽地指指巨怪的方向,然后看向青年。 “呃嗯……” 金发青年摸了摸下巴,缓缓点头,满脸都是心有余悸:“那就是刚刚从塔里飞出来的怪物吧?挺大一声巨响,我远远地就听到了。” “你看到了?” 希尔维雅睁大眼睛,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知道的比自己还多,她连忙追问:“还有呢?关于它你都知道什么?!” “……!” 青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像是被吓坏了,他面带犹豫,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 希尔维雅皱起眉头,她在青年的表情中,看到的是无助和麻木,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她对这个样子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表情。 就好像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该怎么活,不仅仅没有生活的目标,甚至连生存本身都只是在凑活。 就是这种人太多,才导致……! 希尔维雅收回尖锐的目光,青年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很多不愿意回忆的过往。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太苛刻了,对于一个什么都记不清的可怜人,这样显然会吓到人家。 “呼,没事没事,不要紧张。” 尽管当下情况危机,但她还是露出一个微笑,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同时扯了扯自己月白色的破烂长袍:“我是圣殿的首席剑士,全名是希尔维雅?沐恩,我来带你逃出去,怎么样?” 金发青年直勾勾地盯着希尔维雅柔和下来的面庞,仿佛呆住了。 希尔维雅微微偏头,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嗯?你没事吧?” 青年不断眨巴眼睛,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只听他的嘴唇缓缓蠕动:“姑…孤月,剑圣?” 【凋零月轮】开导? “孤月剑圣?” 听到这个名号,希尔维雅的面色一僵,但她很好地掩盖住了自己的变化。 她可不记得自己曾告诉过对方这个称呼。 不仅如此,她在向别人别人介绍自己时,几乎不会主动引用这个名字。 他是怎么知道的? 青年没有注意到希尔维雅眼中逐渐提起的警惕心,他仍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听着希尔维雅熟悉自我介绍,看着她那早已永远刻印在自己心中的美丽眼眸,记忆的大门轰然打开,无数信息如同洪水般冲刷着他的脑海。 “我…想起了好多……”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青年捂住脑袋,无数仿佛亲身经历过的真切幻象断断续续地在他脑中闪现。 可每当他仔细去回想,所有画面却又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变得那么遥远、虚幻。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希尔维雅,女子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容逐渐模糊起来,好似要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在一起,又仿佛要分离。 “可恶…想不起来……” 青年的面容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起来,他总觉得自己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 是什么? 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这种若即若离的折磨,是他这辈子体验过的,最令人疯狂的痛苦。 “嘿!” 在他急得快要发疯之时,希尔维雅及时上前打断了他的幻想。 “你…没事吧?” 感受到对方有些关心的目光,青年揉揉发红的双眼:“抱歉,我……”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咯。” 银发的女子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想不起来就不想了,生命总是要向前看,惦记太多东西反而会拖累自己。” 她看得出来,青年的精神早已紧张到了爆发的边缘,稍微一点刺激都有可能将其彻底引爆。 “……你不明白。” 青年摇了摇头,脸色沉重:“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要用一辈子去弥补。” “是,我当然不明白,你到底在耍什么疯?” 希尔维雅突然一把按住青年发抖的肩膀,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什么忘记,什么错过……我告诉你,回忆就是一摊狗屎!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赶着你快点往前跑!懂?” “……” 青年睁大眼睛,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喉头。 “就算失去全部的记忆,也根本不需要纠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去想想自己未来该怎么做,你有能力创造自己的回忆,别让现在成为你以后更加悲惨的过去!明白么?” 希尔维雅斩钉截铁地训斥着,只是与此同时,她自己的眼圈也有些微微泛红。 “……你说的,有道理。” 青年点点头,表情还没从呆滞中恢复。 希尔维雅可不信对方刚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过只要吓到他,打断他的自我质疑就好。 “……唉。” 她叹了口气,敌人就在不远处恢复着身体,可自己还是不能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痛苦、如此怯弱的样子。 身为孤月剑圣,不,作为她自己,希尔维雅一直以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她最大的纠结往往是到底应该先做哪个。 是以大局为重,还是先帮助眼前的人? 希尔维雅揉揉眉心,一脸难以化解的倦意。 “希尔维雅……” 青年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她。 “我……也曾困于过去无法自拔。” 她扭头温柔地看向金发青年: “那些不为人知的、已经过去的事情,曾一直让我耿耿于怀。那时的我,每一天都在虚度光阴。” 青年默默地看着她清澈的双眼,心里没来由一阵难过。 “但你知道,所有过去的事,都无法被改写,它们即是事实,已经化作永远无法被抹去的刻印。” “嗯……” 青年点点头,逐渐被希尔维雅的情感所感染。 “所以,那时我的敌人是现实,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希尔维雅移开视线,看向四周苍凉的废墟: “如何才能战胜现实?我花了很长时间去寻找,最后终于得到答案。” 目光环绕一圈,最终回到青年的身上。 “战胜过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改变你自己。找到一个信念,并把所有过去都当做驱策自己的工具。 找不到目标,就把每一件小事都当做目标。无论回忆里究竟有什么,你要做的始终是为了明天,也只能为了明天,明白?” “……” 金发青年低下头,思绪剧烈地翻涌着。 这些道理在书本上很常见,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专门照顾你的心情,为你开导的。 可希尔维雅就是这样一个罕见的人。 “……哈,抱歉,我又自说自话地啰嗦了一大堆。” 希尔维雅突然恢复了笑容,她拍拍青年的后背,语气之中有着毋庸置疑:“总之,别再瞎想了,不就是失忆?你的未来可以比过去精彩的多。” “……嗯,多谢,我明白了。” 青年重重地点点头,眼中的麻木逐渐被光亮取代,那是如同夜空中明月一般的皎洁神采。 “好,我相信你,那……” 希尔维雅眉眼一弯,还准备说什么,可是她的话只讲到了一半。 青年有些疑惑,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她抿着嘴唇,身体有些颤抖。 “嗯?你怎么……” 下一秒,醒目的鲜血突然从希尔维雅的口鼻之中涌出。 青年瞳孔快速放大。 “咳…咳咳咳!” 她剧烈地低声咳嗽着,刺鼻的血腥气味立刻蔓延的到处都是。 “你!你没事吧?希尔维雅?” 噗通! 希尔维雅软倒在地,面色苍白,看起来虚弱又痛苦。 “咳咳……咳咳……” 青年这才注意到,这个温柔又爽快的银发女子,身上居然一直缠着各种包扎用的布条,而且此时那些布条下面还在开始渗出大量血液。 她难道一直是重伤之躯? “怎么办?你还好吗?!” 金发青年眼圈一红,立刻激动起来,刚刚恢复的神气转眼之间便被担忧所覆盖。 啪。 希尔维雅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青年的脸蛋上,她抬起眼睛,目光依旧锐利。 “停…我当然没事,刚才还以为是一口痰没吐净呢……” “啊……?” 青年睁大眼睛,连忙扶住希尔维雅柔软的身体。 “……嗯,多…谢。” 希尔维雅眼角抽搐着,一看就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你先不要说这些,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青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身体,就像是在捧着一团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 “我……没事。” 就在这时,她放在青年脸上的那根手指轻轻的一歪,无力地向着一侧倒去,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那你为何……如此虚弱无力?” 青年担忧地看着希尔维雅有些耸拉的眼皮,心如乱麻。 她是自己失忆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他如今的全部回忆,他不想失去…… “咳咳……呵咳咳……” 希尔维雅扯了扯嘴角,可还是没能笑出来。 没有圣力的治疗,她的伤势只会进一步恶化。 这样下去,可能还没等与敌人交手,身体就先撑不住…… “等等!你不要睡过去啊!” 青年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听起来离得好远…… 真是…刚才自己的气势还不错,怎么就没坚持住呢? 【凋零月轮】晶石与法阵? 苍凉的大草原上,有一座破损的高塔屹立于此,以高塔为中心,四周零星散落着几座形状各异的建筑,还有大片的废墟碎石。 在接近高塔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青年半跪在昏迷不醒的银发女子身旁,面色焦虑。 “喂?你醒醒?” 他轻轻摇晃着希尔维雅重伤无力的身体,期待对方的回应。 可这名刚刚还一脸英气的女子,如今面色惨白,眉头紧锁,仿佛一直饱受伤痛的折磨。 她的呼吸愈发微弱,心跳也越来越轻缓,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该死,不该是这样的……” 青年手足无措地看着希尔维雅紧闭的双眼,喃喃自语。 他感觉自己的一生简直就是个悲剧。 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不说,醒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居然在他眼前就这样濒死。 回想起自己刚刚和希尔维雅的聊天,他知道自己崭新的人生马上就要开始。 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开局。 该怎么办呢? 金发青年犹豫着,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那里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正在散发着温热的触感。 要使用这个东西么? 青年的心脏突突地跳动着。 要说这块晶石是什么,他自己也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只记得这是他从一个巨大的法阵之上凿取下来的“宝贝”。 去拿这块晶石的时候,他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消失,可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如今别说是晶石,就连自己的身份,青年也说不上来了。 他只知道,这块晶石对自己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是一个可以救命的东西。 可它具体有什么作用? 青年闭上眼睛,满头大汗地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景象: 自己费劲千辛万苦闯进了一处密室,小小的空间里刻满了各式各样、复杂奇诡的纹路…… 房间尽头的墙壁上,那被无数符印环绕起来的正中心,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正散发着炫目的光辉。 那是供应整个法阵的能源核心。 …… 他想起来了一点:那个法阵好像有某种非常邪恶的作用,而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一个人、帮助一个人…… 一个对自己来说,唯一的人。 青年眨眨眼,看向躺在自己面前的希尔维雅,心跳还在加速。 那个人是谁? 我该怎么做? 他颤颤巍巍地拿出那块晶石,缓缓举到希尔维雅的上空。 是希尔维雅么? 如果不是,那该怎么办? 青年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人,要怎么做下如此重大的抉择呢? 不,不是没有任何记忆…… 他垂下眼皮,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和希尔维雅的相遇。 那时慌乱不知所措的自己,立刻被希尔维雅“审讯”了一顿。 不过很快,对方就相信了他,还爽快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温柔地告诉他要怎么做…… 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被这个美丽善良的银发女子所深深地吸引了。 相遇之后的短短几秒钟之内,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爱上了希尔维雅。 她的魅力实在是……如同皎洁的月光,美丽、又没有太阳般的灼热,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这就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回忆了。 那么,要怎么做? 青年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曾经的自己,在他彻底失忆之后,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决定自己的行为! 他不想希尔维雅死,就这么简单! 青年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一把将手中的宝贝晶石按在了希尔维雅的胸口之上。 …… 嗡…… 晶石迅速变得滚烫,他一吃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下一秒,希尔维雅的胸口逐渐亮起了一圈洁白的符印,它们无一不散发着圣洁的气息。 这个气息…… 青年睁大眼睛,隐约感觉有些熟悉。 只是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沙沙…… 不远处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 青年可没有希尔维雅那样敏锐的意识,周围的异动无法把他的注意力从希尔维雅身上吸引开。 她胸口的那一圈符印越来越多,它们似乎已经起到了什么作用,在圣洁气息的洗礼下,青年发现希尔维雅的气色越来越健康。 太好了,有效果! 他面色一喜,但心中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 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怪异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青年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转身。 !!? 刚回过头,他的脑袋立刻就感到一阵晕涨:只见一张奇丑无比的、扭曲的“人脸”正透过身后的巨石间隙紧盯着自己! 他睁大眼睛,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真是没礼貌。” 那张丑脸闻言只是扭动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要彻底露出自己的想法。 “抱歉……” 金发青年平复了一下惊恐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看向那张说话的人脸。 真是奇怪……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青年敢说,哪怕是曾经的自己,应该也没有见过如此丑陋、如此骇人的长相。 单看对方的每一个五官都挑不出毛病,但它们的组合方式却让青年感到一阵深深的不适。 就好像…… 每一只眼睛,每一寸皮肤,都来自于不同的人,这张脸只是把它们胡乱拼接在一起似的。 尤其是人脸上那双不对称的眼睛,它们的视线诡异的歪斜着,看上去根本就没有对焦在自己身上。 这又是什么? 青年有些反胃的内心告诉自己,这张人脸背后,绝对不是某个可以称之为人类的“东西”。 “我刚刚在远处听到了一些动静,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怪脸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难听,就好像是黏湿的腐肉被碾碎时发出的摩擦声,让人毛骨悚然。 “我……” 青年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希尔维雅,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并终止了自己不自然的动作。 “没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目光飘忽不定的扫视着四周,一刻也不想停留在那张怪脸之上。 怪脸闻言只是呵呵一笑:“你以前可不会撒这么幼稚的谎。” “你又知道我什……” 青年刚想反驳,可是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你……你认识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呵呵……当然,看起来,你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没关系,我都会告诉你……” …… 【凋零月轮】拖延? …… “所以,我们早就认识?” 青年有些怀疑地打量着眼前的怪脸。 “不错,战友,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我们当然是一边的。” “什么追求?” 青年露出好奇的表情,之前希尔维雅就说过,人是为了明天而活,如果有个合理的目标,那绝对是好的。 以前的自己,在追求着什么呢? “追求卓越,追求完美!” 怪脸诡异地笑了起来:“我们不甘平凡,共同追求着生命的极致、进化的终点! 并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 青年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进化的终点? 完美生命? 这些理想…听起来好远大啊。 不过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些遥远的东西有什么好追求的,除非有放在眼前的现成手段,他也许还会接受。 如此飘渺、不切实际的东西,真的是以前的“自己”,那个“他”的追求吗? 所谓的理想,不应该是看得见、摸得到,每每想起就令人浑身热血沸腾的东西吗? 什么完美,什么终极……听起来完全没有实感,还没有希尔维雅刚刚对自己的一番话带来的感触要深…… 虽然表面上青年看起来已经受到了震撼,不过他内心的警惕反而变得更深。 “本来……我们都已经要成功了,战友!可有一个人,她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说到这里,那张怪脸变得更加狰狞起来,与之相隔一段距离的青年远远就能感受到它那近乎化作实质的愤怒。 “……甚至,她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战友,你不再认识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青年看着怪脸的丑陋样子,心中莫名地感到一丝厌恶,和同情。 “是谁……?是谁做的?”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 怪脸突然露出一抹微笑:“她就是被你护在身后的,希尔维雅?沐恩啊!” “……!” 青年睁大眼睛,不仅仅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更是因为没有想到,这怪脸居然早就看破了他的伪装。 不过……希尔维雅小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青年下意识地为希尔维雅辩解起来:“她是个好人!那么善良,亲切……她不可能是你说的那样!” “……” 怪脸不说话了,它只是看着青年,眼中似乎有同情的情绪流过。 “我们兄弟俩,之前就被她骗得团团转,可怜的战友,你失去了记忆,又一次被这女人玩弄在了鼓掌之中吗?” “什么?” “在你失忆之后,她先是改变了我的相貌,让你我二人无法相认。又抢先一步接触到了你……你是不是见到她之后就有一种亲切感?却对我没有任何印象?” “……” 确实是这样…… 青年咬着嘴唇,内心受巨大的震撼。 “她是不是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重伤样子,引诱你去帮助她?” “……” 青年回过头,看向身后躺在地上的希尔维雅,她那苍白的面容和引人怜惜的虚弱表情,实在不似作假。 难道……? “战友,帮我个忙,把这个女人交给我,为了我们的梦想。” 怪脸祈求一般地看向青年,眼中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 这怪脸之所以不出来见人,也许是因为它的全貌已经变得丑陋无比,不想要在我这个“曾经的战友”面前出丑吧? 没有过来抢夺,也没有伤害我,而是通过交涉向我祈求。 这张怪脸所说的,会是真相么? “……抱歉,我是不会把她交出来的。” 青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谁可以动摇我的内心了。” 他露出坚定的神情,不管那张怪脸说得对不对,自己早已决定好的事,他是不愿意轻易改变的。 既然晶石已经发挥了作用,那么希尔维雅的苏醒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一切都会出现转机,现在他的任务就是拖住这怪人! 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用晶石“治愈”了希尔维雅! “你……怎会如此愚蠢?” 怪脸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它的面部。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青年挠了挠下巴,他有预感,这个怪人的忍耐或许已经接近极限。 “……就算有,我也要先杀了这个女人。” 怪脸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看在曾经的交情上,我一直没有动粗。” 突然,一只黄绿色的粗大触须猛地从巨石后面伸出,啪的一声拍在青年面前。 然后,在青年惊恐的目光中,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从巨石堆后面升起,庞大的阴影将青年整个身子都吞噬了进去。 “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开。” 熟悉的声音从那巨大躯体之上传来,青年这才发现,刚刚那透过墙缝与自己平和交流的怪脸,居然只是巨怪身上那无数人头中不起眼的一个! 这是……什么怪物……!!? 青年双腿立刻软了下来,他无意识地后退两步,满脸惶恐。 这是他曾经的战友? 曾经的交情? 怎么可能?! 它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强烈的恐惧冲击着他的大脑,一时之间,青年居然无法做出任何举动。 才刚刚“活”过来,怎么可能接受得了立刻死亡?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誓言、决心、约定、回忆……都变得那么脆弱,变得毫无意义。 他不想死。 “让开,或者死。” 虽然不知道巨怪到底在忌惮什么至今没有动手,但青年早已丧失了一切理性分析的能力,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只会接受求生信号的傀儡,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我……”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啪。 就在这时,一只洁白的手掌突然拍在了青年的肩上,希尔维雅那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令人安心。 “接下来,就放心交给我吧。” 青年呆愣愣地回过头,之间一名银发飘洋的飒爽女子正微笑着站在自己身后,她左手握着那颗晶石,右手提着细长的银剑,胸口有一圈散发圣洁光芒的符印正在缓缓转动。 是希尔维雅! 她苏醒了!? 希尔维雅上前两步,很自然地便将青年护在身后。 “……” 顺着她银白色的发梢,青年看着希尔维雅美丽的侧颜,只感觉对方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转变。 “孤月……希尔维雅,你的圣力恢复了……?!” 巨怪的注意力此时已经全部被希尔维雅所吸引,它紧盯着她胸口上那枚耀眼的符印,似乎非常惊讶。 只不过在惊讶之余,青年居然在它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些许忌惮和……恐惧? 怎么回事? 这可怕的巨怪居然产生了退意? “是的,多亏了这位小兄弟。” 希尔维雅点点头,对青年眨了眨眼。 “等会儿再来感谢你,在此之前,我要先把威胁消灭。” “啊?是……” 青年不明所以的后退两步。 所以,她和巨怪是要打起来了吗? “呵,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希尔维雅回过头,再度看向巨怪。 不,这个时候,或许称她为“孤月剑圣”,才更加合适。 “你……!” 巨怪神经紧绷,自己经过无数次进化之后的身体,居然从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还是它第一次面对圣力充盈的希尔维雅。 这……就是孤月剑圣的真正实力么? 怎么可能! 【凋零月轮】碾压? “你不要太狂妄了。” 巨怪收敛起伸出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重新获得圣力的希尔维雅。 孤月剑圣。 “狂妄?不,只是对于双方实力差距的绝对把握而已。” 此时的希尔维雅已经收起了全部笑容,她冷漠地看着巨怪,眼神锐利无比。 “……” 巨怪感觉对方的目光仿佛落在了自己的每一个弱点之上,或者说,自己在希尔维雅的面前,全身都是弱点! 不可能! 不可能!! 自己的身体经过了那么多次的进化,早已对斩击完全适应了,就算是面对全盛时期的孤月剑圣,也该有一战之力才对…… 更何况对方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记忆也不完整! “很好,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所谓人类最强战力的‘孤月剑圣’,的真正实力吧……” 巨怪话音刚落,一道笔直的血线便已经出现在了它巨大身体的正中间,下一秒,血水四溅。 噗呲! 视线立刻被染上一片鲜红,同时一股尖锐剧烈的疼痛传到了它的脑海。 发生什么了? 青年揉揉眼睛,才看到希尔维雅刚刚放下的出剑手臂。 “好结实的身体。” 希尔维雅甩了甩手腕赞叹道。 “找死。” 巨怪既没有退后也没有防守,它语气一狠,身后的卷须立刻成群地地毯式轰炸过来。 轰隆隆隆!!! 刚刚弥漫起来的烟雾瞬间被狂风吹散,刚刚希尔维雅所在的位置以及周围任何可能躲闪到的地方,已经全部被卷须们覆盖,这一次攻击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呜啊!” 在剧烈的震动以及狂风之中,青年跟脚不稳,被一阵柔和的风所裹挟,稳稳地被送出了战斗的中心。 “它就交给我了,你保护好自己。” 希尔维雅那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白色剑光在远处一闪而逝。 滋… 光芒缓缓褪去,只见巨怪身后的卷须们在这一剑之下突然没有了任何抵抗能力,瞬间便断裂了一地。 而在巨怪身上,则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其断面处的血肉如同被天敌所击溃,居然呈现出了融化的现象。 ‘对圣力没有抵抗能力么?’ 希尔维雅见状立刻明白过来。 该死该死该死… 巨怪面目狰狞,全力愈合着自己的身体。 它这幅由特殊手段炼成的躯体,的确被圣力所克制,但这些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针对圣力进行进化。 失去了法阵的海量能量供应,此时自己的再生和进化速度都已经远远比不上之前。 而孤月剑圣的圣力攻击如同海啸一般,足以瞬间吞没一切敌人,这也是仲裁者之前为什么趁希尔维雅昏迷的时候优先将其圣力封印起来。 后来仲裁者所制造的希尔维雅复制体们,也都经过了他的改造,体内根本储存不了多少圣力。 如今的希尔维雅,她的身体也只不过是诸多劣质克隆体中的一个,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海量的圣力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巨怪身上的眼珠转动,很快就锁定了希尔维雅手中那枚熟悉的晶石。 那是…… !!! 巨怪立刻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法阵会突然失去能量供应,为什么自己如此轻易地就被扔出了塔外,为什么希尔维雅会突然拥有如此多的圣力…… “混蛋!!!该死!!!” 它猛地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原来这法阵的核心被那个臭小子破坏了,不仅如此,还成为了如今希尔维雅用来对付自己的材料! “想逃跑已经晚了。” 希尔维雅一眼就看穿了巨怪的打算,她闪电般出现在巨怪的身后,剑光如瀑。 轰! 周围肆虐的狂风突然被某种力量引导,它们凝炼在一起,巨大的压力瞬间便将巨怪那沉重的身体高高举起,又远远地抛了出去。 交感式— ——雁涌 巨怪在半空中疯狂地舞动触须,但却无济于事,在自然的力量之下,生命依旧弱小。 隆…… 远处的地面传来震动,那是巨怪重重摔在地上的现象。 而它刚刚从晕头转向中找回自我,便看到希尔维雅脚踏狂风,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头顶。 只见她双手持剑,高举过头顶,剑尖直指太阳。 魔导式— ——如月初升 …… 天地间的光芒尽数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道圣洁的光芒撕开了昏暗的苍穹帷幕,将万物万象照亮。 嗡!!! 一轮巨大的圆月于希尔维雅身后缓缓升起,清冷的光辉并不刺眼,却仿佛一道道利剑刺入巨怪的身体。 “呜呜……!!” 这凌人的气势使得巨怪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它顾不得其他,立刻催动起身上全部的人头一齐发出阵阵哭嚎声,音波卷起气浪向着周围扫去,粉碎着一切。 而它本身,则趁着烟尘弥漫之际,掉头就跑。 尖塔! 只要它能回到尖塔,法阵就会保护住它的意识,让它还有转生的机会! 让它立于不败之地! 呼! 四周的障眼法连一瞬间都没能起效,在这轮圣洁之月的照耀下,一切不净之物都将无所遁形。 烟尘被破开一道巨大的空洞,一端是正在落荒而逃的巨怪,而另一端,则是如同天神般悬浮在空中的“孤月剑圣”。 这样的场景也许在高能级世界里并不少见,而这里只是一个低能级世界,一切超凡力量都会受到极大的压制。能在这个世界展现出如此伟力的希尔维雅,她的实力绝不愧为是世界顶尖。 她静静地立于空气中,平静地注视着位于自己正下方的巨怪,缓缓抬起了洁白的手臂。 “圣?裁” 吭哧! 一道白金的的巨剑虚影猛地出现在巨怪的体内,瞬间便将其彻底刺穿。 反观希尔维雅,她神情舒缓,手中甚至连剑都没有挥出。 此刻的她,也许已经进入了所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甚至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了吧。 “呃啊……” 巨怪忍受着剧痛,浑身上下的卷须一齐发力,向着不远处尖塔上的破洞跃起。 以它这具身体的实力,在全力施展的情况下本体足以接近音速,只需不到一秒的时间,它就可以飞进…… “圣?囚” 清冷的女声突然在它耳边响起,打断了它的一切思考。 这声音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甚至没有借助于任何物质,竟是直接响在了它的心里? 与此同时只见希尔维雅的手掌一翻,白金色的光芒再次绽放。 【凋零月轮】消灭? “圣?囚” 之前还停留在巨怪体内的能量巨剑突然扩散开来,化作一面半透明的能量罩将它包围封锁,上面不断有巨大的排斥力传来。 嗡嗡嗡嗡—— 来自四面八方的斥力将巨怪死死挤压在能量囚笼的中心,动弹不得。 巨怪疯狂地鼓动着浑身肌肉,同时发出阵阵刺耳的音波,可圣囚的封锁如同阴阳两隔,没有任何波动被泄露到外面。 “圣?裁” 噗嗤! 又是一把巨剑破开了它的防御。 “圣?囚” 嗡—— 能量屏障外面又多了一层半透明的罩子,同时巨怪所承受到的压迫力直线上升。 “圣?裁” 噗嗤! “圣?囚” 嗡! “圣?裁” 噗…… …… 如同放礼花一样,一重接着一重的光芒从希尔维雅的手中被释放出去,而巨怪则毫无还手之力的不断挨打。 实际上,不仅仅是化作巨怪的仲裁者和远处的青年,希尔维雅自己也对她目前所掌握的能量感到意外。 按理来说,像刚刚那些强大的剑技,平常自己能完整放完三四次就已经很极限了。 可是圣泉之中所传来的圣力源源不断,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正疯狂地向着她体内灌输。 而这些能量的源头,便是之前青年放在希尔维雅胸口的,那块来历不明的晶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希尔维雅意外地看向手中把握着的晶石,她能感受到,哪怕是现在,仍然还有无穷无尽的能量,每时每刻的在从这块神秘的晶石之中放出。 这些能量经过圣泉符印的转化,几乎能够以一比一的效率化作能够被她随意驱使的圣力,而希尔维雅本身是无法承受如此海量的圣力的。 所以她才要肆无忌惮地挥洒这些能量,尽快将它们释放出去。 这些能量小部分被她体内除圣泉外的另两个符印“圣洁”和“坚毅”所消耗,用来清除体内残余的毒素以及并合伤口。 剩下的大部分则都被她用来无休止地攻击巨怪。 可即便是这样,每秒钟仍然有不少富余。 ‘好可怕的能量供应……’ 怪不得仲裁者所搭建的法阵能有如此威能,怪不得之前的巨怪能够近乎无休止的再生和进化。 原来都是这块晶石的功劳。 只可惜,仲裁者这千年的准备,如今反倒应在了它自己的身上。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此时的巨怪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它始终没有表露出接近死亡的迹象。 ‘既然如此……’ 希尔维雅见状摆出认真的神情。 只好使用那招了。 在为圣殿四处征战等等几年里,希尔维雅经过了很多场战斗,甚至是战争。 而作为少数参与过黎明战争,甚至能够活着回到圣殿受封的生还者,希尔维雅是圣殿高层中罕见的,掌握了战争技的剑客。 战争技,顾名思义,是主要用于战争的可怕技术,它们无一不损耗严重,威力巨大。 而说到损耗严重,如今手握晶石的她,还有什么是消耗不起的呢? 碰巧希尔维雅所掌握的战争技中,有一个可以实现对小区域敌人进行点杀的效果。 这一招通常需要至少一整个编队训练有素的圣骑士共同供应能量,并且要按照正确的方式布阵才能施展出来。 不过现在嘛… 只见希尔维雅伸出双手,掌心一前一后对着巨怪,目光透过指缝锁定住巨怪的头顶。 她胸前的圣泉符印愈发明亮,前方悬浮着的晶石快速旋转起来,身后的那轮圆月虚影越来越巨大。 ‘有本事就连这招一起接下吧,怪物。’ 这样想着,她四周的光芒猛地一涨,淹没了一切。 战争技— ——三式 轰!!! 巨大的亮银色光柱突然从希尔维雅身后爆射而出,如同瀑布、海啸、台风,如同天谴,如同上帝按下的手杖。 狂暴的能量汹涌澎湃,它们争先恐后的从晶石中涌出,化作最纯粹的圣力抹除着巨怪的身体、意识、一切! 啵。 先前囚禁住巨怪的数层能量屏障,在这道光柱下如同被子弹打穿的泡沫,瞬间便消散于无形。 轰轰轰!!!! 巨怪被狂暴的能量拍打到地面,下一秒,大地粉碎、岩石溶解,就连无处不在的空气也仿佛被分解消灭。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为可怕的攻击了。 奇怪的是,哪怕面对如此消耗,希尔维雅面前的晶石仍然熠熠生辉,丝毫没有临近枯竭的现象。 这让她不仅对此产生了深深的好奇和忌惮,这晶石,真的是这个世界里应该存在的东西么? “不……啊啊啊……” 另一边,在光柱另一端的巨怪,哪怕经过了这么多次的进化,也依然无法抵御这如同核弹爆炸、天基武器一般的恐怖威力,它绝望地咆哮着,竭尽全力地将自己缩成一颗小球。 坚韧的甲壳一层层地生成,又瞬间被融化蒸发,每分每秒都有数不清的身体细胞被彻底消灭,可仍有少数细胞进化出了足以抵抗圣力的性状。 这些细胞虽然只能比普通细胞多坚持几秒钟,可仍为巨怪的生存带来了巨大的希望。 在生死绝境的压迫下,巨怪体内的全部潜能都被疯狂地调动起来,毫无保留地向着更加强大的方向发起进化。 可是完全不够。 时间不够,养分储备也不够。 …… 到头来,生物的力量最终还是抵不过天灾与武器,在等不到尽头的漫长痛苦之中,仲裁者发出了失去一切的悲鸣…… 然后戛然而止。 ——— “……” 这绝望的嚎叫声是如此尖锐,居然穿过了狂风,穿过了汹涌的能量,穿过了层层阻碍,最终刺入了希尔维雅的脑海。 她面色痛苦,默默承受着仲裁者最后的反击。 结束了,仲裁者谋划千年的邪恶计划终于被打破了。 不知为何,希尔维雅对此并没有什么真切的感受,甚至和平时随手击败一个敌人的感觉差不多。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忘记了仲裁者的所作所为,对方在自己身上所做的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和陆曦衣结缔的契约……这些都已经被她所遗忘。 让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在仲裁者的“遗言”中,希尔维雅不仅感受到了绝望与不甘,其情绪更多的是后悔与……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更像是对某种无形之物、某种还未到来的事情的恐惧。 这种恐惧也许已经超越了死亡,明明已经濒死的仲裁者,居然无视了自己的处境,转而会对一个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甚至自己根本来不及遭遇的事情,感到如此的恐惧? 它在害怕着什么? 将死之人除了死亡和痛苦,还会害怕什么? 尽管胜利已经尘埃落定,但希尔维雅的背后却被一阵寒意所笼罩。 死亡的只是仲裁者,而他的计划,真的也随之彻底破产了么? 如果没有,那仲裁者临死前,究竟是在惧怕着什么呢? 【凋零月轮】补刀? 从空中缓缓降落,希尔维雅脚尖点地,如同来自九天之上的圣女。 只是她的神情中充满了虚弱与疲倦,看起来并不开心。 实际上,刚刚的战斗根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那些每时每刻在她体内流过的庞大能量,稍有控制不佳就会直接爆炸,轻则粉身碎骨,重则灰飞烟灭。 希尔维雅的身体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疲惫不堪,这也导致她对能量的掌控能力更加困难。 “呼……” 她劫后余生似的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失忆所带给希尔维雅的空虚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的精神。不仅如此,与陆曦衣结缔的虚空契约可不是摆设,哪怕它已经被忘记了,也依旧在执行着其职责。 这不是简单的失忆,更是某种层面上的“违约”。 违约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她的双耳就已经开始传来阵阵鸣响,并随着时间不断加重。 到了现在,她甚至能够听到一些本不存在的、连续不绝、有节奏的低语声。 越是聆听这些东西,她就越是头昏脑胀,想要发疯。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催促着希尔维雅回想起她曾经所立下的契约,可她的记忆早已被仲裁者的法阵所抹去。 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那个重要的东西! 她之所以能够从高塔里活着出来,巨怪之所以会失去法阵的庇佑被抛出塔外,这一切全都是陆曦衣的功劳。 陆曦衣已经执行了自己的责任,而希尔维雅却因为外力而忘记了履行自己的约定。 他们的真名已被虚空客观记录,相应的代价也会毫不留情地逐渐显现。 “唔…” 希尔维雅捂住脑袋,高强度的精神折磨进一步放大了她的痛苦。 她身体里的伤…… 圣力其实根本就没有治愈的效果,希尔维雅之所以在恢复圣力之后立刻就能作战,是托了圣殿的刻印:“坚毅”的福,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无视体内的伤痛,全力出手。 而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另外,如果她没有失去记忆就应该会知道,仲裁者一旦身死,法阵失去核心维系之人,也会相继消散,那么其中所储存着的所有记忆都会回归本体。 可现在法阵的作用还在继续。 “孤月……希尔维雅?希尔维雅!你还好吗?!” 身后不远处传来的高呼声让本已颓然的女子精神一振。 “嗯?我在这里……” 她整顿表情,若无其事地回头对着青年挥了挥手。 “……你怎么样?身体里的伤还好吗?” 青年迅速越过碎石废墟,跑到希尔维雅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 希尔维雅微微一愣,她眨眨眼,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对着青年一笑:“哈,你想什么呢?多亏了你的那块石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可是,你的身体又开始出血了……” 青年有些担心地指了指她身上那些开始渗出血水的绷带。 “那些都是之前的血,没事,我只是在担心另一件事。” 希尔维雅毫不在意地轻轻摇头将话题带过,转而用眼神把青年的目光转移到了巨怪之前身死的位置。 “这是……之前那个怪物?” “嗯。” 希尔维雅目光凝重:“我担心它还没有死透。” 补刀是生死战中的良好品德,作为从战场出身的孤月剑圣,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抱歉了,你的这块晶石我现在还不能还给你。” 她对着青年露出微笑:“说起来,能麻烦你扶我一下吗?这块晶石还有它最后的任务。” 希尔维雅遥遥指向巨怪焦黑的尸体。 “我要彻底杀死这个怪物。” “……” 青年怔了一下,他猜测希尔维雅伤得不轻,只是没想到现在居然连行动都需要自己帮忙。 那她还在逞什么强? 知道了这一点的他再看向希尔维雅脸上那苍白的笑容,心中突然有些不太好受。 什么样的过往,会造就一名这样的女子呢? 而自己那被遗忘的过去,又会是怎样的呢? 青年的神色有些黯淡,不过也没有去特意点破对方,他走到希尔维雅身旁,小心翼翼地环住她柔软的腰,轻轻地向上一提。 “嘶…” 尽管希尔维雅已经尽力压抑自己的呻吟,但青年依然能够从中感受到她的痛楚。 “哈哈,你用点力啊,不用这么关照我。” 尽管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再危机,可希尔维雅依旧没有露出一丝软弱,仿佛在她的认知中,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关心她。 “嗯。” 青年罕见的没有多言,他默默地搀扶着希尔维雅,一步步走向不远处那堆巨大的尸体。 如此独立坚强的希尔维雅,反而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照顾,想要去帮助她。 “……” 一边艰难地迈着脚步,希尔维雅也在一边努力回想着自己的记忆。 对于青年的关怀,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希尔维雅看来,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自己的亲人才会对她抱有真正纯粹的善意。 而希尔维雅的亲人,早已离她而去很多年了,除了亲人,对她最为重要的导师,也在几年前就已经…… 总之,她对别人好是出于职责,更是出于信仰。可是别人没有任何理由要对自己好。 这才是她的想法。 不过说起来,自己的亲人真的都已经去世了吗? 希尔维雅皱起眉,耳边嗡嗡作响的低语声让她难以集中精力思考,只是她总觉得,自己消失的那部分记忆中,有很多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他们也许都还在这里,还没有彻底离开自己。 这些珍贵的记忆,都在哪里? …… 没多久,二人终于来到巨怪的“尸体”前,他们站在由战争技所轰出的巨坑前,看着坑底那焦黑一片的巨大躯体。 “接下来,要怎么做?” 青年扭头看向希尔维雅。 “用这个。” 希尔维雅眼中冒出银白色的光芒,她抬起手臂,一朵小小的白色火苗突然在她指尖跳出。 手中的晶石散发出温热感,转眼间,那团白色的火苗就在圣力的灌输下膨胀到了人头大小。 “这是圣火,在敌人的血肉与灵魂彻底消散之前,它是不会熄灭的。” 希尔维雅一边解释着,一边将手中白色的圣洁火焰向着坑底的巨怪尸体抛去。 寻常的圣火只有红豆大小,在晶石的加持下,这团足足有人头大小的圣火可以燃尽一切敌人。 熊! 巨怪的尸身带有明显的邪恶气息,它在圣火面前一触即燃,圣洁的火焰瞬间便将它的整具身体卷入其中。 【凋零月轮】恢复记忆? 圣洁的火焰覆盖了巨怪的整具身体,无声地燃烧着。 二人站在巨坑边缘,看着那足足有一栋小房子大小的尸体缓缓被燃烧殆尽,心中都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触。 “结……束了吗?” 青年看向希尔维雅的侧脸。 “或许。” 希尔维雅目不转睛地盯着坑底的圣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怪物的肉体不是她所遇到过的最强,但却是最具变化和威胁的。那可怕的适应进化能力,和快速的愈合再生能力,让战斗随时都有可能走向失控。她有预感,巨怪可能不会这样轻易就被消灭。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超乎意料的,巨怪的身体没有丝毫再生的趋势。 而脱离了战斗的希尔维雅,立刻被疲惫的身体和饱受折磨的精神所包围,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她看着坑底的火焰一点点地将巨怪的身体燃烧殆尽,所到之处不留一丝残渣。 就连远处的地面上,所有曾经留下过巨怪体液或是细胞组织的地方全都被一层薄薄的火焰所覆盖,迅速消减着。 渐渐的,旺盛的火焰失去了附着之物,也随之缩小,变得逐渐黯淡。 直到最后,圣火彻底熄灭,坑底乃至四周的一切位置,任何有关巨怪的组织残留都不复存在。 “呼…” 见到这一幕,希尔维雅仿佛卸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她终于长舒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结束了。” “终于……!” 青年也笑了起来。 “啊……” 希尔维雅身子一软,向后仰倒在一块突出来的巨大石块上,惬意地闭上双眼。 筋疲力尽的她忍不住想要赶紧大睡一场,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别想把她的美梦吵醒。 但她也明白,这是一种奢望。 耳边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声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剧烈的头疼让她甚至无法入睡。 况且,以这个状态入梦,她不确定自己会在梦中碰到什么东西。 总之应该不会是一场美梦。 呼… 远处飘来的微风牵起希尔维雅一缕银白色的发丝,带来些许清凉。 虽然只有一瞬,但这清爽舒适的感觉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青年,刚想说些什么。 嘭!!! 这时,青年身后的那座高塔内部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整个大地都在轻微地颤动着。 “什么?怎么了?” 青年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望去。 嘭—— 下一秒,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一道半透明的巨大冲击波以高塔为中心,向外猛地扩散开来。 呜嗡——! 无色无相的神秘波动瞬间穿过二人,向着无限远的地方蔓延出去。 信息,海量的信息隐藏于这无形的波动之中,争先恐后地涌入希尔维雅的脑海。 本就虚弱的希尔维雅,大脑在收到冲击的瞬间立刻嗡鸣一片,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 法阵自毁,无数记忆开始回归希尔维雅的脑海。 这些记忆总得可以分为四大部分: 第一部分记忆,是关于虚空入侵的记忆。从圣殿沦陷,到街头无数人家破人亡,整个世界被绝望的气息所笼罩,危险无处不在。 曾经神圣的雕像上,突然长出无数昏黄的眼珠;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疯癫畸形的被附身者在四处奔跑;路边的枯木树干上,会突然生出一张怨毒的面孔,对经过的路人进行突袭…… 接收到这些信息之后,希尔维雅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记忆,可回忆中自己那撕心裂肺的悲伤不似有假。如果这些都已经发生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容身呢? 嘭!! 又是一道冲击波撞进希尔维雅的意识。 第二部分记忆,是关于仲裁者的。从自己向仲裁机关求救,到她被仲裁者暗算,被抓去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无数次濒死之后,意识又被转移到新的身体,进行下一次实验,如此反复,暗无天日…… 手指粗细的针头被硬生生捅进她的小腹;锋利的手术刀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恐惧的寒光;饱受折磨终于解脱之后,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被更换一新…… “……” 那些痛苦的回忆,每多回想起一秒,希尔维雅心中的怒火就更胜一筹,她不敢相信仲裁者居然背叛了这个世界,自己居然被这样对待…… 嘭!! 第三部分记忆,是关于金发青年的回忆。从年幼时,自己被老师相中,前往村里的教堂练剑开始。 那时的自己胆小怕事,没有一点如今英武果决的样子。 每次修习结束独自回家的时候,一个人走在漆黑一片的乡间小路上,她的内心就会被恐惧所填满。 只有头顶那巨大的圆月,它所投下的清冷月光能够照亮她回家的路。 那时的希尔维雅全靠月光的指引才敢回家。 后来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侄子,一个金发的小男孩也加入了队伍。有趣的是,虽然他表面上说自己是来给希尔维雅壮胆的,不过那小子的胆量其实更小,太阳下山之后根本就不敢出门。 没办法,身为小小“长辈”,希尔维雅不得不担任起大人的角色,鼓起勇气带着小男孩一起回家。 她当然也怕,不过没有她,小男孩是不可能独自回家的。 就这样,那天晚上两个小孩子勉强走过了漫长的夜间小路。令年幼的希尔维雅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那个胆小如鼠的小男孩居然又找上了自己。 自那时起,她就被小男孩黏上了,一直到…… …… 希尔维雅想起来了,自己还是有亲人的。 那个金发的小男孩,就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了。 一直以来,她能够安稳幸福地活到今天,离不开两人之间的相互扶持,和共同筑建的心灵港湾。 那也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对自己充满善意的同伴了吧。 直到自己被仲裁者抓进高塔,失去音讯之后,是他,也只有青年一个人找了上来。他看破了仲裁者的花言巧语,成功带着希尔维雅逃出生天,之后便是如今这个局面,仲裁者终于成功被二人合力击败。 即使是失去了记忆的二人,依旧坚守心中的信念,合力击败最终的大反派,这像是小说一般的剧情,真是…… 真是如同梦幻一般,美好的回忆啊…… 嘭!! 又是一声巨响,一段崭新的,却又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了希尔维雅的脑海。 第四段记忆,很奇怪,它不像是希尔维雅自己的,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 …… 四周的景象突然黯淡下来,希尔维雅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幅陌生的躯体之中。 “大哥!你终于醒了!” “?” 【凋零月轮】逆天改命? 我是谁? 我在哪? 希尔维雅睁开眼,看到的是茫茫一片的白色雾气,还有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几颗笔直纤细的参天树干。 什么情况? 我不应该正在恢复自己的记忆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也是我的记忆么? 不对…… 希尔维雅扫视了一眼周围,又看了看自己,才猛然惊觉: 这不是她的身体! 现在的她,使用的是一名陌生男性的身体! 准确的说,不是使用,而是一种借宿,一种共享……就像是虚空入侵那样……? 怎么会这样? 问题有不少,但很多都得不到解答。 希尔维雅迅速平复心情,开始具体观察起四周的人与物。 首先是自己……这具身体所穿的服装很奇特,看不出来到底是做什么的,反倒是身前的这三个人很明显,应该是探险队之类的打扮。 打头的是一个络腮胡子,旁边一个瘦高冷峻的男子,最后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家伙,正在没大没小地和“自己”打招呼。 这具身体似乎正处在一片迷雾之森里,只是不知为何,希尔维雅对附近的环境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就好像有无数可怕的危险正潜伏在不远处的迷雾之中。 这是正在森林里探险还是怎样? 这份回忆又是谁的? 难道法阵出了问题,把别人的回忆也强行塞进了自己的脑海? “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你就是我大哥了!” 眼前的年轻小伙子对自己一脸崇拜地嚷嚷起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希尔维雅刚想开口,却发现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替她问了出来。 低沉的声音中满是镇定与平静,哪怕这句话本身是一个疑问句。 希尔维雅听到之后,立刻便对这具身体的主人起了兴趣。 ‘好冷静的感觉,理性而沉稳……’ 她对这种男人还蛮有好感的,自己有时候正缺少这种沉稳。 接下来,希尔维雅饶有兴致地听完了身体主人与三个人的对话,然后看着一行人继续深入森林。 在这个过程中,她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有趣的是,不知为何,她目光所到之处,对方的情绪如何,心里又大概在想什么,可谓是一览无余。希尔维雅发现自己对这场回忆中任何人的想法与情绪都非常敏感。 尤其是对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 他似乎叫做“路西法”,是这个探险队在森林深处偶然发现的外人,如今刚刚加入这个队伍一起行进,正被其他成员深深警惕着。 像这样以第一人称体验别人的生活,希尔维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极为新奇的体验,因此她没有第一时间想办法脱离这具身体,而是好奇地想要跟着“路西法”,想要一起经历接下来的故事。 当然,她之所以想要留下来,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 场景画面一转,希尔维雅又看到了这个路西法和他的队友们一起在这片迷雾森林里与怪物厮杀的场景。 “……” 她突然发现,路西法用剑的手法虽然粗糙简单,甚至还有些笨拙。但她却怎么也不可能看错,因为对方所使用的,正是银环剑击。 明明是自己独创的剑术,怎么会有其他使用者呢?这实在是超出了希尔维雅的意料。 带着这个疑问,她继续观察着路西法的过去。 又是几个片段闪过,希尔维雅见到了路西法在遇到探险队之前一个人在木屋里修炼,又在四周探索杀怪的经历。 她还见到面对实力强大的可怕怪物时,四人终于放下心中的芥蒂联手对敌,相互配合艰难取胜的过程。 以及他们虽然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可怕森林里,却依旧心怀希望,勇敢乐观的趣味日常。 在这一幕幕发生的同时,小队里其他人对路西法也越来越认可,乃至十分信任。 希尔维雅更是能够感受到,这个名为路西法的人,虽然年纪不大,心境却出奇的成熟,无论身处怎样的境地,他总是能够坦然面对。 他的冷静与沉默并非与生俱来,甚至有些时候是强行伪装出来的,但确实凑效。 毕竟在这样的环境里,任谁都不会永远保持冷静。 就连希尔维雅,待在这片诡异的森林里,也逐渐感受到一丝丝莫名的恐惧正在侵蚀自己的内心,改变着她的认知。 可路西法却对万事万物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看法,并凭借着惊艳希尔维雅的理智克服了绝大部分的恐惧。 真是厉害的家伙…… 可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 噗! 眼前怪物的尸体猛地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灰烬。 路西法缓缓收剑,跟在队伍的末尾,一言不发地继续前进着。 自从获得了孤月剑圣的传承,每次梦醒之后他的剑术都会反常的突飞猛进,其实这些都离不开希尔维雅的暗中指导。 在不断品味路西法回忆的同时,希尔维雅也发现了,自己居然能够直接影响到路西法的内心,甚至可以参与到他对各种问题的权衡之中。 利用这一点,她也在有意的将自己对剑术的理解缓缓灌输给这个叫做路西法的年轻人。 这称不上是剑术传承,因为在希尔维雅心中,传承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不过她更见不得有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死去。 如果不变得更强,在这种地方绝对是活不下去的。 …… 随着回忆一点点展开,希尔维雅也看到的越来越多,渐渐的,她仿佛也融入了路西法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在乎这个叫路西法的陌生家伙的悲与喜了。 而随着她与路西法的心意越来越相通,有一个发现让她十分在意。 涡流世界危机四伏、绝境逢生,而每逢遇到生死危机,这个路西法……他的精神状态就会与自己发生强烈冲突。 “咳……” 就好比在这次的回忆片段里,路西法就遇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一番激烈的战斗之后,他已经重伤濒死。 剧烈的疼痛与恐惧充斥着他的大脑,与他一同承受这些的,还有住在他心里的希尔维雅。 希尔维雅一点也不愿意接受死亡,她想要路西法赶紧重整旗鼓,为生存做斗争。 可路西法却不是这么想的,重伤与疼痛并没有激起他多少求生的欲望,实力的差距也没有燃起他的斗志。在他看来,欲望也好,斗志也罢,不过是身体为了生存而强加给自己的外在情绪而已。 这些都是扰乱他思考的杂质。 根据路西法的总结,人只要活着;只要还与外界进行交互,就会不断沾染因果,背负责任;就会不断与外物进行斗争;就会时刻与万物产生联系。 那样很累,作为死过一次的人,他对这些看到得远比普通人要通透,此时的路西法就如同传说中看破红尘的高人一样,对一切都不悲不喜。 他虽然不会刻意求死,但也不会虑于求生。 生时悲喜交加,死后无悲无喜,平均起来并无差异,又何须为此劳烦心神? 和往常一样,平静的接受这一切足矣。 接受死亡! 表面看上去,路西法还在挣扎,但希尔维雅知道,他其实已经不想反抗了。 他想就这么顺势结束一生! 为什么? 希尔维雅虽然能够听到路西法的内心,可对此完全不理解。 在她的世界观里,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还有那么多的人等着自己去帮助、去拯救,她怎么可以轻易死掉呢? 看起来,路西法的想法似乎更加超然,更加不受外在制约,甚至超脱了生死,在他看来,生与死只不过是两种毫无意义的状态而已,所谓责任只不过是外物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累赘。 可希尔维雅对此有自己的理解,她不忍看到路西法就这么丧命,所以她要用自己的想法改变路西法消极的思维,哪怕自己只是路西法回忆中的一个虚幻存在,她也毫不犹豫地要为他逆天改命。 这份决心,和一直纠结是否要在梦境中帮助希尔维雅的陆曦衣可谓是完全相反。 【凋零月轮】拨乱反正? 在圣殿的教义里,外界环境固然重要,可决定每个人行为的终归是他自己。 人的一生中每经历一次挫折、一次选择,都是在消除心中的疑惑,是在扪心自问、在明心见性。 直到他们再也不会犹豫,再也不会迷茫,到了这个时候,人才算是真正地看清了自己。 也正是到了这种境界之后,人们便会看到自己真正的追求,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责任。 每个人活着的意义,便是为了履行这个最终的责任。 至于外界的导向、环境的压力,这些都是在逼迫人们看清自己的内心,做出自己独一无二的选择。 所以哪有什么外在的压迫,只有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责任与使命,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是为了更一步接近自己真实的内心。 如果不小心做错了选择,环境的压迫就会进一步加深,人们也会借此进一步看清自己,以便下一次做出正确的选择,回归正途。 只要肯正视自己,摆脱欲望与恶念的干扰,在无尽的岔路抉择之下,人们终究会到达“明心”之境。 所以在希尔维雅的认知里,责任可不是别人给自己施加的,正相反,责任与使命是自己给自己确立的。 ‘清醒点,认清自己!’ 她一边默念着自己的心中的教义,一边在路西法心中真诚地传达自己的意念。 路西法居然在看清自己的责任之前就擅自放弃生命,这在教义里便是一种典型的脱离正途,于公于私希尔维雅都要指引路西法重新正视自己。 ‘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你的使命还远远没有完成!’ 言语的含义在这种情况下只显得贫瘠,她更多的是在把自己坚定的心境传递给路西法。 “唔……” 路西法皱了皱眉,似乎被希尔维雅的信念有所影响,思维重新开始运转。 “……” 时间急迫。 希尔维雅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敌人,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怪物,它的脑袋被一块巨大的秒表所取代,每过一段时间,当秒表的倒计时结束,它的状态就会立刻恢复如初,并且把所有的伤害全部反弹。 路西法之前已经进行了很多次尝试,但最后还是没能打破秒表头,秒钟归零,他被反弹的伤害打成濒死。 该怎样才能取胜呢? 一旁那个年轻的探险队队友已经来到路西法的身旁,带着失去意识的他一点点逃向塔楼的二层。 可这样是没有用的,还是死路一条。 希尔维雅立刻就判断出了局势的走向。 一定要把这个怪物解决才行。 她心电急转,飞速思考着解决方案,像秒表头这样诡异的敌人她也是第一次遇到,短时间之内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 如果是她亲自出手,这怪物绝对不会这么嚣张。 可惜…… 等等,谁说不行的? 希尔维雅突然双眼一亮。 虽然没办法直接操控路西法的身体,但是她可以利用自己的意志来影响对方啊! 就像之前那样,自己还是能帮上一点忙的! 至于最后路西法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悟性了。 “喂,给我醒醒!杀了秒表头!” 希尔维雅美目一瞪,强硬的意志力直接霸占了路西法虚弱的意识。 “不准你死!” 路西法本身意志力不弱,如果不是此刻他意识模糊濒死,就算是希尔维雅也难以直接干涉到他的心智。 准确来说,他的意志何止是不弱,其根本就不亚于希尔维雅本身。 只是一旦失去了方向,再强大的心智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这个……蠢货!’ 希尔维雅意识颤抖,强行干涉路西法的精神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倔呢? 这下子,她也切实的体会了一把意志力强大所带来的坏处了。 ‘你死了其他人怎么办?’ ‘你难道就没有留恋的东西么?’ 她在心中不断地质问着陷入昏迷的路西法,希望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 路西法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身轻松,还在乎那些东西干什么? ‘我……去你的吧!’ 希尔维雅急得爆出了不雅的一面,在军队里成长的她可没有路西法那么好的脾气。 长这么大,谁对自己,对圣殿的教义不是毕恭毕敬的?可这个小子居然思路如此……清奇! 也许是因为共享了大量的记忆,此时的希尔维雅对路西法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感,她为路西法着想就像是在为自己着想一样自然,现在反而生不出多少气来。 希尔维雅早就看出来了,路西法为人处世一直遵循着一套原则,而且比任何外物都更加重视自己的原则。 这能让他做事无悔,为人不愧,但并不能消除他心中的迷茫。 就像之前她所见到的:在探险队里的其他成员纷纷遇难,消失不见之时。路西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救人,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没有去冒险的必要。 所以最后他真的打算原路返回! 要不是那次希尔维雅看不下去,亲自出手干涉了,路西法甚至不会去营救自己的队友。 虽然希尔维雅向来尊重别人的选择,不愿意出手干涉别人,不过前提是别人的决定是根据自己的意志所做出的。 路西法的选择违背了他自己的良知,转而去一味地遵从所谓的“理性”思考。 活得像个炼金生物一样,失去了作为人的本真。 希尔维雅能够感受到,路西法在做出这样选择的时候,他内心的犹豫与痛苦……仿佛他在亲自下手,不断往自己的心里刻下一道又一道伤痕。 ‘路西法,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思路存在漏洞?’ 希尔维雅急中生智道。 既然你这么能瞎想,那我就让你自己给自己挑错。 路西法这个家伙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但他对自己的选择可是很上心的,以至于每做一件事都能有一套理由,他一定不允许自己出现错误的判断。 怎么样,会有效果么? 希尔维雅屏息等待着。 “……” 路西法依旧没有说话,不过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里已经出现了些许动摇。 ‘路西法,你听我说,人可不止有一颗理智的大脑,我们还有一颗感性的心。一味地遵循理智,而忽视了自己的欲望、自己的情感……这样的你是不完整的,是错误的!’ “……” 路西法没有回话。 ‘理性与感***望与思想,动与静,阴与阳,东方不正是崇尚这种中庸平衡,相克相生的道理吗?’ ‘你怎么就知道,理性就一定是对的?’ “……?” 路西法昏迷的意识似乎接受了希尔维雅的说法,他发出一丝微弱的疑问,好像在反问什么才是相对正确的做法。 呼…… 希尔维雅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心,没想到路西法真的会听进去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 比起那些老顽固,这个家伙其实还是很讲道理的嘛。 想到这里,她知道这下子稳了。 ‘想必你也知道世间没有真正的对错可言,所以这个结论你需要自己去找。’ 希尔维雅重新端正内心,严肃中略带期盼地对路西法说道: ‘如何,你愿意信我一次,重新活一遍么?’ 【凋零月轮】一轮明月? 平日里,想与大家一起愉快相处,和朋友一样开怀大笑。 只是因为理性分析之后觉得这样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害怕别人对你的举动产生疑虑,就压抑住自己的本性,克制住自己的真心。 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孤独,越来越难以融入人群? 不对,你也许早已想到了最终的后果,只是理智告诉你孤独是不可避免的结局,所以才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所有尝试? 理智告诉你死亡是生命的必然结局,所以你甚至懒得去尝试真正的活出自己? 这就是你的理智? 这就是你那所谓的智慧,最后带给你的结论? 错了,全都错了! 你缺少一份正确的信仰,一个你愿意相信、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信仰。 这个信仰不一定是圣殿的教义,更不是鬼神之说,而是你内心真正的渴望,你的信念,你的理想! 你,路西法,你究竟想要获得什么? 希尔维雅的眼中流露出关切之色,她知道路西法已经走上了一条歪曲的道路,但他悟性极高,想必自己只需要一番话语便可以点醒这个迷茫的羔羊。 找不到目标,就从身边的每一个小事做起,只要时刻心怀使命,就迟早会洞穿虚妄。 醒来吧,路西法! 活下去!打败那个怪物! 姑且把这当做你如今的使命! “……杀。” 本来已经昏迷的路西法突然张开了口。 “可以……杀。” 他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秒表头,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 希尔维雅的话,他没有听到,但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关切与心念。 “!!!”提拉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路西法被鲜血浸透的身体,艰难地开口: “等等,大哥……要不我们……还是先修整一下……?” “扶我起来。”路西法看了提拉米一眼。 他的眼神此刻发生了某种变化。 只是这种变化目前还没有真正根深蒂固,还没有彻底将路西法的行事习惯纠正过来。 希尔维雅放开了路西法的意识,她知道改变是不能一蹴而就的,最好是潜移默化,最好是由路西法自己领悟其中的道理。 不过也无需担心其他,她已经从路西法的眼中看到了求生,乃至杀死敌人的决心,这样便足够他摆脱当下的困境了。 至于剩下的,希尔维雅相信路西法身边的同伴们会在相处之中给予他更多的答案。 …… 画面再次闪过。 而这一次的回忆,让希尔维雅陷入了沉默:刚刚还被自己寄予希望的路西法的同伴们,转眼间便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或许算不上尸体,不过绝对比死亡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有的人就在路西法赶到前不久失踪,从此杳无音信。 有人心中对路西法的怀疑被这片邪恶的空间无限放大,扭曲成了陌生的怪物,与路西法兵戈相向。 甚至一直支持路西法,给路西法以希望与力量的那个年轻的小跟班,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彻底崩溃,化身成了巨大的怪物,将路西法逼入绝境。 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中,她早该想到这样的结局。 不过希尔维雅宁愿孤独和悲伤可以击垮向来坚强的路西法,也不愿看到他默默忍受一切,再为自己背上枷锁。 每一个枷锁都会让路西法对自己的生命无用论更加确信。 希尔维雅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幕惨状,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来到路西法身边,握住路西法冰凉的手,轻声安慰他,与他一同度过这一个个难关,告诉他还有人在悄悄陪伴。 她对路西法产生了共情,因为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可是她只能静静地看着,如今的希尔维雅只是一双潜藏于虚空的眼睛,借助路西法的记忆重现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路西法精神上的支持。 但是希尔维雅也没有这么做。 她的目光何其尖锐,如同最为锋利的剑刃,可以看到的东西远不止表面。 路西法的意志也许并不坚定,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会不断自我反思总结,自我进步。无论被击碎焚毁多少次,他都能在灰烬中自我总结,获得新生。 坚韧不拔才是他最强的品质。 希尔维雅要做的不是帮助路西法从悲催的过去走出来,她想要破除路西法的迷茫,帮助他建立新的理想,为他带来希望。 这是希尔维雅的职责,也是她自己的理想。 即使将来与路西法不再有任何联系,她也不希望对方继续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 如果真的会有分别的一天,那么,她要让路西法至少拥有一把属于他自己的剑。 希尔维雅懂得的道理也许没有陆曦衣那么驳杂,她也没有陆曦衣那样的身世,但是要说到剑法,整个世界无人敢自称在孤月剑圣之上。 她要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为路西法这个迷茫的灵魂指出一条道路,亦如儿时指引自己回家的月光,亦如教她人生道理的老师。 希尔维雅要路西法和自己一样,能够举起那把心中的剑。 正如她经常对同僚说的,同时也是那天夜里老师对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身为剑士,要明白自己为何举剑,又因何而挥剑,明确了这两点,才会心无迷茫,才能成为真正的用剑之人。 希尔维雅是用剑的天才,所以她以剑入道,以剑作为万物的尺度,斩断自己的迷茫,达到了明心见性的境界。 路西法也许在剑术上的天赋不如自己,但是他的悟性和心智都是绝对的上上之资。 如果说之前希尔维雅只是把路西法当做一个陌生人,办公一样地在帮助他,那么现在,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感悟与技艺彻底分享给路西法。 之所以是分享,而不是传授,是因为她已经把路西法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甚至更高的地位之上。她并不指望路西法会完全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相反的,希尔维雅希望路西法能够利用他那与众不同的理性思维将一切思想融会贯通,最终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希尔维雅为自己找到的最终责任,是引导一切迷茫之人回归正途,而这个正途可不仅仅是她眼中的正途,对于路西法这种人,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感悟都当做对方的踏脚石。 只要路西法能够走到自己的“正途”。 不过这个过程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 那么…… “举起我的剑,传承者。” 【凋零月轮】计划之外? “举起我的剑,传承者。” 希尔维雅终于开口,她伸出自己手中那把虚幻的剑,将它抛向了冥冥之中的某个方向。 这把剑蕴含着她的一切信念、记忆,还有对剑道的所有感悟。 哗—— 随着剑刃在空中划过,四周的一切回忆景象猛地碎裂,如同梦幻泡影,前一秒还如此逼真,下一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西法的回忆破灭之后,四周的空间换作了一片片虚幻的星云,每一颗星辰都遥不可及,却又仿佛尽在咫尺。 ‘这里是……?’ 希尔维雅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做起事来虽比路西法果决坚定,却又不如路西法那样沉稳理性。 在这片神奇的空间之中,每一颗虚幻的星辰都在缓慢的闪烁着,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就像是某种庞大的星体生命正在平稳地呼吸,又像是一片海洋正在静谧地潮起潮落。 噗通— 被希尔维雅抛出的长剑突然在远处不见了踪影,像是掉入了某片湍急的水流之中。 哗—— 哗—— 潮涨潮落的声音在希尔维雅的耳边若隐若现,与眼前涌动着的星流相互呼应。 对于那把消失了的长剑,希尔维雅并不担心,她能感受到一根若有若无的丝带正连接着长剑的一端,而另一端则远远的消失在星空的深处。 长剑就像是一个有目的地的漂流瓶,迟早会顺着“水流”飘到路西法的手中。 若是路西法有心打捞,它还会更早出现。 至于这片海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月光海了,听说虚空教把她称作信息海,也有的地方称她为智慧海、天河…… 啪。 正想着,希尔维雅的脚底突然传来一阵冰凉湿润,似乎是刚刚抛长剑时所溅起的一片水花,如今不缓不慢的沾染到了自己。 就好像是一增一减、一舍一得,又如同开花结果、因果相依,月光海似乎只要有入,就必定有出。 这片小小水花,及其所蕴含着的大量信息立刻便渗入了希尔维雅的意识。 虚空意识的入侵,与虚空意识的并肩作战,以及与陆曦衣签订契约…… 无数关于陆曦衣的回忆瞬间被希尔维雅所回忆清楚。 而她也终于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潮起潮落,一涨一缩,竟是如此神奇……” 她失声感叹道。 早在虚空入侵之前,希尔维雅就经常梦到有关那个叫做路西法的男人,虽然醒来之后的记忆总是模糊不清,但在梦中,她每次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没想到,路西法就是自己体内的那个虚空意识,陆曦衣。 更没想到,陆曦衣也在自己的人生中,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的行为举动。 常年深居圣殿悟剑,为什么她明明没怎么经历过尔虞我诈的残酷竞争,却仍能秉持着一颗稳重的心?原来都是陆曦衣的理性思考在暗中替她理清背后真相,助她平稳心境。 希尔维雅与陆曦衣之间,互补互助,竟已是相互影响了如此之久。 …… 现实世界。 就在希尔维雅和金发青年被高塔法阵所发出的冲击波击中,陷入回忆之中时,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碎石堆后,有一道影子突兀地动了动。 咔啦… 咔啦…… 细小的碎石四处滚动着,一道人影缓缓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这是一团浑身被火焰所包裹的人形生物。 洁白的火焰在它的身上跳动不休,不断地将人影的肌肤焚毁化作灰烬,可下一秒就会有新的血肉从伤口之中生出。 永不熄灭的火焰,不断被摧毁的细胞,与无限再生的躯体,这三者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这具人影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欣赏着自己崭新的身体。 “……” 成功了。 生命的潜能果然是无穷的。 大量的细胞已经适应了圣力,所有的组织已经不再惧怕寻常斩击和高温。 如今自己的细胞甚至可以从身上那永不停息的圣火之中汲取源源不断的能量。 它终于进化成了最强,这个世界的最强! 作为从世界树诞生的生命之一,它看其他种族的强者不爽已经很久。 尤其是人类,这个卑微的种族居然会诞生出像是孤月剑圣这样的强者。 不仅仅是希尔维雅,还有她的老师,甚至还有曾经更早的时代,几百年前、几千年前……总是有人类从茫茫蝼蚁之中脱颖而出,给它的计划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明明,它才应该是最完美的生命,它才应该是世界最强! 现在,仲裁者这个称号才算是实至名归,它的实力已经足以随意裁决这个世界里的一切生命。 它现在是真正高高在上的生命,足以碾压一切! 感受完身体上的变化之后,仲裁者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青年和希尔维雅昏倒的方向。 进化,以意料之外的方式获得了成功。 但是计划还没有结束。 既然法阵已经被摧毁,那么原来的计划便不能再继续进行下去。 虽然自己的最终目标计划是进化成完美生命,不过…… 仲裁者缓缓握紧拳头,其指尖所凝聚出的可怕力量让它自己都有些害怕。 这个样子对它的未来计划而言就已经足够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后续的进程打断,失去了法阵的制约,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超出自己的控制。 呼! 一阵烈风卷过,下一秒,仲裁者的身影已经闪现到了晕倒的青年身边。 它看都不看一旁的希尔维雅一眼,只是伸出手,将青年隔空拎了起来。 孤月剑圣本就只是它计划中的工具人之一,虽然中途出现了一些波折,但现在已经不需要她了。之前的战斗中,要不是怕伤害到这个青年,它根本不可能被逼到这种程度。 青年漂浮在半空中,面容安详,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 仲裁者伸出另一只熊熊燃烧着的手掌,轻轻按在青年肩膀,似乎在与青年传递什么信息。 燃烧着圣火的手掌与青年的肩膀紧紧贴在一起,但火焰并没有蔓延出去,甚至完全看不出它对青年有什么影响,仿佛这火焰只会伤害仲裁者本身。 “……” !!! 几秒钟之后,仲裁者的瞳孔突然一扩,它闪电般收回手掌,又连着向后闪出了足足五十米。 这时,它才有些惊魂未定地再度看向被它扔回原地的青年,眼中满是恐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它眨了眨眼睛,要不是身上还燃烧着圣焰,冷汗可能已经铺满了它的额头。 仲裁者的瞳孔剧烈地震颤着,似乎被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所震慑了心智。 “冷静一下…还没有结束,我……” 它先是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希尔维雅,那块能量充盈的晶石仍被她紧握在掌心。 要是得到了那块晶石…… 仲裁者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高塔,法阵虽然已经被摧毁了,但其中的功能还是有部分被保留了下来。 如果…… …… 仅仅只是思考了不到一秒钟,它便下定了决心。 只见如今已经进化成真正高等生命的仲裁者,猛地一转身,嗖的一声便消失在了原地。 它居然就这么狼狈的逃跑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仲裁者者吓跑? 它的计划到底出现了什么差错?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而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陷入昏迷的希尔维雅,终于重新睁开双眼。 …… 【凋零月轮】初衷? 所有的记忆终于全被找回,当希尔维雅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白云悠悠,蓝天依旧,如此岁月静好的画面,任谁也难以想象这是来自一个世界的末日余晖。 可事实就是这样,虚空入侵这种等级的灾难一旦发生,无论世界能级有多高,最终都不会有好收场。 希尔维雅只是在尽自己的所能来降低这次灾难所带来的后果。 圣殿已经完了,甚至具仲裁者所说,就连位于中心大陆的圣所也无法抵挡虚空的污染,早已沦陷。 尽管已经物是人非,尽管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崭新而陌生,但它仍然是希尔维雅的故乡,是她生长、成长的地方。 这里生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同胞。 斗争还没有结束,仲裁者在世界各地都留有后手,为了平息虚空的余波,她必须坚持。 希尔维雅知道,自己的后半生也会为此而战,也许她应该找机会会收下几个弟子,做好长远行动的准备。 不过最艰难的一战已经结束,这也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希望与决心。 路途也许是艰难的,但绝不是遥不可及的。 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希尔维雅缓缓从地上坐起,看着不远处正安详昏睡的青年,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接下来的旅途至少不会是孤独难耐的。 想到这里,希尔维雅不由得想起陆曦衣,那个自己在梦中反复遇到过的男人。 实际上早在数年前,她就曾在梦中见到过路西法,刚刚在回忆中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希尔维雅以前的记忆而已。 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也不知道路西法究竟是谁,甚至每次梦醒之后都会忘记很多细节。 不过她所坚持的事情是一直没有变的。 直到后来被仲裁者囚禁,仲裁者使用秘法加强了她与虚空意识的联系,才让希尔维雅对路西法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再后来就发生了太多事情,仲裁者开始对她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导致她的记忆也支离破粹起来,那时的她没有精力去思考关于路西法的事情。 不过随着她与陆曦衣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二人之间的了解越来越深,希尔维雅终于想起了她对路西法签订契约的初衷。 那时的自己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但路西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果然还是不能明知路西法走错了路而不去帮助他。她不想在生命的最后留下这个遗憾。 那么,签订一个契约吧。 希尔维雅听说虚空生命喜食人的精神意志和灵魂记忆,反正难逃一死,如果自己向路西法献出所有,路西法会不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呢? 尽管两人几乎素未谋面,但每晚的心意相通,让他们之间的羁绊超越了一切可以描述的情感。 尽管两人相隔千里,甚至可能相距无数世界,但希尔维雅相信,无论对方身处何方,都能在神圣光辉的照耀下获得最终的宁静。 如果路西法能够看到自己的记忆,了解自己的想法,那么他一定就能相通一切。 有信仰的人就是这样,她们也许不可理喻,但是总能做到常人所不能。 这就是希尔维雅当时要与陆曦衣签订契约的原因,她本以为陆曦衣的实力帮不上自己什么忙,所以只打算单方面的付出点最后的帮助。 没想到陆曦衣在这个世界里实力突然变得这么强,而且还看破了仲裁者计划的漏洞,一举逆转了战局。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陆曦衣在哪里? “……” 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吧。 希尔维雅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在契约的指引下,她们二人迟早会再一次相遇,那个时候再把契约的后半部分补偿给陆曦衣吧。 想明白了一切,她强忍着身体撕裂般的剧痛从地面上站起,酸软的四肢让她连最简单的伸展都难以完成。 ‘这伤……看来得养好一阵子了。’ 希尔维雅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差点闪到脖子,无奈之下,她只好拄着长剑,一点点挪到还在昏睡的青年面前。 缓缓坐在一旁的巨大碎石上,她一脸柔和地看着仍沉浸在回忆中的青年,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唔……” 躺在地上的青年突然皱起眉头,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希尔维雅睁大眼睛,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在想,之前自己被困在水晶棺材里的时候,仲裁者曾骗青年前往一处虚空重灾区里为他收集什么东西。 虽然后来青年看穿了仲裁者的谎言,也及时赶来救出了自己…… 但是他到底有没有听信仲裁者的谎言,真的进入了那片危险区域? 如果他真的去过,那么有没有和自己一样,也被某种虚空意识所寄生了? 仲裁者曾说过,青年是比自己更好的实验对象…… 不,应该不会…… 希尔维雅闭上眼睛,不愿去想那些可怕的猜测。 青年一直以来的表现很正常,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再说了,仲裁者都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呃……!” 青年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他满头大汗,似乎真的梦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 希尔维雅心头一跳,她连忙蹲下身子,拉住青年冰凉的手,试图把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 “没事的,我在这里呢……不会有事的……” 她担心地紧盯着青年扭曲的面容,心里也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希尔维雅心里清楚,不是每一个虚空意识都像陆曦衣那样友善理性,其实大部分虚空来客都是不可理喻的疯狂意识。 如果青年真的被那种虚空意识所占据身体……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她真的必须在信仰和亲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吧。 “……” 突然,希尔维雅惊悚地发现,眼前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睁开了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凋零月轮】诡异的苏醒? “……” 希尔维雅呆呆地看着,青年就在自己面前眼睛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或者思想,它们只是单纯的睁着,然后对着自己。 像是机器,像是黑乎乎的炮眼,像是尸体泛白的角膜。 “……洛伊?” 希尔维雅轻声呼唤着青年的名字,嗓子沙哑得可怕。 她已经预感到了结局。 “……” 被唤作洛伊的青年依旧没有什么回应,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希尔维雅。 下一秒,他的上半身突然抬起,瞬间便从地上坐了起来。 按理说一个人想从平躺的姿势改为坐立,要么需要用手掌支撑地面,要么腹肌发力,脚尖会微微抬起……总之绝对不会是这样: 没有任何预兆,看不到肌肉的发力过程,看不到重心的改变,青年的身体就这样像是变形一般,从地面上直勾勾地坐了起来。 然后,他一点点转过脑袋,双眼重新锁定在希尔维雅的身上。 随着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双眼在自己身上逐渐聚焦,希尔维雅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洛伊的身体观察自己。 是什么东西? 像人,有绝对不是人。 希尔维雅从来没有过如此荒谬的感觉,现在的她只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扭动不安。 当初陆曦衣降临的时候,是否也是这种氛围? 希尔维雅不知道,但是透过青年那双空洞的双眼,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不再像是真正的自己。 什么东西? !?! 突然,像是火药猛地被点燃,剧烈地惊惧感突然从希尔维雅的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瞬间便灼伤了她的每一寸神经。 危险! 极度危险!! 她的身体疯狂地发出逃命信号,怀中的晶石也与她心意相通一般,突然涌出浩瀚能量,层层保护住希尔维雅的身心。 嗡!!! 在圣泉符印的转化下,大量的圣力从晶石之中激射而出,刺眼的圣洁光芒瞬间笼罩住希尔维雅的全身,将她向后抛去。 啪。 海量的圣力却连一秒都没能撑住,瞬间便蒸发殆尽,在如此激烈的对抗之中,她只来得及向后退出一步。 “……!” 发生什么了? 冷汗立刻从希尔维雅的额头冒出,她睁大眼睛,心有余悸地看向“青年”,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举起了一根手指,刚刚只是在对准自己。 逃不掉,绝对逃不掉。 她无比笃定这一点。 咔…咔…… 似乎是因为超负荷的运转,“青年”伸出的那一根手指正在迅速变得焦黑,一条条裂纹很快就布满其上。 咔。 没过几秒,那根手指便齐根断裂,化作了一块焦炭。 只是随手一击,便烧毁了洛伊的一根手指? 希尔维雅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半米开外,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手段所挖去了一条宽大的沟壑。 要不是有晶石保护,她已经彻底蒸发在刚刚的那一指了。 “……你,没事吧?洛伊?!” 在剧烈的恐惧之下,希尔维雅并没有后退逃跑,也没有显得不知所措,她居然上前一步,用双手捧住了青年伸出的四指之手,一脸关切。 “……” “青年”还是注视着她,眼中没有半点人性的光辉。 希尔维雅回以注视,她温柔地望向青年的眼眸深处,试图寻找自己熟悉的那一抹色彩。 片刻之后,青年突然收回了视线,他随意地挣脱开希尔维雅的双手,然后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原地站起,站得笔直。 希尔维雅有些诧异,她也随之站起,紧张地关注着青年的下一步举动。 “……” 自从醒来之后,青年的举动一直让人琢磨不透,现在,他又开始对着远处的山峰发起了呆。 ‘他是被虚空生物附身了吗?可是为什么感觉……’ 嗞… 希尔维雅注意到,青年的皮肤在一点点变红,似乎是在迅速升温。 甚至还有一团水雾从他的身上伴随着冒出。 “喂!快停下!你在干什么?” 她连忙上前,拍打起洛伊的后背。 果然,刚一上手希尔维雅就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如果一般人看到这幅怪异的光景,还有青年那诡异的举动,一定会害怕的不敢接近。 可是希尔维雅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人,哪怕自己会因此丧命。 这不是因为她善良或者有一颗圣母心,而是因为她把这个当做自己生命的意义。也可以反过来说:总是全心全意地执行自己的职责,这样的人才是希尔维雅。 亦如她当初毫不犹豫地去帮助梦中认识的路西法一样。 若是以常人心态来揣测孤月剑圣,只会觉得她不可理喻,脑子有病。 但每个被她帮助过的人都知道,这才是没有第二个希尔维雅的原因。 如果是陆曦衣在这里,他一定会先保存自身,然后再从其它地方寻求解决方案。 希尔维雅不会离开,其实还有自己的私心在作祟。 一看到青年的脸,她就自然地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这是凌驾于感情之上的某种默契,一如当初青年失去所有记忆,却仍然决定把自己手里唯一的底牌交给自己一样。 希尔维雅有理由相信,洛伊的灵魂还存在于那具身体里,一定还会与自己相认。 希尔维雅当然不傻,只是比起陆曦衣,她对情感的了解要更多,也更抱有希望。 “洛伊?洛伊!看着我!” 她走到青年身前,用身体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洛伊,我知道你听得见,你要清醒过来,明白吗?我还在等着你。” “……” 青年的双眼又一次直勾勾地对准了希尔维雅。 “洛伊,不要听你心中那个陌生的声音,听你耳边的,听你自己的。” 希尔维雅注视着青年,试图用目光传递力量。 “洛伊,你是了解我的,如果你失败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 “你也累了,是吧?我们可以回到故乡,沿着那条小路再走无数遍,就像小时候那样……” 希尔维雅的目光柔和下来,她上前一步靠近青年: “回答我一声,好吗?” “……我……” 突然,青年的口中发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别扭的音节。 希尔维雅睁大眼睛,她侧过耳朵,试图听得更仔细一点: “你说什么?洛伊?” 沙哑而又滑腻的声音一点点从青年的口中流出: “回答…我一声…好吗… 你说…什么……洛伊。” 【凋零月轮】恶魔学舌? “……?” 希尔维雅看着重复自己话语的青年,脸色怪异。 “……” “青年也看着希尔维雅,眼神怪异,不像是人类所能做出。 “你……在学我说话么?” 半晌,她主动开口。 『你……在学我说话么。』 青年毫无感情波动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的痛苦嚎叫。 “别闹!” 希尔维雅以为是洛伊回来了。 『别闹。』 青年仍然在冰冷地重复,但声音已经与常人无疑。 “……”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莫名。 希尔维雅眼神变得愈发严肃,她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青年,知道事情已经开始不对劲起来。 同时,她也感觉自己的背后逐渐升起一丝寒意。 刚刚青年的声音还既古怪又难听,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磕磕巴巴。 可是这才几秒钟时间,他就已经能够流利地复述自己所说过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 希尔维雅心中闪过一些可怕的想法,因为脑中曾居住过陆曦衣这样的现代人,所以她的思维比起同时代的人往往更加灵活多变,也更加具有想象力。 ‘洛伊体内的那个东西,不会是在趁机学习我们的语言吧……?’ 结合着莫名其妙的猜想,她只感觉情况越来越紧迫,悬在自己头顶的那把利剑已经逐渐显露出森然寒气。 “我……我是希尔维雅。” 希尔维雅指了指自己,她看着青年,表情依旧镇定。 『我是希尔维雅。』 “青年”也看着她。 “不,你是洛伊,是我的亲侄子。” 『不,你是洛伊,是我的亲侄子。』 此时的青年,仿佛化身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只会毫不犹豫地重复希尔维雅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下,希尔维雅彻底拿不准,正在和自己对话的,究竟是洛伊,还是某种其它“东西”。 她紧盯着青年的脸,只见对方目光空洞无比,脸色也苍白得可怕,阳光下,他脸上的阴影显得活灵活现,如同在自主蠕动。 这可能已经不是洛伊,而是其它的什么,某种来自虚空深处的诡异灵体。 ‘怎么办?要动手么?’ 希尔维雅不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而犹豫,她只是无法确定,那个自己想要帮助的人到底还在不在。 『怎么办?要动手么?』 “青年”的眼神突然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他对着希尔维雅惟妙惟肖地模仿着。 ???? 希尔维雅脸颊一僵,冷汗瞬间从她的背后冒出。 “青年”这句话的语调,是疑问句! 对方模仿的是如此真实,以至于,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被提问了。 更可怕的是,希尔维雅很确定,自己刚刚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对方是依据什么重复的? 它能看穿心里的想法? ??! 不能再等了。 她握紧手中的晶石,神色一厉。 呼! 旋风足下涌,剑光明里藏。 几乎是瞬间,希尔维雅已经完成了拔剑,突进,加出剑三步一体,剑刃转眼间便破开青年的脖颈皮肤,即将切碎他的动脉肌肉骨头。 『不能再等了。』 青年嘴上重复着希尔维雅激烈的想法,可他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见到这一幕的希尔维雅也不得不停下攻击,血液从青年的脖子上流下,可对方丝毫没有想要躲闪的意识。 怎么回事? 这家伙…… 好像个木头人,真的是虚空意识吗? ‘难道是洛伊再次失忆了?’ 结合起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任何虚空气息,希尔维雅发现这背后的原因越来越扑朔迷离。 可这又怎么解释对方的“读心术”? 就在希尔维雅还在沉思的时候,青年突然又有了新的举动。 呼! 只见他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向着自己抓来。 这一抓又快又突然,再加上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是瞬间便已经来到她身前。 希尔维雅身经百战,自然对这种偷袭已经司空见惯,只是大部分人想要瞬间靠近偷袭,都离不开向地面借力。 就算凭空生力,也一定需要腰腹扭动,肌肉紧绷。 可是“青年”的每一个动作虽然大体和常人一样,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别扭无比,既没有脚底发力,也没有肌肉紧绷,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突然就能凭空发起攻击。 希尔维雅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几乎来不及做出闪避。 尽管如此,她时刻紧绷的精神和丰富的作战经验依然让她做出了反应。 这就是本能,是无招胜有招境界的简化版本。 嘭!! 希尔维雅上半身猛地向后仰去,同时腰腹收缩,带动修长的大腿旋转起来,对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就是一记重踹。 恰到好处的力量成功将“青年”踢开,并带动着她的身体向后飞去。 在将要倒地的前一刻,她手中的长剑裹挟着长风向下一荡,在避开了最容易损伤的剑锋同时,还借助反作用力立刻直起身子,稳稳地站回了地面。 噗! 反观“青年”,他好像一个姗姗学步的婴儿,失去了平衡之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直接摇摇晃晃地仰倒在地,甚至还在僵硬地扭动着关节。 “……” 希尔维雅皱起眉头,没想到“青年”会突然对自己出手,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等等…… 她突然发现,“青年”从刚才开始,就已经不再重复自己的心声了! 她神色变了变,立刻上前几步,手中的剑迅速架在对方的喉咙前。 “喂,你听得懂我说话吧?” “……” 面对冰冷的剑刃,青年的脑袋像是失去了支撑力一样歪向一旁,只不过他那双眼睛依旧紧盯着希尔维雅。 希尔维雅被看得头皮发麻。 “告诉我,怎么才能把洛伊放回来?” “青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说话,我就要动手了。” 希尔维雅眯起眼睛,刚准备有所举动。 突然间她意识到,对方看的也许并不是自己。 ‘是身后?’ ‘我的身后,有什么?’ 在“青年”的双眼倒影中,希尔维雅看到自己身后居然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样貌诡异的人影! 【凋零月轮】降临之人? ‘什么?’ ‘是谁?!’ 呼!! 狂暴的风声从身后传来,希尔维雅瞳孔剧缩,身子优雅地一扭,闪向一侧。 可不等她站稳,敌人便又一次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毫不花哨地上来就是一拳。 轰!! 这一击竟是直接超越了音速,突破了层层音障,瞬间轰击在了希尔维雅本能架起的剑身之上。 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双臂突然传来剧痛,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力量便已经将她跑到数十米以外。 噗! 鲜血不要钱似的喷洒出来,希尔维雅刚刚稳定住的伤势再次爆发,她双眼一翻,险些在半空中晕倒。 重重地摔在碎石堆里,身上各处都在传来刺痛,希尔维雅知道自己已经暂时失去了作战能力。 ‘又是这样,刚刚也绕过了我的警戒突然出现……’ 越是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之下,她的大脑运转得越是快速,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只一拳,居然就把自己打得再起不能。 之前面对巨怪时,对方的触须也有超过音速的攻击,但几乎没有一个是结结实实打在自己身上的。 可刚刚她所面临的打击不仅毫无预兆,而且还是在那么近的距离出现,能够挡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超音速,物体一旦到达了这种速度,光是其产生的音爆就足以隔空破坏附近超大范围的一切易碎品。 希尔维雅的身体经过圣力的千锤百炼,基本可以无视音爆,但根本不可能硬抗这样的攻击。 此时她的口鼻都在不断溢出鲜血,只能依靠晶石里不断流出的圣力来稳定伤势。 她抬起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够拥有如此可怕的实力。 只见远处的废墟堆里,在“青年”的面前,一个浑身冒着圣白色火焰的怪人正在一点点将“青年”扶起。 那是什么? 圣火? 居然有人能够顶着圣火行动?! 希尔维雅睁大眼睛,今天她见到的超出常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圣火的净化能力有多强,她是知道的,这个家伙怎么可能…… 难道? 希尔维雅突然想起一个人:仲裁者。 难道是仲裁者? 刚刚的圣火没把他彻底烧死? 生命真的能够承受圣火的洗礼? “……” 她抹了把堵住鼻子的血水,伸手捏了捏剑柄,没敢轻举妄动。 伤势太重,还是先别想着战斗。 不过仲裁者怎么又回来了? 看起来是冲着洛伊去的? 希尔维雅竖起耳朵,仔细感知远处发生的一切。 “降临者大人,恕我来迟,您没事吧?” 冒着火焰的仲裁者搀扶起“青年”,毕恭毕敬地开口。 “……” “青年”没有理他,也没有在意自己脖颈上的伤口,他只是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天空。 仲裁者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到蓝天正中央只有一颗耀眼夺目的太阳。 “?” 虽然有些不解,但他还是忍住提问,再度看向“青年”。 这一回,“青年”又低下了头,目光跨过重重废墟,与远处正偷偷观望的希尔维雅对上目光。 ! 希尔维雅连忙缩回脑袋,生怕引起二人的注意。 她没想到,“青年”居然能够轻易感知到怎么远的距离,而且他的动作变得这么自然,比刚才要灵活得多。 “……啧,居然还活着么。” 仲裁者也注意到了希尔维雅,他紧了紧拳头,露出一丝嗜血的微笑。 “降临者大人,怎么样,我去杀掉她?” 被称作“降临者”的青年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想要移动。 啪。 仲裁者连忙伸手扶住险些摔倒的“降临者”,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这就是降临者么? 怎么感觉还没有之前希尔维雅体内的那个虚空意识要强?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对“青年”的身份却没有任何怀疑。 仔细想想,对方身为【螺旋尖塔】的真正成员,不熟悉人类这种低级生命的躯体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人,您刚刚降临,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没有完全适应,人类的躯体也配不上您的身份,就让我先为您代劳吧。” “降临者”僵硬地稳住身子,他也不移动了,而是转过头来看向这个浑身冒着火焰的人形。 “……大人,我就是当时的那个卡鲁那族,这是我根据您给的的方法而创造出的新身体。” 见到对方终于看向自己,仲裁者再也压抑不住狂喜的心情,他激动地展示着自己的进化成果。 希尔维雅那个蠢女人根本不明白【螺旋尖塔】的高明之处,不只是她,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的成就,自己的追求。 可是眼前的“降临者”不同,他是来自那个组织的正式成员,他一定明白,他一定懂得自己为了做到这样都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一定理解我! 仲裁者美滋滋地想着,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热泪盈眶的冲动。 千年以来,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坚守着梦想,就是为了这一刻。 是降临者大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拯救了他,交给他【螺旋尖塔】的进化公式,还给了自己联系它的方式。 如今,终于到了自己回报的时候,甚至还有加入【螺旋尖塔】的契机! 噗嗤! 仲裁者瞳孔迅速放大,奇怪的酥麻感正从腹部频频传来。 他低下脑袋,看到一只白净的手臂直挺挺地穿透了一层层的法力护盾,穿透了圣火,穿透了自己比金石还要坚硬的身体。 “你……” 他想要询问,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应有的结局。 出手的正是“降临者大人”,可他甚至没有再去看仲裁者第二眼。 嗞…… 仲裁者的身体发出难听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血肉在逐渐融化。 他的力量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疯狂的向着伤口流失。 原本足以排山倒海的钢铁之躯,如今就像是一团陷入烈火的雪球。 “我……不……” 仲裁者努力张开口,却只能发出嘶嘶的气流声。 被称为降临者的“青年”,仍然和之前一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随手处理掉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虫子。他甩了甩手,继续动作僵硬的向着希尔维雅的方向走去。 噗通。 仲裁者的身体在原地跌落,他身上的火焰瞬间全部熄灭,露出里面还在缓缓愈合的苍白人形躯体。 只是此时他的双眼中,已经不见往常的灵动,只剩下了呆滞。 和无尽的空洞。 “……” 希尔维雅在远处目睹了一切,在看到“洛伊”开始向着自己走来时,一股彻骨的寒意顿时笼罩了她的全身。 那具身体里,无疑隐藏着一个恶魔,一个…… 看起来人畜无害,却对一切生命都充满杀意的未知存在。 它真的是仲裁者所期望的那个“降临者”么? 【凋零月轮】驱逐? 看到“青年”向自己走来,希尔维雅意识到自己必须开始采取行动,于是她努力撑起身体,向着远处跌跌撞撞地跑去。 一方是身受重伤,只能依靠海量圣力缓慢恢复的希尔维雅,另一方是占据了青年身体,行为僵硬反常的莫名存在。 两人一前一后,开始了一场缓慢而滑稽的追逐战。 追逐者的心思令人捉摸不透,它所做的任何举动都不在常人的认知范围以内。 而逃亡者的想法则从始至终没有发生过动摇。 究竟要不要逃? 在高塔里希尔维雅曾无处可逃,因为法阵的原因只能背水一战。而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她的选择其实有很多。 高塔的法阵已被摧毁,仲裁者的阴谋也全都化为泡影,她的主要目的已经完成,就理论上而言,没必要再…… “……” 希尔维雅咬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稍微拉开距离的“青年”,最终止下脚步。 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洛伊…… 她要是也走了,洛伊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独自面对那种诡异的东西…… 她怎么可能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还有希望的人。 这就是她生命的意义。 况且如果就这么把那个家伙扔在这里不管,圣主才知道它以后会惹出什么麻烦。 要知道它刚刚可是轻而易举就把进化到那么可怕的仲裁者给秒杀了,要是让它肆意行动的话…… 希尔维雅转过身面向“青年”的方向,举起手中长剑。 就算洛伊失败,为了防止意外也至少要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 否则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大概就完蛋了吧。 呼…… 天空卷来一阵凉飕飕的旋风,让刚刚做好心理准备的希尔维雅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不远处的“青年”还在一步步地接近自己,他的姿势虽然诡异僵硬,但是步伐却越来越快,希尔维雅知道自己最后是跑不了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跑。 计算着二人之间不断缩短的距离,希尔维雅眯起眼睛,将手缓缓伸进长袍。 在和陆曦衣并肩作战的过程中,她并非一无所获,也明白随着战局变化而进行随机应变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陆曦衣在每次战斗中那清晰的思路、灵活的头脑还有临危不惧的意志,让即使是处于上帝视角的希尔维雅都不禁频频感到惊叹。 将战斗过程中一切线索全部记入脑中,战线拉的越长,敌人所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自己能够利用的也就越充分。 从恢复记忆开始到现在,她也不自觉地使用起了陆曦衣习惯的套路。 希尔维雅抽出手臂,对着终于靠近过来的“青年”张开了手掌。 掌心正中,是几块不规则的半透明奇异水晶。 正是仲裁者之前频频使用,用来对付陆曦衣的那些透明水晶! “退散吧,邪魔。” 随着圣力不断被注入,那些细小的水晶块很快就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这光辉的照耀下,意识与现实的联系被无限放大,一切虚空生命都将无所遁形。 仲裁者就是利用这种水晶才能屡次把陆曦衣从希尔维雅体内赶走,如今却反过来被她运用。 果然,“青年”立刻停止了行动,他眼中那令人心悸的色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成功了? 希尔维雅屏住呼***神紧绷。 轰隆隆——!!!! 在那个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一股极为惊悚的气息猛地从青年体内爆发出来,瞬间便覆盖了方圆所有目光科技的范围。 原本万里无云的蓝天顿时被厚重的乌云塞满,沉闷的雷声在其中隆隆作响。 啪! 希尔维雅面色苍白,一脸虚弱的倒在地上,被这强大的气势冲击得心神不宁。 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做世界上最为亵渎的事情,就像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大罪孽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尽的后怕涌上希尔维雅的心头,不过她知道,自己赢了。 噗通。 失去支撑力的青年重新倒回地上,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呼…呼……” 希尔维雅喘着粗气,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青年体内的那个存在,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 她缩回手,看到掌心里的水晶已经彻底暗淡下来,碎裂成了一堆粉末。 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又休息了一会儿,希尔维雅才后知后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从仲裁者对这位虚空“降临者”的态度来看,他本人应该也是没有把握的,仲裁者根本就不了解“降临者”到底是什么样子,又会做什么。 不过以他计划之缜密,仲裁者绝对会安排一些后手,以防“降临者”超出自己的掌控。 结合自己之前的经历,希尔维雅知道仲裁者最大的倚仗便是他的法阵,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那些可以影响虚空意识的神秘水晶,和那块能量充盈的晶石了。 之前巨怪明明被陆曦衣压着打,却始终没有使用透明水晶,直到法阵的能量源:那块晶石被突然取走,而它又被强行移出高塔法阵,这两个事件叠加在一起才逼迫巨怪终于选择提前使用水晶,以此来驱逐陆曦衣。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透明水晶正是仲裁者留下来对付“降临者”的最终后手? 希尔维雅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任由仲裁者将自己打飞,实际上是在调整方位,以便自己能够找到当初巨怪落下的水晶碎片。 她记得当初巨怪使用那块最大的晶体之后,晶体碎裂成了无数块小水晶,其中有不少就散落在这周围。 刚刚又趁着被“青年”追逐的过程多找了几块以防万一。 结果果然成功了! “陆曦衣…你又帮了我一次。” 希尔维雅笑了笑,借着源源不断的圣力勉强站起,快速走向卧倒在地的青年。 “洛伊,洛伊!你还好吗?” “……” 青年躺在地上,呼吸微弱。 希尔维雅连忙伸出手,将圣力结成符印打入青年体内,助他平复气血。 过了几秒,青年的状态明显有所好转。 希尔维雅见状也稍微放下了一直高悬着的心。 “放心,我不会丢下任何人,你是了解我的。” 她看着青年的侧脸,露出温和笑颜。 “咳……咳咳!” 在圣印的灌输下,青年突然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颤抖着身子缓缓睁开眼睛。 “怎么样,洛伊?还记得我吗?” 希尔维雅紧张地问道。 青年目光平静,眼神深处却是一阵阵复杂的躁动。 “怎么样,洛伊?还记得我吗?” 他重复道。 希尔维雅笑容猛地僵住。 【凋零月轮】重逢? “怎么样,洛伊?还记得我吗?” 青年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希尔维雅的话,这背后的原因让人心寒。 “你……!” 希尔维雅目光一冷,她闪电般举剑,眼看就要刺入青年的胸膛。 “啊啊啊停停停!我错了我错了,开个玩笑!” 青年的冰冷表情瞬间融化,他慌忙后仰,手忙脚乱地挥着手。 “……?” 希尔维雅眼角跳了跳,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我是洛伊,我是洛伊啊姑姑,我回来啦!” 青年趁希尔维雅还没有其他举动,连忙抢先一步扑过去,一把抱住她。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青年洛伊一边哭一边嚎叫着,眼泪鼻涕顿时涂满了脸颊。 “……你先放开我。” 希尔维雅强忍着笑意推开青年,一脸怒火。 “下回不允许这么吓姑姑了,知道吗?我心脏受不了。” 她无奈地轻声告诫着,表情却稍微有点喜上眉梢。 “哎呀,这是什么口吻?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还这么年轻,哪来什么心脏不好……” 青年摆摆手,一脸欠揍的样子。 “你以前可没这么会耍宝。” 希尔维雅咬咬牙,感觉自己的拳头似乎又来了力气。 “以前我都是尊重姑姑,生怕惹你不高兴……” 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啦,这回可是大难不死,你也开心点嘛,别这么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他笑嘻嘻地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戳在希尔维雅白皙柔软的脸蛋上,压下去两个向上的凹陷。 “来,笑一个!你看,这不是很美吗?” “……” 希尔维雅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平常可没人敢对自己这么无理! 要不是因为对方已经是自己最后的亲属,她一定…… “噗……哈哈……” 终于,她还是跟着笑了起来。 不是她想笑,只是没办法,脸皮好痒忍不住了! 那个叫陆曦衣的家伙,也喜欢这么找借口骗自己来掩饰心软,不过这样的感觉也还不错。 “哈哈,你看你也笑了,没生我的气吧?” “当然生气了!你等着,洛伊,你刚刚居然还敢吓我,真是胆子肥了!” …… 一时间,荒原上那诡异凝重的气氛,也被这美好的重逢冲淡了几分。 希尔维雅没告诉青年的是,她的心脏经过这一战,其实已经大大不如从前,刚刚那一下子真的让她好难受。 而洛伊,似乎也有秘密特地没说出口。 …… 两人在原地嬉笑了一会儿,在劫后余生的气氛中,开始回忆起以前的往事。 “你知道吗,姑姑,其实我心里一直特别感谢你。” “怎么?” “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 “……” 希尔维雅皱了皱眉:“那些都是你用努力换取的,是你应得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你别谦虚。” 洛伊笑了笑,仰起头陷入回忆:“小时候我们训练结束一起走夜路,田间的小路又黑又长,随时都可能蹦出黑暗生物。” “那时候我们身上有圣殿的祝福,不会有事的。” “不,姑姑,那个时候的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吧?其实从你主动站出来,愿意和我一起、愿意保护我开始,我们的人生就已经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 希尔维雅没有说话。 “从那之后,你的天赋不断被发掘出来,变得比我优秀太多。再后来你进了圣殿,我也承蒙了你很多很多照顾。” “我……其实我也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 希尔维雅试图插话。 “哈哈,姑姑,你别这么说,我一开始还真觉得你实在太善良,总是一味地为他人着想,这样下去只会耽误你自己的大好前程。” “……” “可我又何尝不是被你帮助的诸多“他人”中的一员呢?我定是没有资格向你提出这件事的。而且后来我也知道,你的善良不是建立在无知无能上的,相反,其实你也经历过惨淡、见识过丑恶,只不过你是那种少数能在黑暗中发光的人。” “我……也没你说的那么……” 希尔维雅挽了挽鬓角,一向对外豪爽的她,居然有点害羞。 “你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二人年纪本就相差不大,再加上从小一切玩耍练剑,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亲姐弟一般。 “可我说的是实话,姑姑,是你让我确定,哪怕再黑的夜晚,也会有星星和月亮坚毅的发着光。” 洛伊缓缓收起笑容:“其实很多次,当我陷入自我怀疑,感到迷茫的时候,我会突然想到你。当我不自觉开始模仿你的行事风格时,总是格外的自信与坚定,总能化险为夷。” “真的……?” 希尔维雅听到这些话,也为青年感到由衷的开心。 “嗯,姑姑,所以我愈发的相信,你身上的某种特质,甚至比你的剑术还要具有力量。你的剑术天赋,只是加快了这种力量的延伸与传播。” 洛伊低下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希尔维雅: “姑姑,从古至今都不缺少力量强大之人,他们总是层出不穷,各领一代风骚。可你与他们大多数都不一样,你注定是要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 “……” 希尔维雅眨眨眼,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深远的问题。 看着她精彩的表情,青年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姑姑,答应我,你一定要将自己的理想贯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 “……嗯,当然,这正是我活着的意义。” 希尔维雅点头,神色肃穆。 听到回答,洛伊重新露出笑容:“你会比所有人都更加伟大。” “……怎么突然说这个……” 希尔维雅有些奇怪,在她的印象中,青年几乎不会有如此严肃的一面。 向来敏锐的她有些担心。 “嗯,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关于那个妄想在我体内降临的家伙” 洛伊点点头,笑容中带有苦涩。 “刚刚我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其实在祂附身我的时候,我与祂的意识交融在了一起。” “什么?!” “我看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东西。” 【凋零月轮】祂? “你……还好吗?” 听到青年说自己的意识曾与那么不可名状的家伙合为一体,希尔维雅顿时感到担心。 “你觉得呢?和我接触的是你,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么?” 洛伊摊开双手,看着希尔维雅。 “……” 希尔维雅毫不闪躲地与之对视,她点点头道:“你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更加自信了。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神从未如此清澈,我在里面看不到迷茫。” 洛伊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果然逃不过姑姑的眼睛啊,是,我确实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聊聊我体内的那个家伙吧。” 注意到洛伊语气中的严肃,希尔维雅只好暂时忍住心中疑问:“嗯,你说。” 青年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张口说道: “虽然我看到了部分祂的记忆,但那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我仍然不知道祂的姓名,甚至无法理解祂的存在方式。在祂那漫长到夸张的记忆中,有时是在一望无际的漆黑星空中漂浮度过,有时在充斥着巨大闪光和噪音的可怕‘风暴’中穿梭,还有的时候会与大地海洋重叠在一起,那种感觉我实在是无法描述……” 正说着,洛伊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不适的内容,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祂所经历的每一段时光都能以成百甚至上千的年份作为跨度,那些都是我根本不能承受的寂静与孤寂。” 青年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似乎每多回忆一瞬,他就要承受更多难以想象的痛苦。 “更令我抓狂的,是祂的态度。在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可怕环境中,祂没有寂寞,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忧虑……祂根本就不具备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与思想!每当我与祂的意识相共鸣,我就会被祂那不可名状的思绪所感染,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活跃……我无法描述那种诡异感,那绝对是深深刻在我们血脉里的原始恐惧……” 洛伊捂住嘴巴,面容扭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吐出什么恶心的活物。 “祂的每一次思索,都让我感到抓狂!我甚至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人类的存在的必要,怀疑宇宙万物运转的必要性……在祂那宏大的意识里,我就像是一只蚂蚁,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接近粉身碎骨!” 希尔维雅上前按住青年剧烈颤抖的肩膀,轻声道: “冷静,洛伊,我在这里呢。” “呼……我又开始了么……” 青年揉了揉太阳穴,捏住自己发颤的手腕艰难开口。 “姑姑,就是这样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让我在无边的黑暗中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我要感谢你,没在那个时候抛弃我……” “你没事吧?你的声音都在颤抖……” 希尔维雅皱起眉头,关心地抚摸着洛伊的后背。 “没事……只不过是恐惧和无助罢了,还好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洛伊摆摆手,虚弱地笑了笑: “我还没有说完,在祂那漫长的生命……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某种生命。至少我在祂的记忆里看到了其他智慧种族的踪影。” “智慧种族?” “嗯,这其中还包括人类。呵,人类,多么渺小的东西,却能够无处不在,总能超出期待。” 希尔维雅担心地看着青年,忍不住道:“洛伊,任何生命在自然面前都是渺小的,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伟大之处。” “是……是我疏忽了,唔,看来还是被那家伙的记忆影响到了,多谢你,姑姑。” 青年摇了摇脑袋,眼神中恢复了些许清明。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妄自菲薄的人。” 希尔维雅露出微笑,她揉了揉青年的碎发。 “哈哈,姑姑,如果是你,一定不会被那家伙的思想所干扰,这大概就是我尊敬你的原因吧。” 青年勉强笑出几声,可身体的不适很快让他面容紧皱。 “时间不多了,姑姑,我长话短说,这家伙在很多种族中都是被尊称为神灵的存在,没有幻想或者夸大,祂也许就是名副其实的神灵。” “……神灵?” 希尔维雅惊讶道,没想到那么恐怖诡异的存在,居然是神灵,是被人们崇拜瞻仰的神灵? 圣殿不拜神灵,而是信奉圣光,圣光源于自身,圣主只是冥冥之中那个最为完美的自己而已,所以她也只是对此感到惊奇,并没有觉得亵渎。 不过,时间不多是指……? “呼,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若是正面交手,我们肯定不是祂的对手,甚至对方随意呼出的一口气,就足以将我们挫骨扬灰。所以……” “等等,洛伊,我不明白……” 希尔维雅出声打断青年: “我们不是已经……把那位什么神灵驱逐出去了吗?还记得么,我用到了仲裁者准备的水晶,那些晶体现在都化作粉末了,而且那个什么神也已经不在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洛伊苦笑着摇了摇头。 “仲裁者的水晶只能切断祂与我们世界的联系,却切不断祂与我的联系。以我为坐标,祂还能重新锁定这里,祂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怎么会……” 希尔维雅捂住嘴巴。 “还不仅如此,姑姑,你知道祂是如何再一次与仲裁者取得联系的吗?这还与你有关。” “我?” “不错,准确的说,是与你体内的那个虚空意识有关,祂就是依靠你体内的虚空意识才锁定的这里。甚至我怀疑祂们之间早就彼此认识。” “你是说陆曦衣?这怎么可能?” 洛伊面容颓废:“这件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祂曾被一个强大的文明囚禁起来当做太阳能源,也许算不上囚禁,毕竟祂的想法我不能理解。总之自那千年之后,祂便计划着要离开那个牢笼,进入我们世界。” 说到这里,青年看向希尔维雅:“于是祂策划了一个‘局’,一个跨越了千年的局。你与那个虚空意识的相识,既是偶然又是必然。仲裁者那点技俩,又怎能干扰到祂的意志?” “这和陆曦衣无关,要不是他,我们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希尔维雅抿了抿嘴唇,脸色难看。 “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走到了绝境。以祂的层次,根本不会在意我们这点小心思,甚至不会在乎任何一个人类……” 洛伊叹一口气:“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过是祂的一枚棋子……无论如何拼杀,都是在棋盘之中,毫无意义……” “那我们该怎么办?束手就擒可不是我的风格。” 和青年不同,希尔维雅的脸上看不出绝望。 洛伊咬牙,沉吟道: “确实还有办法,只要我们做出一些棋盘规则之外的举动……” 【凋零月轮】规则之外? “规则之外?什么意思?” “嘿嘿,那就要先等祂回到棋桌前了。” 洛伊的脸上的笑容流露出一丝丝疯狂,这让希尔维雅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青年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他仍自顾自的说着:“祂的目的我已经大致了解,不仅仅是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我们世界,祂还要降临自己的本体!” 本体? 希尔维雅哑然,那位存在仅仅只是投射了一会儿意识,就已经让她感受到了那么强烈的压迫感,若是真的让祂把本体降临过来…… 神灵的本体,会是什么样子呢? 背生双翼,项顶光环? 身高万丈,顶天立地? 九首三臂,孔武有力? 不对,既然仲裁者曾按照那个什么螺旋尖塔理论进化,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怪物,那么这个所谓的神灵,会不会…… 是一坨山一样的臃肿肉瘤? 身上无数伸伸缩缩的细长触须? 然后再加上几百双密密麻麻的眼珠…… 希尔维雅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身体和意识不同,想要在两个世界之间搬运物质实体,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洛伊笃定道。 “我猜测姑姑你手中的那块晶石,不仅是为阵法提供能量,更是为了弥补祂本体降临所需要的巨大损失。 在那种层面上,明明不必在乎任何低级生命,可祂刚才却主动向你靠近,可能就是为了你手中的晶石。” “原来如此。” 希尔维雅点点头,看着洛伊如此侃侃而谈,她突然感觉青年成长了很多,也懂得了好多自己平常接触不到的知识。 “所以我们也可以在这方面给祂使绊子,只要你不交出晶石,祂就算强行降临,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洛伊越说越肯定。 “而祂如果想要抢夺晶石,一定还要借由我的身体出手,只要趁祂再度与我相连的时候,强行切断我们直接的联系,祂就会被放逐到无尽的信息海之中,化作虚无的一部分!” “嗯,我相信你,可是我们该怎么切断你们之间的联系?仲裁者留下的水晶已经不能用了。” 希尔维雅好奇地问道。 “就算有也没用,我说过了,那水晶只能切断祂和世界的联系。” 青年神秘一笑:“至于怎么切断,嘿嘿,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 希尔维雅握紧剑柄:“所以我们现在就等祂连接上你?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她感受了一下手中的晶石,里面依旧充盈着浩瀚的能量,随时都有可能喷薄出来。 “我可以用这个帮到你么?如果祂一直不来,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主导权在洛伊手里,希尔维雅重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等了几秒,洛伊那里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洛伊……?” 她扭过头,看到脸色苍白、面容痛苦扭曲的青年正在弯腰颤抖。 “!?” 来了,来了? 这么快?! 希尔维雅连忙抬起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青年受苦。 洛伊说他自有办法,不过到底该怎么做,又有什么效果,这些她都不得而知。 万一他失败了,到时又该怎么办? 希尔维雅什么都不知道,她明白自己只有等待。 “咳……咳咳……” 洛伊缓缓跪倒在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的,不是正常的咳嗽声,更像是干燥的热风吹过石窟时发出的尖啸。 希尔维雅蹲下身子,将手掌贴在洛伊背后,默默为他加油。 “咳…咔……” 洛伊的脸逐渐涨红,看起来极为痛苦,希尔维雅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正在迅速升高。 “果然…来了……姑姑!咔哈……” 青年艰难地发出声音。 “是,是,我在这里呢!” 希尔维雅俯下身,把耳朵凑过去。 滚烫的热风从洛伊口中吹拂而出,拍在她的侧脸上,痒痒的。 洛伊看着近在眼前的希尔维雅,神色变了又变,双眼中有不舍,有果决,还有一些更加深沉的东西。 但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所以洛伊只是满怀着这份感情张口道: “别忘了…永远不要…迷失自我,姑姑……我爱你……” 啪! 说完这句话,毫无征兆的,他突然抬手,猛地一掌印在自己脑门上。 “……!?” 希尔维雅睁大眼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噗。 浓稠的血浆从洛伊的七窍里不断涌出,很快,他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猩红刺眼的液体淌满了他的脸颊。 先前孤月曾问过他,问他生命之中的追求是什么,他选择了避而不答。 如今再度回想起来,青年发现自己其实早已找到了答案。 他只是想和自己的家人老师们团聚一堂,和和睦睦、平平稳稳地度过这一生罢了。 他真的好想再看到那天黄昏,自己和孤月在野外草地的小土坡上练剑的场景。 真的好想再好好品味一番,那天把云彩都烧红了的斜阳,洒在身上会是怎样的一种温暖。 可血一样恐怖的惨相已经涂满了外面的大地,如今这些都变成了奢求。 “……” ‘姑姑,人各有志,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向往……我不允许悲剧再次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洛伊!?不……” 希尔维雅有些惊恐地喊着,她扶起青年快要倒下的身体,呼唤着他的名字。可奇怪的是,她对这种结局并不惊讶,有的只是浓浓的悲伤。 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洛伊,他那干涸的双眼直到最后还在紧盯着希尔维雅。 “……” 希尔维雅呆呆地看着洛伊的尸体,她张了张嘴想要叫喊,想要痛哭,心里仿佛有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可是陆曦衣留在她心中的沉重理性却阻止了她的失态。 她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 这不是意外。 洛伊早有准备,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趁那家伙连接过来的同时切断两者之间的联系,如何切断? 难道就是死亡? 是啊,洛伊是这个世界里祂唯一的坐标,只要他死了,就断绝了一切灾难…… 可是……为什么提前不告诉她?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直到最后一刻……这么简单的,突然就死了? 希尔维雅的眼圈迅速发热,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的眼眶中溢出。 ‘这就是你所谓的“自有办法”……?’ “我……” 希尔维雅想起她曾经在决定独自面对巨怪时,为了防止洛伊阻止自己,将他全身穴道封住的举动。 现在这般情景,和当初何其相似? “真是……呵呵……” 她吸了吸鼻子,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露出笑容。 “这样啊……” 她明白了,这就是洛伊的追求,这就是他的向往,和自己一样,又不有所不同。 “赞美……圣光,祝贺你…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希尔维雅更咽着,将洛伊的尸体捧在怀里,这时她才发现,青年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冰冷僵硬,之前还喷薄欲出的恐怖热浪早以随着他的死亡而销声匿迹,如云烟般消散。 她知道青年赌对了。 希尔维雅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为你感到骄傲。” 【凋零月轮】白色人影? 悲切的风呼啸着盘旋于阴沉的高天之上,衣衫单薄的希尔维雅跪于地面,怀中是安静的青年。 厚重的乌云缓缓散去,温暖的阳光利剑般刺破黑暗,洒在她们身上,驱散寒冷。 洛伊七窍溢血、面目狰狞,死相凄惨地躺在希尔维雅怀中,失去焦距的双眼紧紧盯着她悲伤的面容。 “……” 希尔维雅眼眉低垂,她伸手轻柔地合上洛伊的双眼,并依次在洛伊的额头与心脏前点了点,向着天空抛去。 然后她双手相握合实,低吟着神圣的悼言,为洛伊降下最后的祝福与送别。 呼…… 微风牵扯起她的衣摆,暗绿色的碎草随风浮动摇晃。 希尔维雅轻轻放下洛伊失去温度的尸体,她站起身,开始思考要把青年安葬于何处。 ‘洛伊…他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我而死的,就让他睡在我们的故乡,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吧。’ 仅是稍微回想起一点过去的往事,她的眼眶便开始发热,但希尔维雅不是爱流泪的女子,她强行抑制住自己接近发狂的心情,背起剑,准备开始动手。 对洛伊而言,他是死得其所,这就足够了。 希尔维雅经历过太多离别,她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但是当她亲眼所见自己最后的亲人,甚至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名熟人死去时,还是猛地被一股令人窒息的孤寂感所笼罩。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洛伊的尸体。 “嗯?” 刚准备起身的希尔维雅,突然感到了些许异常。 刚刚洛伊的身体,有这么温热吗? 她低下头,正看到刚刚合目的洛伊,此时突然睁大了双眼,满眼的痛苦与恐惧。 !!? 噗! 血液猛地从青年口中喷出,瞬间溅了希尔维雅一脸。 她心头一跳,但仍没有松开手,只是坚持将洛伊的身体平放到地上,然后才拔剑后撤。 咔咔……嗬…… 膨胀的滚烫气流不断从洛伊的口鼻之中夹着鲜血涌出,他双目圆瞪,头部因为内腔急剧增高的压强而显得肿胀扭曲,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凸出来。 “洛伊……!” 希尔维雅目眦欲裂,但没有贸然行动,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一件事:绝对不能把晶石交给“降临者”! 等等…… 洛伊明明都已经自杀了,降临者为什么还能找过来? 难道…… 难道祂直接把自己的本体传送过来了? 洛伊说过,他只是降临者的意识载体,而对方意识的目的是为了夺取晶石,让自己的本体降临。 如今“祂”若是真的本体直接降临,那么应该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有多大? 是否能给自己带来胜利的转机? 凡人战胜神灵…… 这有可能吗? 冷汗从希尔维雅的额头泌出,却又瞬间便被眼前的热风蒸发,此时的洛伊如同一颗人形的火炉,可怕的能量在他的体内频频爆发。 熊! 突然,洛伊的头上升腾起了明亮的火焰。 炽烈的光焰迅速蔓延至洛伊的全身,它们疯狂摇摆着,将大量的光与热辐射到数百米开外。 “……” 希尔维雅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她的脆弱从来只对自己显露。 洛伊身上的火焰越来越明亮,恐怖的热能焦化了周围所有的草木。 希尔维雅也有几根头发已经因为高温出现了严重的弯曲,但在圣力的庇护下还不至于受伤。 反观洛伊的身体,已经因为这超越人体极限的热量而自动蜷缩起来,表面早已不成人形,碳黑一片。 “洛伊……” 希尔维雅咬紧牙关,她刚刚想好该如何安置洛伊的遗体,以及一处理想的安葬地点,那一定也是洛伊所期望的。 可是转眼间,怎么会这样? 不仅死相凄惨,哪怕连全尸也不愿意留给我么? 希尔维雅的心中升起悲愤,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师,还有很多自己的前辈……在黎明远征军里也好,圣殿中也罢,总是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 想要胜利,就需要斗争,而斗争总是要流血的。 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谨遵逝者的遗愿,将他们的精神传承的更深,更远! 希尔维雅握紧手中的利剑,这是她最后的武器,但也是她最强的武器,有了这把剑,她有信心度过一切难关。 轰嗞——!!! 恐怖的气场突然从洛伊焦炭般的尸体中爆发出来,只见他缓缓漂浮到半空中,接下来,一股刺目的白光从他的体内一点点冒出。 希尔维雅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暴露在这道白光之下的躯体隐隐有些不适,似乎这其中蕴含着某种危害性极大的辐射。 怀中的晶石顿时亮起柔和的光芒,它所提供的圣力屏障一层层地张开,为希尔维雅过滤掉了无数无形莫名之物,使得她足以直面接下来的一切。 直面凡人不可直视之物的降临。 呜嗡…… —— —— 四周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希尔维雅仍然能感受到气流的牵扯,大地的振动,可她就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股庞大的气势早就死死压制住了她,让希尔维雅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一切都在绝对的寂静中缓缓进行着,无人能够阻止。 在层层圣光“滤镜”的加持下,原本不可名状的某种生命,也化作了有形之物,一点点地展露于她的面前。 咚… 咚咚— 咚咚—— 希尔维雅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可胸腔里那极速鼓动着的心脏,让她的精神紧张到了极致。 下一秒,天地初开,万象更新,如同闪雷突破乌云、黎明刺破黑暗,无穷的光与热在洛伊体内爆发出来,大地下陷,熔岩翻涌,狂风巨力将希尔维雅掀出数米远。 一个散发着无量威能的刺白人影,正缓缓从洛伊那已经化作焦炭一块的尸体中浮现。 那人影身上的光线遮天蔽日,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多,只是看上一眼,希尔维雅便双目刺痛,险些报废。 怀中的晶石再度传递出源源不绝的能源,将那刺白人影的光线层层遮蔽,使得希尔维雅能够勉强以目视之。 如今终于直面“降临者”,希尔维雅脑海中瞬间便浮现出:超脱之人、至尊、无上神主、神圣之灵、完美之躯等种种描述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白色人影的下颌部位,显得若隐若现,似乎并不完整。 真的有如此强大气场,有如此接近完美的存在么? 希尔维雅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若非在降临途中消耗量大半的核心能量,以白色人影的威能,凡人只是看祂一眼便会瞬间灰飞烟灭。 不错,这正是陆曦衣曾在涡流世界里见到的,曾与绿袍下颌怪人缠斗消失的白色人影。 如今,祂竟跨越了难以想象的时空间隔,降临在了陆曦衣梦境中的世界。 【凋零月轮】高等? 轰隆隆——!! 乌云再次凝集在这片荒原的天空,沉闷的雷鸣声在厚重的云层里压抑的回荡,但这些恐怖的气氛,与地面上空那个刺眼白色人影的气势相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如同春风拂面。 那道白色人影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洛伊焦炭般的尸身之上,明明一步未动,却如同渊海一般压的希尔维雅喘不过气来。 “……” 希尔维雅没有被内心深处的恐惧击败,也没有向这尊实力深不可测的“神灵”屈服,因为在她的心中,有一份信仰,比一切实在都更加伟大,比一切神灵都更加神圣。 她早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了心中的理性与信念,眼中再也容不下第二个至高。 咔! 希尔维雅颤抖着身子,用力直起自己的脊梁,她举起剑,对准不远处的那道“完美”人影。 要战便战吧,她是不会退缩的。 “……” 和满心悲壮的希尔维雅不同,白色人影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目前严峻的氛围,祂慢悠悠地伸展着自己的“躯体”,看不出悲喜。 但至少,祂并没有把身前那个人类女子放在眼里。 在【螺旋尖塔】的内部分属中,白色人影的层次其实还远远达不到他们所追求的完美。 但人类,在碳基生命中都属于残次品,生命形态的本质更是比祂这个能体生命还要再低几个层次,两者之间的差距如同天沟,说是神与凡,也毫不夸张。 这比人类和微生物之间的差别还要大得多,若是不用心去感知,祂甚至不会发现自己身前不远处还有一个碳基生物。 虽然没注意到希尔维雅,但在白色人影的感知中,对方怀里那块拥有无限能量的晶石却占有一席之地。 于是祂向前行走一步,伸手将晶石抓入手中。 白色人影行走,伸出的不是腿,而是某种特定的熵增信号,祂所踩的,也不是土地,而是时空。 就这样,空间如同一块破布,在白色人影的身后一层层堆叠,然后缓缓舒张,将祂送到了晶石前。 “!!?” 看到瞬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白影人,希尔维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大量的危险信号疯狂地被送到她的信息处理中枢。 但平时她无往不利的身体本能,这一次却彻底地臣服于了眼前这尊“神灵”。 无法移动,甚至连思考都无法完整进行,希尔维雅睁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白影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自己怀里的晶石。 嗞——! 圣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她身上的白袍瞬间便被烧出一个大洞,紧接着是她的皮肤、结缔组织、肌肉、血管…… 一切事物都无法阻挡白影人的大手,祂根本没有在意希尔维雅的一切反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反抗。 祂的手就像是一块身体橡皮,尽管没有任何所谓的敌意,希尔维雅被祂接触到的任何地方却都在瞬间便湮灭于无形。 衣袍上破了一个洞,里面的腰腹处,也破了一个大洞。 血肉都被蒸发掉,隐约露出里面的内脏。 怀里的晶石就这样,毫无纷争的被拿走了。 怎么会这样? 剧烈的疼痛和坚强的意志让希尔维雅在滔天的威压面前勉强还能保留些许意识,但当晶石被彻底取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眼前一黑,摔倒在地,险些直接晕厥过去。 这就是神灵的力量?! 她单手撑地,艰难地喘息着。 自从得到了晶石以来,希尔维雅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使用圣愈术加速伤口愈合,尽管圣力本身不具有治疗能力,但在符印和海量圣力的滋养下,她的身体情况也在徐徐好转。 可那完成进化之后的仲裁者实在太过可怕,仅是交手片刻,她便不得不全力出手,硬是逼得自己旧伤复发,再度失去作战能力。 如今若是使用圣印,她还可以再度施展出大半实力,但是绝对不能失去晶石的支撑! 想要阻止消耗巨大的白色人影恢复实力,也不能让祂得到晶石! 更何况……她还答应过洛伊,一定要守住晶石,阻止白影人! 濒死之间,此生的陈年旧事、约定承诺,一一在希尔维雅心中闪过,她咬紧牙关,竟是颤颤巍巍地再度站了起来。 左侧腰腹上那块血淋淋的、拳头大小的伤口实际上对她的伤害并不大,真正可怕的是白影人身上那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恐怖辐射和威压。 要不是借助晶石撑起的层层圣力屏障,希尔维雅可能早已灰飞烟灭。 不过,哪怕晶石已被取走,它所提供的圣力却依旧在守护着希尔维雅。 “站住……!” 她捂着伤口,对剑指“神灵”。 “……”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白色人影居然微微一顿,回头看向了她。 然后,这位“神灵”缓缓转过身子,与希尔维雅真正面对面站在了一处。 希尔维雅不知道的是,真正吸引白色人影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与那块晶石之间,冥冥中的某种联系。 究竟什么是意识?世界本身具有意识么? 谁也说不准。 但如果世界真的拥有意识,那么当这位来自虚空深处的外来神灵降临之后,它会进行反抗么? 要怎么反抗? 或许世界内的一草一石,每一个生灵与每一处物质,都是世界本身吧。 他们对外的一举一动,就是世界进行反抗的无冕代行者。 白影人注意到了,这个世界并不友好,当自己降临之后,除了法则上的压制,这个世界对祂似乎还有额外的敌意。 此刻晶石里那庞大的能量不愿意听从祂的掌控,就是一种不好的现象。 奇怪…… 祂已经穿梭过无数世界,每当降临到被人类统治的世界之后,受到的反抗总是额外激烈。 麻烦的种族。 祂并不在乎仲裁者为了召唤自己曾做过什么引起公愤的恶事,反正死的都是一些蝼蚁,甚至包括仲裁者对祂来说也不过是一块大点的肥肉。 祂心里只装的下自己的目的,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要反抗自己。 【凋零月轮】道? 在坚韧精神的引导下,处于生死边界的希尔维雅再次爆发出了强大的意志力。 上一次,这股意志力引起了陆曦衣的敬佩,更促成了两者后来的契约。 而这一次更不得了,面对来自异世界的陌生神灵,希尔维雅一人对祂的敌意,便代表着整个世界的意志。 这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反抗,更是整个世界在与白色人影进行较量! 在世界意志的支持下,希尔维雅的四肢百骸再度充满了力量,白色人影对她的位格压制在迅速降低甚至消失。 这样一来,她才终于能够以原本的姿态,与这位传说中的“神灵”大人面对面对峙。 “……” 整个世界的波动自然逃不过白色人影的感知,但哪怕知道了眼前这个人类身后有世界意志撑腰,祂也对此毫不在意。 世界意志听着可怕,但在这种低能级世界里,大部分表现都体现在了严谨的法则结构上,也就是客观上的世界压制。除此之外基本不会有什么亮眼的变化。 能让一个人类在自己面前站起来,估计已经是这世界意志主观能动的极限了,根本不足为虑。 至于这个晶体…… 白色人影能够感受到晶体之中所蕴含的那澎湃能量,但是这些能量却不能轻易为祂所用。 它能够给仲裁者、给法阵、给洛伊、给希尔维雅提供无穷无尽的能量,但是却唯独不能给白色人影这个无论是生命形态还是体内法则都与这个世界迥然不同的陌生人提供。 换句话说,不借用洛伊这个“土著”的身体,祂还真不能随意调用里面的能量。 既然之前那个躯壳已经死了,那就随便换一个吧。眼前不就正好有一个土著生命么? 至始至终白影人都没有把希尔维雅放在眼里,祂只是思考着自己想要的,然后就去做。 轰!! 不等白色人影动手,恐怖的敌意已经从祂的身上碾向希尔维雅,那压倒性的气场瞬间便抹除了方圆数千里以内所有的生命特征。 可希尔维雅仍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地直视着这可怕的高等存在! 世界意志消除了白影人对她的气势压制,却不能改变希尔维雅本身的生命形态,作为低等的碳基生物,哪怕有世界意志的加持,也不可能对能体生命造成任何伤害。 对于碳基生命来说,能体生命就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一缕看不到源头的光,切不碎,打不烂,甚至会被反过来伤到自己。 而白色人影,就像是人形的太阳,哪怕没有真正恒星那么庞大的能量,也绝对不是区区人类可以对抗的。 可希尔维雅依然没有退缩,在白色人影对她出手之前,她就已经主动出击了! …… 远古时代,人类蜷缩在冰天雪地之中瑟瑟发抖,不远处是因为怪病而死,已经全身溃烂的族人尸体。 已经饿到无力迁移的他们,还要费劲心力去躲避随时可能袭来的可怕野兽…… 这时,有一个身材枯瘦的女子从人群之中站起,她心怀虔诚地向上天祈祷,自称听到了神谕,要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 啪! 两块石头相撞,一点火星从中间飞出,落在下方草木堆中,冒出一缕淡淡的青烟…… 渐渐的,一丝丝火光从草堆中亮起,周围衣不遮体的人类们立刻围在火堆旁,发出了阵阵欢呼。 他们试着把血淋淋的食物放在火焰上“净化”,结果发现这样不仅好吃,还不容易生病。 …… 轰! 巨大的洪水从河岸涌出,吞没了田地,摧毁了庄稼,甚至毫不留情地将附近的一切房屋和人类全部扑倒。 众人苦不堪言之时,一个面容坚毅,高大魁梧的男子独自一人扛起工具,坚持不懈地尝试去以自己微小的力量阻止洪灾。 人们在他的影响之下意识到不能坐以待毙,纷纷带上兄弟姐妹,撸起袖子奔向汹涌的河水…… …… 一个又一个的灾难在人间上演,却又接连被克服,人类这个弱小的种族,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总能让奇迹变成结局。 自然灾害让他们饱受苦难,他们就与自然抗争,团结起来抵御洪水、地震、海啸、风暴…… 病毒瘟疫横行,他们就就与这看不见的敌人抗争,尝遍每一种植物,只为寻找能够治病的草药…… 野兽拥有尖牙利爪,他们就制造利刃长枪。 邪魔能够蛊惑人心,他们就散播信仰,弘扬道德。 自古以来,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抵挡他们的脚步,抵挡他们永不妥协,坚决抗争的心。 …… “人们追随星星,小希。” “那星星……追随什么呢?” “星星……追随人啊…… 它们追随人们自己的心……” …… 希尔维雅站在那白色人影面前,突然明白了数年前,她在练习剑术之余,老师无意间对她的一句开导。 “人们自己的心……能让云雨聚散,群星…迁移!” 驯服野兽,抵御严寒,治疗疾病,猎杀邪魔……这些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上一代的人类,又何尝不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奇迹呢? 依此看来,或许在遥远的将来,人类想要牵动星辰,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奇迹,多么璀璨夺目。 有的人祈祷奇迹,有的人歌颂奇迹,有的人不信奇迹,有的人创造奇迹! 想要战胜白色人影这般存在,对现在的人类来说也是一种奇迹。 但人类,总是乐此不疲地在创造奇迹。 正巧,希尔维雅就是那种,擅长创造奇迹的人! 老师的启蒙、自己的感悟、同伴的提议、高手的指点……那些来自五湖四海,与她切磋交流的能人异士们,又有那个不是善于创造奇迹之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虚空波动的促进之下,在希尔维雅的脑海深处被不断地融合、创新…… 人类关于剑术,乃至一切对敌的智慧,都在希尔维雅的心中生根发芽。 螺旋尖塔,混沌阶梯! 这短短八个字,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于奇迹的渴望呢? 如今醒悟了人类这一精神的希尔维雅,第一次与这句话的内在精神产生了共鸣。 人有极,而道无极。 她相信剑道是没有极限的,最强的剑道,一定能够让这个目中无人的“神灵”,刮目相看! 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是将剑术融入本能,让本能超越思考。 可在白色人影的压制下,希尔维雅的本能就只剩下了臣服。 身体臣服,但她的精神意志永不屈服!她要与这个所谓的“神灵”,做抗争!就像人类敢于向自然灾害发起挑战一样,如今,她也敢于向敌视人类的神灵挥剑! 无招胜有招的下一个境界,真正的剑道:返璞归真。 希尔维雅要抛弃身体,抛弃本能,重新自己掌管这把剑! 只不过,这一次举起剑的,已经不是她的身体这么简单,而是她的精神,她的意志。 接下吧,来自异界的神灵。 这是我最终的剑术。 融合一切剑技,囊括一切领悟。 这是我的“道”。 银环剑击— 終式—— 【凋零月轮】差距? 银环剑击— ——終式 ——月轮! 只见希尔维雅剑尖指地,并没有立刻出剑攻击,也没有什么其他举动,只是缓缓的倾斜剑刃,任剑光在其上流淌。 而她出招的同时,也正是白色人影决定向她出手的时机,这位可怕的高等存在已经转过身,向着希尔维雅伸出能量浩瀚的白光手掌。 “……” 祂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伸不到这个人类的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四周的空间结构、时间流动、法则运转……一切正常,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白色人影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但是祂的心中却罕见的多出了一份好奇。 明明就近在眼前,可祂与希尔维雅之前却仿佛相隔千里,伸出的手掌仿佛摸不到尽头,一直无法真正接触到对方。 不只是手掌,祂的庞大精神力,祂的模因信息,都无法靠近这个人类! 这是什么力量? 就在白色人影抱着新奇的态度打算观察观察之时,希尔维雅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她挥起了长剑,不是向着敌人,而是向着自己的身侧。 剑尖在她的身侧缓缓划过一道弧线,银白色的剑光在剑刃上面流淌,如同一轮弯弯的明月。 呼! 四周猛地暗淡下来,白色人影发现,附近空间里的能量居然都被瞬间抽离消失,只剩下自己和这个古怪的人类。 不对,似乎不是抽离,而是某种排斥,它们是被“挤”出去的? 下一刻,祂的感知突然鸣起警钟,因为周遭空间的法则结构居然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剧烈变化! 这是…… 祂迅速抬起手臂,只见那散发着恐怖辐射的能量手臂,居然从指尖处发生了断离! 一片接着一片,白色人影的手臂仿佛被塞进了一个无所不斩的绞肉机里,一片接着一片的白光“血肉”被某种未知的手段斩断,纷纷拖离了祂的身体。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反击? 祂回过头看向希尔维雅,只见对方满头大汗,正一点点移动着手中的长剑,似乎每移动一寸,就要消耗巨大的精力。 而随着她剑刃缓缓扫过,白色人影被切碎的地方也在迅速延伸,从手掌蔓延到手臂、肩膀,紧接着是胸膛…… 拥有着无穷无尽能量的神灵,居然被一个人类,用一柄长剑切成了无数薄片,而且还毫无反抗之力! 那可怕又无形的剑气已经蔓延到了白色人影的脑袋,祂歪着头,似乎终于是对希尔维雅的表现感到了惊讶,这种级别的破坏力,几乎是人类所不可能达到的! 无论敌人是谁,只要中了这招,都不会有生还的可能吧? 这个人类……不简单,明明自身的能量系数低得可怜,却可能已经接触到了那个层面。 白色人影鼓动起体内的能量,似乎终于是想起了反抗。 轰! 祂的体内顿时发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变化,大量刺眼的光芒立刻冲破了剑招的封锁,这种变化甚至直接扭曲了附近的时空,光线不再沿着直线传播,各种复杂的“场”瞬间覆盖了整片空间,大量混乱的作用力在其中内疯狂做功。 如果说希尔维雅使出的最终剑招是抽丝剥茧般将自己的剑道从大道之中剥离出来,使得周围的时空中之剩下她的剑道在发挥作用。 那么白影人的反抗就像是直接粗暴地把周围的时空当作纸一样,直接团成一团,管你什么剑道,什么法则,通通碾碎! 两个人的实力根本不是层面上的,哪怕希尔维雅领悟了剑之至理! 唔…… 希尔维雅挥剑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里有鲜血溢出。 可是她的眼中仍有光芒在闪烁。 咔。 只见她剑刃一转,刚刚举到头顶的长剑又一次开始移动,继续向着侧下方划去,誓要画出一个完整的圆圈! 周围的空间顿时再次变得黯淡起来,这种黑暗甚至能将白色人影的能量都吞噬殆尽。 剑招还在继续,她的道还在不断演化完善。 白色人影才刚刚移动几寸,就又一次被定在了原地。 祂试着依靠蛮力来强行突破,但才刚刚发力,身体上的剑痕便立刻加速加密,转眼间便切碎了祂的大半个脑袋。 “……” 白色人影终于不动了,祂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并不容易突破这一剑。 这个人类,果然摸到了那个层面的东西。 不只是时空结构那么简单,甚至是更深层的,能够直接决定万物运转的某种层面。 单纯的扭曲时空已经不再易于挣脱。 如果说刚才希尔维雅所展示出来的剑道攻击还在祂的预想范围之内,那么如今她的表现则已经大大超出了祂的猜测。 可是意识到这一点的白色人影依然举止悠闲,祂似乎对希尔维雅的状态心知肚明,但依旧不认为这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哪怕祂被两个世界之间的无数时空乱流和星月之弦消耗掉了体内九成九以上的能量。 哪怕剩余的这点实力又被这个世界的法则紧紧的限制住,发挥不出多少。 这些都是托了洛伊的“福”,不过“神”与人之间的差距,又岂是见识浅薄的人类能够理解的? 于是祂就这么停留在原地,任由空间中那无所不在的无形剑气将自己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 希尔维雅仍在全力催动着银环剑击的最终一式,这集她全部感悟与经验于一体的巅峰剑招。 随着剑招一点点用老,眼前的白色人影按理已经被分成无数薄片,早已死得不能再死才对。 可是……为什么祂还活着? 希尔维雅确定,哪怕不论手感,单从视觉效果上来看,白色人影的身体也确实已经被自己切成了很多片…… 可祂就是没死! 而且还像没事人一样,每一片身体都悠闲地呆在原地观察着自己! 这怎么可能呢? 希尔维雅并不知道,白色人影作为进化等级更高的生命形态,并不具备所谓碳基生命才有的生理弱点。 哪怕祂被碾碎成粉末,也和平时翻手伸腿一样,根本算不上损伤。 这,就是生命形态和认知上的彻底碾压。 【凋零月轮】峰回路转? 希尔维雅的招式已经一点点走向末尾,白色人影的身体也随之被切成数千层薄片。 可是祂却没有显露出丝毫败相。 反观希尔维雅,已经因为这一剑而消耗巨大,脸色苍白,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她的境界已经到了,但身体却抢先支撑不住。 这月轮一式,不仅仅涉及剑道的境界,更是深入到了一个足以威胁到“神灵”的层面。 它本应该是完美无缺、生生不息,如同月之阴晴圆缺,可以无限制施展下去的。 但希尔维雅的身体状况成为了这一式的唯一缺口。 不仅如此…… 希尔维雅已经发现,自己所领悟的道,似乎对白色人影造不成任何伤害… 明明在使出这一招之前,她还有自信将一切敌人全部格杀,哪怕对方是神灵!但当真正的结局展现在自己眼前时,她才明白自己究竟错得有多么离谱。 白影人确实被她切碎了,可是…… 为什么这个家伙都粉身碎骨了还能活着?甚至一点受伤的感觉都看不出来?! 这就是凡人与神灵的差距么? 到底要怎样才能够弥补……? 希尔维雅双手颤抖着,眼中第一次露出绝望。 她的一生创造了无数次奇迹,但是…… 这一次她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活下去……该如何去完成自己未完成的目标。 剑的轨迹已经划过了大半个圆弧,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这一招就能够圆满完成……! 可就是这几厘米的距离,在白色人影那恐怖无匹的力量下成为了她现在无法逾越的鸿沟。 剑尖,逐渐停止了移动。 不! 还没有结束! 纵使绝望已经将希尔维雅的内心吞噬,但她依然没有放弃。 明明对战况心知肚明,知道不可能获胜,甚至连伤到对方都是奢望,但她的眼神始终是那么坚定。 绝望,和希望,这两个无比矛盾的色彩,居然能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眼中。 可一想到对方是希尔维雅,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人们观星占星,追随星辰,实际上是在扪心自问,遵从内心。 星星可以黯淡,可以坠落,但明月永远不能! 哪怕被黑暗彻底吞食,月轮也会始终高悬于天空之上! 希尔维雅美目一瞪,全身的力量回光返照似的重新涌出,手中的剑再一次向着轨迹的终点缓缓移去。 她知道自己敢面对白色人影的后果是什么,反正横竖都是死,那就把这巅峰的一剑完成了再去死! 如果能够完成这一剑,陆曦衣得到自己的全部记忆之后,他的实力一定会大大提升。 这是她最后能够做的了! ‘老师,洛伊,陆曦衣……我这一生,已经非常幸福……’ 随着全身上下所有的精力都被灌输到长剑之中,希尔维雅知道这一剑完成之时,就是自己身死之刻。 …… 还记得圣殿沦陷的那一天,她曾亲眼见到无数自己的同胞被虚空意识占据身体,变异发疯。 那时,为了保持自我,为了还活着的人,几乎所有被附身之人都果断选择了自杀,她们就这么死在希尔维雅的面前。 只有希尔维雅,她觉得虚空意识不一定都是诡异可恨的,甚至她还想要连同虚空意识一同拯救。 于是最后,直到整个圣殿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活着,她依然在寻找方法…… 那么多的同胞,都选择了体面而伟大的死法,只有希尔维雅,她承载着虚空意识“苟活”了下来…… 而现在,就连洛伊也…… 来吧,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我的性命么? 拥有了我的身体,你就能使用晶石恢复实力,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世界就会陷入更加可怕的危机吧…… 但我就是死,也不会以那种令人作呕的姿态活下去! 这一剑,是我最后的反抗,也是这个世界,整个人类反抗的开始! 嗡——! 白色人影的眼中突然冒出万丈光芒,剧烈的能量反应从祂细碎的躯体中爆发出来,瞬间便再度扭曲了周围的时空。 这一次,希尔维雅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不断有鲜血从她的口鼻之中溢出。 神灵,终于出手了。 也许是不想让眼前这个人类如愿自杀;也可能是觉得她的潜力已尽,无法再给自己带来乐趣;甚至单纯是不想再浪费时间。谁也无法理解白色人影的脑回路,只见祂硬顶着周围空间中无形剑气的疯狂输出,对着希尔维雅张开了五指。 要……结束了么? 希尔维雅睁大双眼,没想到白色人影居然一直没有认真出手,此时她身体和精神还在不断透支,但手中的剑却再一次停止在了终点前。 力量不断从四肢中流逝,希尔维雅双眼微阖,终于到达了极限,再也支撑不住…… 好累… 好困…… 白色人影的大手越来越近。 …… 一秒,两秒…… 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正相反,原本即将脱手的剑柄处,居然传来了一股坚定的力量。 ……! !!? 怎么回事? 希尔维雅猛地睁开双眼,有些不可思议地低下脑袋。 只见一只熟悉的虚幻的手臂,竟是直接从自己的体内伸出,稳稳地握住了她的剑柄! “我们的契约还没有结束。” 与此同时,一道平静沉稳的声音在希尔维雅的脑海中突然响起,这熟悉的语气瞬间便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可是……那个家伙应该已经…… 这怎么可能? 希尔维雅还在震惊之中没能缓过神,而从她体内伸出的那只手臂却没有丝毫的停顿,竟是直接融入希尔维雅的手臂,为她带来了崭新的力量。 只不过这股力量,不完全由她掌控,而且挥剑的方向,也与希尔维雅完全相反。 这竟是要逆行剑技,将敌人再次活剐一遍! “银环剑击— ——反式 ——凋零月轮”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下一秒,希尔维雅已经完全透支的身体便失去了自己的掌控,她能感受到,有另一个意识接管了自己的身体,继承了自己意志。 尽管这个意识没有与希尔维雅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但在感应到对方的一瞬间,一股浓浓的安心感就已经充满了她的胸膛。 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有被他人拯救的一天呢…… 在安心的同时,希尔维雅更多的感受不是感激或者惊讶,而是喜悦。 这份喜悦不是因为自己获救,相反,她是为这个突然出现的虚空意识而由衷地感到开心。 从洛伊那里希尔维雅已经猜到,虚空意识在被水晶驱逐出去之后还想要回到这个世界,这所需要的代价一定是极大的。 而对方却能够在这时出现…… 这绝对不是那个只凭理性行动的家伙能干出来的事! ‘真的是你……陆曦衣!’ 【凋零月轮】凋零月轮!? 面对强大如神灵般的敌人,希尔维雅不认为陆曦衣的出现会对局势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他的出现至少表现了对方对自己的关心。 希尔维雅顿时感觉自己的死,更加值得了。 从一方面来看,陆曦衣能够在此时出手相助,绝对不是理性的行为。 这或许对其他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毕竟有句话说,人也是感性动物。 但陆曦衣不同,他的感情简直淡漠到了哪怕对自己的生命,也不管不顾的地步。 可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另一个利益上毫不相干的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回来…… 这说明,陆曦衣的心可能已经不再想从前那样冰冷无情,不再会单纯为了理性分析的结果而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他学会了重视自己的感情,找到了自己的人性,自己的……心。 这是最让她开心的。 从另一方面,从希尔维雅自己的私心来说,陆曦衣一个“陌生人”能够专门为了她挺身而出,也是一种…… 别样的感觉呢。 为他人付出了一生的孤月剑圣希尔维雅?沐恩,久别重逢般的体会到了被亲属之外的人关照的感受。 真是……差点就哭出来了。 希尔维雅重新凝神,抛掉心中异样的感觉,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剑。 现在主导身体的已经不再是希尔维雅自己,而是这个突然出现的虚空意识陆曦衣。虽然被占据了身体,但希尔维雅并不是完全拖离了战斗,最为复杂的剑道方面仍然需要她来亲自释放。 现在的希尔维雅就像是一台机器,一切工作都要由她来亲自完成,但更离不开陆曦衣的引导和调控。 二人心里都清楚,如果没有剑道的约束,白色人影瞬间就可以杀死她们。 于是在白色人影所带来的强烈压迫之下,两人又一次开始了“亲密无间”的合作战斗模式。 只不过比起与仲裁者比剑的那次齐心协力,这一次更像是一种一心二用。 希尔维雅只负责挥剑,维持剑道“月轮”的威力;陆曦衣则负责提供希尔维雅足够坚持下去的力量,并引导她继续作战的思路。 在陆曦衣的引导下,希尔维雅手中的剑不再继续向下挥动,相反,她重新举起长剑,竟是沿着刚刚划过的轨迹反向斩去。 这是在做什么? 别说白色人影,就连希尔维雅都没有搞明白陆曦衣的意图。 这一剑明明马上就要完成了,为什么要反着再做一遍? 虽然不解,但体内突然源源不断涌出的能量已经足以支撑她继续战斗。 反正无论怎么挥剑,都无法伤害到“神灵”,希尔维雅早在刚刚的战斗中明白了这一点。 她知道陆曦衣还在替她做垂死挣扎,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但希尔维雅不介意把全部身心都交给这个素未真正谋面的男人。 来吧,请随意使用我的身体,至少要让这个家伙感受到痛楚! 想到这里,希尔维雅猛地抬起头,眯眼望向那不可一世的刺白色人影。 …… “……” 白影人对希尔维雅已经失去了耐心,祂调度起体内澎湃的能量潮汐,准备一举拿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怜人类。 可就在这时,这个人类身上的气势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连剑都拿不稳的双手突然不再颤抖,一股全新的力量替她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与此同时,白色人影诧异的发现,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能量居然开始疯狂流失!如同被拔掉水塞的鱼缸,祂体内浩瀚的能量尽数化作漩涡,源源不断地向着虚空之中一个吞噬万物的深渊涌去。 这难道是……?! 白色人影终于收起了傲慢,祂第一次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那个不起眼的人类身上。 而那个卑微渺小的人类,也终于抬起头,第一次与祂的目光正面相对。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那是…… 在灰烬之地苏醒时,陆曦衣对着骇人怪兽挥出第一板斧子时,他的眼神。 在无光之城中被秒表头怪物的反击命中,身体残破、意识不清时,希尔维雅借路西法的身体指着完好无损的秒表头说出“可以杀。”三个字时,她的眼神。 在现实世界,偶遇强大到无解的灰原域使:线虫,在被消耗殆尽之前,陆曦衣预判线虫的落点,一举将其重伤,然后对着线虫的腹部挥出一记全力的重拳时,他的眼神。 在梦境世界,希尔维雅封住洛伊全身静脉,决定独自一人面对仲裁者,义无反顾地拔剑跃向狰狞巨怪时,她的眼神。 平静、冰冷。 坚定、热情。 两种看起来矛盾,却又在暗中相互促进,看起来无关,却又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眼神。 这会是出自一个人? 这像是希尔维雅每一次使用剑技,无论是面对弱小的怪物,还是向着强大的神灵,那双坚韧、锐利的眼睛。 更像是陆曦衣每一次释放心法,无论是【杀意狂潮】,还是【万物凋零】,那双静谧的、狰狞的眼睛。 那是一双在死气沉沉之中能够迸发出生机,在绝望的尽头向着黎明眺望的眼睛。 也是一双在世间百态之中能够去伪存真,在艳阳高照之下还不忘提防日落黄昏的眼睛。 是能够洞察万物,却又不忘初心的眼神。 一时之间,祂竟不能对此做出正确应对。 心法【万物凋零】 “希尔维雅”的双眼冒出虚幻的火光,那是一种浓浓的悲伤,足以腐朽万物,凋零乾坤。 白色人影第一次在人类身上察觉到危机感。 祂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这鼓气息在不断侵蚀着祂的躯体,消减着祂的力量。 原本对白色人影毫无效果的心法,居然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不仅如此,其效果甚至还远远超过了陆曦衣的预想。 原本,这种消减的速度本不足以威胁到白色人影,但那是在祂躯体完整的情况下。 如今祂被希尔维雅的剑道空间固定于原地,身体更是被分成了成千上万片。 祂的每一片身体都在承受着心法的消减,它们孤立无援,而对于祂的整体而言,这种消减的效率相当于被扩大了成千上万倍! 于是,白色人影那被希尔维雅切成一片片的躯体,突然一片接着一片的消散在半空中,它们化作焦黑的灰烬,在昏暗的空间中上下翻飞。 在这场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战斗中,白色人影还是第一次受伤! 不仅如此,在“希尔维雅”那莫名的目光之中,祂居然感受到了恐惧。 浓烈的,纯粹的,深沉而又真实的,最为原始的恐惧! 多少年了? 曾几何时,祂甚至已经忘记了何为恐惧,可如今,自己居然在一个渺小的人类身上,感到了恐惧!? 希尔维雅也好,她体内的陆曦衣也罢,都不过是人类的意识而已,自然无法让白色人影害怕。 但在“希尔维雅”的双眼中,白色人影恍惚地看到了一片深沉到极点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中,无数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几何图形在“渺小”的祂身边无限延展。 祂感受到了剧烈的压迫感和无力感,随之而来的,是吞没一切的浓烈恐惧! 而越是恐惧,祂身上的能量就消逝得越快,一时间,只见更大量的火光突然从白色人影的体内冒出。 一开始比起白影人自身的辐射,这些火光只能算是微不足道。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色人影几乎抑制不住自己那疯涨的恐惧,祂身上的火光越来越旺盛,很快便盖过了原本的白光。 这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如此可怕!? 可怜的白色人影,还没来及展现那足以碾压一切的可怕力量,祂的完美躯体便已经被恐惧的火光彻底吞噬。 心法【万物凋零】 加上終式剑技—月轮 这完美的组合便是: 银环剑击— ——反式 ——凋零月轮! 【凋零月轮】弥留? ‘难道白色人影的目标,是出于现实世界的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曦衣心头一动,但是神情中却没有露出半分焦虑。 ‘祂要把战场安排在黑域?’ 如果亲自直面白色人影,陆曦衣清楚自己不会有任何胜算,所以即使现在立刻苏醒回到本体,只怕也做不出什么改变。 比起这个,倒不如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争取做到知彼知己,这样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陆曦衣脱离希尔维雅的身体回到意识空间,他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露出一丝笑容。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 …… 白色人影消失了,希尔维雅与陆曦衣双双拼尽全力也没能将祂击败,最终也只是耗尽了对方仅存的少许能量,让其被迫返回自己原本的世界。 这一战,足以称得上是惊天动地,十死无生的终极对决。 无论是洛伊,还是仲裁者,最后都没能逃过一死,更不用说已经覆灭的圣殿,还有濒临末日的世界……到头来,又只剩下希尔维雅一人静静地坐在坑坑洼洼的山头,望着遥远的天际发呆。 这一战,也许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胜者。 就连希尔维雅,最后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战斗的。 可陆曦衣的出现,再次让她的“计划”泡汤。 “多谢你……” 希尔维雅心情复杂的,自言自语般说道。 “辛苦你了。” 陆曦衣没有正面回复她,只是带着些许赞许与肯定地,夸奖了一下这个坚强又执着的女剑士。 “……” 希尔维雅有些发愣,不知是因为太久没有人这样夸奖过自己,还是因为陆曦衣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说中了她的心坎,一时间,她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会夸奖人了?” 她揉了揉发红的双眼,恢复了以往开朗的笑容。 “只是由衷之言,你值得这些赞美。” 陆曦衣平静地回答。 “……我还指望你能说出什么好话,结果还是老样子啊。” 两个人明明几乎没有面对面交流过,却仿佛相识已久的老朋友,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的猜忌与防备,尽是有感而发。 在得知希尔维雅曾经在自己的心里为自己做的一切之后,陆曦衣已经打心底里面对这位年轻的女剑圣抱有了崇高的敬意。 不仅是因为对方帮助过自己。 更是因为对方帮助每一个人,都像是在帮助自己。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个世界,身处什么时代,都是伟大的、值得尊敬的个体。 为了理想,为了受苦难的人而奋斗,抗争一生,直到付出生命。 陆曦衣自认为做不到这一点,因此他对这种人最是敬佩。 “啊呜……” 希尔维雅慵懒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银白色清冷的柔软发丝被她从胸前撩到背后,显露出下面近乎完美的身材曲线。 “总之,终于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话刚一出口,希尔维雅立刻就感到了后悔。 她对亲近的人总是习惯性的说话毫无遮掩,不曾想自己面对陆曦衣居然也会如此。 更加让她束手无策的,是自己居然会因为说错了话而感到忐忑不安! 陆曦衣对希尔维雅突然红起来的脸颊有些奇怪,但他还是不合时宜地纠正道: “只是暂时结束了,这里的虚空入侵还没有被彻底根除。至于我,也要尽快离开。” “这么着急?你不能再待一会儿?” “……你以为白色人影去哪里了?祂八成是要去寻找我的本体,我当然不能多留。” “什么?你的本体还和祂在一块儿?” 希尔维雅一睁眼,有些惊讶地担心道。 “嗯,不过我还有解决之法,你不用担心。” 陆曦衣表示问题不大。 “…我也没怎么关心。” 希尔维雅挑了挑眉,不自然地顺起长发。 “……” 陆曦衣不再挑起话题,两人顿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希尔维雅望着不远处洛伊那焦炭一般扭曲的尸体,渐渐的,不自觉地回忆起了往昔。 陆曦衣也在用视界覆盖四周,寻找拖离梦境的办法。 没错,不是陆曦衣不想回去,而是他现在还没办法回去。 如何从梦中苏醒,这也是一门学问。 睡到自然苏醒,或者受到外界刺激而苏醒,这些是最常见的醒梦方式,可这两种也都是难以自控的。 陆曦衣的本体,此时应该还躺在黑域祭坛的顶层楼梯口那里,除了被楼下的罗恩和阿卡莎来主动唤醒,就只能被白色人影的攻击所惊醒。 这显然是不可控的。 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不断的自我怀疑和对外怀疑来找到梦境中不和逻辑的点,以此来脱离梦境。 可陆曦衣现在做的梦,是来到了另一个真正的世界,这里会有那么多不可逻辑的地方么? 还有什么办法?被梦吓醒? 陆曦衣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一步给难住。 不过虽然还没有发现梦醒的方法,陆曦衣却在探查中发现了不少其它线索。 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一个被掩埋了许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从在这个世界见到白色人影的第一眼,他就已经对此有所猜测。 麻鬼曾明示,陆曦衣在黑域里的死,使他被卷入了一个“局”。 一个什么样的局? 谁设下的局? 这个局,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曦衣一直对此感到云里雾里,按理说,他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做出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有人来刻意找自己麻烦。 更不用说会有人利用黑域来专门给他下局,如此大的手笔,想要对付自己难道不是易如反掌? 所以,陆曦衣猜测这个“局”针对的应该不是自己…… 换句话说,他应该只是被卷进来的。 陆曦衣本以为,白色人影也许就是设局之人。 祂利用特殊的方法吸引一个又一个闯入黑域的可怜人,让他们来破坏封印,把自己解放出来。 可是当祭坛被破坏,天空中的太阳消失,白色人影重新自由之后,祂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 祂甚至主动击杀了陆曦衣。 要知道,陆曦衣一旦死亡,整个黑域就会被重置,封印也会完好如初,白色人影也还会被封印回去! 就连那个看守封印的黑影幽灵都能够在黑域重启之后保留记忆,白色人影没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祂还是选择了重启世界。 难道说,祂的目的并不是从封印中获得自由? 或者……祂的计划不止于此? 当时的陆曦衣失去了线索,对此找不出合理的解答。 所以他选择听从麻鬼的提示,利用“水月”组织的特性来寻找答案。 于是他梦回孤月剑圣的身体,企图在梦境中得到更多线索。 根据结果来看,这一次还真被他赌对了。 【凋零月轮】局? 想要在梦中找到更多线索,陆曦衣就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存在,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手帮助希尔维雅。 对当时的他来说,希尔维雅只能算是一个工具人。 后来仲裁者开始召唤【螺旋尖塔】,陆曦衣立刻便反应过来,也许真相就与这个螺旋尖塔有关。 如果能知道更多,也许就有办法从局中存活下来了。 再后来,虚空的通道进一步扩大,这时,一道意料之外的巨大【月之弦】突然从【月之窟】中激射而出,命中了陆曦衣。 这是一切转折的开始。 陆曦衣从月之弦中读到了前世曾经的回忆与承诺,于是他下定决心正式出手帮助希尔维雅。 不惜为此暴露身份,冒着破局失败的生命危险,这便是陆曦衣的决心。 再后来,反而没有那么复杂,都是显而易见的发展。 …… 直到白色人影的降临! 现在陆曦衣终于明白,那道月之弦究竟为何物了。 那是白色人影的意识! 或者说是白色人影注意力锁定过来的兆示。 月之窟连接着世界之外的虚空,自然也能连接到黑域。 当白色人影的意识降临,代表着其影响力的月之弦,也随之从月之窟中喷发出来,降落到这个世界。 月之弦的另一端,正是青年洛伊。 怪不得洛伊离开高塔之后便杳无音讯。 怪不得月之弦像是有着明确目标一般直接冲出了塔外。 那时的陆曦衣早该想到,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已经潜伏到了这个世界! 不过还好,白色人影最后还是被驱逐了出去,只是洛伊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视界遥遥地锁定住洛伊那狰狞的尸体,陆曦衣暗自叹了口气。 只怪他没有想到。 白色人影的目标,从一开始起,就是这个世界。 祂通过杀死陆曦衣,再趁他进入梦境时确定了这里的坐标。 希尔维雅和仲裁者一直身处高塔,他们被阵法所保护,难以被虚空侵入。而洛伊不仅身负浓烈的虚空气息,还是第一个离开高塔的躯壳…… 陆曦衣只能通过梦境而影响这个世界的进程。 而白色人影,却可以直接本体降临! 虽然洛伊的自杀让祂的计划出现了波折,但白色人影最终还是成功降临了过来。 原来这才是“局”的真正面貌。 原来白色人影从一开始就知道陆曦衣与另一个世界有联系。 原来,这个局所在的真正场所,根本就不是黑域,而是虚空,是梦境世界。 “……” 比起充满未知与恐怖的灰烬之地,陆曦衣从白色人影所设的环环相扣的大局之中,反而感受到了更加深沉的恶意。 不是那种有明显敌意与针对性的恶意,而是一种蔑视一切生灵,轻视所有奇迹的,源自于心底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恶意。 自己所做一切都被别人算好的感觉……真令人不爽啊。 可是……被蝼蚁所创造出来的奇迹打败的感觉,又怎么样呢? 这一点,你无论如何也没有算到吧? 想到这里,陆曦衣又露出一丝微笑。 不仅是失败,我还给你准备了另一份大礼…… 他看向自己的手背,在希尔维雅注意不到的地方,那里正长出一颗滴溜溜转动的猩红眼珠。 那颗血红色的眼瞳深处,是化不开的愤怒与……喜悦? 就像是一个终于找到仇敌的复仇者,又像是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童。 …… “陆曦衣。” 希尔维雅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动听。 “我在。” “我做好准备了。” “……什么?” 希尔维雅挽了挽额前的银丝,神情由低落缓缓恢复成认真。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会遵守规矩,完成契约的。” “……” 陆曦衣回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所指的内容。 虚空契约一旦结缔,双方都不能违约,直到完成契约内容,或是得到发起方发自内心的认可。 这里提到了双方,没错,契约当然是双向的,只是目前,仅有陆曦衣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显然希尔维雅已经认可了陆曦衣的行为,那么接下来,就要由她来付出相应的代价。 通常来说,契约的内容应该会包括双方各自的职责。可当时情况危急,希尔维雅只来得及定下自己单方面的要求,并没有规定她要付出的代价。 这么做对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因为只要契约完成,那么陆曦衣几乎可以对希尔维雅提出任何要求,都不算过分。 这种情况下,希尔维雅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轻松,轻则被抽走全部记忆与意识,化作植物人,重则灵魂被永久囚禁,任人奴役。 由此可见,希尔维雅当时的思想觉悟,绝不比陆曦衣要差。 “……怎么,你不是着急回去么?” 见陆曦衣迟迟没有回应,希尔维雅微微一笑: “把我的灵魂带走吧,只要完成了契约,你应该就能回去了。” “……” 陆曦衣还是没有说话。 他知道,希尔维雅是对的,如今连接自己与希尔维雅的,只有契约一条“纽带”。 一旦契约完成,联系断开,理论上他就能回到现实。 可是…… 他还没有做好回去直面白色人影的准备。 更没有做好与希尔维雅告别的准备。 因为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怎么?你还在等什么?” 希尔维雅张开洁白纤细的双臂,放松身心,放下了内心一切的防备,等待陆曦衣来“采摘”。 可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诉说着其内心的不安。 “……不用,我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了。” 良久,陆曦衣突然闷闷地开口。 “嗯?” “感谢你,让我看到了理想和信仰的力量。” “啊……?” “你让我看到了生命存在的某种意义,以及更多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陆曦衣有点窘迫的闭上嘴巴,让他诚心诚意的夸奖别人,还是有点困难。 “总之,我要感谢你对我的帮助,结缔契约之前也好,以后也罢……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希尔维雅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回报,契约…完成。” 希尔维雅睁大美目。 【凋零月轮】尾影? “你是认真的么?” 希尔维雅挑起好看的眉毛。 “你要知道……” “嗯,至少目前,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陆曦衣打断了她的话。 “唔……” 希尔维雅醒悟般闭上嘴巴,只是神色还有些复杂。 她已经并非不经世事的少女,所以她心里清楚,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道德只是约束自己欲望的一层枷锁,一旦这层枷锁暴露在了无上的权力与利益面前,它将脆弱不堪。 这时,无论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多么光鲜亮丽,行为举止多么绅士优雅,其心底的欲望都会将这一切抹黑丢弃。 希尔维雅本不愿相信此事,但哪怕是她所在的教会之中,也不缺这种人。 在这种时代,事实就是如此。也正是因此,她帮助别人时,从来不指望对方向自己回报。 就在刚刚,陆曦衣也拥有了她无法拒绝的绝对权力,希尔维雅已经做好准备,以迎接最坏的结局。 但她没想到,陆曦衣居然……居然如此…… “好了,契约已经完成,连接即将断裂,我也该走了。” 陆曦衣已经感觉到了一阵阵微弱的失重感,四周变得黯淡,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发现其正在逐渐化作半透明。 来自现实世界的信息正在逐渐充实他的视界。 “请等一下。” 希尔维雅咬咬嘴唇,她的声音从上方飘来。 “怎么?”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么?” 希尔维雅自幼作为剑术天才被培养,在圣殿中成长、战场上磨砺,最终荣获孤月剑圣的称呼,成为圣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圣…… 剑圣不仅仅是圣殿对她实力的定位,更是对她的人品、信念乃至职责的认可。 也正是因此,年纪轻轻的希尔维雅就已经不再以圣殿作为靠山,相反,应该说正是有她在,才支撑着圣殿的部分运转。 除了幼年时期那段稀有的岁月之外,希尔维雅几乎从来没有被当做一位花季少女。一直以来,她都是被人依赖着,没有谁能够真正替她排忧解难。 现如今,在自强了多年之后,突然与另一人以平等的身份相互信任、协作,被一名外人关心、帮助,乃至安慰…… 而这个男人,又在刚刚证明了自己那无与伦比的道德观念与个人信念的魅力。 一时间希尔维雅居然有些舍不得陆曦衣。 她觉得,自己和陆曦衣之间一定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聊,因为他们二人从某种层面上来看,完全是互相弥补的。 “再见面?” 陆曦衣感受到了希尔维雅内心深处的那一丝丝不舍和依恋,这使他陷入了沉吟。 他自己又何尝想要分别?只是…… 陆曦衣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前世的种种经历也好,在灰烬之地和探险小队的各个成员们一次次永别也罢,无论在什么时候,别离总能起人心头千般愁。 可这“愁”之一字,在万千春“秋”的压迫之下,总能使人渐渐忘掉下面的“心”。 离别往往是不可避免的,与其想着如何挽留,倒不如先一步认清现实,借着一次次别离来锤炼自身。 经历再多的岁月春“秋”,若是不能引人成长,那便只算徒劳虚度,毫无意义。 陆曦衣是这样想的。 见他不说话,希尔维雅微微叹了口气,神色落寞:“到了分别的时候,我反而有些不舍了。” “我也是。” 她挑了挑眉毛:“你居然也会有这种感觉?” 陆曦衣脸色发黑:“什么叫我居然也会……我好歹也是个人,也有喜怒哀乐。” “哈,你能承认,我就很满足啦。” “……和你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也许论谁都不愿意分开吧。” 希尔维雅勾起嘴角:“我这样的人?比如?” 陆曦衣若有所思道:“真心愿意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这样的蠢货确实少见。” “哈?蠢货,我?” 希尔维雅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怪不得你平时像个闷葫芦似的,感情你这嘴巴这么毒呢?” “……” “我刚刚还以为你能多夸我两句呢,果然是我想多了……” “……” 她眉头一皱:“陆曦衣?你还在么?怎么不说话了?” “你不是说我嘴毒么?” “……” 希尔维雅微微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那是……就算是实话,你也不能不理我呀。” “……哦。” “你这家伙……真是,我说不过你。” 银发的女剑圣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和你聊这几句,到让我心情好了不少。” “……噢。” “你噢什么?” “你不是让我理你么。” “……” 见希尔维雅还不说话,陆曦衣又补充道:“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 这回,轮到希尔维雅沉默了。 “……” 陆曦衣倒也擅长这个,于是他陪着一起不说话。 …… 良久,陆曦衣发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已经临近断开,于是才忍不住道:“没有什么想说的了么?我的时间不多了。” 见陆曦衣抢先开了口,希尔维雅像是赢得了某种胜利一样露出笑容:“你果然舍不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希尔维雅扶住额头,感觉有些头疼:“你赢了你赢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高兴什么?” “你没发觉么?从刚刚开始,你身上的人情味就重了很多。” “人情……味?” “别装傻了陆曦衣,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虽然你的沟通能力依然是那么……逆天。咳咳,不过这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 希尔维雅的眼神变得温柔而清澈:“你是个很注重承诺的人,对吧?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和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只会远远地躲在一边,一个人默默观望。” “……” 说罢,希尔维雅也不等陆曦衣回答,继续自顾自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事到如今,我只想告诉你,永远不要小看情感的力量,更不要忽视它的重要性。” 希尔维雅的声音回荡在头顶的虚幻中,陆曦衣并不急着反驳她,他知道对方有比自己更加丰厚的经验与品质。 “继续寻找你的人生吧,陆曦衣!希望下回见面,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而飘渺,这脆弱的梦境随时都有可能被现实的微小波动所打碎。 “下次见面么……我等着。” 陆曦衣点点头,低声回应。虽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但他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变得更有人情味…… 这是希尔维雅对他的嘱托,不知道算不算对方的愿望之一,那么要不要尝试着去做呢? 姑且尝试一下吧,既然曾经的4号已经死了,那么作为陆曦衣,他完全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只是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艰难。 黑暗如同潮水般袭来,失重的感觉猛然加强,陆曦衣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醒来。 …… “……呼。” 随着脑海里若有若无的声音最终消失,希尔维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理了理散落下来的银丝,轻轻地叹了口气。 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她对这种事情早已习惯,就像是在旅途的过程中好不容易结识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最终二人还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还有各自的路要走。 希尔维雅心里清楚,她能做的只有默默祝福。而想要把自己的信念贯彻下去,就一定要习惯孤独。 只是…… 她扫视了一眼空旷荒芜的四周,几缕微风裹挟着沙石碎尘,将寂静填满这边空间。万事俱休,只有地面上还残留着的大量裂纹和焦痕,默默诉说着刚刚经历的大战。 不远处,洛伊那凄惨的尸体还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冲击着希尔维雅的心灵。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她喃喃自语着,扶着身后的断壁缓缓站起。 呜呜…… 回应她的只有阴沉的风声。 希尔维雅蹒跚着走向洛伊焦黑的尸身,远处是荒无人烟、一望无际的原野。 【凋零月轮】回归? …… 与希尔维雅的身体断开连接后,陆曦衣的意识再度回到了空旷死寂的浅层空间。 四周似是漆黑,却又能够看到些许莫名变换的颜色,但他心里清楚,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脚下空荡荡的,身体似乎在做自由落体运动,自从陆曦衣能够自觉意识到梦境的存在之后,这段下落回归的时间就愈发的漫长了。 对此他不禁怀疑,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够彻底了解梦境、融入梦境,是否会被永远困在这片无尽下落的空间里,再也无法苏醒。 就在陆曦衣还在思索之时,他意识体的手背皮肤突然传来一阵瘙痒,抬手一看,只见一只血红色的眼珠撕开了他的皮肤,正向外张望。 与此同时,沙哑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嘿嘿,畅快至极!小子你这次干的不错!” “麻鬼前辈……” “无需多言,吾对你的事情并不关心,只是闻到了感兴趣的味道才来瞧瞧。” “感兴趣的味道?” “无需再问!” 麻鬼的声音中压抑着陆曦衣难以理解的狂躁情绪,这使得他总是看不透对方的意思。 不过既然麻鬼一直都是这种态度,陆曦衣对此也不生气。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追问。 他这种态度反而让麻鬼感到了不适:“你小子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 “什么开心的事?” “……” 陆曦衣笑而不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手背上那只眼珠高高鼓起,上面布满血丝,它用力瞪着陆曦衣,但陆曦衣却不为所动。 “嗬……算了,吾也不在乎。倒是你,不要以为自己这趟收获不错,就可以高枕无忧。” “收获不错?” 陆曦衣微微一愣,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趟虽然折腾了半天,但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吧?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 麻鬼狞笑道:“呵呵,你好像忘记了什么,或者根本就不担心?等你回到黑域,那白色的小家伙一定不会放过你!” “原来是这件事。” 白色的小家伙?是在说那个白色人影么? 陆曦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麻烦,但我还算有些许把握。” “把握?你所谓的把握,就是被那家伙追地抱头鼠窜么?” 麻鬼冷笑一声。 陆曦衣闻言皱了皱眉,他和那白色人影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之前和希尔维雅联手,在洛伊、乃至整个世界的帮助下还废了那么大劲,才在半主场作战的情况下将对方驱逐出去。 这还只是驱逐出境,现在回到涡流,这可是白色人影的主场,面对面战斗的话给陆曦衣一百条命估计也不够对方打的。 “前辈的意思是……” “杀了它!吾要杀了它!!” 麻鬼的声音突然不受控制的刺耳起来,其语气之中的疯狂让陆曦衣不禁头皮发麻。 嘶…… 陆曦衣眉头一跳,那白色人影敢在麻鬼眼皮子底下搞“小计谋”,他早就猜到对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但是真的听到麻鬼这通俗易懂的“死亡宣告”,他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一阵兴奋。 杀了白色人影?怎么杀?难道……麻鬼要亲自出手? 这可是真正的高端战斗,怎能让人不兴奋! 陆曦衣不禁怀疑,难道自己是潜在的好战分子,居然会对这种事情如此上心。 “咳…嗬……如何?我们再做一次交易。你将吾召唤过去,吾替你摆平麻烦!” “交易……” 陆曦衣顿时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 之前麻鬼帮助自己,也是利用的“交易”!看来,不同的水月临者,行事的风格也大有不同。 镜花小姐更喜欢循循善诱,一边稍加引导,一边让陆曦衣自己寻找答案,相比之下她更加擅长给予。 而麻鬼先生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他平时对陆曦衣根本不管不顾,只有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稍微提点一二。等陆曦衣遇到了大麻烦时,他就会以交易的形式提出帮助,简单粗暴地直接拿下胜利。 不过……直接把麻鬼召唤出来?这真的是好事么? “哼……畏手畏脚,放心,吾只是降临一部分投影,其他事情与吾没关系。” 像是看穿了陆曦衣的忌惮,麻鬼不屑地哼哼起来:“你小子也算是男人?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想着报仇,还在这里顾忌什么?事成之后,那白头发的小姑娘也会安全不少!” “……” 陆曦衣对麻鬼的激将法无动于衷,哪怕对方说得再有诱惑力,他也得从实际去权衡。 仔细想想,就算自己的计划没出问题,白色人影对自己的威胁还是很大,再加上两两者之前结下的仇怨,最后会遭到怎样的报复还不一定。 最重要的是,陆曦衣真的很好奇麻鬼要怎么出手。 不如,就听他一次,长长见识? 陆曦衣心中痒痒得很,他就是这样,平时对大部分事情都无动于衷,可一旦遇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那么就会把其他一切抛到脑后。 前世他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把自己作死的,但陆曦衣直到现在也毫不后悔。 这并非不理智的行为,理智也往往要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只不过平时陆曦衣找不到足够吸引自己的利益罢了。 “嘿嘿,你小子也不用高兴的太早,吾可不会顾忌你的小命。” “……是。” 陆曦衣沉吟着点点头,算是承认了麻鬼的提议。 “那么,吾现在将召唤手段传给你,其中有一点你需牢记!” “请讲。” “召唤完成之后,不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拼命的逃!懂么?” 手背上的眼珠眯成一条缝,其中的血气几乎要溅溢出来。 “我明白了……” 陆曦衣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不仅是被麻鬼的气势所迫,更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期待。 麻鬼和白色人影的战斗会是什么样子呢? 别人也许看不明白,但陆曦衣可是有视界的存在,他所能看到的,会是更加绚丽的场景! “好了,不过这一局还没有完全结束,你先回去罢。” 麻鬼像是突然失去了聊天的兴致,他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然后陆曦衣便眼前一黑。 …… 四肢的知觉迅速回复清晰,视界也立刻被各种信息所充盈。 陆曦衣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与寂静,身下的石质地板还在不断散发着森森凉气。 他回来了,回到了黑域里那个阴森恐怖的祭坛之巅。 身体传来些许酸痛,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问题是他的头。 头痛欲裂! 陆曦衣缓缓坐起身,只感觉仿佛有人在拿电钻,从自己的脑子里向外疯狂旋转,又像是有一块巨大的铁锤在不断敲打他的脑袋。 怎么回事…… 是过度使用心法的后遗症,还是强行延长梦境的代价? 他晃晃脑袋,让自己勉强清醒一点。 根据之前的记忆,自己现在应该是在祭坛的顶层,曾经被白色人影和绿袍怪人的战斗余波卷入,勉强依靠心法苟了下来。 现在周围依然漆黑一片,看来白色人影还没有回来,这里依然处于黑夜的状态。 陆曦衣虽然清醒了过来,但他的记忆大多断断续续、杂乱不堪,甚至还在不断淡化。 不过有一点他还没忘,那就是麻鬼的召唤仪式! 【凋零月轮】线索? 随着不断回忆,一段简易奇诡的召唤仪式逐渐在陆曦衣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不再迟疑,当即原地盘腿坐下,伸出一根食指。 暗红色的血液从陆曦衣的指尖渗出,他屏息凝神,轻轻将食指摁在地上。 手指按照想象中的图像移动起来,刚一开始,陆曦衣就有了一种得心应手的熟悉感觉。 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血红色眼睛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下。 陆曦衣对此并不奇怪,前世的4号就经常以绘画来消遣时光,说起来,这些东西最开始还是6号教给他的。 反倒是自从穿越以来,他还没怎么动过笔。 毕竟有新的东西填充了他的生活,这也许就是改变吧。 “……” 不再多想,陆曦衣集中注意、手上加速,很快又在周围添加了更多的眼睛图案。 这些眼睛无不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看起来像是在极度怨恨之时刻意瞪大的样子,非常人所能做出。 不错,它们正和麻鬼身上所画的那些血红色眼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进行描绘时,陆曦衣需要一边联想着麻鬼的样子,一边酝酿自己的情绪,要争取把一身的怨恨都画进那一只只猩红的眼珠中。 他的想象越是生动,心中的情绪越是强烈,这些眼睛与麻鬼的联系就越是紧密,麻鬼所能降临下来的能力也就越真实具体。 只是…… 陆曦衣打量着眼前的五六只血红眼珠,心中缓缓升起一丝疑惑。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按理说其实只需要画一只眼睛就够了,但他刚刚见效果不佳,便以为是自己心中的杂念太多,又连忙多画了几只。 可还是没有变化。 难道是自己的感情不够强烈,联想不够生动? 陆曦衣思索片刻,感到有些为难。 他本来就属于那种感情缺如的人,要让他凭空宣泄出不存在的情感,实在是有些难以做到。 要知道,他就连恐惧感都并不强烈,之前在灰烬之地里能够快速适应,多半也是依靠了这一点。 没想到如今反而要栽在这里。 之前希尔维雅告诫他说情感的力量不容小觑,看来还是有点道理的。 等等,希尔维雅是……? 陆曦衣皱起眉头,感觉自己的记忆还是有些混乱,但这就像是没睡醒时短暂的迷糊,应该无伤大雅,现在明显不是该在意这方面的时候。 就在陆曦衣感到纠结之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朽?你果然在这里!” 朽毫不意外地转身看向背后,那里刚从楼梯口爬上来两个人,正是之前的罗恩和阿卡莎。 之前的战斗中他们一直都呆在下面一层,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总体上没有什么大碍。朽记得他们应该是在研究离开黑域的办法。 “朽!我们担心你好半天了!” “嗯……” 朽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眼前的两个人都叫什么名字,然后沉着地点点头。 罗恩见状还想上前,这时他感到身后的阿卡莎在轻轻拉自己的衣角。 他回过头,正看到阿卡莎一脸为难地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 罗恩刚想开口询问就反应了过来,连忙闭上嘴巴。 是朽有问题? 一边安抚着阿卡莎微微颤抖的肩膀,罗恩回身看向朽的方向。 只见朽还是身穿那一套熟悉的黑色骨甲,他此刻正盘腿坐在地上,身前的地面上那是…… 是一颗颗血红色的眼珠! 像是察觉到罗恩窥探似的,那一堆湿漉漉、血淋淋的眼珠突然齐齐转向他,那些漆黑的瞳孔夸张地一缩一涨,散发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 那是……什么?! 罗恩心神大震,险些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些眼珠是哪里来的?难道是朽从别人的身上…… 他眨眨眼,却又发现那堆恶心惊悚的眼珠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几只栩栩如生的眼睛图案被画在地上。 错觉? 可为什么…… 罗恩按了按自己的胸膛,突突直跳的心脏涨得他胸腔发痛。 这真实的感觉……他那无往不利的直觉,刚刚好像也把那副景象当真了? “有什么事么?” 朽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低沉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罗恩的胡思乱想。 “哦……是,对了!我想我找到了离开这个鬼地方的线索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被朽那透过面甲的目光盯上,他就变得无比紧张,有些顾不得其他。 “离开的线索?” 朽微微一顿,他当然记得自己的最终目标既不是从白影人手上活下来,也不是看麻鬼如何降临,而是离开黑域。 联想到罗恩那超乎常人的可怕直觉,朽不禁怀疑,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已经找到了离开的关键? 看来自己当初找上他们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朽心头微动,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是什么?” “是……” 见罗恩还要开口,阿卡莎咬咬牙,又扯了扯对方的衣角。 她从刚刚见到朽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朽之前不是在三层和什么东西战斗么?为什么突然就没了动静? 消失的太阳和朽有关系么? 他刚刚盘坐在地上是在做什么?地上那诡异的、如同邪教仪式的一幅幅血色眼睛画痕,又意味着什么? 尤其是那些眼睛图案,让阿卡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她还记得自己之前被蜥蜴女追赶着逃进了一处细长的狭窄甬道之中,在那甬道的中途,有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的墙壁上画着几幅简易的壁画。 其中有一幅壁画,那上面的白色太阳曾被一只血红色的眼珠所代替! 虽然只有一瞬,但因为实在是太过惊悚,所以阿卡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她本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没想到,如今居然在朽的手下又看到了同样的图案! 和那幅壁画上闪现过的那只眼睛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朽,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真的可信么? “别闹…” 罗恩被朽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他轻轻打掉阿卡莎的手,没有注意到对方焦急的神色。 阿卡莎心里苦,因为事到如今,她根本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我发现的线索,就是来自于壁画!” 说出这句话时,罗恩对朽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每当谈到自己的发现,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无论是对谁,或是在什么环境下,都可以滔滔不绝。 “那些壁画的内容,你们还记得吗?” 【凋零月轮】预测未来? “壁画?” 朽托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当然对那些不知是何人留在墙壁上的古老图案印象深刻。 “没错,还记得我们当时是怎么解读它们的吗?” 咔咔。 朽捏了捏拳甲,在金属般的钪锵声中开口道:“有话直说。” 罗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咳,好的好的,哈哈,当时我们从山洞中向外依次寻找,看到的壁画顺序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在甬道入口处有一幅巨大的壁画,上面一些黑色人形正在跪拜一名白色人影,同时他们中的一个同伴被拉出来献祭,祭品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 然后是甬道中途突然出现的小房间里,那里的壁画分别是: 第一面,那个白色人影飞上天空,充当了太阳的位置。 第二面,白色人影消失换作太阳,下面的黑色小人们依旧在忙碌。 第三面,黑色小人们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祭坛也破败无比,只剩下天上一颗苍白的太阳。” “嗯,没错。” 朽一边听着罗恩的叙述,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景象,虽然自己那个时候还待在灰烬之卵里,但他的视界始终能够透过外壳看到外面。 罗恩说的大致没有问题。 “我们当时没有对这些壁画进行过什么细致的讨论,因为那些内容非常容易理解,我们都下意识的把它当成了祭坛建立者们对过去的记录。” 罗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阿卡莎,然后笃定地说道:“可如果我们都解读错了壁画的信息呢?” 朽眯起眼睛,立刻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能够在黑域中出现的壁画,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 镜花小姐之前就对他说过,涡流(黑域)之中有蕴含着特殊力量的图案符号,被称作黄昏刻印。 朽在灰烬之地里获得的黑印之力(掌控灰烬),就是一种黄昏刻印。 这些黄昏刻印不一定都是能够赋予人们力量的机遇,但是它们无一都蕴含着可以在冥冥之中改变整个黑域的力量! 这些道理朽自己也不是想不出来,但那个时候他一直呆在灰烬之卵里接受进化,精神浑浑噩噩的很难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后来又一直在想办法与白色人影对抗,或者是去梦境中帮助希尔维雅度过难关,说实话他对于这个黑域里出现过的线索还真没有形成一个特别完善的体系。 要不是有罗恩提醒,他可能要在这方面上多花出不少时间。 “继续,说说你的理解。” 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关键,但朽还是决定先征求一下罗恩的看法,说不定这个黑域的关键还是得依靠这个男人的奇特天赋。 “嘿,我认为,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先入为主,完全把那些壁画的顺序看反了!” 罗恩嘿嘿一笑,抛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说罢,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朽的反应。 可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朽似乎对这句话没有什么反应,对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 “嗯,确实有这种可能,或许我们看到的只是壁画的一部分内容。” “一部分内容?” 罗恩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就跟上了朽的思路: “你说的没错!那几幅壁画绝对不简单,也许阅读的顺序不同,所得到的结论也截然不同。正向阅读,它就是在记录过去,而反向阅读,它就是在预测未来。” “过去和未来……” 朽轻声重复着,暗自皱了皱眉。他清楚地记着,前几次轮回之中,这些壁画的内容并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 壁画如果真的是在记录未来,那么它们记录的会是哪一次未来?而且…… 朽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自己的猜测,不过他不打算提前公布,而是习惯性地等待罗恩先提出他的观点。 “那么,你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解读吧?” “没错,我认为离开这里的关键就在其中!现在,让我们把壁画的内容颠倒过来回忆……” 罗恩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了一根石墨棒一样的东西,开始对着地面写写画画。 阿卡莎连忙凑上去,用手中的磷光石将地面照明。 “你们看,这一次我得到的画面是这样的: 首先是小房间里的壁画,第一幅画,山谷之中有一座破败的祭坛,天空上是一轮苍白的太阳。 然后第二幅画,几个小黑人出现在祭坛之中,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第三幅画,太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色人影!” 随着罗恩的描述,几人对壁画内容的回忆逐渐清晰起来。 而听到这里,他们对视一眼,暗自点了点头。 这些内容和他们刚刚的经历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其中有些地方被添加了点主观臆测,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那几幅壁画的内容都遭受了严重的磨损,再加上小黑人们的身体被画得额外扭曲,其动作根本看不清是在跪拜、探索还是在逃跑…… 这样看来他们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接下来,是甬道‘入口’处的那张巨大壁画,白色人影找到了那几个小黑人,其中一个小黑人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说到这里,罗恩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壁画的线索到这里就断开了,不过你们能理解这最后一幅画的含义吗?” 阿卡莎皱眉道:“前面的壁画正好对应了我们现在的处境,按照这样理解,最后这幅壁画很可能代表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那个露出痛苦表情的小黑人,会是我们之中的谁呢?他又可能会经历什么?” 几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这几个小黑人很明显就是他们一行人,而画中那个露出痛苦表情的人,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难道说…… “未必。” 朽突然开口。 “朽……你是怎么认为的?” 罗恩抬头看向朽,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白色人影很强,我们在祂面前只有逃跑的份。” 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指出了一个更加严峻的事实。 “你是说,我们都死定了?” 阿卡莎心思微沉。 “不,要是逃跑,应该会背对着白色人影。” 朽摇了摇头,指向罗恩草草描绘出的那幅壁画。 其他两人也纷纷看去,只见那里的黑色小人……是面对着白色人影的!他们甚至还呈现出像了是下跪一样的姿势。 “不是逃跑,那我们是主动找上门去的?” 罗恩露出不解的表情。 “而且这个样子,反而像是在跪拜……” “不是跪拜,更可能是在进行一个仪式。” 朽否定了罗恩的猜测。 “什么仪式?难道是……” 听到朽的分析,阿卡莎立刻想起了刚刚在朽面前看到的那些诡异图案。 “还有一件事。” 朽打断了她的猜想。 “这里你少画了一个,进行跪拜的,应该有三个人。” 【凋零月轮】血色眼珠? “三个人?!不…我记得很清楚,壁画上的黑色小人一直是三个,和我们三个人正好对应……” 罗恩捏起下巴,有些不信道。 朽的手指扫过地上的其余画面,声音不容置疑:“这些壁画上的确是三个人,只有第一张,是四个。” “……” 这回罗恩不说话了,其余的还好说,唯独第一张,他对自己的记忆没有十足把握。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我们三个可能没事?” 阿卡莎惊喜道。 朽点点头:“不错,而且这第四个人至关重要,她很有可能是我们进行仪式的关键。” 罗恩闻言皱起眉:“可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们又该去哪里寻找这个所谓的‘第四个人’呢?” “至于这件事,还需要靠你来实现。” 朽看了一眼罗恩。 “我?” “闯入黑域的人可不止我们……” “你是说……” 阿卡莎眼睛一亮:“那个蜥蜴女!” 朽点了点头。 “蜥蜴女?我不明白……她不应该早就死在外面了吗?” 罗恩摸索着下巴上短短的胡茬,感到莫名其妙。 阿卡莎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后腰处怼了一拳:“你这个混蛋,果然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 “哎呦!” 罗恩连忙捂住后腰,同时睁大双眼:“你,你是说,真的有好多个蜥蜴女?我还以为你当时出现幻觉了呢……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目前已知的三个蜥蜴女,有两个已经确认死亡。” 朽站起身,面对着罗恩:“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就是最早出现,被你引走的那位。” “啊……原来如此。” 罗恩也不傻,他眨眨眼,立刻便把一切来龙去脉都想通。 还记得当初朽因为吞噬了黑色骷髅而陷入进化不能移动,不得不将自己包进灰烬之卵中。 这时,目睹了全程的蜥蜴女不再逃跑,反而折身返回,对着灰烬之卵一阵攻击。 当时正是罗恩站出来骚扰蜥蜴女,把她引走,才让阿卡莎有机会带着灰烬之卵逃离现场,躲进山洞。 后来阿卡莎在山洞里又接连遇到了两波蜥蜴女,但她们后来都已经被发现了尸首。 只有最开始那个被罗恩引走的蜥蜴女,她还不知去向! “……我明白了,第四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还活着的蜥蜴女!” 罗恩点点头,也站了起来,他扭头看向朽:“我知道她可能在哪里,也可以带路,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 几人迅速收拾好物品,消除掉地面上的相关信息,从楼梯口赶了下去。 在离开第三层前,朽的身形微微一顿,他回头看了眼自己之前留在地面上的仪式图案,心情复杂。 那几只血淋淋的眼睛被他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麻鬼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出于对麻鬼的信任,他还是把那些图案留在了原地。 希望在白色人影找到这里的时候,事情会出现转机…… 不过既然麻鬼的召唤仪式出了问题,那么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了。 还好朽一直习惯如此。 …… 嗡…轰轰轰轰!!! 就在朽一行人离开几分钟之后,天边突然传来一阵爆响,原本幽暗的祭坛瞬间被惨白色的刺眼光线所笼罩。 一道浑身迸发刺白色能量的人影极速从天空下坠,降落到了祭坛的最高层。 轰!! 坚硬的地板瞬间多出两道焦黑深陷的脚印,狂暴的气流将地面上的沙尘尽数吹散。 “……” 白色人影站稳身子,迅速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祭坛内部,并没有发现朽的身影。 祂身体前倾,刚准备继续追击,却突然被地面上的一处图案所吸引。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只神态狰狞的眼睛,被某种血液涂抹在地上,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不过白色人影对这些图案并不感冒,祂随意地挥挥手,一道白光闪过,整个祭坛的地面便瞬间蒸发了一层,刚好将那些图案抹去。 做完这微不足道的小事,白色人影扭转头部,方圆数千米的时空就如同祂的肌肤一般,其中的每一丝引力波动都在牵扯祂的“神经”,任何变化都逃不过祂的感知。 在白色人影的视线中,眼前的墙壁和山体迅速淡化、透明,直至消失,露出了千米外峡谷底部正在匆匆逃离的三个人影。 正是朽、罗恩和阿卡莎。 “……” 一股恶寒突然爬上了三个人的脊梁,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只感觉在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恶意传递过来。 这其中,只有朽与那道目光真正地对视上了。 白色人影身上那无时无刻、自然散发着的恐怖辐射,轻易就能穿透千米厚的岩石,将他们的身影印在心中。 虽然四周依然昏暗无比,但在朽的视界中,一股极其庞大的、远远超出人类可见光范畴内的电磁波早已将天空和大地,甚至每一寸空间都全部填满。 这是何等的浩瀚!何等可怕的压制力! 朽在前几次都是近距离直面白色人影,虽然知道对方强大到夸张,甚至能够将自己轻易秒杀,但是心中对其依然没有一个形象的认识。 但如今,相距了几千米外的白色人影,将祂那强大的气场再一次以碾压之势传递过来之后,朽又一次更深刻地了解到了他们之间那鸿沟般的巨大差距。 这是一整个阶层的差距。 朽突然想到,镜花小姐曾告诉他,水月对实力的划分中,将超凡入圣列为了第一阶的极限,又将排山倒海列为了第二阶的开始。 这就是两个阶层之间的差距么? 朽艰难地喘息着,脸上却难以自制地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我……也有机会,成为这样的存在么? 轰!! 这所有的想法只在朽的脑海中进行了一瞬间,下一秒,身后的“光芒”便迅速放大,如同漆黑隧道中,迎面撞来的高速火车。 来了! 祂来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罗恩和阿卡莎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依旧在前面全力奔跑,只是在白色人影的接近中,这点速度和静止已经没什么分别。 朽咬紧牙关,心法【万物凋零】全力发动,他举起拳头,对着身后的空气就是一记重拳。 现在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但朽知道,下一秒……不,已经出现了! 苍白色的光芒如同一颗刺眼的太阳,顿时充斥了他的全部视界。 风,还在流动,只是此刻,反而像是禁锢朽动作的粘稠液体。 沙石在朽脚边跳动翻滚着,它们一寸寸地移动,显得那么缓慢。 咔咔咔… 朽身上的每一缕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他的拳头顶着前方汹涌的气流和沙尘,一寸寸地移向那刺白色的人影。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但在朽此刻的大脑里,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那么令人绝望。 不过这份绝望,似乎不是为他而准备的。 白色人影站在原地不闪不躲,根本没把朽最后的反击放在眼里。 但当注意到那只拳头上的东西之后,祂的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大转变。 只见在朽的手背上,也用鲜血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狰狞可怖的眼珠。 在朽全部的愤怒爆发出来之后,那颗眼珠,在这片时间被无限放慢的世界里,居然以正常的速度,对着白色人影戏谑地眨了眨。 【凋零月轮】麻鬼现身!? 这只眼睛是哪里来的? 习惯提前做好一切准备的朽自然不会对白色人影的追击没有防备,在刚刚离开祭坛的路上,他便额外暗自在手背上用血液又多涂了一只眼睛。 这个位置不仅能时时刻刻接收朽的负面情绪,用于为召唤充能,更是对应着麻鬼平时与他沟通时出现的地方。 而这只是他为了对付白色人影而做的准备之一。 时间回到现在,看到白色人影突然停下举动,朽心头一动,也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手背。 只见那只由简易线条所组成的猩红眼珠,此刻如同活了过来一般,正对着白色人影缓缓眨动,活灵活现。 召唤仪式成功了? 念头刚冒出来,朽的视界就立刻一花,下一刻,他竟然看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眼珠从自己的手臂上生长出来。 “贪嗔痴慢疑怨怜…喜怒哀惧爱恶欲……” 一阵阴森低沉的陌生轻语突然在朽最无防备的心底响起。 “!!?” 什么东西?! 他心中一惊,无论是这对密集恐惧症患者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还是心中莫名其妙响起的声音,都是对他三观的又一次考验。 然而不等朽做出反应,他手臂上那些眼珠居然顺着空气一路接连不断的生长,转眼已经延伸到了不远处的白色人影身上。 下一秒,麻鬼那熟悉声音如同一道响雷猛然在他和白色人影之间炸响。 “吾等水月之人,竖子也敢冒犯?!!!” 眼睛! 眼睛! 四处都是眼睛,每一只都在盯着他们! 看着那些各自扭转眨动的猩红色眼睛,一股莫名荒诞的感觉从朽的心中油然而生。 这是麻鬼的力量? 还是麻鬼的真身? 无法理解… 无法想象! 白色人影好歹是一团刺眼的光芒,可谁能告诉他,这些是什么? 眼睛么?能够长在光线,甚至空气上的血肉之眼? 朽知道这很荒唐,但视界反馈给他的信息,就是如此…… 但还好,被这一幕所震撼的不仅仅是朽,还有那强如“神”一般的存在:白色人影。 比起朽,祂甚至显得更加不堪。 白色人影身上的光芒如同链接不良的灯泡,变得忽明忽暗,甚至连人形都难以继续维持。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如同迅速蔓延的病毒,顺着祂的手臂一路向上,短短时间只能便已经覆盖住了白色人影的小半具身体。 嗞…… 大团大团的黑色雾气从白色人影的身体里逸散出来,那正是朽所熟悉的:灰烬。 或者说……恐惧。 这位神灵再次感受到了深刻的恐惧,不过这次的对象不是朽依靠心法模拟出来的虚空奇异现象,而是一个人,一个实实在在,甚至不久之前还在和朽对话的存在。 麻鬼……他究竟有多强? “吼!!!” 似乎是承受不住麻鬼的强行入侵,白色人影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咆哮,祂的身形一阵模糊,瞬间便再度冲上了天空。 轰隆隆隆…… 大地开裂,云雾爆裂,随着一串震耳欲聋的音爆声,白色人影已经消失在了朽的视线范围内。 朽扶住胸口,虽然没有听觉,但剧烈的音波震荡依然让他的五脏六腑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他的拘天寂夜手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只希望罗恩和阿卡莎没有被这阵余波所重伤…… “哈哈哈哈哈!好新鲜的世界!好美味的深渊!” 没多久,麻鬼那震耳欲聋的笑声突然从云层之上传来。 “化作吾之耳目吧!!” 轰隆!! 闪雷般的强烈光线在天空厚重的云层之上涌动,整个世界都在剧烈颤抖。 “唔……” 朽微微趔趄,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发现那些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手背上最初的简易画符。 他晃了晃脑袋,恢复些许清明。 天空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挡,只有其后面不时出现的强烈闪光,和频频响起的震耳雷鸣在诉说着一个让朽向往的世界。 强者的世界。 “呼……” 感到身体的知觉在慢慢回归,朽便立刻转身离开,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虽然麻鬼已经将白色人影引走,但这等强者的战斗余波依然不容小觑。他曾经在这方面吃过一次大亏,同样的错误还是不要再犯第二遍。 轰隆隆…… 当轰鸣声从苍穹之上再度传来时,已经比第一次要遥远了不知多少,至少朽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 他迅速掠过山谷,并在前方的山洞里发现了软倒在地的罗恩阿卡莎二人。 无视掉他们痛苦的呻吟声,朽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两人虽然口鼻溢血、皮肤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烧伤,但只是看起来凄惨无比,身体内部的受损情况并不严重,只需要休息一会儿就能继续出发。 这是朽第一次用拘天寂夜手来保护别人,不过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白色人影已经被拖住了,我们时间不多,两分钟之后继续出发。” 听到这句话,其余两人立刻哀嚎了起来,不过他们也算懂事,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趁着二人休息的空挡,朽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来时经过的那个山体甬道里。 出口的对面就是那具被扯掉下颌的蜥蜴女尸体。 他沉思片刻,便立刻起身,顺着甬道向里走去。 有些猜测还需要在这里验证一下。 “朽……你去哪里?” 身后传来罗恩的声音。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回来。” 朽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黑暗狭窄的隧道之中。 经过几个拐角,他很快便回到了那个留有壁画的小房间,还记得之前阿卡莎就是在这里依靠他的帮助杀死蜥蜴女的。 后来那个蜥蜴女的尸体消失不见,种种迹象表明,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拖入了泥土之中。 如今朽故地重游,立刻就发现了这里与上次的不同之处。 只见在房间的尽头,当时蜥蜴女尸体消失的地方,多出了一个半人高的东西。 可惜如今太阳消失,在外面还能依靠路边那些散发着荧光的奇异植物看清道路,而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完全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朽还是靠着视界的超高分辨能力才勉强识别出对方的大致轮廓。 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个……人? 他皱皱眉,暗中运起地听,无声的波动顿时扫过整个房间。 反射回来的信息让朽微微一怔。 【凋零月轮】蜥蜴女的真相? 那是一具空洞的骨架。 而朽之所以刚刚没有看清,是因为这具骨架通体漆黑,完美的融入了房间的黑暗之中。 黑色骷髅? 朽挑了挑眉,感觉事情愈发的有趣起来。 这具骷髅看起来并不完整,它还有一小半身体被埋在土里,似乎正在接受某种转变。 如此看来,那个能够无限自愈进化的黑色骷髅,大概率就是由蜥蜴女的尸体变化而成的。 这么说,这个黑域里的很多东西其实都有迹可循? 眼前的景象似乎证实了蜥蜴女的尸体可以被重复利用成其它怪物。 而黑域之中明显不止一个蜥蜴女。 会不会……一切差错都是时空轮回造成的? 朽、罗恩、阿卡莎三人一直跟随着这里的时空一同被重置,而蜥蜴女似乎跳出了这个轮回……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同时存在多个蜥蜴女,而每个蜥蜴女的记忆都有所不同。 时空每轮回一次,就会新出现一个蜥蜴女,而旧的蜥蜴女却不会被重置,她好像成为了这个黑域里的一个bug? 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 难道说,最后的仪式就是把她彻底消灭,帮助黑域消除漏洞? 有道理…… 可蜥蜴女是怎么跳出轮回的?她做了什么? 朽皱起眉头,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蜥蜴女身上的感受:她是有天赋的人,和罗恩一样,蜥蜴女也天生对黑域有着某种亲和力。 难道说,蜥蜴女的天赋更加强大,导致她直接钻了黑域的空子? 就在他进行各种猜测之时,眼前的骷髅脑袋突然缓缓转动起来,它对着朽微微张开下颌,做出无力的扑咬动作。 咔咔…… 关节摩擦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打断了朽的思索。 “真是旺盛的攻击欲望。”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骷髅的眼眶,对着一旁的墙壁狠狠撞去。 咔! 经历了多次进化的灰烬之躯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这一撞竟是直接把骷髅的颅骨给按了个粉碎。 而和之前一样,头骨粉碎的骷髅似乎根本不知道伤痛为何物,散落到四周的头骨碎片们也立刻颤抖着飞回它的脑袋,快速填补加固着那巨大的“脑洞”。 朽自然不会放任它自愈进化,他抬起脚,对着骷髅地面上的身体就是一记重踏。 轰! 地面微微一震,在扬起的沙尘中,这具新生的脆弱骨架已经破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片段。 紧接着,朽俯下身子伸出双手,暗金色的火光从他掌心喷涌而出,迅速将地面上的骨头碎片们笼罩在内。 滋啦滋啦…… 随着一阵轻微的脆响和扭曲的火线,可怜的黑色骷髅这次连进化的机会都没有便再次化作了朽的养料。 随着大片大片温热的灰烬从地面浮起,它们汇聚成漩涡状涌入朽的身体,他感到一阵阵暖流充斥着自己的四肢百骸。 力量,又变强了。 朽满意地眯起眼睛,黑色骷髅可是大补,虽然这具没有上次吸收的那具效果显著,但两者的本质都是极具潜力的,带给他的受益自然也极其巨大。 这倒是意外之喜。 咔咔…… 接下来让朽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骨甲结构居然再一次开始了自主进化。 还好这一次不是他本人进化,不然只怕又要变成灰烬之卵…… 当然这种进化也不是完全不可控,至少现在的朽如果实在不愿意进化,也可以将这种状态一直强行维持到环境安全之后再进行。 咔咔…… 骨甲的变形速度很快,朽能够感受到它的结构正在向着更加坚硬有韧性的方向自我改善。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之前塑造出来的战甲形态已经不再完美适配于新的材料。 这该怎么办呢? 朽对材料学什么的没有研究,之前的战甲也只是单纯因为美观实用才那么变。 他知道当下并没有多少时间能够让自己在这方面做到满意,不如…… 就按照希尔维雅记忆中的圣殿轻甲来塑造吧,反正好可以当做现成的模板。 朽想到便不再迟疑,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挤压声,新的战甲已经披在了他的身上。 刚一完成,他就感到了一种轻松与释放的快感。 贴身、轻巧,同时又巧妙的护住了穿戴者全身上下的弱点,这简直是完美的设计! 当然,除了外观…… 这倒不是说圣殿的审美有什么问题,只是因为朽是按照希尔维雅的记忆进行塑造的,而希尔维雅记忆最深刻的就只有女性甲,再加上她那超大的尺寸…… “……” 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胸前高高鼓起的灰烬骨甲,心念一动,再度对它进行了些许改造。 咔咔…… 骨甲的前胸迅速下塌,换成了一个不那么夸张的尺寸,然后他的头甲也在微微形变,方便脑后那长长的灰白色马尾散落出去。(因为之前吞噬了一团飘在空中的头发,现在朽一直是披着灰白色长发的状态) 做完这一切,他的新甲看起来终于不那么别扭,反而洋溢着一种怪异的美感。 原本被设计成白金色的金属质神圣战甲,如今被替换成了由黑灰色和暗红色组成的骨质轻甲,充满了圣洁与亵渎并存的矛盾美学。 再加上原本为女性设计的更加轻巧修长的外观,搭配上那质感厚重、散发着阵阵黑雾的简陋拼接手工,使得朽的新形象看起来更加的引人注目。 尤其是骨甲缝隙中那不时流淌而过的金红色火光,一看就颇为不凡。 完成这一切,朽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着罗恩和阿卡莎休息的地方赶去。 是时候出发了。 当他从黑暗的甬道中钻出来时,罗恩和阿卡莎都吓了一跳,显然是被他的新“装备”所迷惑住了。 “你是……朽?” 罗恩还好,他的天赋在黑域之中得到了相当的放大,所以对朽的身份立刻有了一个猜测。 朽点点头,询问道:“嗯,怎么样,可以出发了么?” “差不多……不过,朽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刚刚那个,就是你所说的白色人影,是么?” 罗恩回想起几分钟之前那震天撼地的可怕场面,还是一脸后怕。 当时他一直在拼命逃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发生了什么,但自己的直觉告诉罗恩,那绝对是世界上最为恐怖的场面之一。 那时朽就跟在自己身后,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没错。” 朽点点头,看着跟在罗恩后面脸色有些苍白的阿卡莎,心思扭转。 这女人刚刚对自己还有些防备和警惕,不知道刚刚他们俩谈了些什么,现在看上去倒是友善了不少。 朽虽然不善言辞,但对他人的情绪观察可谓是细致入微,任何一点眼神和动作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那,朽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那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罗恩按揉着自己的胸口,脸色颇为难看。 “知道。” 朽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对着罗恩和阿卡莎二人露出了手背上的眼睛图案。 “这是……!” 阿卡莎睁大眼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凋零月轮】一目之下? 位于朽手背上的,正是之前阿卡莎在祭坛上面看到那些眼睛图案之一。 “我进行了一种仪式,现在白色人影已经算不上麻烦了。” 朽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认定了白色人影不会从麻鬼手下逃脱。 “所以……那些地上的图案?” 阿卡莎小心翼翼地问道。 朽扭头看向她:“你是说祭坛上面的那些?都是我画的,目的也是一样。” “唔……” 罗恩和阿卡莎对视一样,各自咽了一口唾沫。 无论是那些壁画,还是刚才的宏大场面,都或多或少的从正侧面显示出了那白色人影的强大。 所以两人一直以为,一旦白色人影现身,那么自己最大的任务就是从白色人影的手中捡一条命回去。 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们,刚出现的白色人影已经没有威胁了? 而且这个人还是那种绝对不会开玩笑的类型。 “真…真的吗?那家伙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为了以防万一,罗恩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不用担心,我应该比你们更了解祂。” 朽摆摆手,表示问题不大。 阿卡莎提出疑问:“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既然那白色人影都已经不是威胁了……” 朽无奈地再次看了她一眼:“我说过,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他语气严肃:“黑域的威胁要比白色人影大的多。” 白色人影强么?母庸置疑。 可这样的存在不也被黑域困住了几千年,还不得不依靠特殊手段才能降临到其他世界? 虽然这个计划也被朽和希尔维雅粉碎了。 这么说来,这白色人影还真是不容易……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还活着的蜥蜴女!” 罗恩接过话题,缓缓从地上站起:“虽然还有点头晕,不过我已经没问题了,随时可以出发!” “我也是!” 阿卡莎连忙也站起身。 朽见状点点头:“那就走吧。” “等等……” 阿卡莎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扭捏:“对不起,朽,我之前还在怀疑你的意图……但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在为我们想办法!我向你道歉,然后,谢谢你!” “……” 朽微微一顿,他之所以护着罗恩,是因为对方的天赋很可能是自己能否顺利离开黑域的关键。 而阿卡莎,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曾护着自己的灰烬之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和罗恩有交情。 至于他们本身的的性命…… 想到这里,朽不禁对自己感到好笑,同生共死的相处了一段时间,就算没什么感情,也应该有一些情分在里面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大方的承认这一点呢? 力所能及的时候,他当然不会对这些人的死活置之不理。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朽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最后还是只留下了一句话,便匆匆转身离开。 “没事,我也是在为自己想办法。” …… 穿过漆黑的甬道,三人来到山洞深处,对入口处的那幅巨大壁画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 “壁画上确实是四个人,朽你的记忆力真好!” 罗恩感叹道。 朽对他的赞赏置若罔闻:“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处理这第四个人,能够让对方露出痛苦表情的,应该不是什么和平的方法。” “没错……或许,我们可以直接杀了她?” 阿卡莎提议。 朽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方案,不过现在还是先出发吧。” 罗恩闻言微微一笑:“嘿嘿,带路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晃晃悠悠地走到队伍最前面,带头从山洞的峡口处钻了出去。 朽见状知道对方还没有从麻鬼和白色人影“交手”的余波中彻底恢复过来,之前说的话都是在逞强。 不过逞强也罢,实话也好,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他不会对罗恩产生多余的同情。 想到这里,朽弯下腰,跟着阿卡莎的屁股后面一齐钻了出去。 蜥蜴女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居然能钻到黑域的空子里,真是期待啊…… …… 才一走出山洞,阿卡莎就看到刚刚还踌躇满志的罗恩正呆呆地站在前面挡住自己大半的视线。 “嘿,看什么呢?” 她上前啪的一声按住罗恩的肩膀,吓了对方一跳。 可平时都会回怼自己两句的罗恩,这一次居然反常的没有理会她,而是依然紧盯着远处的天空。 阿卡莎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四周好像比之前要亮堂了不少?而且颜色也有点不太对劲…… 她三步并作两步,绕过罗恩走到队伍前面,定睛一看: “这……” 阿卡莎只觉一股寒气直逼自己的心脏,身体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动弹不得。 那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天空之上,此时已经被一重重厚重的血云所覆盖,映得大地也呈一片恐怖的血红之色。 而在天空的正中央、最高处,曾经太阳悬挂过的位置,此刻居然…… 居然被一只巨大的猩红眼珠所代替! 这是何等惊悚的场景!地面上一切血红色的光芒,都来自于那只圆瞪的巨眼。 更为可怕的是,那只巨眼还在微微地转动着,高高在上俯视着世间万物。 这样的举动仿佛在告诉人们它并不是一个死物,而是真的在注视你。仿佛真的有人硬生生撕开了天空,在向这里张望一般。 而那染红一切的刺眼光芒,则让两人的眼睛感到了严重不适。 “这是……什么?!” 罗恩的心脏突突直跳,好像要跳出他的胸膛,逃出这片空间一样。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只眼睛无疑是世界上最为可怕的存在,绝对要敬而远之。 阿卡莎虽然没有罗恩的天赋,但她的感觉也没好到哪去,因为这幅场面,和当初她在壁画上看到过的何其相似! 一只眼睛,取代了太阳……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巨眼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动起来,竟是直勾勾地盯向了他们! “!!!” 完蛋了。 罗恩和阿卡莎顿时感到自己的四肢全部都陷入了麻木的状态,丝毫无法动弹,只能任人宰割…… 怎么回事? 那眼睛为什么要看我们? 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身后突然传来了朽那如常的声音:“看起来,你很满意。” 朽在跟谁说话? 罗恩和阿卡莎微微一愣,立刻灵机一动:等等,朽?他的手背上,是不是也有那么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难道说……?! 【凋零月轮】来历? 难道说,天空上的那只巨眼,和朽也有关系?! 难道朽刚刚是在和那只眼睛对话?! 这都是什么级别的啊? 朽……他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确实痛快,这个涡流的味道真令人陶醉……” 麻鬼沙哑的声音在朽耳边恰到好处的响起。 注意到前面回头张望的两人,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进,自己在心中则和麻鬼继续交谈起来。 “前辈你可以在现实中和我交流?” “什么现实?吾身上可没有那么多限制。” “……” 朽抬起手臂,感觉麻鬼此时似乎正寄宿在自己的手背上。 “不说这个,你可知那白色人影是什么身份?” 麻鬼在朽耳边阴恻恻地笑着,让他直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什么身份?” “它曾经是螺旋尖塔的拾荒人,后来被关在这里,永远的流放……直到遇见吾。” 朽做回忆态:“螺旋尖塔,这个我倒是听过,它也是虚空之中的组织么?” “你还不知道?嘿嘿,也好,趁吾心情愉悦,你且听好: 还记得【七夜塔】否?那是水月七位尊者创造出的七大道途,它们也被称作成神之路、太阳阶梯等什么东西吾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它们的影响力。” 七夜塔? 朽集中注意,听得万分仔细,他记得自己与麻鬼之间的第一次交易,用线虫的深渊遗物换回的就是一次进入七夜塔之中【蛇塔】的机会,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去尝试。 “【螺旋尖塔】这个名字,就是来自七夜塔之一,象征的是无止境、全方位的进化。” 朽暗自点头,这和他梦境中听到的仲裁者的说法差不多。只是没想到,这个螺旋尖塔居然也是七夜塔之一? “至于你刚刚所说的那个螺旋尖塔,虽然名字一样,实际上不过是一群依附同名真理的家伙们自发成立的小组织而已,真要算的话,那就是我们水月的附属吧,只是从没被承认过而已,哈哈哈哈!” “……” 水月……居然这么强大吗? 朽有些无语,他还以为螺旋尖塔是什么幕后黑手级别的恐怖组织,没想到居然连水月的下属都算不上。 这样的话,岂不是自己下次再遇到什么虚空组织,直接报上水月的名字,大概率就没事了? 真是方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好了。 朽当然明白,水月再怎么强大,也和自己没有关系,因为螺旋尖塔里面随便一个被流放的前成员:白色人影,就已经比他还要强大无数倍。 自己在这个黑域里的第一次死亡,不就是被白色人影随手抹去的吗?到了那个时候,谁会在意你背后有什么组织? 所以强大自身,才是根本。 只不过…… 白色人影一个人,就几乎可以把希尔维雅世界里面的生命屠杀殆尽。 那要是螺旋尖塔亲自出手呢? 无论几个世界也挡不住他们吧? 自己、还有自己认识的所有人……会不会也在某个时候,被某个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存在随手抹去? “……” 见识过如此悬殊力量的朽,心中泛起一丝悲观的情绪。 螺旋尖塔也好、水月也好,它们都是拥有远远超出凡人力量的可怕组织。 像这种存在,他们任何有意无意的举动,都有可能为凡人的世界世界带来面顶之灾。 而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又有什么权利去阻止他们呢? 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强大,总会有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存在,而那些存在,总是能够随意掌控其他人的生命。 未来,简直就是无止境的深渊,望不到尽头,望不到真正美好令人向往的结局。 “……怎么不说话了?” 察觉到朽有些悲伤的情绪,麻鬼突然开口:“是不是被打击到了?” “我不知道……如果只是见到了强大的敌人,经过努力,我总有机会打倒他们。” 朽在心中吐诉起来:“可我见到的,是一个个肆无忌惮的神灵一般的存在,当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天差地别之时,位于大多数一方的弱者们,该如何生存呢?” 想到这里,朽不禁叹了口气:“难不成要把活着的每一秒都归功于幸运?生活在人类圈子里的我,甚至会感到庆幸,因为在这里还有规则,还有那些弱小的法律在保护着弱小的我。” “哈哈哈,真是弱者的发言。” 麻鬼冷笑一声。 “也许吧,在前辈眼里,我的确是弱者。” 朽面色如常,不想与麻鬼争论什么。 而麻鬼却最是看不惯别人这副听天由命的嘴脸,他怒道:“你这副消极的无趣样子,怎么成为强者?” 强者? 有多强才算是强者?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朽算是明白了,追求强大,就和追求完美没什么两样,这两者都是无止境的东西。 其结局大概率都是和仲裁者落得一样的下场。 倒不如向希尔维雅学习,去追求自己的信念与梦想,只把实力当做是完成理想的条件。 至于那些更强者的想法,就不要在意了,没什么用,反正也改变不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朽只是悲观了一瞬,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真实。其实在他看来,无论外在环境的优劣好坏,都是要以一定的意义为衡量标准的。所以更加让朽在意的,还是那个尚未被找到的自己的“意义”。 希尔维雅的“意义”,在于贯彻自己的意志、履行自己的责任、实现自己的追求。 而比起实现追求,朽现在更重要的找到追求。 感受到他的态度转变,麻鬼也有些发愣,他不是没见过心情转变极快的人,但那些家伙大多数都是精神失常,三观扭曲,没几个能够像朽这样思路清晰,行为有理有据的。 他本来还想借机好好嘲讽一番朽,但对方来了这样一出,自己反而有些无话可说了。 朽,或者说陆曦衣,可以说是麻鬼见过的,心态调解能力最强的普通人之一。 这个能力或许在平时没什么用,但在不久的将来,甚至更加遥远的未来某一时刻,都将是能够改变陆曦衣命运的重要基石。 “有意思,嘿嘿嘿,吾大概明白,为什么镜花会对你如此上心了……” “……” “那么,现在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要先听哪一个呢?” 【凋零月轮】子母眼? 好消息和坏消息? 虽然不知道麻鬼突然哪里来的恶趣味,但朽还是非常配合道:“坏消息。” “坏消息是,吾玩得太欢,这片涡流,哦不,你们把它叫做黑域是吧?它快要崩溃咯!” “……涡流崩溃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黑域千变万化,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这对你们很致命,但吾可以随时撤离。” “……?” 朽的表情有些生硬,也不知道麻鬼能不能透过面甲看到里面。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放心,为了弥补你这次的损失,吾会特许你一个眷顾。” “眷顾?” “你管它是什么,总之是好处就对了。” 难道是像神之祝福、魔神眷属那样的?朽咬咬嘴唇,感觉有些怪怪的。 “我可以不要么?” “不可以。” 麻鬼拒绝的很干脆,在他眼里,任何好处都是礼尚往来的,人情拖欠之类的是他最不愿意面临的问题……之一。 “你大可放心,吾对你没什么兴趣,不会对额外你做什么手脚的。” 麻鬼冷哼一声,早已把朽的小心思看个透彻:“又不是把你改造成吾的眷属,害怕什么?再者你应该感到荣幸,像吾这样的强者,一般人就是求,也不会得到半点青睐!” 朽点点头:“我确实感到很荣幸,谢谢你麻鬼前辈。” “这还差不多。” 麻鬼冷哼一声才继续道:“那么快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眷顾?” “……所以都有些什么?” “……” 麻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暴躁起来:“混账!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镜花她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些?” 朽不置可否,他倒是有权限去阅读这些基础知识,不过时间有限,他能学习到的内容实在太少了。 之前在梦境里与希尔维雅结缔契约时用到的方法,还是朽不久之前才刚从古井里兑换出来的知识之一。 所以直至现在,他对虚空和水月的了解依然十分有限。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两者所包含的信息实在太深奥了。 就像是前世,他曾学习过几年的基础物理化学,但越是深入了解,越是要推翻之前所掌握的内容,这让他不断意识到自己了解的东西是多么浅显。 只能说学无止境。 “算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能理解多少东西,吾……咳哈……就随便赐给你一点,你将就一下。” 麻鬼不耐烦地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压抑:“该死的又来了,吾赶时间,就给你个……子母眼源码吧,行了,嗬嘶……你先凑和用着,吾现在急需发泄!” 说罢,也不见麻鬼有什么举动,他的声音突然便消失。 手背上的眼睛缓缓合上,朽能感受到,自己和麻鬼之间的联系又断开了。 “……” 真是可怕,麻鬼他一直都在压抑着什么? 朽之感觉对方的心中似乎有着源源不断发泄不完的负面情绪,导致他每次能够正常沟通的时间都极其有限。 现在他估计又去什么地方发泄了吧? 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发泄法……只希望不要波及过来才好。 确认麻鬼已经不在之后,朽刚想把注意力放回当下,这时,他手背上的眼睛突然再一次缓缓张开。 “嗯?” 朽神色一变,因为这一刻,他居然同时感应到了两个自己。 怎么回事? 他镇定地抬起手臂,看向手背上的那只陌生的眼珠。 那只眼珠同样也在观察着朽。 不对,这是…… 朽翻过手掌,将手背对准地面。 他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地面的画面。 这只眼珠它…… 朽旋转小臂,将手背面向身后。 他的脑海里立刻映出了身后的场景。 它是我的眼睛? 更准确地说……我能共享到它眼中的世界? 朽睁大眼睛,脑中出现了一个迫切需要验证的问题。 他闭上眼睛,将视界从视网膜上剥离出来,使它扩散到体外。 然后,在他的感知中,自己的手背上,居然也伸出了一个小型视界,替他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 两个视界!? 这个眼睛,和自己一样,也是在用视界来感知周围! 这就是麻鬼给他的眷顾? 子母眼…… 真是厉害! 这还是朽第二次感知到另一个视界。 第一次是在梦中和前世的自己相遇时碰到的。 他一直以为视界是自己的专属能力,是独一无二的……现在看来,除了不同时间线上的自己可以有视界,就连同一个世界上,自己的分身也可能拥有视界? 那给自己这个能力的麻鬼呢?他会不会也有视界? 不太可能,看起来这个子眼应该只是复制了母眼(也就是朽)的感知方式,如果给普通人这个能力,子眼可能和正常眼睛也没什么区别。 那这个子母眼,有什么作用呢? 朽陷入了沉思,自己已经有视界,自然不需要手上这只眼睛。 如果这只眼睛可以无视距离共享视界,那么也许可以把它挖出来放到其他地方当一个“摄像头”。 唉,要是它不是长在自己手上就好了…… 朽和手背上自己的子眼大眼瞪小眼,没等他想出其它的用途,前面正在带路的罗恩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看前面!就是那个!” 朽放下手臂抬头望去,只见罗恩所指的方向,有一条鲜红湿润的粗大血迹,从平野的一端,一直延续到另一端,最终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这么夸张的出血量,按理说根本不可能会在现实中出现。 这是…… 朽上前两步,视界一罩,立刻就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信息。 这些猩红的液体看起来像血,但其本质根本无法让人理解,而且尽管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那血淋淋的粘稠感却没有半分减轻。 这种性质让他立刻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片黑域时遇到的一个东西。 那也是一条长长的血迹,在血迹的终点,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人形雕塑正在一点点地笔直向着一个方向爬去。 最让朽印象深刻的,是那半截雕像的断口处,明明不是血肉之躯,却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血液,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这条血迹也是那东西留下的么? “当初,我就是沿着这条血迹一路狂奔……” 罗恩看着眼前的血迹,心有余辜道:“那个时候这里就湿漉漉的,没想到这么久了,它们还没干涸……” 【凋零月轮】接近? 朽看了看血迹那望不到尽头的两端,对罗恩开口道:“然后呢,你继续说。” 罗恩点点头:“当时我一路跑到这里,正六神无主呢,下意识地就顺着这条血迹一路狂奔……”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精彩起来:“嗯……不过,当时我是往哪个方向跑的来着?” 他和朽一样,向着血迹的两端望了望,却发现怎么看这两边都是一样的。 “……” 其他两人沉默地盯着他看,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你们别看我,我一紧张就容易犯错……” 罗恩尴尬地笑着,额头上有冷汗冒出。 朽和阿卡莎配合地扭过头。 “嗯……让我想想,应该是这边?” 罗恩指了指左侧。 朽和阿卡莎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等等,不对,当时情况紧急,按照我的习惯……一般都是往右?” 他又一转身,看向了另一边。 “……” 听到身后突然接近了一步的沉重声响,罗恩只感觉浑身的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别紧张,用你的直觉感受一下。” 朽在他身后轻声道。 “呃,那就……” 罗恩看了看左边,然后肯定地一点头:“果然还是右边吧。” “……你确定?” “对啊,放心,肯定是。” 罗恩自信地点头。 “啊?这就……确定了?” 阿卡莎一脸不信。 罗恩耸耸肩:“不然呢?我还要摆一套体操不成?”(这个世界在过去一直有人坚信传说中神魔术士的伟大神力,经常使用各种离奇手段企图沟通空气中的元素,因为姿势过于奇葩,也被戏称为体操) “好了?那就走吧。” 朽见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奇怪的共识,也不废话,直接上前抓起他们的衣服,像是拎小鸡一样一手一个把二人悬空起来。 “哎?” 不等罗恩和阿卡莎闭上嘴巴,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狂风便灌进了他们的嘴里。 呼!! 环气蝶游发动,朽的身影猛地一阵模糊,转眼间便已经飘到了数十米之外。 而“挂”在他身上的两个人,仿佛根本没有重量似的,丝毫没有影响到朽那惊人的移动速度。 一步,两步,三步…… 无形的劲力被朽的脚尖送进地面,让他每一步都能踩出一道小坑。 呼呼!! 罗恩和阿卡莎闭上嘴巴睁大眼睛,明明被狂奔中的朽拎在手里,二人却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四周的场景平稳的向后移动着,没两分钟,他们便已经移动到了数千米以外。 而随着他们不断地极速前进,远处一望无际的平野尽头,也逐渐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光景。 最为引人注目的,无非就是从天际线后面突然冒出来的高大黑影们。 远远望去,那些黑影高矮不一、连绵一片,如同一群遮天的山脉,在如今那血红一片的“太阳”的照耀下,显得那么阴森诡异。 尽管天空中的巨眼已经将太阳取代,但它所发出的猩红光芒实在太过阴间,这使得几人根本看不清那一片黑影的真正面貌。 朽逐渐放慢脚步,低头确认了一下,那道血迹确实是从远处的黑影那里一路延伸过来,他们的方向没有问题。 “你看看,是那里么?” 他将手中的罗恩放下,指了指远处的那片黑影。 罗恩原本还有些晕乎乎的,但当他看到朽指给他的景象之后,立刻就精神了起来:“没错!就是那个地方!蜥蜴女应该就在那里!” “好,那我们抓紧时间……” “等等,我忘告诉你们,那个地方奇怪的很。” 罗恩面露难色,似乎想起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有多奇怪?” 出于谨慎,朽没有轻举妄动。 “我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总之就像是只会在小说里出现的那种地方……” 罗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回想起来,这个叫‘黑域’鬼地方就没有哪里是正常的,相比之下,那里也没什么突出之处了。” “……” 朽看着罗恩的眼睛,确定对方是认真的之后,他不再追问,而是又一次抓住了罗恩的外套。 “那就出发吧。” “诶?又来?等等,我的衣服还没……” 隆! 朽的脚下瞬间炸起一片土坑,巨大的反冲力直接将他们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剧烈的变速让罗恩脸色一变,他连忙闭上嘴巴抓紧自己的衣服。 ‘见鬼……我的裤子,是不是有点太松了?’ 他悻悻想道。 …… 朽没有过多的在意手中的两个人体验如何,他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既然是麻鬼告诉他这个黑域即将崩溃,那么朽没理由不当真。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基础上,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防止一切节外生枝,尽快结束这次黑域之旅。 世界崩溃,听起来就很可怕,就连麻鬼都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朽自然也不会尝试去触这个霉头。 一定要赶在世界崩溃之前逃离黑域! 呼! 一串残影之后,远处的黑影便迅速放大起来,几乎已经能够看到其中的些许面貌。 “这是……” 感知着视界里反馈回来的信息,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几秒钟之后,罗恩和阿卡莎也逐渐看清了那黑影的真面目。 “天呜……啊,我之前还以为这是一片山脉?” 阿卡莎忍不住发出感慨,不过很快就被呜呜的狂风灌满了嘴巴。 “它确实是一片山脉,不过是由钢铁组成的!我愿称之为……呜,钢铁山脉!” 罗恩双眼放光,疯狂吞咽着灌进他嘴里的风沙。 朽没有说话,但他的双眼早已紧紧地眯起,心中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其他两人。 只不过让他惊讶的并不是眼前这座钢铁“山脉”的样子,而是它们的来历,以及其中所透露出来的意义。 这些黑影,其实根本和山脉搭不上边,因为它们身上有着明显的人为痕迹。 上面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条钢筋、螺丝、齿轮、管道…… 都让朽感到无比熟悉。 这毫无疑问是由智慧生命所创造出来的,充满了文明气息的,一座…… 钢铁迷城! 【凋零月轮】钢铁迷城? “这就是,你所说的……?” 朽看着近在咫尺的钢铁迷城,脸色怪异,不过还好他有一张遮挡严实的面甲,其他人看不到他的微妙表情。 “没错!不过它可不止是看上去古怪,这里面的结构,可比我奶奶编的新袜子还要奇特!” 罗恩定定地看着远处还在不断靠近着的钢铁城墙,嘴角止不住上扬。 看得出来,他很兴奋。 “你进去过?” 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朽放慢脚步,轻轻将手中的两人放回地面。 “当然,我就是依靠里面那错综复杂的地形,才把那可怕的女人甩开的。” 罗恩耸耸肩。 “……” 朽没有回话,他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高大钢铁城墙,陷入了沉默。 这座钢铁迷城,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并不是危险感,而是一种…… 像是汇聚了什么禁忌之物一样的浓稠感。 和他曾经在灰烬之地里遇到的黑森林气息,有着些许相似之处。 当然黑森林的感觉比这里要危险的多。 朽发动恐惧之种,想要进一步确定蜥蜴女的位置,却发现自己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对方离自己实在太远,那就是信号被什么东西阻挡、甚至移除了。 “你确定蜥蜴女在这里?” “当然……不确定!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她是曾经被我引到了这里。” 罗恩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不过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结果,而且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她就在这里面!” “好……” 朽感受着钢铁迷城之中所散发出来的不详气息,微微有些踌躇,不过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面对的。 “你在这里面,有没有遇到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多向这位已经进去过一次,还安然出来的“老前辈”打探打探。 “不正常?还有什么比这座城市本身更加不正常的吗?” 罗恩挑起眉毛,没能理解朽的意思。 同时他也感到奇怪,朽的强大他是深有体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如此忌惮这个黑域,不过在他眼里,朽在这里完全可以横行无阻! 为什么要这么谨慎?尤其是对这座钢铁迷城? “……” 看出了罗恩的疑问,朽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又不能直接告诉对方,自己这行人已经在这片“平平无奇”的黑域里连续全军覆没了两次,目前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能想到的最为安全的方案…… 至少现在看来,这座未知的钢铁之城是必须要走一遭了。 看罗恩的反应,这里面应该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危险,既然如此,不如…… 朽拍了拍罗恩的肩膀,低声道:“那我们就进去吧,小心点。” 本来为了防止受到拖累,他是想把罗恩和阿卡莎留在外面,自己进去抓蜥蜴女的。 不过既然这个地方这么诡异,他不得不多做一些准备。 目前唯二进过钢铁迷城的两个人:罗恩和蜥蜴女,看似他们都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但也不能忽视他们身上的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身负某种独特的天赋,与黑域的气息有一定的亲和力。 也许带着罗恩他们,才是最安全最保险的方法。 想到这里的朽不禁有些无奈,尽管看上去是自己在带着两个拖油瓶,处处保护他们,实际上自己又何尝不是借助着罗恩的天赋来省去无数麻烦,同时保护自己? 这个黑域虽然看上去平和安静,实际上恐怕要比灰烬之地危险的多,如果不是罗恩他们的帮助,自己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逃离方法的相关线索。 …… 三人蹑手蹑脚地从钢铁城门之处走进了这座巨大宏伟、不似人间文明的城池之中。 一股难闻的铁锈味扑面而来,不过这些比起四周场景所带给三人的震撼感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铁皮铺成一般的狭窄小路,两侧是一根根几层楼高的黄铜灯柱,路边还拥挤地摆着黄铜色半人高的消防栓。 一切的一切都由某些不知名的金属样的材质构成,它们做工粗犷简易,基底处都被几颗巨大的螺丝固定于地面。 甚至在道路两侧的黄铜色大楼上,也不时看到一根根粗大的金属管道,它们突兀地从楼房的某处伸出,曲折地连接在其他大楼,或是地面上。 粗犷、巨大、拥挤……这座钢铁迷城的内部风格,就像是某个喜欢异想天开的漫画家对未来城市的片面描绘,充满了奇异的景象。 “每次走进这座城市,我都不得不对它的独特风景感到惊叹……” 罗恩走在队伍的一侧,他抚摸着冰冷的黄铜灯柱,看着上面的斑驳锈迹与冶炼时留下的暗色纹路,由衷地赞叹道。 “……也许在未来,我们的城市就是这番模样吧,真是期待啊。” “……” 朽脸色怪异地跟在他们身后,眼前这座城市给他的既视感……有点重。 巨大的齿轮、螺丝、管道……要是再来点蒸汽,是不是就齐活了? 轰隆……! 刚想到这里,前方不远处的铁皮小楼突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地面振动着,白蒙蒙的雾气从破损的管道中喷涌而出,瞬间便填满了大半个街道。 罗恩和阿卡莎顿时如临大敌,他们连忙抽出武器,紧张的盯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呲呲…… 大量的白色蒸汽源源不断地从管道中泄露出来,它们成团成簇,短短几秒钟便已经把几人的可视范围缩小到了身前不足五米,并且还愈发的浓郁。 闷热的感觉从蒸汽中传来,朽用视界探了探,发现这些似乎只是普通的小液滴,没有什么额外的成分。 他皱皱眉,指尖微微颤动,抬手轻轻往前一推。 呼—— 一阵大风从三人身后卷来,瞬间便将前方的重重浓雾驱散干净,清晰露出了里面空旷的街道。 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 罗恩和阿卡莎对视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他们大惊小怪了。 不过朽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上前一步搭住罗恩的肩膀,冷静问道:“你之前在这里遇到过会动的东西么?” 罗恩连忙摇头:“绝对没有!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座死城来着……” 朽闻言没有回话,只见他继续向着爆炸声传来的源头缓步走去,头也不回道:“都跟着我,小心点。” 【凋零月轮】人形机器? …… 罗恩和阿卡莎小心翼翼地跟在朽的身后,他们向前望去,只有一片片的白色蒸汽在不断涌出。 尽管在朽的手段之下,这些蒸汽根本无法凝聚,几乎是触之即散,但作为其源头的管道附近,总是有新的蒸汽不断填充到周围,阻挡着他们的视线。 刚才的爆炸声是什么? 什么东西打破了这根管道? 雾气后面……会不会有敌人? 这些都是未知之数,至少现在看来,只有一个破损的管道在呜呜作响。 咔咔…… 朽的指尖凝聚起灰烬,他想要试着远程堵住那个麻烦的管道缺口。 可不等他开始行动,雾气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哐当—— 朽皱起眉毛,这听起来像是两块沉重的金属相互剧烈撞击所发出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看被雾气所遮挡的铁皮小楼,发现其构造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车库,根本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哐当—— 又是一声巨响从里面传来,而这一次,一道模糊的影子紧随着声响冲破了雾气,它速度极快,直勾勾地向着三人撞来! 轰! 罗恩和阿卡莎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到了安全距离,而反观朽,他好像早就看到一切,在护住二人的同时,他只是游刃有余地微微侧步,便已经躲开了那道黑影的突袭。 区区蒸汽当然不可能挡住朽的视线,他早就知道车库里面藏着什么,所以才会提前询问罗恩有没有会动的东西。 而这时,罗恩二人才看清那突袭自己等人的黑影到底是何物。 同样是黄铜的质感,那是一个与这座钢铁迷城风格完全相同的机械巨手。 此时那只巨手的五指正扣入地底,巨大的力量直接撕开了地面上的铁皮,只露出手背。 在那金属手背上还可以看到几根粗制的齿轮和螺帽。 “这是……” 罗恩睁大双眼,这东西对于沉迷炼金术的他来说,简直就是最美丽的艺术品! “小心!” 又一只机械巨手从水雾后面飞出,对着还在发愣的罗恩就是一掌。 阿卡莎见状连忙飞扑过去,将罗恩按倒,勉强躲开了这第二次袭击。 “清醒点!蠢货!” 她对着罗恩恶狠狠道,比起罗恩,阿卡莎只觉得这些风格迥异的人造物处处充满了危险。 “诶嘿……” 罗恩尴尬地抓抓头发,干笑一声以示感谢。 “……” 见到两人没事,朽将视线放回到车库后面,同时随手用灰烬把管道修补完整。 咔咔…… 黄铜管道的外面顿时被一层漆黑的灰烬外壳覆盖,紧密的堵住了一直在外泄的蒸汽。 白色雾气散去,终于让车库里的光线完全反射了出来。 位于拥挤破旧的车库之内的,是一具巨大的黄铜色机器人。 它的身躯看起来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上面挂满了斑斑点点的锈迹,让人不禁怀疑其行动能力。 只是此时,在看到罗恩三人之后,它那多年未曾转动过的齿轮突然恢复了动力,一阵阵刺耳的尖锐声音从它身后的复杂机箱中传来。 咔——咔吱—— 机器人庞大的身体像是发动了马达一般微微振动起来,一律灰黑色的烟气从它背上一排扭曲的管道中排出。 吱嘎—— 难听的摩擦声不断响起,只见那年久失修的巨大机器人居然就这么原地站起,一点点收回了它的手臂。 而就在它稳住身子的下一刻,机器人脑袋一转,“视线”已经锁定住了罗恩。 “不好……” 阿卡莎喃喃道,看着那站起来足足有两人多高的高大机器人缓缓迈开步子,向着两人走来。 它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的跨度都极为夸张,几乎是瞬间,便已经从昏暗拥挤的小车库中钻出,冲到了罗恩的面前。 粗大的机械手臂高高抡起,眼看着就要将罗恩砸成肉泥。 而对方看上去却并没有要躲闪的意图。 “真当我……好欺负?” 罗恩眼中凶光一闪,这个鬼地方处处充满了危险,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灰头土脸地到处逃命,但这不意味着他毫无战斗力。 和朽那样的强者相比,罗恩甘愿当陪衬,但这么长时间的压抑,说他肚子里没点火气,那是不可能的! 只见他毫不畏惧地抬起左手,掌心对准机器人的胸口,右手把住左手手腕。 “念能…爆!” 轰!! 一阵扭曲的气浪从罗恩的掌心爆发而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那一身铜锈的高大机器人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如同被一辆小轿车迎面撞中。它挥出的手臂失去准头,贴着罗恩的身体擦了过去,然后,在重力和惯性的作用下,那庞大的身体缓缓栽倒在地。 这种没有智慧的笨重机器,对于罗恩和阿卡莎可能算不上什么威胁! 见到这一幕,朽暗自点头,看来这两个人的表现也不能完全算是拖累,至少面对这种敌人他们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念能爆,朽不是没有见识过,之前在车队里,他有幸正面吃下过远距离的念能爆。 那可怕的威力直接打碎了他的皮肤肌肉,甚至就连里面的骨骼也抵挡不住。 要知道那只是远距离施展的效果,这种威力的招数,如果近距离释放出来,足以把一个普通人活生生打成肉糜。 看罗恩如今释放完念能爆的神情,他似乎还留有余力,随时都能再次进入战斗。 嗯……看样子他也不是一般的佣兵,怪不得敢在暗中追查白雾面具的线索。 以他个人的实力,虽然无法正面战胜蜥蜴女,但远距离游走骚扰,还是足以威胁到对方的。 咔…咔吱…… 然而就在两人以为已经成功解决掉敌人的时候,倒在地上的机器人突然再度抽动起来,只见它双手一翻一撑,又从地面上立了起来。 不仅如此,众人看向它刚刚被击中的胸口,那里居然只有一块篮球大小的凹痕,比起对方整个庞大的身躯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好……好硬啊,那可是念能爆……” 罗恩瞪大眼睛,一脸惊愕。 这不怪他见识短浅,毕竟一发近距离的念能爆,足以将一面矮墙瞬间轰塌。在正常人的观念中,战斗里只要这一招成功命中了敌人,那基本上就已经奠定了胜局。 可他既没有见识过厚重的钢板有多么坚韧,也没攻击过体积质量都远远超过常人的庞大敌人。 对于坚硬巨大的机器人来说,这种爆发型的制敌手段,似乎没那么无往不利了。 【凋零月轮】暮帘起? 咯吱…… 巨大机器人的机械关节生涩地摩擦着,它转动脑壳,锈迹斑斑的双眼探照灯一般紧紧锁定住罗恩的身影。 “有意思……” 罗恩非但没有被眼前这位沉默冷酷的敌人吓到,相反,他的眼中冒出了感兴趣的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值得研究的零件一样。 阿卡莎在一旁看得真切,她知道罗恩认真起来了,那眼神,就和他小时候沉迷研究蚂蚁的社会结构时一样。 朽在旁边观察了片刻,对双方的实力做出了一个大概的评估。 确定两人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之后,他才悠悠转过身,面向他们身后。 轰隆——! 啪! 下一秒,街道的另一侧相继传来一声声炸响,铁皮箱子四处滚动之际,又有两个庞大的黑影从他们身后缓缓站起。 是那巨型机器人! 他们被包围了! “这些交给我。” 朽平淡开口,冷静的声音不大,却完美压下了阿卡莎二人有些不安的神经。 他无声无息地走到阿卡莎二人背后,面对着两个刚刚启动的高大机器人,右手轻轻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自上次与孤月剑圣梦中联系之后,朽如获剑术之至理,他对于剑术的理解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尤其是在见识了希尔维雅与仲裁者、白色人影的战斗之后,他的眼界,和心中对于强大的理解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那拥有弑神伟力的终极剑道:凋零月轮,更是经由他手施展而出。 这样的经历与成长,自然也连带着激发了他更多的领悟。 如今他自己整理出来的溺剑,也终于不再是只有简单的挥砍。 呼! 比朽高出半个身子的冰冷机器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用力砸下的金属手臂带起一片破空之声。 “……” 正好拿你们试剑。 他低下身子,双眼微阖,手掌紧紧与剑柄纹路相吻合。 手背上的血红巨眼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两个机器人。 溺剑一— 四周的光芒迅速暗淡下来。 漆黑的、宛如镜面一般的剑刃,将黯淡的剑光铺向四周。 如同天将夜,晚风拉上帷幕。 ——暮帘起 …… 轰!! 又是一声巨响,剧烈的震荡过后,只见那威风满满的机器人脑壳突然一瘪,仰头便倒。 “呼…呼……” 阿卡莎紧张地喘息着,额头见汗。 刚刚那一发念能爆,她可是看准了时机,直接近距离贴脸引爆,这机器人再怎么结实,也不可能硬接这一下吧? “怎么样?” 一旁的罗恩连忙赶到。 “命中了!” 阿卡莎笑着点头。 “好!这下子……” 突突突…… 话还没等说完,只见那倒下的机器身躯居然一颤,其背后的机轮再度转动起来,一缕缕灰黑色的烟尘腹泻似的直往外喷。 嘎吱—— 机器人浑身关节反转,撑住地面,竟是再一次站了起来。 再看它的头部,明明整块金属板全都瘪了进去,居然还能动! “这……” 罗恩立刻明白过来,眼前的巨大机器,也许不应该称之为机器人…… 它们没有人的弱点,没有人的习惯,空有一副人的外形,却在各个方面都超越了人类。 它们应该说是,人形的机器才更为贴切! “阿卡莎,牵制住正面,我去攻击它背后的机箱!” 罗恩眯起眼睛,立刻改变了作战计划,对付人形机器,就应该用对付机器的方法! 呼—— 人形机器挥出的巨手横扫而过,带起一片尖啸之声,两人匆匆闪避。 “好险……” 阿卡莎嘟囔着,看这粗重的机械巨手之势,就连铁皮地面都能毫无阻碍的捅穿,正面挨上一下一定免不了伤筋断骨。 而阿卡莎也渐渐发现,这人形机器似乎认准了罗恩,无论她怎么骚扰,对方理都不理自己一下,只冲着罗恩一记又一记地施展连环重拳。 既然如此…… 她回想起刚刚罗恩的话,心念电转,看准时机偷偷闪身摸到人形机器的身后,伸手对准它的机箱,浑身的念能极速压缩。 近距离念能爆! 嘭! 这是集中于一点的强大爆发,可怕的力量顿时宣泄到人形机器身后那不断冒出灰烟的机箱之上。 厚实的金属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念能爆的巨大威力下瞬间变形扭曲,连带着里面被保护的成分一齐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而反观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形机器,现在却突然失去了一切动力,两秒不到,它的双臂便自然垂下,再也一动不动,如同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 罗恩见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一边抹汗一边大喊道:“朽!攻击它们身后的机箱!” 他一边高喊着,一边转身向后看去:“那里是它们的……” 而等到罗恩看清身后的战场,他的声音却逐渐细微起来。 “弱……点……” 只见一身修长黑甲的朽仍站在原地,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移动过一步。 他单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动不动,似在沉思,又似在感受着什么。 在朽的身旁,整齐地摆放着四截身体。 两截人形机器的下半身脚并脚的站在他的眼前,上面是一道光滑的断面。 另两截是人形机器们丢失的上半截身体们,它们肩并肩立在地上,下面的断口整齐划一,仿佛把它们接回去,就能够让它们重新恢复活力一样。 “……” 空气难得的寂静了两秒,这时,朽才缓缓转过头,看向罗恩和阿卡莎二人。 “解决了?” “……呃,是。” “那就走吧。” 朽上前两步,熟练的一手一个,扣住两人的衣领。 “诶!等等等!” 阿卡莎脸色发红地大叫一声,双手迅速整理好凌乱的衣服。 “别…别急嘛,我的衣服都被扯坏了……” 朽低头一看,确实,阿卡莎要是再晃两下,估计就有什么要从她胸口里跳出来了。 这可麻烦了…… 他回头看了看暂时空无一人的街道,陷入思考。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阿卡莎抚平肩膀上已经被朽扯的有些松弛的衣领,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娇羞的心情。 哐! 哐哐! 话音刚落,不等朽对她做出解释,街道的另一端便已经传来了阵阵厚重金属之间的剧烈撞击声。 在稀薄的蒸汽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不下五个人形机器正排着队向他们这里赶来。 “……呜啊!” 阿卡莎脸色一变,连忙蹦到朽的身上,双手紧紧环住对方的腰:“我抓紧了!我们快跑吧!” 【凋零月轮】迷失? “……” 朽看着怀中的阿卡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伸手去抓另一边的罗恩。 “呜啊!我也会抓紧的!” 罗恩“娇羞”地大喊一声,一把扑向朽的胸口。 啪。 朽面无表情地伸手挡住“热情”的罗恩,手腕一翻,便将对方的衣领抓在手中。 “走了。” 他脚尖轻点,体内的渊息按照环气蝶游的身法路线飞速旋转,凭空生成了一股提携之力,带着三人轻飘飘地原地跃起,瞬间便飞到了街边高高竖起的黄铜灯柱之上。 轰轰轰…… 此时不只是前方的街道,就连他们身后来时的方向,也已经被三三两两的人形机器所堵住出口。 而最先出现的那一批,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脚下。 阿卡莎和罗恩脸色微微泛白,他们想不出该如何逃过这么多人形机器的追杀,此时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朽的下一步动作。 当然朽也没让他们失望,只见他脚尖在灯柱顶端一点一送,又是一股巨大的提携之力升起,微风拂面,四周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 阿卡莎睁大眼睛低头望去,只见地面上的一切都在迅速缩小,两侧遮挡光线的金属高楼屋顶,此时居然近在咫尺…… 原本人形机器那些隆隆作响的噪音,变得遥远而细微起来,耳边只有呜呜的风声,伴随着的,阿卡莎的心,也随之缓缓提起。 “飞…飞起来了啊……” 她咽着唾沫,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地面上浮,失重感猛地传来。 “呜啊啊啊啊啊!!” 阿卡莎双唇紧紧抿在一起,脸色煞白,一股没来由的尿意突然涌上心头。 可是,这叫声却不是她发出的。 “救命呃呃啊啊啊……!” 罗恩大惊失色地尖叫着,他手舞足蹈地在半空中扭动着,慌乱之中死死扣住朽的手臂。 “……” 阿卡莎看了看被朽拎在半空中、一个借力点都没有的罗恩,突然感觉对方似乎更加的可怜…… 呼!! 似乎是受不了两人(只有罗恩)的吵闹,朽刚刚还在下降的身形突然一顿,只见他双腿连续踏空,像是走在一团看不见的棉花上一样,平平稳稳的在空中滑翔起来。 那要命的失重感也终于随之逐渐消失。 “呼……” 罗恩阿卡莎两人缓缓吐出一口气,阿卡莎眼中满是兴奋和跃跃欲试,而罗恩的眼中则只有后怕。 啪。 滑翔至贴近一侧的金属大楼之后,朽脚尖点在黄铜色的墙壁上,借力再次一跃而起,轻飘飘地便来到了大楼的屋顶。 金属大楼的房顶也处处充满了粗大曲折的黄铜管道,显得拥挤狭窄。在屋顶站好之后,朽松开罗恩两人,视界探向四周。 空空如也,什么都感知不到。 如果蜥蜴女在附近,并且她心中的恐惧之种还在发挥作用的话,应该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怎么回事? “喂,你也太逊了吧?” 趁着朽沉思的空隙,阿卡莎用手肘拐了拐一脸菜色的罗恩,讥笑道:“你刚刚惨叫的样子,真是有够蠢的。” “你……你居然不怕吗?刚刚掉下去的时候,我魂儿都快丢完了!” “我……” 阿卡莎回想起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的反应,笑容一滞:“我…我还好啊!至少不想你那样哇哇乱叫的,吵死了!” 罗恩听闻并没有回怼,而是疑惑地挠了挠头:“奇怪了,我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这个,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怕……” “你恐高?” 朽突然在一旁问道。 罗恩眼珠一转:“恐高?这个形容好啊,我确实是有点受不了刚刚那个高度……” 说着,他一点点移动到房顶边缘,小心翼翼地伸出去半个脑袋,然后连忙缩了回来:“呃啊!就连往下看,都有点头晕!” 朽皱了皱眉,歉意道:“那刚刚对不住了。” “没事!别说是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个毛病!” 罗恩连忙摆摆手,心中对朽的好感又有所提升。 由于受不了对方的眼神,朽连忙转移话题:“……关于那些,你有什么头绪?” “你说那些机器人?我之前根本就没遇到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罗恩一脸无辜,他抚摸着下巴严肃道:“这个地方一定在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变化……难道也和蜥蜴女有关?” “有可能。” 朽点点头:“那么对于蜥蜴女的位置,你有什么线索么?比如一些直觉……之类?” 现在他彻底丢失了蜥蜴女的方向,只能先询问罗恩。 “很抱歉,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刚刚进入这里以来,我的直觉……似乎失效了!” 沉吟片刻之后,出于对朽的信任,罗恩还是说出了真相。 “明明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很正常,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 朽倒是对此并不惊讶,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不怪你,没事,我还有其它办法。” “嗯,多谢……” 朽几乎不会把全部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既然计划a、计划b全部失效,那就只好用计划c。 现场想出的计划c。 要说找人,几乎没有谁能够逃出朽的感知,在空响和地听的放大之下,他的搜查能力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用这招,把这座城池从头到尾地毯式搜查一遍了。 只是这个方法又累又慢,在无数人形机器的骚扰下还恐生变数。 这些人形机器当然对朽构不成威胁,但它们不像黑域里的其他生命,被杀死之后根本没有能够吞噬消化的空间,与它们战斗对朽来说一点收益都没有。 更何况他还带着两个人。 怎么办呢…… 朽眉头紧锁,心思不断转动。 在城中制造个大动静,把蜥蜴女吸引过来? 还是根据蛛丝马迹推测蜥蜴女的可能取去向? 看来,目前只能先…… “看来你遇到麻烦了啊……” 嘶啦— 朽的手背突然毫无征兆地撕裂开来,一只血红色的眼珠伴随着麻鬼那沙哑的声线一同在他耳边响起。 “麻鬼前辈……” 朽不觉得自己遇到了麻烦,至少一切还在他的预算之内,但这对于急性子的麻鬼来说,显然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 【凋零月轮】子眼? “真是让人惊讶,才多久没见,啧啧,你们居然找到了源流……” 麻鬼的语气自带阴阳怪气,朽对此早已见惯:“不知前辈找我有何贵干?”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麻鬼先是习惯性地杠上一句,然后才幽幽道:“吾要你找个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什么东西?” “吾就直说了吧,就是你们正在寻找的那个蜥蜴丫头。找到她,然后用这只手摸一下她,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会尽力。不过……” 朽爽快地答应下来,他之所以要先问麻鬼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先抛出要求。 这样一来,他和麻鬼之间的沟通就变成了有利益需求的“交易”。 而在“交易”的状态下,是麻鬼最容易沟通的时期,也方便朽来套出更多情报。 “不知这源流是……” “嘿嘿嘿……” 麻鬼虽然在笑,但是那恐怖的感觉却能够渗入人的心底。 “你小子觉得自己很聪明?想要套吾的话?” 麻鬼的笑意之下,隐藏着某种暴虐的情绪,此时正清晰地传递给朽。 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但朽依然面不改色:“我只是想要和前辈打好关系,所以一直在研究和前辈友好沟通的方式。” “……” 麻鬼没有说话,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 朽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着。 “……你倒是用心,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和吾正常沟通了。” “……” 这里面难道没有你自己的问题吗? 朽咽下一口唾沫,没敢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麻鬼听。 之前在灰烬之地濒临死亡之时,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麻鬼给朽的感觉,已经超越了寻常生命的恐惧。 想到这里,朽不禁再度回想起镜花的好。 镜花小姐……朽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想她了。 “吾猜得到你在想什么!不过……吾也知道你是个纯粹的小子,没什么坏心思。” 麻鬼似乎回想起了一些往事,难得叹了口气,但听上去却没有什么向朽坦白的意愿:“……源流,只是字面意思,黑域又被称作涡流,涡流的源流,这么说你懂?” “……” 朽点点头。 “你所在的这里,就是源流,是黑域气息的源头……这里一定发生过足以污染整段时空的情感扭曲,只是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往事……” 麻鬼听上去有些感慨,但他似乎不愿意和其它人分享什么。 “好了,去找到蜥蜴女,吾会让这个世界提前送你们出去。” “……说到蜥蜴女,我们……” “没有头绪么?真是个菜鸟……你和子眼已经磨合有一段时间了吧,随着时间推移,它的功能还会不断发生进化,具体的你去试试便知。” 麻鬼又进入了那种爱搭不理地状态,他敷衍着朽的问题,留下了一些信息片段之后便匆匆消失了。 “……前辈?” 安静了几秒之后,朽在心中反复呼唤了几遍麻鬼,才确认对方已经离开。 ‘子眼的功能还在进化……磨合?’ 他的意思是? 回想着麻鬼临走前的话语,朽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难道……’ 他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背上的子眼,从外表上来说,它似乎没什么变化。 接着朽闭上双眼,将自己的视界彻底收回体内,只留下子眼的子视界。 他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位置,掌心朝内,刚好将手背露在外面。 撕拉— 手背上的皮肤裂开,一颗猩红的眼珠翻转出来,代替了朽的双眼,向外张望。 “……” 不一样了! 子眼视线中的世界,乍一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朽对感官是何其敏锐?只是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暗红色的丝线是什么? 手背上的眼珠缓缓转动,朽很快就锁定了一条近在咫尺的暗红色半透明飘带。 这东西和拘灵视角里的星之弦有些相近,只不过一个是竖直从星空飘落下来,一个是横着漂浮在半空中,也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相似之处。 朽犹豫了一下,然后试着伸手去触。 呼… 指尖划过空气,物理感官上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按照麻鬼的意思,这些东西应该能够给他指引出蜥蜴女的动向? 该怎么操作? 他右手捂着眼睛,转动身体四处看去,眼前的世界也随之发生转动,就像是带着一个生物vr眼镜。 很快,朽就发现了一处值得注意的变化。 自己的身体,似乎连接着几条极其纤细的粉红色的丝线。 和周围漂浮着的、暗红色的丝带不同,这些线不仅外形纤细、颜色更浅,就像是一根根蛛丝,而且绷得笔直,一路延伸到不知名的远方。 这些到底是什么? 朽皱起眉头,他伸手拨了拨自己身上的细线,手指直接穿透了过去。 他又将手掌插进四周颜色最为浓郁、最宽的丝带之中。 “……” 罗恩在不远处偷偷观察着朽,他发现对方正捂着眼睛,伸手在空气中反复抚摸着什么东西,甚是诡异。 他正感到好奇,可突然,朽转过头,猛地盯住了罗恩。 “!?” 他发现,朽的手背上竟然长着一颗血红色的巨眼,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又是那颗眼睛……朽有什么新发现吗? “……” 发现了。 朽发现了这些丝线可能代表着的含义。 作为一名域使,他对于别人的情绪变化有着天然的敏锐察觉能力,尤其是对恐惧。 而现在,他在空气中的那些暗红色飘带中也感觉到了相似的气息。 也许,这些系带们表示的,正是除恐惧之外的,另一种情绪! 刚刚,朽顺着自己身上的其中一根浅粉色的丝线望去,正巧看到正在观察他的罗恩。 这是否意味着,这些丝线的另一端,都连接着一个个其他个体? 一般来说,恐惧不一定有具体的指向单位,所以它们大多成灰烬或是迷雾状,蔓延在空气中,可供朽吸收消化。 而有些情绪,是有着明确指向性的,它们的样子,会不会就像这只子眼所看到的,成丝丝缕缕状,连接着四面八方的个体? 朽感觉自己隐约摸到了其中的真相。 本来他还在奇怪,在灰烬之地,他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恐惧所带来的不同。在接受灰烬之地的改造后,他的身体,也对恐惧极其敏感。 而在这片黑域,一切都模糊无比,他至今也不知道这片黑域所代表着的情绪是什么,也没有过对恐惧之外的情绪感到敏感过。 在这里所吞噬的怪物们,似乎也只会加强他原本就有的对灰烬的操控本领,而不会带给他什么崭新的能力。 难道每个域使只能接受一种黑域之力,其他的黑域只会在其原本的能力上进行加强么? 也许是这样。 但子眼的出现,让朽看到了另一种道路的可能。 它似乎可以独立于本体存在,接受这片新黑域的改造,从而额外获得新的能力……? 子眼所看到的新情绪,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自己每多一个子眼,就可以比别人多掌握一个黑域的能力? 而且…… 朽自己可以通过吞食恐惧来加强自身。 这个子眼,是否也有着吞噬某种情绪而不断自我进化的本领? 【凋零月轮】机械车间? 朽一边猜想着子眼的功能,一边观察着从自己身上延伸出去的几根最为醒目的丝线。 一共是三根,两根浅粉色的丝线连接着阿卡莎和罗恩,除此之外,还有一根鲜红色的丝线,笔直地延伸向钢铁迷城的深处。 这是…… 朽心念一动,立刻猜测出,这根丝线很有可能连接的就是蜥蜴女。 她果然就躲在这里。 至于这些丝线到底代表着什么…… 从罗恩和阿卡莎身上延伸出来的颜色浅,来自蜥蜴女身上的则更加鲜艳。 几乎可以肯定,这些红色代表着一种负面情绪。 灰烬之地带给朽的,是侵蚀万物,和掌控灰烬的能力。不知道这个子眼,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既然短时间之内找不到答案,那就先把蜥蜴女给找出来,完成麻鬼的吩咐吧。 想到这里,朽回头对正在小声交流的罗恩和阿卡莎开口道:“该出发了。” “没问题!” “好吧……” 两个人同时回应道,只是情绪似乎不太一样。 阿卡莎看向罗恩,只见他面色窘迫地挠着头发:“我说……那个,我们还要继续飞吗?” “切,胆小鬼。” 阿卡莎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过还是询问地看向朽。 “……” 朽沉吟片刻,点头道“这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请你忍受一下。” “……好,好吧。” 罗恩耸动着喉结,他咬咬牙,突然面露狠色:“恐惧而已,克服就好!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怕!不用为我担心,我们快出发吧!” “……” 朽伸出了无情铁手。 …… 几秒钟之后。 “唔咦咦咦咦咦咦啊啊啊……呼哧呼哧………啊嘿嘿……” 罗恩死死抱住朽的侧腰,表情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冷汗和眼泪交杂着混合在一起,均匀的涂抹在他的脸上。 这回两人换了个位置,轮到阿卡莎被朽单手拎着。 同样的姿势,只是换了个人,感受却不太一样。 被一个大男人紧紧搂住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呼…… 朽继续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借助身法带着二人在半空中滑翔片刻,然后在另一栋大楼的金属外墙上轻点几脚,再次升腾而起,优雅地落在房顶。 不过这一次,他额外调整了一下呼吸。 一方面是在照顾有恐高症的罗恩,另一方面,是在调整自己。 外人看不见,漆黑面罩之下的朽,苍白的脸上居然微微泛着红晕。 他告诉自己这是带着两人剧烈奔走之后的自然现象,但是…… 被别人搂的这么紧,真的让朽心里有些慌张。 之前被阿卡莎搂住的时候,他也隐隐有些抗拒,但是人形机器们的威胁迫在眉睫,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大半。 如今周围只有他们三人,这种不适感就被无限放大了。 朽本来就对别人的看法十分敏感,甚至有些过度在意,像现在这样被他人如此明显地依靠着,这种几乎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有些……害羞? 他放下阿卡莎和罗恩,不再多想,改为专心寻找起蜥蜴女的动向。 收起视界,张开子眼,整个世界的模样再次发生起细微的变化。 暗红色半透明的宽大丝带们在三人周围缓慢地上下浮动着。 一根鲜红色、若隐若现的丝线从他的胸口穿出,笔直地通向前方,然后被数百米开外的金属高楼所遮挡,不见末端。 ‘还在前面么……’ 朽回头看了看阿卡莎和罗恩,心中有些难堪。 但更多的是不耐。 关键时刻,罗恩的直觉突然不好用了,说实话,朽不发火都算他脾气温和。 就自己的目标和罗恩的价值来说,他们已经没什么用了。 要把他们扔在这里吗? 他仔细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带上他们,至少那些预测性的壁画里,最后的一步需要他们三个人一同出场。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希尔维雅的意志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自己……或者说,她是在帮忙发掘朽的真实自我? “……” 孤月剑圣么? 朽调整好心态,重新带上阿卡莎和罗恩二人,继续开始了千里“追杀”。 …… 另一边。 机械迷城的中心,有一座占地千米的巨大建筑群。 这些建筑有高有矮,配布分明,俨然形成了一个巨型工厂的总体布局。 在这座遮天蔽日、井然有序的巨大工厂的一角,一个躺着的半圆柱形钢铁“大棚”之中,无数两人多高的巨大人形机器整齐划一的排列成阵,像是在接受着谁的阅兵。 而在这些人形机器的最前方,站着一位相对渺小的身影。 暗绿色的长发、矫健的身姿、憔悴的面容,这道人影,正是朽三人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目标——蜥蜴女露易丝! 只是现在的她,看上去远没有当初那么意气风发,眉宇之间充满了怨气与恨意,似乎曾被某个人的所作所为伤到了心灵的最深处。 “陆曦衣……” 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喃喃着朽的本名,心中五味陈杂。 不知道为什么,一来到这片巨大的机械迷城,她心中对陆曦衣的恐惧突然就减轻了大半,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之中帮助她抚平了心中的创伤。 但这也导致了,露易丝至今也不敢离开这里,一想到没了那股力量的保护,自己要独自面对陆曦衣那恐怖的身影,她就害怕地发抖。 只有在这片机械迷城之中,她是安全的,也只有在这里……她可以考虑,如何向陆曦衣复仇! 一个人的力量也许不够,但如果是十个人,上百个人,甚至上百个比普通人更加强大的帮手呢? 露易丝眼中精光流转,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前方,上百个人形机器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这里,这些都是自己最为忠诚的仆从。 如果说黑域是朽的主场,那么这里,就是她露易丝的主场! 不久之前,她在这里追杀那个频频骚扰自己的讨厌人类之时,无意之中发现了这座位于机械迷城中心的巨型工厂。 经过一系列特殊的“巧合”,当然也可能是陆曦衣所说的那个什么“天赋”的作用,她成功激活了这座歇业了不知道多久的生产车间,连带着无数巨大的人形机器一同跪拜在她的面前,将她视为唯一的主人。 露易丝将这些人形机器指派到迷城的各个角落潜伏起来,随时准备着伏击罗恩、还有那个她做梦都想杀死的男人:陆曦衣。 当然,如果只凭这些比自己还要弱小的人形机器,想要杀死陆曦衣是十分困难的,所以露易丝把自己的希望放在了她最新发现的,这座工厂里的秘密武器之上。 有了它们的帮助,就算是陆曦衣那家伙……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凋零月轮】追逃? 咯吱吱——! 突然,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挤压声从不远处的几台人形机器身后传来,另露易丝侧目。 她命令人形机器们让开,然后在成群的高大机器中,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同样是黄铜色复古的外形风格,这次出现的崭新机器,要比那些臃肿笨重的人形机器们瘦削矮小不少。 但体型小,不意味着本事小,从刚刚它弄出的动静来看,很明显可以看出,这新出现的家伙绝对不是易与之辈。 露易丝有些忌惮地看了看新出现的普通人类大小的特型机器人,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刚刚它走过来的方向。 那里还站着几个人形机器,只是此时,它们身上那厚重结实的金属板已经严重扭曲变形,更有甚者,关节反转、缺臂少腿,甚至机箱报废。看来这就是那阵刺耳声响的来源。 “……” 露易丝咽了一口唾沫,不禁又后退几步。 她刚刚可没有对这特型机器人下达过任何攻击指令。 也就是说,要么特型机器人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而且不会完全听从自己指挥,要么它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以至于仅仅是无意识地移动过来,就足以把那些人形机器给撞废…… 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个,都让露易丝隐隐有些不安。 如此强大的“兵器”,真的可以供自己随意驱使吗? 露易丝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特型机器人,心脏跳得飞快。 这个家伙,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完全不亚于当时陆曦衣在黑域里时给她的感觉。 一个特型机器人尚且如此…… 露易丝不禁兴奋地翘起嘴角,因为她在工厂深处,还额外发现了不下五个这种型号的机器人! 一共六个,陆曦衣,这回……你就算跑,也跑不掉了吧。 露易丝还在这里恶狠狠地想着,下一秒,她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寒毛突然纷纷竖起。 危险! 极度危险的感觉! 露易丝本就细长的瞳孔此时更是直接拉成一条针线,她浑身热血涌动,本能地猛然向前扑去。 呼! 一道难以察觉的黑影从她身后闪过,刚好出现在露易丝刚刚所在的位置。 无声无息,快如闪电! 什么东西?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露易丝一边在心中抓狂地大喊着,一边拼命向前逃窜。 刚刚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的第六感就在对自己疯狂地报警,绝对不是对手,绝对不能与之交手! 从那道黑影之中传来的恶意让她感到恐惧。 好熟悉的感觉……难道是? 露易丝一边对周围所有的人形机器一齐下令挡住那个黑影,一边飞速地逃到特型机器人的身后,这时,她才有闲暇时间去回头张望。 成群结队的人形机器一拥而上,向着黑影的方向扑去,转眼间便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露易丝左右张望着,可怎么也看不见那道黑影究竟在哪。 “你在找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 不会错! 露易丝心神大震,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是陆曦衣! ‘混蛋,他是怎么无声无息地潜入这里的?’ ‘偏偏是这个时候,其它特型机器人还没来得及赶到!’ 不等露易丝想到对策,她眼前突然一花,熟悉的黑甲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虽然黑甲的样式有了些许改变,但这个气势,露易丝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的声音不是在后面吗?我……上当了!’ 一时的心慌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露易丝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直勾勾地向着陆曦衣伸出的右手撞去。 ‘结束了……我……’ 没有走马灯,没有任何感慨,朽从出现到将露易丝拿下,一系列动作环环相扣,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 啪! 一只黄铜色的金属手臂突然出现,死死按住了朽伸出的手。 露易丝一个踉跄刹住脚步,呆呆地看着那道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影。 是那唯一在场的特型机器人。 它赶上了! “……” 朽微微皱眉,他一边暗中发力,一边惊叹这特型机器人小小身躯之中蕴含着的庞大力量。 自己短时间之内居然无法挣脱。 对方的速度似乎也不在自己之下。 这就是露易丝的底牌? “拦住他!杀了他!” 露易丝尖叫着后退,趁朽无法移动,她转身迅速逃向远方。 见到目标远离,朽目光一凝,一道道白色气流从他的肩甲缝隙之中喷出,飞速向着露易丝卷去。 拘天流— ——云缭 雾气丝带们柔和地卷起露易丝的后腿,然后剧烈地涨缩起来。 轰隆!!! 大地震颤,狂风吹拂,趁着那特型机器人重心不稳,朽的手臂突然变得滑腻无比,瞬间便从它的抓握中抽出,微微一顿,紧接着重重抽击在它的脸上。 机器人身子向后一仰,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将刚刚冲上来的人形机器们撞了个七荤八素。 反观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不可阻挡地冲进了云缭爆炸所引发的云雾之中。 呼! 雾气瞬间被洞穿,露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血迹,一路向前延伸。 “你逃不掉的。” 朽沉声宣告,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五道身影。 一共五个特型机器人,整齐地排成一列,挡在了他的身前。 而露易丝就在它们的身后踉踉跄跄地奔跑着,很快就要消失在视野之内。 “……” 朽神色不变,伸手猛地往脚下的地面一敲。 嗡—— 除了他之外,所有立足于地面上之物顿时感到重心摇摆不定,短时间之内丧失了大半的移动能力。 而朽早已消失在原地,再次化作一道漆黑的影子,迅速越过挡路的特型机器们,扑向远处的露易丝。 啪! 一只机械手臂突然穿透狂风,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 朽速度不变,竟是借助巨大的动能一齐带着那个机器人向前移动。 其它特型机器人们立刻反应过来,它们手脚相扣,用身体形成一条长长的金属锁链,而处于最后方的机器人则伸手死死扣进墙壁的一角,固定住了所有人。 咔!! 朽的身影终于一顿,这才彻底被截停下来。 “……” 他眯起眼睛,回头看向那几个难缠的家伙,伸手搭向腰间的剑柄。 【凋零月轮】破局! 咔咔咔咔!! 一只接着一只细长狰狞的漆黑手臂从朽的背甲之上生长出来,每一只手臂都握着一把黑色长剑。 朽的双目燃起熊熊火光。 溺剑二— ——卷尘积 …… 风声渐止。 画面仿佛定格一般,每一个特型机器人都静止在原地,就连远处的露易丝也停止了移动。 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土灰烬们,一寸寸的缓慢向下飘落。 朽轻轻将小腿从机械手掌中抽离出来,若无其事地一步步走向停留在前方的露易丝。 时间犹如被放慢了无数倍,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移动。 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啪… 啪…… 朽大步向前,一步步走到露易丝身后。 露易丝还停留在那里,她脸上依旧带着惊慌,和些许庆幸,仿佛还沉浸在自己侥幸逃脱的前几秒。 丝毫没有意识到朽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这便是溺剑第二式:卷尘积。灵感取自孤月剑圣的绝技:凋零月轮。 使用巧妙的剑技配合心法,以极其可怕的压制能力瞬间制服周围的所有敌人。 其效果就像是停止了时间一般。 剑光如丝,七横八竖地纠缠在四周的特型机器人,和露易丝的身上,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同时维持着剑技与心法,就算是现在的朽,也颇有些吃力。 这一招本来只存在于他闲暇时的幻想之中,没想到情急之下居然一次成功。 此时朽身后的每一只手臂、每一柄剑都在全力,甚至超负荷施展能力,重重重压之下,再加上心法的副作用,他本人在这片空间里也不能随意移动。 不过这样就足够。 终于来到露易丝面前,朽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会发生什么呢? 不等他开始期待,手背上的眼珠立刻翻转出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不错,居然这么快就完成了。” 麻鬼罕见的称赞声传来。 朽瞳孔微缩,果然,即使是在自己的心法之中,麻鬼也依然来去自如。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他还是有些感慨,毕竟心法是他现在最为高端的对敌手段。 “现在,杀了她吧。” 不知麻鬼做了什么,朽敏锐地感知到,那些来自露易丝身上的根根鲜红丝线,居然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麻鬼切断了她与我的某种联系?’ ‘不对,似乎不仅仅是与我的……’ 朽站在原地,缓缓将长剑收回腰间的骨质剑鞘。 剑技解除。 心法与剑技的压制逐渐消失,四周的时间像是被按下了继续键,几乎凝固的气流和沙尘重新开始了流动。 于此同时,那些隐秘的细丝状剑光也随之凝实起来。 呼—— 微风拂过,露易丝的额头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道笔直的血线,然后从天灵盖一直延伸到下阴处。 噗通… 噗通噗通…… 露易丝的尸体,连带着身后的那些特型机器人,纷纷栽倒在地。 整片金属大棚的后院里,只有朽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子眼,若有所思。 “朽!你……把她杀了?” 不远处,罗恩和阿卡莎匆匆从藏身之处跃出,向着这里跑来。 他们是朽安排在暗处,伺机利用念能爆阻拦露易丝逃跑用的,在朽的计划之下,哪怕溺剑第二式卷尘积没有成功施展出来,露易丝也决然逃脱不掉。 “事情很顺利。” 朽点点头,看向露易丝的尸体。 视界探知之下,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可是……” 罗恩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可朽却突然脸色一变,他一边回头对着两人大喊“快回去!”,一边全力向远处奔去。 在子眼的视野中,那具尸体有点奇怪。 不,是很不对劲! 天空、大地……位于整个黑域世界各个角落的每一处暗红色飘带,全部发了疯似的开始向着露易丝的尸体剧烈汇集起来! 一个庞大到超过子视界极限范围之外的恐怖漩涡,正在这里迅速展开。 这是什么? 朽目光凝重,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这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他只在虚空、麻鬼和白色人影身上感受到过。 难道……是黑域? “不错,正是黑域,它提前开始崩溃了。” 麻鬼的声音在朽心中响起。 “提前?” “那蜥蜴女是它所选出的继任者,被你我二人强行击杀,自然就会这样。” 麻鬼依然没有解释的耐心,他只留下一句:“别多问,有吾在,保尔等平安。” 麻鬼的话音刚落,一道宏大震撼的破碎声便猛地从朽身后响起。 咔嚓!!! 在朽的视界里,只看到一道细长的漆黑裂纹,闪电般从露易丝的尸体上延伸出来,至少也有上万米长。 而且那道裂痕居然直接刻印在半空中,像是整个空间都在粉碎。 咔嚓! 咔嚓!!! 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那股浓烈的危险感也越来越接近。 “哈哈,来了!”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朽只隐约听到一声来自麻鬼的兴奋大吼,紧接着,他的脑海里便被铺天盖地的碎裂声所充斥,失去了所有知觉…… …… …… 不知过了多久,陆曦衣才在一片虚幻的星空中悠悠醒转。 ‘这是……’ 他眯起眼睛,逐渐看清眼前的场景。 古井、木桶、伊人,还有沉默站立在不远处的麻鬼。 熟悉的景色仿佛千年不变,永远是同一副模样。 永远安静、祥和,如同世界上最偏远、最安全的一隅。 身心同时放松下来,陆曦衣在意识深处留下些许习惯性的警惕,然后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片刻,他走到麻鬼身旁问道:“我……出来了?麻鬼前辈?” “……” 麻鬼没有出声理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 陆曦衣见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若是镜花小姐在此,一定会为他详尽地把一切解说清楚。 但既然是麻鬼在这里,还是别抱有什么期望了。 只是…… 麻鬼的状态,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虽然他一直不太正常,但这一次,和他以往的表现实在是大相径庭。 麻鬼的情绪看上去十分稳定,没有发疯的表现,动作也规规矩矩的,甚至连风凉话也不愿多说。 这些再正常不过的表现,放在麻鬼身上却有点反常。 而且陆曦衣隐约记得世界崩溃时,麻鬼应该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才对。 怎么回事? 陆曦衣心中升起疑惑,和更多警惕。 说起来……他刚刚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咳……咳嗯……” 这时,一阵柔风般酥软动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陆曦衣面容一僵。 他缓缓回过头,同时立刻想起了自己到底遗漏掉了什么东西。 第310章【虚空】玉羊 “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熟悉的温柔声音在背后响起,陆曦衣还未彻底转过身,就知道事情要遭。 是镜花?! 她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高兴,可又很快反应到不对。 几番相处下来,陆曦衣早就知道,镜花虽然看上去性格谦和、惹人怜惜,但若是能把心“切”开来看,里面绝对不是白色。 妥妥的腹黑。 自己刚刚怎么就没发现她呢? ‘这应该不是巧合,能够躲过视界的感应,她绝对是故意……想要我难堪?’ 陆曦衣脸色僵硬,他不断放缓回头的速度,同时在心中疯狂思考接下来的说辞。 怪不得麻鬼突然那么老实,他一定早就知道…… 脑子空空。 麻烦了这下。 终于彻底转过身,陆曦衣这才看清“镜花”这回的打扮。 一如既往的轻纱遮面,搭配熟悉的贴身古色旗袍、蓬松的龙纹黑紗缠身,淡紫色的雕花纱巾紧紧包裹住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双手轻捧一柄玉质小剑,腰间挂着一把金丝竹柄折扇。 不仅如此,陆曦衣敏锐地发现,“镜花”身上的旗袍样式也有细微变化,增添了不少金纹玄带,尽显尊贵之色。 自从离开灰烬之地后,陆曦衣就再也没与她相见过,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镜花居然有这么大的改变。 看起来,尊贵了不少…… 不过这些衣装上的变化都不算重点,最为吸引陆曦衣注意的,还是镜花身上的,准确的说,是身材上的变化。 镜花的胸前,鼓鼓囊囊的,好像藏着两只大木瓜,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 “……镜花小姐。” 陆曦衣眨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什么。 镜花以前的样子他还是记得的,虽然陆曦衣从来没有在意过这方面,但他也知道,对方绝对没有以现在这副模样出现过。 而且,不仅仅是上半身,镜花的下半身也变得更加圆润丰满,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从一个邻家大姐姐,变成了某个丰满成熟的……年轻貌美的阿姨? “?” 这似乎有点夸张啊…… 陆曦衣面色古怪,这些画面对他来说只是一串数据,不会引起什么生理反应,但却会引起不小的心理反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冷静皱起眉头,心中闪过猜疑。 “怎么?久别重逢,公子难道……没有什么要倾述于妾身的思念之言么?” 镜花柔声开口,声音婉转幽怨,如同一名久居深闺的美妇。 果然…… “……” 陆曦衣警惕地后退半步,面容有些窘迫。 “公子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么?这样妾身会伤心的……” “镜花”低下脑袋,缓步走向陆曦衣,她声音悲切,好像有万千委屈,直教陆曦衣感到心痛。 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陆曦衣眯起双眼,迅心神平静如初:“……你不是镜花小姐。” 虽然镜花也会不时这样调侃一番自己,但最多一两句便停,言罢只会心一笑,从不越界。 镜花对人谦和有礼,没有任何强者架子,但在态度的拿捏上却始终松弛有度,保持着一番神秘格调,绝不会像眼前这个女子一样“出格”。 所以陆曦衣当下便断定,眼前之人,绝对不是镜花。 那么会是谁呢? 麻鬼他,又为何是那样一幅态度? 陆曦衣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 听到对方的否定,“镜花”也停止了移动,她站在陆曦衣面前,挺着胸脯观察起眼前这个男人。 陆曦衣也回以目光,不过他的注意力却总是会被那两团巨大所吸引。 不是因为他下流,他只是单纯好奇,因为在陆曦衣无色无相的视界感知之中,“镜花”的那里实在有些大得过分了,反而破坏了部分美感,显得有些不够协调。 这也许是人类的极限了吧? 他不禁感到怀疑。 “嗯……呵呵,不必感到怀疑,我的确不是镜花。” 眼前的“镜花”微笑着开口,她声音轻柔婉转,语气却透露着深深得不容置疑,仿佛在描述一件绝对真理:“站在你面前的,乃是此世间,至为尊贵之躯。” 说着,“镜花”优雅地伸手取下腰间的金丝竹柄折扇,举到面前啪的一声打开。 扇面张开,显露出一只金色巨羊的雕纹,与此同时,女子身上镜花样式的服饰也开始缓缓发生变化,不多时,便已经完成了从头到脚的彻底换装。 白玉色的拖地长发,头戴玉环金羊冠,耳挂七塔真夜珠,项穿金丝玄水石,身披无量彩霞光。 里面则是一袭白色覆地烟笼河山百水裙,外罩月缎星绣梅红氅衣,内衬浅金色锦缎裹胸,袖口绣有精致螺旋羊角纹,胸前衣襟上钩出几道蕾丝银河。 何等华丽之饰,何等尊贵之人。 陆曦衣眼神微凝,心中微震。 这人,给他的感觉,不亚于镜花和麻鬼! “我是玉羊,你好。” 尊贵女子柔声道。 “……你好。” 陆曦衣抬头看向女子面部,只见那张面孔与她的华丽服装不同,毫无粉黛修饰,纯天然的显露在外面,没有任何遮蔽。 可尽管如此,陆曦衣却依然觉得,那副面孔便已经是这世间美丽的极致,无需任何粉饰。 同时让他在意的还有,就是这自称“玉羊”的尊贵女子,一直微阖的双眼。 那双美丽眼睛的主人,仿佛陷入沉睡一般,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其睁开过,散发着丝丝慵懒气息。 这便是重点,镜花从来没有露出过她的双眼,麻鬼的眼睛也始终被无数绷带布条缠紧,似乎每个临者,都不会轻易把自己的眼睛露给别人看。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没有隐藏她的双眼,但即便是面对面交谈,也不见她睁开过眼睛。 “玉羊……大人,您也是临者?” 陆曦衣小心翼翼地开口,站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不知不觉地就用上了尊称,更何况他对对方的性格也不甚了解,还是小心为妙。 “你还不算愚钝,我的确有临者这种称呼。不过,无需拘谨,直接叫我玉羊就好。” 玉羊轻笑一声,随意地摆摆手,举止之间尽显高贵。 “啧,怎么来的是你,镜花那家伙呢?” 此时,不远处的麻鬼终于开口,语气颇为不耐。 “我能莅临这里,是你们的荣幸。至于镜花……她还在和【门】纠缠不清,不过也快解决了。” 麻鬼的态度并没有引起玉羊丝毫的不满,她始终是一幅轻笑着的惬意表情。 这个女人的尊贵气场仿佛深入骨髓,哪怕别人对她有什么看法都无法改变这种本质。 至为……尊贵之躯么? 第311章【虚空】门 …… 茫茫虚空,信息潮涌。 在静谧的深处,一位俏丽的人影独自立于无尽星海之上。 她头戴帷帽,一圈垂落下来的黑色纱巾让其面容若隐若现,突出一种神秘的美感。 而身上的淡紫色旗袍装,以及下身那隐约可见的浑圆修长的莹白大腿,更是坐实了这名女子的身份。 【水月】临者:【镜花】 镜花安静地站立于虚空之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绝美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肉耳无法听闻的奇异声波,从极远的某处隐晦传来,将四周搅动起阵阵波澜。 那声音,像是一头亘古巨兽的长鸣,充满了浩瀚与古老的气息。 镜花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她静立于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 又过去不知多久,四周那一成不变的景象突然有了细微的波动,几颗渺远的星辰不起眼地闪烁了片刻。 镜花的唇角微微勾起:“嗯?终于抓到了。” 话音未落,只见她向前虚空迈步,身影微微模糊,四周的虚幻星河极速向后涌动,快到拉成一条条直线。 呼!!! 下一瞬间,她便已经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另一片迥然不同的虚幻领域。 方才的星空已经消失,此时的镜花像是潜行于海面之下,无数七彩的朦胧气泡在她周围旋转上升,天空的最高处,刺眼的粉紫色光芒透过“海面”斑斑点点地洒落下来。 而在她的上空,正有一只遮蔽了半个天空的庞然大物在缓缓浮动。 那是一只巨大到难以看清全貌的鲸鱼形“生命”,身体的表面由密密麻麻成千上万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门所组成。 没错,就是人们常安在房子墙面里的那种门。 棕褐色的木门、银灰色的铁门、条纹排列的栅栏门、半人高的小门、数十米高的城门…… 无数生活中经常能够看到的,或是根本想象不到的门,它们胡乱拼凑成了这只“巨鲸”的表面,随着巨鲸的呼吸韵律而微微开合。 有些门的上面,甚至还能看到几张写着不知名文字的彩色小贴纸,和摇摇晃晃的精巧挂件,仿佛它还在某个世界里正被什么人使用着。 而透过每一个微微张开的门缝,看到的都不是巨鲸体内的模样:木门背后有着各式各样的房间;铁门背后是财宝,或者冰冷的走廊;栅栏门后面能够看到各种美丽的花园;冰箱门后面甚至还有半瓶没喝完的牛奶……每一扇门,仿佛都连接着一个特定的空间,一个真实存在的,来自各个世界的空间。 这也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命,甚至很难界定它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存在。 它就是镜花最近一直在寻找的:【门】 嗡呜…… 巨鲸张开硕大的口腔,发出常人根本听不见的奇异嗡鸣声,响彻虚空。 它庞大的身躯缓缓在虚空中游动着,逐渐遮蔽住镜花上空的光线,投下深沉的黑暗。 “……好小一只。” 镜花抬起头,声音清冷,语气完全不像陆曦衣记忆中的那么缠绵。 呜嗡——!! 仿佛是感受到了不妙,巨鲸不安地扭动起身体,用力嘶鸣着。 无数道样式各异的门凭空出现在这片虚幻的海洋之中,迅速向四周蔓延,每一扇门都是大敞大开,足以吞噬一切。 镜花依然站在原地,淡然地看着巨鲸挣扎,那些疯狂展开的大门,如同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般,完全无视掉了镜花,从她的身边涌过。 巨鲸扭转庞大的身躯,想要快速逃离这里,可无论它如何行动,四周的景色就好像鬼打墙一般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 嗡——! 呜嗡——!! 它不断发出鸣叫,想要拜托掉那如影随形的,让自己心惊的危险感。 可敌人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无论它作何抵抗,都没有任何气息泄露。 挣脱不掉,逃脱不开。 …… 又过了一段时间,镜花才微微低头:“果然就这一只。” 她轻声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离开。 而反观那巨鲸,却不知何时已经分解殆尽,化作点点星光,消弭于无形。 …… …… “……镜花毕竟不是圣法的修习之人,综上所述,我将作为你接下来第一圣法的修行指导。” 玉羊懒洋洋的声音让人身心荡漾,但陆曦衣却丝毫不受影响。 ‘圣法……记得镜花小姐曾说过,圣法的修行过程比较特殊,她将亲自对我进行指导,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那么镜花小姐呢?她没出什么事吧?” 陆曦衣知道镜花不是轻易食言之人,所以对此有些不解。 “嗯……呵呵呵,你莫不是在关心她?有趣有趣。” 玉羊娇笑两声,慢条斯理道:“她当然不会有事,前阵子还跟我抱怨不能马上见到自己的陆公子呢。” “……” 陆曦衣无言,调戏他就这么有趣么? “哼,一派胡言,镜花急着砍了你还差不多。” 一旁的麻鬼倒是干净利落,张口就是一股暴躁的气息扑面而来: “能被一个【门】拖住这么久,吾倒是很怀疑她的态度。” “呵呵…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等镜花回来,你亲自向她质问。” “……” 麻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玉羊微微一笑,转而面向陆曦衣:“说起那个【门】,镜花可有和你提起过?” 陆曦衣摇了摇头,他倒是一直蛮好奇,这“门”,到底是何方神圣。 玉羊柔声道:“镜花去解决【门】,也是为了你好。要知道你接下来要修习的第一圣法,其中就有关于‘门’的构建。” 一边说着,玉羊绝美的面容上笑容更盛:“那【门】是一种概念生命,平时也就在月光海里漂漂,以各个世界里有关‘门’的联想为食,偶尔也会吸食一些过门之念的精神力,倒算是安分守己。但因为可能会妨碍到你的修炼,她就匆匆过去把敌人歼灭掉了呢。” “……原来如此。” 陆曦衣点点头,心中闪过莫名滋味。 镜花真的是在为他着想么? 这种感受……不太会应对。 第312章【虚空】群氓 “不过你身上这个味道……”玉羊轻掩笑意:“看来刚刚是被麻鬼骗去涡流里‘玩’了呢。” 麻鬼冷笑:“这与吾有何关系?” 玉羊没有理会麻鬼,自顾自道:“麻鬼那个家伙,精神不太正常,他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 “……” 陆曦衣心道我怎么敢,而且这样真的好吗? 注意到不远处的麻鬼保持沉默,独自站在黑暗中的样子,他突然想起对方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和吾正常沟通了。” “……” 麻鬼的精神有问题,没人愿意和他正常沟通是可以理解的,不过…… 陆曦衣又想起自己的童年,他曾经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后来甚至养成了孤僻的性格。 麻鬼他,真的也是那种喜欢孤僻的人吗? 陆曦衣收回视线,低声道:“麻鬼前辈他……关照了我很多。” 这是实话,提醒他已经入局也好,帮他“击退”白色人影也好,赐予他子母眼也好,在黑域崩溃之后保护他也好…… 虽然麻鬼说得不多,但实际行动上从来没落下过,对陆曦衣的帮助绝对不比镜花少。 这些帮助陆曦衣都看在眼里。 “……” 麻鬼还是没什么反应,玉羊则是莫名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继续道:“我对他那套没什么兴趣,不过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入门圣法却是真的,接下来在入门之前,可不能再随意接触黑域。” “嗯。” “……要知道,我可是很忙的,没时间一直在这里耗着,所以跟我在一起的时光,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呢。” “是。” 陆曦衣点头。 麻鬼却又是对着玉羊冷笑一声:“你很忙?这里最悠闲的就是你吧?” “……唉。” 玉羊笑着叹了口气:“说过多少次了,你这种无聊的家伙不需要质疑我。” 她转而面向陆曦衣:“陆曦衣你会明白的……睡觉休憩、修养身心,还有避开麻鬼的重要性。” “……嗯。” 陆曦衣无语地继续点头。 玉羊脸上懒洋洋的笑容一成不变,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影响到她的心情:“好了,下次见面之前,你尽量准备一个安全、舒适的居所,方便圣法的修习,其他的以后再说。” 说完,只见她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一股失重感再次将陆曦衣包围。 “再见。” “再见,玉羊大r……” 陆曦衣话还没等说完,便猛地坠入无边黑暗。 …… …… 沙沙… 沙沙……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嗯? 陆曦衣心中一动。 ‘没有回到现实么?’ 他试着将视界探出体外。 …… “看看这些人,在这城中平凡的一角,你看到了什么?” 首先接收到的,是一个略显苍桑的男人声音。 紧接着光线等其他因素被捕捉到,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阴暗深沉的云层下,是一条凌乱肮脏的城中小路。 地面坑坑洼洼起伏不定,深浅不一的颜色,是各种不知名液体干涸过后留下的脏渍。 在地面之上,则是一些已经看不出原形的稀碎垃圾,曾被无数人踩烂,然后深陷进软硬不一的泥土中,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令人鼻腔发痒的古怪气味。 这样丑陋的街道两侧,却挤满了各种简陋的民房,几个衣衫单薄,灰头土脸的贫民正蜷缩在一个拥挤的小胡同之中,相互依靠着取暖。 一股浓浓的尿骚味正从胡同中不断窜出,显然不久之前这里还是其他人的厕所。 希尔维雅皱了皱柳叶般的眉毛,对这种景象有些难以接受。 “我看到……正在遭受苦难的人民,还有令人难以接受的恶劣环境。”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身上的衣服整洁如新,面容和举止清洁而端庄,与附近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希尔维雅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与厌恶。 “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我想把这里的一切,当做你的生日会场,希望你不要失望。” 走在希尔维雅身旁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陆曦衣认得对方的模样,那是希尔维雅最为敬重的“老师”。 “我不会失望,你了解我的,老师。” “先别急着否认,你仔细观察那些人的眼神。” 老者轻捻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苦笑。 希尔维雅闻言立刻乖乖闭上嘴吧,用眼角的余光注意起那些贫民的眼睛。 她不敢像老师那样直勾勾地凝视,尚且年轻的她这样做只会感到脸红。 老者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沉默地等待着。 “抱歉老师,我……看不出来,他们的眼睛有什么疾病吗?” 希尔维雅有些好奇。 “我让你注意的是眼神,那是一个人的精神外貌,学会读懂一个人的眼神,那才是厉害的本领。” “是……” 希尔维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聪慧如她,又怎能不知道眼神的含义?但明白,与看懂,这其中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阅历经验。 “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他们都很疲惫,需要好好休息……” 希尔维雅小心翼翼道。 老者微微一愣,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还真是善良,可我看到的,只有麻木和憎恨,贪婪与怠惰。” “您是说,他们都是敌人?” 希尔维雅眯起眼睛,眼中闪过冷意。 “是,也不是。” 老者叹了口气:“你一直在圣殿里练剑,接触到的真实还是太少了。人性,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单纯。” 希尔维雅低下头,若有所思道:“不知……老师的意思是?” 老者抬头凝望远方,目光深邃:“人潮汹涌,各有所盼,我们圣殿,只是立于激流之中的小小岛屿,如何才能抚平整片海洋?” 说着,老者微微叹了口气:“人性并不单纯,但也绝不复杂,人性是矛盾而统一的。你有阅读过卡俄斯先生的文书么?与教众们不同,这些平民,就如同‘群氓’一样,愚昧无知,麻木不仁,只会盲目的跟从,迷失自我。” 希尔维雅环视四周,有些不忍道:“老师,他们……” “如果心中有疑问,就去自己证实,我只告诉你我所见到的,你自己也有眼睛。” 老者打断希尔维雅的提问:“小希……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我有一个提议。” “您讲。” 希尔维雅抬起头,看向老者的目光中满是敬仰。 “两个月之后,黎明远征军的后勤部队要到我们分殿来补给物资。我可以给你申请一个随行的新兵名额。” 说着,老者低头看向希尔维雅的双眼,语气凝重:“这绝对不会是一场惬意的旅行,它将比你经历过的绝大部分训练之和都要艰苦……甚至时时刻刻都存在着生命危险。你回去考虑两天,尽早给我答复。” “……” 希尔维雅睁大眼睛,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黎明远征军的大名,她可是从小听到大,一直都很憧憬的。 可如今,当机会真正出现在她眼前……说实话,她竟有点不敢答应。 …… 第313章【虚空】赐剑典礼 …… 画面在飞速闪动,陆曦衣皱紧眉头,还在消化着刚刚看到的信息。 希尔维雅她…… 陆曦衣知道,她最后还是决定了加入黎明远征军的队伍。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看到这些? 不等他想通其中的缘由,周围的景象突然定格下来。 …… 金黄色柔和的光芒,带着些许暖意从顶棚玻璃窗中散落下来,披在希尔维雅银白色的长发上,为她蒙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这是……’ 陆曦衣张开视界,将周围尽收眼底。 ‘这里是……圣殿?’ 他曾在梦境中见到过圣殿被虚空入侵之后的模样,虽然与这里很多细节都与之有所偏差,但大体上的结构还是相近的。 头顶那个散发着微光的、漂浮着的圆球形装置,看着也是那么眼熟。 当然,最大的不同,还是人气与生机,现在尚且完好的圣殿,大堂内聚满了身穿圣白色长袍的教众,他们集聚在高台之下,神情肃穆地仰望着台上之人。 台上一共只有三人,一名身披华丽服饰的中年男子、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还有希尔维雅。 此时的希尔维雅,正半跪于台上,顺从地低下脑袋,双目紧闭,容颜圣洁。 白发老者,也就是她的老师,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提着一把精致的银色长剑。 “……希尔维雅?沐恩,在此赐予你守护众生,讨伐邪恶的肯定……” 老者的不算洪亮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中清晰的回荡。 陆曦衣注视着这神圣的赐剑仪式,认出了那把剑的来历: 那是老者平时的佩剑。 也是未来作为孤月剑圣的希尔维雅,最为喜爱的那把剑。 ‘原来如此,怪不得希尔维雅那么珍视那把长剑,以至于每次把它握在手上,眼神都会有轻微的变化。’ “……那么,你是否准备好承担责任,获此殊荣?” 老者的声音继续道。 希尔维雅认真回答:“我愿意,圣使。” “圣主收到了,我的孩子,恭喜你,成为了执剑者的一员。” 哗——!!! 话音刚落,位于台下的诸多教众突然一齐伸出双手,虔诚地做起了敬问礼。 希尔维雅睁开双眼,刚准备回礼,却发现老师正对着自己不断使眼色。 “……?” 正感到疑惑之时,她听到了老师对自己小声说到:“怎么样?要不要趁机挑战一下执剑首席?以你现在的实力,当个首席还是没问题的哦!” 希尔维雅眨眨眼,还没从老师那跳脱的思维中回过神来:“首,首席?老师你别开玩笑了……我还是从后辈做起……” “怎么?你担心别人非议你?有我在谁能把你怎么样?” 老者又对她挑了挑胡子,眼神之中满是不屑。 “……不,我还是先积累一些阅历吧。” 希尔维雅无奈地小幅度摇了摇头。 在众人行礼的大堂中,两人的低声交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尽管如此,希尔维雅还是不禁感慨,要是有人知道了老师这幅样子,一定会非常惊讶。 尽管在指导方面,老师向来严肃认真,但私下里,对方其实很少有正经的时候…… “切,真是死板。” 老者撇撇嘴,此时的大堂已经逐渐安静下来,他也只好不再多说。 …… 大堂终于彻底沉静下来,老者的面容也再次变得肃穆无比。 他缓缓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佩剑,高举过头顶,让金黄色的光芒沐浴在整个剑身之上。 片刻,他放下长剑,缓缓将其送到了希尔维雅的面前。 希尔维雅平抬双手,双目平视,等待着老者将长剑赐予自己。 “身为剑士,要明白自己为何举剑,又因何而挥剑。” 老者轻轻将长剑横放于希尔维雅的双手之上。 “沉心感受,这是剑的重量,也是意志与使命的重量。” “谢圣使。” 希尔维雅双手握紧,语气有些颤抖。 最后,老者的声音突然宏大起来,占据了这具身体的所有意识: “那么,举起我的剑,传承者。” 轰隆隆——! 黑暗突然卷席而来,陆曦衣意识一滞,眼前的画面再次闪烁起来。 …… …… 啪…啪…啪…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清脆的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间,希尔维雅正一脸严肃地快步走向位于尽头的房间。 这时的她,比起前几次的场景中,看起来又成熟了些许。 而陆曦衣,也从希尔维雅的神态之中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息。 “……” 他不禁有些隐隐好奇,接下来会看到些什么。 终于走到大门前,希尔维雅反而有些踌躇,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深吸了两口气,才打起精神,一把推开木门。 咔嚓—— 木门被推开,露出里面不算宽敞,却被各种物件摆满略显拥挤的房间。 房间的光线有些昏暗,其最深处,有一张小巧的木桌,木桌后面有一张巨大的椅子,椅背的阴影中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希尔维雅的老师,是她最为敬重的长辈。 “老师。” 希尔维雅目光紧紧锁定住老者,一步步走向木桌。 “……是小希啊,有什么事么?” 老者抬起头,看到希尔维雅之后,苍老的脸上露出微笑。 可希尔维雅没有笑,她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有些可怕。 “老师,请您过目这个。” 她从腰间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形信纸,将它递给老者。 老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撇了一眼信纸,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打开,而是反问起希尔维雅:“你有什么问题?” 希尔维雅皱起眉头:“我听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是的。” “为什么?老师?为什么我们要从人民的捐献中,从他们的希望中抽取这么多的费用?这些费用难道不应该用在那些真正需要它们的人身上么?” “……” 老者看着希尔维雅坚定的眼神,轻声叹了口气。 “这就是现实,没有人能够将一切奉献给陌生人,圣殿也是人,希尔维雅,我们也要生存。” “这是谎言,是欺骗,是恶行。” 希尔维雅摇头道:“我已经看过了圣殿内部的资金流动情况,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花销。现在我怀疑……它们是不是都进入了某些人的腰包,老师。” “你是在怀疑我?” 老者挑起眉毛。 第314章【虚空】成长 “你是在怀疑我?” 希尔维雅继续摇头:“不,老师,我相信你,但是知而不止,又与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呢?” “……助纣为虐么。” 老者笑着摆摆手:“你还是太天真,这是区区你我无法阻止的事情,人的贪婪是无法销毁的,现实就是如此,我阻止得了一次,阻止得了全部么?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群氓效应吧,现在的圣殿,也只是在维持着脆弱的平衡,我们又何尝不是圣主眼中的群氓呢?” “现实又怎样?无法改变全部,就要放弃所有么?” 希尔维雅面色不变,面对老师的教导,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崇拜的附和,而是仍坚定着自我:“现实的确如此,可那又如何?圣殿的存在从来就不是为了向现实低头,而是为了给所有人一个希望!” “……” 老者微微一愣,他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希尔维雅,喃喃道:“好一个……不是为了向现实低头……小希,你真的长大了。” 说到这里,老者脸上重新显露出笑容:“成长,就是在妥协与坚持中不断做出抉择的过程。很多人的成熟都只是在妥协,而你,反而坚持的越来越多了啊。” “请不要回避我的问题,老师。” “你还愿意称我为老师,这一点我很欣慰。不过小希啊,你可知道这些资金,这些人民的希望们,都是被谁拿去花销了吗?” “谁?” 老者直勾勾地看向希尔维雅:“是你,希尔维雅?沐恩,正是你,人民的钱财都是向你而去的。” “什……?” 希尔维雅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心脏一突。 她眨眨眼,故作镇定道:“这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老者笑容依旧:“其实你早就有所察觉吧?明明教众们的生活都那么朴实,甚至远征军的军费都在频频收紧,为什么自己能够得到的资源却始终那么丰厚?为什么圣堂里的生活始终是那么美好?” 希尔维雅皱起眉头:“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老者耸耸肩:“这也正是问题所在,这些募捐得到也好,收缴也罢,所有得到的资源,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花费在了你的身上。” “……是这样么?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 希尔维雅感觉自己的面皮正因为羞愧而变得粉红、滚烫。 她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因为你是我们的希望,小希。” 老者语重心长地开口:“不必妄自菲薄,小希,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如果没有你,人民的生活哪里会像今天这般安逸美好?你的强大,就是他们幸福的保障。” “……” 希尔维雅沉默地低下头,银白色的刘海垂落,挡住了她的双眼。 片刻,才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声音:“所以……那些资金,真的都浪费在了我的身上?是我,在占用公共资源?” “这不是浪费!小希,你还不明白么?如果没有那些资源,我们怎么保护人民?我们是在建设圣殿,是真正的在为人民而分配资源。” 老者目光深邃:“你觉得自己如今的努力,都是在浪费资源?你是在更好的让那些资源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 “……” 希尔维雅依旧保持沉默。 “怎么,得知了真相的你,难道要放弃圣殿对你的投入么?” 老者严厉道。 听到这句话,希尔维雅突然抬起头,直视着老者的双眼开口:“是的,我可以放弃。”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为什么不呢?老师?人民的钱财,拿出去改善卫生,加强治安,发展教育,这样不是更加实际,更加美好么?” “……”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作用看的那么重要,甚至可以作为保护人民的借口?难道我们现在的一切就不是人们给予的么?” 希尔维雅毫不犹豫道:“我完全可以接受普通教众级别的伙食、住宿,以及任何的训练资源,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过来的。而且我也不认为,人们的幸福是我所带来的,这毫无疑问是我们每个人的努力结果。” “你……” 老者皱起眉。 “这就是我的想法,老师,你还在犹豫什么?还是说,这会让圣殿里的某位权重失去大量利益?” “……” 老者眯起眼睛,窗外的阳光反射在希尔维雅的身上,他竟觉得这光辉显得有些耀眼。 “如果圣殿真的已经如此不堪,那么我会致力于改变它,把它建设成教众们心目中的样子,人们所信任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良久,他突然大笑起来。 “希尔维雅,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已经如此出色!你刚刚说得太好了!” 老者放声大笑着,脸上的皱纹全部舒展开来,显然心情极好。 “……老师?” 希尔维雅皱起眉,感到有些疑惑。 “我看到了你的决心,希尔维雅,很好。” 老者咧开嘴,笑眯眯道:“但是仅凭你我的力量,还不足以改变这一切。” 他伸手在信纸上轻轻一捻,一阵白光闪过,信纸立刻化作了灰烬。 “我会帮你实现想法,但这件事还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希尔维雅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她眼中闪过如释重负,和浓浓的喜悦:“老师,你果然……” 看着老者脸上的笑意,希尔维雅眼珠一转:“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么?” “也许有,这取决于我们是否有着足够周密的计划。” 老者淡淡道:“你的资源也好,这张信中的其他内容也罢,一切都会和往常一样,就先用我的资产进行填补。” 希尔维雅闻言张大嘴巴,惊讶之情简直写在脸上。 “你什么时候能够沉得住气?小希?” 老者微笑摇头:“这是为了掩人耳目,现在,和我说说你的计划吧,你虽然看上去天真,可并不傻,能够来找我,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吧?” 希尔维雅点点头,眼神立刻认真起来:“没错,老师,我就知道你值得信任!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 …… 第315章【虚空】异教 …… 两人的交谈声逐渐变得细不可闻,四周的场景也开始模糊变换起来。 希尔维雅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接下来他们的行动又是否顺利,这些陆曦衣都不得而知,但他猜测,接下来自己将看到的内容应该能够推测出一切。 …… …… “所以,你要去参加清缴异教徒的任务?” 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老者坐在木桌后面,戴着一面银丝小眼镜,手中拿着两张文书,抬头看了一眼希尔维雅。 “是的,这也是我的职责。” “你想要怎么处置那些异教徒?” 老者神色平淡。 希尔维雅则有些犹豫:“我……不擅长杀人。” 其中的意思显而易见。 老者见状叹了口气:“其实你大可不必参与这次讨伐,那些黑暗生物才是你应该去对付的。” “可圣殿的人手一直不够,我又刚好没事……” 说到这里,希尔维雅不好意思地卷了卷银发:“而且,我觉得我也需要试着接触一些自己不熟悉的领域。” “异教徒而已,放着不动就好,他们又不会跑。” 老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希尔维雅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已经威胁到平民的生活了!听说附近已经有了几起比较严重的失踪案,我过去看过,那里的人……非常需要一个帮助。” “每天都有人丧命,小希,你还没有做好拿捏人命的准备。” “每天去屠杀那些黑毛怪,可无法让我做好准备。” “……” 老者没有回话,他先是放下手中的纸笔,又缓缓摘下鼻梁上的眼镜,这才正式看向希尔维雅的双眼。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要知道,一旦你决定出手,圣殿就会把大部分的人力资源抽走,分配到其他事件中去。” “我,想试一试。” 希尔维雅认真点头。 “……” 老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什么。 良久,他才站起身:“那么,我也跟你走一趟吧。” 希尔维雅睁大眼睛:“哎?老师,你其实不用……” 老者小心将银丝眼镜收好,对着希尔维雅微微一笑:“这可是小希难得的一次试炼,我这个当老师的怎么可以缺席呢?” 希尔维雅眨眨眼,拇指和食指不自然地搓了搓,脸上闪过一丝羞涩。 自从她的计划开始实行以来,老师就整天忙于工作,几乎很少有时间和自己往来。 过去的日子已经不再,她生活中和老师的交集越来越少,二人之间的关系却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越来越紧密。 真的没想到,老师居然还会把她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亲自动身陪伴教导。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怀念。 “老师……谢谢您!” 她感动道。 …… …… !! 上一秒,陆曦衣还沉浸在希尔维雅的温馨回忆之中,下一秒,无尽的黑暗突然席卷而来,伴随着的,还有剧烈的痛苦。 这痛苦并非来自陆曦衣自身,也并非来自希尔维雅的肉身,而是来自于这回忆,来自于灵魂,来自于心神。 似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让希尔维雅受到了直达灵魂的,不可磨灭的伤痛。 “……” 陆曦衣皱起眉头,有了不好的猜测。 …… …… 夜深人静,晚风冷清。 月光穿过稀薄的黑云,在烟雾中发出淡淡荧色。 夜色笼罩着一个寂静、黑暗的小村落。 在这荒芜村落的角落里,不时有身穿黑袍,行踪诡异的村民躲在阴影中,他们身形佝偻,表情麻木,只会以阴冷的目光来迎接一切来自外面的“闯入之人”。 “……” 乔装打扮的希尔维雅收回视线,有些无奈地对身旁的老者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不愿意与我们进行交流呢。” 老者点点头,把脸前的兜帽又向下扯扯:“嗯,那么先不要打草惊蛇,就像正常的旅者那样,找个看起来靠谱的借宿之处吧。” “老师,这些村民会不会都是异教徒?” 希尔维雅突然压低声音,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者瞥了她一眼:“还不能确定,这主要取决于那些异教徒对这里的管理方式和态度。”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远处的断墙上,一幅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半幅诡异图案吸引了他的注意,老者的神情也因此而变得严肃起来: “当然,还取决于这些人信奉的究竟是什么教义。” 希尔维雅也向那里隐晦地瞟了几眼,可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怎么了?老师?” “没事,加快脚步吧小希,夜还很长呢。” 老者耸耸肩,率先走向前方。 “诶,等等我呀老师。” 希尔维雅连忙从后面跟上。 …… 陆曦衣刚看到这里,又是一股剧烈的头疼突然袭来,四周的回忆片段忽明忽暗,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仿佛信号不良的老式收音机。 嗞…咔咔…… 场景在撕裂和旋转,陆曦衣捂住脑袋,努力平复下被希尔维雅的回忆搅的一塌糊涂的心情。 没办法,这些记忆都太过真实了,陆曦衣甚至能够模糊感受到希尔维雅当时在想什么。 可这股痛苦到底来自于哪里?为什么这次的回忆才刚刚开始就…… …… 眼前的画面在摇晃,模糊,又昏暗。 依然是夜晚,依然有月光,但地点已经从阴森的小镇变成了阴森的丛林。 “……”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段回忆这么痛苦? 刚刚故事是直接跳过了? 那这又是哪里? 什么时候?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重,陆曦衣眯起眼睛,尽管头痛欲裂,他的视界还是在不停地获取更多更加详细的内容。 画面还是在摇晃,不过,变得清晰了不少。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老者那张苍白虚弱,涂满鲜血的面孔。 !!? 月光下的丛林中,希尔维雅跪坐在潮湿的泥土里,眼中噙满泪水。 夜风阴冷,浑身是血的老者虚弱地拄着剑柄,趴倒在希尔维雅面前。 四周躺满了一地诡异畸形的尸体。 “快逃吧小希……我中了毒,走不远的。” “可您是为了我才……” 希尔维雅声音颤抖,语气中满是柔弱与不安,与陆曦衣记忆中的那位坚韧的女强人相差甚远。 “你还年轻,未来能做的事,比我这个老头子多得多……” 老者吐出一口发臭的腥血,面色温柔。 “但接下来的路,我就不能陪你了。” 第316章【虚空】终末的回响 “老师——!” 希尔维雅发出一声悲鸣,月光映在她打转的泪水上,宁静而哀伤。 “咳咳……抱歉了小希,这次是我连累你了。没想到它们居然能够知道我们的行踪……看来圣殿内部……” 老者咬着牙,血液在他的喉咙里翻涌,咕噜噜的仿佛漏水的竹篓。 “你不要再说了,老师……” 希尔维雅鼻子一酸,上前握住老者冰冷的手掌,拼命向里面注入圣力。 嗡…… 微不可见的光芒从两人身上冒出,不等凝集成型,便迅速溢散到了空气中去。 “……光是圣殿内部出了问题,我不可能没有消息,看来,这次就连那些平民们也被利用了啊……好了小希,这是没用的,我自己的伤势,咳咳……嗬,我自己清楚。” 老者轻轻推开希尔维雅的手臂,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平民?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对他们……” “圣殿封锁了太多消息,导致平民大多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会被利用也是情理之中,我不怪他们……” 老者轻轻摇头道: “我……最放不下的还是你,小希。” 只见他猛地咳出一口毒血,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起:“我以后不在了,你一个人在圣殿……切记不要冲动,学会克制,学会……冷静……不要急着为我报仇,保全…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 “我明白的老师,你放心,我……我不会冲动!” “嗯……小希,我这辈子,见过太多的丑恶,我的灵魂……也为此染上了污秽。” 老者缓缓闭上眼睛,将手掌艰难地放在希尔维雅的剑柄之上:“但是小希,你不一样,你的灵魂还是纯净的,还可以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答应我,永远要记得,自己是为何举剑,又是为何而挥剑。” 希尔维雅伸手,牢牢抓握住老者枯瘦的手掌,还有对方掌中的细长剑柄。 她咬牙流泪道:“老师,我想,我从未如此清晰的明白这一点,也绝不会忘记这一点!” “……” 老者听闻,表情突然轻松了很多: “……圣殿的希望与人类的未来,就交给你啦。” “定不辱命!” 希尔维雅低下头,可当她再次抬头时,老者的双眼焦距已经透过了希尔维雅,似乎在看她的身后。 “……老师?!” 她连忙惊叫一声。 “……嗯?” 老者微微一愣,视线重新回归。 只是,他看向希尔维雅的表情是那么的陌生。 “你是……?” 血水从老者的口唇上淌出,低落在草地上,可对方却好像毫无察觉。 “是我,希……” 希尔维雅刚一张口,声音就哑在了喉咙里,她看着老者那逐渐呆滞的双眼,已经不敢再回应下去。 “……?” 老者不再理会希尔维雅,他身子一歪,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希尔维雅连忙上前去扶,可指尖才刚刚碰到老者,她就被一种强烈的空虚感所包围。 这是逝去的感觉。 希尔维雅呆住了。 …… 陆曦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阵刻骨的哀伤包围将他包围。 他明明不认识死去的那个人,也不是位于现场的那个人,但是,这种每个人都会拥有,也都无法避免的感情还是深深的影响了他。 生与死,是所有生灵无法逃避的命运,离别,是每个人类都被迫要经历的悲伤。 陆曦衣虽然生性孤僻,但作为一位活生生的人,共情感让他也陷入了深深得哀伤之中。 …… 场景再度一转,四周的画面抖动着,不断后移。 沙沙…… 阴暗静谧的树林中,希尔维雅在月光的掩护下,一个人独自奔逃着。 陆曦衣伸出视界,发现四周的景色和刚刚的差不多,看来时间依然处于那个漫长而痛苦的夜晚。 “呜……呜呜呜………” 希尔维雅一边跑,一边小声啜泣着,眼泪如同断了链的珍珠,一滴滴的从她白皙的脸颊旁滑落。 很难想象未来那个孤月剑圣,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过去。看起来,她受到的打击远比刚刚表现出来的要大得多。 “呜呜…都怪我……老师……都怪我……” 希尔维雅的表情极度悲伤,她眼中噙满泪水,以至于看不清身前的道路,突然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泥土拍在她的脸上,枯叶落在了她的身上,希尔维雅感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感,鼻子一酸。 说到底,她也只是刚刚经过成年礼不久,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圣殿里练剑,所以心智还只能算是一个孩子。 而就在刚才,她所有的依靠,她最敬重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呼……呼……” 希尔维雅趴在地上喘息了片刻,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一步步向树林深处跑去。 “呜……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着,仿佛魔怔了一般不断重复着对自己的诅咒。 “如果我没有……老师就不会……死的……应该是我,该死的是我啊……呜……” 老者在她的心目中,就像是和平年代里生活幸福孩子的父母一样,是永远不会出事,永远可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可就是这样不可能被打败的人,却为了救她而……死。 希尔维雅神情恍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又跑了两步,她突然仿佛脱力了一般,再次摔倒在地。 噗通! “呼……呼。” 希尔维雅看着自己手掌上的鲜血,突然清醒了不少。 她刚刚好像看到,一个面色平静的人影,站在静谧之中温和地看着自己。 希尔维雅回头望向身后,可除了幽暗的树影和斑驳的月光,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刚刚,怎么了?” 她伸手擦掉嘴边沾染上的泥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然后轻轻擦拭起自己通红的眼角。 “老师……我……” 她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但思路却在缓缓清晰。 “冷静……老师已经不在了,但我自己也可以……” 希尔维雅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下,只觉得一片陌生。 “慌乱之下,迷路了啊……希尔维雅,这可真是狼狈……”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天空。 在她的头顶,一轮明月安静地高悬于天空之上。 也许依靠月亮,她可以重新找到方向,但是…… 希尔维雅怔怔地看着那轮金黄色的皎月,心中思绪万千。 “圣殿内部被敌人渗透成那样……没了老师,我又该去哪里呢?” 她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又突然想起老者的话。 “平民们……只是被利用了吗……或许,我应该把真相散布出去,人们会理解……” 想到这里,希尔维雅握紧小拳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圣殿已经不能回去了……但这个世界还需要真理!我…我能做到的!” …… 看到这里,陆曦衣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但又陷入了更加深沉的迷茫。 月光洒在夜里的树林上,希尔维雅仰头望月,陆曦衣则注视着希尔维雅。 渐渐的,他感到四周的场景再次变得不稳定起来,画面晃动着,将陆曦衣的意识拖入更深处。 只不过这一次,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断开了连接,陆曦衣的意识没有找到下一个落脚点。 他一直向着深层坠落,仿佛经过了九天九夜,身体的知觉,才缓缓攀附进陆曦衣的脑海。 …… 第317章【蛇之钥】回归 …… 雾气弥漫的丛林深处,无数一动不动的人影寂静的耸立在一起,显得诡异莫名。 在这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像”之中,有一具黑发黑眸,青年模样的“雕像”突然睁开了双眼。 “……” 他默默环顾四周,扭了扭有些僵硬的关节,然后缓缓立直身体。 咔咔…… 不知道多久没有移动过的身体,不断发出炒豆子般的阵阵脆响。 “出来了……” 这位阴沉青年,正是刚刚从黑域中脱离出来的陆曦衣。 他先是警惕地使用地听与空响,结合视界迅速将周围大范围内的一切动向尽收心底,然后才轻舒一口气,颇为疲惫地望向天空。 在他的虚无缥缈的记忆里,刚刚的这个方向,挂着的似乎还是一轮皎月? ‘是孤月剑圣的记忆么……’ 陆曦衣轻按太阳穴,他只记得自己刚刚还在被三个来自白雾面具的怪人追杀。他一路狂奔到这里,然后一口气将周围所有人全部拉进了黑域。 可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黑域里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仿佛一场漫长的梦境,很多内容都还迷糊无比。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 不过,从结果来看,自己似乎又一次成功逃离了黑域。 看太阳的方向,外界现实的时间应该还没过去多久,白雾面具的人应该还来不及对他做出反应。 应该趁现在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咔嚓— 陆曦衣刚刚下定决心,就被来自身旁毫无征兆的一声脆响吓了一跳。 咔嚓咔嚓—— 他镇定下来,凝神望去,只见对面不远处的人形“雕像”中,还有几个自己的熟人。 莱恩、马文,还有蜥蜴女露易丝。 刚刚发出声响的,正是其中最为特殊的蜥蜴女露易丝。 怎么,难道她还有后手? 陆曦衣不动声色地将手掌移向腰间的剑柄,一步步向着雕像露易丝走去。 咔嚓——! 走进了一看,陆曦衣才发现,那几声脆响确实是从露易丝身上传来的,不过不是对方的什么手段,而是露易丝雕像般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裂开。 她怎么裂开了? 陆曦衣略感疑惑,他记得…… 咔嚓—— 咔嚓咔嚓——! 又是几声脆响传来,分别来自一旁的莱恩,还有蜥蜴男马文。 难道……? 陆曦衣心中闪过猜测,他连忙侧身后退几步,迅速向着这片静止的“雕塑人像群”外移动。 咔嚓咔嚓咔嚓!!! 可不等他彻底离开,陆曦衣身旁的一个不知名人像突然炸裂开来,无数坚硬的碎片如同爆炸的破片手榴弹,贴脸向他射去。 陆曦衣眼神一凝,周身剑光流转,片刻之间便将自己护了个滴水不漏。 噗噗噗! 碎片打入土中,溅起片片泥点。 陆曦衣敏锐发现,这些“雕像”内部,似乎还流淌着属于活人的鲜血。 真是邪门。 咔嚓咔嚓—— 轰!! 没时间给他感叹,刚才那座炸裂的人像就像是一个导火索,顷刻之间便引爆了所有的雕像,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尽是沾染着血色的“雕像”碎片,如同枪林弹雨,眨眼间便将陆曦衣彻底淹没。 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烟尘弥漫,树林中已然再无一座“雕像”站立,只剩下一阵浓浓的血雾。 …… 还有一道瘦削人影。 “……” 陆曦衣仍立于原地,身上除了落上些许沙尘,竟是一道伤口也见不到,甚至一滴血水都没有沾染。 他震掉长剑上的血迹,缓缓收剑入鞘。 组合技— ——吞屑 就在这些人像彻底碎裂消失之后,陆曦衣的脑海中有一段记忆突然清晰了不少,正是不久之前他在黑域里的种种经历。 而根据这些清晰起来的记忆,陆曦衣对于这些人像为什么会突然炸裂,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可能是因为黑域本身已经彻底崩溃,所以它的现实投影也发生了异变。’ 这样想着,陆曦衣发动拘天手,眼前还在缓缓浮动着的灰尘们瞬间被一阵狂风清空,露出空荡荡的草地。 而在这片空地的中央,正躺着一件诡异的物体。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厚实金属板,上面留有几道像是从远处溅到的血迹。 满是铜锈色的金属板看上去充满了岁月沉淀的痕迹,但那上面的血迹,却仿佛刚刚溅射上去,鲜活透亮,似乎还在缓缓流动。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金属板的周围。 ‘这是……’ 陆曦衣刚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一股几乎是扑面而来的黑域气息。 好邪门的东西。 他蹲下身子,眯眼仔细观察着这块金属板,心中犹豫该怎么处理它。 看上去,这东西好像是黑域崩溃之后才出现的“掉落物”? 那肯定意义非凡。 不过,这东西可以直接触碰么? 陆曦衣犹豫片刻,试着向它伸出右手。 嗞…… 越是接近,就越是灼热,那块明明毫无温度的金属板,却像是一堆暴躁的火焰,向一切敢于靠近的生灵宣泄着痛楚。 无法靠近…… 陆曦衣细细思索了片刻,突然回想起,自己还有一招未曾用过。 既然这块金属板是这片黑域的“遗物”,那么理论上,与之有关的东西应该会起到理想中的作用。 而陆曦衣身上与这片黑域关联最密切的,无疑要数他不久之前刚获得的能力:【子母眼】 母眼就是他自己,继承有灰烬之地的力量,而子眼,则沾染了全新的黑域之力。 那么,试一下吧,子眼能看到些什么? 嘶啦—— 下一秒,陆曦衣的手背皮肤裂开,一颗硕大的惨白眼珠从里面翻出,眼瞳一片血红。 嘶啦—— 不等他切换成子眼视角,一件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不远处那块躺在地上的金属板表面,居然也睁开了一直眼睛,与他遥遥相望。 这是……? 与此同时,陆曦衣的耳边突然传来了麻鬼那标志性的沙哑低沉的声音: “吾已将你的子眼与水月信息库相连,只要在权限之内,你可以自动获取相关信息。” “麻鬼……前辈?” 陆曦衣心底一震,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与水月的人联系,麻鬼他居然能够直接跨越虚实?! “……无需回答,这只是一段留言,再会。” 随着最后一句说完,麻鬼的声音便立刻消失。 “……” 看来是陆曦衣想多了。 第318章【蛇之钥】黑域遗物 『污秽残余 当旧日黑域的源流失去了依托,这是它能够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此物会源源不断地产生黑域气息,可以附着于活物之上,若是置之不理,可能会形成新的黑域。 经得住考验,将其彻底吸收的生灵可以随时开辟进入小型心域。 这块金属板曾是黑域源流的诞生之处,其上流淌的鲜血永远不会干涸,其中或许隐藏着什么悲伤的故事,但此时,留下的只有一股难以抹去的深沉怨恨。』 一段信息突然从子眼中传递进了陆曦衣的脑海,他眨眨眼,迅速反应过来。 陆曦衣刚刚只是将手背上的子眼对准了金属板,或者说,是利用子视界对金属板进行了“观察”,这段信息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难道这便是麻鬼所说的,自动获取信息? 简直就像是游戏中的物品鉴定啊…… 陆曦衣饶有兴趣地抬起手,将子眼对准了一旁的草地。 『……』 什么反馈也没有。 “……”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收起子眼。 看来这东西只能鉴别和虚空有关的东西,并不算全知全能。 麻鬼给他添加的功能,就像是一个搜索引擎,子眼看到的还是那些东西,不过当信息库中有对当前事物的相关描述时,它会把这些信息提呈出来。 总的来说,就是省去了陆曦衣回虚空查询相关信息的步骤,他能知道的,依然还是那些,权限并没有变得更加宽松。 不过,这样也不错了。 陆曦衣满意地点点头,回头重新打量起脚下的奇异金属板。 根据刚刚得到的信息,这东西果然是从黑域里掉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它能做些什么? 话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那块金属板是不是也长出来了一只眼睛? 陆曦衣记得那是一只通体血红色的眼珠,和自己的子眼不同,更像是麻鬼的手笔。 也许是因为,黑域最后的崩溃与麻鬼有关吧。 黑域的存在实在过于诡异无法理解,即使是身负黑域之力的陆曦衣,也只能以一种低级的方式去勉强揣测它们。 相比之下,虽然水月的各位更加神秘,但仍然保持着相对可以信任的价值取向和思维逻辑,麻鬼等人的力量似乎也更加系统。 或许,生灵们也是因此而相互吸引,对抗它们共同的死敌。 显然黑域就是这样一种死敌。 更准确的说,是黑域背后的某种力量,那才是污染无数时空的罪魁祸首,也是水月临者们真正忌惮的东西。 有感而发了半天,陆曦衣回过神来,向着地上的『污秽残余』伸出了手。 既然这东西和刚刚崩溃的黑域有关,那么麻鬼先生没理由不知道它。 对“深渊遗物”那么有意的麻鬼,却唯独把这东西留了下来,很有可能就是为他准备的。 而在刚刚的这段时间里,陆曦衣已经利用子眼获取了更多信息,也对此物的去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吞噬掉它。 说是吞噬其实并不准确,其实陆曦衣是想试着把这东西吸收到体内。 子眼给出的反馈很明确,把这东西吸收了之后,可以获得随时开辟“心域”的能力。 心域是什么?陆曦衣之前有在古井里兑换过一些关于黑域的信息,当然只是相关信息——据说直接接收对它们的具体描述,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妙的影响。 心域又叫心流,就和涡流也叫黑域是一个道理,它也是一处与现实相重叠的领域,只是更加的稳定,更加容易控制。 如果陆曦衣能够随时开辟心域,那么就和获得了一个随身黑域差不多,这无疑将极大的提升他的生存能力,和实力发挥。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彻底吸收掉这块『污秽残余』。 再者,更重要的一点是,就算陆曦衣不能吸收,他也肯定不能把这诡异的东西留在这里,若是真的生成了新的黑域,谁也不知道届时会发生什么。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来吧,根据子眼给出的信息,陆曦衣知道这个过程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他不再犹豫,直接发动了体内的黑域之力。 滋啦啦…… 金红色的火光在他的眼瞳中闪烁,在某种神秘的共鸣之中,静置于地面的金属板上,也亮起了诡异的光泽。 咕噜噜…… 金属板上残留的鲜红血液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突然缓慢地流动起来,四周的血腥味愈发的浓郁。 但这股血腥味,在陆曦衣的感知中,却仿佛世间最为甘美的香气,让他的心中不断鼓起种种渴望。 体内的力量在雀跃,仿佛只要得到了金属板,他就能获得纵横天下的强大实力,再也不用束手束脚,可以得到大解脱,大智慧。 “……” 这样的感觉引起了陆曦衣的警惕,也让他有了片刻的犹豫。 这么危险的东西,真的可以放在自己体内么? 『污秽残余』就像是一台离体三米自动核爆的高保密手机,其中蕴含的力量独特而恐怖,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灵来说都比死亡更加不详。 理论上只有拥有同种力量的人才有可能不受其影响,而陆曦衣,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手机密码”的人。 他也可以对此不管不顾,但那对任何生灵都没有好处,包括要在此处生存的陆曦衣。 这东西是陆曦衣引出来的,理所应当应该由他来处理。 嗯,就是如此,和那个叫希尔维雅的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会为了天下苍生着想,陆曦衣可不会,他只是有自己的考量罢了。 就算有,他也不会承认。 陆曦衣面无表情地看着鲜血淋漓的金属板一点点融入自己体内,一种强烈的快感逐渐充斥他的神经。 陆曦衣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极致的幸福感,意志坚强如他,也险些在这种快感中失神。 四周的景似乎象开始旋转起来…… “呼……!” 陆曦衣睁大双眼,他告诉自己,接收『污秽残余』从来不是为了这种快感,而是为了履行义务,承担责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 他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才勉强回过神,等陆曦衣恢复对视界的掌控之后,眼前的金属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力量没有如想象中那般突飞猛进,自己也没有变成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污秽残余』所带来的快感,和靠近它所引起的危机感,梦幻泡影一般,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曦衣还是那个陆曦衣,似乎没发生什么改变。 “……” 要说唯一的变化,那就是有一种陌生的沉甸感。 这是责任的重量么? 陆曦衣又想起了那个责任感爆棚的银发女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并不认可对方的生存方式,不过…… 承担责任,也算是寻找人生目标的一种方式吧。 既然选择了接受,那就要好好执行了。 陆曦衣握了握拳头,久违地感到了一丝丝的兴奋,那是对于明天的渴望。 真是奇怪,为了避免麻烦,他曾亲自卸掉身上所有的责任,变得孑然一身。 而如今为了寻找活下去的意义,他又亲自为自己装上了新的重担。 或许人生的真谛,就在于一生一灭,一舍一得吧……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更是为了守护世界么? 陆曦衣似乎有些理解,灰原这个组织的创立宗旨了。 每一位域使都像是一颗不稳定的人形核弹,或许正是灰原赐予了他们新的使命和责任,才让他们能够义无反顾的为世界做出贡献。 有意思…… 陆曦衣勾起一丝微笑,觉得自己终于又有了新的事情可以去做。 就像是把一个无聊的游戏反复通关了无数次之后,突然发现了新的玩法一样,他突然开始期待起未来。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找个时间和灰原接触接触吧,也许可以发现更多伟大的理想。 呼…… 一阵微风拂过,清凉柔软的触感让陆曦衣的意识再次回到了现实。 有了长远的目标很好,不过当下,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 陆曦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又发动能力将周围的一切可疑的痕迹通通侵蚀殆尽,这才站起身,匆匆向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第319章【蛇之钥】323号 刚踏出这片现实与黑域的交叠之处,一股火辣辣的痛意便迅速将陆曦衣包围。 “唔……” 他单膝跪地,紧咬牙关,额头不断渗出冷汗。 果然,只要彻底回归现实世界,黑域的力量就会立刻遭到压制,连带他的身体也会强行受到进一步改造。 记得他当初从黑印村里走出时,这股痛意甚至直接将他疼晕了过去。 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接受改造,但那种刻入骨髓的疼痛依然没有丝毫减弱,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被压碎重塑,这几乎让陆曦衣失去了行动能力。 “呼……” 他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开始强行集中注意力。 现在可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里,还好陆曦衣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痛觉断除。 疼痛如潮水般散去,只剩下大汗淋漓的陆曦衣艰难地喘息着。 利用一些心理暗示,和对感觉神经的可控麻痹,他成功地豁免了大部分的痛觉。 虽然身体的状况依然没有改善,但陆曦衣可以利用自己对灰烬的掌控能力强行拖动自己的灰烬之躯。 这就是灰烬之躯的好处之二,可以一定程度上调节自己的生理指标,身体出了问题还可以直接用意念操控着行动。 “呼……” “呼……” 一步紧接着一步,陆曦衣艰难地迈动软弱无力的双腿,快速向着佣兵小队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当然不是原路返回,他临时更改了路线,防止与白雾面具的怪物们迎面“撞个满怀”。 毕竟以陆曦衣现在的状态,一个普通人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话说,罗恩和阿卡莎哪去了? 也幸亏他们不在,现在的陆曦衣,可不是朽…… …… 跨越几千米的距离,在树林的另一边,陆曦衣等人来时的路上,正上演着另一处不亚于黑域之变的异常。 咔… 喀喀…… 诡异的声响来自于一颗硕大粗壮的参天巨树。 巨树的根系错综复杂,盘旋在累累白骨之上,气息邪恶悚然。 观其树干,灰褐色的树皮之下,赫然勾勒出了一道令人惊愕的轮廓。 那是一个身材精瘦,面貌年轻的男子,无数枝干从他的肩膀后背上延伸出来,组成了巨树那繁茂庞大的树冠。 此处正是外侧组织“白雾面具”,进行“盛宴”仪式的地点,不久之前,这里还经历了一场屠杀。 反观那神秘男子,其身上没有任何人工雕刻的痕迹,如同纯天然生长而成,比起一棵树,它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只是暂时在这颗巨大的树干中安静地沉睡。 当然,现在的它已不再安静,因为刚刚的声响,正是从这名树干男子的身上传出的。 喀喀…… 不知何时,这名表情木然的男子已经睁开双眼,一点点的挺起了他的胸膛。 老旧的树皮一寸寸破裂,整棵巨树都在随着男子的伸展而微微颤抖。 咔! 一根树枝不堪重负,从根部断裂,掉落在树根底部,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随着大量的树皮和枝干脱落断裂,那名男子终于伸展完他的躯体,彻底从树干中心脱离,扑通一声掉在了地面,震起几根枯黄的细枝。 再看那巨树,如同被寄生虫寄生了无数日月,原本粗壮的树干上,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洞,显得脆弱而可悲。 沙沙…… 神秘男子浑身赤裸,动作僵硬滑稽,仿佛一个几年没有运动过的老古董,他趴在地上扭动了好几次,才艰难爬起。 “……” 刚一仰头,就看到了一个粉发粉眸的可爱少女,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 “嘿……?如果我没看错,你是从树里面爬出来的?” 粉发少女兴奋地提问道,脸上还有尚未散去的红晕。 这位少女正是安塞西娅,自从中午陆曦衣出发前往树林集合之后,她就趁着威尔斯不在,偷偷一人溜出了旅馆。 这里是白雾面具的地盘,出于对陆曦衣的担心,她早就决定暗中跟上对方,防止出现意外。 本来以安塞西娅的能力,想要跟着陆曦衣而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好在她凑巧与阿卡莎罗恩相遇,利用二人的特殊方法,成功的远远跟在了陆曦衣所在的佣兵小队后面。 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阿卡莎和罗恩把她独自丢在原地,然后二人连带着整个佣兵小队全部消失不见,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音讯。 有点委屈,又有些担心的安塞西娅终于还是跑了出来,然后就发现了这颗大树。 “……?” 神秘男子显然对突然出现的安塞西娅一无所知,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少女,半晌,又回头看了看掉出自己的那颗空荡荡的巨树,脸上的表情始终麻木。 而随着他这一回头,其后腰上一串不起眼的数字便露了出来: “323” 安塞西娅的视线在这串数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多打量了这位神秘男子的身体两眼。 她凑到麻木男子耳边,大喊道: “喂!?你有在听吗?会说话吗?不说话我打你了哦?” “……?” 男子连忙转回身子,一脸懵逼地看着少女,他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一系列气流摩擦的声音: “喀啊啊……ki……” 安塞西娅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你不会说话呀?真可怜……” 话音未落,她眼珠一转,又露出了崭新的笑容:“那你会什么?能不能给我表演一下?” “……” 男子先是一脸问号,然后才缓缓皱起眉头,这还是他苏醒以来第一次做出表情。 “咳……我,会说…话。”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那破风箱一样的喉咙里发出,既难为了说话的人,也难为了听话的人。 还好安塞西娅不是一个经常听话的人。 “啊?你说什么?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呀?” 她挑起绣眉,一双粉亮的大眼睛噗铃噗铃地闪烁着。 “……我说,我会说话。你是谁?” 男子轻咳两声,话语逐渐流利起来。 “我是安塞西娅,你呢?你叫什么?” “……不知道。” “布吉岛?好奇怪的名字……” “咳咳!” 男子剧烈咳嗽起来,对着一脸茫然的少女强调道:“我是说,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诶?嘿嘿,抱歉啊抱歉……那你是失忆了? 还是本来就没名字? 你为什么会从树里面掉出来呀? 你还记得自己来自哪里吗? 你有妈妈吗?” 安塞西娅可爱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开始了一连串的连环拷问。 “停…停!别问了……” 男子头疼地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连忙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话说刚刚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很没意思?” 安塞西娅叹了口气,她眨眨眼,转眼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你……突然睡醒又是为了什么?” 男子微微一愣。 “我也不知道……我,我一定是背负着什么使命而被唤醒的……可如果唤醒我的不是你,那我到底该做些什么呢?” 他抓住自己的脑袋,一脸茫然。 安塞西娅的表情也逐渐精彩起来:“哦?那你知道,你后腰上那个323,是什么意思嘛?” “……” 男子表情一僵。 第320章【蛇之钥】无性人 “我的……身上?” 神秘男子一脸茫然地扭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并在后腰的位置上确实发现了一串神秘数字: “323” “这是什么?!” 男子惊叫一声,他无助地看向一旁的安塞西娅,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生动。 “你不知道?” 安塞西娅嬉笑一声,伸出洁白的手指点在男子的肩膀上:“这也许就是你的名字呢?你仔细回忆回忆,用数字来命名,真是一个聪明的做法!真酷!” “323号?我的名字?” 男子皱起眉,他本能的讨厌这种叫法:“用编号来给人起名字,这也太随意了!这一点也不酷,这是对尊严的践踏!” 安塞西娅听了眼珠一转:“嗯……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么说你还挺可怜的?” “这还不一定是我的名字呢……” 男子摇摇头,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破碎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旋转,却始终也没能拼成一块完整的画面。 男子皱起眉头,看向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女,这是他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那个……你是叫安塞西娅吧?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塞西娅睁大眼睛:“你的脑子没有问题吧?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居然来问我?” “呃……” 男子被她的蛮横吓了一跳,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抱歉……可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你能说说,我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嗯……好吧,你要是没想起什么好玩的东西,我就揍你!” 安塞西娅嘴角一弯,愉快道:“之前这里有一颗大树。” “……” 男子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那颗大树:“这个我知……” “还死了好多好多人。” “……” 男子当然也看到了树根下方那堆积起来的骸骨。 “呃……然后你突然从大树里蹦了出来!” “……” 男子捂住额头:“蹦?我记得我只是掉出来的,还有这个我也知道……” “怎么样,想起来些什么没有?” 安塞西娅眨着大眼睛看向他。 “……就没了?” 男子也睁大眼睛看向她。 “没了啊!” 安塞西娅点点头。 “可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男子大叫一声,感觉额头上似乎有青筋暴起。 “我就看到了这些。” 安塞西娅耸耸肩,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颗大树有什么特别之处?” 男子咬牙问道。 “我当然知道。” 安塞西娅点点头:“这里是柏青根的一片树林,那颗大树好像可以吸收地上的血肉。” “嗯,这不是知道的很多吗?” 男子点点头,赞扬道。 少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那你想起来些什么没有?” “嗯,大概。” 男子扶住下巴,若有所思道:“这棵树,我好像有点印象,似乎是用来给我补充养分的。” “这么大一棵树,给你?” 安塞西娅不信。 “没错啊,有什么问题?” “你不会是个人形寄生虫吧?” “……” 男子无奈地瞪了少女一眼:“错!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我搞不懂你。” 他举起拳头道:“应该说,我也因此而充满了力量!” 话音刚落,男子一拳砸向地面,气流一片呼啸。 轰!!! 大地微微一震,中央炸开一道大坑,泥土和碎石瞬间暴射向四周,吓得安塞西娅连忙向后闪去。 “呜啊!你干什么?” 她手忙脚乱地捏起自己的裙摆,仔细检查上面有没有沾上什么泥土。 “……” 男子没有回答,他看着地面上的大坑,嘴角微微咧开。 “这种力量!你看到了吗?我刚刚还不是全力!” 他大笑一声,像是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兴奋地对安塞西娅喊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该死的……这样没办法施展开拳脚……” 男子双手撑地,轻轻一跳,直接从地面上飞起了半米多,噗的一声重重踩在泥土里,终于完全地站了起来。 “哈哈!这种自由的感觉!我可以跳那么高!” “哇哦哦!!” 安塞西娅也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自由伸展躯体的男子,一脸吃惊。 “嗯?你也惊呆了?” 男子大笑一声。 “嗯……是,没错……你实在太自由了……” 安塞西娅越说脸越红,她支支吾吾地,完全没有了刚才愉悦惬意的从容:“我是说,你……为什么没有那个东东啊?” “嗯?!” 女子大吃一惊,她连忙低下头,也看到了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 当然,还有空荡荡的“下摆”。 “该死,我的……!” 女子尖叫一声,连忙用手伸下去进行试探。 什么也没有! 是虚空! “咦?我突然觉得你更可怜了……” 安塞西娅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等……等等!这不是我的身体!这绝对不是!” 无性人无力地狡辩着,双眼逐渐失去高光。 “这有什么?说不定,这种阴阳合一的身体才是更完美的存在哟~” 安塞西娅脑袋一侧,掩嘴轻笑起来。 “你这小鬼头!不准笑!” 无性人又气又急,它恶狠狠地瞪了安塞西娅一眼。 安塞西娅被这么一瞪,也老实了下来,可还没等消停几秒,她眼珠子一转,又轻声道:“嘿!也许你应该回到你那个‘大睡袋’里?”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巨树:“你可能还没进化完呢,要不我给你杀几个人吃吃?哦,抱歉我忘了问,哪种尸体更合你胃口?” “……进化?杀人?” 听了安塞西娅的建议,无性人突然微微一愣。 它扭头看向身后的大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诶?你没事吧?好吧我不该拿你开玩笑的,至少不应该在你面前……” 安塞西娅抿抿嘴,眨了眨大眼睛。 “不……不,我应该谢谢你,亲爱的安塞西娅小姐。” 无性人捂着额头,嘴角微微一勾。 安塞西娅扯了扯嘴角:“呃……我还是怀疑你的脑袋……” “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我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了。” 无性人打断她的扯皮,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 “什么?” “我是来杀人的。” 第321章【蛇之钥】红芒 “我是来杀人的。” 说罢,无性人脸上泛起一丝嗜血,它怪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安塞西娅。 “……哦。” 少女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一脸不明所以。 “嘿嘿……” 无性人怪笑一声,慢吞吞地走向安塞西娅,双拳紧握。 “……你干吗?” 少女挑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无性人缓缓向着自己走来。 她的表情从容不迫,没有一丝惊慌,好像对无性人的可怕表现毫不在意,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无性人终于来到了安塞西娅面前,它低下头,脸上的笑容更甚: “……你不逃吗?” “啊?我为什么要逃?” 无性人咧开嘴巴,露出里面一根根不似人类的锐利尖牙: “吼……你不害怕?” 说着,它又举起右拳,微微一用力,一圈肌肉在它的手臂上显著隆起。 “害怕……?” 安塞西娅脑袋一歪,她看着无性人认真的眼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你这么可爱,我怎么怕的起来啊?哈哈哈!” “……” 我? 可爱? 无性人看了看自己粗糙的表皮,又捏了捏自己狰狞的面孔,表情有些呆滞。 这个女孩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还是我有问题? 它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可……我是来杀人的啊!你不害怕吗?” “杀人?哈哈哈哈!” 安塞西娅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捂着自己的小肚子乐道:“杀谁?杀我吗?哈哈哈哈!” 好家伙,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怎么,不行么?” 无性人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它微微皱眉,一股无形的气势立刻将安塞西娅锁定。 “哈哈……嗝,你怎么杀我?你又打不过我。” 安塞西娅像是察觉不到无性人的杀气一般,依旧笑眯眯地讥讽着对方。 “……” 无性人这下可以确定了,这个小女孩确实不太正常,也对,深山野岭里她孤零零的呆在这里本来就值得怀疑。 是因为太弱智,所以被家人赶出来了? 无性人上下打量着安塞西娅,发现她身着的服装看起来非富即贵,不像是被家人抛弃后的样子。 那就是脑子有问题,偷偷跑出来玩的? 正胡思乱想着,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引起了它的注意。 “嗯?” 无性人扭头,体内的某种信息素捕捉器官立刻便远远地将树林另一端,一道尚不见踪影的未知存在锁定。 什么人……? 它皱起眉头,隐约感觉对方应该和自己有些关联。 “怎么了怎么了?” 安塞西娅不知何时已经不笑了,她跳起来一巴掌拍在无性人的肩膀上,一脸好奇地看向远处人影出现的方向。 “发现什么了吗?” “嗯,好像是我认识的人。” 安塞西娅顺着无性人的视线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哦?那还不带我过去介绍介绍?” “……” 无性人瞥了一眼身旁一脸兴奋的少女,心说这和你有关吗? “算了,那人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无性人摇了摇头,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为什么自己的心中有一股想要冲上去打一架的冲动? 它抬头再看向那道人影,发现对方好像也注意到了自己,直接站于原地不再移动。 嗯?居然注意到我了? 相隔这么远不说,中间还有无数草木遮挡,对方居然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无性人心中愈发惊讶,它能够注意到对方,全靠一种奇怪的信息素指引。而实际上,哪怕以它远超凡人的视力和听觉,也丝毫捕捉不到对方的任何踪影。 这家伙不简单…… 无性人想了想,出于对自己身世的好奇,它最终还是决定上前交流一波。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探探底。” 它回头叮嘱少女两句,说罢便迅速赶往人影所在的方向,只留下一道背影。 “喂?喂!你等等我呀,我也要去!” 安塞西娅一阵大呼小叫,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紧紧跟上无性人的步伐。 无性人没有理会安塞西娅,它眼睛紧盯着那道谜之人影的方向,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它胸膛中有一股无名的火焰也越来越旺盛。 渐渐的,它突然明白了什么。 “哈哈哈,我知道了!你就是我要杀的人!既然被我发现了,就别想逃!” 无性人狞笑起来,眼中泛起杀意,再度加速起来。 “诶?你慢点,我……” 安塞西娅皱起眉,有点慌张地看向正前方终于露出头角的身影。 一头黑发,一袭黑衣,正是不久之前消失不见的陆曦衣。 神秘无性人要杀的,就是陆曦衣! 呼—— 无性人飞速掠过树林,裹挟着一阵狂风冲向缓缓后退的陆曦衣。 陆曦衣脸色苍白,身体颤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正处于剧烈的痛苦之中。 此时,现实对他身体和实力的压制改造才刚刚进行到一半。 无性人狞笑着趁机迅速接近,被它落在身后的安塞西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陆曦衣!” 看着眼前的两人即将撞到一起,安塞西娅发出不安的尖叫。 323号!那可不是什么蜥蜴男蜥蜴女能比的!白雾面具的实力排行从来没有丝毫水分,光是一名之差的狮子男莱恩就足以轻松虐杀蜥蜴女露易丝,可见其名次的份量十足。 323号,会是比那三个人联手更加难缠的敌人,绝对不是这个状态下的陆曦衣能够应对的! “死吧!” 无性人的身体素质极其恐怖,话音刚落,它便已经来到陆曦衣面前不远处,抬起一只肌肉虬结的手臂就要狠狠砸下。 “……” 陆曦衣后退半步,紧握剑柄。 “不——!!” 安塞西娅在后面不远处尖叫一声,然后眼中猛地冒出猩红色的光芒。 “不准你……” 她伸出一只洁白的小手对准无性人的后背,一头的淡粉色迅速化作一片刺眼的血红,它们挣脱复杂的发饰,如同一条条小蛇在空中漂浮扭动,将亭亭玉立的少女,衬托成了在世恶鬼。 “……不准你碰他!” 这一刻,向来机灵可爱的安塞西娅,眼中突然涌出狂暴的血色红芒,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而可怖,那猩红色的光芒散发着浓浓的不详,仅是被其映上一瞬,便足以令人寒毛倒立。 那,无疑是这世间最为邪恶狂躁的力量。 嗞啪!! 几道猩红色的粗大电弧一闪而逝,瞬间将无性人那健壮结实的躯体无声搅入。 噗—— 下一秒,无性人无力的身体依靠惯性飞越了陆曦衣的头顶,毫无花哨的掉落于地面,竟是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息。 一块,两块,三块…… 像是被撕裂的空间搅碎一般,无性人的身体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居然已被大卸八块,切口平滑,以至于直到它摔到地上,才缓缓裂开。 “……” 陆曦衣恍然抹去刚刚溅落在自己脸上的血液,麻木地看向不远处正向自己奔来的安塞西娅。 刚才……那是什么? 第322章【蛇之钥】术部 “陆曦衣!你没事吧?” 不远处,粉色拖地长发的少女匆忙跑来,一脸担忧地看着陆曦衣脸上的血迹。 “……没事。” 陆曦衣咬牙吐出两个字,但颤抖的声音依旧暴露了他的虚弱。 “你这是……怎么了?” 安塞西娅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陆曦衣的肩膀。 “意料之中,无妨,倒是你……” 陆曦衣扭头看向少女:“你怎么…在这里?你答应过我吧?” “呃……” 安塞西娅眼神自觉飘向一旁,岔开话题道:“先别管那些……你都变成这样了,快随我回去!” 说罢,她伸手揽住陆曦衣的腰,脸色通红。 “……” 陆曦衣也有些不自在,但多半都是因为好面子,安塞西娅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小孩,和其他身份沾不上边。 “你刚刚……没事吧?” 有了安塞西娅的搀扶,陆曦衣的行动也麻利了不少,为了减轻体内频频传来的痛苦,他决定主动分散一些注意力。 “啊……什么?没事没事!” 听到陆曦衣的询问,安塞西娅突然面色潮红地疯狂摇起脑袋,鬼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拼命否定完,她似乎才想起陆曦衣的具体问题,微微羞恼道:“我可是很厉害的,那些白雾面具的垃圾,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 说完,她还颇为自得地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陆曦衣。 “往那边走。” 陆曦衣抽空为少女指了指方向,然后才反问道:“白雾面具的垃圾?他们很弱么?” 安塞西娅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不是啦,它们一点也不弱,但是,在我面前都一个样!” “这么说,你很勇咯?” 陆曦衣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可话才刚出口,他就反应过来,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 无论是文化,还是文明,都与那个升自己养自己的地方大相径庭。 没有文化认可感,这也是一种孤独。 “那是,我超勇的!” 安塞西娅闭着眼睛一挺胸脯。 “……” 听到对味儿的回答,陆曦衣忍不住无奈一笑,他看着安塞西娅那幅颇具东方特色的长相,心中微暖。 看到陆曦衣罕见地露出笑容,安塞西娅微微一愣,也跟着傻笑起来。 “其实……是因为我的力量克制他们啦。”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克制?” 这个世界还有这种说法? 陆曦衣不仅感到好奇:“能详细说说么?” “嗯,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安塞西娅点点头:“我们深红之棺的极化之路,就是向着破坏一切肉身躯体的方向去的,只要是血肉之躯,在我们的念能面前就是不堪一击的!” 原来如此,白雾面具的那些改造人,不就是单纯依靠肉体的么? 陆曦衣一边暗中点头,一边仔细倾听着安塞西娅的讲述: “至于白雾面具,我其实也不是很懂啦,它们是很老牌的组织,主要分为圣部、巫部和术部。 听说我父亲说,其中的术部是我出生之前不久才冒出来的新生力量,发展的重点就是依靠肉身改造和躯体变异获得力量,正好被我们深红之棺克制……对了,就是那些喜欢给自己编序号的那些家伙,听说他们的死亡率很高,内部成员一直有所改动,所以干脆就用编号来命名了!哈哈,是不是很蠢呀?” 术部是肉体改造么…… 陆曦衣眯起眼睛:“那巫部和圣部呢?你有了解么?” 安塞西娅皱起绣眉,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巫部好像是掌控自然气候之类的极化方向,圣部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些人可不用编号命名,他们都喜欢带一张白色面具,非常好认,” 陆曦衣也跟着皱起眉头,据安塞西娅所说,看来这五百多个编了号的强者,还不是白雾面具的全貌? 甚至还只是三大分部中最新建立的一支? 这可真是…… “那这个白雾面具,它的实力在外侧是什么水平?” “呃……这个嘛……” 安塞西娅表情一僵,这些内容她在家里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去在意。 她努力挖空记忆,按照自己的所见所闻勉强道:“应该……已经很厉害了吧?我所知的几个组织里,他们一直是最为活跃的。” “……” 看这样子,陆曦衣就知道不能对安塞西娅有太多指望,不过这番谈话下来,他也了解了不少对于佣兵来说属于机密的冷知识,收获不小。 “多谢了,安塞西娅。” 他认真道。 “诶嘿嘿……” 安塞西娅红着脸抿抿嘴,眼中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 这丫头…… 看着少女的娇羞模样,陆曦衣不由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一直跟着自己,又不求回报,这样下去会搞得陆曦衣很被动。 “安塞西娅……” “嗯?” “你为……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安塞西娅张大眼睛看着陆曦衣,陆曦衣甚至能从她眼中的粉红倒影中看清自己。 “……嗯!” 少女笑眯眯地闭上双眼,重重点头。 “……不过这次,你偷偷跑出来,威尔斯先生不会放过你吧?” 安塞西娅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韦伯啊……他也许还没回去。” 听到这里,陆曦衣忍不住问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管威尔斯叫韦伯?” “因为他姓威啊,威尔斯威尔斯,不就叫韦伯嘛?东方大陆那里不是这么叫的吗?” “……” 陆曦衣眼角一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 就这样,二人相互搀扶着,绕了一大圈终于走出了这布满迷雾的森林,所幸一路上并没有遇到白雾面具的截杀,而陆曦衣的身体改造,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迎来了结束。 “呼……多谢。” 把胳膊从安塞西娅的怀中抽出,陆曦衣微微一晃,才彻底站稳。 “你不要跟我客气啦!” 少女撒娇般跺脚,溅起一片泥土。 看着安塞西娅脚下的一个小坑,陆曦衣擦了擦脸上的汗,无奈点头。 “你现在……好点了吗?” “嗯,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逐渐充盈起来的力量,微微一笑。 这股力量,比他刚来的时候要强出不知多少,以至于陆曦衣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释放一通。 第323章【蛇之钥】赤犬的认可 柏青根,一处不起眼的小旅馆里,一楼大厅: 旅馆主人颇为不安地瞥了两眼站在不远处的黑衣老者。 那家伙已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久了,脸色也阴沉得吓人,好像是因为他家的小姐偷偷跑掉的缘故。 因为他身上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可怕,以至于至今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与之搭话。 旅馆主人缩在柜台后面,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只能默默祈祷威尔斯赶紧离开。 …… 咯吱—— 不知过去了多久,旅馆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门开后,又停顿了两秒,才有一个小脑袋偷偷从外面伸进来。 “……” 安塞西娅刚一冒头,就看到了不远处一脸阴沉的威尔斯,正挎着一张老脸盯着自己。 “呃……诶嘿嘿,韦伯?你回来啦?”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举止自然地走进大厅,直奔楼梯而去。 “内个,我先上去了哈!” 说完,安塞西娅刚准备加快脚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威尔斯那低沉威严的声音:“小姐请留步。” “……” 她咽下一口唾沫,干笑着回过头,颇为忐忑地看向威尔斯。 “我有嘱托过您吧?请不要擅自离开旅馆。” 安塞西娅眨眨眼:“有,有吗?” “……” 威尔斯叹了口气,转身对大门后说道:“请进吧陆曦衣先生,感谢您把我家小姐送回来。” 陆曦衣有些尴尬地从门后走出,他和安塞西娅对了一下眼神,然后硬着头皮对威尔斯道:“没有的事,我能够回来,还要多亏了安塞西娅小姐。” “……嗯?” 威尔斯看了一眼陆曦衣,刚准备说些客套话,却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愣。 “你……” 他皱起眉头,眼中闪过惊疑不定,这还是陆曦衣第一次在对方脸上见到如此震动的表情。 半晌,威尔斯回过神,他扭头对偷偷溜上楼梯的安塞西娅沉声道:“小姐,请您先回去休息吧,关于今天的事,我们稍后再好好协商一下。” 少女眉毛一挑,如蒙大赦般连忙跑向二楼,临走之时还不忘对陆曦衣吐吐舌头。 “……” 陆曦衣目送安塞西娅的身影彻底离开,然后将目光与威尔斯相对视。 不,此时应该称之为,赤犬。 “陆曦衣先生……你把黑域彻底清除了?” 赤犬神情严肃地低声询问。 “差不多。” 陆曦衣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赤犬是怎么看出来的,但麻鬼先生清除的黑域,其实也和他自己清除的解释起来差不多。 “你还接受了黑暗之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黑暗之源?是污秽残余么? 陆曦衣神色一动:“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你拥有了成为域主的资格,意味着你将背负整个世界的未来…意味着你可能会与世界为敌。” 赤犬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 陆曦衣沉默不语。 “你将作为域主候选,成为背负之人,前往灰原的圣地,接受纯净意志的引导……” 说到这里,赤犬眯起眼睛:“……甚至为此而失去自由。” 陆曦衣自然不会被吓到,他看着赤犬那严肃的眼神,点点头:“听起来很有意思。” 赤犬不禁感到意外,他可是认真的,而陆曦衣听到了这么多“预料之外”的可怕内容之后,居然依旧笑得出来。 该说,不愧是在黑域里出生入死过的强者么? 只见陆曦衣平静地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反问道:“那我该做些什么?” “……” 赤犬沉默片刻,才缓缓回答:“看来这是你认真的选择,陆曦衣先生,无论未来如何,作为灰原的一员,我永远对您献上最真挚的敬意。” 说罢,他神情肃穆地伸出左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然后将其往空中虚按。 “为了纯净的明天。” 这是灰原内部的统一口号,凝聚着从古至今每一位从地狱中逃回的强者们最为纯粹的美好心愿。 “为了纯净的明天。” 陆曦衣神色一正,学着做出同样的手势,对赤犬回以重礼。 “……好吧,既然您选择承担黑暗之源,那么有关灰原的相关事项,您就有必要了解一二了。” 陆曦衣注意到,赤犬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对方只是把他当做普通的客人,习惯般做着基础的礼节。而现在,赤犬的一举一动之中,都包含着某种纯粹的敬意,与某些亿万富翁见到科学家之后的表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黑暗之源,是如此重要之物么? 陆曦衣心神微沉,能让赤犬这等强者做出如此姿态,灰原……绝对不是他所接触到的那么简单。 “……您请说。” …… 雨后的柏青根依旧被一层层轻纱般的乌云笼罩,金黄色的阳光经过层层过滤,只剩下青蓝色的微光披在大地上,格外称托出冷清的气氛。 此时的太阳已是西落半分,薄薄的暮色渐渐笼罩住这片诡异危险的小小渔村。 咯吱—— 陆曦衣推开房间的大门缓步走入,看着窗外模糊的日落,缓缓叹了口气。 就在刚刚,他与灰原的赤犬简单交流了片刻,并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灰原的,只有内部成员才知晓的隐秘。 其中透露出的些许内容让陆曦衣心情颇为沉重,与之相比,白雾面具的追杀似乎也根本不值一提。 …… 灰原,成立于数千年之前,比这片大陆上最为古老的国家还要悠久。 而它所对抗的东西,则比任何文献中记载的历史都更加深远,甚至比神话更加古老。 对那东西第一次明确的提及,是流传最广的神话故事里一段极为不起眼的过渡: “众神受到阿古伽的蛊惑,产生了七情六欲,进而在相互之间展开了长达数万年的血腥混战。” “阿古伽”便是那东西最初的名字,意味着邪恶、深邃、扭曲、强大…… 象征着一切黑暗的源头,一切苦难的开始。 用更加简易常见的词汇进行翻译,阿古伽也可以被称为“深渊”。 深渊“阿古伽”的介入,终结了众神的时代,为诸神黄昏拉开了帷幕,开启了人类等低级智慧种族的时代。 借此机会,人类才真正意义上的,迎来了第一次辉煌。 第324章【蛇之钥】尘封之事 诸神黄昏,是从众神内战开始的。 那一战,打得日月无光、天泣血雨。无数神灵在那场暗无天日的战争中化为尘土灰烬,无数星辰化作漫天废土。 最后因不忍生灵涂炭,众神们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剥离自己的七情六欲,彻底超脱尘世。 深渊不是情绪,也并非欲望,而是情绪的释放、欲望的满足、幻想的成真、噩梦的具现…… 剥离七情六欲不会隔绝深渊,却可以避免神灵们再次做出错误的选择。 而那些被神灵抛弃的情绪与欲望,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于是,九原魔诞生了。 它们是众神情绪欲望的化身,是神的对立,是真正意义上的魔。 失去七情六欲的众神不再留恋人间,祂们纷纷飞升而去,向着前往更加圣洁美好的地方去构建属于自己的神国。 而被遗留下来的九原魔,则继承了众神的权柄,祂们对人类等所有低级文明继续进行着统治与压迫。 这便是黑暗时代的开始。 在漫长的苦难之中,人类积攒了无穷的力量与信念,在个别魔神(圣灵)的支持下开始进行反抗。 这是魔神之间的斗争,更是人类的自由之战。 后来,邪恶的魔主们在圣灵们的帮助下被逐个封印,人类在圣灵的引导下进入了高速发展壮大的新时期。 史称光明纪元。 这样的美好时光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圣灵们不知为何突然纷纷失踪,遍地的圣堂神像黯淡无光,人类失去了信仰与依赖的对象,以此为基础的社会阶层更是彻底崩塌。 原本蒸蒸日上的文明顷刻之间倒退回原始时代。 此时恰逢无数异族入侵,它们茹毛饮血,凶狠嗜杀。在异族凶猛的进攻之下,人类节节败退,最终不得不举族迁徙,离开原初之地,跨过遮天的群山,终于求得浮世一隅,定居下来,默默发展,这才有了如今的人类文明。 这些都是书馆里流传最为广泛的神话故事,似乎无论在哪个世界,文明的发展总是曲折的,但又始终坚定不移地在前进,整体上往往成螺旋式上升。 陆曦衣本以为这些故事就像前世的神话传说一般,只是人们的想象与杜撰,可当他向赤犬询问之时,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神灵也好,圣灵也罢,这些是否存在都已经无法考证,但魔主是存在的,深渊也确有其事,至少现在的人类,只能依靠自己……” “……” 陆曦衣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而据赤犬所说,灰原,便是诞生与这样的灰色时代里。 人类失去了魔法,失去了信仰和圣灵的眷顾,失去了一切自保的力量,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生存下来无疑显得艰难无比。 而深渊的侵蚀,却从未停止。 很快,第一个被黑域污染的“怪物”出现了,没有人知道它曾经是谁,亦或来自于哪里,任何文献只要记载了它所造成的灾难的一角,便已经足以被列为禁书,永远不见天日。 这对正处于最为脆弱时期的人类来说,就像是时刻会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悬浮于人们的头顶。 人类,再一次迎来了灭族之危。 …… 关于这些内容,陆曦衣从来没有在书馆中看到过任何记载,哪怕是最为详尽的历史介绍,也没有提到过有关深渊的任何一角。 那个名为“阿古伽”的万恶之源,仿佛在开始了诸神黄昏之后,便永远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 那么,这段被尘封无数年的历史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陆曦衣不禁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按照赤犬的话来讲,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被传颂的内容,而其中的故事,也远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噩梦的转折,从第一个从黑域中生还,并且保留有人性的人类出现之时开始。 没有人知道那位存在的真实姓名和具体信息,大家只称其为“渊行之人”。 在那时,渊行之人是唯一一个真切了解黑域背后恐怖的人类,知晓深渊存在的他(她),没有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行走世间,亲手猎杀着那些敢于现世的一切诡异,救生灵于水火之中。 此人更是凭借着凡人之躯,清扫了无数黑域,硬生生在世间最为扭曲黑暗的源头之处,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那位渊行之人,就是灰原的创立者么?” 陆曦衣这样问道。 “不,创立灰原的,另有其人” 赤犬摇头。 “那么,他是传说中的那位,凭借一己之力横扫47处黑域的‘清道夫’么?” “也不是,‘清道夫’虽然身为净者,但传说他在成为域使之前,便已经拥有了神明般的实力,他也是因此才能够不受污染,成就一番伟业。” 净者,是灰原对一切拥有过伟大成就的域使或者域主的最高尊称,相当于灰原的精神领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人物。 解释完陆曦衣的疑问,赤犬最终才悠悠说道:“那位渊行之人,第一域使,猎暗之主,拥有无数殊荣的他,后来也确实创立了一个组织: ——澄澈苍穹” “澄澈苍穹?” 陆曦衣皱起眉头,这个名字给他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那是一个由渊行者统领,无数猎暗使组成的可怕组织,他们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消灭一切与深渊有关之物。” “猎暗使?” “那是由渊行者本人亲自教导出来的一批素质惊人的猎人,专门为了与深渊作战而生。” “那一切与深渊有关之物又是……?” “是的,一切。所以他们的敌人,理所当然也包括了他们老师兼领袖:渊行者自己。” “……” 澄澈苍穹,这样一个可怕而又疯狂地组织,就像是一个专门为了向深渊复仇而被创造出来的战争机器,为猎暗使们创造了一个可悲的归宿。 或者说是坟墓? 对抗黑域,就会不可避免的被黑域污染,所以无论这些猎暗使们多么强大,都只会有一种结局…… 猎杀黑暗的英雄们,最后也会被黑暗吞噬。 自相残杀,就是他们最后的故事。 第325章【蛇之钥】坟墓 尽管内忧外患,悲剧丛生,但只要渊行者还在,澄澈苍穹就不会消亡,猎暗使们对黑域的清除与猎杀就不会停止。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越来越多的猎暗使被分配到世界各地,他们没日没夜地与深渊的爪牙们厮杀,污浊的血液涂满了每一个隐秘而不为人知的角落。 猎暗使们与深渊之间的仇恨愈发深刻,与战友们的情感越来越深切。 但往往,他们所对抗的敌人,就是昨晚还在一起喝酒的战友们。 于是,矛盾愈发的剧烈,在外人看来神秘莫测、威风凛凛的澄澈苍穹,其内部早已压抑不堪,如同一个干燥易爆的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化身收割性命的恶魔。 巨大压力傍身的猎暗使们,精神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极端,越来越癫狂。 于是,就像每个人都担心的那样,某一天,澄澈苍穹终于失控了。 失控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澄澈苍穹的绝对领袖:渊行者,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渊行者去了哪里,又是生,还是死,总之,此人的消失彻底打破了澄澈苍穹内部的微弱平衡。 有人猜测,渊行者早已失控,投入了深渊的怀抱;还有人猜测,渊行者也许窥探到了深渊的秘密,所以决定独自前去面对;甚至有人认为,渊行者已经彻底失去对未来的希望,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选择了自杀…… 无论真相如何,这名无论是身份还是结局都是谜一样的伟大存在,直到现在,也再没有归来。 而其失踪所导致的,则是澄澈苍穹的彻底覆灭,这历史上第一个为了对抗深渊而被创立的组织,如同昙花一现,在深渊的打击下似乎不堪一击,转眼间便消失于时间的长河之中。 可悲的猎暗使们。 他们的强大,在那个时代无比深入人心,他们曾是光明与未来的象征,以人类之躯,传承不灭精神,硬生生在布满深渊的新生之地开辟出了一块广袤的,适宜人类居住的大陆。 可人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褒奖他们、传颂他们的荣耀,猎暗使这个名字便已经被他们自己所彻底埋葬。 …… 当猎暗使们不再主动四处征讨深渊之时,深渊的黑暗便会悄然降临。 虽然不知为何,澄澈苍穹的解散似乎减缓了深渊侵蚀的速度,但这种侥幸的和平绝不会长久。 人类不能没有猎暗使。 至少曾经的猎暗使们是这样相信的。 尽管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荣耀,失去了责任,失去了家园,但是深渊永远不会停下它的脚步,有能之士必须联合起来。 于是,剩余的猎暗使们暗中集结,重新为自己这些四处流浪的可怜之人们创造了一个新家。 灰原。 和澄澈苍穹的宗旨不同,灰原不会主动出击猎杀深渊,他们潜伏在人类世界的阴影之中,默默与深渊相对抗,不求任何荣耀赞美或是物质支持。 他们销毁了当时能够找到的,一切有关深渊和猎暗使的记载,隐瞒了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抹除了自己的存在,也断绝了人们对深渊的认知和恐惧。 他们摘掉了猎暗使这个光荣的称号,赐予了自己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新名字:黑域的使者—域使。 …… 这个世界不仅有深邃的黑,与纯净的白,还有一抹惊悚的灰色。 逐渐发展起来的人类文明,追求着美好与幸福。 伺机而动的深渊,凝聚着所有丑恶与痛苦。 而域使们,徘徊于黑暗的边缘,默默守护着身后的光明,举目望去,四周尽是肮脏的灰色,行走于这片灰色原野之上,等待他们的只有痛苦与绝望。 这便是灰原的由来,它不仅仅是一个强大而危险的隐秘组织,更是一个将一群有着共同理想、共同信念的普通人,为了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幻想而聚集到一起的…… 坟墓。 …… 心情沉重地回忆着赤犬所描述出的,那个不为人知的时代,陆曦衣手中不停,迅速将自己的房间整理出来,带上行礼,留下小费,然后立刻原路返回。 咔嚓。 房门重新锁死,陆曦衣快步走到一楼大厅,上交钥匙之后便在一旁的藤木躺椅上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没多久,交错起伏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安塞西娅和威尔斯也一同收拾好行礼,赶到了一楼。 “你好,这是我们的房间钥匙。” 威尔斯将手中的钥匙轻轻放在柜台之上,然后转身对着陆曦衣微微点头道: “准备好了就走吧,陆曦衣先生,我们时间不多。” 安塞西娅站在威尔斯的身后对陆曦衣直眨眼。 “嗯。” 陆曦衣背着断剑迅速起身,紧跟在威尔斯和安塞西娅的身后,推开旅馆的大门向外赶去。 灰原的故事固然沉重,但也不能忘记当下的困境。刚才的交流之余,陆曦衣同样从威尔斯那里了解到,白雾面具的实力绝不止自己所接触到的那么简单。 而其术部成员更是自负而疯狂,大多视规矩于无物。 哪怕有威尔斯亲自出面威慑,对方也绝不会任由他们随意出入,必然要在其中使些手段。 柏青根是白雾面具的驻扎地,决不能久留,只有依靠柏斯太尔的人多眼杂,白雾面具才有可能收敛些许。 威尔斯对如今的局面早有预料,所以提前准备了离开的马车,陆曦衣也明白形势所迫,于是几人十分默契地聚在一起,几乎是脚步不停的,在太阳落山之前便已经赶出了这个阴森的渔村。 …… 喀喇喀喇…… 马车的轮子咕噜噜的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颠簸起伏着。 一阵阵阴冷的风从远处卷来,将陆曦衣的兜帽吹落,揉乱了他的黑发。 “……” 他回头望向逐渐消失在天边的小村庄,心中的压抑感也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远而得到了有效缓解。 现在回想起来,那里的居民……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除了旅店老板和与他们一同从柏斯太尔赶来的马车夫以外,好像没有一个活人曾与他们有过正面接触。 真是奇怪……明明就连比它要小的多的木和村,乡路上都能不时看到几个面容朴素的老农。 而硕大的柏青根,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就像是一个死村。 第326章【蛇之钥】驶离 “还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 威严的声音从门后传出,负责报信的半龙人不仅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大人……属下已经派人找了个遍,那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连空气中的信息素都被清理一空。” “……” 门后,沉默男子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木椅的扶手,他的面部被一张平滑的白色面具所遮挡,面具的正中央有一个黑色的古怪印记。 这在某种古老的语言中,象征着数字“九”。 “雾九大人,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已经离开柏青根,正向着柏斯太尔出发。” “……有意思,所以我们的人被杀人灭口了?还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 “……是,是的。” “雾九大人”无声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树林里的异常点呢?有派人去检查过么?” “是的大人,据汇报,那里的异常点似乎已经消失不见,树林中的雾气也消散了不少。” “查出那个佣兵的身份没有?” “大人,佣兵公会那边的消息还要再等一阵子……” “那就先锁定他,确定他和深红之棺的关系。” “是。” 被称为雾九的神秘男子沉吟片刻,才再次开口道:“传信给柏斯太尔的分部,告诉他们【盛宴】已经失败,可以提前开始【丰收】了。” “大人?这……用不用告诉他们,深红之棺的二小姐……” “不用,当然不用。” 雾九冷笑着摆摆手:“她们只是不小心闯入了我们的‘丰收大典’,我们顾忌她们做什么?” “是……” “好了你先退下吧,有关于那个佣兵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半龙人面色古怪地轻轻为雾九合上大门,然后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咔嚓。 “你那么在意那个佣兵?” 半龙人离开没多久,空旷的房间里突然想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雾九神色不变,似乎早已知晓对方的存在: “十一年前,位于拉亚美的六号巢穴,异化试验的参与者们一夜之间全部失联,我奉命前去调查,赶到之后看到的,只有一地令人作呕的混黄脓液。但直觉告诉我,那些就是我要寻找的同事们。 那时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异化人。” 雾九眼中闪过追忆:“我们把当时已经与所有脓液不分彼此的雾六大人抢救出来,将它送到西柏,我的故乡…… 三年前,位于那里的九号巢穴遭到偷袭,我的同胞们死相离奇,处于巢穴最深处的雾六大人更是消失不见……留在巢穴边缘的警戒异殖留下信息,是五个不知名的黑袍人做的一切。” “……” 神秘女子默不作声。 “那群黑袍人,和那滩脓液有着同样令人作呕的气息。自那以后,我寻找着一切有过类似气息的地方,把他们标记做特异点……我守着这里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找到那群家伙?” 雾九咬牙切齿,看向身后:“倒是你,对他们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下一秒,雾九看向的地方空气一阵扭曲,一道娇媚的身影缓缓出现,这位突然现身的女子脸上也带着一幅白色面具,只不过上面什么符号都没有。 女子随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摇头道:“不感兴趣,他们好像自称灰原?还是别的什么?组织内部有一部分相关记载,不过都是机密。” “你也看不到?” 雾九眯起眼睛。 “我知道一些,但我不能告诉你。总之我劝你别和那帮家伙染上什么关系,这也是为了你好。” 女子轻笑道:“乖乖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不要给组织添麻烦,懂?” “添麻烦?居然能给你们添麻烦?我现在越来越好奇那帮家伙的背后到底藏了些什么……” 雾九冷笑一声,他缓缓站起身,两米多的身高立刻带起一大片阴影,向着娇媚女子盖去。 “麻烦倒也算不上,只是对我们没有好处……你,你又来?!” 女子惊呼一声,不等她做出反抗,双手便已经被雾九用力抓住,动弹不得。 “嘿嘿,比起那个,在圣部待了那么久,想我没有?” “你先放开!我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处理……哦,该死,好吧我们尽量快一点……” “快一点?你以为我是谁?” 雾九大笑一声,单手拎着神秘女子走向房间深处,二人很快消失不见。 …… 柏斯太尔,快要到了。 陆曦衣远眺着不远处缓缓出现在夕阳里的建筑群影,微微松了一口气。 从参加佣兵任务起,与白雾面具交战、进入黑域、与孤月剑圣联手、离开黑域、离开柏青根,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经历过一次像样的休息,现在早已身心俱疲,精神萎靡。 一场场的大战,一直紧绷的精神,早已让他头脑昏沉,浑身酸疼。 快点结束,然后好好休息一会儿,这是他如今最大的希望。 当然,就算是现在也不能放松警惕。 “……?” 他突然回过头,看向马车的一角。 “怎么了?” 安塞西娅歪着脑袋,一脸好奇。 经历了刚才那顿邂逅,她自我感觉与陆曦衣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啪。 陆曦衣没有说话,他闪电般伸出左手,一把握住角落里的一团空气。 张开手,只见一只几乎完全透明的细小飞虫,正甲壳破碎的躺在陆曦衣的掌心,汁液外溅,死样凄惨。 “嗯?你说什么?” 这时,他才回过头,愣愣地看向安塞西娅。 “欸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少女不自然地扯扯嘴角,然后看向陆曦衣的掌心:“这是什么呀?一只小虫子?” “不知道。” 陆曦衣淡淡地瞥了眼手中的尸体,然后胳膊一扬,利用渊息将它在半空迅速火化,不留半点痕迹。 “可能是白雾面具的眼线。” 他搓搓手指,看向威尔斯。 威尔斯轻轻点头:“白雾面具确实拥有这种手段。” “这样啊……他们可真会使些小手段!” 安塞西娅气鼓鼓道。 “……” 陆曦衣闭上眼,视界张开,精准地在空气中捕捉到了无数被那种小虫子留下的特殊化学成分,很有可能是白雾面具内部特识的某种信息素。 信息素的结构有些复杂,但却被陆曦衣的视界一览无余。 他嘴角微微勾起,手指轻勾,马车周身立刻卷起一股莫名的旋风,将那些信息素推向另一侧。 呼—— 马车微微晃动着,快速驶向夜幕降临的柏斯太尔港。 第327章【蛇之钥】压力 “陆曦衣……陆曦衣?” “嗯……?” 陆曦衣抬头看向安塞西娅。 “你还好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吓人……” 少女一脸担忧地看着陆曦衣。 “……”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只感觉一股股尖锐的痛感正不断搅动着他的大脑。 是太久没有休息的缘故吗? 长时间开启视界的副作用开始逐渐显现了啊…… “我没事,现在赶路最重要。” 陆曦衣摇摇头。 “可是我们已经到柏斯太尔了啊?你看看!” “……” 陆曦衣皱起眉,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靠在了一栋高耸着的建筑面前,周围环境昏暗,只有几盏烛光照亮建筑的大门。 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硬木牌匾,其上刻着“菲尔甜蜜小屋”。 这是……又一家旅馆? 什么时候……? 陆曦衣晃晃脑袋,清楚自己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 “柏斯太尔,也未必安全。” 他平静道,按照往常的习惯,他一定会连夜离开白雾面具所管辖的全部范围,然后在野外找个地方彻底隐藏起来。 “别说了,你需要休息!” 安塞西娅眨着大眼睛,主动扶住陆曦衣的身体。 陆曦衣却还是摇头:“不用在意,我没关系。” 安塞西娅见状急地直跺脚:“我可是深红之棺的二小姐,白雾面具那帮子垃圾不敢出手的!” “小姐,陆先生说得对,白雾面具曾在此处盘踞多时,我们不能小瞧他们可能布置下的一切准备。” 威尔斯在暗中沉闷道。 “那又怎样?陆曦衣他现在需要休息!” 安塞西娅回头瞪了威尔斯一眼,然后才意识到什么一般收敛起眼神,颇感歉意道:“我们就不能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吗?韦伯你会保护我们的,对吗?” “……当然。” 威尔斯神情不变。 “不必考虑我,这种情况我遇到过很多次,自己就能解决。” 陆曦衣脸色苍白地再度拒绝。 “不要再说了,陆曦衣!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 陆曦衣眯起眼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任何程度的休息都能够大幅度减轻他的痛苦。 休息是必要的,但是……在旅馆住一晚?这是何等奢侈的选择? “听着陆曦衣,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房间里美美地睡上一觉,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好。” 他低下头,面色阴沉。 陆曦衣当然不会相信所谓的朋友,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像是等待奇迹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性。 尽管安塞西娅的决定是为他好,也确实能够帮他减少很多麻烦,但陆曦衣依然会做第二手准备,以防万一。 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规划,连夜出城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只是现在,他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 “……” 看着安塞西娅高高兴兴地跟着威尔斯走进旅馆,为他准备房间,陆曦衣眼中闪过莫名神色。 这两个人,是因为自己才被卷入的这场风波。 陆曦衣从小就被孤儿院里的看守警告:“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一直尽力如此的他,如今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因为不相信朋友,所以陆曦衣总是把自己收到的每一点帮助都看做是人情的拖欠。 人情的偿还,对他来说往往是最复杂的问题。 所以陆曦衣讨厌被人帮助,一切事情都喜欢独立完成。 这养成了他独立自主的生活方式,却也造就了他孤僻不合群的性格特点。 思索了片刻,陆曦衣便看到威尔斯和安塞西娅已经拿着新领到的房间钥匙走出旅馆。 “喏,这是你的房间。” 安塞西娅大大方方将一把铜黄色的钥匙递给陆曦衣:“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谢谢。” 陆曦衣不自然地接过钥匙,心中的某些想法愈发强烈。 灰原域使们所承担的责任也好,对安塞西娅和威尔斯所拖欠的人情也罢,这些事情都让陆曦衣的心里压力越来越大。 “那么,我们进去吧,小姐。” 威尔斯闷声开口。 …… 夜深人静,疲倦的陆曦衣做好防护措施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躺倒在床板上,沉沉地进入梦乡。 …… …… 哗啦啦——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模糊着窗外的夜景。 黑发黑眼的年轻男孩怔怔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4号?表情这么沉重?” 坐在驾驶位上的6号回头撇了一眼沉默的男孩,微笑问道。 “……” 同样坐在后排的小女孩3号好奇地打量着4号。 “……我……不喜欢杀人。” 男孩眨眨他那黑珍珠般的双眼,神情低落。 “第一次杀人都是这样,别想太多。” 6号一边安慰着,一边旋转方向盘,将轿车拐进一侧的隐蔽小道上。 “……” 4号皱眉,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烁着刚刚他们所经历的一切,还有一大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 那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在他眼前溃散。而在他的视界里…… 4号所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具尸体。 “……!” 男孩突然睁大眼睛看向窗外,猛地向后一仰,一脸受惊的样子。 “发生什么了?4号?” 6号紧盯着眼前昏暗的路面,没有回头。 “我……我看到了一张脸。” 4号脸色苍白,指着窗外故作镇定道。 “一张脸?!” 3号突然从旁边凑上来,夸张道:“我们可是在车上哎!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张脸呢?” “我不知道……” 4号降下车窗,冰冷的雨点立刻扑到他的脸上。 他伸出脑袋,视界努力伸向车后。 哗啦啦…… 车灯摇晃,在朦胧的雨林中,他看不到任何异常。 “可能…是我看错了。” 4号缩回脑袋,擦擦脸上的雨水,有些不确定道。 “4号,你还记得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么?” 6号依旧注视着前方,雨中的山路逐渐变得泥泞,但车轮却如履平地,甚至连一道印子都不曾留下。 “那是……惨白,恐怖,好像还带着微笑……” 4号描述了两句,突然灵机一动:“有点像马戏团的……” 吱——!! 轿车突然猛地一刹车,车里的人都不由得向前一晃。 “……小丑?” 6号眯起眼睛,指向窗外。 3号和4号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轿车正前方不远处的地方,有一道惨白色的人影,面对着他们静静站立。 那道人影的面部被雪白的油漆涂满,在车灯下显得刺眼而恐怖。他嘴角咧开,像是在无声大笑。 在这磅礴大雨之中,在刚刚急行着的轿车正前方。 第328章【碎片】围攻 “4号,这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不?” 6号耸拉着眼皮,上下打量车前那个站在雨中的小丑。 “可能……不是同一个吧。” 4号不确定道,他之前看到的那张脸,应该早就被车子甩到后面去了才对。 怎么可能又突然出现在他们前面? “嘻嘻……” “小丑”怪笑着,缓缓将右手从背后伸出,露出一把明晃晃的巨大柴刀,上面似乎还沾染着些许血色。 “……” 6号眉毛一扬。 “哦?” 身旁的女孩3号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 “……” 4号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 轰!! 引擎的轰鸣声猛然在雨中炸响,刚刚还停留在原地的轿车突然向前对着那诡异的“小丑”一窜。 咚! 小丑的身影猛地一晃,重重撞在了轿车的前盖上,他的身体高高抛起,脑袋敲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迹。 轿车依然在向前行驶,小丑却已经不见踪影,唯一留下的那道血迹,也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消失。 哗啦啦—— 车外雨声轰鸣,光线细微,没人知道那可怜的小丑被撞飞到了哪里。 6号脚踩油门,眼中闪过冷意:“怎么想的,用身体挡车?” “……” 后座上的3号4号无语地看着他。 刚刚那么刺激的氛围,全被这家伙一下子打断了…… “喂!你怎么把他撞死了?” 3号不满地嚷嚷起来。 “我只是在开车,是他挡我的路。” 6号脸色不变。 女孩见状只好摆出一幅臭脸:“切……下次,下次让我来解决!” 砰!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狠狠地撞在了轿车的挡风玻璃上。 3号立刻反应过来:“嘿!你又撞死一个!” 6号皱起眉头:“不是我。” 砰! 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又一道惨白人影突然从一侧扑上来,浑身是血地趴在车前窗上,摇摇晃晃地抓住车前盖死活不放手。 那人的脸上同样涂着大笑模样的白色油漆,看起来额外瘆人。 “……” 6号一言不发地从身侧掏出一把漆黑手枪,在车内对着那张笑脸就是一枪。 砰! 枪声响起,却看不到子弹飞出。 挡风玻璃依旧完好无损,但位于其后的惨白人脸却仿佛被巨力砸烂,整个猛地爆炸开来,红的白的顿时满天都是。 那无头人影手指终于一松,咕噜噜地从车上滚落下去。 “怎么样,4号?是‘患者’么?” 6号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道。 4号脸色苍白,似乎吓坏了:“应该不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说还有很多?” 3号眼睛一亮:“6号,快把我放下去!” “不行,还不能确认对方的威胁等级。” 6号冷静摇头。 “应该……不会很高。” 4号闭上双眼,视界飞速解析着四周的一切信息。 “小心!” 砰! 砰砰!! 疾行中的轿车猛然一震,车顶上频频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他们在车顶!”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吱——! 6号双脚连踩,轿车竟是在泥泞的小路上划过一个漂亮的甩尾,车顶上的敌人纷纷跌落车底。 紧接着他迅速拉满方向盘,轿车在一阵轰鸣声中再次弹射起步,狠狠从刚刚那几个白脸怪人的身上压了过去。 咯吱咯吱!! 在4号的视界中,可以清晰“看到”那些人的脑袋被车轮压碎的血腥模样。 “……” 他身子一抖,脸色愈发难看:“又死人了……” 轿车在雨夜中穿行,留下一路血水。 继续行驶了一段时间,雨点渐渐稀疏,天空中蔽日的乌云也有所消散,清冷的星光月华将这林间小路映得更加明亮。 只是车内的几人还没来得及欣赏这番美景,就被突如其来“噗!”的一声轻响所打扰。 吱——! 车子猛地一刹,停在原地不动了。 “轮胎爆了。” 6号若有所思。 “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到……” 4号连忙道歉,安全侦查这方面一直是他在负责。 “没事没事,你还好吧?” 6号摆摆手,看向4号那张苍白的脸:“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么?” “我……” 4号抿抿嘴,轻轻点头:“有点难受。” “好了,先把轮胎换一下吧,快点快点。” 3号在一旁不耐地催促。 “可是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4号看了一眼窗外。 其他两人也一同望去,只见车四周的林间窸窸窣窣正走出数十个化妆成白脸小丑的怪人,他们的手中或是拿着一根尖锐的铁棍,或是握着一把锋利的柴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 “我去!”(双重意思) 3号吓了一跳,不过女孩脸上的惊慌并没有持续多久,而是很快便转变成了一种跃跃欲试的表情。 “太棒了,正好拿他们试我的能力!” “……” 4号默默从车座下摸出一把细长的黑色手枪,警惕地看向车外。 6号则是沉下脸,眼中透出惊人的杀意:“看样子只是一群普通人,我们一起上,抓紧时间。” “没问题!” 3号抢先拉开车门跳了出去,只见她迅速化作一道虚影,瞬间便冲进了敌人中间。 “……这丫头。” 6号见状也走下车,步伐轻盈地迎面走向另一侧的敌人。 “4号你看好车子,靠近的一个不留。” “……嗯。” 4号点点头,他拉开车门,视界从体内伸向天空,密切观察着整个战场。 众多身着白衣的“小丑”正缓缓从树林中不断走出,逐渐缩小着对轿车的包围圈。 首先是3号那里的情况: 几乎看不到什么战斗过程,女孩的能力十分诡异,只能看到她不断在人群之中穿梭,时远时近。 而每一个被她接触到的敌人,竟是人间蒸发一般直接消失不见,整个包围圈因为3号的存在而直接被破开了一个缺口,同时敌人的数量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 4号心里清楚,这就是3号的能力,她能够改写微观世界的关联变量,而不影响宏观世界的运作。 简单来说,就是坍缩或者膨胀某个物体,而不影响其功能。 例如她可以删除原子核与核外电子的距离,让它们坍缩在一起,而不会引发特殊反应。 那些消失的敌人,可能是被3号直接缩小成了微观大小,却没有死亡。 莫名其妙的能力,但是很强大,4号知道她就是利用删除空气中某些粒子之间的距离而做到短距离瞬间移动。而除此之外,她还能做到更多…… 不像自己,只能用视界去“看”。 唉…… 至于6号,那里的战斗更加难以描述。 6号依旧慢悠悠地在轿车附近逛着圈,所到之处,泥泞的土地如同沼泽一样,立刻把四周的白衣小丑们的大半个身子都吞噬进去,还在不断向外扩散。 反观6号本人,则是丝毫不受影响的踩在“沼泽”之上,慢条斯理地对着那些沉入地底只露出脑袋的敌人们伸出一根手指。 噗。 小丑们的脑门上清晰的出现了一个个血洞。 “……” 4号不敢去观察那里的细节,因为生命流失的感觉让他不安,让他痛苦。 这不是因为他胆小,而是因为视界的存在,使得他看到的东西不仅仅是死亡那么简单。 或者说,在他的眼里,死亡所带来的东西,要比死亡本身,更加令人恐惧。 第329章【碎片】瓶中宇宙 经过前些年的训练,4号早已熟练视界的应用,同样的,也发现了生命力场的存在。 生命力场能够阻挡视界的窥探,防止他看到其他人的体内、甚至是思想。 可是生命的消逝,自然也意味着生命力场的溃散,届时,死者生前无数的记忆与情感便会毫无保留的溢散出去。 这些内容,也都会被视界自动读取,然后强行输送到他的大脑。 正常死亡的人,往往会接受事实,逸散出来的内容非常简单,也很快就会被遗忘。 可是,那些死于非命的人,他们的执念如同一个个诅咒,在4号的脑海中额外醒目。 那些充满不甘的回忆,仿佛一把把尖刀,不断地刺入他的内心。 这让4号倍受煎熬。 他讨厌杀人。 但是…… 他扭头看向车后,那里有一个小丑巧妙地绕过了3号和6号的阻拦,正无声无息地向自己靠近,却殊不知自己已经在4号的视界里暴露无遗。 他举起手枪,利用视界对准这名敌人。 那小丑蹒跚接近着,手中拎着一把巨大的柴刀。 “……” 男孩犹豫了一下,原本瞄准对方头部的枪口微微一按,转向了并不致命的腿部。 砰! 一声闷响,小丑膝盖炸起一片血花,他身子一歪,当即跌倒在地。 “嘻嘻……” 尽管行动受损,但显然小丑并没有停止移动的打算,只见他双手着地,蹒跚着继续向4号爬来。 “……” 4号咬咬牙,又从怀中掏出一把更加巨大的手枪。 这把特制手枪上并没有安装消音器,穿透力也要比寻常手枪高出不少。 他双手紧握枪柄,背靠车门,对着那小丑再度扣下扳机。 轰!! 震耳的轰鸣声响起,巨大的后坐力让4号的身体向后一弹。 子弹旋转着打进小丑的腹部,然后精准地穿过他的脊椎,透体而出。 噗通! 这一次,对方终于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可这声枪响是如此刺耳,四周细微的雨声根本抵挡不住它的轰鸣,整个战场也因此而瞬间寂静下来。 “嘻……嘻嘻……” 巨大的枪响声让“小丑”们微微一愣,然后他们似乎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纷纷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 紧接着,他们便发了疯一般,向着4号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咿呀——!咿咿!” “……” 男孩深吸一口气,表情依旧镇定如初,只见他再次举起小型手枪,熟练地依次瞄准那些冲刺过来的小丑们。 砰砰砰砰砰!!! 枪声密集而连贯,没有丝毫犹豫,而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一发子弹都刚好能够将一名敌人的行动能力彻底废除,而不伤其性命。 而随着这阵激烈的枪声响过,敌人成群结队的冲锋阵型立刻被4号精妙的枪法所分割开来,结合3号与6号的强力拦截,一时间竟是没有一个人成功接近到轿车五米以内。 “嘿嘿,看我这招!” 3号突然大笑一声,对着小丑们最为密集的区域就是一个虚握。 咚! 光线诡异地扭曲起来,无光的黑暗形成了一个奇点,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 下一秒,十多个小丑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被牵引到了奇点中央。 光线被扭曲,导致每一个人影看起来都是细长而弯曲的,但这种现象也仅仅只持续了半秒不到。 待到坍缩消失,一齐不见的,还有附近被吸入的那十几个可怜的小丑。 一大片空地瞬间便被3号清理出来。 好厉害…… 4号吞了一口唾沫,在基地里可没有机会看到3号这样大显神通。 相比之下,6号那里就显得…… 男孩将注意力小心翼翼地转向另一边,却发现,6号那里不知何时早已结束了战斗,地面上只有无数小丑破碎的脑袋,还有散落的血液与脑浆。 6号抱着膀子站在原地,如同恶魔降世。 四周全是尸体。 “……” 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4号就被那股浓郁的“灵魂的味道”所震慑,他连忙将视界收回体内。 这样看来,四周的威胁已经彻底清楚干净了。 于是4号走下车,看着两名凯旋归来的队友。 “怎么样?没有漏网之鱼吧?” 6号朝他招了招手。 4号摇摇头,他所侦查到的每一个敌人,都已经失去了威胁。 “嘿嘿嘿,我又多了好多收藏品!” 3号急匆匆地从车的另一侧跑过来,兴高采烈地举着手中的事物。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小瓶子,里面黑漆漆一片,只有几个不起眼的光点漂浮。 4号知道,那是3号最喜欢的小宝贝,是她第一次执行完任务之后,组织给她的定制奖励。 3号不会随意杀死她的敌人,这不是因为她心慈手软,而是因为她有个特殊爱好,那就是把所有被她打败的人全都坍缩到微观世界里去,然后把他们放在一起。 就像养宠物一样,那些被她缩小的敌人,以后的一辈子都要生活在3号的小瓶子里,而且还要面临不知何时就会从天而降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新“宠物”。 真是恶趣味…… 4号不知道3号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会被她塞到瓶子里,那么大概率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吧? 微观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那是一个普通人只能依靠试验与仪器才能想象的世界。 4号自然也能“看到”那个世界,只是……该如何去形容呢? 那里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3号所创造的瓶子的世界,又与真正的微观世界有所不同,那更像是一个她精心打造出来的小宇宙,有着更加符合逻辑习惯的现象与规则。 那里绝对是一个美丽而奇妙的地方,除了其中的居民。——————————————— 组织档案: 编号:3 病症:【瓶中宇宙】 描述:改写微观世界的关联变量,而不影响宏观世界的运作。 性格:表面活泼开朗,不拘小节,待人阳光,内心极度自我,嫉妒心强,心思细腻,急于表现自己,与外在行为存在撕裂感。渴望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评价:战斗力—强,办事能力—中,服从指数—强。 注:病症疑似不存在上限,极度危险,宜定期进行心里疏导观察。 第330章【碎片】生命的内涵 “好了,先回车里,我们……嗯?” 6号眼珠转动,看向轿车一旁,那里正趴着一个白面小丑,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对方还在微微喘息。 正是刚刚想要上前偷袭,却被4号两枪打碎脊梁骨,动弹不得的那个。 “还有一个活着的啊……” 6号走上前去,对着小丑的脑袋伸出一根手指。 “……” 4号抿起嘴唇,收回视界不忍去看。 “喂,胆小鬼,杀个人都不敢看!” 3号一把拍在4号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 “……你们看得到么?人死之后身上飘出来的那些。” 他没有反驳,而是反问3号。 3号微微一愣:“飘出来的……气味吗?难不成是灵魂?你看得到?” 4号点点头:“我能感受到。” “那是什么样子的?” 3号睁大眼睛。 “它们没有形状,会直接钻进你的脑海,不,也不对,记忆和情感就是它们形状,我很难描述……” 4号挠挠头发,不太确定地说。 6号被二人的讨论所吸引,他走到4号身后饶有兴致地问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讨厌杀人?” “嗯……” “有意思,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能具体描述一下吗?你所‘看’到的东西?” 4号回忆道:“就像是在白日做梦一样,我的脑海中会浮现出死者一生中的诸多片段,还会切身体会到对方死亡时的强烈情感。” “……” 3号和6号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能看到死者的记忆?” 4号点头:“大概是……但是都很模糊,时间和内容基本是错乱的,更加显著的应该是死者的情感。” “那你这么不早说?” 3号大叫一声。 “好了,4号之前根本没有杀过几个人,现在才发现是很正常的事情。” 6号拍拍女孩的肩膀,示意她安静,然后转而看向4号问道: “读取这些感情的过程会让你感到痛苦么?” 4号摇摇头:“会,但是只有一点点,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那么,你讨厌它的理由是?” “是生命的内涵。我在杀人之前从来想象不到,一个生命能够承载的东西到底有多少……” 4号神情低落,脸色煞白:“那些死者,他们背后的故事未必比我们少,甚至……我是说,有些人我们不能去杀……” “哦?比如呢?” 6号扬起眉毛,这意味着他对某件事提起了兴趣。 “比如……” 4号顿了顿,然后回头看向车的后方,那里是他们驶来的方向。 “今天上午我们的任务目标,他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私下里,他经常用自己的私人财产为贫困地区的儿童创办学校,或者为那些病危的流浪汉支付昂贵的医药费。 对他来说,最大的放松,就是去自己创办的福利学校里,与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共度一个下午…… 可这样的一个人,我们甚至不会去关心他的所作所为,只因为一个任务,就将他毫不犹豫地杀死。 我刚刚一路上就在想,要是他死了,那些孩子们怎么办?” “居然是这样……” 3号捂住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4号则看向6号:“我知道若是目标活着会带来很多问题,但是有时,死亡并非一了百了。” 6号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嗯,还有呢?” “还有……” 4号眨眨眼,继续道:“第一个被你撞死的小丑,他曾是生活在西海岸桐树湾的一名流浪汉,虽然生活拮据,食物也来之不易,但他总会分出一部分,将它们分享给附近的一群流浪猫,如果它们生病了,他还会特地花钱请来兽医……后来这名流浪汉被抓走,粗暴的洗脑手段导致他的精神变得扭曲而混乱。但只要看到小动物在附近,他就会难得的安静下来,就像过去一样,沉醉于简单的幸福当中。” “啊?” 3号皱起秀眉,眼中泛起水雾。 “对了,他曾经还在街头帮助一名被抢劫的女士夺回了钱包,但代价是后半生恐怕都无法行动自如。” “我还以为他们都是……” 听到这里,3号不安地咬起了手指。 “还有那个被车轮压死的小丑,他天生便患有精神疾病,被关押在一处监牢,永世不得光明。后来他被一群人带走,没日没夜地挨受毒打折磨,心灵日益扭曲,直到有一天,为他每天送饭的陌生人给了他安慰与鼓励。那是一个声音宛若天使般动听的女子,每天的饭点,就是他在天使那里获得救赎的时间。” “然后呢?” 听到4号停顿,3号下意识地开口询问。 4号看向她:“没有然后了,他已经死在我们的车轮之下。” “这样啊……” 3号双眼通红,声音颤抖道:“那……那个趴在车窗上被6号打死的那个呢?他又有什么故事?” “他……倒是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一直在努力寻找自己失散了多年的妹妹。” “呜……” 3号转而看向6号,她拉着6号的衣角细声道:“6号……我们不要杀人了,好不好?” “……” 6号叹了口气,脸色阴沉:“真是麻烦……你们的行为,难道只是根据一时的情感而随意做出改动? 好好冷静下来想一想,你们之前对组织立下的誓言与合同,难道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女孩咬咬嘴唇:“可是……” “什么可是?如果放弃了这条路,你对组织的价值还剩下多少?你的将来会比这些人好到哪里去?再者,就算你成功了,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这些人照样也会死在别的地方,未必比现在更好。” “……就没有办法了嘛?” 3号闻言羞恼地低下脑袋。 4号则趁机抬起眼眸,他的手里捏着一块黑色的小盒子:“如果反抗组织呢?6号你一直想做这种事吧?我们的胜算有多少?” 6号瞥了一眼男孩手中的盒子,摇摇头:“胜算?以你的情报收集能力,看到的应该比我更多吧?你认为呢?” “……我认为,武力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4号皱起眉:“无论是势力、手段,还是渠道,组织都是我们所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更何况……” “更何况2号的态度始终不明确,1号那家伙又神秘的不行,基地里几乎没有相关的资料说明。” 6号嘴角一勾:“我们是孤军奋战。” “……机会渺茫。” 4号垂下眼眸。 6号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也未必,你所说的问题,我都可以解决,但是组织的其他隐秘……就只有你能够渗透进去了。 所以在彻底知彼知己之前,我们还是乖乖的做组织的走狗吧,这样的日子无疑是最安逸的。” “嗯……” 第331章【碎片】颜料 组织的强大,他们有目共睹。 “……” 看到4号那失落的眼神,6号挑了挑眉,他勾住男孩的脖颈微笑道:“怎么?你不是最向往安逸的生活了么?怎么现在突然想着反抗了?” 4号想了想:“曾经的安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生活中的每一件事。但是杀人……这样的事情我无法接受。” “哦?看来你的天赋,反而给了你前所未有的阻力啊……” “这和其他事情不一样……” 4号摇摇头:“我能看到的实在太多了……每目睹一场凶杀,对我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你要是这么认为,我可就不能苟同了。” 6号依旧是一幅淡然的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突破他的想象。 但唯独这一次,这是6号永远也不可能体验到的感觉,他又能说出什么道理呢? 4号很想打断他,但是,他心中又对6号抱有某种微妙的期待。 他喜欢听6号讲那些大道理,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尽管以前的自己听不太懂,也无法理解,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4号已经逐渐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想法,一套足以理解6号的观念。 6号会说些什么呢? 4号眨眨眼睛,将跑到唇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静静地倾听着。 “你所谓的煎熬,是来自于杀人的负罪感么?” “是……” “3号你呢?” 3号微微一愣,连忙点点头:“我也是我也是!” “唔……那就去睡一觉吧,遗忘也是我们大脑自我保护的主要手段之一。” “哪有这么好忘记啊!” 3号微微撇嘴。 “未必,多数情况下都是好用的。不过像4号这种情况,可能反而会做噩梦吧?” 6号捏住自己的下巴,思索道:“那就只能用其他办法了啊……其实排解负罪感有很多方法,除了遗忘还可以放眼未来,如果有一个无论如何都要去完成的目标,那么就不会受此困扰了吧?” “……” 不等4号说话,6号就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不过,要让4号你找到一个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理想,似乎才是最困难的。” 男孩点点头,这一直是他所困惑的一点。 “那也没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办法,比如:想办法去弥补过错,多做点好事去赎罪也是一种手段。就你刚刚所说的,今早那个什么目标,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自认为作恶多端,于是捐了很多钱来寻求自我安慰?” “呃……” 4号知道对方说的不错,他刚刚也只是在找那人值得称道的地方拿出来说而已。 但这不能否认那人确实做过很多好事…… “但这种方式有点太麻烦,你最讨厌麻烦了不是吗?” 4号这边还在犹豫,6号就已经帮他说出了结果。而且他说得没错,6号不亏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 “那么,你也可以选择自爱,别人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坚信自己所做的就是正确的,把对别人的怜悯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样就不会因为他人的死而感到愧疚了。” “可这样只是自己欺骗自己……” 6号闻言耸耸肩:“欺骗?谁知道呢?也许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做什么都是在推动时代的发展呢?” 3号闻言,若有所思地低下脑袋,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小瓶子。 而4号则依旧摇头:“不可能……” “哈哈,看你这样子,这种方法估计也不适合你。” 6号笑着拍拍3号和4号的肩膀:“走吧,先把正事做了,等会儿还要继续赶路呢。” “……什么正事?” 4号站在原地愣了些许,心中突然涌出不妙的预感。 “杀——人啊,怎么?有句话不是说,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6号拉着4号来到车后,只见刚刚在地面上趴伏着的小丑,还被留在原地苟延残喘。 “我特意留给你的,怎么样?来试试?” “我不要……” 4号皱起眉毛,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既然那些方法你都不适合,那就只能接受现实了。” 6号站在他身后,脸上露出魔鬼般的笑容:“其实接受现实也没什么不好,你感受到了么?生命的流逝……” 他伸出手指,缓缓扫过不远处那密集的、狰狞的、破碎的头颅,最终于4号眼前,最后的活人面前停下。 “现在我告诉你,他必须得死。死在现在也好,死在未来也罢,他的故事一定会迎来终点,这就是自然的残酷。” 4号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他知道6号又进入了那种状态,一种他难以理解的状态。 “既然他终归要死,而他的死又一定会展现出自然的残酷,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对他的生命进行一番雕琢呢?” 6号陶醉地看着不远处已经奄奄一息的小丑,眼中仿佛已经倒映出对方的死亡。 “如果为对方的生命,提前画上句号,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会有人家破人亡。” “没错……而我们将代行自然的意志,从残酷的本质之中,发掘出那更加虚无的……” “美?” “是的!是的……我们生命向来所追求的‘美’,就在其中。” “我不明白……你为了追求所谓的美,就可以随意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 4号咬着嘴唇,努力理解着6号的话语。 “不,不是为了追求美,而是美在追逐着我们啊……” 6号叹了口气,渐渐收起笑容:“将视线聚焦在简单的生与死之上,你又能得到什么?从高处看,向远方想,生命的诞生与终结,思想的绽放与沉眠……这一切不正是一种循环,一种平衡么?” “平衡……” “没错,生命的消逝,只是在完成它们诞生的因果,个体的消亡又意味着崭新的创生。在这个社会之中,故事永远不会停歇,他们的故事完结,我们的故事继续,我们的故事完结,还有千千万万个故事在延续着循环与平衡……” 说到这里,6号微微一顿,他伸手点了点3号与4号,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而你我,也不过只是这个故事中的一员而已。” “……这篇故事,会有人‘阅读’么?” “很遗憾,或许根本就没有。所以,很无趣吧?宇宙何其浩瀚,人类又何其渺小,就算我们的故事写到了最后,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张白纸上的图案,无论我们做出什么改变,构成它的永远都只是那些颜料而已,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把它当做一幅可供欣赏的画作呢? 反正都是颜料,那不如让它变得更有美感……这样,无论是对我们,还是‘看画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享受吧?” “那如果,‘看画的人’要是不喜欢,或者……” “那也无所谓吧,毕竟艺术这东西,就是在表达自己,哪怕没人欣赏,孤独也能展现孤独的美。” “……” 4号睁大双眼,屏住呼吸,此刻的他,终于逐渐感到,自己距离6号眼中的世界,又接近了一步。 那是因“美”而创生,又因“美”而毁灭的,一卷绚烂的画卷。 想到这里,4号缓缓抽出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上好膛的手枪,将它轻轻抵在小丑那白花花的额头之上。 我是颜料,你也是颜料;枪是颜料,子弹也是颜料;生是颜料,死亦是颜料…… 既然宇宙不过是一团颜料,那么6号究竟想要画出怎样的一幅画卷呢? 哪怕无人欣赏,就凭视界,我也足以成为一名合格的观众吧…… “看来你的故事要到此结束了……抱歉。” “但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将故事续写下去的。” 砰! 视界中的景象,猛然发生了改变。 第332章【蛇之钥】苏醒 “爸爸!爸爸!” “哈哈哈,爸爸回来咯!有没有想爸爸啊?” “想!想爸爸!” “哈哈哈哈,我的小宝贝~” ……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 “哎呦!你们!?我要报警了!” “等等,我跟你们走。请放过她们,至少她们是无辜的……” …… “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哎呦呦,我们的小仙女都长这么胖了啊?猜猜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一定要……这么做吗?” “等等,等等!我做!我做!” …… “哈喽?有人在吗?爸爸回来咯?” “啊……爸爸,你回来了。” “女儿,才多久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有好好吃饭吗?” “你不懂,现在我要减肥!” “胡闹,这么瘦还减肥?谁看不上我们家闺女?” “哎呀,真是的,和你没法说……” …… “嘿嘿,这个我也做,我都干!嘻嘻嘻我会把他们全杀光的……” …… “我回来啦!有没有想爸爸啊?宝贝?” “没有……” “不要不理爸爸嘛,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吃了。” …… “杀!杀!!” 砰! …… 4号的枪声与回忆中的枪声在梦境重叠,陆曦衣心头一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呼……” 他剧烈喘息着,缓缓从床上坐起。 有多久没梦到过那些死者的回忆了? 那些哀嚎,那些嘶吼…… 最近压力有些大么? 他冷静环顾四周,昏暗的小房间里安静而温暖,与噩梦中的场景截然相反。 这让他感到些许安心。 ‘又梦到过去了……’ 6号的话仿佛仍回荡在耳边,为陆曦衣描述着世界的美。 都是一团颜料?没错,白雾面具也好,灰原也罢,不过是构成世界的颜料而已,是万千个故事中无人关心的一小环…… 没必要为这样的事情操心。 就算世界毁灭,也不过是在投入生与死的轮回,大家们混在一起,然后继续在画纸上被涂抹开来。 污秽残余?黑暗之源?带在身上又如何……反正都是自然的一员。 6号,你所追寻的美,会在这里么? 这个世界的美,又是否会来追逐我呢? 真是令人期待啊…… 陆曦衣微微一笑,心情顿时舒展了不少。 这一觉虽然睡得并不安稳,时间也不长,但对他来说却已弥足珍贵。 或许就像是3号的“瓶中宇宙”一样,这些意义非凡的回忆,便是陆曦衣一个人的珍宝。 那么,既然已经恢复了状态,就要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铃铃…… 铃铃…… 窗外突然传来不知何人摇动铃铛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突兀,遥远而又清晰。 异世界也有打更人么? 陆曦衣眨眨眼睛,毫无睡意地从床上站起,他缓缓走到窗边,心中还在盘算着近期的计划。 目前看来,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应该就是“深渊”阿古伽,以及这个世界的各种外侧组织,其中首屈一指的便是白雾面具这个处处透露着危险的组织。 自己破坏了对方的“盛宴”,还杀了几个编号内成员,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居然迫使那位“赤犬”都急着要离开柏青根。 铃铃…… 铃铃…… 窗外的摇铃声愈渐清晰,打扰了陆曦衣的思绪。 “……” 他皱起眉,视界伸出窗外四处探寻着,很快便在远处黑暗的街道上找到了所谓的“打更人”。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身披肥大黑色长袍的怪人,他左手高提着一盏光火摇曳的油灯,右手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拐杖,步履蹒跚地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街道上,正向着这个方向缓慢地靠近。 陆曦衣敏锐地注意到,那人不是孤身一人,其背后零零散散的,似乎跟着不少同样摇摇晃晃,步伐诡异的瘦高人影。 可那油灯的光线实在有限,再加上距离遥远,漆黑静谧的夜晚仿佛一张巨口,轻轻含住那渺小的灯火,丝毫不让其外泄,就连陆曦衣的视界都难以捕捉到那人身后究竟都跟着些什么样的存在。 有古怪。 陆曦衣心思微动,这应该不是什么正常现象,一众“人”在深夜里摇摇晃晃地走在漆黑的大街上,这是当地的特殊习俗,还是白雾面具的某种未知手段?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撩开窗帘,清冷的月光照进房间,周围顿时明亮了许多。 …… “小姐,该醒醒了。” 明亮的火光腾的一下照亮安塞西娅毫无防备的小脸,她下意识地皱起眉,五官缓缓纠结在一起。 “唔……谁?干什么呀?” 她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只看到昏暗的房间里,一台被点亮的油灯正在自己眼前微微摇晃,刺眼的光明不断晃动着她的双眼,刺激着她的神经。 美梦被人这样打搅,一股无名怒火渐渐在安塞西娅的胸膛中升起。 “快拿开……” 她眯着眼睛伸手去抓,却一把按在火热的灯罩之上,炽烈的痛感顿时让她清醒了不少。 “哎呀!烫烫烫!!” 可怜的安塞西娅连忙甩着小手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放在床边的武器。 “是我,小姐。” 可看到那油灯缓缓后退,黑暗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渐渐浮现之时,安塞西娅顿时哑火了。 “韦伯……你半夜把我叫起来干嘛?我,我睡得正香呢!” 威尔斯面色不变,声音低沉:“请您先把衣服穿好,小姐。” 安塞西娅奇怪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可爱的粉红色睡衣,然后脑袋一歪:“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说,请您先换好衣服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啊?” …… “到底怎么回事啊,韦伯?是白雾面具又出事了?” 一段时间之后,安塞西娅换好平时出门在外的粉红小旗袍裙,正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等待威尔斯为自己扎好头发。 油灯放在一旁的书桌上,是昏暗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是的,我怀疑他们提前开始了‘丰收节’。” “丰收节?那是什么?” 第333章【蛇之钥】丰收 “丰收节,是白雾面具术部的一种收编成员的独特方法,通常在‘盛宴’之后一到两个月内举办。” 威尔斯小心翼翼地盘起安塞西娅如瀑的粉红长发,将它们轻轻固定在金色的华丽发饰之中。 “收编新成员吗?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收编成员的方式,有些特殊……” 威尔斯眯起眼睛,灯光有些昏暗,他很难确保没有一根发丝伸出头饰以外。 “有多特殊?” “小姐请您不要乱动,据我所知,白雾面具会在他们所管辖的区域内选取一个时机成熟之地,然后利用特殊手段激活人们体内的某种异变因子,使得那里的居民开始集体发生变异。” “居民?你是说,变异的人都是无辜的居民?” “很有可能,届时白雾面具会在无数失去理智自相残杀的变异者们之中,寻找符合他们要求的进行招安。” “要是有人反抗呢?或者大家都不合格……” “那当然是不留活口,小姐,你应该明白。” “好吧……我就知道这帮混蛋不是什么好东西。” “请不要乱动,小姐,我马上就扎好。” 威尔斯提起一旁的油灯,以便自己看得更加仔细。 “那韦伯你之前说的时机成熟,又是什么意思?” “据我猜测,他们可能会对特定地域居民的生活用品做一些手脚,像是在水井中或是输入的粮食里添加一些自己的‘独家秘方’,这样大部分居民的体内就会持续积累不易代谢出去的异变因子,而当这种因子的数量到达一定程度,便是‘丰收’之时。” 安塞西娅眉毛一跳:“我真的是,越来越讨厌这帮家伙们了呀……” “请您冷静,小姐,现在我们很可能就处于他们丰收区域的中心。” “我知道……” 安塞西娅攥紧小拳头,咬牙道:“我们可是在柏斯太尔,他们居然敢在这么大的港口里直接动手?” “是的小姐,尽管白雾面具的术部作风如此激进,但厉害之处便在于,他们总是有各种办法平息外界传言,以至于真正知晓真相的只有我们这些同行高层。” “好吧……那韦伯你觉得,这个什么丰收节,对我们来说危险吗?” 威尔斯摇摇头:“我不知道,小姐,按照白雾面具的说法,丰收节是一个充满‘惊喜’的日子,我们永远无法得知自己会遇到怎样的情况。保险起见,还是趁早离开比较好。” 安塞西娅心想此时疲惫的陆曦衣一定还在睡大觉,要是有危险就不好了,她连忙站起来:“那好,我们赶紧去通知陆曦衣吧!” “好的,小姐。” …… 吱…… 厚实的木板门被缓缓推开,威尔斯率先走出,后面紧跟着精心打扮的安塞西娅。 她左右扫视整条光线昏暗的走廊,空旷、静谧,此刻正是夜深人静时,威尔斯口中那可怕神秘的“丰收节”,在这里丝毫显示不出危机感。 虽然心中疑惑,不过安塞西娅还是非常相信威尔斯的,于是她迅速跑到一旁陆曦衣的房间前,对着紧闭的大门就是一顿敲。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在夜里显得额外刺耳,但安塞西娅知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尽快把睡眠中的陆曦衣叫醒才是重中之重。 咚咚咚! 等待了片刻,房间里却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安塞西娅不由得担心地再次敲打起来。 “陆曦衣?你在吗?” 她对着门缝用力轻声道,希望能够引起门后某人的注意。 “……” 可回答安塞西娅的依然是一片寂静。 女孩不禁有些着急了,她心中胡思乱想着,连忙一把握住房间的把手。 咔嚓。 门没锁,竟然是直接被她打开。 “陆曦衣!” 安塞西娅一把推开房门,急匆匆地跑进房间。 房间的内部还算明亮,因为有一盏刚刚点燃不久的油灯正安稳的放在书桌之上。 但除此之外,竟空无一人。 呼…… 大敞大开的窗户外涌进一股寒风,窗帘也随之沙沙作响。 人呢??! 安塞西娅快步跑到书桌旁边,从桌子上拿起一张信纸,粗略地看了两眼,当场便懵在原地。 “怎么了,小姐?” 威尔斯从她身后走来,他看向少女手中的信纸,上面似乎简短的写着几句话,桌面上还放了两块金币,大概是陆曦衣留下的。 “陆曦衣走了……” 安塞西娅俏脸煞白,她眨了眨眼,然后猛地一个转身,跑步冲出了房间。 “小姐您慢点!” 威尔斯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但还是忍不住回头拿起了那张信纸,快速地阅读了一番。 “……” 看罢,威尔斯轻轻叹了口气,他对陆曦衣的突然离去并不意外,甚至这声叹息之中也抱有松一口气的意味。 威尔斯知道他只有这样做,安塞西娅的安全才可以得到最大的保障,毕竟如今的陆曦衣已经不同往日,背负之人注定要与灰原关系匪浅,而自己家的小姐决不能被卷入深渊相关之事。 威尔斯虽是一名域使,却并非灰原的核心成员,若是陆曦衣想要得到深渊的更多情报,一味的待在他身边也并非好的选择。 这件事,也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吧…… …… “可恶可恶可恶!” 安塞西娅面色狰狞地奔跑在昏暗的走廊里,眼中有泪花闪过。 “父亲也是,你也是……为什么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匆匆跑过拐角,另一侧的走廊更加昏暗,挂在墙壁上的油灯甚至已经熄灭了半数。 安塞西娅注意到,走廊左侧的墙边似乎坐倒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不过那人的轮廓,一看便知,绝对不是陆曦衣。 是谁? 算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安塞西娅皱起挺翘的琼鼻,她脚步不减,向着走廊的另一端加速跑去。 仿佛这样便能把已经失去的给夺回来。 她曾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抛弃,这一次,绝对不想…… 嘶——! 毫无征兆的,在安塞西娅经过那没有生息的人影之时,一声怪异的嘶吼突然响起。 地面上瘫倒的人影猛然一跃而起,对着毫无防备的少女狠狠的扑了过去。 “吼!!” 安塞西娅睁大双眼,一脸惊恐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巨口,锋利到不似人类的利齿,还有里面疯狂扭动着的无数卷须…… 这是什么鬼东西?! 第334章【蛇之钥】背负之人 噗! 剧痛从手臂处传来,猩红的血液溅射到安塞西娅的脸上,痒痒的。 变异怪物那利齿横生的巨口正狠狠地嵌入她白皙的手臂,只要它一扭头,便可以轻松撕下大片血肉。 安塞西娅迅速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剧烈的痛感让她忘记了忧伤,满腔的憋屈终于能够得到宣泄。 女孩的表情充满愤怒,她猛然抽出背后的一把红玉短刃,恶狠狠地刺入了怪人的下颌。 噗嗤! 红色的电芒一闪而逝,下一刻,怪人的整个脑袋如同咬到了烈性炸药,迅速膨胀破裂,碎肉与血浆瞬间涂满了半片走廊。 “小姐?” 威尔斯迅速从拐角出现,刚好看到安塞西娅呆坐于一具无头尸体面前,正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液。 女孩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痛的,亦或…… 他匆匆走上前去,半跪下来,扶起安塞西娅瘦小的身躯。 “小姐,您受伤了。” “嗯。” “请稍微忍耐一下,我马上为您……” “不用了。” 安塞西娅呆呆地看着手臂上的狰狞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感一阵阵的刺痛着她的内心。 “我们走吧。” 她站起身,仿佛没事人一样转身准备离开。 “小姐。” 威尔斯连忙上前按住安塞西娅的肩膀:“老爷会担心的。” “……” 少女回过头,定定地看着老管家,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好了,请不要任性。” 威尔斯叹了口气,他轻轻托起安塞西娅受伤的手臂,掌中放射出淡淡的红芒。 手臂上的疼痛更加剧烈起来,但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血淋淋的伤口,不曾动容分毫。 那几道狰狞的血洞蠕动着迅速愈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原处便只留下了厚实的血痂。 “不要抓挠,否则会留下疤痕。” “……” 安塞西娅抿起嘴唇,她回想起陆曦衣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坚决。 “韦伯。” “我在,小姐。”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 噗通。 陆曦衣缓缓将断剑从一具扭曲的尸体上抽出,然后将其踢倒在地。 又是一只完全失去人性的怪物,从旅馆出来的一路上,他已经杀死了不下二十只这样的东西。 起初,它们的外表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保持着人形,行为也不算离奇。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家伙的动作极其机械化,仿佛是在梦游一般,只会不断重复一些莫名其妙行为。 尤其还要考虑到,现在可是深更半夜、万籁俱寂的时刻,再看那些“人”的举动,多少会感到一些反常。 “丰收节……” 陆曦衣回忆着之前听到的威尔斯的劝告,对当下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这些人的死亡虽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白雾面具的这种作风,真的让人喜欢不起来。 也许是那种“异变因子”的作用,这些怪人的生命力场十分不稳定,时强时弱的,在陆曦衣的视界触碰之下就像是一颗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异变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人变成怪物的原理又是什么? 出于好奇,陆曦衣刚刚才对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进行了简易的解剖,但是结果却并不合他心意,就连视界也没能捕捉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也许这又涉及到了某种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陆曦衣压低身形,迅速向着柏斯太尔港的出城口奔去。 寻找机会离开安塞西娅,是他得知自己如今身份之时就已经做好的决定。 按照赤犬的说法,自己如今身负黑暗之源,是一名“背负之人”,相当于预备域主。 但是,并非所有的背负之人,都有可能成为域主。 或者说,背负之人和域主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买彩票的人与百万富翁之间的关系一样。 域主不一定是背负之人,背负之人也不一定是域主,只是其中存在着极小的可能性,可以让两者相通。 而这极小的可能,换来的却是极大的危险与折磨。 如果说域使是被黑域污染的普通人,那么背负之人就是随身携带着黑域的域使。 他们没有域主那强大的实力与权力,却要履行着相同的责任与义务,承担着更加严重的后果,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个世界。 深渊会无时不刻地注视着背负之人,伺机而动,只要他们的心神出现片刻恍惚,就有可能立刻被拖入无间地狱,当然,还会连带着周围的所有人一起。 无穷无尽的怪物追杀、无时无刻的言语诱惑、扭曲的幻觉、负面的情绪干扰…… 这些就是背负之人所要面对的。 说实话,陆曦衣听完这些就已经想要放弃,毕竟这样的生活,实在是让人憧憬不起来。 赤犬告诉他,对于背负之人,灰原的处理方式一向仁慈,他们会把提出请求的背负之人们带到某个相对稳定的黑域之中。 将他们囚禁在那里,磨灭他们的心智,看着他们一点点成为行尸走肉,积年累月地监管着失去心智的“它们”,以防止意外发生。 直到有人愿意终结他们的痛苦,成为新的背负之人。 黑暗之源几乎不会磨灭,它们只会不断的寻找载体,或者干脆化身为新的黑域。 域使从黑域中逃离,只能暂时的将黑域驱逐出去,而想要彻底根除,就只能将其化作黑暗之源,永远随身携带、看管。 每一个黑暗之源,都意味着曾有一个英雄披荆斩棘地消灭了一处黑域。 每一个黑暗之源,也都意味着有一个英雄,愿意背负黑域,在痛苦中度过余生。 陆曦衣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样的……“英雄”? 他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毕竟他也只是在寻找一个新的追求,寻找新的使命。 还是说,每一个忠于自己职责的人,都是一位英雄呢? 或许吧。 陆曦衣逐渐放慢脚步,前方便是整个柏斯太尔的入城大道,没有捷径可言,是必须经过的地方。 大道两旁是整齐树立着的两排简易路灯,灯火的光芒黯淡摇曳,只在灯柱下方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其余便全被黑暗所笼罩。 很难想象白天还络绎不绝的入城大道,在半夜时分居然会是如此的阴森可怖。 这也是“丰收节”的影响么? 陆曦衣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将身影彻底压进阴影之中,地听与空响轮番开始向前勘测。 嗡…… 他很快就“看到”,灯柱之间有几个瘫倒在地、身形枯槁的布衣人,和视界中的内容大致吻合。 只是不知道那些一动不动的家伙们都是什么情况。 是这里的乞丐? 还是正在变异的怪物? 第335章【蛇之钥】恐怖之夜 陆曦衣远远“望”去,只见那些神秘人影如同之前见到的几个变异怪人一般,要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要么机械地在大道中央反复踱步,漫无目的。 难道他们都被“异变因子”感染寄生了? 陆曦衣心生警惕,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入城大道的石板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道路边缘。 “……” 那些举止怪异的人影们依旧如常,不知是没有注意到他,还是根本就不会去搭理他。 陆曦衣犹豫片刻,干脆挺直脊梁,大摇大摆地从怪人们面前走过。 砰… 砰…… 有人在用拳头缓慢地,一次次地锤击着地面。 咚… 咚…… 有人在用脑袋,轻轻地撞击着坚硬的灯柱。 更多的人则什么也不做,他们眼神空洞,对走到他们面前的陆曦衣视若无睹。 “……” 陆曦衣脚步不停,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状态,一边向着城门快步走去。 虽然周围只有微弱的光线,但是借助视界强大的分辨能力,他已经能够远远地感知到此时城门的模样。 果然不出他所料,城门大敞大开着,白天曾见到过的那些威风凛凛的守卫们尽数消失不见。 这也是白雾面具的手笔么? 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与他们为敌,会是明智的选择么? “……” 陆曦衣面无表情,既然这里没有威胁,那就赶快出城,等到了城外的山林里面,天然的保护层就会将他的行踪彻底掩埋。 他正做着详尽打算,身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庞大恶意猛然将陆曦衣笼罩在内。 !? 是什么?! 这股恶意来得是如此突然,就连陆曦衣的杀意心法都不曾捕捉到过半点痕迹。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一个词:“异变”。 原本不存在的恶意却突然出现,难道是刚刚有人变异了? 陆曦衣迅速转身,打起十二分精神。 什么样的变异,会有如此庞大的气势……居然会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嘶—— 黑暗大道的另一端,隐隐传来气流摩擦的声音。 “……” 陆曦衣皱眉,他架起剑缓缓后退,背朝着敞开的城门一点点移动过去。 呼。 悄然无声的,一块漆黑的长条状物体从黑暗深处突然飞出,擦着他的身子落在背后不远处。 啪叽。 湿漉漉的着地声。 陆曦衣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用视界伸到背后去探了探底。 看到了。 那是一段,血淋淋的、齐根而断的残缺手臂。 从断口处来判断,这似乎不是被什么东西撕下来的。 怎么回事呢? 这样的伤口…… 陆曦衣感到颇为头疼,不过也不是那么在意,因为现在的他是孑然一身、是自由的,根本没有必要跟前面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纠缠,只要离开就好。 只是这伤口,好像是由内而外……莫非这是从身体里被“挤”出来的手臂?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姿势? 喀啦啦…… 似乎是在响应陆曦衣的猜测,只见那只断臂突然抖动起来,像是离开了海水的鱼,疯狂地在原地跳动起来。 啪! 啪! 血淋淋的手臂在地上拍来拍去,将热辣的血液甩到各个方向。 “……” 陆曦衣身影一闪,消失于原地,迅速出现在断臂的另一侧。 他不想在这里冒险,果然还是绕路走比较保险。 噗噗噗噗…… 仿佛能够察觉到陆曦衣动向似的,那只断臂两侧的皮肤下,突然有数十只细长的节肢穿刺而出,它们交错闪动,像一只蚰蜒般迅速化作一道虚影窜了过来。 嗤! 陆曦衣毫不犹豫出剑,光影交错、血水喷洒,多足断臂直接在半空中被切成两半,相互错开飞出。 嗡…… 嗡嗡…… 他迅速回头,只见刚刚被劈开的两半手臂,居然还不及落地,便各自迅速长出几对昆虫般的翅膀,它们震动着,带动残破的躯体一个急停,悬浮于半空。 那血液泉涌的伤口之中甚至还长出了一排排的锐利尖牙,不断开合着重新向他扑来。 咔! 陆曦衣连忙举剑回身,时机刚好地挡住利齿的突刺,那密密麻麻的惨白牙齿碰撞在剑刃上,发出金属般的锵鸣。 濡湿的血液飞溅到他的脸上,带来腐蚀般的痛楚。 陆曦衣脸色不变,手腕一震,剑身猛地旋转九十度,顺着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央就斩了进去。 噗嗤! 本就细碎的手臂再度被一分为二,只不过这一次,它来不及长出新的翅膀了。 微弱的火光从陆曦衣瞳孔深处亮起,深沉的渊息无孔不入,瞬间便摧毁了它体内的大半组织,失去了身体支撑的肉块再也无法变异出更多的花样。 陆曦衣看了看正在缓缓溃烂的一地碎肉,又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行囊,然后迅速转身继续奔向大门,城外虽然更加的黑暗无光,但视界已经做出了判断,至少外面是没有那些诡异人影的。 背后的那股气场还在不断扩大,陆曦衣不知道就刚刚的那几秒里,黑暗中那不知名的存在究竟已经进化到了怎样的地步,不过这不影响他开溜。 呼—— 陆曦衣的身影划过一道残影,短短几秒时间便跨过上百米的距离,轻飘飘地落在了敞开的城门之外。 脚掌再次落地,他刚想轻舒一口气,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嘶吼声。 隆———— 又是一股空前压抑的气息正迅速从他背后延伸过来。 陆曦衣眉毛一皱,面色严峻地回过头。 “……” 只见一切的光芒全部都被一道巨大的身影所遮蔽,那是一尊顶天立地的庞然黑影。 这黑影有多大? 几百米高?甚至上千米高? 陆曦衣睁大眼睛,呼吸困难,他仰头望去,却怎么也看不到黑影的尽头。 压抑,极度的压抑! 噗! 他下巴用力一抬,狠狠地咬破自己的舌尖,轻微的痛感成功将理智拉回,陆曦衣眨眨眼,面前那比连绵不绝的山脉还要庞大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果然…… 他额头渗出冷汗,要不是视界的内容和他脑海里出现的画面频频出现违和,他甚至察觉不到自己已经陷入了致命的幻觉。 刚刚那又是什么东西?气息居然如此摄人,以至于让他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幻觉?! 陆曦衣一边后退一边利用视界远远地分辨着城内昏暗的景象。 在入城大道的尽头,似乎有一个庞大的身影正在缓缓舒展自己的身躯,一阵阵极度压抑的气息正是来自于那个方向。 ‘和刚刚那个变异手臂主人的感觉不太一样,这是又出现了一个大怪物?’ ‘丰收节……白雾面具究竟利用这种方法制造了多少实力恐怖的怪物?又害死了多少人?’ 行走在城外的黑暗中,陆曦衣第一次对位于城内的安塞西娅,产生了安全上的担忧。 第336章【蛇之钥】鸦羽 不过,既然有威尔斯在,应该无需操心,毕竟赤犬的实力绝对在他之上。 陆曦衣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沿着出城大道一路向前,然后在一处山壁前轻轻一跃,钻进了附近的山林之中。 这样,他便彻底离开了人迹,重新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 四周再次被黑暗所笼罩,陆曦衣独自行走于静谧的森林之中,这样的场景让他不禁回忆起曾经在灰烬之地里探索的过去。 不过比起黑域里彻底的死寂,绿色的大自然中还是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在不断发出鸣叫,彰显着生机。 深入行进了一段时间之后,陆曦衣缓缓抬头望向天空。 漆黑一片的夜空,似乎被一层厚重的黑云所遮蔽,不见半点星光。 “今晚……没有月亮啊。” 他感慨一句,轻轻归剑入鞘,不知道孤月剑圣在另一个世界后来又经历了些什么?希望她一帆风顺。 陆曦衣双手发出不易察觉的波动,震荡着空气与泥土,在他脑海中,四周空间的地形图正在迅速成型。 依靠这种方法,他很快便找到了一处可以勉强栖身的洞穴。 扒开挡在山洞入口出的丛丛枝叶,陆曦衣弯腰钻进这漆黑的洞口,也许是前几天刚下过大雨的缘故,洞内的泥土还微微泛着潮湿。 嗞…… 他掌心冒出火光,几颗闪烁着的火星从中飘出,在空中旋转着落到地上。 一股令人胆战的气息逐渐将洞穴包围,这是陆曦衣经过测试发现的,微量黑域气息可以有效驱赶大部分昆虫和小动物,对大型动物也有显著阻止靠近的功效。 这样就能防止有什么不速之客前来打扰他休息了。 “呼……” 陆曦衣轻舒一口气,他盘腿坐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刚准备休息却突然被一震轻微的波动所吸引。 他愣了愣,然后迅速解下身上的皮甲行囊,从里面掏出一块叠成长条状的黑色手帕。 陆曦衣小心翼翼地翻开手帕,露出了里面一根通体漆黑的奇特羽毛。 这是他初次接触灰原时,那个神秘的黑袍人“乌鸦”送给他的告别礼,“乌鸦”曾向陆曦衣询问过“线虫”的去向,也正是他告诉的陆曦衣有关“赤犬”的消息。 临走之时,乌鸦对他说过:想要和他取得联系的话,就将能力注入这根羽毛即可。 如今,不断传来的特殊波动正是来自于这根奇特的羽毛,而它的样子也和当初有了些许不同: 原本,黑色只是用来形容它的外表,而现在,黑暗似乎变成了它的本质,没有一丝光线从它的身上反射出来,就和当初陆曦衣在赏金猎人西提?艾洛达西提那里侦查到的那块阴影之石一样。 那块阴影之石的动向曾引来一群对他们图谋不轨的强盗,自己也是在那一战中第一次见识到“念能爆”。 陆曦衣还记得不久前自己使用渊息的时候,就感受到过羽毛的变化,只是当时情景危急,他没有精力关注。 可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陆曦衣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向这里面注入过任何东西。 难道是乌鸦主动要联系他? 没有轻举妄动,他先是伸出右手,手背对准手帕中央的羽毛。 子眼开 嘶啦—— 手背处传来一阵瘙痒,皮肤裂开,里面缓缓翻出一颗硕大的惨白眼珠。 陆曦衣意念一动,眼珠便自动锁定住眼前的羽毛。 『不洁的造物 从黑域之中凝结而成的不洁产物,在特定条件下似乎可以为人所用。 经过调控,几乎已经失去感染他人的能力,但仍然对四周的深渊气息十分敏感,外表是一根乌鸦羽毛的样子。 在满足一定条件之后可以通过黑域来超距传递信息,可以作为特定人群之间的联络用品。 这种羽毛是活着的,是从活体上硬生生撕扯下来的,每一根的诞生都伴随着极大的痛苦与绝望。但是它们的主人也许早就已经习惯了吧。』 “……”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收到了关于这根羽毛的相关信息。 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是可以根据深渊气息的浓度来传递信息么? 陆曦衣想了想,将子眼收回,然后伸出手指触碰到羽毛的表面。 嗞…… 流动的火光延伸到了羽毛的表面,只见它微微颤动着,缓慢从手帕中央浮起。 嗯?这是要做什么? 陆曦衣不禁加大了炽能的输出,明亮的火光立刻将整个山洞照了个通透。 火光之下,只看到那根漆黑的羽毛稳稳地漂浮在半空中,缓慢地移动到山洞的石壁前。 紧接着,像是被一只隐形的大手抓住,羽毛的根部点在岩壁上,迅速划动,漆黑的墨水一般的纹路渐渐在岩壁上成型。 这是……羽毛笔? 而且还是不需要墨水,凭空写字的羽毛笔。 陆曦衣饶有兴致地看着鸦羽在岩壁上写写画画,这一童话般的场景让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某个神奇美好的魔法世界。 很可惜,眼前这只羽毛笔的来历可能和美好沾不上什么边。 鸦羽还在无声地移动着,它所经过的地方被留下来一道道黑色的线条,随着时间推移,陆曦衣渐渐看出了它想要表达什么。 这图案并不陌生,曾有一段时间被他天天研究,很明显,它所描绘的是一张地图,一张包含了他目前所在地区的庞大地图。 “……” 陆曦衣默不作声地看着,羽毛笔的移动速度还在不断加快,他开始猜测这一张地图的信息是不是早就被程序化地输入了这根鸦羽。 逐渐的,地图开始和陆曦衣所熟知的出现了差别。 ‘这个地方……我记得只是一片无名的山脉,为什么要标记这么大的一个圈?’ ‘这里也是,应该是沙漠边缘的戈壁才对,在这里画个叉是要表达什么?’ 他皱起眉毛,看羽毛笔不断地在地图上做着标记,心中也在随之快速记忆。 又过了一分钟左右,羽毛笔渐渐停止了写动,它缓慢地飘离岩壁,悬停于半空中,似乎在等待着谁将它接走。 陆曦衣看了眼羽毛笔最后留下的一行字,那里正用一种自己并不熟悉的语言写了一段话: “背负之人,请留下您的名号:” 背负之人?它怎么知道谁是背负之人?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刚刚的战斗中使用了渊息,而如今的渊息已经沾染了“黑暗之源”的气息? 回想起来也许确实是这样,因为羽毛第一次出现异常的时机正是他上次使用渊息的时候。 陆曦衣沉思片刻,伸手轻轻握住那根羽毛。 羽毛笔所书写的文字,据他了解,应该是一种颇为古老的仪式用语,因为平时根本不用做沟通,所以语言提炼模块至今也没有将其所包含的全部内容提炼出来。 不过看懂它所写的内容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自己的名号…… 陆曦衣对于类似的问题也曾想过很多,对于他来说,名字是具有独特意义的存在,为自己起名字一定要经过深思熟虑。 不过既然是用自己所不熟悉的语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歪歪扭扭地在墙壁上写下了代表着“朽”的符号。 陌生的文字写起来还是十分别扭,陆曦衣不自觉地就用上了前世书写汉字的一些手法,不过,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看着漆黑的“朽”字缓缓在墙壁上定型,他满意地点点头,松开手中的鸦羽。 羽毛笔在空中微微一顿,然后突然笔直的向地面坠落而去,陆曦衣手疾眼快,连忙一个跨步将其接在掌心。 “?” 他晃了晃手中的鸦羽,发现其中的波动已经消失不见,它又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羽毛。 第337章【蛇之钥】黑暗来袭 陆曦衣小心收好恢复正常的鸦羽,再次抬头看向岩壁上的地图时,却发现那一道道黑色的条纹居然正在缓缓消失。 这一发现让陆曦衣微微一惊,还好他已经把所有的重点都谨记于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放出灰烬,沿着逐渐淡化的地图线条迅速铺成了一张灰烬地图。 呼—— 像是渗入泥土的血液,那漆黑的“墨水”最终彻底消失与岩壁之上,与之前看不出半点差别。 陆曦衣取下自己刚刚拼成的灰烬地图,仔细打量上面的每一处标记。 因为有注释的存在,他很快就明白了这张地图所要表达的内容,同时也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有了一个更加确切的想法。 ‘画圈的地方意味着危险,可能有黑域的存在。’ ‘打叉的区域意味着有聚集地,可以前往与其他灰原成员见面交涉。’ 整张地图上的各个角落里都画着大大小小的圈,还有零星几个叉遍布其中,它们几乎都位于人迹罕至的地方,大多数区域在正规的地图上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没有附近的城镇说明,没有地形标注,没有相关的组织资料,甚至连注意事项都没有。 这样一张极其简易的地图,却也恰恰反应了灰原成员们极其纯粹的行为目的、与不顾一切达成目标的决心。他们就像是一个个孤独冷酷的猎人,只需要知道地点,然后便会欣然前往。 “……” 真是可怕。 陆曦衣见过很多组织,它们大多都是雇佣性质或者有各种明显的利益关系在其中相互交织而形成的。 像这种完全依靠成员信念与一厢情愿的组织,一般都带有宗教或者洗脑背景。 灰原,又会是哪一种呢? 沉吟片刻,他收起地图,将行囊重新整理好,放在一旁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地面上。 根据这张意料之外的地图,陆曦衣将自己的行动路线进行了重新规划,他决定不再深入这片森林,而是转向附近的商路,沿着西南方向一路前进,几天之后应该就能够到达一个全新的城市。 阿拉木斯。 那是一座边陲小城,四周坐落着几个零散的村落,再往外就是一片戈壁与沙漠,是真正人迹罕至的地方,应该没有多少人会特意前往这种地方。 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离他最近的灰原据点才会定位于那里。 原本陆曦衣是不想与灰原扯上太多关系的,但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背负之人,就算他不去,也一定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那倒不如先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嗞…嗞嗞…… 他这边还在默默进行着未来的规划,突然,手中的火光毫无征兆的闪动了两下。 “?” 陆曦衣皱起眉,注意力转移到手中有些不太稳定的炽能身上。 怎么回事? 炽能的输出应该非常平稳才对…… 嗞—— 下一秒,他手中的火光竟是不受控制的,直接熄灭了。 —— 整个山洞内部,瞬间被浓浓的黑暗所淹没。 “……” 陆曦衣迅速握住腰间的断剑,视界伸出体外警惕地读取四周的信息。 除了黑暗,还有寂静。 不知何时,就连外面那忽远忽近的虫鸣声,也寂静不闻。 某种更加深邃,更加阴沉的气息,正缓缓从山洞的“深处”攀爬出来。 洞穴的深处,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绝对的黑暗,站在它的面前,人们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睁着,还是已经闭上了眼。 那里有什么东西么? 以防万一,陆曦衣将视界缩回体内,远远地观察着洞穴内部那逐渐溢出的深邃。 可即便如此,甚至可能才过去了几秒钟,陆曦衣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一时间,他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掌,正不断从黑暗中伸出,疯狂地撕扯着他的大脑,摧残着他的心智。 向前走…… 向前…… 那黑暗似乎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 陆曦衣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早已检查过整个山洞,这只是一个极小的洞穴,往里面再走两步就会撞到岩壁。 里面应该什么都没有。 向前…… 向前? 前面明明是被挡住的。 不可能有路。 沙。 陆曦衣颤抖着身体,缓缓向着洞穴深处的黑暗迈出了一步。 如果是平时的他,一定早已猜到自己这是遇到了深渊的侵蚀,也一定会机警地迅速离开这个诡异的山洞。 但是现在,陆曦衣的大脑仿佛停止运作,从视界传来的信息也开始断断续续的失去信号。 他只能极其缓慢地做最简单的思考,甚至连回忆都是如此艰难。 他明明记得,前面是一条死路,是一面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岩壁。 可是现在这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陆曦衣艰难地伸出右手,向着前方伸去。 就在这里,刚刚那根羽毛还在这里画过一面地图…… 他伸直手臂,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前方空空如也。 “……” 不可能。 陆曦衣眨眨眼,可视界仿佛失了灵,什么都感知不到。 这里就是有一面墙! 他再度向前跨出一步,手臂在面前挥舞了两下。 什么都没有摸到。 这不合理。 理智在飞速降低,大脑中被撕扯的痛感越来越剧烈,陆曦衣额头冒汗,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要疯掉。 可是…… 啪。 水面荡起涟漪,陆曦衣竟是一步迈进了一潭浅浅的水泊之中。 而水面上方的空气,依然畅通无阻。 水,哪里来的水? 这里明明是有一面墙… 山洞内部那么狭窄,他在里面根本不可能施展开拳脚! 呼呼…… 手臂向四周不断摸索,陆曦衣脚踩着不足鞋底高的水面,魔怔般不断向深处走去,可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摸不到任何障碍。 这不可能。 这不符合理性。 不符合常识。 不符合…… 越想越是难以理解,陆曦衣仅存的智力,似乎也在这样的思维循环中不断被消磨殆尽。 好想伸开拳脚。 好想跳一跳。 好想放肆地奔跑。 好想……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 陆曦衣所不知道的是,普通人处于这种境地,肯定早就已经彻底疯掉,化为黑暗的一部分。 意志坚定者,则会本能地不断向着深处走去,然后逐渐加快速度,最后转为狂奔,永远的消失在黑暗深处。 可陆曦衣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目光呆滞,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陆曦衣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他回过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那里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感知不到。 入口消失了。 “……” 这里已经化作了绝对的黑暗,比灰烬之地深层的无光之城还要虚无的多,不只是电磁波,而是一切,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感知不到。 只有脚下还踩着的,反射着虚白光芒的一小潭死水,缓慢向外扩散着一圈圈的涟漪。 而这水,也许是因为光线太过稀少,竟也泛着漆黑的本质,粘稠而死寂。 四面八方全是一样的漆黑,这里仿佛位于世界的最深处,是比地狱更加邃寂的地方。 第338章【蛇之钥】信息牵引 这里是那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 陆曦衣呆滞地站在黑暗中,大脑缓慢运转着。 要做什么? 还是什么都不要做?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也许是早已养成了习惯,陆曦衣下意识地选择了保持冷静。 这就像是有什么人正不断地在他耳边轻声重复:“陆曦衣,保持冷静,陆曦衣,保持冷静……” 他照做了。 可是然后呢? “观察。陆曦衣,观察周围。”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观察…… 陆曦衣眨眨眼,扭头看向四周。 除了脚下泛着微光、不知边界的水泊,四周尽是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视界同样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办? 他静立于原地,突然有些醒悟。 好像回想起来什么,但是又无法形容。 总之,这种情况应该是反常的,对吧? 陆曦衣皱起眉,思维像是生了锈的齿轮,缓慢而又艰难地转动起来。 反常,不对劲…… 这里不是现实么? 是梦境? 还是黑域? 有趣的是,越是观察,他就联想的越多。 梦境?黑域? 那些是什么? 每联想到一个词,与之相关的信息就会随之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明明大脑已经几乎停止运转,但陆曦衣的思维却好像浸泡在一片信息的海洋之中,每一个词汇,其背后都有虚无的丝线连接着更多的词汇。 它们连接成海,与他的记忆相互流通。 这种现象,陆曦衣在梦境中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于是他想到的越来越多,回忆起来的也越来越多。 不知为何,在那段声音的引导下,也许是信息海的作用,也许是虚空的庇护,他的思维逐渐恢复了通顺。 “……”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想通自己当下的处境。 ‘我刚刚……到底怎么了?’ ‘这是深渊的侵袭?’ 陆曦衣睁大双眼,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环顾四周,发现唯一可见的,只有自己身上这团朦胧的光圈。 这团光仿佛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光圈与四周的黑暗形成对比,此刻的陆曦衣像极了漆黑舞台上,被单独打光的戏剧演员。 “……” 这里难道就是深渊? 当然不可能,深渊并不是一个具体的空间或者存在,它的概念甚至不被存在本身所包含。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 陆曦衣皱起眉,刚刚几乎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的经历,让他对深渊的印象变得更加忌惮。 那是绝对的丑态,而深渊显然有能力让他陷入这种境地。 好了,既然现在恢复了神志,那么就抓紧时间享受一下自由思考的幸福吧。 首先,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情况? 按照赤犬的说法,作为域使,每时每刻都会遭受欲望与情绪的刺激,甚至还会听到深渊的耳语声。 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要严重的多。 那么问题就出在黑暗之源身上? 自己承载了黑暗之源,成为了背负之人,所以受到的深渊侵蚀会比普通域使的程度还要猛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眼前的这个世界,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空间? 自己又该如何出去? 陆曦衣皱起眉头,没想到第一次被深渊侵蚀,就遇到了如此棘手的情况,其危险程度简直不亚于独闯一次黑域。 他试着唤起体内的黑域之力,以召唤出些许火光照亮周围。 可是那几乎与他已经不分彼此的灰烬与炽能,却好像断开了连接一般,毫无响应。 黑域之力没用? 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深渊之力才对。涡流、黑域本就是一个东西,而深渊则是它们共同的起源…… 用这股力量去对抗它们的起源,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当陆曦衣彻底失去了深渊之力,他才发现自己对其的依赖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渊息不能使用也就罢了,就连他的灰烬之躯,操纵起来也变得沉重而笨拙,完全不如平日般灵活轻巧。 不仅如此,他的断剑也不能重组成长剑,什么灰烬铠甲,灰烬手臂…… 全都无法使用。 在这片空间里,他就像是失去了魔力的法师,变得前所未有的弱小。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曦衣面色凝重,事态的严重性与他的预期有些偏差。 按照以往的经验,在现实世界,深渊之力会受到极大的压制,而在黑域之中,深渊的力量则会大大增强。 他也正是依靠这一特性才完成了对蜥蜴女三人的反杀。 可是……在这里,深渊之力居然会彻底失效?! 不妙……实在是不妙。 陆曦衣不禁有些责备自己,面对深渊,怎么可以按常理去猜测呢? 不过既然已经如此,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按照赤犬所说,深渊侵蚀与黑域的形成不同,它们大多是依附于一个具体的形象而存在的,换而言之,是有着明确的解决方法的。 不像黑域,逃离的办法只能根据自己瞎猜。 那么,这个敌人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陆曦衣不禁回想起不久之前,那个不断在呼唤自己的声音。 “保持冷静,陆曦衣。” 正是那个声音,引导他摆脱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难道是“他”? 陆曦衣面露古怪,因为他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而且也再熟悉不过了。 那正是他自己的声音。 “保持冷静。”和“观察周围。” 曾经的4号每当陷入恐惧、绝望、无助或是各种险境时,总是会如同念咒一般对自己反复重复这几句话。 无数日夜,无数遭遇,他都是这样独自挺来。 而这两句话,则像是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印在陆曦衣的内心深处。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哪怕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他也可以本能地去遵循这两句话吧。 这两句话,会成为他的敌人么? 也许是,但陆曦衣不相信。 “……” 算了,还是先想办法搞清楚这里到底是哪。 陆曦衣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确认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之后,他迈开腿,向着光圈外的黑暗,走了一步。 啪。 鞋底和水面的碰撞声清脆的回响在这片寂静之中,陆曦衣发现,自己并没有走进黑暗。 那黯淡的光圈也随着他向前移动了一步。 ‘这是我自己发出的光?’ 这样猜测着,陆曦衣决定转身向回走,试试能不能原路返回那个狭窄的山洞。 于是他回过头,看到一张苍白僵硬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 近在咫尺。 第339章【蛇之钥】线虫 “!!!” 那是一张表情病态,面色煞白的苦愁状面容,面容的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曦衣的身后,一半身子隐藏在光圈外的黑暗中。 陆曦衣下意识地举剑便要攻击,同时他步伐变换,转眼间便退到了断剑能够攻击到的极限距离。 什么人? 由于没有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恶意,陆曦衣硬生生止住了准备攻击的手臂,转为防御姿态,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可是因为他的后撤,光圈也随之移动,刚刚那道人影再次隐藏进了四周的黑暗之中,此时只能看到一条隐隐约约的轮廓。 “……” 陆曦衣紧锁眉头,大脑飞速运转,但是不等他做出下一步举动,对面的人影便抢先开口道: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无名的域使。” 熟悉的嗓音,声音不大,给人一股阴森的感觉。 “你应该已经死了。” 陆曦衣神态不变。 “是啊……准确的说,是那个发狂的我已经死了。” 人影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上前一步,刚好走到光圈的边缘,露出他那张阴冷的脸。 “死在了你的手里。” “……” 陆曦衣紧紧盯住眼前阴冷男人的面孔,没有说话。其实他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便已经将其认出,只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男人,正是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杀死的第一个强敌: 域使——线虫 那是一场惊心动魄、令人印象深刻的战斗,他与线虫的实力相差悬殊,几乎是用上了浑身解数才勉强获胜。 即使是现在,如果再次与那时的线虫相遇,陆曦衣也不确定自己能否顺利生还。 只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有什么目的? “我是来感谢你的,小子。” 线虫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谢谢你阻止了我,至少没有让我死在曾经的战友手里。” 阻止? 陆曦衣立刻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线虫,和眼前这个苦笑的人比起来,可是要凶狠冷酷得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果然背后是有隐情的? “你……一直在折磨自己,以获取力量?” 陆曦衣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彻底杀死线虫时的一个发现: 线虫的身体里寄生了无数的“死虫”,他似乎是依靠这种方式来获得“不死”之躯。 而其代价就是每时每刻都要承受无与伦比的痛苦。 他那无穷无尽的能量,也许就是来自于这永无止境的痛苦。可以线虫表现出来的残暴,明明可以选择折磨他人来获得力量,又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是啊……呵呵,但那到头来还是毫无作用。” 线虫讥笑着摇了摇头:“所以有些时候,一个人是无法承担一切的。既然你也成为了背负之人,最好明白这个道理。” “那么现在的你,才是正常的?” 陆曦衣注视着这个和自己印象中的线虫气质相仿,性格却大相径庭的男人,感到颇为奇妙。 将死于自己手下的亡魂重新复活,然后再让其恢复正常,这也是深渊的手段么? “正常?也许吧,如果你觉得死过一次的人还能够说话是正常的,那我没问题。” 线虫耸耸肩,有些随意地坐到地上的水泊里,一脸疲惫。 看起来,他不仅是性格平和了不少,精神状态也充满了颓废,一副妥妥的失败者模样。 “……那就是正常。” 陆曦衣点点头,谁还不是死过一次的人呢? 线虫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多问,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远方的黑暗,感触道:“好黑,好安静啊……死后的世界,你知道吗?我死之后,一直都待在这里。” “这里有其他人么?” “不知道,至少我没遇到过。” 线虫摇摇头:“也许其他人都去天堂了吧,只有像我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才会待在这种地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但又很快化作一声叹息:“一帮群龙无首的家伙,居然妄想和域主作对,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 “你为什么会失控?” 看着眼前萎靡不振的线虫,陆曦衣回想起对方曾经的嗜杀姿态,有些奇怪地问道。 “大概是深渊,你知道,它可以放大我们的欲望和情绪。” 线虫神情低落:“但我不想找什么借口,终归是我败给了自己的执念。” 说到这里,他不禁冷笑一声:“不过,现在这个世道,一个人如果没有执念的话,根本就撑不下去吧?” “……” 陆曦衣闻言眉头一挑,没有执念?说的不就是他自己么? “看到我的下场,你也应该明白了吧?我们是没希望的……” 看着线虫一脸的丧气模样,陆曦衣突然有些好奇:“没希望是什么意思?你的执念是什么?”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懂啊,至于我?” 线虫指了指自己,有些自嘲道:“本来是要突破极限,为了应对一次巨大的灾难,一个涉及到整个灰原生死存亡的灾难。” “什么灾难?” “域主失控。” “……” 陆曦衣心头一跳,经过前些天的了解,他已经大致了解域主在灰原中的重要地位。 那可是被誉为黑域之主的存在……那样的存在也会失控? “很可怕不是么?如今这片大陆上还残存着的域主一共不过十指之数,而在灰原内部保持活跃的域主也绝对不超过五个,他们都有着极其重要的职责。” 线虫表情凝重:“我敢说,现在的域主们,无论少了哪一个,对灰原的运转绝对都是致命的打击。” 这么严重? 陆曦衣面露尴尬,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灰原内部都有哪些域主,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不过这不妨碍他把情况想象到最糟糕的地步。 “……而在此之上,如果域主彻底失控了呢?他将会成为我们所有人面临过的最可怕的敌人。” “你怎么确定这一定会发生?” “的确不能确定,但是说起来,任何预兆的出现,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正是我们这些人生存的方式吧?” 线虫的语气充满绝望:“而且,经过我们的反复验证,这次灾难的发生,是逃不掉的。” 第340章【蛇之钥】清道夫 “域主的存在,自古以来便一直是灰原的绝对支柱,他们依靠自己的能力,对灰原的贡献几乎达到了以一抵百的效果。” “即便现在也是如此,域使们正是依靠域主的力量,才能拥有一个相对安稳的家……” “每个有本事从黑域里跑出来的人,都不会是简单货色,他们都对自己的能力有着一定自信,是不会轻易服从他人的。” “灰原便是如此,本就不多的成员,内部还会细分为很多派别,他们各自对自己的未来都有着不同的看法。” “学院派、保守派、鬣狗、群狼、黑蛇……” “我隶属于鬣狗,那是一个相比于其他派别,稍微特殊一点的小组。没有人会来招惹我们,因为我们做的全是最危险,也是最疯狂的工作: 回收失控者。” “域使也好,域主也罢,只要有人失控。陌生也好,战友也罢,没有我们不杀的。” “……” “虽然这是每一个成员都要承担的义务,但是唯独我们是最专业的,最困难的任务也只会交给我们来完成。” “很好理解,对吧?因为相比起其他人,我们的能力往往都是最危险,也是最具杀伤力的。像我,我可以化作黑虫,面对失控的敌人,胜算相对大一些。” “而除了我,鬣狗的其他成员也是一样,能力一个比一个可怕。” “所以在此之上,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那就是监视域主,并在他们失控之后第一时间将其消灭。” “毕竟一旦域主失控,也只有我们有能力阻止。” 听到这里,陆曦衣微微点头:“而现在,已经有域主出现了失控的前兆,所以你才迫切地想要变强。” 线虫抬头看向他:“没错,如果没人能够阻止失控的域主,我们都要完蛋。” “整个灰原难道就没有人是域主的对手么?我听说域主的实力未必比域使要高处很多。” “你说得没错,但那是没失控的域主,域主一旦失控,就会化作一种极其可怕的人形黑域,那绝对不是现在的灰原能够对付得了的。” “……” 陆曦衣无话可说了,因为他对双方的具体实力根本没有什么概念。 “当然,这并不是说对方就是无敌的,你应该听说过吧?传说中的域使‘清道夫’?” “嗯,有所耳闻。” 陆曦衣点点头,终于有他听过的内容了,“清道夫”,不就是就连赤犬也惊叹不已的那位,连续经历了四十七个黑域,还存活至今的强者么? “据说,鬣狗就是清道夫一手创办的,传说当时他独自一人便清除了一位失控的域主,然后出于担忧,亲自创立了‘鬣狗’这个特别小组。” 线虫一边说着,一边叹气道:“那时的灰原是怎样的盛世,我已经无法见证,但就现在而言,我们又一次来到了灭亡的边缘……” “发生什么了?” “呵呵,实不相瞒,那个所谓的传奇域使‘清道夫’早就已经失踪不见了,估计是一不小心死在哪个不知名的黑域里面了吧……或者就连他也已经失控了。” “可我听说他还活着。” “活着?当然,他必须‘活者’,人总要有点希望,更何况他还是我们之中唯一……” “什么?” “他是唯一能够和失控之后的域主对抗的存在,没有了他,鬣狗的真实作用其实早已名存实亡。” “……这个清道夫,他到底有多强?” “呵呵……谁知道,有人说他早在接触黑域之前就已经有了相当可怕的实力,也有人说他的实力是通过不断经历黑域,吞噬遗物而不断壮大的。他的存在也确实给了我们些许希望,不过更多的是绝望。” 线虫冷笑道:“我曾以为只要不断地吞噬黑器和黑遗物,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变强,就能像清道夫那样……” “所以你才会变成那副模样……那么,你的目的达成了么?” 陆曦衣反问。 “目的?也许吧……每吞噬一个黑遗物,我就会被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所包围,那是实实在在的,变强的感觉。” 线虫低下头抓住自己的脑袋:“可是……我真的变强了么?我不知道……也许变强的只有深渊对我的侵蚀……” 果然,有时一旦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头。 “喂,无名的背负之人,你知道深渊侵蚀么?” 线虫突然抬起头,紧紧地盯住陆曦衣。 “……听说过。” “真是个十足的菜鸟啊……呵呵,看来也指望不上你什么了。” “你想说什么?” “你既然听说过,那么应该也已经猜到了,你现在正在经历的,正是深渊侵蚀。” “……” 陆曦衣皱起眉毛,对方所说的话,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当做个故事来听,毕竟深渊这东西,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如今线虫居然大大咧咧地,直接承认了这里是深渊侵蚀,反而让他有些疑惑起来。 “深渊侵蚀这东西,说白了也就那么一回事,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像是卡在你心里的一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 线虫洒脱地笑着,语气中却流露出浓浓的绝望:“看来你还算幸运,遇上了我……告诉你吧,只要把我杀死,你就可以出去了。” 噌—— 陆曦衣闻言毫不犹豫地拔出断剑,摆出攻击的架势。 “呵呵,真是猴急,有我当年的风范……” 线虫冷笑着,没有任何要抵抗的意思。 “只要杀了你?没有别的条件?” “没错,只要杀了我。不过,你要是现在就动手的话,我可是会反抗的。虽然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也不想就这么彻底死掉。” 线虫笑得很难看,他的眼中依然有悲伤流过。 “……你想说什么?” “在死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这也是我最后的心愿。如果你能答应,我也可以安心的死了。” “你想让我帮你阻止那个灾难?完成你的职责?” 陆曦衣回想起对方生前的执念,不禁有些感慨。 不曾想,线虫听完之后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吗?我说过了,没人能够阻止这场灾难!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还是清道夫在世?” “……” 陆曦衣皱眉,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说大话,他不是悲观的人,别人不行不代表他也不行。 而且,他最近也在寻找自己的使命,如果这就是线虫的追求的话,陆曦衣不介意帮助对方完成这个梦想。 他喜欢听别人讲述自己的愿望。 不过既然不是这个,那么线虫的请求是……? 第341章【蛇之钥】遗嘱 “呵呵……你能有这种决心,已经无愧于域使之名。不过我可不想让你去送死,放心,要拜托你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正如我所说,灰原内部分为很多派别,不同派别往往有着不同的行动准则。” 线虫突然话锋一转,聊起了灰原:“域使常年在失控边缘游走,稍有不慎就会发疯,甚至对战友动手,这一现象导致灰原的人力资源始终处于紧缺状态。尤其是近些年,灰原急需扩张它的势力以对抗越来越猖獗的深渊……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扭转这样的局面?” “……” 陆曦衣没有说话,他知道线虫的目的不在于自己的答案。 “……基于这个问题,灰原内部有一个影响力很大的派别:学院派。” 果然,线虫没有给陆曦衣回答的时间,只是自顾自地在往下说:“如果缺人,那就招人,学院派的思路简单粗暴,他们会事先观察或者培养一定数目的‘准域使’,然后将他们主动送入黑域,活着出来的就是灰原的新成员,出不来的就是弃子……很残忍,不是么?” “……” “呵呵,当然我是没有这个资格去批评他们的,不过还有很多人对学院派的做法非常不满。 有人觉得不应该把无关的人卷进这场几乎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战斗当中,那样太过残忍;有人觉得灰原的宗旨就是避免更多人受到污染,而显然学院派的做法与其背道而驰;还有人认为这种行为极有可能进一步促进深渊的扩张,会带来不可扭转的恶果……” “你赞成哪种观点?” 陆曦衣问道。 “我?我本来对这种事根本就不在乎。但是,仔细想想,反正大家最后都要完蛋,多拉几个垫背的不好么?所以站学院派不是理所应当的?” 线虫一脸的满不在乎:“而且,传闻学院派的高层行动背后有某位域主的支持,跟他们站队准没错。” “……” “再说了,万一……万一新晋的域使,甚至域主里面,有能达到清道夫那个水准的存在……呵呵,当然这只是一种妄想。” 线虫苦笑着摇摇头,转而看向陆曦衣:“小子,你呢?你站哪边?” 陆曦衣面色平静:“无论哪一边都有自己的考量,我对这些知之甚少。况且我相信,这背后应该有着更深层次的利益纠纷,单纯的立场决定不了什么。” 线虫闻言奇怪地打量着陆曦衣:“那就是中立了?真是……说得莫名其妙的,像你这种人,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具体该如何选择,我会忠于自己的眼和心,而更多时候我不会参与这种无聊的事情。” 陆曦衣冷冷地看着线虫。 “无聊?哈哈哈,这种事情确实无聊!嗯……这样看来,你还蛮对我胃口的,可惜我们不能更早的谈一谈。” 线虫干笑两声,脸上没有多少笑意:“可惜,人越是逼近末路,就会变得越无聊……现在的我,心里就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线虫紧紧盯着陆曦衣的双眼,口中说出了一串地址,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意思?”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女儿。” 线虫眼神发直:“当年我和她的父亲一同被黑域吞噬,最后却只有我一人走了出来……我欠他父亲一条命。” “你想让我保她?” “不用那么麻烦,我也知道,我的请求不值你如此费心费力。” 这个样貌阴森的男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温情:“只要你带她躲一次……她被学院派的人盯上了,如果其他派别的人阻止失败,她就会被强行送进黑域,落得和她父亲一样的下场……我不希望这样,我答应过他……” “所以你要我带她躲过学院派的搜查?” “嗯,就是这样,我这一辈子没求过谁,唯独这一次……” 线虫点点头,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 “可是,这意味着我要冒得罪学院派的风险,正如你所说,学院派如今的势力不容小觑,这样的代价对我来说有些沉重。” 陆曦衣依旧冷着一张脸,没有因为线虫的请求而放松警惕。 “……在这里,你无法使用黑域的力量,而我却可以。” 线虫也没有退让,他直视着眼前的陆曦衣,眼神坚定。 “你想说什么?” “不论实力,没有黑域之力的你,有办法破除我的不死之身么?” 确实,不死之身本就难以对付,更何况陆曦衣已经没有了能够侵蚀万物的渊息。 “你在威胁我?” 陆曦衣皱起眉毛。 “你我之间没有战斗的必要,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不死之身的效果会根据我执念的强弱而发生改变,如果你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只需要一个承诺便好。” 线虫的语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恳求:“只是一个口头上的承诺便好,做不做都由你来决定……” “……” 的确,陆曦衣现在的实力正处于低谷状态,如果线虫真的全力反抗,那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一个承诺,换来安全的离开,似乎是很划算的交易。 但陆曦衣还是摇了摇头:“即使不动用黑域的力量,杀你也不算难事。” “你……” 线虫咬紧牙关,但依然没有散发出恶意。 也许他是真的变了。 陆曦衣关注着线虫的反应,然后不紧不慢地提说道:“不过,想要和学院派作对,我需要更多情报。你必须把你所知道的,有关灰原的一切都告诉我。” 线虫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陆曦衣向他眨眨眼:“意思就是,力所能及之内,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看着线虫大喜的样子,陆曦衣也不禁露出微笑。 哪怕是线虫这样的人,也会有所牵挂,有所喜怒哀乐。 这样的道理很简单,却很难带入到每一次选择当中。陆曦衣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每个人临死时的绝望与不甘,常常会毫无保留地通过视界钻入他的大脑。 这也让他愈发的理解6号所说的话:每个人都是颜料,没有优劣……重要的是,点缀方式是否美观。 木炭和钻石都是石头,构成它们的粒子没什么区别,只是排列的方式不同而已。 阅读过太多故事,品尝过太多记忆与情感的陆曦衣深知这一点,人的记忆,其实大同小异,见得多了,也便不足为奇。 同样的故事,不同的人,相似的记忆不断地发生在人群中,不同时间也好,不同人群也罢……终归逃不出那几个结局。 生活,也只是套路在更迭而已。 也许一些出人意料的反转与巧合会带给他些许惊喜,但那些也不过是奔腾河流中的几点浪花…… “……” 看着眼前的线虫,陆曦衣心中闪过种种思绪。 灰原的故事还算新颖,异世界、深渊、水月……这些东西都超出了陆曦衣的预想,带给他不少惊喜。 但就像心爱的小说明明更新了结局,自己却迟迟不敢翻开那样。 陆曦衣始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参与到这场异世界的“狂欢”之中呢? 现在,答案已经揭晓了。 既然有人向他发起了请求,那就回应吧。 曾经只根据利益做决定的日子,有点累。现在,他希望活得随意一些。 也许这样的生活才更加有趣。 同样的,陆曦衣喜欢帮助别人实现愿望,因为这样一来,他也许可以更加理解愿望的本质,甚至有可能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第342章【蛇之钥】赶路 …… 在深渊侵蚀中,陆曦衣用一个承诺,换来了线虫所知的,有关灰原的全部信息。 接着,就和说好的一样,面对陆曦衣的攻击,他不会有丝毫反抗。 一根接着一根的黑色长虫,从他的体内钻出,噼里啪啦地掉落进地面漆黑的水泊中,溅起片片水花。 为了抑制不死之身的自愈能力,方便陆曦衣将自己杀死,线虫在主动解除他的能力。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却注定充满痛苦。 陆曦衣沉默地看着,线虫身上不断出现一个个血洞,又不停地在愈合。 片刻之后,他终于像是脱力了一般瘫软在原地,双眼麻木: “来吧……生命痛苦而漫长,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陆曦衣上前一步,亮出锋利的断剑。 “呵呵,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一个无名的域使手里。” 陆曦衣看着线虫血淋淋的落魄面孔,心中暗叹。 一直有如此多的‘死虫’在体内穿行,线虫他对这种程度的痛苦也许早就已经麻木了吧。 漫长的,不见尽头的痛苦,才是最可怕的折磨。 “痛苦结束了,现在,安心地睡吧。” 陆曦衣神情不变,他一个箭步上前,干净利落地将手中断剑自下而上地贯穿线虫的大脑。 噗。 “呃…” 线虫睁大双眼,下巴颤抖着,口鼻之中缓缓溢出腐臭的黑血。 但他的嘴角却在微微上扬:“老朋友,我来……见你……” 看着怀中渐渐失去生息的冷峻男人,陆曦衣伸手将其尚未瞑目的双眼拂上。 “你的故事到此为止,剩下的由我来续写。” 像是在念魔咒一般重复着梦中的台词,他面无表情地将线虫的尸体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 环顾四周,无处不在的黑暗,好像在缓缓褪去。 深渊侵蚀,也结束了? …… 陆曦衣睁开双眼。 清晨的初阳在他的身侧熠熠生辉,山洞口顶垂下的几根藤蔓留下的斑斓阴影轻轻摇曳。 沙… 他立起身子,发现自己竟是靠坐在山洞的一角,不知何时睡着了。 闭上眼,那无尽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还环绕在身边,满身是血的线虫对着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陆曦衣知道那不是梦,不过,现实又和梦境有什么区别呢? 他回忆了片刻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然后才站起身,将散落在地面的行李重新收拾整齐。 伸手拂开挡在洞口的藤木,陆曦衣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又该上路了。 他转身背上行囊,迈步走出洞穴。回过头,陆曦衣看着身后那狭窄却又“深邃”的洞穴,其深处的黑暗仿佛还在微微荡漾。他不禁感到疑惑: 昨晚遇到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深渊侵蚀的导火索究竟是自己的炽能,还是这个不知名的小洞穴? 或者说,这个小洞穴之内是否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陆曦衣也曾试着搜查一番,但是没有什么发现。 不过,有关深渊的故事往往都不会有趣,就算找到了,可能也只是一场无聊的悲剧吧。 …… 离开柏斯太尔的几日,天气都还不错。陆曦衣白天沿着西南方向的商路,在附近的山林中一路穿行,夜晚则随处找个山洞或是干脆支起一张灰烬帐篷,就地休息一晚。 步行了几日之后,路上的人迹逐渐丰富起来,商路上不时能看到匆忙奔走的马车,道路两旁也渐渐冒出了一栋栋土灰色的简易房屋。 这一天,陆曦衣晃晃悠悠地骑着一匹小跑着的灰马,独自在山侧的小路上颠簸。 越是靠近西南的边境,土地便越是荒芜,山脉倒反而连绵了起来,只不过不是北方那墨绿色的山,而是土黄色的,光秃秃的岩山。 空气中的沙砾也越来越密集,陆曦衣不得不用灰烬组成一圈圈的围巾衬在衣领后面,防止沙尘飘进衣服里。 在这样的气候里,继续驻扎于野外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还好前面不远处就是他的目的地:阿拉木斯。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下午便能赶到城内,可以找个不错的旅馆安顿下来。 旅途固然又累又无趣,不过找到地方之后的简单歇脚却会成为最甘美的享受。 “嘿!前面的朋友!” 陆曦衣正美滋滋地想着,突然被身后的声音所打搅。 他回过头,发现是一小队搬运货物的马车。 “可以麻烦朋友你让一下不?我们这样通不过去!” 陆曦衣视界一扫,原来是因为这片山路较为狭窄,虽然他只是走在道路的边缘,却也会挡住他们的前进路线。 车队的马车体型庞大,不方便在马路上移动位置,所以才会麻烦他暂时从平坦的马路上下来。 “哦,抱歉。” 陆曦衣微微致歉,也不见他做什么,胯下的灰马仿佛通人性一般,主动向路旁一跃,稳稳地踩在了凸凹的土堆里。 “哈哈,多谢了!” 后面车队的领队大汉爽朗一笑,连忙驱动马匹重新加速。 陆曦衣在路旁缓缓地跟随着,趁对方经过自己的时候不禁出声问道:“请问,前方是阿拉木斯么?” “阿拉木斯?对,就在前面不远……好了朋友,我们先走一步了,再会!” “嗯。” 看着车队渐渐远去,陆曦衣身下的灰马乖乖地跳回路上,迎着溅起的沙尘一路向前。 这匹灵性的灰马是从哪里来的呢? 实际上,它是由陆曦衣的灰烬强行组成的类生物,并不是真正的生命。 如今陆曦衣的灰烬不仅仅能够组成有弹性的蛛丝,还能构成坚韧的骨骼,再搭配上各种比例的灰烬与渊息,合成一个生物模样的物体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曦衣在这赶路的几天里,便一直在研究如何才能创造出更加逼真的“生物”。 只是这种灰烬生物的活动要全靠陆曦衣主动操控才能完成,而其内部的具体构造更是一团糟。 比如这匹灰马,其内部的骨骼结构其实非常“奇葩”,因为陆曦衣根本就不知道马的骨骼具体是什么样子。 虽然内部不太符合生物学和力学,但是它的外形至少勉强不会让人轻易看出破绽。 它的行为更是由陆曦衣精心练习操控了两天,才看上去不那么别扭。 今天是第一次把它带到路上溜溜,看样子,刚才那位大哥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啪…啪…… 灰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虽然很慢,但也让陆曦衣乐在其中。 他扭头看向四周逐渐热闹起来的城外村落,这些天积压起来的孤寂感也在缓缓褪去。 目的地,就在前方。 第343章【蛇之钥】落脚 在城外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将灰烬马的形态解散,陆曦衣重新整理了一番衣装,这才回到正路,继续走向阿拉木斯的城门。 阿拉木斯虽然坐落于帝国边境,防备却并不森严,这也许是因为与它相邻的并非另一个国家,而是片一望无际的生命禁地: 古提玛大漠。 凭借着身上的佣兵铭牌,陆曦衣还算顺利地进到城内,走在大街上,穿得严严实实的他,与四周光膊赤膀的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 陆曦衣有些尴尬地解开身上厚实的斗篷。 唔…说起来,这边的温度确实要高出海边不少…… 他居然没有注意这方面。 也没觉得很热。 日益强大的躯体,对于外界变温的适应能力也在不断增强,这种间接的影响,居然让陆曦衣不知不觉地忽略了夏季的悄然来到。 他将斗篷凑到鼻尖,轻轻闻了闻,发现并没有什么味道。 这具灰烬之躯,连流汗的能力都几乎丧失了么? 真是和正常人越来越远了……苦恼啊…… 为了与其他人和睦相处,他曾努力模仿过正常人的行为举止,尝试融入其他人群。 像是看东西要睁眼、扭头、聚焦,每过几秒钟要眨一下眼…… 可是现在,怎么感觉正常人的生活依然在坚定地离自己远去? 算了,反正他现在也是一个人生活。 说到独自生活,陆曦衣又想起了安塞西娅,那个小丫头之前还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过几天要为他准备一个惊喜…… 唔,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算算日子,她应该是在夏日庆典那天有什么计划。 不过,夏日庆典? 好像是昨天?还是前天? 光顾着赶路,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陆曦衣抚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颇为头疼。 错过一两个节日倒是没什么,反正他也好久没过过这种东西了。不过,这次有人想与自己一起过,还是蛮难得的。 之前因为没人提醒,所以渐渐的就淡化了日期的概念,结果好不容易要过一次节,居然被他错过了? ‘似乎辜负了安塞西娅的一片心意。’ 不过陆曦衣已经把自己身上大部分的盘缠都留给了她,希望能够被原谅吧。 至于夏日庆典,这种节日错过了也无关紧要,反正稍微动动脑就能猜到是什么样子的,一定很无聊。 回到热闹的城镇,陆曦衣的思维也渐渐活络起来,不知不觉的,他已经来到了阿拉木斯佣兵公会分部的门口。 感觉稍微有些难得,于是陆曦衣顺着人流走进了佣兵公会的大门。 嗡—— “呦埃科托,好久不见,看你的表情,这次收获不错?” “见鬼,这个任务怎么什么时候被人接的?” “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哈哈哈,没错,没错就是她!” 呜—— 大量嘈杂的声音一股脑涌进陆曦衣的视界,他皱皱眉,连忙将视界收回体内。 放眼望去,阿拉木斯的佣兵公会,规模居然丝毫不亚于柏斯太尔,只是装修上稍微简陋了些。 想想也是,那样繁华的港口城市,也许用不上太多佣兵,反而是这种边境地区,鱼龙混杂,才是佣兵们大展身手的好去处。 不过,也许是地区炎热的原因,这里佣兵公会的卫生就没那么称心了。 汗臭、狐臭混合在一起,一进门那股浓烈的味道差点让陆曦衣直接吐出来。 “呃呃……” 他脸色难看地捂着鼻子,连忙从大门又折返了出去,直跑到大街中央,才勉强喘过来气。 ‘受不了,这里公会的人怎么那么多?还是等人少的时候再来……’ 颇为狼狈地从佣兵公会逃出来之后,陆曦衣见天色已晚,决定先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 “菲尔甜蜜小屋” 熟悉的字样,这不是之前安塞西娅带他住的那一家旅馆的名字么?看起来还不错。 果然异世界也搞连锁店。 他皱皱眉,又感觉不太对劲,在他印象中,连锁店应该是在前世十九世纪中段才出现的概念,在这里为什么会出现的这么早? 陆曦衣转念一想,说不定只是老板一样,或者碰巧同名,这样的情况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伸手摸摸怀中的钱袋,心里一紧。 “……” 不知道剩下的钱还够他住多久。 陆曦衣给安塞西娅留下了整整两块金币,那可几乎是他的全部资产了。 不仅有辛苦做任务好久才领到的报酬,还包括之前从几名强盗和死去的佣兵尸体上顺手摸来的…… 两枚金币看起来不多,实际上供陆曦衣自己活上一年还绰绰有余。 ‘虽然我自己不怎么花钱,但是给别人钱的时候倒是丝毫不节约……’ 他有些尴尬地想着,有几个穿越异界的前辈会像自己这样,身怀如此实力,还要活得这么拮据? 看来又到了赚取资金的时候……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走进旅馆,建筑内部的环境让他眼前一亮。 比起那个佣兵公会,要好上不知多少。 …… 片刻之后,陆曦衣红着脸走出旅馆,一言不发地拐进附近的小路。 怎么这么贵? 只是住一晚,居然就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几块零散的银板,有些无奈。 这点钱,几天就要花光,还是换个便宜地方凑合一下吧。 他就不该想着和安塞西娅过一样的精致生活。 兜兜转转,陆曦衣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家合适的留宿之地。 “瀚海绿洲” 蛮有意境的名字,他对此很满意。 房间的装修虽然简陋,但卫生环境很好,价格也比“菲尔甜蜜小屋”要便宜几倍。 他随意挑了一个偏僻静谧的房间,便拿着钥匙匆匆走进房间。 震下身上沾染的尘土,侵蚀掉剩余的脏污,陆曦衣向前一扑,顿时卧在了坚硬的床板上。 砰—— 他的脑袋撞在薄薄的床垫上,下面是坚硬的床板。 “……” 捂着头爬起来,陆曦衣换了个姿势,小心翼翼地躺在自己的新床上。 “呼……” 赶路数天的劳累,仿佛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尽管床板很硬,床垫又很薄,不过,他还是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第344章【蛇之钥】领取任务 一夜无话。 …… 第二天清晨,陆曦衣一大早便拉开窗帘,精神甚是饱满。 好久没有休息得如此称心了,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没有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打扰,一觉就能睡到自然醒。 虽然现在时间很早,但他的精神状态却前所未有的清爽。 陆曦衣看着天边的微光,大概计算了一下时间,决定趁着时间还早,先去一趟佣兵公会。 昨天去的时候那里人满为患,环境差得他根本不愿意多待一秒钟。 希望在这天还没亮之时,公会里没有那么多人。 陆曦衣按照计划离开房间,沿着大街向公会的方向散步前进。 夏季的清晨,干燥、清爽,他独自走在有些冷清的街道上,用视界四处张望着。 现在这个时间,太阳还未完全出来,街道两旁已经可以看到三三两两,不知道在忙碌什么的人。 一个推着小木车的老头从他身侧走过,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带有显著的异域风情。 两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勾肩搭背,互相打趣着走进一家刚刚开门的餐馆,他们身绑皮甲,腰间挂剑,应该是一起执行任务的佣兵兄弟在出来买早餐。 不远处的小别墅,二楼阳台突然走出一个穿着淡色印花长裙的金发少女,她胳膊挂着一个小竹篮,里面似乎是几件刚刚洗净的衣物。 少女轻轻抖开湿漉漉的布料,踮起脚尖将它们一一挂在高处的晾衣绳上。 衣角处凝聚起来的小水珠,滴落在下方的翠绿盆栽里,绿叶摇晃着,将泥土与植物的清香散播的空气中。 感受着本地居民们的生活气息,陆曦衣突然觉得,或许可以在这里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在这里安安稳稳地住上一段时间。 想象一下那种生活,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他将视界探到更远的地方,大范围地扫视了一圈之后,才缓缓收回。 有意思…… 自从昨天进城起,陆曦衣就一直在利用视界进行搜寻。线虫说过,沾染黑域气息的人会相互察觉,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很远之外锁定陆曦衣的行踪。 可是,直到现在,陆曦衣也从未在阿拉木斯内感应到任何一位域使的存在,明明距离这里不远处,就有一处灰原的据点。 难道其他域使们都身怀能够隐藏气息的方式? 还是说他们都住在据点里? 或者…据点此时没人? “……” 不管怎样,总要抽时间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其他收获。 每个域使都或多或少地藏有一些底牌,为了不给陆曦衣误导,线虫只笼统地描述了几个需要他注意的对象,其余大部分域使就连线虫自己都不甚了解。 不过,陆曦衣至少敢确定,隐藏黑域气息的能力是存在的,线虫就有类似的技巧。只可惜与他的能力有关,无法复制。 等手上的资源宽裕下来,就准备前往据点吧,陆曦衣是这样计划的。 …… 抬腿跨进佣兵公会的大门,记忆中的恶臭这次并没有扑面而来。 果然,这个时间段的空气质量还不错。 陆曦衣扫了眼公会大厅里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转身走到另一边的任务墙前,视界快速将上面的信息传输进大脑。 不愧是大规模的公会,这些任务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居然有上百条。 不过考虑到这里的佣兵数量,似乎也不足为奇。 大致浏览完任务列表,陆曦衣结合自己目前收集到的情报进行着权衡。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梦到水月的其他成员了,记得上次梦境中,玉羊曾要他找一个舒适、安全的居所,说是为了圣法的修习。 那么如果听她的,就要先安顿下来。 要安全、舒适,不容易被别人打扰,综合考虑一下,也许可以在城市边缘买一栋小别墅。 一套独属于自己的房子。 陆曦衣这样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高等级任务区。 一栋别墅,最小最便宜的也要几十枚金币起步,这可不是现在的他担负得起的。 自己现在是d级佣兵,最高也就能接c级任务,想要升级,还得多次越级完成任务才能拿到凭证。 c级任务的赏金大多只有几十银,而一百银币才能兑换一枚金币,想攒到足够的钱,还需要很久的积累。 “……” 唉,果然还是算了,想想其他办法吧。 陆曦衣把目光移回c级任务区,还是先把自己的等级提高一些比较好。 以自己的实力,挑战一下c级任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打量片刻任务板,发现需要战斗的任务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还有很多像是做鉴定、维修、配药、器具炼成等各式各样的任务等待完成。 需要战斗的任务往往是最多人的目标,也总是最先被完成,剩下这些专业性较强的任务则越留越多,最终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 陆曦衣看着剩下的不几个任务,开始思考要不要学习几门其他技能用来维生。 …… 半个钟头过后,陆曦衣手中拿着三张任务信缓缓离开服务台,这三个任务内容都是他精挑细选之后剩下的自己最擅长的方面,也是最有把握能够高效完成的任务。 也许是急着赚钱,他一不小心就把它们全部领取了一遍,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几天,陆曦衣计划好的休息时间将会被压缩到极限。 不过好处就是,只要他成功完成所有任务,就能以最快速度晋升到c级佣兵,届时便可以跃一级接取有高额赏金的b级任务了。 除此之外,陆曦衣还有着另一方面的打算: 刚刚他领取的所有任务都是以自己本人的名义进行的,包括入城时提交的佣兵铭牌,也是他自己的。 经历过作为4号的前世,陆曦衣在任何可能留下个人信息的地方都会下意识地进行规避,除非自己是有意为之。 他这样做有个十分重要的原因,有关于白雾面具。 陆曦衣知道如果自己的判断没错,那么他已经上了白雾面具的追杀名单。 虽然无法判断具体的优先级是多少,不过这不妨碍他以较为严重的后果进行考虑。 通过不久前的“丰收之夜”,陆曦衣知道白雾面具发起疯来是不顾后果的,他们甚至不在乎身为外侧高层的安塞西娅死活。 这也导致了他如果一直待在安塞西娅身边,势必会给她带来很多危险。 陆曦衣离开安塞西娅,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担心对方的安全,如今他丝毫不经掩饰地暴露身份,也是希望能够把白雾面具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以确保安塞西娅的安全。 第345章【蛇之钥】重逢 陆曦衣拿着任务信函向公会门外走去,经过门口时,他突然驻足侧目。 他刚刚在领取任务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大门这里的人在不久之前开始渐渐聚集起来,似乎在讨论什么重要的活动。 是什么事情呢? 他站在人群边缘,伸出视界远远地向里面扫了一眼。 “夏日狂欢第三庆典开始预热!价值百枚金币的神秘大奖等你来拿!” ‘嗯…夏日庆典么?居然还没结束。’ 陆曦衣微微有些惊讶,于是他向下继续看去: “剑术擂台赛——来自世界各地的剑术达人齐聚一堂,展开巅峰对决!西境还是索伦?究竟谁家的剑术更胜一筹?或者说,你想要证明自己?来这里,也许你就是那个最强!” “……” 擂台?剑术? 陆曦衣挑了挑眉,感觉颇有意思。 说来也怪,自从与孤月剑圣彻底分别之后,他对于剑术的兴趣越来越旺盛,悟性也愈发灵通,有时随便练一练剑术基础,就能感到显著的提升。 就好像体内住了个希尔维雅,天天在帮他练剑。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陆曦衣很确定,自己与希尔维雅的联系已经彻底断开。 也许是当时与她并肩作战时的记忆与感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自己。 唏嘘了一阵,陆曦衣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这个擂台似乎挺有意思的,有时间的话就去看一看吧。 …… 异界的太阳升起,画过一个弧线,然后再缓缓沉入西边的群山。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陆曦衣才缓缓走回房间,手中拿着充实了不少的钱袋。 他今天赶着日期把最紧急的任务先完成了,没想到地点那么远,光是赶路就消耗了他大半天的时间。 而且委托人的态度也不太好,让他有些无奈。 不过这些事情对他来说连波折都算不上,做了一天的任务,回来居然没有感到多少疲惫。 陆曦衣走到书桌旁,放下钱袋拿起笔记本,开始了新一轮的记录。 拘天寂夜手的修习已经搁置了有一段时间,关于剑术的诸多新感悟也还没来得及仔细记录。 这样下去是不会精进的,从今天开始要赶上落下的进度,要比往常更加认真才行,毕竟现在的陆曦衣,比起之前有了新的动力。 …… …… 陆曦衣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虚幻的星空之中,不远处有一座破旧的古井。 ‘这是……梦境空间?’ 他迅速反应过来,然后向前走去。 如果自己猜得不错,那么这一次应该…… 陆曦衣绕过古井,后面的景象也在渐渐清晰,一台石质茶几,四周摆着五尊小石凳,其中一个石凳上正端坐着一道柔美梦幻的身影。 人影背对着他,似乎在默默品茶,她身穿一套东方古典贴身旗袍,修长优美的四肢被淡紫色丝绸紧紧包裹,上面绣有玄妙花纹,头上更是带着一顶标志性的帷帽,紫色轻纱掩面垂下,为这倒绝美的背影点缀了些许神秘感。 和陆曦衣第一次见她时,是同样的打扮。 也许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人影缓缓转过身,露出半张白皙的侧脸,她对着陆曦衣微微一笑:“原来是陆公子,好久未见了。” “嗯,好久不见,镜花小姐。” 陆曦衣点点头,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是镜花的态度最让他舒服。 麻鬼也好,玉羊也罢,相处起来难免有所隔阂。 虽然他们都没有表现过恶意。 “不知,麻鬼前辈他们呢?” 陆曦衣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麻鬼前辈?公子为何要称他前辈?” 镜花微微一愣,歪头问道。 “麻鬼先生无论是实力,还是资历,都远胜于我,也给予过我很多帮助。在水月中,他更是我的长辈……” 陆曦衣思索着回答。 “原来如此……” 镜花点点头,将手中的小茶杯放下,转而面向陆曦衣,:“那,不知公子可否称妾身一声…… 唉,罢了,刚刚的话,还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她轻叹一声,优雅地站起身:“相比于此,妾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问您。” “什么?” “分别的这几日,公子是否前往过其他涡流?” “……是。” “是麻鬼让您这么做的?” 镜花的声音有些冷。 “不,是我自己去的。” “这样啊……公子这次又有不少收获呢。” 她语气柔和下来:“这子母眼是麻鬼给您的?” “是的。” “看来,公子和麻鬼相处的很愉快嘛。” 镜花微笑着点点头:“这样妾身就放心了。” “……对了,镜花小姐,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 “哦?请讲。” 陆曦衣沉吟片刻,将自己近些天的见闻,尤其是有关灰原的部分向镜花讲述了一番。 “……原来如此,妾身倒是不排斥公子与那个‘灰原’接触。” 镜花轻抚着手中的玉质小剑,柔声道:“只是您一定要明白,无论剑术还是深渊之力……都是身外之物,是梦幻泡影,切记不可倾心于此。” “嗯。” 陆曦衣点点头。 “……” 镜花突然顿住,她轻轻靠近一步,像是在仔细打量陆曦衣。 “……公子这些天来,还有其他遭遇?” “其他遭遇?什么意思?” 随着镜花的靠近,陆曦衣隐约闻到一阵醉人的幽香,不过他更在意对方说话的内容。 “这个——” 镜花轻摇藕臂,葱指一勾,陆曦衣便感到心神一阵恍惚,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影子竟是直接从他体内飘出,缓缓停在镜花面前。 “公子可认得?” ‘什么在我体内?’ 陆曦衣抬头看去,暗吃一惊。 只见从他体内飘出的那银白人影,身披纤细窈窕的银色轻甲,一头银白色的瀑布长发,面容姣好俏丽,只是双目紧闭似在沉睡。 正是与他阔别多日的“孤月剑圣”——希尔维雅。 ‘怎么回事?’ 陆曦衣皱眉,他见镜花表情不对,只好先开口解释道:“这是……希尔维雅,是我剑术记忆传承中的那位。” “嗯,妾身明白,不知公子为何会于她结缔契约?” 镜花脑袋可爱地一歪,帷帽上的纱巾也随之轻轻摇晃。 陆曦衣注意到,希尔维雅的身影后面似乎飘荡着一条丝带,与他们当时结缔契约时的丝带样式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又有些许不同。 “刚才忘说了,那是发生在黑域里的事情,当时我……” 他只好把那时发生的事情也一并告知镜花,包括那道白色人影、麻鬼的出手,以及与希尔维雅的故事。 …… “原来是这样,不曾想麻鬼那家伙居然做得不错。” 镜花看上去有些欣慰:“那么,我们来聊聊这个小家伙吧~” 说着,她把沉睡中的希尔维雅影子拉到身前。 第346章【蛇之钥】赤诚之心 “这是什么?我与希尔维雅应该已经断开了联系。” 镜花微微一笑:“公子确实与她再无瓜葛,但这并非是希尔维雅。” 说着,她轻轻拍了下“希尔维雅”影子的肩膀,像是启动了什么,影子身上银白色的光芒一晃,渐渐弯曲蜷缩在一起,连同它整个身影一起化作了一蓬虚幻的雾气。 “看,这不是实体。” 镜花玉手一翻,雾气又重新组成了希尔维雅的外貌。 “此为【赤诚之心】,乃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赤诚之心?是希尔维雅给我的么?” 陆曦衣皱了皱眉,他的记忆中没有类似的信息存储内容。 “不错,赤诚之心可以由两人之间纯粹强大的羁绊所传递,是其中一方记忆情感与精神信念的统一。看来公子不仅得到了她的青睐,还得到了她的真心。” 希尔维雅的真心…… 陆曦衣眨眨眼:“那她也得到了我的赤诚之心么?” 镜花笑容依旧:“这就要问公子您了,您觉得自己对希尔维雅付出了全部的真心么?” “……” 陆曦衣沉默不语,他对孤月剑圣的所有尊重与帮助都是真心的,不过…… 付出全部真心?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会对谁做到这种程度。 陆曦衣是典型的面冷心热,不愿与人争执,不好伤害别人,也乐于帮助他人。不过这些只是因为他喜欢做,而不是出于其他感情。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以道德约束自己,培养高尚情操,会让他拥有足够的安全感。 对于陆曦衣来说,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可以让社会更加安定平稳。 而社会,在某种角度上是人类为了逃避自身在客观世界面前的无力感而创造的“精神反馈世界”。 人类可以用智慧和力量去改造自然,客观世界会给他们以物质上的反馈,但自然却不会回应他们的孤独与悲伤。 社会是反馈精神的世界,人类在客观世界面前渺小而无意义,却可以在社会中找到认同与存在感。 这就是社会的重要性之一。 陆曦衣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在社会中得到认同、获得足够的精神反馈,就需要遵守法律,最好还有一定的道德素养。 这也是为什么保持节操会让他感到快乐。 但在此之上,他不会对其他人放下全部戒备,这种疏远也是一种自保,所以当然也不会对希尔维雅…… “……” 看着陆曦衣沉思的模样,镜花轻轻颔首:“看来公子已经明白了。” “嗯,不过这赤诚之心有什么用?我的信息库里好像没有相关说明。” “【赤诚之心】,又名及果具、虚痕等等,可以将某些虚幻信息的影响直接施加于现实。不过它对于现在的公子来说,用途还不是很明显。” 镜花耐心解释着:“它的效果和深渊之力有些相似,就像您可以通过恐惧改变现实,它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影响现实。 除此之外,它也是公子在虚空中为数不多可以直接利用的武器。 或者您以后也可以对它进行炼化,一颗赤诚之心往往都能产出一个以上的专属心法,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处。 嗯……现在不了解也没关系,在开始学习圣法之后,您会陆续接触到这些知识的。” “明白了,这么说,我这几天对剑术的飞速感悟,也可能是受到了赤诚之心的影响?” 镜花掩面轻笑:“也许公子本就天赋异禀呢?” “……那这根丝带,它又是怎么回事?” 陆曦衣无奈地忽略了镜花的调侃,转而看向那根链接在希尔维雅影子身上的系带。 这和他当初结缔的契约丝线外表有点像,但契约是两端都有连接的,而这个只有半截。 “这个呢,叫做心元纽带,也是一件妙物。” 只见镜花指尖轻弹,那条丝带便如同活了过来,扭动地飘向陆曦衣,轻柔地缠上了他的手臂。 “这是……?” 陆曦衣心头一震,只见一柄银白色的精致长剑居然缓缓出现在他的手中,哪怕是在如此虚幻的梦境,其上反射出的锐利感仿佛仍能刺破虚空,令人心悸。 银剑的造型很眼熟,他知道,这正是希尔维雅爱剑的样子。 “心元武装,没想到公子这么早便拥有了这件武器,那么有些事情便可以抢先提上日程了。” “心元……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陆曦衣早已一头雾水,但如此多的未知摆在眼前,反而让他颇为兴奋。 镜花感受到陆曦衣的疑问,微微点头。 “公子还不知道心元和相元么?那么就由妾身来简单介绍一下好了: 首先,您应该听说过基因与模因吧?” 陆曦衣闻言点点头,关于基因与模因,他在前世还是有所耳闻的。 简单来说,基因是生物遗传信息的基本单元,模因是文化传承信息的基本单元,两者都是复制因子,只是所涵盖的信息内容不同。 如果说,基因是靠着dna和繁殖进行传递,那么模因就是依靠观察和模仿进行传递,它们本质相似。 大概是这样。 其实陆曦衣也不太确定,这只是他自己的理解。 “那么就很好理解了,心元、相元与模因、基因其实类似,只不过它们不是复制因子,而是构成因子,也不具有显著的群体性和社会性。” “……什么意思?” 陆曦衣依然似懂非懂。 镜花对此并不意外,她平和道: “相元,是信息客观显相的基本单元。它是构成个体客观实在层面的信息基础。 就像是在照片中,所有的像素组合在一起便是一幅图像。在现实中,无数相元有序组合在一起便能构成相应的物质。 当然,不仅包括物质的外观,其物理化学特性、空间影响波动等等一切信息都包含在其相元之中。” 陆曦衣皱起眉头,听镜花的描述,自己视界所看到的大部分物体不都是相元吗? 不,或者说物质的构成基础就是相元。 前世科技飞速发展,人类不断探寻到物质构成的更小单位,分子、原子、核子电子、夸克…… 这个相元似乎指的就是万事万物构成的最小单位?应该只是一个名词定义。 “那么,心元难道是指……” “不错。” 镜花嘴角微勾。 第347章【蛇之钥】蛇之钥 “不错,心元,便是个体一切精神活动、思维逻辑等等的基本构成单元。 注意不是文化,也和传承无关哦,心元只是作为基本因子而已。” “……” 说实话陆曦衣还是不太理解,心元和相元可以如此简单地直接类比么? 要知道精神和物质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形式,他们的差别应该没那么简单就能…… 不,陆曦衣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前世的人类对于物质世界推崇之至,对精神世界却知之甚少。 陆曦衣自然也会受到环境与时代的制约,知识体系非常片面。 而眼前这位来自水月的神秘女子镜花,对精神世界的了解可能要比自己超前无数时代,以他那浅薄的知识面当然很难理解这些理论与知识。 也许真如镜花她们所说,人的精神意志,其实也和肉体物质相似,有着种种可知可证的知识与信息,只是还未被人类意识到…… “……心元纽带,顾名思义,便是连接两个个体之间心灵与精神的纽带。” “希尔维雅的赤诚之心也是由心元构成,所以能够借此与我连接,变成这把剑……是叫心元武装,对么?” “没错。” 镜花灿烂一笑:“其实除此之外,心元纽带还有一些其他作用,甚至可以增强公子的天赋,也就是‘视界’。” ‘增强视界?’ 陆曦衣微微一怔,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消息,视界居然是可以增强的么? “不过您也无需在意,毕竟现在的公子距离那个时候还很遥远。” 果然。 陆曦衣心中有些遗憾,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于是他转而问道:“赤诚之心的来历我大概明白了,但是这根心元纽带,又是从何而来?” “心元纽带,可以由完美结束的虚空契约凝结而成,想必公子您对契约的完成度很令人满意呢。” “……”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陆曦衣就对自己第二趟黑域之旅的收获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赤诚之心、心元纽带,再加上深渊之力的强化和子母眼……怪不得当时麻鬼说他收获颇丰,原来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感谢镜花小姐的解释,不过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我有什么帮助么?” “妾身已经将这颗赤诚之心与公子相连,具体的变化,您醒来之后就会有所发现。” “好,麻烦你了。” 陆曦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泛着月光的银剑,心中不免回想起那个英姿飒爽的银发女子。 不知道希尔维雅现在如何。 镜花见他正在走神,也没有前去打扰,而是手臂往身后一挥:“出来吧,妾身有事想要问你。” “哼。” 一道身影缓缓从镜花身后的黑暗中走出,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陆曦衣立刻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麻鬼前辈?” 他还以为这次麻鬼不在呢,没想到…… 看起来镜花在麻鬼面前的身份还挺高? “你没有教唆陆公子去涉险吧?” 镜花对麻鬼说话的语气,与她对陆曦衣的语气完全不同。 “啧,你不会问他?没有就是没有。” 麻鬼冷哼一声,丝毫不卖镜花的账。 “是吗?那这是什么?” 镜花冷笑着缓步走到古井旁边,青葱般的手指在井缘处敲了敲。 “那有什么东西?” 麻鬼的语气依旧充满不耐。 “……” 站在一旁的陆曦衣早已一身“冷汗”,这种场面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两边都是对他有恩,还惹不起的大佬,他们居然吵起来了。 什么情况? 就在陆曦衣看的一头雾水之时,镜花突然将手臂伸进古井深处,从里面摸出了一把银闪闪的物件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古井里面出现了木桶和绳索以外的固体。 镜花是从哪里发现的这个东西? 陆曦衣眯起眼睛,视界努力的分辨着,她手中那分明是一件做工奇异的银色钥匙。 那把钥匙由盘曲折叠的两只银色小蛇构成,一只蛇首尾相吞,构成经典的衔尾蛇样,另一只蛇则呈螺旋状盘旋在一起,似在假寐。 不知为何,只是远远见到这把造型奇特的钥匙,陆曦衣便仿佛看到了一张吞噬万物的漆黑巨口,如同黑洞般扭曲着四周的时空。 这是……什么? 镜花拿起手中的银色钥匙,对着麻鬼晃了晃:“看,蛇之钥。另外你说的,这井要是有问题,你自己跳下去。” “吾何时说过??” 麻鬼怒吼一声。 “……” 陆曦衣在远处静悄悄地观望着。 蛇之钥?这就是那把钥匙的名字么? 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公子你可知此为何物?” 镜花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问道。 陆曦衣摇了摇头。 “不知。” “此乃蛇之钥,是通往蛇塔的道标。以公子现在的状态,若是贸然闯入蛇塔,很有可能陷入‘永恒’与‘刹那’的间隙,永世不得超生哦。” 蛇塔。 七夜塔中的蛇塔? 陆曦衣立刻回想起来,这是麻鬼曾经给自己的许诺,只要跳进古井,就能进入蛇塔。 这机会还是他用线虫的黑遗物才换来的。 当时线虫说不要把交易的事情告诉镜花,现在看来,似乎是东窗事发了? “看来公子果然知道些什么,不过此事并不怪您,这是妾身的失职。” 镜花好像有些失落,她喃喃道:“只是何必要瞒着妾身呢?明明妾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子……” “抱歉。” 陆曦衣实在受不了镜花这番语气,果断先认错打断。 “无妨,至少这一次还未酿成恶果。” 镜花微微一笑,刚才的愁苦仿佛全是过眼云烟、逢场作戏。 然后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麻鬼。 虽然镜花的眼睛始终被纱巾挡住,但此刻陆曦衣却能够想象出她的神情。 “哼,看什么看?这小子他又没进去过。而且就算他进去了,也未必不能自己出来。” 麻鬼依旧是一幅欠扁的样子。 “那是当然,妾身相信陆公子的能力。不过,这次既然被妾身抓住了,那便不能放过其中的好处。” “好处?” “当然是公子的好处,蛇塔虽然凶险不定,但也是机遇横生,若是运用得当……” 镜花声音顿住,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喂,你难道想……” 麻鬼忍不住打断。 镜花则摇摇头:“呵呵,那毕竟是蛇塔,现在还是太早。不过蛇之钥倒可以有其他用途。” 她转身看向陆曦衣:“不知这物件可否先交给妾身?此后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当然可以。” 陆曦衣点点头,何乐而不为呢? “不错。” 镜花开心地点点头,将蛇之钥向自己胸口轻轻一抛,银色的钥匙迅速滑进高耸的双峰之间,不见踪影。 “……” 陆曦衣以为自己看错了位置,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348章【蛇之钥】查阅 “对了,请公子记住,想要完全发挥蛇之钥的功能,圣法的修习必不可少。” “圣法么?我听玉羊前辈说……” “前辈?公子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便好,对妾身也是一样。” 镜花表情隐约有些怪异:“玉羊她不喜别人对她有额外的称呼,名字本身就是她最尊贵的称号。”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陆曦衣点头,然后将玉羊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当然,除了刚见面她伪装成镜花调侃自己的那段。 “……她说的不错,妾身确实有拜托她来引导您入门圣法。” 镜花微笑着承认道:“在妾身看来这是最有利于公子成长的途径,玉羊她应该已经突破了第三圣法,是当之无愧的好老师。” 第三圣法……不知道是个什么境界。 “至于她让您找一处清静安全的住所,想必也是为了方便第一圣法的修习,公子尽量照做便好。” “好。” 陆曦衣再次点头,有了镜花的讲解,他对于接下来的一切行动终于有了明确的目的。 就在他还想询问一些其他事项之时,四周的星空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看来,又到了离别的时刻。” 镜花叹息一声,气息轻柔。 “嗯,我要醒了。” 陆曦衣也有些可惜。 “那么,下次再会。” 镜花对着他微微欠身施礼,麻鬼则抱着膀子站在古井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 “再见。” 陆曦衣对着他们挥挥手,然后失重感猛然从脚下传来。 ——! “……” 陆曦衣缓缓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但还好他什么都看不见。 “好像梦到了镜花……” 他皱起眉头,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着,让记忆中的梦境逐渐清晰。 这一次倒是没那么困难,很快,陆曦衣便想起了一切。 赤诚之心、心元纽带、蛇之钥…… 这些便是这次梦境的主要收获了。 ‘首先是赤诚之心……’ 陆曦衣伸出手臂,张开五指,努力感应着心中的那一丝丝波动。 他记得镜花已经用心元纽带将赤诚之心与自己相连,那么按理来说…… 他眯起眼睛,果然在自己的掌心中看到了一柄模糊透明的银色长剑正悬浮于半空中。 是真的?这有什么用? 还不等陆曦衣做出其他尝试,一眨眼的功夫,那把银剑便突然消失于无形。 不见了? 他眨眨眼,试着再次将银剑召唤出来…… 一次,两次,三次…… 全部失败。 “……”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那把剑只存在于幻觉和梦境中? 陆曦衣皱起眉毛,根据虚空的特性做着猜测。 也许刚刚是因为自己刚睡醒,意识还比较松散,所以才能勉强看到剑的轮廓,现在清醒以后看不到才是正常现象。 可是既然召唤不出来,那它还有什么用。 镜花为什么说他醒来之后自会知道? ……算了,也许以后就能明白。 陆曦衣晃了晃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舒展着僵硬的身躯。 噼里啪啦—— 渊息在体内安静缓慢地流淌着,他能感受到这副躯体之中所蕴含的庞大能量,还在日益增长。 也许这种平淡安全的日常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生活,缓慢而坚定变强的感觉令人感到陶醉。 黑域那种凶险的地方,如果没有必要,陆曦衣打算还是先不要招惹了,既然自己已经是背负之人,那就永远不会缺麻烦,再去黑域只会让危险进一步加深。 一番净身之后,陆曦衣离开房间,向着佣兵公会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主要目标是完成第二个c级任务,然后进行一些日常修习。 经过大门时,他注意到门口的告示牌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闲人,他们似乎对夏日庆典接下来的各种活动很期待。 陆曦衣倒是对此没什么兴趣,他匆匆走进大门,熟练地浏览着讯息板上公开的各种咨询。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恶灵岛”事件,似乎已经逐渐销声匿迹,几乎看不到什么消息了。 尽管如此,他仍然依稀记得,当初在小镇的佣兵酒馆里第一次听说此事时的好奇,还有在柏斯太尔亲眼看到相关情报时的那种诧异感。 因为这件事和白雾面具有关,陆曦衣当时也是特别留意了一番。 这次既然想起来,不如查阅一下具体的资料吧。 他走到服务台前,用刚赚来的钱买下一份详细的“恶灵岛”情报总结,然后坐在角落里静静地阅读起来。 其实像这种半公开性质的情报有很多种获取渠道,据陆曦衣所知就有不少情报贩子在暗中低价销售这些消息。 官方虽然最稳定可靠,但是往往缺少一些细节。甚至对于某些特殊事件,他们反而未必真实。 不过陆曦衣并不在乎这些,他做这么多也只是摆摆样子,以视界的方便,有什么情报是他弄不到手的? 甚至只要他想,完全有能力成立一个最强大的个人情报机构,并以此大捞财富。 不过那样就与正常人的生活偏离太远了,而且还很累,很麻烦。 正如6号所说,视界这个天赋,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只要运用得当,它甚至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为可怕的能力之一。 陆曦衣也有能力将视界发挥得更强,只是……没必要。 或者说他不能这么做。 前世的教训让他愈发重视6号曾经对自己的劝导,现在的陆曦衣只想尝试着慢慢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当中,同时找到自己今生的追求,仅此而已。 最好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 收回心思,陆曦衣眨眨眼睛,开始装模作样地阅读起眼前的情报,时不时做出思索的样子,仿佛真的在用心查阅资料。 尽管他不用翻页就能知道这几张纸上所记录的全部内容,包括它们是什么时候被记录上去的,用的是什么墨水,纸张又是什么材质……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计算着时间,缓缓地、一页一页的翻着资料,享受这平凡而又宁静的时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陆曦衣早已在心中梳理完整个恶灵岛事件的大致经过。 第349章【蛇之钥】恶灵岛 恶灵岛曾经的名字早已不可考,当它第一次进入大众的视野时,就已经是一幅鬼气森森的模样了。 大约60年前,有一支探险队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探险之王“艾萨?斯塔罗”的足迹,乘上了一只小船,向着大洋深处进发。 据说他们确实找到了一座巨大的陵墓,但那并不是他们的目标,甚至不能说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灵的坟墓。 巨大而古老的陵墓中常年回荡着悠长尖锐的惨叫声,恐怖的鬼影、古怪的生物布满了那座不大的岛屿。 那里足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为凶险恐怖的地方之一。 恶灵岛也因此而得名。 谁也不知道故事的来源是否真实可靠,因为在传说中的结局里,那支探险队的队员无一幸存。 时间回到两年前,一伙外出行商的商人们无意中闯入了一座终日被浓雾笼罩的神秘小岛。 因为岛上的气氛实在太过阴森诡异,商人们没敢多做停留,而是匆匆返回,并扬言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恶灵岛。 尽管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在道上看到过任何活物,也不知为何居然能够毫发无伤全体返回。 一开始人们对此将信将疑,但除了这些商人,后来闻讯而去的冒险家以及佣兵们尽数失踪不见,竟是没有一队成功返回的探寻者。 再后来,就连那些商人们也纷纷染上怪病,神志不清,甚至发疯咬人,最后全部惨死在大陆各处。 人们终于回想起了当初被恶灵岛的传说所震慑的那个年代,回想起了年幼时的恐惧,恶灵岛的传说也终于再次传播于大陆。 …… 回想到这里,陆曦衣不禁锁起眉头,从这些情报来看,所谓的恶灵岛很有可能就是一块超大型黑域,甚至是一处空前危险的,已经严重影响到现实世界的巨大威胁。 深渊很有可能已经污染了那里60余年。 有这样的故事流出,灰原内部没有可能对此毫无举措……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相关的内容? 线虫的情报中也根本没提到过什么“恶灵岛”,难道那里其实根本就不是黑域? 不是黑域,又这么恐怖诡异……这个世界背后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有意思。 陆曦衣闭上眼睛,继续思索着恶灵岛的情报。 约两三个月前,佣兵公会内部首次公开了有关恶灵岛的相关任务,更让人们在意的是,发布方居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神秘的“外侧”! 连外侧都坐不住了,甚至还需要借助佣兵的力量? 这个消息一出,自然少不了各种不怕死的佣兵欣然前往,然后他们都毫无意外的纷纷失去音讯,这个任务也无疑成为了他们这辈子所接取的最后一项委托。 恶灵岛任务一跃成为失踪率百分之百的极端危险任务,而这一剧变也成功打消了大部分准备浑水摸鱼送人头的小佣兵们的念头。 任务就这么摆在那里,却无人去接,大约又过了半个月,首支由资深佣兵团组成的高质量小队接下了这个来自死神的任务。 据说在那支小队里隐藏着一个神秘人物,一个就连外侧都忌惮三分的大人物。 这支精英小队也是一时间最有希望从恶灵岛带回新情报的强者阵容。 …… 然后,便和之前陆曦衣所了解到的故事内容相接,承载这支精英小队的船只确实如期返回…… 但是船内却空无一人。 确认消息之后,外侧组织“白雾面具”突然公开表态,宣布对此事负责,并扬言说船不可能自己漂回来,一定有什么东西从那座岛上乘船来到了陆地。 “……” 这些便是陆曦衣这个阶段能浏览到的,佣兵公会记录在内的全部内容了,自此以后,所有有关恶灵岛的后续消息全被封锁,就连相关任务也一并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人失踪过一样。 “外侧”内部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对此事绝口不提,没有任何消息流出。 怪不得有人猜测,外侧早已将恶灵抓获,正在暗地里进行研究。 不过陆曦衣倒是觉得,那个所谓的“恶灵”早已成功渗透进人类内部,也许就潜藏在人们身边……什么的可能性也很大。 至于那个恶灵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一只样貌狰狞的怪物,也许是看不见摸不到的邪恶幽灵,甚至可能只是一种没有意识的新型病毒。 大概是传闻夸大了臆测的部分吧。 阅读完资料,陆曦衣摇摇头,将信件收进腰间,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像恶灵岛这样的传闻还有不少,只是这件事距离他最近,也和白雾面具有点关系,所以他才会额外在意。 现在看来,似乎对于他当下的处境并没有什么帮助。 一边思索着,陆曦衣一边走向公会大门,大门口处的告示牌那里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了,以至于他必须侧着身子才能挤过去。 就在他即将脱离人群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侧方伸出,将陆曦衣的胳膊拉住。 “……” 陆曦衣身上的肌肉微微一僵,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拉住自己的家伙。 “抱歉,先生。嘿……我看到你腰间挂着一把剑,想必您一定是一位强大的剑客吧?”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中世纪夹克短衫的年轻男子,他面容清秀,胸前的口袋处绑着一条精致的银色细链,衣领和袖口处也有细致的罗纹装饰,看上去家境并不一般。 陆曦衣不想招惹麻烦,于是他摇摇头:“我不太懂剑,你有什么事么?” 衣装花哨的青年男子看了一眼陆曦衣不知何时已经搭在剑柄上的右手,微笑着眨了眨眼:“请不要谦虚先生,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您绝对不是普通的剑客!” “……” 陆曦衣皱了皱眉,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是这样的先生,不知道您看过夏日庆典的活动公告了吗?” “是那个剑术大赛?” “没错!我认为,像您这样的强者一定能够在比赛中拿到不俗的名次,满载荣耀而归!” 一边说着,花哨青年一边用力将陆曦衣拉向人群的边缘。 “抱歉,我不感兴趣。” 陆曦衣手臂一抖,轻松将青年的手震开,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 花哨青年看着自己莫名其妙被弹开的双手,心中惊讶更甚。 第350章【蛇之钥】凯尔文 “不不不,先生您等一下!” 衣装花哨的青年连忙追上来,紧紧跟在陆曦衣后面:“如果您对声望不感兴趣,那么金钱呢?这场大赛的奖励十分丰厚,绝对能够满足您的需要!” “我确实需要钱,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陆曦衣依旧摇头,毫不松口。 “欸?为什么?我是说……这么好的机会,您为什么不……” “因为,” 陆曦衣回过头,直视着花哨青年的双眼:“我不需要荣耀来证明自己,我练剑也不是为了哗众取宠。” “哗众……取宠?” 青年睁大眼睛,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 他不明白,自己心驰神往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为什么会是这种…… 看着陆曦衣逐渐远去的身影,迈尔斯心中五味杂陈。 …… 这次的任务是去采集一种特殊植物,据说只生长在地貌特殊的戈壁之上。 地点和方法都被任务委托标注好了,唯一的问题是,那个地方被一群巨蜥生物和各种剧毒沙虫所环绕,一般人想要深入就需冒着极大风险。 所以委托者才会把这份工作提交到佣兵公会,希望有人能够替他完成这项艰难的工作。 陆曦衣按照委托信的内容,首先找到了已经侯在野外多时的委托人。 那是一位穿着破旧衬衫,浑身脏兮兮的年迈男人。 他的头发如同干枯的杂草,乱蓬蓬的缠成一团,脸上更是带着两块又厚又笨的大镜片,看起来颇有几分疯狂科学家的样子。 只是形象有点呆。 在确认了陆曦衣的任务信息之后,男人明显大喜过望,据他所说,这个任务他已经发布有整整两周,再过一段时间,他可能就不得不放弃这次的发现了。 多亏有人能够接下他的委托,陆曦衣简直就是他的救星。 男人自称凯尔文·罗斯,是一位研究草药学的专家,他迫切的想要得到一种名为“蔓茵”的完整植株,以此来进行他的研究。 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凯尔文不多做停留,他直入主题地提出要亲自带着陆曦衣前往那片区域,显然他已经等待了这一刻很久。 看着凯尔文又脏又累的形象,陆曦衣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他不讨厌这种人,甚至还会稍微有些好感,毕竟一心钻研,努力坚持的老实人,谁不喜欢呢? 只是凯尔文也太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这副样子让人很难相信他能支付得起足够的佣金。 “……” 看着匆匆走在前面,黝黑苍老的脸上挂满笑容的凯尔文,陆曦衣眨眨眼,心想还是不要扫这位老人家的兴致为好。 人不可貌相,对方有没有钱,陆曦衣用视界一扫便知,但这种无缘无故的猜疑与信任,有时反而更让人感到真实。 更让陆曦衣觉得自己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 行走了几十分钟,前面的戈壁滩上突然涌现出连绵的黄土山丘,它们背对太阳,将午后的阳光拉成金色的丝线,美轮美奂。 “真美啊,不是吗?” 凯尔文笑呵呵地指着天边的斜阳,镜片后面的眼角纹推在一起。微风带起他蓬乱的头发轻轻晃动,看起来有些滑稽。 “嗯……” 陆曦衣点点头。 两人踏着斜阳,走进了群山深处。 …… 咔嚓— 一脚踩断地面上的枯草,凯尔文又使劲踩了踩地面,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前方的断崖边。 陆曦衣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看,就在那里了,那边的小型绿洲里面。” 凯尔文伸手遥遥指向不远处底端的山谷,从这里可以隐约看到几丛翠绿。 “蔓茵就生长在绿洲深处,我不敢贸然靠近。看,这就是它的外形,还是很好辨认的吧?” 凯尔文从破破烂烂的口袋里掏出一本有些泛黄的小册子,他熟练地翻开一页,对着陆曦衣一摆。 上面是精细手绘而成的一棵奇形植株,宽而厚实的叶片上方伸出几缕细长的毛穗,看起来颇为不凡。 “没问题吧?” 凯尔文有些担心地问了句。 “嗯。” 陆曦衣点点头,也不废话,当即纵身一跃,直勾勾地跳下了断崖,踏着陡峭的岩墙,一路飞檐走壁,安然无恙地降落到了绿洲的边缘。 看到这一幕的凯尔文张大嘴巴,显然已经被对方的“炫技”所震撼。 只见陆曦衣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之后,并没有立刻前进,反而皱起了眉,伸手在地面上摸了摸。 “怎么了?有什么异常吗?” 凯尔文在头顶上问道。 陆曦衣站起身,抬头低声道:“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什么?这不可能……我一直守在这里!” “对方可能还没有离开。” 陆曦衣将手指伸到唇边,示意凯尔文放低声音。 “哦,哦……” 男人连忙点点头,但看起来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那怎么办?万一他们也是冲着那株植物……” 凯尔文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心乱如麻。 “冷静,也许他们只是路过。” 陆曦衣低声安慰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脚尖连点,竟是踩着峭壁再次飞跃了上来,直接落在凯尔文的身边。 “但为了您的安全,接下来请您全程不要离开我身边。” 他伸手按住凯尔文的肩膀,等待对方回应。 “……嗯?好,没问题。” 凯尔文被陆曦衣那熟练平静地态度所感染,也迅速恢复了状态。 “走吧,我已经等待了这么久,这次绝对不能让别人把它抢走。” “抓稳了。” 陆曦衣点点头,当即运起身法,带着凯尔文一起落到了谷底。 “呼……呼,你真是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妙的步伐。” 凯尔文扶着墙,微微有些眩晕,但显然陆曦衣的身法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的锻炼法是关于腿部的灵纹?还是利用空气……” “抱歉,我认为现在正事要紧。” 陆曦衣打断了凯尔文的“职业病”,伸手指了指绿洲里面。 “已经有人抢先进去了,很有可能不止一个。” “哦,对,该死。” 凯尔文点点头,他紧了紧腰间的束带,对陆曦衣说:“那我们快点出发吧!阻止他们,拜托了!” “……” 第351章【蛇之钥】潜行游戏 陆曦衣带着凯尔文行走在一片齐腰高的杂草丛中,身边飞舞着密密麻麻的蚊虫,令人心烦。 凯尔文拉紧衣领,镜片后面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学院发下来的学术经费已经很紧手了,他这一路省吃俭用,衣服不穿到破从来不换,这才留出一部分钱财得以发布任务。 又风餐露宿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佣兵先生来接自己的任务,这要是还能被人捷足先登,他无疑就完蛋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陆曦衣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凯尔文低声问道。 “对方至少有四个人,两个人全副武装,经过这里不出半个时辰。” “你怎么知道的?” “观察,还有经验。” “那怎么办?我们就两个人,是不是没戏了?” “……” 陆曦衣沉默片刻,开口:“您要放弃任务么?” 凯尔文闻言思索片刻:“我不会放弃的,他们都是强盗,那明明是我先发现……” “那就走吧。” 陆曦衣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凯尔文微微一愣,也连忙跟上。 他其实心里明白,荒郊野岭的,谁还管你占不占理?看到好东西肯定是要占为己有,不过,他也是真的受不起这个委屈,万一对方讲理呢? 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凯尔文忐忑地跟着陆曦衣一路深入,穿过成丛的杂草,走到了一棵歪脖子树面前。 “哎,小心,前面就是那群巨蜥的地盘了,多罗姆巨蜥,你知道吗?罕见的群居巨蜥,很危险。” 凯尔文伸手拉住陆曦衣的肩膀,轻声提醒道。 “没事。” 陆曦衣摆摆手,指了指树后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凯尔文伸出脑袋看向那里,然后微微一惊。 只见一头头数米长的深棕色巨蜥正一动不动的趴在一起,它们一只压着另一只,竟是叠成了一座小山丘。 不对。 凯尔文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发现有好几只巨蜥的身上带有明显的血迹与伤口,再结合它们这反常的姿势…… 难道这些都是已经被杀死的巨蜥? “这怎么可能?!” 他低声惊叹一句,要知道,他发布这个任务的初衷就是为了想办法驱赶这些巨蜥! 现在它们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赶尽杀绝了? 是那群强盗干的? “凯尔文先生,请问,我的任务是驱赶这些巨蜥,还是帮你拿到那株植物?” 陆曦衣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看向凯尔文。 “当然是…帮我,帮我拿到那株植物!拜托了,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年迈的男人祈求道,尽管就连他自己的语气都充满了犹豫:“不过,如果很危险的话,还是算了……这帮强盗也许没那么好说话……” “……” 陆曦衣微微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他眼珠一转,伸手按住凯尔文的肩膀。 “嘘。” 他手臂发力,按着凯尔文的身体一起伏下。 凯尔文不敢出声,他睁大眼睛顺着陆曦衣的视线望去,只见远处一个畸形庞大的人影正在朝着这里缓缓走来。 沙沙…… 一阵微风吹过,两人藏身之处的杂草开始晃动起来。 凯尔文缩了缩脖子,努力藏在陆曦衣身后。 那道人影走近了。 仔细一看,原来那人根本不是什么畸形存在,只是因为身上扛着庞大的物体,所以远远看上去才会那么怪异。 而那人身上扛着的,正是一只刚死没多久,身上还在滴着鲜血的巨蜥。 噗通! 男人将巨蜥的尸体狠狠扔到空地上,和其他巨蜥尸体堆在一起。 “草,真他娘的重。” 他气喘吁吁地骂了一声,然后又狠狠地踢了那堆尸体一脚。 发泄完脾气,男人习惯性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视线停留在了两人躲藏起来的位置。 “嗯?” 他轻噫一声,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里,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 “……” 被目光锁定的凯尔文表面上心如止水,心脏其实已经快要跳出胸膛。 他疯狂思考着可以逃跑的路线,但是此刻的大脑却迟缓得让他心惊。 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科研人员,他哪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不过…… 陆曦衣按住他的那只手掌,始终没有一丝颤抖,火热而有力,仿佛在向他传递着某种力量。 ‘他一点也不慌的么?’ ‘明明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凯尔文很快也冷静下来,他放弃了思考,只是默默等待着,等待陆曦衣的下一步动作。 “……” 陆曦衣依旧一动也不动,好像一块石头一样,静静地与那男人隔空对视。 那男人也没有动,两人这样僵持着,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甚至时间也仿佛静止。 突然,那男人眨眨眼,移开了视线。 然后,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只见他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又抱怨了几句之后,竟是直接转身离开。 沙沙…… 很快,男人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范围之内。 “怎么回事?他没看到我们?” 凯尔文小声问道。 “也许吧,他的视力不好。” 陆曦衣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但不能慌。” 对于经验丰富的潜行者来说,自我怀疑可是潜行中的大忌。 有时候往往不是敌人真的发现了你,而是你的摇摆暴露了自己。 陆曦衣早就深知这一点,而且拥有视界的他非常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露出马脚。 当然这些都只是前世的经验罢了,这一世,他反而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 以陆曦衣现在的实力,他自认为就算暴露了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就像玩刺客游戏,如果潜行失败,也可以选择杀光所有目击者,怎么都能达成目的。 有了这层把握,甚至连紧张都有些多余。 潜行起来也只是下意识而已。 “或许不该放他回去。” 陆曦衣喃喃自语道。 “什么?放他回去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把他抓过来也许能问出很多东西。” “等等,你有把握?他们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他没有机会的。” 陆曦衣面色不改,自顾自地说着:“本来考虑到他们可能和我的任务没有冲突,也许没必要动手。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似乎也是那株植物。” “……你要动手么?那一定要小心,他们可不是善茬。” 凯尔文不傻,见到陆曦衣这副样子,也猜出了他的实力一定不凡,可自己心里没什么底,只能好心提醒几句。 因为自身的职业,他知道最好不要去质疑专业的人做事。陆曦衣一看就属于那种非常专业的老牌佣兵,他做事一定都有着自己的考量。 还是不要用自己浅薄的认知去干涉他比较好。 第352章【蛇之钥】暴露 “先跟上去。” 陆曦衣从藏身之处站起身,向着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凯尔文紧随其后。 敌人的实力怎么样? 绝对不差。 虽然不知道打起来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陆曦衣已经查阅过不少资料,也对这个世界普遍的力量体系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拥有念能器官,也就是他所发现的“第三脉”。而除了神秘的外侧,所有普通人都依靠念能锻炼法来增强念能,提高实力。 就和前世的人们锻炼肌肉一样,这个世界的人也能够通过努力锻炼来增强第三脉的能力。 而当他们的念能器官“第三脉”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其中最为常见的便是外显于体表,在皮肤表面形成一道道类似纹身的线条。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身上有“纹身”的家伙,就和前世中那种人高马大的肌肉人是一个道理,都是强大的象征。 据陆曦衣这些天的观察,也成功在几个佣兵的身上发现到了这种叫做“灵纹”的线条。 它们可能出现在身体上的任何部位,有些人在手臂上,有些人在脸上,还有在脚踝上等等。 不仅如此,不同人的灵纹颜色也有所不同,但大部分人的灵纹颜色都较为单一。 这些灵纹的具体形状更是千奇百怪,有些人的灵纹像是血管脉络,有些人的则像卷起来的朵朵浪花,还有人的干脆就是一团毫无规律的乱麻……甚至有些人的灵纹还能如同活过来一般自主蠕动,可谓是各显神通。 而且和前世那种打在皮肤表面的劣质纹身有所不同,灵纹是由内而外的,色泽匀称、浑然天成,有一种别样的自然美感,还可以随着人的意念而浮现或者消失,好不神奇。 陆曦衣印象深刻的,便是自己曾在木和村旁的森林里遇到过的一名强大佣兵。 当时他正在清理从灰烬之地里流离出来的怪物们,并收集它们的余烬。那个佣兵便是拦在他路上的一位强敌。 那个时候陆曦衣并没有注意,对方的身上其实也曾有灵纹浮现,只是并不明显,而且看起来和普通纹身没什么两样。 当时他正急着杀人灭口呢。 而陆曦衣之所以回想起这些,是因为他刚刚在那名前来抛尸的男人身上也看到了类似灵纹的东西。 由此可以猜测,剩下的那些敌人很有可能都是灵纹级别的强者,绝对不容小觑。 一边带着凯尔文消无声息地前进着,陆曦衣一边计算着自己当前可以展现出来的实力。 敌人虽然强大,但他也早已不是当时的那个自己。 在正式相遇前,先把最坏结果的准备做好,再争取最理想的结局吧。 …… 几分钟后。 陆曦衣和凯尔文隐藏在一块凸出来的岩石身后,小心地观察着不远处的一小队人马。 一二三四,果然不出陆曦衣所料,对方一共只有四个人,应该走的是精英路线。 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他们正围着一株足足一米多高的巨大奇形植物动手动脚,不断挥起的铁锹一下下地被他们砸进土里。 对比那株植物的外形,陆曦衣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自己要找的“蔓茵”。 看上去,他们正在刨开脚下的泥土,似乎试图将蔓茵从地里铲出来。 “快阻止他们!那样做的话,蔓茵的活性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凯尔文在他身后焦急地说着,陆曦衣只好回身对他摆出一个手势:“嘘——” “……” 凯尔文眨眨眼,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失态,但他眼中的焦急丝毫没有减少,那帮人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他如坐针毡。 麻烦了啊,这样就很难…… “谁?!谁在那!” 四人组里领头的那个突然一声断喝,眼睛直勾勾地向着二人的方向看去。 被发现了? 凯尔文连忙闭上嘴巴。 陆曦衣依然没有动,他知道这一次可能是真的暴露了,但并不是因为凯尔文。 那个领队不简单。 “还不出来么?” 领队冷笑一声,一扬下巴:“基克,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好嘞!” 站在旁边的一名光头壮汉狞笑着转过身,向着二人躲藏的方向走来。 那光头裸露着胸膛,上面连同肩膀都布着一层细密的暗红色纹路,如此大面积的灵纹,昭示着他极为不俗的实力。 随着那光头不断靠近,陆曦衣知道已经无法再隐藏。 于是他站起身,径直从岩石背后走了出来,面对着他们立好。 凯尔文见状,也跟在陆曦衣身后一同走出。 “呦,终于出来了?藏头露尾的小家伙们?” 那领队大笑一声,扭了扭脖子:“说吧,你们躲在那干什么呢?” 陆曦衣回头看看凯尔文。 “……” 凯尔文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指着蔓茵对那四个大汉喊到:“我们是为了那个东西。” “哦?” 领队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脚下的蔓茵,然后笑得更加大声:“哈哈哈,什么,你们也想要这个?做梦呢?没看到这是我们兄弟的东西?” 说完,他还狠狠地踩了一脚脚下的蔓茵,看得凯尔文心在滴血。 “好了基克,把这两个蠢货赶出去。” 领队壮汉摆摆手,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铁锹,不再看陆曦衣二人。 而那光头基克则是攥紧了拳头,一步步地向他们走来。 “……怎么办?” 凯尔文问道。 “……” 陆曦衣一脸平静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只是个佣兵,该干什么是你要想的。 “该死……” 凯尔文咬咬牙,突然大吼一声:“等等,你们这样是得不到那东西的!” “呵,还想嘴硬?” 光头基克狞笑一声,他已经好久没有揍过人,现在拳头正痒痒得很。 “我是说,你们那样做,蔓茵是活不了多久的!” 凯尔文扶了扶镜片,表情逐渐从容起来。 “嗯?” 前面的领队动作一停,回头看向凯尔文: “你什么意思?” “很好理解,你们如果继续用那种粗劣的手法处理蔓茵的根茎,它的活性会大大降低,到头来变得一文不值。” 也许是因为涉及到了自己的专业,此刻的凯尔文冷静而自信。 第353章【蛇之钥】目标 “你知道欺骗我们,会是什么后果吧?” 领队眯起眼睛,一步步靠近过来,死死盯住凯尔文的双眼。 “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凯尔文点点头,从胸口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羊皮纸,对着领队大汉展开。 “没有特殊的手法,谁也不能完好将它取出来。” “……嗯,行。” 领队瞟了眼羊皮纸上的内容,又看看站在一旁的陆曦衣,微微一笑,然后一甩头,示意他们跟过来。 “大哥,这……” “怕什么,让他们试试。” 领队止住手下的靠近,伸手指了指脚下的蔓茵。 “喏,该怎么办,你知道吧?” “知道。” “那就快点把它拔出来。” “……” 凯尔文没有动。 “嗯?怎么?” 领队一挑眉毛。 “这里,只有我们可以把蔓茵完好无损的取出来。” 凯尔文眼眉低垂,缓缓开口。 陆曦衣站在一旁扯了扯嘴角。 姜还是老的辣啊,居然这么快就反客为主了。 “你什么意思?” 领队眯起眼睛,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凯尔文从容不迫,好像没感觉一般:“没有特殊手法,这株植物就会一文不值。” “……” 领队没有说话,看着凯尔文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直觉对方应该没有说谎。 “嗯,所以你是在和我们讲条件?” 他冷笑一声,噌的一声抽出腰间大弯刀,脸上浮现出一条条金黄色的灵纹。 “老家伙你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了么?老子只问一遍,是我杀了你,还是你动手把这东西给刨出来?” “……你杀了我吧。” 凯尔文面色不变。 只见那领队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他猛地扬起手中大刀,对着凯尔文的脖颈就是一记又快又猛的横扫。 “草你老子!” 铿! 大刀在凯尔文脑袋不远处的位置被截停下来,那是一把通体漆黑,形状不规则的怪异断剑。 冷汗从凯尔文额头流下,他微微转头,看到自己身后的陆曦衣依旧站在原地,手中伸出的断剑刚好稳稳挡住那领队的突然攻击。 他刚刚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攻击的事实。 领队眯着眼睛看向陆曦衣,这个从头到尾几乎没说过话的黑衣人,给他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虽然自己刚刚没有使用念能,但是那样的速度,而且还是偷袭,居然被这家伙恰好单手挡住。 有点意思。 陆曦衣对着领队微微一笑,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领队的大刀便立刻被震开,原路弹了回去。 这时,周围的几名壮汉才匆匆跑过来,将陆曦衣和凯尔文二人团团围住,凶神恶煞。 “老大……” “没事!” 领队呵呵一笑,顺手将大刀扛在肩上,一脸满不在乎。 “这位小兄弟还有点本身,那么,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凯尔文看了一眼身后的陆曦衣,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猜到了个大概,更知道刚刚如果不是陆曦衣,自己可能已经丧命。 但他还是鼓起气势道:“我要这株蔓茵,其他的随你们。” “呵呵,那好处不是都让你们给拿了?兄弟们辛辛苦苦摸到这里,什么也捞不到是不是不太好?” 领队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陆曦衣,没有发作。 “你们想要什么?杀死那些蜥蜴的报酬,我可以付给你们。” “你很有钱?等等,我想到了,我们也不必用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 领队突然摊开手:“这样吧,毕竟是我们先找到的这东西,就当是一场交易,你们从我手里买这株草,怎么样?” “你们先找到的?我两周之前就在不远处做好了标记。” 凯尔文皱起眉毛。 “哈哈哈,那我还两年前就找到这里了呢,别耍小聪明,现在的事实就是如此。” 领队大汉耸了耸肩,一脸不屑。 “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兄弟只想要点金银,本来拿这东西也是想卖掉换钱,现在把它第一手转交给你们,怎么样?” “见者有份,我不可能出原价,而且我也没有多余的钱。” 凯尔文按了按自己的口袋,心中略有不安。 “好了好了,我说个数。” 领队挥挥手,伸出三个指头:“三枚……不,五枚金币,这株草就是你们的了,怎么样?” “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你这是在抢劫。” 凯尔文脸色难看,他给这个任务准备的酬劳连五金的零头都算不上。 领队依旧笑嘻嘻地说着:“连五金都拿不出来,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吧,老家伙,这东西有的是人要。” “没有我们你甚至不能把它取出来,而且现在关于蔓茵的相关研究还没有具体突破,它的价值根本没有你所说的那么高。” 凯尔文丝毫不打算让步,不知道这年迈的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居然连性命都顾不上,只为了这一株植物。 “哼,我们自然找得到下家,而且这个世界上也绝不只有你们有方法把它取出来。” 似乎是交流的有些厌烦了,领队招招手,示意他的手下靠拢过来。 “把他们赶出去吧,没钱也敢和我们谈生意。” 凯尔文后退一步,看着逐渐接近的几名壮汉,他脸色苍白:“怎么办……” 啪。 他的后背撞到了一面挺直的胸膛上。 陆曦衣站在他身后没有移动,他侧过脸,问凯尔文:“这株蔓茵对你很重要么?” “很重要,蔓茵就是我唯一的目标,我的女儿她……” “唯一的目标,也就是梦想或者追求这一类的程度吧?” “嗯?当然。” “原来如此。” 陆曦衣点点头,又问向一名刚刚走进的暗绿色寸头壮汉:“你们为什么想要蔓茵?它对你们很重要么?” “关你屁事?” 壮汉眼神凶恶。 “你们应该只是想用它来换钱吧?但其实你们本来也不怎么缺钱。” 陆曦衣收回视界,语气平静:“而你们能够发现这株植物,其实是因为你们已经在暗中偷偷跟踪了凯尔文学者两天到三天左右。” “你在说什么?” 不远处的领队脸色微变,他想不通陆曦衣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所以,你们说着拙劣的谎言,欺骗一位急需蔓茵的老者,只为了从他手里捞到一点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丰盛的油水。哪怕这一举动可能会毁掉对方的一生。” 陆曦衣缓缓陈述着,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你们甚至以此为乐,我说得有没有问题?” “一派胡言!” 光头基克露出不堪羞辱的表情,他攥紧拳头直勾勾地冲了过来。 陆曦衣说得完全没有问题,他们确实以做这种缺德事为乐,但是…… 居然有人敢把他们做过的事情重述了一遍,这简直就是对他们最大的羞辱! 不可原谅! 第354章【蛇之钥】密剑承空 “你找死!” 光头大汉基克怒吼一声,大步迈向陆曦衣,肩膀上暗红色的灵纹开始流转。 陆曦衣面色不变,声音依旧平稳如初:“既然你们如此热衷于欺凌弱者,那么也一定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一边说着,一条条漆黑如墨的纹路开始在他的皮下形成。 看到陆曦衣身上那密密麻麻近乎布满全身的黑色“灵纹”,领队瞳孔微张,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的冷汗瞬间铺满全身。 “基克!快逃……!” “…被更强者碾压吧?” 轰!! 陆曦衣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气浪便从他与基克之间猛地扩散开来。 沙尘瞬间涌起,化作浓烟笼罩周围。 “!!” 领队眯起眼睛,来不及多说,顶着扑面而来的狂沙向爆炸传来的方向跑去。 他有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噗。 跑着跑着,领队突然脚下一拌,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怒目圆睁地躺在脚下瞪着自己。 正是光头基克的项上人头。 “不!” 他又惊又怒地大吼一声,突然之间,耳边又有风声传来。 抬起头,只见一道漆黑的身影正在风沙中极速放大,马上就要撞上自己。 是那个黑衣小鬼! 领队心知肚明,但是脚下基克的人头却仿佛在告诉他,袭来之人更是一个恐怖的杀人恶魔。 一时之间,他竟是半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一心只想着躲开那道致命的黑影,赶紧离开烟尘,与兄弟们汇合。 噗通! 浑身念能爆发,领队猛地向旁边一扑,勉强躲开了袭来的黑影,然后,发了疯似的向烟雾之外逃去。 他甚至没敢去看黑影的脸,也不知道那黑影刚刚是否发动了攻击。 跑,快跑! 稀薄的恐惧感压迫着领队的心灵,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但无论如何,他都决心要为基克复仇。 噗! 领队猛地扑出烟雾,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短发壮汉,他面露悲色,连忙走上前去。 “基克被杀了,小心点,对方不简单。” “妈的。” 壮汉点点头,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 领队没有浪费时间,他对另一个全副武装的瘦高男子使了个凶狠的眼色,然后匆匆跑向自己的行囊处。 最近刚到手了一把好兵器,正好用来对付那个黑衣人。 行囊放得不远,他很快便跑到位置,伸手一把抓住了里面粗布之下的巨大握柄。 上面覆盖着的布料斜斜滑落,露出其下那暗红色的金属刀身。 这是一把半人高的巨型曲刀。 曲刀的刀身上刻印着神秘的纹路,似乎可以引导某种未知的力量。 感受着手中的沉重坚硬,领队露出嗜血的笑容,他回过头,正好看到陆曦衣也从烟雾中走出。 短发壮汉和瘦高男子挡在陆曦衣面前,手中举着各自趁手的武器。 和基克那种赤裸着上半身的蠢货不同,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外形简易的厚实铠甲,一般的刀剑连伤到他们都困难。 这也是他们敢于挡在陆曦衣面前的底气。 不过…… 陆曦衣不紧不慢地斜斜举起手中断剑,沉着的步伐仿佛闲庭信步。 呼呼—— 四周的狂风卷动着附着在那把断剑之上,其中还夹杂着暗黄色的沙土,使得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柄半透明的土黄色大剑。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撼的神色。 嗡嗡——! 狂暴的风沙在断剑四周凝聚压缩着,带动整片空气都在颤抖,离它最近的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甚至已经开始呼吸困难。 这把狂风之剑仿佛镇压着这片空间,它每移动一寸,都是在众人的心口划过一道口子。 这是什么力量? 他们无法理解,也没有机会去理解了。 因为陆曦衣已经开始行动,他缓缓低下身子,手中的狂风之剑微微回收。 他的动作看上去缓慢而沉重,手中收而不放的狂风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两人屏住呼吸,竖起各自的武器挡在胸前,因为他们完全猜不到陆曦衣会何时发起,又会从什么地方进行攻击。 慢刀易躲,快剑弱防,唯有快慢不定,如同毒蛇一般蛰伏起来的攻击最为可怕。 因为你永远无法猜到,下一次攻击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的陆曦衣已经摆好了准备攻击的架势,他双手紧握剑柄,剑身平举身侧,身体中心压低,仿佛一根紧绷的弹簧,随时都有可能发射出去。狂风在剑刃上缠绵震荡,唤起漫天黄沙飞舞,场面充满震撼。 可他始终没有攻击。 顶在最前方的两名壮汉心跳加速,神经紧绷,在这莫大的压力之下,注意力开始渐渐涣散。 但他们终究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意识到陆曦衣在拖垮自己之后,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 你不攻击是吧?好,那我来! 两人心中闪过一丝暴戾,他们突然放弃防御,同时向着陆曦衣挥起了武器。 去死吧!故弄玄虚的…… 就在这一瞬间,陆曦衣眯起双眼,由极静化作极动也许只花费了不到零点一秒。 呼—— 他的身影一阵模糊,然后猛地放大,破开烟雾,再放大! 轰!!! 狂风碎金石,云尘卷漫天,陆曦衣成功抢在两人之前发起了进攻。 他的剑刃带来了高天之上最为凛冽的狂风,如同人形的沙暴,狠狠地撞入了敌方三人中间。 —密剑承空— 孤月剑圣希尔维雅所使用的强大剑术,原版是为了对抗恶兽而被使用,如果将它用于对抗人类,可能有些大题小做。 后来被陆曦衣以全新的技术所改进,变得更具威力。 这一招本来是银环剑击中的交感式——承空,以剑身承载空中的气流,从而为很多可怕的攻击手段制造前提。 但除此之外,陆曦衣还修习了拘天寂夜手中的拘天势,可以说是以双手掌控气流的最强功法——即便不是最强,至少也专业对口。 所以他大胆地对这一招进行了改进,使得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可以收到狂风的加护,声势浩大,威力爆炸。 这三个实力不差的壮汉,便是第一批被他用来试招的,幸运儿。 第355章【蛇之钥】蚊虫 密剑承空。 原本是用来斩断巨兽强健躯体的强大剑术。如今用来攻击人类,其可怕的威力无疑会摧毁一切。 武器、防具、念能、人……无论是什么,也无法抵挡住这一击。 噗哈! 领队艰难地从沙土堆中抬起脑袋,他眯起眼睛,只觉得四周黄蒙蒙一片,天空在震动,大地在旋转…… 他扭头看向一旁掉落在地的大曲刀,这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大杀器,此刻居然断成了两节,光泽尽失地躺在沙中。 “这踏马……” 什么情况? 他的大脑直到现在还有些呆滞。 在领队的印象里,自己应该不在陆曦衣的攻击范围里才对,他离得那么远! 事实也确实如此,陆曦衣根本没把他当做目标。 微风吹散空气中的沙尘,在烟雾之中缓缓显露出来的,是陆曦衣那站得笔直的身影,黑色的衣袍在风沙中缓缓浮动,衬托得他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灵。 在他脚下,是两具僵硬的尸体,正是刚刚首当其冲的两名壮汉。 “不!!肖!阿兰!” 领队大吼一声,双目一片血红。 原来那黑衣人真的没有打到他,被打到的都已经死了! 先是基克,然后是肖和阿兰……他们都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吧? 冷汗从领队额头不断冒出,他没有质问陆曦衣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在城外讨生活就是这样,你不去压迫别人,自己就别想活。 杀人放火对他们兄弟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了,这一天会到来也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但他还是感到愤怒,如果被杀的不是他们……而是陆曦衣和凯尔文,那该多好啊。 此刻看着陆曦衣缓缓走向倒地不起的领队,反倒是凯尔文抢先开了口。 “等等!陆曦衣先生。” 陆曦衣停下脚步,回头看凯尔文。 “你……把他们都杀了?” 凯尔文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刚刚要杀我们。” 陆曦衣平静回答,他有些好奇,这位睿智的老人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总不会是因为杀人不好要反对他的行为吧? 陆曦衣不是一意孤行的人,如果别人的意见和自己的想法不冲突,而且有足够的道理,那么他是会吸取其中的思想而做出改变的。 “好吧,可我们只是为了一株蔓茵而有所争执,为了这种原因就去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这未免也太……” 凯尔文当然不蠢,他是一名学者,确切地说,是一名醉心医药学的研究者。 他从年轻时就抛弃了家业而东奔西走,为的就是去研发更多的药物,拯救更多的生命。 他的大半生都在与人类的病痛作斗争,每救回一个生命,凯尔文便会由衷地感到幸福,这也是他研究的动力之源。 因此,在看到陆曦衣为了一株植物而动手轻易夺取了三条鲜活的人命时,他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凯尔文之所以选择当一名学者四处奔走,而不是一名医者开一间诊所,其中最大的原因便在于此。 什么样的人能救、该救? 什么样的人不能救,该死? 就像现在,凯尔文知道对方就是强盗,是不折不扣的恶人。 但如果他也对生命的消逝无动于衷,甚至感到认同,那他与那些恶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不想考虑这些,他只想帮助人们远离痛苦,审判恶人的工作,就交给那些骑士和卫兵大人们去处理吧。 因此,他选择了在背后默默为人类付出,而不是站在第一线去接触伤患。 毕竟不是所有伤患都是弱者、都是好人。 如今再次面对生命的流逝,他终于没能压抑住心中的纠结,向陆曦衣发出了提问。 “蔓茵对你很重要么?” 陆曦衣突然问道。 “嗯,很重要。” 凯尔文点点头。 “你为了蔓茵愿意付出生命,而得到蔓茵之后,你也一定有要做的事吧?” “嗯,我有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事情。” 凯尔文眼神坚定,这让陆曦衣莫名联想到希尔维雅那亮银色的双眸。 “可他们没有。” 陆曦衣扭回头,看向唯一存活下来的领队,表情平淡。 领队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他知道陆曦衣和凯尔文在决定自己生命的结局,但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愿意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斗下去。 只是为了活下去。 “可他们也是生命啊,他们根本不想死……” 陆曦衣皱起眉,他不知道凯尔文这么先进的思想观念是从何而来的,不过一旦讨论到世界观的不同,那么问题就永远无法得到和解。 况且…… “我本不愿意杀人,可你不觉得,这样的生命,和路边飞舞的蚊虫没有区别么?” 陆曦衣摊开手,淡淡说着:“没有理想,没有追求……漫无目的的在这片无人的戈壁上游荡,只为了生存。就像是计算公式中那些错误的数值,他们既然已经失去了方向,那么即使将他们擦去也没有关系的吧?” 我们的生命……和路边飞舞的蚊虫没有区别? 领队睁大眼睛,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听到如此……如此恶意的话语。 如此平淡的一句话,却饱含着对他们赤裸裸的鄙夷,这简直是对生命最为可怕的侮辱。 “这样的你……让我感到害怕。” 凯尔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闭上嘴巴,失去了与陆曦衣争论的心情。 我喜欢你们的恐惧。 陆曦衣刚想这样说,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不想被别人异样看待,喜欢恐惧的应该是自己体内的深渊才对。 ‘深渊的影响还是如此无孔不入啊。’ 陆曦衣叹了口气,深渊可以如此直接地找出自己心中一直在纠结的东西,然后再为他的恶行冠以最合理的解释。 令人情不自禁地相信。 最可怕的是,陆曦衣刚刚居然真的动摇了。 他闭上眼睛,脑中飞快地演算着,另一种可能的结局: ……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前。 陆曦衣和凯尔文在暗处发现了领队四人的举动,主动出手阻止。 和之前一样,双方交涉失败,开始动手。 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陆曦衣没有主动攻击,只是使用高强的武力反手制服壮汉四人,全程平和礼貌,甚至下手也很轻柔。 领队意识到了陆曦衣的手下留情,以及双方的实力差距,于是他连连道歉,不仅主动放弃了蔓茵,还把他们杀死巨蜥群的战利品交给了陆曦衣,当做赔礼。 双方甚至有可能成为朋友。 …… 听起来很荒谬,但这是陆曦衣根据他们目前表现出来的人格特点进行的真实模拟,不出意外的话,这确实是最有可能达成的结局。 也许正如凯尔文所说,只是为了一株植物而已,根本没有搭上人命的必要。 稍微展露实力教训一下他们便好。 为什么自己会变得如此粗暴呢? “……” 陆曦衣陷入了沉默。 第356章【蛇之钥】一步 就在陆曦衣陷入沉思之时,受伤倒地的领队突然暴起,一声不吭地对着陆曦衣的背影发起了攻击。 呼!! 金色的灵纹在他的体表游走,巨大的念能凝聚在他手中的刀刃之上,带起一片呼啸声。 “……” 陆曦衣敏捷地后撤一步,刚好走进领队怀里,手起剑落,断剑已经插进了对方的喉咙里。 噗…噗噗…… 领队的口中发出呼噜噜的喘气声,随着一堆血泡涌出,他脸色狰狞地倒在地上,体内的生命力场开始缓缓崩解。 陆曦衣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面色阴沉。 他自然不会因为几个生命的流逝而感到不适,也不会因为凯尔文的质疑而感到愧疚。 只是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陆曦衣希望看到的是温和、与人为善的自己。 而不是那个面色阴冷、杀人如麻的自己。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深渊才会趁虚而入,影响到了他的行为。 陆曦衣知道身为域使的自己,绝对不能有所恐惧,不能对这种事情露怯,否则结果就是迷失自己。 这真的很难。 凯尔文看到陆曦衣干净利落地杀死最后一个敌人之后,轻声叹了口气。 自己拼尽全力才能勉强挽救回的生命,却如此轻易的就死在了别人手上,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心生不适。 不过凯尔文知道,陆曦衣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他无法指责什么。 最后他还是上前道:“谢谢你,陆曦衣先生,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没事。” 陆曦衣思索片刻,转头对凯尔文说:“刚刚是我激进了,我向你道歉……最近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希望你能够谅解。” 凯尔文眨眨眼,露出一个笑容:“年轻人,可以理解。” 陆曦衣也笑了笑:“至少我们顺利完成了委托,蔓茵现在是你的了。” “当然。” 凯尔文点点头,转过身看向那株珍贵的植物。 “太好了……虽然那混蛋对它很粗暴,不过我的宝贝还是很顽强的。现在,我就把它取出来!” 在陆曦衣的帮助下,他们很快便将蔓茵完好取出,成功转移到了凯尔文的随身“花盆”中。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到帐篷附近后,凯尔文将一包沉甸甸的钱袋取出递给陆曦衣:“这是你应得的报酬,陆曦衣先生,你强大的实力是我们这次任务完成的最大保障,我在这里再次感谢你的帮助。虽然很想请你喝上一杯,不过蔓茵真的很需要我的后续处理,所以……” “嗯,我明白的,没事。” 陆曦衣点点头。 “那太好了,陆曦衣先生,这次任务的难度和我准备的酬金显然不太相符,可我目前手头没有闲钱,请允许我暂时先记下你的姓名,日后我还会向公会里为你写推荐信的,再次感谢你!” “没事,不用的,你的梦想达成了,这就是我想要的。” 陆曦衣摆摆手,他渐渐有些喜欢这种帮人完成梦想的工作了。 “梦想?哦,你说的是这个……其实这还只是我梦想的第一步呢,不过现在,我想我是时候将它进行下去了,再见!” 凯尔文也摆摆手,匆匆跑回自己的帐篷里开始忙碌。 “……” 陆曦衣回味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思流转。 ‘梦想的……第一步?’ 看来梦想也可以由很多个小目标一级级递进而成? ‘有意思,那么我要不要也试试,先找几个小的目标去实现一下?’ 他一边思索,一边踩着夕阳走向阿拉木斯的城墙侧门,刚刚到手的钱袋就这么一直拿在手上,像是被遗忘掉一样。 …… 回到佣兵公会时,太阳已经西沉,紫红色的天空流露出些许深邃。 公会门口依然有不少人挤在告示牌周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有关剑术大赛的事情。 陆曦衣和往常一样瞥了一眼之后就不再在意,他不喜欢参加比赛类的活动,尤其是有关他擅长的项目。 其实当个观众同样也能受益匪浅。 上交完任务证明之后,陆曦衣收回押金,走出公会大门。 傍晚的风微微有些寒冷,他驻足于风中,感受着气流的变化。 对于接下来的道路,他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大致的想法。 就在陆曦衣准备返回旅馆之时,有三名衣着华丽的男子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好,陆曦衣先生。” 挡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颇为眼熟的年轻人,他的衣服依旧精致花哨,正是早晨邀请陆曦衣参加剑术大赛的那个陌生人。 “你是上午的那位……你们有什么事么?” 陆曦衣扫了眼青年身旁的两个男人,二人腰间都挂着制式的长剑,从他们举止的细微之处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对于剑术都有一定的理解。 只是陆曦衣想不明白,这些人找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总不会是逼着他去参加什么大赛吧? “你好,先生,首先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迈尔斯·莫拉莱斯,是莫拉莱斯商会副会长之子。” 自称迈尔斯的青年对陆曦衣施了一个优雅的礼仪:“贸然拦住你,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关于剑术大赛的事,你依然没有参加的想法么?” “嗯。” 陆曦衣点点头。 “这样啊,那么我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 迈尔斯·莫拉莱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刚准备说明来意,却突然被身旁的一位中年人打断。 “慢着少爷,在此之前,请容我向这位先生发起挑战,以确定他有没有那个能力。” 那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后背挺得笔直,只见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向下一挥。 唰! 接着,男人将剑竖举至眼前,然后平指向陆曦衣。 “我,卡尔·格雷贝,向你发起挑战,你敢接受吗?” “?” 陆曦衣一脸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又看看他身后的迈尔斯,那眼神好像在问:“这个人是在做什么?” “等一下,卡尔老师,请不要太过无理,至少我们要先争得陆曦衣先生的同意……” 迈尔斯面皮扯了扯,连忙上前拉住卡尔。 “……” 看着眼前的两人相互纠缠不清,陆曦衣已经失去了兴致,于是他无声地后退一步,打算趁机离开。 “请等一下!陆曦衣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其实是这样的……” 迈尔斯见状连忙再次出面截拦: “我,想请你做我的剑术老师,可以吗?” 第357章【蛇之钥】聚集地 “教你剑术?”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自称迈尔斯·莫拉莱斯的青年表情严肃地点点头,眼神中满含期盼。 两外两名男子则站在他身旁,审视地看着陆曦衣。 “……” 陆曦衣扫了眼他们三人,皱眉:“抱歉,我没兴趣。” “嘿,先别急着拒绝!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你不追求名声,难道连金币也不感兴趣吗?” “……” 陆曦衣沉默片刻,他虽然对名和利都不是很在意,不过当下自己确实缺钱。 见陆曦衣沉默,青年就知道有戏,连忙补充道:“我还会去参加剑术大赛,如果获得了好的名次,还可以给你额外的报酬!” “算了,你另寻高人吧。” 陆曦衣闻言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你至少告诉我原因啊!” 迈尔斯睁大双眼。 “……我的剑术,可不是用来对付人类的。” 陆曦衣平静道,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迈尔斯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没有追上来。 …… 三天后。 陆曦衣坐在书桌前,将一枚崭新的佣兵铭牌贴身塞好,然后伸手整理了一下眼前的行囊。 两天前他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c级任务,凭借着这些功绩证明,和不俗的手续费用,他终于脱离了d级杂鱼的身份,成为了一名专业的c级佣兵。 因为还需要办理一些手续,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他才拿到自己的新铭牌,c级铭牌。 而如今,他也终于弄清楚了佣兵铭牌这种“能塑金属”的工作原理。 能塑金属,顾名思义就是可以由某种能量来进行塑形的金属。 而这种能量,正是这个世界人人都有的:“念能” 所以说来简单,人们只需要向能塑金属里面注入念能,就可以对其进行一定程度上的重塑。 佣兵铭牌上面,每个佣兵的名字都是由他们本人由念能塑形上去的,而因为每个人的念能特性不同,也就造成了每个佣兵的铭牌都有所差异。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被重塑过后的地方,会留下属于其主人的,淡淡的“灵纹”颜色。 而陆曦衣,他虽然没有念能和灵纹,却拥有黑域之力,将能塑金属侵蚀塑形,并且留下淡淡的焦黑痕迹,也是他为了不暴露所做出的模仿。 希望不会被发现吧。 今天,他打算先离开旅馆,前往附近的灰原据点看一看,这也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包好行囊,陆曦衣走出房门,确认四周没人注意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旅馆。 …… 出城之后,向着最为荒芜的西边一路前进,步行了两个小时之后,四周已经完全不见人迹。 一直走到这里,陆曦衣才开始发动能力,从大片飘舞的灰烬之中,唤起了一匹双眼冒着火光的灰烬马。 他称这种能力为灰烬仿生技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所创造的灰烬生命无论是构造上还是行为上,都与现实中的生物格格不入,但那灰烬马的双眼之中,却仿佛总能流露出一种触动人心的无名情感。 好像它真正活着一样。 也许是黑域的力量,赐予了它这种能够流露情感的特性吧。 骑上马,陆曦衣开始加速,向着地图上所标记的那个据点飞速前进。 ……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陆曦衣骑着灰烬马静立于光秃秃的戈壁之上,眺望着景色几乎完全相同的四面八方。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迷路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卫星定位系统帮助他随时导航,而手里的指南针在刚刚就已经失去了作用,开始四处乱指。 若是在前世,他还能根据视界来勘测地球的磁场方向,但是这个世界的物理特性可是与地球大为不同,根本不可一概而论。 尤其是在这附近,不仅仅是磁场,几乎一切可以用来定位的物理波动都开始紊乱不清,让陆曦衣有些捉襟见肘。 四周的风沙逐渐变大,他来时的痕迹早已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大自然之中,不见踪影。 陆曦衣坐在马背上,缓缓闭上双眼。 呼呼—— 耳边狂风呼啸,但在静心凝神之下,他竟是隐约听到了一些不可名说的声音。 不对,不是声音。 是味道? 还是触觉? 或者说是一种直觉。 陆曦衣知道,那就是黑域的气息。 来自黑域的莫名气息从远方飘来,似乎在为他指明方向。 看来,一旦进入这片区域,普通人只会迷失方向,唯独同样与黑域有关的人才能找到通往聚集地的道路。 陆曦衣沉吟片刻,伸手往脸上一抹,一副灰黑色的破败面甲便迅速在他面前凝结而成,将他的头部紧密包裹闭锁。 灰白色的长发在他身后系成一束,安静的披在后背上。 紧接着,他捏捏拳头,一块块黑色骨片从他脚下的灰烬之中缓慢浮起,它之间相互吻合,于身周一块块拼接延伸,很快便组成了一副粗犷修长的骨质盔甲。 陆曦衣想了想,又伸手在背后召出了一面由飘浮着的灰烬组成,上下浮动的漆黑披风。 这面灰烬披风可以灵活的帮他遮挡光线,发动出人意料的攻击。 当然,更多的是因为帅。 做完这一切,骑在马背上的,已经不再是陆曦衣,而是灰原域使:朽。 转换身份之后,朽调转马头,向着黑域气息传来的方向奔腾而去。 …… 天空逐渐变得阴暗起来,空气中有股阴湿的感觉,朽骑着灰烬马行走在荒芜的戈壁上,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点不一样的景色。 远远望去,那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一路走到天坑边缘,朽停止前进,他翻身下马,向着天坑内部张望。 如他所想的那样,天坑之下果然别有洞天,一座座由沙石雕刻而成的简易房屋在黄沙之中若隐若现,这里面竟是隐藏着一座规模不小的建筑群。 这就是灰原的据点么? 陆曦衣闭目感受了一下,确定那若有若无的黑域气息正是来自于天坑深处。 只是除了黑域气息和无处不在的沙尘,这里的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 好像下面有一座巨大的盛开的花园一样。 这大概是朽第一次在和黑域有关的地方闻到香气。 第358章【蛇之钥】蜂蜜骑士 解散掉灰烬马,朽沿着天坑的边缘缓缓滑下,踩在中间的平台上,再从旁边的楼梯下去,一番波折之后,他终于来到了天坑的最底层。 抬起头,也许是因为目前正是中午时分,天空中阳光很足,哪怕经过风沙的过滤,土层的遮蔽,天坑底部的光线仍然不算阴暗。 他环顾四周,附近全是一二层楼左右高度的矮平小房,街上没有一个活人,环境显得寂静而冷清。 人呢? 朽皱起眉,虽然灰原的成员不多,但是据点更是稀少,按理说应该有不少人在此把守才对。 因为事出意外,他没有张扬自己的到来,而是隐藏起自己的声响,小心翼翼地在街道上探索起来。 嘎吱—— 推开木门,朽随机走进一间空无一人的房子,环顾四周,只有角落里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以及几把木椅。 走到楼上,则是一些空空如也的木箱和陶罐子,里面都积了些许沙尘。 安静,孤寂。 朽走出土房,随手关上大门。 他看了看街道两边,依旧空旷而静谧。 地听和空响的距离有限,但至少在可见的范围内,朽没有感知到任何活物。 到底怎么回事? 人都去哪里了? 难道…… 他迈开步子,快步向着街道尽头走去。 沙沙…… 脚步声在这片无人之域中回荡。 空气中的香甜气息愈发浓厚。 朽提高警惕,加快脚步,前方不远处便是天坑底端的边缘了,他有预感,自己将会在那里有所发现。 在阴影中轻轻绕过街角,朽驻足眺望,在这座砂之城的背面,天坑的“围墙”塌陷了大半,远处的阳光洒落下来,将他眼前的空地照亮。 说是空地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在空地的中央,有几根数人合抱粗细的巨大枯藤从地面斜斜穿出,平躺着伸出十来米,又钻回泥土深处。 它们相互堆叠缠绕,形成了一处令人震惊的奇异景观。 而在这些粗大枯藤的顶端,有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单腿跨坐其上,正举着一个巨大的水袋,咕咚咚地大口痛饮着。 终于见到活人了。 朽见状,脚尖轻点,顺着气流扶摇而上,借着低处的枯枝反复跳跃,很快便来到了顶端,那人影的身后。 “哈……呜……” 只见那人喝完水,抹了一把嘴角,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苹果派,啊呜下去就是一大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朽的靠近。 “……” 无奈之下,朽只好再度向前一步,这一次他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声音。 咔。 骨靴踩在枯枝上的声音成功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连忙转过身,一脸惊讶地看着朽。 只见这人穿着一副装饰华丽、金光灿灿的骑士铠甲,看起来便地位特殊,价值不凡。 此时他的面甲微微掀起,露出一张胡子拉碴,正在大幅度咀嚼的嘴巴。 对于朽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这位不知名的骑士确实有些惊讶,但却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只看到他仰头用力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用呜呜嚷嚷的声音对朽说: “哦……噢!你是个活人?太好了,见到你真高兴啊!” 他向着朽招了招手继续道:“我是灰原域使—蜂蜜骑士,其实我已经到这里整整两天了,可是一个人都没看到,还以为这里已经被放弃了呢。” 说完,他将手中的苹果派朝朽伸了伸:“哦,对了,你要不要也来一口?刚烤出来的,超级好吃的蜂蜜苹果派!” “……你可以叫我朽。” 朽看着对方手中的食物,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人的画风是不是有些不对? 此时他也注意到了,自己之前所闻到的一切香甜气味,正是来自于眼前的这个“蜂蜜骑士”,来自于他所带来的这些事物和饮料。 尤其是那个水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居然能够让香气飘到天坑之外? 见朽迟迟没有反应,自称蜂蜜骑士的怪人耸了耸肩:“噢,当然,这个已经被我咬了一口,你一定在为此难堪吧……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收回伸出去的手,想了想,又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崭新水袋: “那这个怎么样?蜂蜜骑士特制的蜂蜜酿,味道绝对不容置疑,而且还可以净化你体内的污染哦。” 朽动了动,但没有接。他问道:“污染?什么污染?” “来自深渊的污染,如果一直压抑身上的黑域气息,污染就会在体内不断积累,相信我,你不会愿意看到它们渗出的样子。” 只要压抑黑域气息,就会积累污染? 朽心头一惊,这么说,岂不是每一个想要正常生活的域使,体内都会不断积累污染? 线虫可没有对他说过这些,难道这些都是常识么? “其他人也有污染?他们都是怎么清除的?” 蜂蜜骑士挠了挠头盔,然后伸手指向天坑的另一端:“嗯……就在那边的中心广场,那里有一个深渊圆盘,向其中注入黑域气息,就能够净化体内的污染了。” 深渊圆盘? 朽暗自点头,他在线虫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多谢了,我还有一个问题,请问是每个据点都有深渊圆盘么?” 蜂蜜骑士愣了一会儿,然后又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手中的蜂蜜苹果派:“不清楚,毕竟我也才当上域使没多久嘛…… 其实,我以前是一名殿堂骑士,负责守护候补圣女那种。 嗯……后来的事情你也能够猜到,要不是身上还带着奶奶做的蜂蜜苹果派,我在黑域里肯定活不下去。 但可惜其他人没有那么好运,最后也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嗯…这个味道,真的美味啊! 不过,身上的使命已经不在了,我现在正苦恼于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大堆之后,蜂蜜骑士再次举起自己的水袋,狠狠灌了两口。 而朽站在一旁,心中也是颇有感触,果然也是有人和自己一样,迷茫于自己的使命和理想。 于是他说道:“我也是这样。” “哦?你也喜欢蜂蜜苹果派?!噢!不过这是当然,有句话怎么说的?英雄所见略同嘛,有谁会不喜欢蜂蜜苹果派呢?” 蜂蜜骑士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向着朽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 朽微微汗颜:“我是说,我也正在寻找自己接下来的使命。” “哦,原来如此。是我会错意了啊……不过这样也不错,既然你也在寻找使命,那我们不如一起?” 蜂蜜骑士将手中的最后一口蜂蜜苹果派塞进嘴里,舔着嘴唇道。 朽则摆摆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更习惯一个人。” 蜂蜜骑士对自己被拒绝并不在意,他耸耸肩,一脸轻松道: “好吧,我猜也是,不过你可不要忘了,要经常来据点清理一下体内的污染。” “嗯。” “对了还有这个。” 蜂蜜骑士思考了一会儿,就在朽以为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说时,对方再次递出了手中的水袋。 “请你一定把它收下,美酒若是无人分享,那该多么苦闷啊……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在这空无一人的据点里,我们也算投缘。如果实在不想喝,遇到危险的时候把它扔出去也有不错的效果。” “好吧,多谢。” 朽架不住对方的热情,只好无奈点头收下,拿到手里之后,他的手背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子眼在其后趁机鉴定了一下。 第359章【蛇之钥】圆盘 『不洁的造物 使用特殊方法,从深渊之中凝聚出来的精华所在,对于渴求深渊的存在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本身不具有实体,但被赋予了液体的概念,如果不仔细密封,也许会引来很多麻烦。 当做液体饮用,可以将体内积累多时的污染吸附清除,如果不慎洒在外面,则会招引不详之物。 对于那些被深渊污染,却又想要保持人性的存在们,这袋深邃的液体是绝对的宝贝。只是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此物明明有着高浓度的深渊气息,却仍能散发出令人安心的香甜气息。』 收到信息反馈之后,朽暗自点了点头。 看来蜂蜜骑士没有骗他,这袋“蜂蜜酿”确实可以清除人体内的污染。 不过这个污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出于谨慎,朽还是向这位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蜂蜜骑士发起了询问。 “哦,这个污染啊,其实很好理解。” 蜂蜜骑士点点头,笑呵呵道:“当你特别馋一样东西,却又吃不到它的时候,你的心里会不会感到失落?” “就像是我,如果连续三天吃不到美味的小点心,哦,那简直比太阳熄灭还要可怕。” “你的心情会因此而烦躁吧?这还只是三天,如果是一个月,甚至一年……唔……我可能会因此而疯掉!” 朽点点头:“所以,深渊已经融入了我的本能,如果总是压抑着不去释放,它反而会逐渐膨胀,是这样么?”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去深渊圆盘那里净化自己啊……” 蜂蜜骑士点点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我明白了,多谢你的讲解。” 朽将装有蜂蜜酿的密封水袋别在腰间,真挚感谢道。 “吼吼,哈哈哈,不用谢,不用谢!同为域使,多多帮助才是正确的!” 朽微笑着点了点头:“嗯,那么,我现在就去深渊圆盘那里看看。” “哦…你是要去净化污染了么,那就快去吧!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 “嗯,不过既然据点没有其他人,那么我也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蜂蜜骑士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失落: “这样啊,你也要离开了么?真是雷厉风行……但确实,如果那帮家伙是外出去执行任务了,少说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一两个月?我明白了,届时我再来叨扰吧。” “嗯,哈哈,随时欢迎你!不过这么说来,我也该离开了啊……” 蜂蜜骑士挠挠头盔,望着天空好像发起了呆。 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好去打扰,于是他后退两步,准备静悄悄地离开。 “唔……” 蜂蜜骑士仍然孤零零地坐在枯藤顶端,思考着什么,没有反应。 …… 按照蜂蜜骑士所指的方向,朽一路走向天坑底端的中心部位,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座空旷小广场。 位于广场正中心的,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圆环。它被竖直摆放在基座上,反射着晦暗的光芒。 朽径直走上前去,仰起头,发现这巨大圆环至少也有五米多高,其表面的纹路像是腐朽的树干、干涸的脓液、风蚀的岩层,充满破败的气息。 这应该就是蜂蜜骑士所说的深渊圆盘了吧。 出于良好的习惯,朽将手背对准圆盘那黑乎乎的表面。 子眼开。 『污秽沉淀 由无数人心中的污秽凝集沉淀而成的结晶物,似乎只是一个外壳。 将复杂的情感与畸形力量相混合,就能够诞生出这种不洁之物,往往以令人悲伤的形态显露于世。 本身并没有什么作用,倒不如说它是某种仪式的副产物。 从人心中剔除污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也少有人能够做得到。』 朽皱了皱眉,子眼所能获取到的信息太少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过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坏处。 他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伸向圆盘表面。 嗞—— 炽能在他身体表面游走不定,在朽与圆盘相接触到那一刻,大量火光从他体内涌出。 “唔……” 朽从圆盘之中感受到了一股纯净而圣洁的气息,他将整个手掌贴敷在圆盘之上,只觉得一股微妙的冲击瞬间扩散到了他的全身。 近日以来的各种烦闷与纠结全部被它排挤出去,一扫而空。自己的心情从未如此通达明亮。 朽缩回手,身上的火光渐渐平息。 蜂蜜骑士没有说谎,这深渊圆盘确实能够净化他体内的污染。 也许是因为污染已经被彻底清除,朽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在外做了多天的艰苦任务之后回到基地终于洗上一个热水澡一样,清爽快活。 他收回炽能,伸手在深渊圆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吭吭。 骨甲和圆盘的敲击声略显沉重,深渊圆盘表面的黑色物质,根本不像之前子眼所字面描述的那样仅仅只是一个外壳。 不过,既然它本身没有能够净化污染的能力,又是什么东西在其背后起到这种作用的呢? 子眼所指的“外壳”,又是什么意思? 朽的视界扫过圆盘内部,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居然在里面真的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澎湃而有序的能量。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序的能量,按理来说,能量都是混乱不堪的。 就算前世的科技如此发达,其造物中的能量运用也是粗糙而混乱的。 能量在被使用的过程中,总是会转化成各种低级能从而被损耗掉,这也是公认的,部分永动机永远都不会被实现的原理之一。 可是……在深渊圆盘的内部,朽却感应到了一股澎湃的能量,它自由的在圆盘中涌动,不与任何实体物质进行接触做功,也不损耗任何能,只是静静的在那里流动。 有点像被利用之前的高级能……不对,难道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能量? 朽一时间也被自己的新发现搞得有点头晕。 也许,这深渊圆盘就像是一块电池,用来存放某种高级的能量,每当它被使用时,就会损耗一点,来净化污染。 可这样一来,能量总有耗尽的一天才是。 如果真的如朽所想,那么灰原所面临的麻烦可能远远不止线虫所说的那么简单。 甚至这个看似强大而古老的隐秘组织,其内部可能早已充满了各种漏洞,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瓦解。 域使和域主们,就是克服着这样的困难而不断创造着各种奇迹,对抗着深渊的侵蚀么? 真是不容易啊。 朽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肩上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有些时候,背负的东西太多,也就顾不过来了,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朽摇摇头,他可不是来认命的,不如回去问问那个蜂蜜骑士的看法,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毕竟在朽看来,那家伙也算是一个有趣的人,作为一名常年与深渊相伴的域使,居然也能放出那么真挚的笑容,酿出那么香甜的饮料,属实难得可贵。 第360章【蛇之钥】返回 当朽回到与蜂蜜骑士见面的地方时,那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踪迹。 朽轻声叹气,不禁感觉有些可惜,回想起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位灰原成员,像是:线虫、乌鸦、赤犬……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阴沉寡言,不过想象一下他们各自的经历,也能不是不能理解。 只有蜂蜜骑士那个家伙,看起来呆呆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 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更愿意与这种人交流。 算了,错过了就错过吧。 朽捏了捏腰间的水袋,转身离开。 既然这里没有他想要找的东西,那么继续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回去吧,蜂蜜骑士说其他人大约一两个月才能回来,那么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找个安稳的地方定居,然后开始修炼所谓的【虚空圣法】。 …… 两天后。 陆曦衣独自走在阿拉木斯的拥挤大街上,心中思考着该如何赚钱。 他这些天来把附近的无人别墅几乎逛了个遍,但是很可惜,几乎没有自己现在能够负担得起的价位。 想要买得起一栋完全属于自己的偏僻小房,他需要打工的时间,可能要以年为计算单位…… 重新变回打工人,想想就可怕。 “……” 陆曦衣不想成为一名不折不扣的打工人,更不想去压榨谁的价值,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新生一次,却把太多时间浪费在赚钱这件事上。而且以他现在的能力,也许有得到更高收入的可能。 穿越异世界,从零开始打工赚钱,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心累。 有没有什么正规的,能够快速赚钱的方法呢? 陆曦衣平常的头脑还算灵活,但在赚钱这件事上就完全一窍不通,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很少这么缺钱。不是他有钱,而是他不会花钱。 抬起头环顾四周,大概是最近正在举办节日的缘故,白天街上的人们总是络绎不绝,拥挤而吵闹。 而在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个一路朝着自己挤过来的熟悉的家伙。 为首的那人……陆曦衣记得他好像叫迈尔斯?是个什么商会的富二代? 他几天前曾想让陆曦衣当他的剑术教练,但被干脆地拒绝了。 这家伙怎么又找来了? 陆曦衣皱皱眉头,感觉有些厌烦,他在人流中艰难转过身,准备找个机会甩掉对方。 “嘿,等等!陆曦衣先生!我是迈尔斯!” 迈尔斯在身后大声呼喊着,这让陆曦衣更加恨不得现在就消失。 啪! 迈尔斯伸出手掌想要去抓陆曦衣的手腕,却被轻松躲过。 “……我们换个地方说。” 事已至此,陆曦衣也不好将对方无视,他只得无奈地转身看向迈尔斯。 “嗯好,你请带路。” 迈尔斯乖巧地点点头。 …… 片刻之后,陆曦衣、迈尔斯,以及另外两个似乎是剑术教练的家伙们,一同聚集在了一个无人的胡同里。 “好了,你们又找我有什么事?” 陆曦衣抢先问道。 迈尔斯上前一步,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诚恳道:“陆曦衣大师,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收我为徒!” 自从上次被陆曦衣直言拒绝之后,迈尔斯这些天来一直在思考自己所追求的道路。 参加剑术大赛,真的只是哗众取宠么? 如果不去击败别人证明自己,又要怎么做才能赢得荣耀呢? 他思来想去,脑海中只剩下陆曦衣那天对自己的随口一言: “我的剑术,可不是用来对付人类的。” 太,帅,了。 不是用来,对付人类的…… 这句话实在是太酷了! 夜里,迈尔斯总是在床上突然睁开双眼,反复琢磨着这句台词。 也许是这个世界对于装逼的台词并不流行,从小就热爱骑士小说的迈尔斯,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风光与沧桑。 “我的剑术,可不是用来对付人类的。” 迈尔斯眼神闪亮地对着陆曦衣重复了这句话,成功让陆曦衣感到了尴尬。 “您是这么说的吧?而我,迈尔斯·莫拉莱斯,也想要有这样的担当与使命!” “……” 陆曦衣感觉自己仿佛在直面深渊。 他在情绪激昂的时候,确实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是你当着我的面重复,是不是有点…… “所以,你现在不是为了赢得比赛,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只是单纯的想要学习剑术?” 迈尔斯点点头:“没错,我实在是太爱剑术了!” 陆曦衣沉吟片刻,他看得出迈尔斯是在说实话,既然如此,帮对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说不能还能再收获一种愿望。 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帮人完成愿望了,当自己有足够能力去这么做时,收获的喜悦真的是难以言喻。 见陆曦衣不说话,迈尔斯还以为自己又要被拒绝,于是连忙补充道:“对了陆曦衣大师,您最近是在物色住所,没错吧?” 陆曦衣皱起眉:“你们跟踪我?” 最近几天,他确实侦查到几个疑似在跟踪自己的家伙。一开始陆曦衣还以为是白雾面具的人找上门了,不过细细感知之下,对方又没有那种白雾面具特有的生物信息素,这还让他有些在意。 迈尔斯迅速摇头:“不,我对着天空发誓,我们绝对没有跟踪过您。” 陆曦衣眯起眼睛。 不像撒谎,可既然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实际上,您去过的好几家别墅,都是我父亲的人负责售卖的。” “……” “所以,如果您愿意教我剑术,我可以将一栋别墅作为拜师礼,您随意挑选!” “……” 真是令人无法拒绝的报酬啊。 陆曦衣知道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于是他点了点头:“也好……我能教你的不多,但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么就应该首先明白一点。” “明白什么?” “……你们两位,谁想来试一试?” 陆曦衣没有正面回答迈尔斯,而是转向他背后的两名剑术大师。 在他看来,这两人早已跃跃欲试想要与自己较量一番了。 “那么就让我来测试一下你的水准吧。” 留有一小撮胡子的男人首先站了出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剑士礼。 第361章【蛇之钥】入驻 “欸?等等,这是为什么?” 迈尔斯吓了一跳,自己的两个老师怎么这么快就要打起来了? “少爷,这是必要的切磋,只有这位先生真的有足以教导您的实力,我们才会对他交付信任。” “没必要!我相信他!” “无妨,”陆曦衣制止了迈尔斯接下来的发言,言简意赅道:“看好了,这将是我对你的第一课。” 说罢,他对那名站出来的剑士微微点头,然后拔出断剑,施了一个古怪而优雅的繁复礼节。 这是希尔维雅记忆中,同等高身份的两人进行切磋时所施的标准礼节。 那名剑士眯了眯眼,同样鞠躬还礼。 双方缓慢靠近,交剑,然后各自后退一步,一切都很平常,只有陆曦衣的那把断剑看起来有些怪异。 “您不需要换一把剑么?” “没事。” 陆曦衣摇摇头。 “好吧,如果您执意如此。” 战斗开始。 陆曦衣双目突然闪过一丝血色,只见他双手紧握剑柄,缓缓举到一侧。 对面的剑士皱起眉毛,这样的动作在剑术切磋中简直就是白送破绽,他只需要一个箭步直刺,就可以瞬间决定战局。 果然,这个年轻人只是在虚张声势么? 他心中闪过一丝失望,既然如此,那就快点结束这一场无聊的对局吧。 “胜负已分。” 观战的剑士摇了摇头,可惜道。 迈尔斯则没有说话,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喝!” 银光一闪,剑士手中的细剑猛然向前突刺,狠狠地刺穿了陆曦衣的身影。 陆曦衣的人影碎裂开来,化作片片银白色的清冷月光。 呼!! 下一秒,狂风迎面扑来,剑士感到了深深的窒息。 一把断剑,自斜下方向上,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砍来。 来不及思考对方的攻击为什么这么可怕,剑士本能地架起剑,试图格开陆曦衣的攻击。 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陆曦衣断剑那坑坑洼洼的剑锋,轻松切入了自己的细剑之中,然后穿过剑身,刺入自己的胸肋。 痛! 好痛! 他张大嘴,看着那把平平无奇的断剑斜斜划开自己的身体,从肋下划到肩膀,它将自己切成两半,然后继续不可阻挡地斩向他身后的“观众席”。 同伴也是一脸惊恐,他举起长剑试图格挡,但那把断剑仍然轻松将他斩断。 紧接着,断剑挥向一旁的墙壁,就连旁边的高楼,同样也被切开,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锋利剑气,将整个胡同横扫了一遍,不留一个活口。 迈尔斯面皮一抽,感到有血液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一切景色又幻觉一样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胡同里,陆曦衣和剑术老师仍面对面站在一起,其中,陆曦衣的断剑正轻轻抵在仍在发愣的剑士肋间。 咣当。 剑术手中的细剑掉落在地,他眨眨眼,环顾了一圈四周,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看到的一切只是幻觉。 原来他还没有死……大概。 啪。 陆曦衣收回气势,他按了按陌生剑士的肩膀,从容放下断剑。 接着他转身看向一旁同样惊呆了的迈尔斯,等待对方的反应。 “请问这是……什么剑术?” 身后传来剑士有些沙哑的声音。 陆曦衣想了想,然后微笑道:“银环剑击。” …… 夜幕缓缓降临,莫拉莱斯商会的驻地里,今晚又住进了一个新客人。 佣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这已经是迈尔斯少爷带回来的第七个剑术老师了,再这样下去,老爷非骂死他不可。 迈尔斯少爷从小就喜欢舞弄剑术,这一点资历老一点的佣人们都知道,老爷也一直都惯着他,任由他发展。 可长大以后,迈尔斯却愈发的对剑术痴迷,甚至对于老爷交给他的种种厚望都视而不见。 一天夜里,两人在客厅里大吵了一架,自此以后,老爷气得直接返回了商会总部,再也没有回来看望过迈尔斯。 而被独自留下的迈尔斯少爷却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更加猖狂地四处求学,这不,转眼间,已经有六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名剑客,成为了少爷的老师。 这些天来,佣人们也是看透了那些所谓的“剑术大师”,除了少许一两个以外,其他都是些好吃懒做,没什么本身的纸老虎,留在这里只是贪图少爷的资产和荣耀,简直就是蛀虫。 而今天来的这位,已经是第七个了…… 老爷啊,您快点回来,把少爷领走吧!再这样下去,您的家业还有谁来继承啊! 一名端着滚烫茶水的女仆一边这样无奈地想着,一边轻轻敲开那位新来的老师的房门。 “先生,您的茶……” 因为有些心不在焉,走进房间时,她竟是没有注意到脚下地毯的凸起,于是只感觉足下一绊,女仆的身体迅速失去平衡。 糟……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啪。 突然,一双苍白的手从她的身侧出现,一只稳稳地把住她的肩膀,另一只则轻轻划过一道弧线,刚好将差点洒倒的茶壶挂在手指弯处。 哗啦… 哗啦…… 茶壶还在那只手上轻轻摇晃着,却神奇的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女仆睁大双眼,她微微扭头,刚好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位“第七名老师”。 “你没事吧。” 陆曦衣看了眼女仆,然后缓缓收回双手,转身将茶壶轻轻放在一旁的木柜上。 “……谢,谢谢!” 女仆微微一抖,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职。” “没事。” 陆曦衣摇了摇头。 “请,请让我为您倒茶……” 女仆低下头,连忙提起一旁的茶壶,走到房间的客桌前。 客桌上摆着几个杯子,还有一本展开的黑皮笔记本。 女仆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拿起,摆正,全程恭恭敬敬,没敢看那笔记一眼。 片刻之后,茶杯已经近满,她轻轻放下茶壶,对着陆曦衣再次鞠了一躬:“刚烧的茶水还很热,请您慢慢享用,我先告辞了。” “嗯,谢谢。” 陆曦衣点点头。 女仆踮起脚尖,无声地退了出去,然后轻轻关上房门。 咔嚓。 “……” 确认陆曦衣不在门口之后,她才长出一口气,脸颊迅速变得一片通红。 “有…有点帅……” 第362章【蛇之钥】星月圣殿 女仆回想着陆曦衣扶住自己肩膀,问自己有没有事的一幕,心脏跳得飞快。 以前一直幻想自己的白马王子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帅气骑士,不过…… 现在感觉,黑发黑眼,一身神秘的黑色风衣,那种男人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真帅啊……如果,如果这两种帅哥都能青睐于自己…… 女仆抿起嘴唇,谨慎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这次没有表现好,下次一定要好好表现! 她抬起头刚准备离开,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迎面走来。 “少爷贵安。” 女仆连忙低下头,轻声道。 “嗯,你下去吧。” 来者正是迈尔斯,他点头示意正在胡思乱想的女仆离开,然后上前敲了敲陆曦衣的房门。 女仆小心翼翼地退下了,临走之时还在疑惑,这么晚了,迈尔斯少爷来找这位客人,是有什么事情呢? 联想到陆曦衣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庞,她不禁开始兴奋的脑补出一段…… …… “老师,我来看您了。” 迈尔斯轻轻合上房门,走向里屋。 “叫我陆曦衣就好。” 陆曦衣坐在客桌前,看向刚刚进门的迈尔斯:“有什么事情么。” “嗯,我想请教一下您的那个……关于银环剑击的事情。” “说。” 迈尔斯眨眨眼:“您能教我那个吗?一招打败卡尔他们的那招,是叫银环剑击对吧?” 陆曦衣沉吟了一下,他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那一招确实是希尔维雅的剑术,不过之所以会带有那么可怕的幻觉效果,其实是因为…… 是心法,他添加了心法。 所以迈尔斯几乎是不可能完全学会那一招的。 而陆曦衣之所以使用心法,可不仅仅是为了展现手段,更重要的是让迈尔斯掌握战斗时的心境。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迈尔斯作为一位富家少爷,根本就没经历过生死厮杀,他所谓的剑术,都是在殿堂之上你来我往、点到为止的表演性兵击。 这种战斗往往采用计分制,比较的是谁能够在短时间内打出更高的积分。 因为双方都穿着厚实的护具,拿着没有杀伤力的武器,所以战斗之中几乎不存在受伤与死亡的可能。 而迈尔斯自然也丧失了那股肃杀之气。 稍微用点心法,让迈尔斯明白自己将要经历怎样的战斗,这就是陆曦衣为他所上的第一堂课。 至于另外两名无辜躺枪的剑士,陆曦衣也是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阻挡一些额外的麻烦。 他本以为,被震慑住的迈尔斯,要么会对自己感到恐惧,然后停止拜师,要么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然后才下定决心。 可是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对方就怎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请教自己了。 “你明白什么样的战斗才能磨练出强者了?” 他问道。 “嗯……不知道。” 迈尔斯挠挠头。 “……” 难道你是什么都没想,直接就过来了? “看到我下午的那一剑,你有什么感想么?” 陆曦衣不甘心,追问起来。 “感想?我说老师,那一剑是在是太帅了……我做梦都想学会那一招!您看,我这不是忍不住直接跑来了吗?” “……” 陆曦衣颤抖地举起茶杯,用力咽下去一大口。 这家伙的悟性不行啊……还要继续教吗? 他皱起眉深思了片刻,然后微微莞尔。 算了,也许这种性格,也有其好处。 也许一根筋的剑痴,可以走出更远的路呢? 陆曦衣放下茶杯,微笑道:“你想学吗?我教你啊。” “真的?” 迈尔斯睁大双眼,惊喜道。 “但是我有几个要求。” 陆曦衣敲敲桌子,示意迈尔斯冷静。 “这门剑术,是星月圣殿的十三圣之一:孤月剑圣所整合改进的,其原型是圣殿的不传之秘。” 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唏嘘,孤月剑圣的名字听起来那么遥远,却又熟悉。 “本来这门剑术不会轻易传授外人,但也不绝对,我不需要你加入圣殿,但你若是要使用剑术,就必须遵循圣殿的规矩。” “我加入!我可以加入!” 迈尔斯大叫起来。 “……”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陆曦衣顿了顿,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便听到迈尔斯小声嘟囔道:“不过……星月圣殿?这个名字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是哪里的隐秘宗教么?” “不,那曾经是团结多个大陆的人类一同对抗黑暗的庞大组织。” 陆曦衣轻轻摇头:“不过不是在这片大陆,你没听说过也是很正常。” “是这样吗?对了老师,看您的样子,难不成您也是来自其他大陆?那这就说的通了啊!” 陆曦衣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和这种喜欢脑补的人聊天就是方便,不需要他去额外解释什么。 迈尔斯见陆曦衣露出笑容,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他连忙继续说道:“所以……这个组织一定很强大吧!我可以加入吗?您能不能引荐一下我?” “……你要加入星月圣殿?” 陆曦衣眨眨眼,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奇妙的感觉。 在异世界,重建圣殿么……希尔维雅,这会不会也是你想看到的场景? 不知为何,此刻的陆曦衣竟是如此的希望,这个世界也有一个星月圣殿的存在。 难道是希尔维雅的赤诚之心在微微影响着他的情绪…… 还是说,陆曦衣其实早就已经对圣殿有了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果然不可以吗?老师,老师?” 迈尔斯的声音将走神的陆曦衣拉回现实。 “……圣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加入的。” 陆曦衣沉吟片刻,故作深沉道:“而且在这片大陆上,圣殿的影响力十分薄弱,就算加入它,也没有什么好处。” “没有关系啊,我有钱,我可以帮忙的!” 迈尔斯拍着自己的胸脯。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在此之前,你还是先了解一下圣殿的理念比较好。” 陆曦衣摇摇头,镇定道。 可他不知道,自己越是遮掩,迈尔斯的心里就越是瘙痒难耐。 或者这也是陆曦衣的打算之一? 总之,一颗重建圣殿的种子,在这一晚,被无声地埋进了陆曦衣的心田。 而迈尔斯,也开始对陆曦衣口中那个高尚无私,强大神秘的“星月圣殿”,展开了无限的遐想。 第363章【蛇之钥】夜谈 “老师,其实关于您的房子那件事……” 屋内,两人交谈片刻,迈尔斯突然做起扭捏状。 “怎么了?” “您着急吗?” “并不急迫,但也是越早越好。” “哦,真是抱歉……恐怕我目前还无法实现自己的承诺。” 陆曦衣闻言挑挑眉,倒是没有觉得生气。 经过短时间的相处,他心中也对迈尔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对方既然这么说,大概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怎么回事?” 他询问道。 果不其然,迈尔斯立刻诉起苦来:“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和我老爸闹翻了,那些别墅都是记在他名下的,我一时半会儿还真弄不到手……” “是因为你练剑?” 陆曦衣一下子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是啊,唉,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迈尔斯苦笑着点点头:“所以如今最快拿到房子的方法,就是去参加剑术大赛,听说一等奖就是一栋完全属于自己的阿拉木斯绿洲别墅!” “最终还是逃不过剑术大赛么。” “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拿到了好几个剑术大赛的名额,到时候我们大家一起参加,肯定能拿到大奖!” 陆曦衣缓缓为自己再度倒上一杯热茶,细品道: “这样啊,所以你那天才来邀请我去参加剑术大赛?” “嘿嘿,没错,只要能够拿到第一,相信我老爸就不会再对我说些什么了,到时候,您想要几栋房子我都给您!” “你这么肯定,就凭你们这些人的实力,一定能在大赛里取得第一?” 迈尔斯睁大眼睛:“我的老师们可都是剑术大师,有他们在,就算我第一轮就被淘汰了,那第一也是手到擒来啊。” “剑术大师?你是说卡尔那些人?” 陆曦衣眯起眼睛,卡尔便是之前被自己打败的剑士之一,说实话,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剑术大师,都不过是凡俗夫子而已,是一剑一片的杂鱼。 “对啊,当然他们不能和您相比,但是卡尔他们的实力也是很强的。” 迈尔斯拍拍胸脯,非常自信。 “这样么。” 陆曦衣喝下一口茶水,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怎么了,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有些感慨,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这个剑术大赛的含金量就有些可疑了。” 迈尔斯眨眨眼,连忙俯下身子,低声道:“愿闻其详。” 见到他这副猥琐样子,陆曦衣不禁莞尔,他举起茶杯问道:“这是什么茶?” “嗯?这个……我等会儿去厨房问问。” “不用了。” 陆曦衣摆摆手,自从被深渊侵蚀以来,他的味觉系统越来越麻木,现在他吃什么都有些无味,唯有感受食物的口感。 这壶茶的口感还算温润,可惜他尝不出什么味道。 而且说是茶,其实这看起来和陆曦衣前世所见的那种水泡茶叶似乎有很大区别。 可惜品不出具体差在了哪里。 “所以你现在的目标,就是拿下剑术大赛的第一名?” “没错!这次我要狠狠地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们的脸!” 迈尔斯恶狠狠道。 陆曦衣摩挲着茶杯,缓缓道:“我且问你,你参加这个大赛,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 “当然,我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 “不是为了更好的学习剑术,只是为了赢得荣耀?” “嗯呃……” 迈尔斯愣了愣,表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他坚定地摇摇头:“不,证明自己,只是为了学习更强的剑术而开路。” 陆曦衣微笑道:“然后呢?你习得最强大的剑术,是否还是为了获取更多荣耀?” “……” 这下子迈尔斯不说话了。 “没事,这个问题没有完美答案,你只需要找到自己的答案。” 陆曦衣站起身,缓缓走到迈尔斯身侧:“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就要开始训练了。” “……嗯。” 迈尔斯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陆曦衣看着他站起身,转头离开自己的房间,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一直在思考。 陆曦衣走到门口,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灰暗的云层如同薄纱,将硕大的玉盘半遮半掩。 他回忆着心中的那个人,却觉记忆模糊,亦如眼前的明月。 晚风吹动窗外的树枝上下晃动,陆曦衣突然感到了些许寒意。 “……” 他轻轻合上房门,转身走回灯火飘摇的屋内。 …… 第二天早晨,陆曦衣徐徐从睡梦中醒来,他看了眼窗外,发现时间已经不早。 一阵净身之后,他推开门走出房子,来到附近的庭院中。 “老师,您醒啦?” 才刚刚露面,迈尔斯这小子就屁颠屁颠地跑上来,一脸谄媚。 “……嗯,早上好。” 陆曦衣点点头。 “嗯嗯,老师您吃了吗?没吃的话我带您去用餐如何?” “不用,我自己吃了点东西。” 作为域使,陆曦衣其实吸食空气中的恐惧就足以生存,但又不能明说,只好随意找个借口拒绝。 “啊,是这样吗?那好……呃,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就是,教我那个?” 陆曦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道:“随时,原来你是在这里等我么?真是抱歉,起得有些晚了。” 迈尔斯连忙笑道:“没有的事,老师您不用顾及我,保持那个……啊对,保持作息最重要!” “作息……” 陆曦衣也露出微笑,迈尔斯这副样子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灰烬之地里认识的老朋友,那个家伙似乎也是这样,刚见面不久就把自己认作大哥,对自己从来不吝啬赞扬。 不过和迈尔斯不一样,迈尔斯是有求于自己,所以才会如此表现。 而那家伙是真的善于观察和发现他人优点,那么乐观,那么开朗,同时也能为整个团队的和睦做贡献。他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要比迈尔斯强很多。 不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陆曦衣皱起眉,这种记忆淡化的感觉让他颇为无力。 ‘提拉米……是叫这个名字么?为什么听起来这么陌生?’ “老师,怎么了?” 迈尔斯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不过说道作息,你昨晚似乎没怎么休息好啊。” 陆曦衣摇着头看向对方。 “哈哈,这个啊,我昨晚是失眠了,不过没事,我现在状态好得很。” 迈尔斯脸一红,他昨晚其实是太过兴奋了,导致根本没睡着觉。 没办法,见识过那样的剑术,怎么可能睡得好觉? 第364章【蛇之钥】基础 猜到迈尔斯大概为什么没睡好觉的陆曦衣微微一笑,看破不说破。 “银环剑击更适合晚上进行练习,所以我们的作息可以做出适当调整,你要是觉得疲惫,可以先睡到中午,我们下午再开始。” “原来是这样……” 迈尔斯拄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我还是再去睡一会儿吧,下午见,老师。” “嗯,好好休息。” 陆曦衣对他摆摆手,看着对方缓缓离开庭院。 然后他回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一名女仆连忙低下头,轻轻擦拭起身前的桌面。 陆曦衣皱起眉毛,他记得这是昨天给他送茶的那个小女仆,在他的视界感知中,刚刚她一直在身后盯着自己看。 虽然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但他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陆曦衣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对方到底在看他什么? 想了一会儿却没有得到答案,他思路一转,决定直接走上前去。 “你是昨天给我送茶的那位女士,对么?” 陆曦衣尽量把自己表现成一名绅士。 “是的,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小女仆弯下腰,没有看他。 “……昨天你给我的茶,我很满意,请问它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嗯,呃……” 小女仆眨眨眼,似乎有些惊讶,一时间居然没有什么反应。 这在陆曦衣看来,对方大概是有什么难处。 “请问方便么?不方便的话就不需要了。” “不不,先生,我乐意之至,请随我到后厨那里。” 女仆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麻烦你了” 陆曦衣微笑点头,跟在她的身后。 …… 片刻过后,陆曦衣回到屋中,手中拎着一大包不知名的材料。 “……” 说实话,那个女仆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为何对他太过热情。 不过他也总算是弄明白了,这所谓的茶,其实和咖啡也差不太多,听说是从远方国家引进的一种饮料。 他手中的这些材料,被称作“茶粉”,和咖啡粉似乎差不多,也是用来冲泡的,不过用视界一扫,里面也不乏一些片状的植物茎叶,味道应该和薄荷差不多。 这种奇特的饮料确实勾起了陆曦衣的好奇心,可惜他实在是对此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说到味道,陆曦衣又回想起不久之前那个神秘的蜂蜜骑士递给自己的那袋“蜂蜜酿”。 他能从水袋里面闻到几乎可以说是刺鼻的香甜气味。 能让域使赞不绝口的,应该非常重口味吧? 不过至少应该是能够尝出味道的。 陆曦衣有点想要尝尝,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又记录了一会儿自己对拘天寂夜手的理解之后。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陆曦衣下意识看向窗外。 这个时间,应该是迈尔斯睡醒了。 他站起身,打开房门。 “嘿,中午好,老师。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共度午餐?” 陆曦衣明白这次不好拒绝,于是他点点头,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 用过“味同嚼蜡”的午餐之后,陆曦衣和迈尔斯两人重新回到庭院内站好。 看着跃跃欲试的迈尔斯,陆曦衣不紧不慢道: “刚吃过饭,不适合剧烈运动,我们先来聊聊你对剑术的见解吧。” 迈尔斯是心情急切,但他不能发作,只好老老实实地与陆曦衣站在太阳底下聊起了天。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陆曦衣点点头,让他先去院子中间表演一下基本功。 “剑术的几个基本动作,刺、斩、切、掠……你依次展示一下。” “……好。” 见陆曦衣始终没有开始教自己新东西的意思,迈尔斯开始感到有些无趣,但他还是乖乖走到庭院中心,认认真真地挥起了手中的剑。 呼! 呼! 陆曦衣聆听着剑刃在空气中划过的声音,微微皱眉。 “停,你的基本功是谁教的?” “是保罗先生……我以前的剑术老师。” “你这么练习了几年?” “七年……等等,老师,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在我看来,你的发力、动作、气势、速度以及力量都有所欠缺。” 陆曦衣漠然道。 “啊?不是吧?” 迈尔斯张大嘴巴:“可是其他老师都说……” 唰——啪! 一道明亮到刺眼的剑光在响雷般的气爆声中亮起,干脆利落地打断了迈尔斯的发言。 陆曦衣双手握着断剑,缓缓将其收回。 “你想和谁学?” 他语气平和。 迈尔斯睁大眼睛,脑中回忆着刚刚那闪亮的一剑,下意识开口:“您!当然是跟您学!” “那就要改,首先是动作和发力。” “你的手臂,你的腰,都绷紧了么?不是现在绷,发力的瞬间,你的肌肉要有弹性的将力量迸射出去。” “还有剑,你拿的不是一根羽毛,也不是被剑掌控。剑是你的一部分,剑柄动,剑尖动。剑柄停,剑尖停。” 呼! “出完剑了你在等什么?立刻收剑回防,敌人可不会给你喘息的时间。” “动作又变形了,胳膊为什么不伸直?身体再侧一点,战斗中哪怕只是一寸距离,也足以分出生死。” “脚步,注意脚步。” ……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间已是黄昏时刻。 “呼…呼……” 迈尔斯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喘着气,身后站着依旧一尘不染的陆曦衣。 “你的技术欠下了很多,但还好,至少你得到了良好的身体素质。” “呼…累死我了……没想到我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术,居然还会差在基础上。” 迈尔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感慨道:“如果不是遇到老师您,我以后的成就可能也就仅限于此了……太感谢您了,真的!” “很高兴能够帮到你。” 陆曦衣露出微笑,他感觉自己心中那份属于孤月剑圣的意志正在逐渐完整。 “如果你觉得累了,我们可以下次再继续,刚才教你的那些不要忘记。” “嗯……我们还是先吃饭吧老师,晚上的时候我还能再练一会儿!” 迈尔斯拍拍胸脯,咧嘴一笑。 “对了老师,有些东西忘记给您了,我马上叫人拿过来!” “什么东西?” “嘿嘿,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怎么说呢……应该是高人不拘小节啊。” “……别卖关子了。” 陆曦衣无言。 “哈哈,马上您就知道了。” 第365章【蛇之钥】学费 片刻之后,佣人从后面递给迈尔斯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 “好了老师,尽管我的诺言还不能马上实现,但这些您可一定要收下。” 迈尔斯颠了颠手中的布袋,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 “您教导我的这些天来,吃喝住只是基础,这些是学生额外给您支付的学费。”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钱袋递了过来。 “来,这些就是意思意思。” “……” 陆曦衣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收下,办事收钱,天经地义嘛。 借过钱袋,其重量出乎了陆曦衣的意料。 他用视界向钱袋中一探,顿时有些发愣。 一二三四…… 足足十枚金币躺在这个不大的钱袋底端。 十枚金币! 陆曦衣甚至不确定,自己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赚到的钱合起来有没有这一小袋金币多。 “这太多了。” 他下意识就要推辞。 “不多不多,老师,这些只是开始,有些时候,再多的钱也请不到您这样的高手。” “……” 陆曦衣皱起眉,心中飞速计算着自己的得失,有些时候,赚得多并不是好事。 前世的经历告诉他,如果自身没有足够的价值,那么一点情谊可支撑不起这份利益。 本来只是想随意指点一下迈尔斯的剑路,可这样一来…… 至少拿多少钱,就要办多少事。 “老师实话实说,这些日子我的资金几乎都被老爹给封锁了,只能从一些私人产业里捞到金子,以后肯定不止这些!” 哗啦—— 陆曦衣轻轻一抖钱袋,五枚亮晶晶的金币便从里面弹了出来。 “我先收下一半,如果你能够亲自拿下剑术大赛的冠军,我再考虑其他作为费用。” “啊?等等,不用这样。” 迈尔斯一愣,哪有给钱不要的啊?他刚想追上去,手中却突然一沉,不知何时,那个钱袋已经回到了自己手上。 “老师,您这是……” “收下吧,我不会拿多的。” “您,您真是一位绅士。” 陆曦衣倒是无所谓占不占小便宜,但这种大人情,还是不要轻易接下。 因为当人情欠得多了,做事的顾忌也就多了,身上的束缚会让他感到不适。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欠,欠了尽快还回去。 至于什么绅士,什么品德,陆曦衣自认为远远不如。 “好了,既然你状态这么好,不如开始接下来的训练。” 陆曦衣平淡道。 “什么训练?” 迈尔斯脸色一僵。 …… 夜色正浓,明亮的月光铺满整个庭院。 “哎呦!疼疼疼!” 迈尔斯一边抱着脑袋一边快速后撤,另一边则是手中拿着一根竹条的陆曦衣。 “你的剑呢?为什么不防守?” 陆曦衣手腕一抖,竹条闪电般抽打在迈尔斯的小腿上,疼得他身子一颤。 “老师您打得太快了,我看不清!” “那是因为我提前抢占了你的中线,为什么不试着阻碍我的攻击路线?” “哎呀疼!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重来重来!” “……” 陆曦衣收回竹条,颇为无奈地看着迈尔斯。 他本以为在自己丰富的经验之下,对方可以很快的上手,没想到迈尔斯的实战经验实在是太缺乏了。 学会,和教导别人,仅仅是角度不同,其重点和方法却也是天差地别啊…… “休息一会儿吧,你好好回忆一下我告诉你的内容。” 他不得不给出更多时间,供迈尔斯将知识消化吸收。 只是,如果是以这种速度进行学习的话,不知道…… “迈尔斯。” “嗯?” “距离剑术大赛开始还有多久。” “大概一周多吧,大赛一共会持续进行三周,一个月后就是决赛了。” 一个月么…… 根据蜂蜜骑士所说,灰原的其他成员大概会在一两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算算时间,忙完大赛的事情之后,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再去一趟灰原据点。 “既然还有一周就要开始,那么我们就将银环剑击的学习先放一放,优先进行一些针对性的训练吧。” “啊?没事的老师,以我的实力,预赛肯定没有问题,或者你提前透露我一点小窍门也好啊!” 陆曦衣摇摇头:“练剑不能一蹴而就,尤其是银环剑击。” 迈尔斯微微挑眉:“为什么?” “因为它和你所接触过的大部分剑术都有着本质的区别。” “什么区别?” “……你先把基础练好,专心对付大赛,时机成熟之后,我自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陆曦衣在这里卖了个关子,好好享受了一把谜语人的快活。 其实真正的答案就连他自己也尚不清楚。 这些天,他为了更好的教导迈尔斯,将自己的剑术更加系统化的整理了一遍,并且浏览了不少这个世界的本土剑术。 说实话,差异很大。 陆曦衣的剑术更加偏向于技巧与感悟,而孤月剑圣的剑法则更加高深、并且部分依赖于超凡力量(圣力)。 陆曦衣一直以来都是用拘天寂夜手的技巧加上透玉劲模拟圣力,才能发挥出银环剑击的部分威力。 而这个世界的剑术更是差异甚远。 这里没有圣力,更没有内劲,取而代之的,是人人都有的“念能”。 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个世界的剑术大多都是围绕着念能展开,包括如何使用念能控剑、如何提高念能与剑的亲和力、如和让念能在使用剑术时输出更加稳定等等。 虽然最终的剑术效果都大同小异,但它们底层的用剑思路却完全不同。 这也使得原本信心满满的陆曦衣,突然改变了教授迈尔斯银环剑击的想法。 先不说迈尔斯学不学得明白,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教。 于是,陆曦衣决定先趁这段时间,好好地研究一下银环剑击更加深层的道理,努力做到抽丝剥茧,整理出一套更加通用易懂,更加基础实用的精简版。 这样做其实不仅是为了方便教导迈尔斯,更是能够帮助陆曦衣理清自己如今的剑术水平,温故知新,稳步提升。 与此同时,他也可以弄明白,这个世界的剑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念能的更多特性,以及对抗方法。 第366章【蛇之钥】实战 “好了,接下来,我们实战试一试。” 看着迈尔斯在那里空挥剑,陆曦衣突然感觉有些无聊。 “这么快?” 迈尔斯舔舔嘴唇,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怎么?” 陆曦衣看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其他老师都是先让我巩固基础,好久之后才开始实战呢。” “没事,很多人都是先经历的实战,然后才拿起剑练习。” “有道理,老师,等会打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 迈尔斯挠了挠头,露出可怜的表情。 “未战先怯,我会狠狠教训你的。” 陆曦衣无视了他的请求。 “我焯,别啊!我错了!” “开始吧。” 话音刚落,陆曦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呼的一声,一根细长的竹条便毫无征兆地帖上了迈尔斯的额头。 “……!” 迈尔斯愣了半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后跳去,满脸后怕。 “我刚刚使用的速度和你本身差不多,这就是实战,你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 他眨眨眼,明显不太服气。 “这便是步伐和发力的重要性,它能够让你的战斗力至少提升一个档次。” “……再来!” 迈尔斯重新举起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 陆曦衣无言,只是缓缓收起竹条,就在迈尔斯以为他要后撤之时,他突然向前一个跨步,竹条画过一个弧线,轻轻怼在迈尔斯的小腿之上。 “啊!” 迈尔斯惊叫一声连忙后跳,却已经晚了一步。 “这是时机与气氛的重要性,它能进一步放大你的优势,做到出其不意。” “……” 迈尔斯沉默片刻,其实他心中还是非常不服气的,毕竟刚刚的两剑全是陆曦衣“偷袭”才将自己打败,自己那么多招数和想法都没来得及实施呢。 可是他越想越是不对,自己连碰都没碰到对方,却已经身中两剑,这不已经说明了问题所在吗? 陆曦衣这是在教他实战与训练的区别啊! 迈尔斯眨眨眼,立刻明白了陆曦衣的用心良苦,他微笑道:“我明白了,谢谢老……师呀!” “老”字才刚刚出口,只见迈尔斯突然神情狰狞地挥剑上前,闪电般刺向陆曦衣的胸膛。 这时,“师”字才迟迟从他口中冒出。 “……不错。” 陆曦衣低头看向距离自己心口只有两三厘米的剑尖,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你确实学得很快,只是……” 他伸手轻轻点了一下迈尔斯的剑尖:“你刚刚练习的挥剑动作呢?又忘了胳膊伸直、肩膀前送?” 陆曦衣扬起竹条,一把抽开对方的剑身:“我只是后退了一步便没有命中,你看,就是相差这两厘米。而且攻击完为什么不回防?” 他趁着迈尔斯身体失衡,一个箭步再次将竹条送到了对方的面前:“刚刚教你的,你是一个都没有记住?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敌人?” “……” 迈尔斯张大嘴巴,支支吾吾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还真以为自己这次偷袭稳了。 没想到,就是基础的偏差,又让他被打败一次! “这都行?老师你也太厉害了!” 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验到陆曦衣那种从心所欲的强大,任何变数都无法破开他的剑路,他与剑似乎已经浑然一体! “还有,刚才出剑时,你收力了吧?” 面对迈尔斯的夸赞,陆曦衣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面不改色。 “被发现了……好吧,我只是下意识。” 迈尔斯耸耸肩。 “出剑攻击,就把力气全打出去,贸然收力会伤到自己。而且这样也是对对手的一种不尊重。” “可是万一伤到对方怎么办?” “伤?怕伤练什么剑?练剑难道只想着打别人,不考虑自己被打么?” 陆曦衣眯起眼睛,脸色有些发冷,他走到迈尔斯面前,认真道:“记住,私下里的练习我不会在意,但无论是比赛还是厮杀,战斗本身是充满攻击性的,一旦开始,就把所有谦让与礼仪抛诸脑后,明白么?” “……是。” 迈尔斯看着陆曦衣那双沉静的双眼,咽了口唾沫:“这样不会很野蛮吗…” “两个……”陆曦衣皱了皱眉,本想反驳几句,但随着思维运转,他中途渐渐改口:“……唔,也可能是我太过偏激,毕竟我挥剑,往往是为了杀死什么。” 他做出思考状:“武器本来是为野蛮的战斗而生,但随着人类文明不断提升,它们的作用也在渐渐做出妥协,也许现在很多战斗已经演变成了竞技性的运动,为的是观赏性和彰显精神文明……” 陆曦衣看向迈尔斯:“如果你追求的是那种东西,那么我可能算不上一个合格的老师。” “……毕竟我挥剑,往往是为了杀死什么!” 迈尔斯一脸兴奋的把陆曦衣的话重复了一遍。 “……请不要重复我的话。” “哈哈哈,老师,我跟定您了,您教什么,我学什么。” 迈尔斯大笑着摆摆手:“毕竟我也不是为了比赛才去练剑的啊!” “……好。” 陆曦衣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老师,您……杀过很多人吗?”迈尔斯的表情有些奇怪。 “有很多人想要杀死我。”陆曦衣神色不变,答案尽在不言中。 迈尔斯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嗯,老师我相信您的品德,其实我也并非什么都不懂,您以后如果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再野蛮的剑术,也不乏优雅与从容。”陆曦衣没有理会迈尔斯的豪言壮语,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 “什么意思?” “银环剑击,是为了杀戮而生,而杀戮,为了更好的守护与启发。创造这门剑术的人,她的高尚便令人敬仰。” 陆曦衣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由得语重心长起来:“所以,一门剑术也好,一把武器也罢,它们本身没有善恶之分,你作为它们的使用者,才是它们善与恶的执行之人。” “您的意思是……” 迈尔斯眨眨眼睛。 “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风格,野蛮,或者文明,不过你需要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以及这样做的后果。力量可以放大很多东西,你的愿望,亦或是欲望。” 陆曦衣看向他,心中渐渐浮现出希尔维雅的窈窕身影:“作为你的导师,我不希望你心存疑虑。记住,要做你想做的事,追随你所相信的理,留恋你所怀念的过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除却这些,其余皆是杂念,而唯有挥剑之时,才得以斩除杂念。 所以,当你感到迷茫时,可以不停地挥剑,不停地挥剑。让手中的剑,引领你心中的剑,如此方可不断前进。” “什么……意思?” 迈尔斯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深奥的剑理之中。 “你会明白的。” 陆曦衣再度露出微笑,只是这个微笑,竟是与希尔维雅那么相似,正气凛然,锐意内敛。 第367章【蛇之钥】连环梦 夜半,陆曦衣独自回到寝房,他没有开灯的习惯,任由月光从天空洒下,照亮他的卧室。 走到窗前,陆曦衣缓缓抽出断剑,怔怔地看着月华在剑身上流淌,眼眸泛着银白色的光辉。 突然间,他握紧剑柄,目光一凝,只见一只银白色的纤细手臂竟是隐隐从他体内伸出,又瞬间消失不见。 “……” 果然…… 那只手臂上佩戴着银白色的盔甲,看起来圣洁而华丽,而这个样式是陆曦衣再熟悉不过的。 正是希尔维雅的臂甲。 如果刚刚不是幻觉,那么,就是那所谓的“赤诚之心”的作用了? 难道说,这东西真的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自己? 陆曦衣沉思片刻,倒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虽然这个过程挺难以接受,不过仔细想想,人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周围的环境时时刻刻都能够把一个人改造成另一副样子。 陆曦衣也不希望自己总是同一副样子,人总是要不断接收信息,处理信息,然后做出改变的。 只是有些时候,改变很难完成。既然这个赤诚之心能够催化这个过程,那陆曦衣开心还来不及。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还能够思考就行。 当然,应有的谨慎还是要有,下次见到镜花,他一定要问清楚。 目前看来,这赤诚之心能够极大幅度提升自己对剑术的感悟能力,甚至连带着用剑的威力也增加了不少。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别的功能可以挖掘。 而代价就是,陆曦衣在某些方面变得和希尔维雅颇为相似。 变得更加多愁善感,更加助人为乐,更关心别人的愿望,更喜欢夜晚和月光,更加正直坚定。 还好这些变化,都是陆曦衣乐于看到的。 “呼……” 他摇摇头,暂时甩开那些繁杂的思绪,收剑归鞘,将剑袋挂在一旁的墙壁上。 睡觉吧,希望今晚做个好梦。 …… 一夜无话。 这一晚,陆曦衣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四周一片昏暗,只有隐约的光线,脚下一潭死水,此刻的他仿佛正处于无底深渊。 抬起头,陆曦衣发现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域使——蜂蜜骑士? 蜂蜜骑士穿着金灿灿的铠甲站在黑暗中,同时也注意到了陆曦衣,只见他高兴地朝着这里挥了挥手,然后便跑了过来。 陆曦衣同样也摆手回礼,他皱起眉,隐约感觉周围的景象不太对劲。 难道这是在梦中么? 不等他弄清楚状况,蜂蜜骑士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嘿!又见面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蜂蜜骑士的口音有些滑稽,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但还好不难理解。 “我是……” 陆曦衣张了张口,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并不是以朽的身份出现,那么蜂蜜骑士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他低下头,却看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灰烬骨甲,变成了朽的模样。 不对劲……刚刚明明不是这样…… 陆曦衣越发感到古怪,但脑子就是越转越慢,始终无法保持清醒,来自现实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一点也不真切。 这是梦吗? 这是梦吧…… 自己该回答哪个名字呢? 朽,还是陆曦衣? 或者路西法? 就在陆曦衣感到犹豫不决之时,蜂蜜骑士再度开口:“为了蜂蜜苹果派!啊哈哈哈!” 他夸张地大叫着,然后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进了陆曦衣的胸膛。 剧痛……或者根本就不痛? 但那种被攻击的危险信号依然准确地传递进了陆曦衣的大脑,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呼……” 陆曦衣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窗外阳光明媚,看起来已经临近正午。 果然是梦…… 他缓缓坐起身,按压着自己的胸口,那刚刚被匕首刺入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难道是深渊的侵袭? 好久没做这么纯粹、毫无意义的噩梦了。 陆曦衣叹了口气,从床上站下来。 听镜花小姐说过,在虚空中暴露自己的名字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刚刚他居然差点就不明不白地着了道。 还好这些都已经过去。 看外面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先去看看迈尔斯那家伙准备的怎么样吧。 “咚咚咚!” 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陆曦衣微微一愣,然后走上前去,打开门。 “你果然躲在这里!陆~曦~衣——!” 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粉红色的长发扎在脑后,同样是粉红色的大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眼神中传来愤怒和喜悦两种相互矛盾的情感。 正是阔别已久的安塞西娅! “安塞西娅小姐……” 陆曦衣眨眨眼,这超乎预料的邂逅让他颇为手足无措。 “为什么把我丢下?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 安塞西娅皱起鼻子,眼中水色流转,竟是已经委屈得泪眼朦胧。 “……” 陆曦衣暗道不妙,这种情况总是让人格外头疼。 “你,想好要怎么补偿我了嘛?” 安塞西娅可爱地撅起小嘴。 “我……” 少女眼睛一眯,趁着陆曦衣一时不备,突然一个飞扑将他抱住,樱桃小嘴紧紧贴在了陆曦衣的嘴唇之上。 陆曦衣吃了一惊,连忙向后仰倒。 噗通! 一男一女两人倒在地上,陆曦衣在下,安塞西娅在上。 “我要你,永远都待在我身边……” 少女的脸颊发烧一般火红一片,只听她羞涩道:“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一边说着,安塞西娅一边伸手拂过陆曦衣的脖颈。 咕噜噜…… 血液喷溅。 陆曦衣的人头从脖子上滚落,安塞西娅伸手将它珍宝般捧在手里,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 陆曦衣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躺在熟悉的卧室里。 连环梦。 他脸色不变,已经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刚刚发生的一切,如果是在现实,陆曦衣绝无可能中招。 开门前必先侦测门后的存在、对杀意极其敏感、反应敏捷沉着冷静的他,绝对不可能连着犯下那么多错误。 麻烦了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梦境。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猜测着这一次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第368章【蛇之钥】犹豫 周围没什么异常,和现实看起来也没有区别。 陆曦衣从床上走下,伸手提起挂在床头的断剑。 窗外烈日横空,和上一场梦境一样,已然是中午。 他走到门前,将视界隔墙伸出去探查。 屋外,迈尔斯正坐在院子里,看起来很无聊。 是在等我起床么? 陆曦衣心中猜测着,小心地推开房门。 吱呀—— 迈尔斯听到声音连忙回头,看到陆曦衣之后立刻喜上眉梢。 “老师,你醒了?” “嗯,等很久么?”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 “……” 陆曦衣视界一探就知道对方在说谎,那凳子的温度绝对不是坐上去几分钟就能捂出来的。 不过这样善意的小细节倒也不至于被他当面点破。 “老师,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不用了。” 陆曦衣拒绝了迈尔斯的邀请,在他看来,自己所处的梦境循环,似乎是围绕着同一种主题,那就是被身边的熟人反复杀死。 那么为了避免相似的结局出现,他有必要与其他人保持距离。 最近的生活正巧颇为平淡,这个梦境也为陆曦衣敲响了一个警钟,那就是无论环境多么安逸,都不可过分相信身边的人。 “……” 迈尔斯很苦恼,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最敬重的剑术老师,突然对他这么疏远。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吗? 他左思右想,心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可就是拿不准主意。 终于,他决定直接问陆曦衣,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老师应该不会拒绝吧。 “老师。” “怎么?” “您是在生我的气吗?” 迈尔斯小心翼翼问道。 陆曦衣挑挑眉:“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呃……我看您好像有些不高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没事,我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你不用在意我。” 看着迈尔斯那胆战心惊的样子,陆曦衣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这次的梦境还挺真实,对方居然会根据自己的态度而做出这么多反应。 不过,有没有可能……这次不是梦呢? 自早上醒来以后,陆曦衣一直在观察周围,可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明确分辨出,这里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按理说只要意识清醒,大部分情况下梦境还是很好分辨的。 可也许是因为深渊的干扰,陆曦衣硬是没找出一个足够明显的证据。 总之,还是小心为妙。 待到迈尔斯用完午餐,两人再度来到院子里,讨论起剑术的理论知识。 这部分学习对迈尔斯来说是最轻松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马上又要挨打。 只是不知道陆曦衣到底在想什么,今天一中午看起来都有些心不在焉,很多知识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像昨天那样细致深入。 迈尔斯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陆曦衣有些私人烦恼,他身为外人实在不好胡乱询问。 一番探讨结束之后,两人走到庭院中央,正准备开始第二天的练习,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 片刻,那吵闹声便由远及近,来到了院子门口。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高,贼眉鼠眼的男子不顾家仆和守卫们的阻拦,竟是硬生生地闯到了这里。 那陌生男子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身形虽然瘦削,但从裸露的手臂上依旧可以看出,此人绝对经过严格的训练,身上的肌肉无比匀称。 “少爷,这个人他……” 一位女仆还没把话说清楚,却听那男子狞笑一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脑袋,单手便把那名女仆甩出了四五米远。 噗通。 女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陷入了昏迷。 “……”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单手甩给一个人,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 男子身边的家仆们连连后退,一脸忌惮。 “你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莫拉莱斯商会的私人驻地吗!” 迈尔斯皱眉,心中略有不安,但一想到陆曦衣就在自己身后,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大声道。 “莫拉莱斯?找的就是你们。” 那神秘男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陆曦衣眯起眼睛,敏锐的感知让他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就在他暗自提高警惕之时,眼前男子体内的生命力场突然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疯狂膨胀起来。 ‘这是……?’ 陆曦衣心中一动,立刻反应过来,这种现象和白雾面具术部那些变异人何等相似? 难道…… 来不及思考这人身上为什么没有变异人特有的信息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察觉到危险的陆曦衣立刻对迈尔斯大声道: “小心!” 可这终究是慢了半拍,他的话音刚起,那诡异男子便已经消失不见。 好快的速度! 陆曦衣双目一瞪,视界瞬间扩散出去,四周的画面顿时放慢,他成功捕捉到了正在高速移动中的神秘男子。 而对方的目标是……迈尔斯! 电光火石之间,迈尔斯本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陆曦衣疯狂催动内劲运转身法,巨大的拉扯力凭空生成,将他带向迈尔斯的方向。 在视界里,那名男子浑身筋肉爆突,已经来到了迈尔斯身后,正举起一只手臂准备攻击。 陆曦衣同样抬起剑,欲飞剑救人。 然而当靠近迈尔斯的那一刻,他突然犹豫了一瞬。 现在自己究竟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深渊的陷阱,还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谁会对自己发动攻击?是身边的迈尔斯?还是这个变异人?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而朦胧起来,似乎在告诉陆曦衣,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既然是梦…… 陆曦衣眯起眼睛,再度举起手臂,那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吧。 他决定先试着救一下迈尔斯。 但正如陆曦衣教导迈尔斯的那样,战斗之中,哪怕是一两厘米的距离,也可以左右战局。 也许就是陆曦衣犹豫的那一秒钟,导致了他最终没能追上那突然出手的变异人。 噗! 殷红的拳头瞬间贯穿了迈尔斯的腹部,可怜的少爷睁大眼睛,在变异人面前,他苦练多年剑术的强壮身体,脆得跟一张纸一样。 呼—— 下一刻,呼啸的剑气扫来,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变异人来不及躲闪,刺入迈尔斯腹部的手臂应声而断。 “迈尔斯!” 趁着变异人抽身后退,陆曦衣一个箭步上前,他喊着迈尔斯的名字,但实际目标却刚好相反。 他要趁着变异人还没有变身完全,且断了一臂,先将威胁铲除! 呼呼—— 四周猛地弥漫起白雾,将光线遮蔽。 “哈哈哈,你果然跟的上我的速度!有意思……” 变异人大笑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雾气之中,陆曦衣的身影如同鬼魅,正在极速向它靠近。 第369章【蛇之钥】规律 噌! 气流与剑刃的摩擦声剧烈响起,一道深深的剑痕从地面一路延伸到墙面,出现在变异人的身后。 “……你!” 变异人张大嘴巴,露出一颗颗骇人的血红色利齿,只可惜那些血都是它自己的。 它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肺部和声带,以及大脑。 噗通。 浓雾散去,变异人残缺不全的尸体扑倒在陆曦衣面前,肮脏的血液甚至溅到了六七米之外。 陆曦衣不再多看,他迅速回头来到迈尔斯身边,操纵微量灰烬帮助对方止血,并利用特殊手法震荡迈尔斯的身体,加速他适应损伤。 “老师……” 迈尔斯伸出一只手抓住陆曦衣的小臂,艰难开口:“我会死吗?”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陆曦衣认真道。 迈尔斯的伤势非常严重,如果处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如果不是陆曦衣一直在向他体内灌输可控的灰烬,迈尔斯可能已经休克昏迷。 尽管如此,眼下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因为如果继续使用灰烬帮助迈尔斯稳定伤势,那么这股来自深渊的力量无疑会将他也感染,这可能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结果。 而不这样做,他很快就会死亡。 “老师……您一直以来就是在与那种怪物对抗吗?” “少说两句话。” 陆曦衣暂时止住迈尔斯的内出血,心中迅速权衡着利弊。 要把迈尔斯这个普通人也拉进灰原这种注定走向灭亡的组织么? “老师,我苦练剑术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掌握那些,发生在眼前的命运……可没想到,这种愿望,在那非人的怪物面前,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你说你的愿望,是掌握发生在眼前的命运……” 陆曦衣微微一愣,这是多么纯粹,却又美好的愿望。 习武之人,他们的初衷也许大多都是如此吧。 他记得迈尔斯之前的愿望并非如此,也许人在将死之时,的确能抛下负担,醒悟很多道理。 愿望也会在不同环境与时态之下发生不同的改变。 想通了这一点,陆曦衣再看迈尔斯,心中已经不再有迷茫。 他也许会死,但不应该是现在。 迈尔斯的人生才刚刚找到道路,而陆曦衣想看到更多。 他要救活迈尔斯,让他自己来选择自己的未来。 这违背了理性的决定,居然让陆曦衣突然感到念头无比通达。 他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感性,不同于理性的另一种思维方式。 ‘抛弃理性,听从内心的想法,希尔维雅,这也是你想要告诉我的吧。’ 陆曦衣回想起希尔维雅的“遗嘱”,终于下定决心,就按照自己心情去做。 可是迈尔斯的话却逐渐奇怪起来:“老师,所以我发现,人类是有极限的啊……想要实现这个愿望,唯有超越人类……” 陆曦衣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对,可他还是下意识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说什么?” “我……不做人了!老师!” 迈尔斯突然夸张地睁大双眼,一把小刀从他袖口之中滑出,精准地落在他手里。 “我要超越人类!就用你的能力!” 迈尔斯大笑着,伸手便向陆曦衣刺来。 陆曦衣当然反应过来了,但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先不说对方的台词怎么这么奇怪,他还发现自己注入迈尔斯体内的灰烬居然全都已经不受控制。 不仅如此,迈尔斯对他发动的攻击又快又狠,小小的匕首之上隐隐有月光流动。 这居然是银环剑击! 而且是水平极高,不亚于自己的银环剑击! 如此近的距离,而且还是登峰造极的剑术,这对陆曦衣而言已经足够致命。 更何况他的深渊之力还被对方所控制。 迈尔斯简直是夺取了他的全部实力,然后发动的攻击! 噗! 毫无悬念的,陆曦衣的胸膛被直接贯穿。 “师傅,你把我教的太好了……” 迈尔斯在他耳边轻笑一声,然后将血淋淋的双手猛地抽回。 噗通。 陆曦衣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发冷。 不过他的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化,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视线再次一黑,陆曦衣感到自己在飞速下坠。 他开始思考刚刚发生的一切。 似乎,无论是否符合现实,自己的死是无法避免的。 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一动手,陆曦衣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在这个循环梦之中,蜂蜜骑士、安塞西娅、迈尔斯……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松杀死自己,实力在这里根本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那么什么才是关键? 回想起一切的开始,自己先生因为信任蜂蜜骑士而被突然背刺。 然后因为与安塞西娅亲近而毫无防备地被割头。 接着因为想要救迈尔斯,被对方夺取自己原本的力量反杀。 信任、亲近、关怀…… 自己似乎做出这样的选择就会死亡。 而陆曦衣的死法,也分分对应着他所担心的情况。 属于同一阵营的蜂蜜骑士,会突然背叛他。 对自己有别样情愫的安塞西娅,会剥夺他的自由。 学会自己一身本领的迈尔斯,会超过自己,然后将他杀死。 该如何才能脱离这里? 如果一开始,陆曦衣选择直接无视蜂蜜骑士,不贸然上前,也许就不会被杀,这是最简单的。 第二场梦,陆曦衣如果果断拒绝安塞西娅,甚至将其拒之门外,那么似乎也可以避免死亡。 第三场梦,陆曦衣如果选择见死不救,让迈尔斯在偷袭中身亡,就不会有后面的变故……但这对陆曦衣来说无疑是艰难的抉择。 束缚他的不仅仅是情感,更是道德与观念。 而且每一场梦境的选择难度都在稳步提升,深渊这是在逼他啊…… 为了逃离侵蚀,他不得已只能做出选择。 “……” 但如果只是这样,这次的深渊侵蚀又未免太简单了点,下次做梦只要狠下心,见谁杀谁,这个梦境便不攻自破。 陆曦衣脸色凝重,因为他知道,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在梦中他无法准确分辨现实与梦境。 也就是说,即使他真的逃离了梦境,他自己是不会知道的。 如果他不小心把现实当做梦境,做出了不可挽救的举动,又该怎么办? ……不愧是深渊侵蚀,让那么多心智坚定的域使发疯失控的存在,果然麻烦。 第370章【蛇之钥】重返基地 四周的黑暗渐渐褪去,不断有信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陆曦衣知道,自己又要“醒”了。 …… 陆曦衣睁开双眼。 叮叮当当—— 碗筷碰撞的声音。 叽里呱啦—— 人声鼎沸。 好吵…… 他皱起眉,好奇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位于自己身前的,是一面巨大的白色圆桌,而在圆桌之上,他的面前正摆着一张圆盘和一幅餐具。 是在餐厅么? “怎么了4号,在想什么?要我帮你撕开餐具吗?” 一道柔和的声音从左侧传来,陆曦衣想都不想,拔剑便刺…… 刺…… 我的剑呢?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武器和防具居然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件熟悉又陌生的休闲衣服。同时他的身体也不再是陆曦衣,而是重新回到了年幼无力的4号时期。 这是…… 陆曦衣皱起眉,这次居然把他的实力也剥夺走了么…… 这样就很难突破选择,只能先顺着深渊的安排行事了。 “摸够了吗?4号?” 柔和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回陆曦衣才听明白对方说了些什么。 ‘这个声音和语调……是爱露娜?’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正伸着手掌,紧紧贴在对方胸口之上。 而爱露娜博士,则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 “……” 陆曦衣连忙抽回手,若无其事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餐桌左手边坐着的是分别爱露娜、2号。 右手边分别坐着3号和6号。 正对面的是……那是7号么? 这里是基地? “哎呀,我们的4号也长大啦,知道占女人便宜咯!” 爱露娜博士嬉笑一声,把陆曦衣一把揽进怀里,揉搓着他的头发。 “……” 陆曦衣迅速挣脱出来,眉头紧缩。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看到他这副样子,爱露娜微微一愣,以她对4号的了解,这个时候4号应该是满脸通红的小声抵抗几句才对,这也是他独特的可爱之处。 “怎么啦4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爱露娜关切道。 “……” 询问声将陆曦衣的思路唤回,他看着四周每一幕熟悉的景象,一时间竟是不敢开口说话。 那个喜欢冒充人工智能的2号“姐姐”,正拄着下巴一脸随意的看着自己。 爱露娜博士放在头顶的手掌还在不断传来温暖的感觉。 身边的小萝莉3号,她根本就没在意4号的反应,正捧着自己的宝贝“瓶中宇宙”看个没完呢。 再旁边是6号,他一边默默吃着东西,一边用眼神向自己传递着什么信息。 坐在对面的,是一席黑发的7号,她正缩在椅子里假寐,但是陆曦衣知道她此时一定还醒着。 感受着眼前的场景逐渐与心中那些遥远的记忆相互重合,他突然感觉有些恶心。 为什么还让我见到他们? 明明他们都已经…… 深渊,这是要一点点摧毁,我心中的每一寸净土么。 陆曦衣深吸一口气,精神迅速恢复平静。 他知道这不过只是真实一点的梦境罢了,不过要说谁会最终对自己动手,他还是没有头绪。 “怎么不说话了?谁惹你生气了吗?” 爱露娜这女人还在不断地追问着。 陆曦衣依旧不动如山,只要不采取任何行动,他就没有破绽。 “博士你还不了解4号,犯病了而已,不用理他啦。” 似乎是被吵到了,身旁3号不耐烦地嘟囔一句,然后开始使劲摇晃手中的玻璃瓶。 看到这一幕的陆曦衣眉头一跳,他记得3号喜欢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坍缩进自己的玻璃瓶中,其中不乏一些活着的生命,甚至是人。 对于生活在瓶中的生命,3号无疑是他们的神。 不过摊上这么恶趣味的神,那些家伙可真惨啊。 “嗯,4号应该是在思考一些事情,爱露娜你就不要打扰她了。” 6号见状笑着帮忙开口解释。 2号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 7号一动不动,仍然缩在座位里。 “呜…好吧,4号要乖乖的哦。” 爱露娜博士叹了口气,伸手在陆曦衣头顶又拍了两下,然后终于把注意力移开。 陆曦衣看了6号一眼,没有说话。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现实还是梦境,6号……始终是最了解4号的人啊。可我真的了解他么?’ 想到这里,陆曦衣突然心头一动:‘不知道子眼的能力可不可以在这里使用……’ 他思考片刻,将双手背到身后,偷偷张开了手背上的子眼。 ‘……可以。’ 这麻鬼赋予他的能力,居然在深渊侵蚀之中也能使用。 陆曦衣将子眼暗中对准6号: 『隙间生命 虚幻与现实的间隙之中,可以窥见深渊的一角。 哪怕是最微量的深渊气息,也足以改造现实。 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它们存在的意义也无从说起。 万物的两极终要寻求平衡,矛盾而纠缠,也许这就是生命的本质。』 陆曦衣微愣,隙间生命?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果然,至少可以确定,他们是沾染了深渊的某种存在。 他想了想,又用子眼将眼前的所有人都鉴定了一遍。 全部都是隙间生命。 陆曦衣松了一口气,有了子眼,深渊对他来说终于也无所遁形了。 对了,既然子眼都能使用,那么心法呢? 作为水月的核心之一,心法应该也是能够发挥作用的吧? 想到这里,陆曦衣不仅再度抬头扫视了一遍身旁餐桌前的这些人。 每次做回忆梦,都有些舍不得呢,不过这次就算了。 沉迷于这种虚假的温暖,只会让人更加脆弱。 全部破灭吧。 心法【万物凋零】 滋滋—— 吵闹的餐厅立刻安静下来,周围的景象像破旧的老照片,迅速老化泛黄,洁白的桌布变得皱皱巴巴,边缘隐隐有焦黑色。 光线也暗淡了下来,窗外的烈阳迅速西沉进入黄昏。 坐在椅子上的4号,其样貌迅速变得成熟,就像多年后的陆曦衣一样。 然后,再慢慢衰老。 其余人也是一样,只不过他们老化的更快,爱露娜博士转眼间已经失去呼吸,变成了一具干尸。 2号像是患上了什么重病,她无声地咳嗽着,身体迅速虚弱无力,一口口黑臭的血液从她口中咳出。 渐渐的,她咳不动了,也没有力气继续呼吸,只是无声地靠在那里,双眼无神。 7号一头漆黑的长发迅速被灰白色所取代,她匀称的呼吸渐渐静止,像是一位睡着的公主,只是再也不会醒来。 6号也变成了一位干瘪的老头。 3号佝偻的身体蜷缩在一起,陆曦衣看不清她的脸。 结束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心法的效用果然霸道。 这时,视界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第371章【蛇之钥】凋零的画 陆曦衣扭头看向右边,看向那坐在一片破败的废墟之中,6号座位上的那位干瘪老头。 “……” 他眯起眼睛,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拖动着苍老的身体刚准备靠近。 这时,那干瘪老头的身躯突然一颤,只见他缓缓转过衰老的面容,用目光将陆曦衣锁定。 在这无人生还、万物凋零的破败世界。 陆曦衣注意到,此时6号的双眼依旧是那么清澈深沉,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心法的影响。 但这怎么可能? 就连白色人影都不能无视他的心法,而6号的身体又已经是这副模样。 “咳咳……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苍老的6号口中,突然传出沙哑的声音。 “……” 陆曦衣皱起眉头,他停下脚步不敢贸然靠近,因为在这心法之中,就连他自己的力量也会遭到极大削弱,如果此时的“6号”想要杀他,自己是没有任何反制手段的。 “多么强大的心境产物,这就是你内心的景象么?很美,真的很美……” 老头模样的6号一边环顾着破败的四周,一边点头赞美道。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没事?” 陆曦衣刚刚用子眼又确定了一遍,眼前“6号”的鉴定结果依然是隙间生命,没有任何改变。 “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是没事么?不过幸亏我还活着,不然欣赏不到这样的美景,岂不是很可惜…” 6号露出一个陆曦衣无比熟悉的微笑,那代表着对方正陶醉其中:“我就是6号,倒是你,你不是我所知的那个4号吧?或者说不全是?有意思。” 陆曦衣眯起眼睛:“不要冒充6号,你只是一个隙间生命。” “6号”笑容更甚:“隙间生命?很美的称呼,不是吗?人类注定是要于天堂地狱同时为敌的,这样看来,称呼我们为隙间生命,并无不妥。” “……” “6号”的反应,和陆曦衣预想的不太一样,这些话似乎只有真正的6号才会说出。 可眼前这个明明…… “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冒充的呢?为什么不能是你冒充了4号,然后几乎杀死了身边所有人?能告诉我你做这一切原因么?” 6号看着陆曦衣的双眼,似乎真的想知道一切。 陆曦衣沉吟片刻,试探性开口道:“因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一场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号眨眨眼,然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看得出来,他的精神完全不像是中了心法的效果。 “真是有趣……我把这世界当做一张画,而你则把它当做一场梦?这么看来,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陆曦衣悄悄散去心法,同时换了个方式提问道:“你为什么还活着?” “很简单,当你试图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也可能会突然走神,不是么?哪怕是做梦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掌控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吧?我就是那个变数,是和你一起享受这个梦境的人。” 6号一边说着,一边变换着外貌。 他苍老的面容像是被人不断涂改着,一点点红润年轻起来,他干瘪的身材也在重新强壮健康。 很快,他恢复成了6号原本的样子。 而陆曦衣这边则发现,自己明明已经散去了心法,但周围破败的景色并没有消失,甚至还在不断加重。 怎么回事? 难道…… “万物凋零之墟……这是一个不错的描绘手法,你应该不介意我把它临摹一遍吧?” 6号微笑欣赏着四周的荒凉景色。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在我的眼中,万象皆是笔墨颜料,是供我涂抹修改的画布,是待放的花朵,是凋零归根的秋叶,是碎裂之月……永恒之美。” 他轻挥衣袖,接住一片不知从何方飘来的落叶,手指轻轻一捻,勃勃的生机立刻从落叶的断根之上迸发,一抹醒目的绿居然突兀的出现在了这片破败的场景之中,然后一路弥漫延伸,覆过餐桌,爬上墙壁,从破裂的窗口之中漂染离开。 其所过之处,绿芽纷纷顶开干裂的泥土冒出头来,焦黑发黄的桌布重新洁净而整齐,就连腐朽的空气也清新而欢快。 这是…… 陆曦衣睁大双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变故。 心法不仅没有用……而且还被倒行逆施了? 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不过一想到对方是6号,似乎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画框之里】是6号所患之病症,在他眼中,世界是极简而抽象的。 不单单是这样,他还可将自己的所见所想化作现实,只要他想前进,就没有墙壁能够阻挡他的脚步,如果他想上升,再大的引力也会被视作无物。 该说不愧是被评为最危险患者之一的6号么。 虽然以上描述只是理论上6号能够做到的程度,但在记忆之中,陆曦衣几乎从来没见过6号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实力过。 一直以来,6号所做的事情都非常的简单明了,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威胁性。 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自然是最伟大的艺术家,他所要做的,只是将其中的美展现给世人罢了。 当然,在这之中,还有一些细微的点缀需要处理。 “所以你要做什么?杀了我?” 陆曦衣看着不断接近6号多钱,叹了口气。 “不不不,杀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6号挑起眉毛,停止了移动。 “就像我说的,我正在做一场无限连环的梦,而梦里每一个人的目的都是杀死我。” 陆曦衣耸耸肩,直接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他知道这很疯狂,不过如果对方是6号,那么就没有问题。 “哦,哦……我明白了,你是说,一个以你的死亡为目的的连环梦?” 6号点点头:“梦境的终点是死亡,而人生的终点也是死亡,真是美妙啊……也许这场梦就是你的人生呢?” “这种没头没尾的人生?” 陆曦衣摇头道:“比起这个,我更关心这一次自己的死法,很有趣不是么?每次的死亡都是一种惊喜,既然你不想杀我,那么又有谁会来杀我,结束这次的梦?” 6号大笑几声:“哈哈哈哈,你很洒脱嘛——好吧,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开始好奇……身为做梦之人的你死之后,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 第372章【蛇之钥】失去 “……” 陆曦衣眯起眼睛,他真的从6号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别这么看我,如果有一天你面前有个人突然说这个世界只是他的梦境,你也会好奇做梦之人死掉后,梦境世界会怎么样吧?艺术家就是要有强大的执行力,才能把每一个想法变成现实。” “……可你杀不死我。” 陆曦衣继续叹气:“除非你能说服我自杀。” “哦?我试试。” 6号举起一把餐刀,对着陆曦衣的胸膛甩来。 嗖! 餐刀在陆曦衣身前几厘米的地方突然静止于半空中,失去了所有动能掉落在地上。 啪。 啪啪啪—— 6号鼓起掌:“你说得对,如果你是做梦的那个人,那么对这个梦境拥有一定的掌控能力并不令人惊讶。” 他的表情有些失落:“那么我就只能坐以待毙了?打嘴炮劝你自杀什么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 陆曦衣没有说话,他仍然在思考对策。 虽然对6号真的想要杀自己这种事有些伤心,不过毕竟这是深渊的陷阱,诸事不可能如意。 况且自己可是占据了4号的身体,又在刚刚当着6号的面杀死了其他在场之人。 6号第一时间不想杀陆曦衣已经算是他精神有问题了。 那么回归正题,这连环梦该如何破解呢? 陆曦衣其实不是特别担心,因为这里可是梦境,而自己的梦里面可是存在着三位“大神”:镜花、麻鬼、玉羊。 名字在梦境之中有着重要的意义,实在不行陆曦衣可以试试喊这些大佬的名讳。 当然这些只是下策,虽然自己还没有学习虚空圣法,不过深渊居然敢入侵他的梦境,这实在是有些瞧不起人。陆曦衣最厉害的手段可都是在梦里。 刚刚试了一下心法,果然除了心智比陆曦衣还要坚韧,或者6号这种特殊的存在,其他人在梦里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可以做到直接大范围清图。 那么接下来再试试理论实践。 拘灵视角,开。 陆曦衣闭上双眼收回视界,然后再缓缓睁开。 眼前的世界焕然一新。 在这波与弦的世界里,他注意到一个极为特殊的点:餐厅的大门。 那个门似乎不太正常…… 那道门突兀的镶嵌在这片空间之中,陆曦衣竟然看不出它与其他事物的联系,它在那里就好像一个缺口,一片空白。 门么…… 陆曦衣立刻回想起来,镜花小姐之前不就是被【门】给缠住了么? 听说在虚空之中,门象征着更新、未知、封闭、突破……是一个及其重要的概念。 他记得镜花小姐已经解决了“门的麻烦”,所以这扇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大概。 陆曦衣沉思片刻,然后径直走向那扇大门。 在梦境中,推开一扇门意味着场景的变换,意味着万象更新,意味着未知。 之前的连环梦中,陆曦衣推开门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是因为他明确的知道门后是什么,也毫无怀疑地确定了门后的景象。 可这一次不同,门后是什么陆曦衣完全不知道。 这会是一个突破口么? 陆曦衣想了想,直接伸手推向眼前的大门。 咔咔—— 大门纹丝不动。 陆曦衣反手握住门把手向回拉。 咔咔—— 还是不行。 他回头看向6号:“你知道这个门怎么打开么?” 6号头也不抬:“你想去哪?” “我想……” 陆曦衣顿了顿,然后露出一个微笑:“我想带你去我的世界看看。” “……” 6号沉默片刻,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 “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啊……” 他一步步走到陆曦衣身后,伸手按住陆曦衣的肩膀:“……真好。” “怎么样,要和我一起不?” 陆曦衣看向6号双眼。 “当然,我们说好了,一起去探索这世界无穷无尽的美,不是么?” 6号微笑着伸出胳膊,将手掌贴在大门之上。 只要他想前进,就没有能够阻挡他的墙壁。 如果大门紧闭,那就穿过去。 “4号。” 突然,6号停止了动作,他扭头直勾勾地看着陆曦衣。 “……” 陆曦衣微微一愣,如果没记错,这还是自他使用心法以来,6号第一次叫他以前的名字。 “你所说的那个世界,美丽么?” 听到这句话,陆曦衣的第一反应便是灰原、深渊、黑域、白雾面具…… 这些东西给他的印象无比深刻,但它们称得上美丽二字么? 接着很快,安塞西娅、迈尔斯、老埃文、露西、桥、线虫、威尔斯……这些人的形象开始填充他的回忆。 缓慢悬浮的深渊圆盘、神奇的灵纹与念能、喧嚣的佣兵酒馆…… 还有那里深沉的夜晚,硕大的银月,宁静的日出,汹涌的大海,蔓延的群山…… 于是看着6号期待的表情,陆曦衣眨眨眼,回答道:“美,就在那里,只是在等着我们去发现发掘,不是么?” 6号闻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吗?那就好好去享受它吧。” 很快,6号手掌所接触到的大门开始波动起来,仿佛一面不稳定的水墙。 “走之前,容我再说一句。” 6号用力拉着陆曦衣的肩膀,像是在防止他跑掉。 “我喜欢你现在的状态,4号……那么,让我们继续前进吧!” 他大笑着,带着陆曦衣一头撞进波动不休的大门。 陆曦衣也笑了,他收回所有视界,与6号一起进入大门。 咕嘟—— …… 啪— 穿过水膜的感觉。 陆曦衣睁开双眼,视界似乎没什么反应。 不,有,但极其微弱。 他连忙将视界填充四周,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没人在身边。 右肩上的衣服还在微微发紧,残留着6号按在上面的力道。 “……” 这个场景……上一场梦结束了? 感受着空荡荡的周围,陆曦衣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尽管他看上去波澜不惊。 把6号带到现实,果然有些异想天开了么? 这也是深渊的目的?不仅仅是死亡,不断的施舍与夺走,这也是一种缓慢而致命的侵蚀。 不得不说这很凑效。 陆曦衣捏着鼻梁迅速调整情绪,如此逼真的梦境,一次又一次…… 他不认为自己会被这种东西打败,但也更不想面临这无穷无尽的折磨。 时间会磨平一切伤痕,陆曦衣曾经“看”到过很多,但他明白那都是已经发生的,不可避免的。 但深渊,却把这些本来已经被抚平的伤口一次次的扒开,向里面撒盐。 理智上,陆曦衣没有被这些幻象所迷惑,但情感就不是他能随意掌控的东西了。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虽说是在梦境中不断重复失去,但按照6号的话来讲,换个视角想问题,自己又何尝在不断得到呢? 这么说来,他还要感谢深渊,让他能够重温那些久远的回忆。 那么就像6号所说的那样,试着好好享受吧,无论面临怎样的困境,美的火花总是伴随碰撞闪现,而对于有些人,那正是他们毕生所追求的事物。 第373章【蛇之钥】热诚之月 ……陆曦衣 好像有人在叫我? 陆曦衣…… 陆曦衣! 陆曦衣皱起眉,感觉那个朦胧的声音在不断接近。 “陆曦衣!” 然后突然响在耳边。 他睁开双眼,四周仍然是一片黑暗,但陆曦衣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下一场梦境。 又来了…… 不知道这次又会是谁来攻击自己。 他稳定住视界,然后向身侧看去,刚刚呼唤自己的人此刻就在身旁。 银白色的长发,仿佛月华凝结而成。白皙光滑的皮肤、坚毅锐利的双眼…… 那是—— 孤月剑圣—希尔维雅。 陆曦衣愣了愣,说实话他还以为自己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与她再见面。 可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居然是深渊让他们二人再次相遇。 在这个最糟糕的时机。 “好久不见,陆曦衣。” 见到陆曦衣醒来,希尔维雅露出一丝微笑。 “……” 陆曦衣没有说话,他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继续沉沦在这无止境的噩梦之中。 二是做出一些自己平时绝不会做出的举动打破现状。 他闭上眼睛,视界将他和希尔维雅笼罩在一起,这一刻,没有人比他更懂孤月剑圣。 自己已经没有了武器,但希尔维雅总是随身携带一把佩剑。 而那把剑的位置就在…… 陆曦衣神色一厉,他手掌一掠,无比熟练地将希尔维雅后腰处的佩剑取在手里,然后—— 噗! 他上前一步用力将希尔维雅抱在怀里。 银发女子睁大双眼,嘴唇颤抖着。 那把佩剑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后心,而身为剑圣的她居然对此没有任何防备。 “谢谢你来看我。” 陆曦衣轻声道,他抽出佩剑,缓缓站起身:“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 希尔维雅仍僵直在原地,毫无血色的脸上充满震惊。 陆曦衣眼皮微颤,但表情依然冷漠。 “……不。” 希尔维雅突然伸出手扶住陆曦衣的侧脸。 “我想我来得正是时候。” 陆曦衣眼角一跳,没有轻举妄动。 希尔维雅的嘴角淌出鲜血,但她仿佛没事人一般,注意力全放在了陆曦衣的身上:“你看上去,很悲伤。” “我没有。” 陆曦衣矢口否认。 “我们心意相通,记得吗?” 希尔维雅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陆曦衣的胸膛。 “我觉得我们对彼此之间要坦诚一点,这段日子里,你过得很辛苦吧?” “并没有。” 陆曦衣摇头。 “你骗不了我。” 希尔维雅目光炯炯地站起来,只是身子还有些颤抖:“你的悲伤和疲惫,都写在脸上,我真的很关心你。” 有这么明显么? 陆曦衣迅速止住想法,有些奇怪地看着希尔维雅。 为什么她没死? 而且……明明有这么多好机会,却始终没有向我动手? “为什么不杀我。” 陆曦衣选择了直接发问。 “我永远不会对你动手。” 希尔维雅目光认真,柔和。 “……那你就是深渊派来腐化我的。” 陆曦衣闭上眼睛。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么我认为深渊已经成功了一半,它让我们之间充满猜疑,不是么?” “……” 他没有说话。 “听着,陆曦衣,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 希尔维雅心疼地捧起陆曦衣的脸,她银灰色的眼睛清澈锐利,仿佛能直入人心底:“也许有很多人想要杀死你,但我,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陆曦衣睁开双眼,与眼前的银发女子相互对视着,他发现对方的眼神是那么的真诚。 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逐渐涌入陆曦衣的内身体。 内心逐渐宁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你说得对。” 陆曦衣点点头:“在极端环境之下,我不应该轻易改变自己。” 他将手中的佩剑重新递给希尔维雅:“在深渊之中保持自我,也许这才是最有效的反抗。” 希尔维雅美目一弯,她接过佩剑,微笑道:“就是这样,陆曦衣,你一直是那么优秀。” “我为自己刚刚的举动道歉,不过,既然你不会伤害我,又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陆曦衣问道。 希尔维雅笑容不变:“你遇到了困难,我就来帮忙,我们一直很有默契,不是么?” “为何……” 陆曦衣说到一半便不再开口,因为他知道希尔维雅帮人不需要额外理由。比起这个他更需要知道: “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一直与你同在,无论你经历怎样的苦难,陆曦衣,我一直都在这里。” 希尔维雅缓缓举起手中的佩剑,她的身上逐渐散发出坚定柔和的月色光辉。 一套银白色的盔甲一点点于她的身上浮现。 看到这一幕,陆曦衣突然意识到什么:“难道你……” 希尔维雅对着他眨眨眼:“月光,永远指引着你。” 说罢,她转身对着面前那无尽的黑暗,用力挥下了手中的银剑。 “暗障破除!” “开!” 顺着希尔维雅的剑尖,一道清冷的月光从天空中垂下。 …… ! 陆曦衣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迈尔斯为自己准备的卧室里,旁边是紧闭的窗户。 窗帘没有合死,一束束清冷的月亮自天空垂到了他的窗前。 这就是他醒来之后所看到的画面。 “希尔维雅……” 陆曦衣端坐起来,心中还在回想着希尔维雅所挥出的那惊艳一剑。 他缓缓抬起胳膊,将手举到月光的洒下的高度,虚握成拳。 随着意念加深,一道银白色的虚影渐渐从他体内飘出,虚影与他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只是手中握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那剑身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赤诚之心……’ 梦中的那位希尔维雅,是赤诚之心的效果。 那把剑,之所以能够斩断黑暗,也是信念至诚的效果吧。 真是华丽啊。 陆曦衣从床上走下,来到窗前,他看着屋外的夜色,心中睡意早已不见。 在梦中仿佛经过了几天,原来现实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 回想起来,短短时间之内,他战胜了深渊的又一次侵蚀,希尔维雅向他展示了至诚之情的力量,6号也让他好好享受身边的美好。 这个梦,还真是值得回味。 看着周围的景象,陆曦衣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梦境里自己在此处反复被杀死的情景。 成为背负之人,想要独自战胜深渊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自己还需要不断地汲取力量才行啊。 第374章【蛇之钥】日常对练 陆曦衣在房间里安静地修习着,终于等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站在窗口,沐浴着阳光,一夜以来所积累的阴寒似乎都被驱散殆尽。 因为被深渊打搅了睡意,这一晚上他没有再合过眼。 以他现在的体质,几天不睡觉也是可以接受的,正常状态下精神状态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可是尽管如此,睡觉依然是必要的,甚至有时候他需要更多的睡眠或是冥想来恢复那种虚无缥缈的精神能量。 陆曦衣的早起着实让住在附近的人吃了一惊,因为在其他人印象中,他一直以来都是一觉睡到快中午才会出门。 这也让陆曦衣稍微感到有些尴尬,自己明明是修炼到太晚,又需要充足的睡眠才会如此,而且因为无需进食,所以即便起床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出门。 这样缺少沟通的生活似乎让别人误会了什么。 误会他摆架子也好,好吃懒做也罢,陆曦衣虽然颇为头疼,但还是懒得去费口舌解释。 和迈尔斯打完招呼,今天他们早早的便开始了教学环节。 看到迈尔斯在不远处奋力挥剑,陆曦衣不由得回想起梦中对方被那个白雾面具的变异人重伤,然后又把他杀死的情景。 那个梦实在是太过真实,以至于有些画面至今还在自己脑海中栩栩如生。还好自己当时选择了救人,不然再见到迈尔斯多少会有些心障。 想起白雾面具,梦境也给了陆曦衣一定的启示,虽然他一路上小心翼翼,排除了所有白雾面具可能使用到的追踪手段,但仍然不能避免对方使用社会的手段来找到自己。 自己生着一幅亚洲人的面孔,于这片大陆上无论在哪里都是醒目的存在,白雾面具但凡有点权能,就应该能够轻松锁定自己现在的位置。 这么想来,梦境中所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今天上午起床之后,他又在庄园四周布下了不少隐藏的小手段,一是为了迅速捕捉到可能存在的危险,二是为了解决危险。 当然,既然有这样的危险存在,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向迈尔斯坦白说明。 …… 咔! 两把竹剑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陆曦衣持剑攻击,迈尔斯则是苦苦支撑。 陆曦衣微微皱眉,他手腕下压,远超正常人的力量直接压倒了迈尔斯的重心,让他迅速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防守是谁教你的?” “也是以前的老师……不过我觉得是老师您力气太大啦!” 迈尔斯打量着陆曦衣那看起来修长纤细的身材,脸色古怪:“不过老师你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力量型选手啊……” “……” 这个我没法和你解释,毕竟我只是一个非人怪物。 陆曦衣当然不能这么说,实际上曾经的他还是有不少肌肉的,身材看起来也比现在壮实得多。 但是后来拥有了灰烬之躯,肌肉的含量与他力量的大小关系不再那么密切,而纤细的四肢则远比粗壮的要灵活迅捷,所以他才会一点点把自己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这样看上去是不是有些阴柔了? 陆曦衣想了想,稍微鼓起身上的肌肉道:“发力的技巧可以泥弥补很多力量和体型上的不足。”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那种东西。” 迈尔斯听完摇摇头:“是念能啊老师,您为什么不教教我念能的使用技巧呢?肌肉和发力什么的,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念能……” 陆曦衣沉默片刻,突然对着迈尔斯出剑打去。 啪! 迈尔斯连忙将攻击格开,同时后退好几步。 “那方面我没什么可教你的,我只告诉你结论,具体怎么做你要自己思考。” 说着,陆曦衣剑路突然一转,迈尔斯顿时感觉无法防御,瞬间被击中软肋。 “这是……怎么回事?” 他睁大眼睛,刚刚他明明反应过来了,陆曦衣的攻击速度也确实不快,可就是感觉怎么也挡不住,怎么招架都用不上力气。 “我说过,你的防守有问题。” 陆曦衣猛地上前一步,迈尔斯连忙横剑抵挡,却被砰的一声撞倒在地。 “哎呦……” 迈尔斯揉着屁股,满脸不知所措,他不明白打剑哪有直接撞上来的啊? 每次实战环节,他都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陆曦衣的攻击。 要么是被分散注意力然后遭到突袭,要么是完全不跟自己打,跑着跑着就被绕晕了。 有时候陆曦衣突然狂风骤雨般发起攻击,因为太过突然,迈尔斯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再有就是刚刚那样,剑也不用,直接肩膀撞上来,迈尔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老师,你说是实战,可根本就没和我认真打嘛,这样撞人不算违规么?” “实战哪有什么规矩可言,再说,比赛中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也不属于违规。” 陆曦衣这几天也把这个世界的剑术比赛规则稍微了解了一下。 “实战中任何实力与技巧都只能算是基本功,结合战术才算是能力。 当你被撞倒时,比赛就已经结束了,这是战术的胜利。” 陆曦衣认真道,平常很少有机会向人诉说这么多话,所以他对自己的这个“便宜徒弟”还算上心。 可能是第一次当老师,也可能是受到希尔维雅的影响,陆曦衣真切的体会到了为人解惑授业的那种感觉。 相当正式严肃,但感觉不错。 “站起来继续吧,记住,当你的身体素质占据优势时,体碰将会是很好的突破口。” “唔……” 迈尔斯一边思索着一边站起身,陆曦衣的教导确实给了他不少崭新的思路与见解。 至少现在的他应该可以轻松战胜三天前的自己。 以长击短,攻其不备,距离拉扯,创造机会…… 这些都是迈尔斯新学到的巧妙战术,是超脱于以往那种小孩子打架一般的剑术比赛的战斗思路。 以前的他只会举着剑冲上去一顿乱砍,现在的他,几乎每一次攻击都有着目的性,胜利在他眼里也不再是那种看似运气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通过思考就能获得的结果。 仔细想想,也许这种东西比念能技巧要有用的多啊! 第375章【蛇之钥】防守之道 啪! 庭院中再次传出一声脆响,迈尔斯以奇怪地姿势挡住了陆曦衣的攻击,但很快便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坐在地。 “依然是防守和步伐的问题,如果你不能时刻保持移动,那么至少要把重心放在正确的位置。” 陆曦衣指着迈尔斯的双腿说道:“否则,我永远可以随时攻击到你的防守盲区。” 迈尔斯眨眨眼:“我该怎么做?” “养成随时垫步的习惯,无论是从什么方向,攻击还是防守,你的脚步都要能够瞬间发出力量。” “脚步?可剑不是用手臂挥出去的吗?我不应该更加注意手臂的灵活度吗?” 陆曦衣摇头:“单单手臂的关节还不够灵活,这一点你在防守的时候应该深有体会,想要足够灵活,你的肩腰腿要做到同时移动。” 他用剑指了指迈尔斯的侧下腹:“当你防守身前的死角时……” “后撤。”他一把拉开迈尔斯的后腿。 “转身。”迈尔斯的上半身被陆曦衣直接扭转过来。 “收肩。”陆曦衣按住迈尔斯的双肩,然后转动对方的手腕。 “……格挡。” “这几个步骤要同时进行,不分先后。这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迈尔斯眯起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东西。 “这样,这样,然后再这样……原来如此!” 他突然喜悦地大叫起来,吓了陆曦衣一跳。 看着迈尔斯这样的反应,陆曦衣知道对方是真的对剑术抱有极大热情,这几天的教导,每一点微小的进步都曾让迈尔斯欣喜若狂。 “既然明白了就多练练,不过你要记住,实战中没有把握的格挡还是要以闪避为主。” “我记住了,老师,说真的,您真是太厉害了!” “……” 陆曦衣皱起眉,感觉有些别扭。 自从当迈尔斯的老师以来,每天自己都会收到无数这样的夸赞。 虽然不知道迈尔斯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明白人无完人,一味的接收正面评价不利于他的自我认知。 而且也会让他有点害羞。 “要夸,就夸剑术的伟大吧,这些都是你自己领悟的,和我无关。” 他淡淡道。 “哈,嘿嘿,老师您害羞了?” “……没有。” 陆曦衣脸颊微热:“既然你这么有精神,那就继续实战环节。” “等等,我手臂现在都是软的!” “休息会儿。” 陆曦衣叹一口气,转身退到院子的角落,盘坐下来开始日常修行。 “……” 迈尔斯在远处喘了会气,然后偷偷观察起一动不动的陆曦衣来。 他刚刚因为太过兴奋就不小心调侃了一句陆曦衣,本来以为要挨打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简单就原谅了自己。 “老师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啊,不仅实力高强不摆架子,还这么体谅我的感受……” 迈尔斯嘟囔着,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前几位剑术老师。 他们明明没什么本事,却一个个眼高于顶,什么都看不起,自顾自地瞎教。 反观陆曦衣,只要自己喊痛喊累,每次都会温和的让他休息。 虽然教的时候依然很严格…… 不知道老师现在在做什么呢? 迈尔斯偷偷观察着陆曦衣,他早就注意到,每次休息时间,陆曦衣都会一个人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开始“冥想”。 迈尔斯知道冥想是锻炼念能的一种方式,不过他也从来没见过陆曦衣使用念能。 难道老师是因为念能太强,才从来不用吗? 他暗自猜测着,一点点向陆曦衣的方向无声走去。 强大的念能者在冥想时,身上会有规律的浮现出大量灵纹。 陆曦衣身上也会出现吗? 迈尔斯靠近之后仔细的观察起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奇怪…… 仔细一看,陆曦衣的外貌真的很好看。 可能是因为来自异域、审美不同的原因,他的五官不算是迈尔斯见过的最完美的那一类。 但匀称的组合,配上大理石般无痕的苍白皮肤,再加上陆曦衣那独特的气质…… 他若是站在人群里,一定会是最醒目养眼的那种。 迈尔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实话,他自己也算是一名英俊潇洒的年轻帅小伙,但在陆曦衣面前总感觉自己很普通啊…… “你在看什么?” 这时,陆曦衣突然睁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迈尔斯。 迈尔斯被那眼神吓了一跳,他眨着眼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我就是好奇,老师……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运功。” “搬运……什么?能量?” “和冥想差不多,不过是东方的路子。” “这样啊,老师您就是因为如此刻苦修行,才会那么强大的吗?” 陆曦衣不置可否:“你休息好了?” “不不不,老师,和我讲讲有关东方大陆的事情呗?还有您的过去,这些您都从来没说过呢。” 陆曦衣摇摇头:“你以后会有机会知道的。” 开玩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讲? “比起这个,有些事我要额外和你说明。” 他认真道。 “您说。” “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 迈尔斯浑身一颤:“老师是我招待不周么?有什么问题您尽管提!还是钱太少?等我拿到了冠军,资金绝对充足!” “不,你做的很好,我也很乐意教你。” “那是……?”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曾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如果他们找上门,可能会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 迈尔斯摆摆手:“老师,这里可是莫拉莱斯商会,一般人不敢随便闹事的。” 陆曦衣摇摇头:“他们不会是一般人,你听说过外侧么?” “外侧?有所耳闻,老师,您不会和外侧还有关系吧?也对,以您的实力……这下麻烦了。” 迈尔斯皱起眉毛:“我听说外侧都是一帮不顾规则的危险分子,尤其是其中的激进组织,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 “没错,我要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危险。” “……” 迈尔斯咬着嘴唇陷入沉默。 “想明白了就继续练习吧,争取在比赛上拿到一个让人满意的成绩。” 陆曦衣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老师……” “嗯。” “请您留下来吧,我不怕。” ------题外话------ 哎?我没更新吗?原来是忘发布了……我说怎么收藏掉好多hhh 第376章【蛇之钥】开赛 匆匆一周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剑术大赛真正开赛的日子。 陆曦衣安静地坐在马车里,他降下窗帘,将外面的喧闹隔绝。 最终,他还是没有离开。 闭上眼,回想起一周前迈尔斯对他说的话,陆曦衣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老师,我想明白了。抛开父母的身份地位,我其实一无所有。学了几年的经商,结果却连成本都赚不回来,礼仪和管理更是样样不通。我不想再这么窝囊下去,身为一名剑士,怎么能够逃避危险呢?” “但你还有家人,还有关心着你的人,以及你身边那些无辜的人,你要为他们着想。” 迈尔斯露出一丝苦笑:“我很感激我的家人,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他们。但实际上他们对我并没有多么上心,毕竟我曾让所有人失望透顶。现在,也许只有练剑是我最后的出路。至于其他人,是去是留我可以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陆曦衣叹气:“你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 “老师,正因为我还年轻,我才有精力将一切托付在剑术上,不是吗?求您成全我吧,为理想而死也是一个人的光荣与归宿。” “……” 陆曦衣看着他的眼睛,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迈尔斯。” “我在。” “你的理想是什么?” “是剑术,老师,我愿意为剑术付出一切。” 陆曦衣皱起眉,这个回答,和他在梦里听到的不太一样。 他还记得,梦中的迈尔斯曾说过,他想要“掌握那些发生在眼前的命运”,显然这是比剑术更加纯粹的愿望。 “那你练剑是为了什么?” “我想是因为热爱,老师,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 陆曦衣摇摇头,转念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下来吧……希望,有机会能够看到你对理想的执着与追求。” “太好了老师,没问题,这一次我不会让大家失望,一定不会!” 迈尔斯看起来很激动。 而接下来的几天,他也明显比之前更加用功刻苦。 有几次陆曦衣半夜里也能看到他一个人在庭院里不断挥剑的身影。 如果不是他出面制止,陆曦衣甚至怀疑迈尔斯会把自己的身体练坏。 有什么地方刺激到迈尔斯了么? 陆曦衣不是很理解,不过他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万众瞩目的剑术大赛就于今天开始,他心里也颇为期待,在自己的训练之下,迈尔斯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咚咚咚。 车厢的一侧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陆曦衣拉开窗帘,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女仆正站在窗外一脸激动地看着自己: “陆曦衣先生,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迈尔斯少爷让我来通知您!” “嗯,我知道了,麻烦你带下路。” 陆曦衣点点头,从马车中走下,跟着小女仆在拥挤吵闹的人群中一路前进,终于在一个巨大的,类似小型角斗场的建筑中找到了迈尔斯的位置。 “少爷,我带陆曦衣先生来了!” 迈尔斯转过头,对着陆曦衣招手道:“嗯,老师您可算来了,我给您留了座位。” 陆曦衣点点头,坐在他的身旁,转而望向下方的擂台。 擂台的两处角落里已经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剑士严谨以待,一名像是裁判的穿甲骑士正站在擂台中央,抬手示意对战的双方相互靠近。 他又看了一圈人群拥挤的擂台周围,没想到这种专业性质的比赛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围观,说实话位于这种盛大的场面之中,陆曦衣就算是坐在台下也微微有些心潮澎湃。 说起来,这场大赛似乎是阿拉木斯的夏季庆典的一部分,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权威,所以人这么多也是情有可原。 铃铃铃—— “开始了!” 身边迈尔斯的声音将陆曦衣的注意力拉回赛场,他利用视界远远望去,只见两名参赛者正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蓄势待发。 突然,只见一人猛地向前跨步举剑突刺。 啪! 钢铁交击声响起,双方身影迅速交错,然后各自回身站稳。 两个人都没有吃到便宜。 “老师,你觉得谁能赢?” 迈尔斯的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是兴奋。 “不知道。” 陆曦衣摇头。 “哎?老师您也看不出吗?” 陆曦衣挑起眉毛:“这怎么看?两个人实力挺接近的,而且输赢哪有那么容易判断。” “嗯……是这样。” 迈尔斯点点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到比赛上:“可我觉得萨林获胜的可能性更大,您看他现在一直掌握着主动权。” 陆曦衣不知道萨林是谁,但根据迈尔斯的话,他瞬间就判断出了大致的对象。 “未必,凶猛的进攻也意味着体力的快速损耗,如果拿不到很好的效果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有道理。” 迈尔斯皱着眉仔细观察着比赛的进行。 陆曦衣则有些心不在焉,这两个人的水平他都能够猜个大概,这种程度的对抗也没什么可看的,认真了反而容易升高血压。 以他的水平来看,至少现在,那个叫做萨林的选手胜算不是很大。 铃铃—— “哦哦,这么快就有分数了!” 迈尔斯激动地站起来,但他很快便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于是只好尴尬地坐下。 “萨林选手得一分!” 哗啦啦—— 紧接着是一片鼓掌声。 “……” 陆曦衣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这场比赛的胜负,他是真的无法提前看出来。 有句话说的妙,叫做弱智克高手,陆曦衣倒不是说那两个参赛者是弱智,只是水平相差太多,就很难真正相互带入。 就像大学教授也不一定知道小学生为什么会做错算术题一样。 陆曦衣也不明白,为什么萨林那么大的破绽,对手就是不去还手。 “嘿嘿,老师您猜错了啊。” 迈尔斯转头对着陆曦衣笑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两人也算是熟络,迈尔斯知道陆曦衣是个脾气很好很讲道理的人,因此也喜欢没事相互开开玩笑。 “……我可没说萨林输定了。” 陆曦衣嘴硬。 “哈哈哈,没事没事,我都懂,赌剑赌输了的那种感受。” 迈尔斯伸手拍拍陆曦衣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 陆曦衣满脸无奈。 第377章【蛇之钥】萨林 “这才第一分,输赢还不一定。” 陆曦衣回忆着比赛的规则,淡定道。 “嗯,那让我们看下去吧。” 迈尔斯点头赞同。 很快,第二回合开始,只见萨林选手依然按照第一回合的节奏发起迅猛的攻击,而另一方则依然在苦苦支撑。 “看来萨林先生今天的状态很好嘛。” 迈尔斯满意地点点头,小声问陆曦衣道:“老师,要不我们赌点什么?光这么看多没意思。” 陆曦衣摇头:“我不打赌。” “嘿,这有什么嘛。”迈尔斯耸耸肩。 “大部分情况下,我也不建议你去参赌,除非是危及生命的事情。” “这也是星月圣殿的教义吗?” “不,算是我个人的小小忠告。” 迈尔斯咂了咂嘴,有些失落道:“好吧,我记住了。” 铃铃—— 这时铃声再次响起,陆曦衣看向擂台,发现得分者依然是萨林。 “萨林选手得两分!” 迈尔斯见状吹了声口哨:“真是厉害啊,看得我也手痒痒了。” 陆曦衣则依然淡定,比赛是常见的五局三胜制,优先得到三分者获胜,萨林前两局如此不节省体力,接下来就要筋疲力尽的面对先前一直在养精蓄锐的敌人,这无疑是艰难的。 “看来第一场算是萨林先生的个人秀了啊,老师你觉得他水平如何?” “和先前的你差不多。” “哈哈,是吗?这么说现在的我已经比他要强了?” “未必。” 陆曦衣一盆冷水泼了上去。 “……好吧,不过您说得对,萨林先生确实是我的竞争对手之一,看这个状态,不出意外他应该能够挺到决赛。” “我无意冒犯,不过这个水平就能够进入决赛了么?在我看来他第一场都未必能赢。” 陆曦衣皱起眉。 “萨林先生还是很强的,您看他完全是压着对面打,以前我们这片地区的剑士也在私底下办过一些小切磋,他的实力绝对算是佼佼者。” 迈尔斯摸着下巴思索道:“不过这一次我也不好说,比赛规模这么大,听说还有不少其他国家的人来参赛,有些奇能异士也说不定。” “看不出来,你在这片还挺能打的?” “哈哈,那老师您可太小看我了,怎么说我也是有些剑术天赋的。” “不准骄傲,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当了老师,陆曦衣也变得啰嗦起来。 “是是是,这个我肯定知道,毕竟老师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谁能想到身为一名低级佣兵的您,居然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剑术?” “……” 陆曦衣还想开口反驳,这时,比赛的铃声再次响起。 铃铃铃—— 两人同时将注意力放到擂台之上。 “比赛结束!萨林选手得三分!” “……” 陆曦衣只感到无语,他刚刚也分心看了看比赛。 第三回合,那个萨林明显已经力不从心,只要适当反击一定会凑效的。 可也许是被打怕了,萨林的对手完全没有发挥出其应有的实力,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战术上的准备。 “可惜,那个人本来有机会赢的。” 他摇头道: “在擂台上,只要比赛还没有结束,就永远不要放弃,记住。” “嗯。” 迈尔斯认真点头,而这也是让陆曦衣对他感到满意的地方。 “迈尔斯,什么时候轮到你?” “今天下午倒数第二场,老师您来不来看?” “我来的话,你会紧张么?” 迈尔斯咧开嘴:“当然会紧张,不过您来我才更有动力获胜嘛,放心,绝对赢得漂亮!” “不,你要赢得稳重。” 陆曦衣摇头:“先清楚敌人的实力,然后再酌情保留自己的实力。” “啊?为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你暴露出的实力越多,接下来的战斗会吃的苦头也越多。” “可比赛不就是展现自我的地方吗?如果做什么都藏藏掖掖的,那多憋屈……” 陆曦衣皱起眉,意见的分歧,让他感觉到了两人的性情与所生长文化背景的不同。 他自己更习惯低调行事,谦虚待人,而迈尔斯则更喜欢万众瞩目,彰显自我。 “如果不这样做,你可能会输。” 他提醒道。 “不会的,我不会输,老师您放心。” “万事皆有可能,不要被骄傲蒙蔽了双眼……唉,算了,随你喜好吧。” 陆曦衣叹了口气,不再干涉。 他不善言辞,而现实往往比言语更具有说服力。 “嗯,相信我吧。” 迈尔斯高兴地点点头,似乎没注意到陆曦衣眼中的无奈。 “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铃铃铃—— 很快,第二场比赛接连开始,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从头看下来的陆曦衣不得不承认,比赛的内容确实足够精彩,不过也属于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如果没有足够的眼界与理解,那么很难看出什么东西。 随着上午的比赛告一段落,陆曦衣和迈尔斯两人随即离开观众席,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怎么样老师,我们这里的剑术大赛还算精彩?” “还行,只是选手的实力有些参差,相信经过几轮筛选之后,会更加精彩。” 陆曦衣的评价已经足够高情商,毕竟这些参赛者的实力在他眼里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走到门口之后,迈尔斯突然拉着陆曦衣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房间门前。 “好了老师,还没向您介绍一下我的老朋友呢,他可是今天的红人!” “什么?” 陆曦衣微微一愣,这是要见生人了? 不等他想办法开溜,迈尔斯已经推开了房门,里面正是选手整备室。 而迈尔斯的那位老朋友,陆曦衣也认识,正是上午第一场比赛的获胜者:萨林选手。 萨林看上去年龄已经不小,和迈尔斯更像是忘年交,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在台上连续三局使用那么狂暴的打法取下胜利。 “嘿!我的朋友,今天的你简直酷毙了!” 迈尔斯大笑着上前揽住萨林的肩膀,称赞道:“第一个出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三连贯,说真的,你这么搞,后面的比赛根本没什么看头了啊!” “哈哈哈,你小子,这个时候来是想怎样?不介绍一下你身后那位么?” 萨林笑着看向陆曦衣。 “当然,这也是我的目的。隆重向你介绍我的新老师!” …… 第378章【蛇之钥】乱战 听过介绍,萨林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迈尔斯的老师们他都是了解的,个个好吃懒做,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更重要的是,这些“剑术老师”们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真材实料,既然今天想起这件事,萨林决定等会找机会向迈尔斯好好提个醒。 “你好。” 出于礼貌,萨林还是向陆曦衣伸出了手。 “你好。” 陆曦衣点点头,伸手与萨林握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初次见面,萨林这个人似乎就对自己有点意见。 难道是他听说了自己并不支持他获胜? 陆曦衣心不在焉地想着。 简单认识之后,两个人就把陆曦衣晾在一边,自然而然地聊起天来。 虽然迈尔斯几次想把话题引到陆曦衣身上来,但萨林显然经验更加丰富,总能将其打断。 陆曦衣倒也乐得于此,他后退两步站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无非就是这些天的经历以及为什么要参加比赛,中间夹杂几句吹牛比,然后再互相透露一下自己的赛程。 “哈哈,下午我一定去看你的比赛,可别在第一把就被淘汰了啊。” “淘汰?不不不,你等着吧,看我怎么碾压过去,做好今天的压轴!” 迈尔斯显然有些上头,陆曦衣在不远处听着连连叹气。 ‘这家伙真能吹,要是输了还怎么见人,真是……搞得我压力也有点大了。’ 他觉得等会还是找机会提醒一下迈尔斯比较好,不能让他继续膨胀下去。 怦!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鱼贯走进几个身材壮硕的大汉。 他们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心相外显,似乎不是什么善茬。陆曦衣站在原地,神色漠然地准备看热闹。 “萨林,原来你躲在这里。” 为首的壮汉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把扯住萨林的衣领,他身后几个人迅速跟进将萨林团团围住,直接将不明所以的迈尔斯挤了出去。 “躲?我为什么要躲?” 萨林眯起眼睛,不甘示弱。 “呵呵,好,很有骨气,希望你明天的比赛也能笑得出来。” 带头壮汉冷笑一声,用力将萨林拽到身后,几个人迅速上前将他接住。 “居然让我的弟弟输得那么难看,看来你是根本没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打,给我狠狠地打!” 咚! 不等那人号令下完,只见萨林突然先发制人,一把将他身后的人一个过肩摔,砸向前方,然后转身就跑向大门。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他临走还不忘对迈尔斯大吼一声。 “草,我们走!” 迈尔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跑出休息室。 陆曦衣一言不发,脚步轻盈的走在他们后面。 “法克,想跑?” 刚出大门,两人就看到走廊里,刚刚跑出来的萨林正在被三四个人围住暴揍,显然那壮汉早就料到了一切。 而参与围堵的,正是那个比赛上被萨林连续三局击败的对手。 “萨林先生!” 迈尔斯大喊一声,连忙就要冲上前去。 “等等。” 陆曦衣一把拉住迈尔斯的后颈衣领,对他低声道:“冷静点,先找武器。” 他对这种台下找场子的人没什么好感,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锻炼一下自己的徒弟。 这次可是真正的实战。 “嗯。” 迈尔斯被陆曦衣的冷静感染,他迅速点头,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很快,门口靠墙那里放着的一把竹剑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里为什么会有一把剑?迈尔斯没想明白,不过这不妨碍他的行动。 说实话,一想到陆曦衣就在自己身后,他顿时感觉无所畏惧,甚至浑身是劲。 “……冷静点,想想我教你的实战经验,这场战斗我不会插手。” 那把剑当然是陆曦衣顺手放的,看到迈尔斯啥也不想的跟着往外跑,他就知道这家伙已经把自己教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无论怎么劣势,这场斗殴有他的存在,就已经奠定了战局。 也不知道迈尔斯听进去了多少,只见他顺手抄起竹剑,便向着萨林的方向冲了过去。 嗷! 一名壮汉刚刚举起拳头,就突然被一把竹剑捅在了腋下的软肋上,他痛呼一声,四肢僵硬地仰倒在地。 迈尔斯神色冰冷,灵活变换步伐,竹剑对着第二个人的额头狠狠劈下。 啪! 一声脆响,有一个人倒在地上,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你小子!” 萨林的手下败将怒吼一声,他扔下手中鼻青脸肿的萨林,猛地向迈尔斯扑了过去。 怦。 迈尔斯向后跃去,同时突然抽剑袭击,却被对方粗壮结实的手臂挡下。 只见那人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迈尔斯的武器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最终也没多想,他选择直接用手臂护住脑袋,直挺挺地冲上去。 不错。 陆曦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次的实战效果他很满意。 一切战斗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这时,带头的凶恶壮汉才刚刚从休息室里追出来,身后是三三两两的援兵。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站在门口的陆曦衣。 “……” 陆曦衣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后退一步,示意自己不会插手。 那壮汉张了张口,不过也什么都没说。 他的目光看向陆曦衣腰间挂着的剑鞘,还是决定不要节外生枝,很识趣地转向了更远处的迈尔斯。 此时的迈尔斯如同吕布在世,作为唯一一个拿着武器的人,他在场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他也很会利用这个优势来进行拉扯。 那名萨林的手下败将虽然凶猛,却怎么也无法近迈尔斯的身,反而被迈尔斯手中的竹剑打得鼻青脸肿,频频哀嚎。 他的那几名帮手想要帮忙,却怎么也插不进手,迈尔斯一直在与他们绕圈周旋,做到了始终只面对一位敌人,从而做到一挑多。 陆曦衣越看越是满意,这些技巧他也只是理论上的提了几嘴,没想到迈尔斯的战斗意识这么强烈,居然第一次实战就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 想当“年”,他就是利用身位差来避免同时面对三个白雾面具的变异人,然后才活着坚持到黑域里。 显然迈尔斯已经有几分他的样子。 不过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新来援兵的水平,可不是那几个负责断后的人能够比拟的。 第379章【蛇之钥】雷恩 “惹我雷恩·沃夫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自称雷恩·沃夫的领头大哥走上前,将鼻青脸肿的弟弟护在身后。 “臭小子,这事本来和你无关的。” “萨林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管。” 迈尔斯认真道。 “哈哈哈,你这么为他着想,可他现在估计只想着怎么把你丢下,逃跑。” “他不是这样的人。” 迈尔斯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回头去确认萨林到底在做什么。 “不错,那就试着挣扎到底吧。” 雷恩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手下围上。 “两个一块给我打。” “喝啊!” 不等壮汉下完指令,迈尔斯突然暴起偷袭,只见他对着雷恩纵身一跃,竹剑极速下劈。 擒贼先擒王,这也是陆曦衣教给他的道理,迈尔斯平时追求公平公正,但面对如此小人,又是这么不利的局面,不动用黑手几乎不可能获胜。 啪! 雷恩微微一愣,居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做出了反应,他抬起粗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挡住了迈尔斯的攻击。 迈尔斯瞳孔微缩,连忙抽剑再攻,这一次的目标是下三路。 啪! 下一刻,他的竹剑竟是直接被雷恩抓在手心,分寸动弹不得。 “你就只会耍这种小阴招?” 雷恩冷笑着,松开手中的竹剑。 “来,我给你机会,继续你徒劳的挣扎,或者现在逃跑,我不会追的。” “……” 迈尔斯心脏跳得飞快,他看着雷恩胸膛微微亮起的灵纹,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高手。 不说剑术,对方在念能上已经完全超过了自己,他的竹剑甚至不能对其造成伤害。 可是,要跑吗?开什么玩笑,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是死也要站到最后啊…… 他想到了陆曦衣,无论什么时候,从来没见他使用过念能,却依然展现出了那么强大的实力。 ‘也许,即使不用念能,我也有可能战胜这个敌人?’ 心中冒出的这个想法,一发便不可收拾。 ‘我能行,没什么不可能的!’ 迈尔斯眯起眼睛,重新举起竹剑。 从小念能天赋的匮乏,让他对任何念能强大的人都有一种深入灵魂的恐惧感。 力气比他大,体能比他好,防御力比他强,还能发动各种念技,这些都是迈尔斯不敢想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念能,该多好啊…… 如果没有念能,我绝对不会输给这样的家伙…… 迈尔斯高高举起竹剑,浑身肌肉绷紧,念能与劲力仿佛河水一般在他的体内流淌。 他猛地向前跨步,一股莫名能量从他脚下的地面传来,顺着他绷直的身体一路向上寸寸叠加。 另一只腿高高抬起,带着整个身体的重心向着敌人撞去。 手臂向前,不是劈剑,而是将这股一气呵成的力量“送”出去。 前脚掌狠狠地踏在地面,发出一声爆响。 腰腹发力,丹田聚气,发出一声闷响。 剑尖猛地突破极限速度打在敌人的额头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三种声音同时发出,三种动作同时完成,相互叠加在一起。 啪!!! 气剑体一致。 人剑合一。 迈尔斯隐约感觉这会是自己这辈子所打出的最完美的一剑,有此成就,也算死而无憾了。 打完这一剑,雷恩依然站在原地,他的脑门前两三厘米处正悬停着一把竹剑。 不是迈尔斯在关键时刻留手了,也不是他用念能挡住了迈尔斯的攻击。 而是那股力量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雷恩的头上,然后借着反作用力轻轻弹起之后,刚好停在了那里。 “咳。” 场面静止了足足有两秒,雷恩才有所动作,只见他低声咳嗽一声,鼻孔中淌出一道鲜血。 “这是……什么剑术?” 他低头缓缓将血液抹掉,一脸不可思议。 “……” 迈尔斯也是一样震惊,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只凭一把圆钝的竹剑,破开了一位至少念能一段大佬的防御。 这就是剑术么? 这才是真正的剑术么? 这当然算不上剑术。 陆曦衣站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倒是没什么反应。 在他看来,迈尔斯刚刚只是发挥不错,把自己平时教的东西凑巧发挥出来了而已,那不过是剑道中的一种基础境界,甚至连剑术都算不上。 至于为什么破开了对手的防御,多半是因为这一剑到达了更高的水准,出手太快以至于那个雷恩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而已。 真正让陆曦衣微微动容的,还是那个雷恩的反应,被这样的攻击命中了天灵盖,居然只是流了点鼻血,意识完全没有受损。 这也是念能的作用么? 看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迈尔斯下午还有比赛,不能让他状态受损。 想到这里,陆曦衣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缓缓将其抽出。 顿时,一股锋利的气息瞬间扫过整个走廊。 飒— 每个人都感到寒毛倒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同看向从一开始就站在休息室门口,却没什么存在感的陆曦衣。 雷恩也放下了已经举起的拳头,他看向陆曦衣的眼神虽有震惊,但并无多少畏惧。 啪。 陆曦衣上前一步,还想继续拔剑,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一只枯瘦的手掌紧紧抓住。 那只手掌的背面攀附着密密麻麻的灰黑色灵纹,有的还在缓缓流动。 “嘿嘿,小辈之间的争斗,我们这个水平的就不要插手了吧?” 陆曦衣缓缓转头,看向自己身旁那突然出现的瘦高中年男子。 “叙瑟先生,其实根本不必麻烦您出手。” 雷恩见到这男人出现,似乎底气更足,他指着迈尔斯道:“就这种货色,我一只手就足够拿下的。” 说罢,他再次举起拳头。 “……混蛋。” 迈尔斯咬牙切齿,被如此侮辱,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雷恩尝尝…… “走吧迈尔斯,别浪费时间,下午还有比赛。” 陆曦衣神色不变,他无视掉那名突然出现的瘦高男子,继续拔剑。 “你……” 被称作叙瑟的中年男子低哼一声,他惊讶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阻止,陆曦衣拔剑的手臂依然在坚定平稳地,一寸寸向上平移。 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怪力? 扬·叙瑟抬头看向陆曦衣的侧脸,神色阴晴不定。 第380章【蛇之钥】散 “喂,我说年轻人,差不多得了。” 叙瑟虽然私底下压不住陆曦衣的手,但看上去依然云淡风轻,胜券在握。 “……” 陆曦衣再度缓缓将视线聚焦在叙瑟的脸上,目光锐利冰冷: “你在教我做事?” “……呵呵。” 叙瑟咬咬牙,轻轻松开抓着陆曦衣小臂的手,身影一晃,便迅速绕过人群,站到了雷恩的身后。 “怎么了叙瑟先生?” 雷恩不明所以,神秘强大的叙瑟先生为什么会突然示弱? “给他们一个面子吧,欺负弱者不会让你进步,雷恩。” “……好,既然是您的要求。” “你说谁是弱者?” 迈尔斯可不买账,他上前一步,脸色因愤怒而涨红。 “看看你这副丑态吧迈尔斯,强者可不会为这点小事乱了分寸。” 雷恩撇嘴一笑,他抬起手招了招,然后转身带着一众帮手缓缓离开。 “老师!” 围堵的人一离开,迈尔斯立刻跑向陆曦衣提问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我……” “好了迈尔斯,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下午的比赛。” 陆曦衣单手虚按,示意他冷静。 “狗屁的比赛,现在我只想把剑塞进那个混蛋的屁股里!” 迈尔斯怒吼一声,狠狠把竹剑摔到地上。 “然后呢?你们两败俱伤,你输掉下午的比赛,初赛就被淘汰,这几个月的努力得不到证明,你的父亲依然瞧不起你,连对我的承诺也无法完成?” 陆曦衣平静地诉说着一系列的可能情况。 “……嗯,呃,您说的对,我……” 迈尔斯被这一连串后果镇住,他想了想,面露苦涩:“对不起老师,我太冲动了。” “现在冷静下来了?你确实对不起我,况且就算我不让他们走,你以为自己有多少胜算?” 陆曦衣脸色始终如一,看上去有些恐怖。 迈尔斯咬牙:“您是说,我打不过那个雷恩?” “很难,至少在我看来,你们之间的差距,比萨林和他今天战胜的对手之间,还要大得多。” “他这么强?” 迈尔斯睁大眼睛,他以为自己刚刚的剑术突破,已经足以对雷恩造成威胁。 “不对,说到这个,我们似乎把萨林先生给忘了!” 他猛地一拍脑袋,连忙回身跑向不远处半坐在地上的萨林。 “……” 陆曦衣看着迈尔斯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这个徒弟天赋还算不错,只是心性还欠缺打磨。 …… 萨林虽然已经被打的头晕眼花、鼻青脸肿,但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回去养几天就能够恢复过来。 只是这个样子,肯定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比赛。 迈尔斯替他恶狠狠地把雷恩等人臭骂一顿之后,他们才相互道别,回到庄园。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刚一回去,老管家就发现了迈尔斯的异常:他的脸上有一块红印正在渐渐发紫。 “该死,还是被擦到几下。” 迈尔斯骂骂咧咧地摆摆手,现在他的心情很不好。 “我记得您上午没有比赛才对。” “是,是没有,被其他人给堵了,有事吗?” “嗯……”老管家抬头看了一眼陆曦衣,继续道:“是这样,娜塔莉亚小姐听说了您参加比赛,特地来看望您……” “娜塔莉亚?她已经到了?” “是,她正在会客室里面等您……” 迈尔斯迅速转向陆曦衣问道:“老师,我现在看起来很狼狈吗?” 陆曦衣看着对方红肿的脸蛋,毫不留情地点了点头。 “该死,该死该死……你,你让她稍等一会儿!” 他连忙丢下众人,快步跑向自己的房间。 “……” 陆曦衣挑起眉毛,稍微对这个娜塔莉亚小姐提起了一点好奇心,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让迈尔斯这么慌张。 他环顾一圈周围,发现除了那个给自己送水的小女仆以外,竟是没有其他熟人,而那个小女仆似乎也有事要忙。 算了,以后再问吧。 陆曦衣暗自摇摇头,独自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 另一边,会客室。 一名金发少女正端坐在软座沙发上,左手托盘,右手捏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茶水。 她下身穿着简洁干练的修身长裤,上身则是金丝长袖的白色骑马装,装饰有百褶领花,样貌清秀可爱。 不知少女已经在此处等候了多久,但她的脸上却始终没有露出一丝不耐。 片刻之后,侧门被人轻轻打开,迈尔斯匆匆走进。 “娜塔莉亚!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 他径直走向少女,而被称作娜塔莉亚的少女也抬起头,与之对视。 “噗,哈哈,哈哈哈……” 哪曾想这看起来端庄优雅的少女,竟是突然掩嘴大笑起来。 “你,你笑什么?” 迈尔斯下意识摸了摸脸,颇为尴尬。 “我才一上午没来,你怎么就被揍成这样?哈哈哈!这真是太好笑了……” 娜塔莉亚指着迈尔斯已经肿起的脸颊,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你特么……这不是被人揍得!” 迈尔斯气得直跺脚。 娜塔莉亚立刻停止嘲笑,她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抱歉我误会了,那么请问是……?” “这是……这是我不小心摔……” “该不会是摔出来的吧?啊哈哈哈!这更好笑了啊!” 金发少女开心到甚至拍起了手。 “你快别笑了,找我有什么事赶紧说!” 迈尔斯敲了敲桌子,一脸无奈。 娜塔莉亚眨了眨眼:“其实没什么事,主要是担心你被人揍坏了,我好心疼。不过看来,我还是晚来了一步啊……” “他奶奶的,要不是他们人多,我会被碰到吗?” 迈尔斯怒道。 “诶?人多?你不是去参加比赛么?” 娜塔莉亚好奇追问。 “都说了不是……唉,我的比赛是在下午,刚刚那是被人找茬了,萨林先生你知道吧?他上午战胜的那个对手,直接带一群人找上门,我想不打都不行。” “萨林?我有印象。” 娜塔莉亚点点头:“可是他们这么做违反了规矩吧?你可以试着去向主办方举报。” “还没来得及去呢,不过我估计也举报不成,看对面的样子,不像那种单纯的小混混。” “哦?你说说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迈尔斯回想了一下,把那些人的特征对娜塔莉亚描述了一遍:“……为首的那个人好像自称雷恩?沃夫,他是谁我都没听过。” “雷恩?沃夫?你惹上他了?” 娜塔莉亚微微皱眉。 第381章【蛇之钥】相识 “怎么,难道你认识他?” 迈尔斯问道。 “算是,他是西格蒙那边的人,我也不太熟。” 娜塔莉亚脸上露出厌恶:“不过雷恩那家伙,虽然他外面的风评都还不错,但接触过后,实在让我喜欢不起来。” “呦呵,以你的脾气,肯定把他教训了一顿,对吧?” 迈尔斯乐呵呵道。 娜塔莉亚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可你也不看看那家伙的实力,一段金级,啧啧,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金级?我知道他肯定有一段,但居然是金级?” 迈尔斯大呼一声,从座位上猛地站起。 他搓着下巴嘟囔:“该死,本来还想找机会报仇呢,没想到……” 对念能的强度评级,是按照段位进行划分的。 这个制度十分简单易懂,从低到高就是一段到九段。 不过评级的难度可不轻松,哪怕是最低的一段,也需要身上至少显现出部分灵纹才算。 大部分人连灵纹都练不出来,更别提评级。所以一段已经算是民间的绝对高手。 至于金银铜级,则往往是对念能质量的划分。 一般同段位之下,念能质量越高的人,他的战斗力便越强。 迈尔斯的念能算是不入流,质量也堪堪是铜级,根本不值一提。 “喂喂喂,什么情况?你真和那家伙交上手了?还是一对多?” 看着迈尔斯点头承认,娜塔莉亚睁大眼睛:“不可思议……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哦不,我是说,你明白的,雷恩可不是什么仁慈的家伙。” “哼,这你不用担心,我这边也有高手。忘和你介绍了,是我请来的一位新老师,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迈尔斯自豪地笑笑。 “哦?什么样的高手让你这么自信?” 娜塔莉亚眯起美目,微笑道:“难道……是二段的高手?” “不知道,我还没见过他用念能,不过肯定不比二段差。” 迈尔斯摇摇头,保持神秘。 “没用过念能?不比二段差?迈尔斯,你是不是傻了?” 娜塔莉亚挑眉:“你别告诉我,他只用剑术就能和二段高手战斗?” “我说过吗?不过我感觉,老师他不用剑就能干翻你们家那个,那个……” “虽然觉得你在吹牛,”娜塔莉亚扶额无奈道:“不过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个人介绍给我,听到没?” “嘿嘿,不用有机会,你等会留下来吃午饭不?马上就介绍给你!” “哦?这样的高手居然肯留在你们庄园?” 娜塔莉亚美目闪烁:“有趣,你花了大价钱吧?” “什么大价钱……” 迈尔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现在的状况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有什么闲钱。陆先生他就不是那种人。” “越来越有世外高人的风范了……不行,我现在就要见识见识。” 娜塔莉亚从沙发前站起来,走到迈尔斯面前:“午餐什么时候做好?你快去催催!” …… 咚咚咚。 “陆先生,迈尔斯少爷喊您去用午餐。” 门外传来小女仆的声音。 “迈尔斯?我跟他说过,我不在这里吃饭的……” 陆曦衣挑挑眉,这些天来他一直是这样生活,不知道迈尔斯这次叫他去吃饭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和那位娜塔莉亚小姐有关? “咳咳,不好意思,我问一下,你知道迈尔斯他有什么事情找我么?” 陆曦衣打开门,小声询问女仆。 “少爷他,好像是向把您介绍给娜塔莉亚小姐……” 小女仆眨着眼睛回忆。 果然是这样。 陆曦衣叹了一口气,家里来了客人,为什么非要把他也拉出去……他可对迈尔斯的交际圈没什么兴趣。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好拒绝,硬头皮上吧。 “好,请你带路。” “是。” 小女仆行了一个礼,转身走向庭院外。 …… 一走进餐厅,陆曦衣就被一道火热的视线所吸引,他回望过去,发现是一名金发碧眼、坐直端庄的英气少女,她一身精简修身的骑马装,尽显低调奢华。 面对少女的注视,陆曦衣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只好礼貌性地点头示意一下,然后平稳移开视线。 “老师您来了。” 迈尔斯从一旁走来,亲切地拍拍陆曦衣肩膀:“来,您坐这里,我给您介绍一位朋友。” 他伸手摊向金发优雅少女:“这位是娜塔莉亚·迪尔小姐,体内流淌着纯正无比的贵族血脉,我与她自幼通过剑术相识,关系很不错。” 然后他又看向陆曦衣:“这位是陆曦衣先生,是我的现任剑术老师,实力高超,为人正直,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 “你好。” “您好。” 陆曦衣与娜塔莉亚相互问候示意。 贵族……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和忌讳。 陆曦衣飞速思考,来之前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传说”中的贵族小姐,也不知道自己稍有冒犯的话会不会惹上大麻烦。 至少看上去,这位贵族小姐神情柔和,嘴角微勾,心情似乎还不错,自己应该没做错什么事。 倒不是陆曦衣怕她,他怕的是麻烦,人不怕蚂蚁,但也不喜欢身上一直有蚂蚁在爬。 “很高兴认识你,我经常听迈尔斯提起过陆曦衣先生,他真的很崇拜你。” 娜塔莉亚微笑道,语气不急不缓,从容优雅。 “嗯,很荣幸认识你。” 陆曦衣点点头,把客套话原封不动地返还。 娜塔莉亚看出陆曦衣不喜欢说话,于是转移话题道:“那么,我们开始用餐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受一番莫拉莱斯家的料理了。” “哈哈哈,来,上桌!” 迈尔斯大笑一声,招呼管家们上菜。 “大家都是朋友,不要这么拘谨嘛,娜塔莉亚,你就别装啦,刚刚谁想认识我老师想得不得了?” “咳咳……” 金发少女不失优雅地咳嗽两声,然后狠狠瞪了迈尔斯一眼。 “还有老师您,呃……抱歉,您好像一直是这样……” 迈尔斯想了想,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讪笑道:“内个,您不用在意哈,娜塔莉亚她就是表里不一得很,其实熟悉之后就知道,她根本没贵族那么多架子,非常好相处的。” ------题外话------ 这个月有些忙,这几章都是两点多(早上)码出来的,我尽量不拖更… 第382章【蛇之钥】晚场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先吃饭。” 在迈尔斯的招呼下,餐厅内部原本颇为尴尬的气氛得到了有效缓解,大家都放平了心态,安静地享用着午餐。 只有陆曦衣除外。 他已经很久没有食用普通人的食物,当菜汤入口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口感很不错,面包烤得酥软,调味小食也新鲜多汁。 浓汤粘稠而温热,肉类做得更是爽弹滑口。 可惜陆曦衣尝不出它们分别都是什么味道。 将这些美味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过后,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旁人看出端倪,然后一点点地强行将那些无味的食糜咽入肚中。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进食速度便大大地下降了。 因为是午餐,厨师们端上来的餐盘中盛放得满满当当,每个人都安排了刚好的量,这对于陆曦衣来说却有些偏多。 因为他吃得很慢。 迈尔斯则是一顿狼吞虎咽,转眼间已经解决了小半盘的食物。 娜塔莉亚吃得倒是不快,她慢条斯理的,一直保持着均匀的速度。 只是依然比陆曦衣要快一些。 这个小细节让陆曦衣颇为无奈,因为这样下去,难不成要让所有人都等他自己吃完饭?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礼节,说不定还真会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 “慢点吃,不要吧唧嘴。” 突然,娜塔莉亚伸出手,轻轻敲了敲迈尔斯的桌面。 “嗯?你连这个都管?” 迈尔斯耸耸鼻子:“好像我妈啊,不过这里就我们,无所谓啦。” 娜塔莉亚皱起眉毛:“这是基本的餐桌礼仪,你这样我怎么带你去外面参加聚会?而且吃得太快对身体也不好,作为剑士更需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你下午还有比赛吧?不怕闹肚子么?” “……她说的是真的吗?老师?” 迈尔斯扭头看向陆曦衣。 “……” 这也要问我? 陆曦衣迅速咽下口中的食物:“我认为娜塔莉亚小姐说得很有道理,你以后吃饭不准太快,餐后不可以做剧烈运动。” “啊?不是吧!” 迈尔斯一拍脑袋:“好嘛好嘛,我听就是了。” 说完,他看了看陆曦衣和娜塔莉亚盘中剩下的食物,强忍着食欲开始小口用餐。 陆曦衣见状,立刻看向娜塔莉亚,只见金发少女正微笑地看着自己,显然刚刚的一系列举动都是刻意而为之。 真是个心细善良的女孩。 陆曦衣对她点头致谢,娜塔莉亚同样会以示意。 只有迈尔斯还在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盘中的事物,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汤。 …… 三人用过餐,时间距离下午的比赛开始已经不远。 “娜塔莉亚,你要去看比赛吗?” “当然,我收到你的信之后就急匆匆地赶来了。这么精彩的活动,我怎么能够错过呢?” 少女点头。 迈尔斯突然神秘一笑:“要不你也来参加吧,这次的比赛又不少高手都加入了,现在报名应该还有机会。” “哦?有那种高手?” 娜塔莉亚脑袋一歪。 “什么?哦,你说那种啊,应该没有吧……” “那就算了,你也知道,这种比赛,我家里人会允许我参加么?” 娜塔莉亚摇摇头,等待管家将马车门帘拉开,然后率先坐了进去。 “快上来吧,对了,第一场比赛是什么时间?” …… 陆曦衣又一次在观众席坐好,只是这次身旁不远处多了一位高贵优雅的小姐。 下午的比赛内容和上午的相差无几,反倒是观众莫名多出来不少。 “听说下午会有不少来自其他国家民族的剑客参战,真期待啊!” 迈尔斯摩拳擦掌:“不知道我的对手会是什么人……” 娜塔莉亚没有说话,但脸上的期待丝毫不加掩饰。 陆曦衣则一动不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很快,第一场战斗打响,是来自阿拉木斯的拉姆齐对战来自西格蒙的塔利亚。 两人全副武装的人相继走上擂台,开始对峙。 陆曦衣百无聊赖地看着比赛,如果没有什么让他感到有趣的内容,就在心中默默钻研剑术和拘天寂夜手。 倒是身旁的两人看得不亦乐乎,迈尔斯不时发出喝彩,还不断进行着解说。 娜塔莉亚要安静得多,只是不停点头,到精彩处时才发表两句简短的称赞。 比赛一场场地推移着,陆曦衣偶尔也会听听两个人的发言,迈尔斯不必多言,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娜塔莉亚虽然说得不多,但所展现出来的眼光与见解十分独到深刻,这倒是让陆曦衣刮目相看。 看来,这位贵族小姐不仅在礼仪与沟通上有出彩之处,对于剑术的理解更是过人。 尤其是她的心境,平稳而不失跳脱,令陆曦衣甚是欣赏。 相比之下,迈尔斯这家伙简直就是…… “下一场比赛,来自西格蒙的戈多?索恩,对战来自阿尔托隆的达拉卜?阿塔徳布里亚!” “戈多?猎鹰戈多?他这种级别的剑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娜塔莉亚首次露出吃惊的神态。 迈尔斯挠头道: “我倒是更在意他的对手,阿尔托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那是来自沙漠另一端的神秘国度,阿尔托隆的人民天生面黄肌瘦,体内的念能却十分庞大。那里的士兵们更是个个晓勇善战,令敌人闻风丧胆。” 娜塔莉亚平静道。 “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我也只是听说,不过戈多先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这一场的胜负几乎毫无悬念。” “下面有请,来自西格蒙的,‘猎鹰’戈多!” 随着一阵掌声和嘈杂的鼓声,一个身披银甲头戴鹰盔的战士从长廊后面走出,他对着周围的观众们挥舞了几下双手,然后举剑刺向天空。 “接下来是他的对手,来自阿尔托隆的,达拉卜!” 众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过去,只见在戈多的对位,一个身着轻盈链甲的黝黑男子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他手中提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尖斜指地面,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向擂台。 “那是什么武器?他打算用这个战斗?我们不是剑术大赛么?” 迈尔斯愕然。 “虽是剑术大赛,但是并没有规定必须全部使用一样的武器,只要外形和用法还在剑的范畴之内,都不违规。” 娜塔莉亚面带微笑:“比起他,我更怀疑连具体规则都不知道的你,是否是可以登台的?” 第383章【蛇之钥】达拉卜 随着比赛开始,戈多和达拉卜两人开始在擂台上对峙起来。 见到达拉卜手中的奇形长刀,陆曦衣也停止了钻研,专心看起比赛。 从握剑、站姿和步伐上来看,那银甲剑士戈多绝对不是平庸之辈。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见达拉卜率先发起攻击,他手中的奇形长刀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迅速斩向戈多身侧,位置及其刁钻。 咔。 戈多侧身压剑,不慌不忙地将对手的攻击轻松化解,紧接着反手上挑还击,被达拉卜后仰闪过。 看得出来,这两招只是简单的试探,两人都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 不过双方的实力似乎相差无几,所以他们再度陷入僵持。 “猎鹰戈多是西格蒙那边有名的剑术大师,听说他年轻时候曾是精英骑士团‘天空’中的二把手,曾立下赫赫战绩,实力毋庸置疑。” 娜塔莉亚在一旁轻声解说。 “这个连我都听说过,我有一位老师曾和他交过手,惜败两招。” 迈尔斯认真点头。 娜塔莉亚轻笑一声:“你的那些老师?估计三两招都撑不下来吧?” “嘿,为什么都瞧不起他们?我的老师也是有高手的!” “咳,咳咳,我所说的当然不包括陆曦衣先生,不过其他人你真的应该将他们辞退了。” “以后再说吧,没事和他们交交手也挺痛快的。” 身旁的两人这边还在聊着天,擂台上的战斗却突然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戈多似乎找到了什么破绽,想要抢先发动攻击,却被达拉卜诡异地后发先至,打了个措手不及。 啪! 他险险架住对方的长刀,这时,达拉卜突然趁机欺身而上。 咔! 铛铛铛铛! 顿时,一阵令人眼花缭乱地剑影在两人之间响起,几秒过后,他们同时后退一步,再度拉开距离。 “刚刚……那是什么?” “厉害。” 身边的两人不约而同发出感叹,陆曦衣也微微点了点头。 一波快速的攻守互换,可以说是非常精彩了,这两个人应该是迄今为止上过场的选手中,水平最高的。 “怎么回事,老师,刚刚谁赢了?” 迈尔斯扭头看向他。 “算是平手,不过……” 话没说完,陆曦衣便扬了扬下巴:“看。” 迈尔斯再度看向擂台,刚好看到达拉卜又一次主动发起攻击。 铛铛铛铛! 又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被戈多险之又险的挡了下来。 “达拉卜的体力似乎消耗不多。” 陆曦衣沉声道。 像这种穿甲战斗,体力是及其重要的一环,因为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普通人上台可能随便挥几下剑就已经手脚发软,气喘吁吁。 别看这些选手大多看上去很笨重,若是让他们脱下铠甲,瞬间就能击倒两三个普通人。 “说…说得对!你看那个达拉卜,身上只穿着那层链甲,甚至头部双臂和手腕根本就没有护甲,体力消耗肯定小。” 迈尔斯立刻醒悟过来:“不过真奇怪,这种战斗居然敢穿这一套上场?一不小心就是重伤……” “除非他对自己极为自信,根本不认为会被攻击到。” 娜塔莉亚在一旁缓缓补充。 迈尔斯喃喃: “不会吧……他的对手可是猎鹰戈多啊。” 铃铃铃—— 就在这时,裁判铃突然响起:“达拉卜选手,得一分!” 迈尔斯睁大眼睛:“嗯?难道……” “没错,是积累得分。” 娜塔莉亚皱眉:“达拉卜的攻击太过迅猛了,戈多先生无法防住全部。” 积累得分,是指多次命中对手身体非要害部位之后可以赢得分数。 在这场比赛中,除了击中要害部位可以立刻得分以外,肩膀、大腿等部位属于小得分点,多次命中之后才能承认得分。 “这个达拉卜,好强。” 迈尔斯一脸凝重。 “没错,不过戈多先生可不是弱者,熟悉对方的节奏之后,相信他还有机会搬回得分。” “嗯,这把说不定能打满五分,真是让人期待!” …… 等到双方调整完毕,第二次对抗很快便开始。 戈多和达拉卜重新在擂台上站好,这一回,两人没有再试探,而是直接相互靠近。 戈多主动发起了攻击! 达拉卜向后跃去,险险躲过剑锋。 戈多没有给对手留任何喘息的余地,经验丰富的他立刻上前压制,将手中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 铛铛铛铛铛! 又是一阵激烈的交锋。 而这种连环快斩,正是达拉卜所擅长的。 噗噗—— 长刀不时剐蹭在戈多的银甲之上,为对手积累着微小的分数领先。 难道又要步上一回合的后尘么? 当然不是,在一次成功防护住自己要害之后,戈多突然放弃了防御,猛地向达拉卜冲去,手中长剑几乎是瞬间就要刺中达拉卜的心口。 戈多这是孤注一掷,想要以要害得分直接超过达拉卜的积累得分! 成功了吗? 陆曦衣眯起眼睛,他眼见着戈多的剑锋马上就要戳到达拉卜的胸甲,却突然诡异地拐了一个弯,刚好从一侧划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不等戈多回防,达拉卜迅速反击,再得一分。 铃铃—— 随着铃声响起,观众席立刻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刚刚怎么回事?明明就快要得分了!” 迈尔斯抓狂道。 娜塔莉亚也是一脸凝重:“的确,这不像是戈多大师应该犯的错误。” “我明白了,你看那个达拉卜根本没穿多少护甲,这一剑要是捅实了,不得把他捅个对穿?戈多大师一定是顾忌这一点才会及时收手!” “你说的不无道理……” 娜塔莉亚无语应和。 “你呢老师,您怎么看?” “那一剑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陆曦衣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若有所思:“会是念能么?” “挡住了?念能?” 迈尔斯眨眨眼睛,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么?” “老师您别开玩笑了,念能一般都是要附着在器具上才好用,要是离体的念能能够凭空挡住刀剑,那我们还练什么剑术啊……” “……” 娜塔莉亚在一旁皱着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84章【蛇之钥】抵御刀剑 “挡不住?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这不是常识吗?难道有人用念能挡住过老师的剑?” 陆曦衣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应该没有。” 迈尔斯露出笑容:“那不就对了?” “可那是我的剑,与那位戈多先生的剑不一样。” 陆曦衣面色不变。 “呃……” 迈尔斯则愣在原地,半晌才道:“也,也对,老师您这么强,肯定比戈多大师厉害不少。” 娜塔莉亚在一旁听得心直痒痒,比戈多厉害不少?那究竟是有多强? 她想要直接询问,可那样并不符合礼仪,缺少应有的尊重。 果然还是私下里偷偷向迈尔斯询问比较好。 “对了老师,能不能透露一下,您到底有多强啊?” “……” 娜塔莉亚嘴角一扯,感情他自己都不知道陆曦衣的实力?那迈尔斯这家伙到底在吹什么…… 陆曦衣沉默片刻,反问道:“你觉得,怎么层次的念能能够抵挡刀剑?” 迈尔斯闻言陷入沉思,几秒之后才缓缓开口:“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推测一下: 每个人的念能特性都有所不同,我们就按擅长防御的念能特性来设想…… 一段念能虽然可以透体而出,但依旧是以附着外物为主要运用手段,离体战斗的能力不强。这一水平的防御特长者基本都是将念能附着于盾牌铠甲,或者是表皮来增加抗击打能力,不可能凭空弹开戈多大师的攻击。 念能从第二段起,才算是真正能够作为‘第三只手’,可以随心所欲地指使。嗯……作为盾牌也不是不行,再加上可以使用念技来进一步提升念能效果,这一段的高手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强者。 但是这和抵挡刀剑的程度可不同,若是能够利用念能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铠甲,而且坚固到足以无视任何刀剑的话……那样的存在对于普通人来说便无懈可击,想要做到这种程度,我觉得至少也要达到三段的绝世高手吧?念能的质量也需要在银级以上。” “三段就是绝世高手了?不是一共有九段么?” “是有九段,不过听说那是旧世纪的划分方法,现在能见到的估计只有三段封顶了。” 陆曦衣明白了个大概,但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于是转而问向娜塔莉亚:“娜塔莉亚小姐,你认同他的判断么?” 娜塔莉亚果断摇头:“不,迈尔斯的推断未免有些业余,任何一个真正了解念能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 迈尔斯闻言不服道:“哦?那我们的娜塔莉亚小姐又有什么高见啊?说来听听。” 娜塔莉亚昂首:“高见谈不上,只是一些人尽皆知的观点罢了,首先要判断能否抵挡刀剑,比起念能段位,我认为念能的质量才是关键,只要到达金级,哪怕只有一段也可以轻松做到。” “哈,怎么可能……” “其次,想要格挡刀剑的攻击,不需要用念能覆盖全身,同水平的强者只需要将念能击中在戈多大师攻击到的小范围之内即可,因此不需要那么多念能。” “呵,就算如此……” “再者,念能能否抵挡刀剑,不仅取决于其质量,更与其使用方法有关。如果只是傻乎乎地正面对撞,很少有念能可以挡住锋利的剑刃,但如果只是制造一个斜面,让刀锋滑开,那么对于念能的质量要求也就没有那么高了。” “啊?这……” “最后,念能的结构也可以进一步提升念能的性质,无论是硬度、韧性、力道还是可塑性都是可以经过训练而提升,这也是为什么精英与平民的念能强度会相差那么多。” “……居然,居然是这样?” 看起来迈尔斯被彻底折服了。 陆曦衣也听得津津有味,对和念能有关的知识他都很感兴趣。 迈尔斯失落问道:“娜塔莉亚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就是说,哪怕只是念能一段,就足以挡下戈多大师的攻击?” “不,我说的只是抵挡普通刀剑的条件,戈多大师的攻击如果也覆盖了同级别的念能,那就需要考虑到更加复杂的过程了。” 迈尔斯的脸色依旧苍白:“原来高等级的念能会这么强大……怪不得父亲不支持我继续学剑,仅仅一个念能屏障,恐怕我再学十年也无法突破……” 迈尔斯自幼念能天赋就很差,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远不如身边的同龄孩子。 而作为一名活泼好动的男孩,谁儿时不曾梦想过做天下第一强者? 只是相比那些资质远强于他的孩子们,迈尔斯的这个梦,要遥远得多。 讽刺的是,那些天赋优良的孩子反而对自己的资本并不在乎,他们长大之后纷纷偏离了最初的梦想,向着那些更容易看到的目标前进。 只有迈尔斯还在傻傻地坚持,坚持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迈尔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没办法……” 见到他这副模样,一向对迈尔斯毒舌的娜塔莉亚也不由安静下来,有些束手无策。 迈尔斯握紧双拳,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难道我就注定无法成为一名强者,我之前的努力,难道……” “未必。” 这时,一直在旁边保持安静地陆曦衣开口了。 “不要气馁,迈尔斯,记得我曾说过的么?” “老师……” 迈尔斯抬起头,他思索片刻,眼中突然冒出一缕精光:“我们的剑术,不是用来对付人类的?您是想说,我还可以另辟蹊径,寻找其他的道路?” 不是这句…… 陆曦衣无语,不过看迈尔斯那副样子,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否定,只好自顾自说道:“迈尔斯,全力挥动一把剑,和锻炼至念能一段,你觉得哪个更难?” “当然是一段念能难。” “可就算将念能练到一段,也只能堪堪挡住一个普通人的全力挥剑,不是么?” “……老师,这不一样,剑只能挥砍,而念能却可以做很多事。” “念能也好,武器也罢,都不过是人的工具与手段罢了,重要的是你的目的,和方法。” 陆曦衣轻轻摇头:“剑术就是一种方法,可以让你的剑做到更多事情,可以让你无所不能。” 第385章【蛇之钥】念能表现 “无所不能……老师,敢问您现在,究竟有多强大?” 陆曦衣摇头:“我还远远称不上强大二字,而且对于实力的划分,我们和你们并不一致。” 娜塔莉亚敏锐地捕捉到了陆曦衣的用词:“我们”。 我们?难道说,像陆曦衣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而且自成体系?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陆曦衣又到底来自哪里? 迈尔斯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知道陆曦衣来自于另一个大陆,所以很多东西都能够脑补出来。 “那你们是怎么划分念能实力的?” “我们不修念能。” 短短一句话,却在迈尔斯的脑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修念能?” 他重复了一遍。 陆曦衣点头。 “也就是说,老师您目前所展现出的实力,全都与念能无关?” “没错。” 陆曦衣暴露自己不会念能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一个便是没有必要隐藏。 本来他以为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念能,那么如果他暴露了,绝对会惹上大麻烦。 可事实并非如此,至少他接触过的那些白雾面具的变异人,它们就没有一个会用念能的。 而且就算是普通人,如果不刻意锻炼念能,或是念能天赋极差,他们的表现也和地球人无二,迈尔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综上所述,其实如果对念能遮遮掩掩的,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老师,您是怎么做到的?” 迈尔斯狂热问道。 “剑术,有剑术便足够了。” “剑术……那老师您觉得什么层次的念能才会达到您现在的高度?” “……” 陆曦衣沉默片刻,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可对应到念能的什么程度。 甚至对念能的大致分级情况也是最近才听说。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此刻,娜塔莉亚终于插上了嘴,她从一开始就已经云里雾里。 “陆曦衣先生你……不修念能?” “没错!我老师他仅仅靠剑术就能够击败二段高手!” 不等陆曦衣回应,迈尔斯便兴奋抢答。 “他击败过二段高手?” 娜塔莉亚扬起眉毛。 “嗯,呃……我好像没见过,不过肯定可以啦。” 迈尔斯摆摆手。 “……” 娜塔莉亚懒地理他,直接转向陆曦衣问道:“陆曦衣先生,你真的……” “……” 陆曦衣当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他提出了一个建议,请在坐的二位先把各段念能的实力表现向他描述一下,这样也更方便他找到自己的定位。 陆曦衣特意向两个人同时提出,就是为了防止迈尔斯这种半吊子瞎说。 “各段念能实力么?” 娜塔莉亚这下有点相信陆曦衣确实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了,否则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好吧,那我先从不入流开始: 不入流的念能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没有灵纹,念能也不能透体而出,只能稍微增幅一下体质和力量速度等等。 一段念能就可以离体了,具体的效果和之前迈尔斯所说的差不多,尽管不同性质品质的念能之间有很多差异,但也摆脱不了它们都是一段的事实。 将念能修到二段以上,才是真正进入了高手之列,这个层次的强者已经不再拘束于外物,光是念能本身就足以击败一段的对手,若是能够找到合适的念技,那么他们的实力还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念技?” 陆曦衣适当地打断讲述,以发表自己的不解。 “就是使用念能的特殊手段,相当于一种技能,其威力与普通念能相比,就像是拳头和炮弹。” 娜塔莉亚耐心解释。 陆曦衣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你们知道念能爆么?” “念能爆?” 娜塔莉亚和迈尔斯对视一眼,一齐点头道:“当然知道,这可是最经典,也是最危险的念技之一,现在大部分学院已经禁止学生在外随意使用了。” “念能爆在念技里属于什么级别?” 娜塔莉亚思考片刻:“它的威力数一数二,就算不是最高的,也一定不会降到第二梯队。它的使用门槛不高,危险性却极高,对使用者的反噬也极大,因此算是一种禁术,一种流传最广的禁术。” “明白了。” 陆曦衣点头。 迈尔斯则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老师,您遇到过念能爆?” “嗯,遇到过很多次。” 迈尔斯眨眨眼:“哇,那倒是可以向学院好好举报一番了!对了,您当时是怎么对付他们的?很危险吧?” “确实危险,我把他们都杀掉了。” “哦哦,原来是杀了啊,咳咳……什么?” 陆曦衣懒得理他,直接看向娜塔莉亚:“娜塔莉亚小姐,请你继续。” 娜塔莉亚点头:“好,既然陆曦衣已经见识过念能爆了,那我就以它为例子吧: 念能爆的使用门槛不高,一段的人只要念能质量达到银级以上,就可以冒着风险使用了,当然,代价也是极大的,一般一天之内无法使用超过两次。 而对于二段的高手,念能爆的使用则要随意得多,熟练者甚至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多次使用,威力极大。” 陆曦衣暗中点头,这样就说得过来了,看迄今为止,他所遇到的敌人大多都在二段以下。 像是那天夜里劫持陆曦衣车队的那伙强盗,他们大多数应该都是一段银级,几乎使用一次念能爆就筋疲力竭了。 而那几个首领则应该有二段,至少放了三四次念能爆也不见极限。 再之前,他在木和村森林里遇到的那个强大佣兵,虽然没见他使用念能爆,但至少也是二段以上强者。 “嗯,我知晓了,然后呢?” 娜塔莉亚微微一愣:“什么然后?” “第三段念能,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金发少女脸迅速一红:“没有,只是,陆曦衣先生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实力吗?” 陆曦衣有些奇怪道:“你只说了前两段,我要如何确定?” 迈尔斯连忙来打圆场:“是这样的老师,其实现在能遇到的高手,最高也就二段了,在往上,三段以上的,那都是神龙不见首尾的绝世高手,对于他们的实力,我们也不太清楚啊……” “……” 第386章【蛇之钥】三段 “对了,我倒是听说,外侧那帮家伙里,有三段以上的高手。” 就在陆曦衣感到失望之时,迈尔斯突然补充了一句。 “外侧……” 陆曦衣沉吟片刻,白雾面具的术部不走念能体系,而除此之外,他只接触过安塞西娅。 “没错,而且据我了解,晋升三段的途径十分特殊,似乎需要特定仪式。而这个仪式的具体步骤早已被外侧的各大组织垄断,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周围几乎没人能够独立达到三段。” 仪式? 难道是阿鲁默特曾经提到过的,极化仪式? 将自身念能的特性进行专门强化,达到远远强于之前的效果,这也许就是突破二段,达到三段的方式。 陆曦衣觉得这样的晋升方式还蛮有意思的,可以自己选择极化路线,一点点按照自己的心意强化自己。 可惜他没有念能。 “大概明白了。” 陆曦衣点头:“娜塔莉亚小姐,连你也没见过三段的高手么?” 娜塔莉亚面露难色:“我曾侥幸见到过一回,但也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更别提对方的实力层次了。” 她神色认真:“不过有一点我印象深刻,对视的那一瞬间,我能从对方的双眼中感到一种刺痛的心悸,这绝对是二段强者无法带给我的感觉,听说那也是三段高手的一大特征。” 其实还有一句话娜塔莉亚没说出口,那就是,她并没有从陆曦衣的身上感受过这种心悸,所以她个人认为,陆曦衣和三段高手应该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双目如电。 陆曦衣听完娜塔莉亚的描述微微点头,这种特征常见于精气神高度统一的高手,将剑术练至一定程度之后,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尤其是孤月剑圣希尔维雅,她那深灰色的眸子看上去总是锐不可当、闪耀动人,也有一部分是剑术修炼到极致的效果。 但是仅凭这一点还无法判断对方的实力。 “怎么样,老师,对你有帮助吗?” 迈尔斯迫不及待问道。 陆曦衣缓慢点头:“前两段的实力大概明白了,可惜没有后面的情报。” “那……” “好了,别太担心,教你的剑术足够你对付二段敌人。” “真的?不需要念能也可以?” “嗯,不过记住,剑和念都是工具,二者的强弱不等同于其使用者的强弱。” “哈哈哈,好,我明白了!” 看着双眼放光的迈尔斯,娜塔莉亚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这是不是意味着,陆曦衣真的拥有超过二段的实力?而且不依靠念能? 前所未闻…… 这让她替迈尔斯感到高兴的同时,更感到些许兴奋和好奇。 …… 铃—— 第三回合结束,结果是令人惊讶的,因为那个大名鼎鼎“猎鹰”戈多,居然在预赛就被淘汰,而且是被三比零拿下! 没错,戈多最后还是败给了那名来自阿尔托隆的沉默剑客,在第三回合中,他本想借助装备优势进行以伤换伤,但每次即将命中得分之时,剑锋都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扭转开来,使得他屡屡失败。 陆曦衣这回看得真真切切,确实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保护达拉卜不被攻击。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么?听说阿尔托隆的战士们天生念能过人,骁勇善战……也许他们对念能的利用,真的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娜塔莉亚神情严肃道。 “天生念能过人吗,真令人羡慕……” 迈尔斯叹息:“没想到就连戈多大师都被打败了,看来我想要拿冠军几乎是不可能了啊。” 娜塔莉亚闻言忍俊不禁:“你?冠军?” “当然,我可是答应老师要……”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无法实现承诺。 啪。 陆曦衣伸手按在迈尔斯的肩膀上,平静道:“既然夸下了海口,就要尽全力去实现。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运用好我教你的东西,战胜对手并非一件难事。” “嗯……” 迈尔斯点点头。 陆曦衣拍拍他的肩膀:“马上就要轮到你上场了吧?好好表现,你的目标是冠军。” “没错,谢谢你老师,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迈尔斯感激地看向陆曦衣,重新露出笑容:“等会就看我的表演吧,区区念能,怎可敌过我手中利剑?” “……” 见到迈尔斯又恢复了那种满嘴大话的状态,陆曦衣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这家伙也太情绪化了吧,说失落就失落,说振奋就振奋。 心态如此不平稳,能够练得好剑么? 陆曦衣不知道,但他感觉值得一试,因为在希尔维雅的世界里,就有几种剑法需要依靠感情的催化来修炼,或许情感这种东西也具备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随着全程一言不发的沉默剑客达拉卜走下擂台,下一轮的对决再次展开,不过比起前几轮,却要平淡得多。 一连下来了数场,都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战斗发生,直到迈尔斯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呼,终于快轮到我上场了,老师,娜塔莉亚,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报个到然后整备一下,接下来就好好期待吧!” “你是哪一场?” 娜塔莉亚仰头问道。 迈尔斯看了一眼赛场的方向:“不急,大概还有两三场才到我,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哈哈。” “……” 陆曦衣表示无语,之前说大话的时候倒是完全没感觉他紧张,甚至都有些看不起这个比赛的样子。 “呼,手开始发抖了呢,不过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兴奋吧,我要出发了,等会儿见!” “嗯,加油,别被揍得太惨,记得认输!” 娜塔莉亚鼓励道。 迈尔斯摆摆手,离开座位转身走远。 陆曦衣目送他远去,回头继续看了一会儿无聊的比赛,然后闭上双眼,揉起眉根。 明明去的是迈尔斯,为什么连他也带着有些紧张呢? 听着耳边嘈杂的欢呼声和掌声,陆曦衣做着缓慢均匀的深呼吸。 不知道那小子会表现成什么样。 第387章【蛇之钥】迈尔斯! 又连续观看了四场比赛,迈尔斯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小子还说两三场,结果连自己的场次都没记准么?” 娜塔莉亚轻笑一声,陆曦衣则一言不发。 “下一场比赛:来自阿拉木斯的迈尔斯?莫拉莱斯,对战来自西柏的克里斯·奥博多!” 来了! 陆曦衣精神一振,看向入场方向。 “首先让我们欢迎,来自阿拉木斯的迈尔斯?莫拉莱斯!” 哗—— 也许是主场作战的缘故,掌声额外的激烈。 陆曦衣也忍不住轻轻拍了两下手,然后便见到迈尔斯身穿一套做工精美的轻薄皮甲大步从阴影中走出。 他腰间挂着长剑,脸上带着恬淡自信的微笑,一边入场一边轻轻向四周招手。 迈尔斯本身长相便颇为帅气,在这样的气质包装下,更是引发了更激烈的欢呼声。 “……” 这家伙完全看不出来半点紧张怯场啊……是常客么? 而且为什么他这么受欢迎?是买了观众? 陆曦衣回想了一下,发现前几名来自阿拉木斯的选手似乎没几个成功晋级的,除了第一局的萨林,主场作战的各位表现都不尽如人意。 而这里观众则大多数来自阿拉木斯本土,那么这样的期待也就情有可原了。 真是的,这样要是还输了,那可就太尴尬了。 “下面,让我们有请,来自西柏的凶猛汉子:克里斯·奥博多!” 在稀疏的掌声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对位的黑暗中走出。 典型的西柏大汉体型,金色短发,面色严肃,一身的肌肉鼓鼓囊囊,如同一座小山丘。 看上去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和陆曦衣悲观的想法不同,坐在一旁的娜塔莉亚似乎对迈尔斯还算有信心:“对手是克里斯·奥博多?没听说过,不过以迈尔斯的实力应该没有问题。” 陆曦衣微微挑眉,她之前不还一顿瞧不起迈尔斯么?也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啊…… “西柏坐落于寒冷的北方,那里的人个个体型高大威猛,天生力大无穷,虽然在念能上没什么优势,但体能上的强大也足以让他们在对战中占取绝对优势。” 娜塔莉亚知道陆曦衣来自远方,所以轻声为他解说起来。 “……多谢。” 陆曦衣很想说他其实知道,因为这些都是他刚来时在木和村的小书馆里能够看到的资料。 而且,那里的西柏人其实不少。 重新关注当下,只见迈尔斯和那个壮汉已经站在了擂台上,迈尔斯还在向周围不断挥手致意,而他的对手早已用杀气腾腾的目光将他锁定。 “这家伙,怎么变得如此张扬?” 娜塔莉亚看着迈尔斯的举动颇为不解。 “……” 陆曦衣微微眯眼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两人面对面站好,等待裁判口令。 “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傲慢花哨的家伙。” 壮汉死死盯住迈尔斯,咬牙道。 迈尔斯挑挑眉:“哦,是吗?你叫什么来着?嗯……克拉克?” “是克里斯!” 壮汉皱起眉,刚想发作。 铃—— 比赛开始! 啪! 克里斯愣住了。 裁判也微微一愣,全场更是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一个不明真相的观众还在四处询问。 只见迈尔斯站在克里斯的面前,手中的长剑还在缓缓从对方的头顶收回。 “好的克里尔。” 迈尔斯微笑着将剑收回腰间,转头看向裁判。 裁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铃喊停。 铃铃—— “迈尔斯选手,得一分!” 哗——! 这时,坐在观众席的各位看官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鼓掌欢呼起来。 这是比赛以来,最快的得分! 发生了什么? 原来,迈尔斯看似在和对手漫不经心的聊天,一心的注意力早已集中在了一旁的裁判上。 在裁判摇铃的那一刻,他突然神色一肃,后腿伸直,前脚踏出,全身力量和念能混为一体,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打出! 那个克什么什么还在想办法纠正自己的名字呢,哪里想得到迈尔斯居然会这样出手? 比赛难道不都是默认双方也对峙几秒钟,然后再开战吗? 至少等裁判退下去啊! 当然不能等! 迈尔斯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 他印象极深,有一次和陆曦衣在对练的时候,陆曦衣让他做好准备之后就喊开始。 结果迈尔斯才刚刚开口,就脑袋一震,陆曦衣已经收回了剑!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比赛开始的时候,就是进攻开始的时候。” 陆曦衣这样说道。 “一刻都不可松懈。” 想到这里的迈尔斯微微一笑,再度对周围的观众们挥了挥手,目光遥遥看向陆曦衣所在的方向。 “老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在心中默念。 很快,第二回合即将开始,两人再次于擂台上站好。 “小子,刚刚是我大意,这次你完蛋了!” 不远处的对手脸色狰狞,显然还在气头上。 “啊对对对。” 迈尔斯微笑着点头,很是敷衍。 这副态度让克里斯更是恼火,他已经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迈尔斯撕碎。 铃—— 比赛开始! 这一次,克里斯吸取了教训,他把剑举起来做防御态,同时紧盯着迈尔斯的举动。 不对,他的对手似乎没有抢先发动攻击,而是…… 直接冲了上来? “啊啊啊啊!!!” 只见迈尔斯怒吼着,高举长剑飞速奔向对手。 这是干什么? 克里斯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想那么多,毕竟这样正和他意! 输吧! 他同样举起手中大剑,对着迈尔斯冲过来的方向就是一记重劈。 这一击汇聚了他全身的念能与力气,以迈尔斯那孱弱的念能,绝对抵挡不住,这一分是他的了! 啪! 大剑挥了个空,重重砸在地面上,整个擂台都微微一震。 嗯? 迈尔斯居然……居然没有停下来攻击或是防守,而是完全无视了克里斯的攻击,直接从他腋下钻过去了? 那他举着剑干什么? 等等…… 克里斯心中警铃大作,他连忙收敛念能,想要转身。 啪。 后脑微微一震,迈尔斯已经将长剑放在了他的头顶。 铃铃—— “迈尔斯选手,再得一分!” ------题外话------ 最近真的好忙啊,还病了一场……但是再过几天更新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第388章【蛇之钥】速胜 观众席顿时一片哗然。 第一回合迈尔斯能够快速得分也就罢了,第二回合居然没比上次慢多少! 在这个大家都是先相互试探一番,熟悉对手之后再开始对抗的擂台之上,迈尔斯闪电般拿下两分的壮举简直闻所未闻。 都说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可这迈尔斯,估计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没记住吧? 而且按照这个势头,难道他要创下最快获胜的记录? “这……这还是迈尔斯吗?” 坐在陆曦衣身旁的娜塔莉亚睁大眼睛,淡定不起来了。 迈尔斯的实力她是了解的,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难道说,是因为他的新老师……?可真的会有这么夸张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曦衣。 黑发黑眸的年轻男子依然沉默地坐在原位,此刻微微勾起的唇角说明他心情不错。 敏锐地注意到娜塔莉亚后,陆曦衣立刻转过头与之对视。 “……” 娜塔莉亚礼貌性地对他点点头,缓缓移回视线。 有意思,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铃—— 回到赛场,转眼间第三回合已经开始,铃声刚响,克里斯连忙向后跳开,生怕迈尔斯又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举动。 可一抬头,对方仍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自己。 虽然他没说一句话,但那眼神,仿佛在对着自己大肆嘲笑,笑自己胆小,笑自己愚笨。 克里斯咬紧牙关,心中涌出怒火。 “该死的小子,居然敢瞧不起老子!” 他怒吼一声,举起大剑,第一次主动冲上前去。 迈尔斯没有退缩,他的身影鬼魅般一闪,已经出现在了克里斯的身侧。 啪! 斩头! 被挡住了! 克里斯从来就不是一个弱者,认真起来的他不可小觑! 迈尔斯神色不变,他手臂发力旋转,被挡住的长剑迅速折返向下,转攻对方胸口。 克里斯瞳孔缩紧,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肌肉绷紧,反射性地把大剑向下一横。 咔! 又挡住了! 好!只要保持这样…… 啪! 克里斯微微一愣,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打到自己脑袋了? 迈尔斯微微一笑,收剑后退,立刻离开了克里斯的攻击范围。 铃铃—— “迈尔斯选手,再得一分!” 克里斯睁大眼睛,回味着刚刚的战斗瞬间。 迈尔斯……难道是发出了连续三次的变向攻击,而且就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是我输了! 可既然有这样的实力,明明不搞偷袭和花招也可能赢,为什么还要…… 他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哗—— 震耳欲聋的掌声响彻整个赛场,如果说前两回合,迈尔斯的表现只是让人眼前一亮,那么最后一回合他所展现出啦的实力,则叫众人心服口服。 又是一个三连胜,直接晋级!而且是目前以来最快的一位,来自阿拉木斯本地! 在观众们尽兴的欢呼声中,迈尔斯一边挥手,一边微笑退场。 …… “乖乖,三比零哦,这个迈尔斯有点意思哈?” 观众席中,一个表情轻佻的年轻男子一边扣着耳屎一边笑道。 “还行。” 他身旁,一位身材高大壮硕的严肃男子微微点头:“如果再多练几年,还有机会。” “哈哈哈,你别开玩笑了,这家伙都没有用念能哎,估计又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可怜虫。” “念能不是一切。” “但你我光凭念能就可以把他摁住,甚至不用动手~” “这是剑术比赛,念能只能用来辅助。” “喂,要不要这么死板?算了,看来这个什么剑术大赛也就这点水平,没什么值得看得,走了走了。” …… “我们的冠军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见到迈尔斯从不远处走回,娜塔莉亚微笑招呼起来。 “没什么,只是正常发挥罢了。” 迈尔斯摆手,谦虚笑笑。 “看来你胸有成竹啊,真是这么想的?” 娜塔莉亚微微挑眉,她感觉一段时间不见,迈尔斯似乎成熟稳重了不少,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迈尔斯走近坐下之后,突然怪笑起来:“捏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爽爆好不好,简直爽爆了!” 他肩膀颤抖,脸上的表情有些崩坏:“怎么样?刚刚我是不是帅呆了?三比零轻松拿下!每回合都在十秒之内结束战斗!还有比我更强的吗?” “……咳咳。” 坐在一旁的陆曦衣突然咳嗽起来,他一边修正自己的表情,一边往远处挪了挪。 刚想表扬一下迈尔斯的,这家伙突然犯病是要干什么……别被人误会就好。 可迈尔斯又突然目光炯炯地看向陆曦衣:“老师,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我没给您丢脸吧?” “没…没有,咳咳……” 陆曦衣扭过头。 “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你别高兴得太早,就好。” “嗯,我懂我懂。” 娜塔莉亚则在一旁偷偷地笑。 …… 举行了一天的剑术大赛终于在傍晚结束,当三人走出场地时,暮色已经悄然降临。 “呜,好饿,难道是运动量有点大?” 迈尔斯摸着肚子疑惑道。 “那我们快回去吧,我可能要在你那里先叨扰几天,你不会赶我走吧?” 娜塔莉亚眯眼微笑看向他。 迈尔斯点点头,连忙道:“当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等会吃完饭我们也来切磋切磋!” “好啊!” 三人边聊天边漫步,不知不觉的,已经来到了佣兵公会的不远处。 和往常一样,佣兵公会的门口总是有人聚集成群,热闹非凡。 陆曦衣记得之前大家还是因为剑术大赛而整天争论不休,今天是开赛第一天,会有这么多人也是情有可原。 等等,不对…… 视界中传来的信息碎片让他微微皱眉,好像,出什么事情了?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还在相互说笑,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佣兵们之间那股压抑疯狂的氛围。 陆曦衣还在张开视界,最近这几天他一直在迈尔斯家的庄园里待着,根本没关心过佣兵公会的事。 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了? “……请等一下!陆曦衣先生!” 就在三人即将经过公会之时,一个穿着正式的年轻女子急匆匆从公会中跑出,对着陆曦衣遥遥招手。 陆曦衣停下脚步,心中顿时有了些许猜测。 第389章【蛇之钥】紧急委托 “呼,呼…陆曦衣先生!好久不见……” “米娅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么?” 米娅是佣兵公会的前台接待员之一,之前陆曦衣所接下的几个任务都是她负责办理,所以二者之间也算是相互熟悉。 见到这一幕,迈尔斯和娜塔莉亚也停下脚步,颇为好奇地看着米娅。 “呼……抱歉打扰您,陆曦衣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找您商量!” “……” 陆曦衣沉默片刻,转头对迈尔斯两人道:“你们先走吧,不必为我留晚餐。” “哎?一起呗老师,我们等你!” “听话。”陆曦衣看着迈尔斯的双眼:“你们不是饿了么?不用等我了,快走吧。” 迈尔斯眨眨眼,明白了陆曦衣话中的隐藏之意,只好点头:“……嗯,那好吧,我们走,娜塔莉亚。” “那么再会了,陆曦衣先生。” 娜塔莉亚做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和迈尔斯一同转身离开。 陆曦衣目送两人走远,然后扭头对身旁的米娅道:“我们先进去吧,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么?” “嗯,这边请!” 米娅点点头,连忙将陆曦衣带进公会深处。 …… “是这样的,我们几天前就已经收到了凯尔文?罗斯先生的推荐信,上面明确指出了您对任务做出的巨大贡献,以及他本人对您的实力担保。” 凯尔文? 陆曦衣微微一愣,立刻回想起来,这不是之前那个发布“蔓茵”任务的研究员老先生么? 他还以为对方说的什么推荐信只是随口一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官方还因此找上自己了? “……所以,鉴于以上,我们决定为您授予一次特殊的晋级权限,方便您快速确定自己的评级。” “什么意思?” 米娅顿了顿,整理语言道:“简单来说,我们为您准备了一份特殊的晋级任务,如果您能够顺利完成,那么将会无视普通规则,直接晋级!并且在这次任务中,您也可以提前享受到更高一级的佣兵权限!” “你们这样做,只是因为那个……实力担保?和推荐信?” 陆曦衣皱眉,首先他没想到凯尔文居然在佣兵公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其次,他不认为公会会白白给予他这么好的优惠。 一个任务直接完成晋级,这是只有在每个佣兵初次注册的时候才拥有的新手福利! 到了陆曦衣这个级别,再想要晋级,可不单单是实力的问题,还要结合任务的专业性,以及稀有程度来综合考虑,绝不是一件易事。 听到陆曦衣的质疑,米娅微微一笑:“单凭凯尔文先生的推荐当然不够,实际上,公会对像您这样实力高超的佣兵寄予了额外的期望,同时,这也关系到一次无人能够处理的紧急任务,算是公会官方对您发布的任务请求。” “官方发布的紧急任务?” 陆曦衣微微颔首。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官方发布任务,而且还是紧急任务。 “没错,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听完米娅的讲解,再结合视界所捕捉到的种种信息,陆曦衣已经大概了解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那大概是一周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两名猎户在城外神秘失踪,当时便立刻发布了有关寻人的任务,但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一个新手佣兵小队接下了这个任务,然后不出陆曦衣所料,他们同样消失在了荒郊野岭。 这次意外终于引起了佣兵公会的注意,他们直接将任务等级提高了两级,从e级,一跃成为c级任务。 这样,一个c级任务的出现终于引起了众多高手的注意,于是越来越多的佣兵开始试着了解这个任务。 而这个时候,陆曦衣正住在迈尔斯家里天天教他剑术,对此事根本一无所知。 能够接下c级任务的佣兵,至少也是d级,也就是陆曦衣曾经的级别,而这个级别的佣兵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特长或底牌,再加上这是一个开放性任务,没有参与人数限制,所以很多人顺着任务线索就直接出发了。 其中也不乏c级佣兵。(陆曦衣辛苦晋级之后,现在正是c级佣兵) 有了这么多人出手,大家本以为这个任务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人毛骨悚然。 接下任务并且结伴出发的,一共26名佣兵,这其中只有两个人活着跑了回来。 他们浑身染血、双目失神,一边绝望地嘶吼着一边冲进公会。 其中一个左臂其根而断,颈部留有一个巨大缺口还在不断喷血,另一个则瞎了一只眼,全身皮肤大半溃烂。 两人冲进公会时的精神已经失常,他们似乎要把全身的恐惧与绝望发泄到服务人员的身上,但好在周围的佣兵及时制止了他们,并赶紧通知医务人员赶来。 可惜的是,两人均在不久之后死于失血过多和全身败血性感染。 这件事正发生在昨天,也就是剑术大赛的前一天。 不仅如此,有一位勇敢的佣兵在制止两人的疯狂举动中,不幸被对方划伤,虽然只是小伤,但也在今天早上突然休克晕倒,经抢救无效后病发身亡。 听着米娅的描述,陆曦衣的眉头逐渐紧锁,他没想到才几天时间,佣兵公会内居然发生了怎么惨重的事件。 “知道是谁做的么?” 他问道。 米娅摇摇头:“相关的尸检报告还在整理,但目前看来很难进行定论,死者身上的伤口有很多,而且类型各不相同。” “那相关情报呢?有嫌疑对象么?” “也没有,最初失踪的猎户也好,后来的佣兵也罢,都是毫不相干的存在,找不到对方的下手动机,只能根据作风判断,可能是某个邪教在背后作祟。” “邪教?” 陆曦衣心念一动:“请问有相关资料么?” 米娅微微一笑:“有的,陆曦衣先生,不过这些都是更高权限的内容,您只有接下这个任务,才被允许进行阅读。当然,这也是为您的安全考虑。” 第390章【蛇之钥】接下 陆曦衣微微皱眉:“可我对这个任务依然了解有限。” “您想要知道些什么?” “任务的具体评级,时限,酬金以及参加者的大致情况。” 米娅点头道:“这些都是开放信息,请允许我为您讲解: 首先是任务评级,本次任务的官方评级是b级,但因为紧急任务的特殊性,只允许同级及以上的佣兵参与。” 陆曦衣点点头,一直以来,佣兵公会都有一条规则,那就是佣兵最多只可以接取超过其自身评级一级的任务。 这样既防止了佣兵接取超过自身能力范围的任务,也保留了佣兵们晋级的可能性。 但这只适用于普通任务,对于特殊任务如:隐藏任务、紧急任务、专属任务等等,这些任务是不允许跨级接受的。 显然这次的紧急任务便是如此。 “本次任务没有时限,但下一次集合出发的时间已经确定,且越早完成任务,奖励越丰厚。同时也只有尽早参加才能得到相关的第一手资料。” 说到这里,米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道:“至于酬金,目前根据参与情况以及完成时间,定为每人七金到三金不等,仍有可能存在后续变动。” 平均五枚金币! 陆曦衣咽了口唾液,五枚金币已经赶上至今为止他的全部收入的大半。 其中有大半是迈尔斯给他的学费,同样是五枚金币。 如果顺利,那么完成任务之后他的身上就会拥有超过10金的巨款。 虽然距离独立购买一栋小别墅还差了点,但是已经非常接近目标了。 想到这里陆曦衣已经微微有些心动,但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依然安静地听着米娅的讲解: “如您所见,本次任务的参与者至少也是b级佣兵,但实际上也只有b级佣兵的参与。a级佣兵数量稀少,在整个佣兵公会中都是凤毛麟角的高手,阿拉木斯这样的边陲之城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招募到a级的存在……” “请问b级佣兵的实力大概在什么水准?” 米娅摇摇头:“抱歉,佣兵的评级与实力并不完全挂钩,它只与能力相关,我们相信每个b级佣兵的能力都配得上他们所在的级别。” “如果是战斗专精的佣兵呢?” 米娅顿了顿,才开口道:“b级的战斗专精佣兵,实力至少在二段念能以上。” “……” 这倒是出乎了陆曦衣的预料,听迈尔斯的描述,二段的高手已经十分少见,三段更是不见踪影。 他还以为所谓a级佣兵才是二段呢,这么说来,a级可能已经到了传说中的三段? 该说不愧是佣兵公会么?这应该已经有了和外侧叫板的实力了吧? 只是不知道三段极化者到底有多强…… “怎么样,陆曦衣先生?不知道您的决定是……?” “这个任务我接了。” 没办法,不仅奖励诱人,最重要的是相关的隐秘情报,若是能够好好利用,其价值也许不比酬金低。 “好的!” 米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感谢您为公会所做的一切!接下来请在此处稍等,我马上为您去来任务资料。” 说完,米娅站起身,小跑着离开了。 “……” 陆曦衣望着米娅的背影,缓缓靠在椅背上,眯起双眼。 …… 几分钟之后,陆曦衣放下手中的任务情报,对米娅点头道:“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我会尽量准时参与行动的。” 米娅听完,站起身对陆曦衣微微鞠躬:“愿您任务顺利。” “嗯,多谢。” 陆曦衣微笑回应,然后起身离开。 …… 走出公会大门,陆曦衣一边向着迈尔斯的庄园走去,一边回想着刚刚所看到的任务情报。 下次行动居然就在明天上午,如果他没有立刻拿定主意接取任务,估计就赶不上最丰厚的奖励时间了。 佣兵公会的保密制度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让那些潜在敌人知道任务的相关机密。 不过,如果陆曦衣真的想要知道,在他的视界能力面前,没有所谓的秘密。 还有一点,如果要去参加任务,那么这两天的剑术大赛他将不得不错过。不过初赛估计还要持续几天,而迈尔斯也已经在今天通过了初赛,所以其实也没什么看的必要,倒是可以安心做任务去。 好,回去准备一下,顺便告知迈尔斯他们自己有事要忙,然后等待任务时间到来吧。 …… 第二天一早,陆曦衣便匆匆离开了莫拉莱斯庄园,向着情报中的集合地点赶去。 那是城外绿洲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他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两三道人影。 陆曦衣不加掩饰的到来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但他们大多都只是随意地看上两眼便移开视线,看上去对他并不感兴趣。 只有一个个子矮小,身披黑袍的佣兵目光紧紧锁定住了他。 只见那小个子左右看了看,然后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 “喂,刚来的!你也是参加紧急任务的佣兵?” “嗯。” 陆曦衣点头。 那小个子嘿嘿一笑,声音尖锐:“这么说,你也是b级佣兵咯?” 陆曦衣神色不变:“不到b级也可以接受这个任务么?” “当然,光据我所知,这次任务就有一个c级佣兵被破格招募……” “哦?你的消息很灵通?” 陆曦衣眉毛一挑,自己被越级招募这件事应该属于隐私一类,没有什么手段肯定无法得知此事。 “那是,我熟知现在位于阿拉木斯的每一个b级佣兵,没有什么是我打探不到的!” 陆曦衣微微皱眉,这小个子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是c级佣兵的事实瞒不过对方。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曦衣视界一扫,瞬间便看到了这小个子身上所携带的一切道具,包括对方佣兵铭牌上的名字,口袋中的秘密信件和武器,以及黑袍之下所隐藏的一些有趣的…… 有意思……怪不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陆曦衣露出微笑:“不知你怎么称呼?” “叫我罗斯先生就好,对了,还要用您!” 小个子冷哼一声,摆起了架子:“我可是货真价实的b级佣兵!” 是我的c级身份让他产生了优越感? 陆曦衣有些哭笑不得:“好吧罗斯先生,不知您找上我有何贵干?” 第391章【蛇之钥】集合 罗斯先生阴笑道:“作为一名b级的佣兵前辈,我必须要提醒你,这个任务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危险得多,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是这样吗?那您的意思是……?” “哼,想活命的话,就要好好配合我们这些前辈的工作和安排,明白了么?” 见到陆曦衣依然不为所动,好像呆傻一般,罗斯先生叹了口气:“唉,我就当你明白了,现在把你擅长的事情和我说一说,没准还有机会活下去。” 陆曦衣思索片刻道:“我比较擅长……侦查和反侦察吧,我的五感还算灵敏。” “啧,果然是这样……” 罗斯先生神色一冷。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这就是你要发挥的作用了,当个斥候,提前掌握敌人的动向。” “嗯,这方面我还是挺拿手的。” 陆曦衣点点头。 罗斯先生却冷笑一声:“蠢货!你知不知道,在这种任务中,最危险的职业就是斥候?你可能是第一个接触到敌人,甚至是第一个送命的,蠢货!” “……我的保命能力其实也还……” “哼,就凭你那点本事?这次任务可是已经搭进去几十个c级佣兵了,你觉得自己够看?” 陆曦衣愣了愣,颇为好笑道:“那,您觉得我该怎么办?” 罗斯先生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提前准备点保命用的宝贝,你应该有不少吧?” “保命用的宝贝?” 陆曦衣眨眨眼:“这个……我好像还真没有。” “没有?” 罗斯先生语气怪异:“你在开玩笑吧?这种东西多少都不嫌多,你居然不提前准备?” 陆曦衣耸耸肩,不再说话。 “啧,真拿你没办法,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几个多余的,可以先给你几个。” 罗斯先生神神秘秘地说着。 “这样不好吧?您也说了,这东西多少都不嫌多,您要是出事了我多过意不去。” “……没事!” 罗斯先生也是被陆曦衣这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搞得有点懵,不过也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我可不想见到同行的人出什么事,况且我也不是白帮你,我身上这些小玩意儿,一个收你五银,只算成本价。可别嫌贵啊,别人我都不卖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稍微敞开自己的黑袍,露出列在后面的两排圆鼓鼓的金属小球。 不远处有其他佣兵见到这一幕,和相识的人摇头道:“看,罗斯那小子又去骗人了。” “那是谁,没见过的新面孔?” “不知道,估计是从外地来的b级吧,本地的佣兵罗斯那小子哪敢去搭话?” “呵呵,也是……” 果然…… 这些对话当然瞒不过陆曦衣的视界,而且他本来也早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不禁有些无语道:“不好意思,我这次出来没带钱……” “没带钱??” 罗斯先生彻底呆住了,他也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出门不带钱的? “是啊,您也知道这次任务危险,我怕出意外,一个铜子都没带。” 陆曦衣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罗斯先生怒骂一声,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陆曦衣无语。 “最后,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 突然,身披黑袍的罗斯先生转头对陆曦衣低声道:“接下来交流情报的时候,不要暴露自己是个斥候。” 说完,罗斯先生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陆曦衣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看,那小子估计又碰壁了,哈哈。” 不远处还有人在看热闹,但陆曦衣懒得去管别人。 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佣兵赶来集合,有的身披黑袍,有的赤膊上阵,甚至还有穿全套盔甲的。 陆曦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位到来者,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是时候了。 果然,就在这时,有几个人走到空地中央,招呼大家聚集过来。 陆曦衣也跟着凑近,只见那几个人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便开始了佣兵之间的传统项目:情报交换。 简单来说就是大家轮流做自我介绍,方便互不认识的佣兵相互熟悉,顺便再选几个经验丰富的人负责领队。 陆曦衣注意到,刚刚那个罗斯先生也在人群之中,不过他靠得非常往后,似乎不愿意先进行自我介绍。 也是,这种透底行为,自然要根据形式做随机应变。 他张开视界将附近的所有人笼罩在内,稍微试探了一下他们的生命力场强度之后,顿时心中有数。 看看介绍顺序,马上就要轮到自己这边了,不过陆曦衣并没有回避。 很快,他找准时机,走到众人身前,开始简短的自我介绍。 “……你们可以叫我陆曦衣,我的武器是长剑,比较擅长正面作战,还有……侦查和反侦察……” 说完,陆曦衣缓步走回人群,没过多久,他就感到身后有人在拉自己。 一回头,果然是罗斯先生。 “小子,你什么意思?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你不要命了?” 罗斯先生恶狠狠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等会儿没有其他斥候自曝,你就会被拉出去负责开路?” “嗯,正好我比较擅长这个。” “你!” 陆曦衣也不知道罗斯先生为什么这么生气,只能听对方抱怨道:“斥候本来就是最危险的职业之一,你又只是个c级佣兵,你这么做是在找死!” 陆曦衣耸耸肩:“那我还能怎么说?” “随便编一些模棱两可的就好,只要确保没人在意你。” “可如果人人都这么想,我们的队伍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陆曦衣正色道:“如果只是为了活命,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坦诚相待,我们团结一致,克服困难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不是么?” “你…你太天真了!” 罗斯先生愣了愣,轻啧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开。 “……” 陆曦衣站在原地回想着自己刚才的举动,原本他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不过自从认识希尔维雅那个女人之后,他就渐渐有一种想把她的梦想延续下去的渴望。 和原本那个阴沉冷漠的自己相比,现在的他在努力扮演得更加正直坚定。 陆曦衣说不上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不过挺好玩的就是。 有句话这样说道,当你对世界敞开胸膛,那么世界同样也会对你会以拥抱。 也许换一种态度对待世界,世界也会因你而发生改变。 第392章【蛇之钥】陷阱 接下来是其他佣兵的介绍时间,陆曦衣安静地听着。直到临近最后,罗斯先生才缓缓走到空地中央。 他个子不高,还将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众人只能听见他低声嗡嗡道:“你们可以叫我罗斯先生,擅长牵制对手……还有探查情报。” 说完,他立刻转身回到人群里消失不见。 这家伙……还不让我这么介绍,明明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陆曦衣嘴角上扬了一秒,然后迅速压制回去。 交换完情报,几个领头人相互商量了几句,然后高声道:“很好,大家都是各路精英,我们的职业又覆盖广泛,只要各司其职,这次任务一定手到擒来!好了,我们出发吧,先去任务描述的事发点看看!” 说完,众人便照着地图向不远处绿洲的深处走去。 也许是刚到夏天的缘故,戈壁附近的绿洲空气里挤满了蚊虫,稍微用力一点吸气,说不定都能吸进去两只。 沙沙—— 众佣兵安静地行走在草丛之中,没有一个人挥手驱赶蚊虫,这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做到念能离体,只需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将这些烦人的小飞虫隔绝在外。 除了陆曦衣。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细微波纹正从他的指尖传递到空气之中,使得四周的蚊虫纷纷离他远去。 很快,他们走进树林,茂密的树影将众人的踪迹逐渐隐藏,如同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口。 四周重新回归寂静。 …… 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佣兵们很快便抵达了事发地点,可进行了一番简单探寻之后,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带队的几人在简单商讨过后,提议大家先以事发点为圆心向四周搜查一番,众人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便分散开来。 陆曦衣站在原处,皱眉思索着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小个子缓缓从背后接近了他。 “怎么,你也察觉到不对了?” “什么不对?” 陆曦衣装傻。 “当然是分头行动,这种任务最忌讳的就是这么做,根本就是给敌人创造逐个击破的良机。” 罗斯先生冷哼。 陆曦衣点点头:“没错,我也认为一起行动比较保险,尤其是敌人还隐藏在暗处的情况下。” “所以说那群带队的家伙就是没脑子的蠢货,都升到b级了,还没一个c级看得明白。” 陆曦衣对罗斯先生语言之中的轻视不以为意:“也许他们有其他的考量。” “哼,他们有个屁,一个个在b级待久了,眼高于顶,傲慢让他们早已放下了警惕!也许在他们那杏仁大小的脑子里认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这么多b级佣兵。” 听到这里,陆曦衣颇为好奇道:“你好像对这个任务有其他的了解?” 罗斯先生冷笑起来:“终于发现了么?没错,我确实知道一些内幕,不过……可不能白白告诉你。” “你的消息可靠么?” “……谁知道呢?反正不会是空穴来风。” 罗斯先生翻了个白眼。 “……我没什么东西能给你。” “是啊,真可惜。” 罗斯先生耸耸肩:“不过我还有一个提议你要听吗?” “请讲。” “接下来你有什么发现都优先和我说,我来决定是否可以公开,怎么样?相信我,这是最稳妥的办法,而且我可以拿自己的情报和你交换。” 陆曦衣皱眉:“你怀疑我们之中有内鬼?” “不知道,保险起见而已,怎么样?答不答应?” “可以。” 罗斯先生挑挑眉毛,没想到对方这么简单就相信了自己。 明明是个挺谨慎的人,有时候却又这么愚蠢…… 他扭头看了眼周围逐渐散开的人群,轻声叹了口气:“所以你不去跟着找找线索?再不走就要被注意到了。” “好。” 陆曦衣转头就走。 “……” 罗斯先生皱眉看着陆曦衣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陆曦衣行走在丛林深处,不时开启几秒空响地听来侦查四周,不知不觉中已经脱离了大部队。 但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反而逐渐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不一会儿,他来到一棵歪曲的树干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其中一条枝干上那早已干涸的血迹。 侧过脑袋,陆曦衣看见那道血迹从树枝上落下,一路延伸到了草丛深处。 果然,这件事比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跟着血迹一路追查过去时,视界突然给了他新的反馈。 尖叫声。 传来的方向是刚刚那群佣兵。 陆曦衣不再理会眼前的血迹,迅速转身飞奔回去。 …… 陆曦衣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住了四五个人,罗斯先生也赫然在列。而人群之中,有两个佣兵正站在中间脸色苦闷。 视界一扫,他立刻知道,其中一个身上有较深的划伤,另一个则是腿上有几道刺伤。 似乎是中了陷阱?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一位领队匆匆跑来。 “他们俩中了陷阱,一个是藏在灌木里的铁荆棘,另一个是捕兽夹。” 一个佣兵解释道。 领队皱起眉:“陷阱?这里怎么会有陷阱?” 有人猜测:“也许是之前的猎户们留下的,他们不是经常在这附近捕猎么?” “哼,你觉得那种捕获小动物用的简易陷阱就能够伤到b级佣兵?还是两个?” 不等领队说话,罗斯先生便抢先一步冷笑起来。 之前说话的人有些不服:“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还会在这里和你们废话?” 领队见状连忙出声:“好了,这位……罗斯小友说的没错,你们看,这位先生的划伤在手臂上,正常的铁荆棘没必要安放到这种高度。” 说完,他又指向另一位受伤者:“还有这个捕兽夹的大小与力度,不像是普通猎户所能做出的装备,这更像是在捕获某种大型生物。” 一个佣兵疑惑道:“可是这附近没有记载过有大型生物出没,如果有,也早就应该被驱逐了。” “没错……” 领队眉头紧缩。 这时,罗斯先生再度开口道:“也许,这是为了狩猎人类的呢?不知道在场的各位算不算一种大型生物?” 第393章【蛇之钥】猎人 “……” 罗斯先生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虽然他们不愿意相信,但是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的确有道理。 可是…… 狩猎人类? 什么样的存在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名领队沉默片刻开口道:“好了,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想我们必须更改一下当前的计划,总之先叫大家集合吧,麻烦各位了。” 众人点点头,开始四处叫人回来。 陆曦衣也转身准备离开,这时,罗斯先生从后面找上了他。 “怎么样,刚才有什么发现没有?” 陆曦衣点点头,低声将自己刚刚发现的血迹告诉了对方,当然,只有大致的信息。 “哦?你居然真的找到了?” 罗斯先生显然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发现。 陆曦衣则看着他的眼睛:“你呢?” “我当然也有,跟我来。” 说完,罗斯先生拉着陆曦衣的衣角向丛林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出现在了一处灌木丛前,而这处灌木丛中,正隐藏着一团生满尖刺的铁线团。 “这是一处陷阱,你看,上面还留有一些衣料和血迹。” 罗斯先生指着上面的痕迹道:“根据这些我们可以很轻松的判断出,当时那些人是在往哪个方向移动。” 陆曦衣点点头:“没错。” “不仅如此,看到这些血迹你能想到什么?” 陆曦衣沉吟道:“铁荆棘的刺细长,会引起明显痛觉,有足够反应能力的话,一般只会刮下皮肉组织,很少留下血迹。” 刚才那个受伤的佣兵便是如此,身上的划伤虽然很深,但是也足够细,如果不用力挤,根本不会流出多少血。 罗斯先生低声笑道:“不错,所以中招的人,要么已经出了很多血,恰好蹭在上面,要么在危机时刻来不及避开,要么就是,当时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见到陆曦衣点头,他又继续道:“再过来看看这个。” 说着,罗斯先生伸手小心扒开眼前的灌木,露出陷阱后面的一小片空地。 在那里,有一把小巧的匕首安静躺在中央。 匕首上还残留有稀薄的血迹。 看到那血迹的瞬间,陆曦衣的眉头难以察觉的皱了一瞬。 “……这便说明了一切,有意识的战士是不会轻易丢下武器的,除非他已经无力使用念能。” 罗斯先生的兜帽之下露出一个隐蔽的笑容:“那么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他是被打晕送往什么地方的时候经过了这里。” 陆曦衣无言,他倒是没想到念能相关的方面,不过罗斯先生的推测虽然大胆,但确实存在一定道理。 这时,他注意到罗斯先生正在看向自己,于是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开口道: “这条线索与我发现的血迹有异曲同工之妙,凭借它们的走向,也许可以得到一个值得注意的地点。” 说完,他从身后摸出一张详尽的地图,在上面标记起来。 “准备倒是挺充分,可惜人有点蠢。” 罗斯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一同凑近过来。 陆曦衣对他的种种不敬已经免疫,只见他飞快在地图上标出了两个地点,并画出了两个箭头。 “这是……” 罗斯先生皱起眉,经过比对,他发现,陆曦衣标出的其中一个地点似乎就是目前他们所在的位置!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没有卫星定位系统的,所以人们看地图的时候,最大的苦恼往往是如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不经过细致的观察与使用精准的指南针,人们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找到自己的方位。 可是陆曦衣这个c级佣兵,居然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瞬间便找对了位置!这需要及其强大的观察能力与思考能力! 罗斯先生抿了抿嘴唇,等到惊讶地情绪有所缓和,才微微张口道:“还…不错嘛,蛮有经验的。” “?” 陆曦衣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态度突然有所改变,只自顾自道:“根据两处痕迹中,伤员被移动的方向做延长线,可以得到两者可能的汇聚地点。” 说着,他将笔下两个箭头的方向做延长直线,直到它们汇聚于一点。 然后他在地图的那里划了个叉,抬头看向罗斯先生。 罗斯先生看着地图满意到:“不错,看它的位置已经很深入森林了,的确可疑。”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陆曦衣:“这个情报有必要向其他人公开,这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处理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罗斯先生渐渐开始询问自己的意见,不过陆曦衣对此并不在意,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好,那就走吧。” 罗斯先生看上去有些兴奋,他理了理身上短小的黑袍,匆匆挪动脚步。 陆曦衣则是哭笑不得地跟在他的身后。 “对了,我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懂?” 突然,罗斯先生扭过头,强调了一句。 “我明白。” …… 两人回到集合地,发现大部分佣兵已经赶回,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他们将自己刚刚的推测告知了领队。 虽然遭到了一定的质疑与非议,不过领队对他们的发现很是满意,在没有更明显的证据出现之前,他决定就以二人的发现为基本开始继续调查。 但就在这时,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领队,我的腿伤有点严重……可能没法跟上大部队了。” 之前那个踩中巨大捕兽夹的佣兵举手道。 陆曦衣看向他的双腿,确实,伤口又大又深,虽然进行了紧急处理,不过想要正常移动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名队员开口:“那你们俩就留在这里,我们继续深入,怎么样?” “不行,这里已经深入事发地点,留下他们太危险了。” 有人不同意。 领队沉吟道:“确实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不如我们先送他们出去……” “不用这么麻烦,他们其实还有点用处。” 罗斯先生突然开口。 领队看向他:“你有什么办法?” “你们不想一想,森林里为什么只有零星的几个陷阱,而且都不足以致命?” 见大家都陷入了沉默,罗斯先生冷笑一声:“猎人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弄伤猎物吧?所以他们一定有着接下来的计划……你们知道么?有一种猎犬经过训练,可以轻松捕捉到方圆数百米之内的血腥气息,也许在猎人眼中,我们已经暴露无遗。” 第394章【蛇之钥】分队 “……” 大家都被罗斯先生张狂的发言有所激怒,不过考虑到对方目前的表现,并没有发作。 “这样的猜测未免有些牵强,只会让大家陷入不必要的猜疑,或者说,你对这次任务有其他了解?” 领队看向罗斯先生,他没有用恐慌来描述,也是照顾了绝大多数佣兵的面子。 罗斯先生低笑一声:“当然没有,我也只是大胆猜测,毕竟我对这种事情还算经验丰富。” 有佣兵插言:“按你这么说,我们已经暴露了?所以只要在原地待着就可以等鱼上钩?” 罗斯先生看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不过为了避免陷入被动,我认为应该从两头下手。” 领队目光一扫,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将人分成两波,一半按照线索继续前进,另一半守着伤员,等待敌人主动现身。” 见到罗斯先生肯定地点点头,领队开始认真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 为此,他还刻意叫来了其他阅历丰厚的佣兵们进行了一次简短的探讨。 半晌之后,他点点头:“可以。” 领队将众佣兵聚集起来,宣布了自己的打算,并提议道:“前进者应保持固定的步调,无论哪一方,一旦遇到不好处理的情况,就要迅速向另一方集合。” 说完,他又看向那两名受伤的佣兵:“你们也不可完全停留在原地,时刻保持缓慢的移动,与我们不可超出太远距离。”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领队要参与到继续前进的队伍中去。 “我也有一个要求。” 罗斯先生举手道:“我要留在伤员所在的队伍。” “……” 领队沉默片刻,点点头:“没问题,但我们需要一位擅长侦查的佣兵,你不参与的话,另一位就只能……” 领队将话说到一半,转头看向陆曦衣,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没问题,我会去。” 陆曦衣毫不犹豫点头同意。 “等等!” 罗斯先生突然开口,他指向陆曦衣坚定道:“我和他是一起的,不会分开行动。” 领队愣了愣,眯起眼睛道:“前进探索的队伍里必须有一位擅长侦查的佣兵,否则会很危险。” 罗斯先生丝毫没有退步:“擅长侦查的佣兵多了去了,这么多人中怎么可能只有我们符合!” 领队皱起眉:“这里正在进行紧急委托,不是你耍性子的地方。” 见到罗斯先生准备开始大闹,陆曦衣连忙上前按住领队的肩膀:“我可以单独去,没关系。” “你!” 罗斯先生眼睛一瞪,一把将陆曦衣拉了回来:“你这蠢货!你知道,你知道我是为了谁吗?” 是因为继续探索太过危险,所以才不让我去? 陆曦衣当然不笨,但对于罗斯先生的好意他不得不无视。 “我可以去,相信我。” 他看着罗斯先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 罗斯先生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他知道自己可能伤到了一位男人的尊严。 可是…… 可是领队却没有放过他,他上前一步,走到罗斯先生面前,语气严肃:“你的表现很可疑,说出你的理由,否则我们很难继续相信你。” 罗斯先生颇为失落地低下头,片刻才开口道:“我们虽然擅长侦查,但只有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完全发挥出能力。” 他指着陆曦衣道:“他擅长发现,而我擅长推测,这就是我的理由。” 蹩脚的谎言。 陆曦衣听完颇为无奈,罗斯先生的头脑十分灵活,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做出理智的选择。 “你呢?他说的是否属实?” 领队转而看向陆曦衣。 “……” 一般来说,陆曦衣不会将有明显破绽的谎言承认下来,不过…… 他看向心情明显低落的罗斯先生,点头道:“他说的没错。” 罗斯先生抬头看向陆曦衣,黑袍挡住了他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么我希望你们二人随我一同加入前进的队伍。” 领队进一步开口。 “……好。” 罗斯先生咬牙道。 …… 很快,整个佣兵大队分成了两个小队,一队在前向着线索指向的目的地前进,另一队则守着伤员缓缓吊在后面。 陆曦衣和罗斯先生都随着前一队出发。 看着默默走在自己前面的矮小身影,陆曦衣不禁感到好奇。 为什么只是初次见面,罗斯先生就这么照顾自己? 联想到视界捕捉到的东西,陆曦衣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再加上罗斯先生本性不坏,又属于直性子,想到什么做什么,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思索片刻,他上前坦白道:“谢谢你。” “……你这个蠢货。” 罗斯先生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 陆曦衣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对方的回答,自顾自道:“为了表示感谢,我愿意向你透露一些我所知道的,关于这个任务的情报。” “哼,你能知道什么?菜鸟。” 陆曦衣低笑一声:“这次任务,和外侧有关。” 这句话刚出口,他就见到走在前面的罗斯先生猛然回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体紧绷,似乎处于极度警戒的状态。 反应这么大? 难道…… 陆曦衣念头急转,表面不动声色继续道:“放心,我和那帮家伙没什么关系。” “……嗯。” 罗斯先生小声回应了一下,表情有所缓和,看来陆曦衣之前的言行举止也成功在两人之间建立起了一丝信任。 他正色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还有其他么?” 陆曦衣微笑道:“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我还知道,那个外侧组织叫做:白雾面具。” 罗斯先生瞳孔微缩,显然知道这个名字及其所代表的含义。 “白雾面具……你和他们接触过?” 他声音沙哑。 陆曦衣想了想直接回答道:“有一些过节。” “果然……” 罗斯先生抬了抬手,又将其放下:“怪不得你能够以c级的评价接取到这个任务,公会一定在背后有所安排。” 公会…… 陆曦衣微微一愣,突然明白自己遗漏了一个关键线索。 自己之前能在柏斯太尔接到那个有关“盛宴”的任务,是因为佣兵公会在背后默许了它的存在! 白雾面具和佣兵公会有一定的联系! 也许他早就暴露在了白雾面具的情报之中,这次的任务就是针对他而设下的陷阱! 之前做的连环梦中,有关白雾面具找上门的内容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真的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第395章【蛇之钥】肿胀人形 想到这里,陆曦衣顿时感觉热血上涌,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这并不是因为自己所处的环境有多危险,而是因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现在才发现,也许他真的如罗斯先生所说,是一个蠢货! 好吧,自我埋怨不能解决当下问题,陆曦衣迅速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疏漏。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佣兵公会和白雾面具都没有联手合作的理由,立场和动机更是相差甚远…… 最合理的解释便是:佣兵公会的高层与外侧有所联系,而在白雾面具的地盘里,自然是白雾面具处于主导地位。 所以才会导致“盛宴”如期进行……而我已经离开了白雾面具的地盘,理论上佣兵公会不会急于将我交出,相反,他们可能还想要保下我。 不对……我来历不明,也许双方都是在试探我。 可我加入公会真的只是想要赚钱,没有什么额外意图,他们应该试探不出什么东西…… 想来想去,陆曦衣只感觉头疼,处理这种复杂的关系在前世向来不是他的职责,见识和经验也实在是不够。 现在放弃任务,会和佣兵公会交恶,继续任务又可能会和白雾面具正面发生冲突…… 在这些细微之处若是不注意处理方式,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出现个大佬当场将他打死? 还是有可能的…… 陆曦衣皱眉思索片刻,旋即松开,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成熟的计划: 也许……可以按照之前突然冒出的灵感来混淆视听。 他需要另一个,或者另几个无关的身份,甚至是势力。 也许星月圣殿就是一个不错的幌子。 想到这里,陆曦衣不再纠结,转而望向同样陷入思考的罗斯先生。 只见这个全身隐藏在黑袍下的小个子点点头:“没想到你知道的还蛮多嘛……不过这些先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们需要他们打掩护。” “对了,”罗斯先生突然转头看向陆曦衣:“问你一件事。” “请说。” “你……觉得外侧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 陆曦衣思索片刻,回答道:“他们对普通人的态度似乎,没有丝毫在意……我不喜欢这一点。” “说句话还拐弯抹角的,”罗斯先生啧了一声道:“不过你说的没错,他们根本不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一群傲慢的混蛋。” 说完,他加快脚步跟上队伍,只留陆曦衣一个人在后面若有所思。 …… 烈日下,树影摇曳的森林中,一支规模不小的佣兵队伍正在向着深处进发。 按照地图,他们已经向着目的地行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四周那无处不在的蚊虫声似乎在逐渐远去。 奇怪的是,夏日里最为常听的蝉鸣声,在这片树林中稀少的很,几乎完全听不到。 越是向着森林深处前进,四周就越是阴冷寂静,好像他们正在深入一处巨大的地窖,或是某个不知名的墓穴。 这一现象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他们纷纷将武器准备在手中,随时都可以发起攻击。 陆曦衣走在队伍的前半部分,不时发动空响地听来侦测周围地形。 在他的视界中,空气中弥漫着的,那属于白雾面具特有的信息素浓度越来越高,显然前方存在什么特殊的东西。 突然,陆曦衣抬起手,指向队伍的侧前方平静开口:“有东西在那里。” 唰唰唰—— 在他身后,顿时有四五个佣兵张弓搭箭,瞄准了那个方向。 可是他们足足等了两三秒,那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就在佣兵们稍感疑惑之时,陆曦衣再度提醒:“要来了,请准备好。” 这次,对面的树林中果然传来了异常的声响! 沙沙—— 几名佣兵迅速举盾上前,还有几个拿着巨斧长矛的,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每个人的动作都无比娴熟,和陆曦衣曾经见过的那些低级佣兵相差甚远,虽然队伍中人数不多,却有一种行军作战的纪律感。 沙沙—— 枝叶摇晃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只见一个庞然而扭曲的身影突然从树林中冲出。 那道身影沉默残暴,带着巨大的恶意袭来,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发起攻击。 不是因为大家认识那道身影,相反,几乎没有人能够想象的到,自己的敌人居然是眼前这副样子。 他……不,它的下半身和常人外观差异不大,只是略有肿大,可上半身却让每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它的手臂、脖子这些本该纤细的部位因水肿而变得粗大肥厚,脸部则因为肿胀而扭曲变形,只能看到稀疏的毛发,还有胡乱生长的牙齿。 一颗接着一颗细小而高高鼓起的肉芽在它的头面部、前胸后背、四肢等地方随处可见,它们密密麻麻拥挤着生长在它的皮肤表面,仿佛一颗颗虫卵,随时都有可能破裂掉落。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举盾顶在前方的一名佣兵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开始后退。 他不想和这种身高两米多的肿胀人形有任何接触! “放箭!” 眼看阵型就要被冲散,一声冷静的低吼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听到领队的声音,站在后排的弓箭手们立刻松开弓弦,发起攻击。 噗! 一根细长的羽箭猛地突入那肿胀人形的脑袋,让它的身形一滞。 噗噗噗!! 下一秒,又有三支箭精准地灌入了它的头部,脓汁与血液飞溅之间,那造型恐怖的肿胀人形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摇摇晃晃地仰面倒在地上。 死了? 周围的佣兵微微一愣,他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用手中的长矛轻轻戳了戳地上的尸体。 没有反应。 陆曦衣站在原地,既没有上前仔细查看尸体,也没有向后远离,他皱眉看向那倒在地上的身影,似乎在倾听什么。 就在几个佣兵想要上前检查尸体之时,他们突然听见身后的陆曦衣再度开口: “保持警惕,还有敌人。” 还有? 前排的佣兵立刻精神紧绷,后面的弓箭手们则迅速抽箭搭弦,环顾四周。 第396章【蛇之钥】突袭 “左右各一个,随后正前方。” 陆曦衣话音刚落,众人左右两边的灌木丛深处立刻开始骚动起来。 沙沙— 沙沙—— 下一刻,两道同样庞然扭曲的肥大身影从中窜出,向着队伍冲来。 嗖嗖嗖!! 四五声气啸同时响起,下一秒,新出现的两具肿胀人形已经被羽箭刺穿,身形摇晃。 紧接着,又是几声弓弦弹动的声音响起,那人形还想动弹,却已经千疮百孔,彻底倒下。 噗通。 脓液与血水在地面上流淌,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逐渐弥漫到空气之中。 顶在最前面的几个佣兵皱起脸,但没有后退。 沙沙—— 很快,队伍的正前方又冲出一具肿胀人形,佣兵们故技重施,再次将其击倒。 看着眼前四具扭曲的尸体,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大家都在防备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突袭。 陆曦衣手指微微颤动,他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四周的丛林一片寂静,似乎一个活物都不复存在。 “……还有么?” 半晌,终于有人轻声提问。 陆曦衣摇摇头,刚想说话,这时,异变突生! 只见那个最先倒下的肿胀人形突然抽搐着抬起头,肥大变形的脸上裂开一道巨大深邃的嘴巴! 嗖! 一道猩红的影子猛然从它口中射出,瞬间便击中了一名佣兵的肩膀,如同一幅勾爪将他向前扯去。 “啊啊!!!” 惨叫声迅速远离。 “什么?!” 众人都是一惊。 “小心,它们没死!” 话音刚落,周围瘫倒在地的三具“尸体”同样挺起身子,庞大的阴影瞬间将站在前排的几个佣兵笼罩在内。 局势不妙! 前排佣兵迅速举盾靠拢,向着之前被扯出队伍的佣兵发起冲锋。 位于其后的佣兵们举起长枪,浑身念能极速收缩膨胀,随着空气一阵扭曲,两把长枪瞬间便贯穿了左右两边肿胀人形的大脑。 轰! 与此同时,那具最先发难的肿胀人形突然炸裂开来,它的头部如图被重锤敲击的西瓜,带着脓液瞬间四分五裂。 是念能爆! 那个被扯过去的佣兵在情急之下近距离使用了念能爆! 巨大的威力直接将肿胀人形的尸体掀飞,其余佣兵迅速举盾上前,将队友保护其中。 再看左右两边的肿胀人形,也终于随着大脑被贯穿而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重新软倒在地。 至此,佣兵们展现出了强大的作战能力,四具肿胀人形只剩下一个还有威胁! 只见最后一具肿胀人形同样裂开巨口,一道猩红色的“舌头”从中电射而出,向前直刺。 咚! 一名佣兵举起皮盾,一声闷响过后,三四只羽箭迅速射来,再次将肿胀人形扎成一只刺猬。 为了以防万一,众人迅速上前补刀,直到将每具肿胀人形的脑袋全部砍下来为止。 那举盾防御的佣兵看了看自己的盾牌,发现一根细长的猩红舌头打穿了它至少一半的厚度,死死地钉在了上面。 他将舌头砍断扯下,发现舌头的尖端居然生长着锋利异常的牙齿,甚是恐怖。 陆曦衣没去看其他人,他迅速赶到那名受伤的佣兵面前,蹲下来清理他伤口附近的破碎衣物。 “嘿,嘿,轻点!我的朋友……我没事,这只是小伤……” 那名佣兵咬着牙强笑道。 陆曦衣看了眼他胸前沾着血污的铭牌,上面的名字是凯文。 刚才正是他危机之中出手自救,一发念能爆秒杀了一具肿胀人形。 “请稍微忍耐一下,凯文先生。” 陆曦衣微微皱眉,突然举起手臂,猛地将手掌刺入了凯文的伤口。 “呃啊啊啊!!” 凯文仰起头,惨叫起来。 “等等,你在干什么?” 周围的佣兵迅速发现不对,连忙围上来,伸手去拉陆曦衣。 “冷静,我没有恶意。” 陆曦衣举起一只手,他将另一只手从凯文的伤口中迅速拔出,掌中握着一团乒乓球大小的肉块。 “你们看。” 说着,他摊开手掌,将那肉块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肉块之中,高高鼓起了几团半透明的囊泡,它们有的只有黄豆大小,有的却足足有乒乓球那么大。 更可怕的是,在那些半透明的包膜之下,隐约可以看见一团团大小粗细不一的古怪生物,正随着呼吸节律而缓慢地收缩着。 “这是……” “这是虫卵?” 有人发出猜测。 “准确来说,可能是某种生物的幼虫阶段。” 陆曦衣轻轻摇晃着手中果冻般弹软的囊块聚合物:“那些肿胀人形的攻击具有极强的寄生侵害性,大家务必小心。” “寄生……” 佣兵们对寄生虫并不陌生,很快就明白了陆曦衣的意思。 那些怪物的攻击具有感染性,就像是在扩散病毒! 不知道感染之后会有什么症状? 难道是……变成那些怪物一样? 想到这里,众人皆是露出恶心和后怕的表情。 “……嘿,朋友,刚才多谢了,我欠你一条命。” 凯文强忍着剧痛对陆曦衣小声道谢。 “没事。” 陆曦衣点点头,低下身子开始为凯文包扎伤口,防止感染和出血。 当然,这只是表面,实际上他正在利用视界细致观察凯文的伤口,以防还有其他疏漏。 仔细检查过后,陆曦衣发现在伤口的内部,似乎还聚集着一些极其微小的生物,大概是一些没见过的细菌。 应该没问题吧…… 他对异世界的微生物还不是很了解。 不过他记得之前逃回佣兵公会的那两人,其中有一个似乎是死于败血感染。 虽然不知道异世和地球的医学标准有什么不同,但是为了以防万一…… 陆曦衣的手指突然微微用力,凯文的五官立刻扭在了一起,疼出一身冷汗。 “抱歉。” 他微微点头,站起身来:“好,应该没问题了,你小心点别让伤口再感染。” “嗯,没事,多谢了。” 凯文点点头,感觉刚刚那一瞬间似乎不太对劲,但一时间又没什么头绪。 利用微量渊息侵蚀掉那些微生物之后,陆曦衣拿着肿块转而走向那些生命力场已经溃散的肿胀人形们。 罗斯先生也已经就位,正皱着眉远远看着那些发臭的尸体,似乎不想靠近。 第397章【蛇之钥】寄生虫 “有什么发现?” 陆曦衣走过去随口问道。 罗斯先生冷声道:“确实像是白雾面具的手笔,真是群恶心的家伙。” “你见过类似的东西么?” “没有,不过他们的术部一直在研发新项目,这也许就是其中之一。” 看来罗斯先生知道的也不少…… 陆曦衣眯了眯眼,继续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实验?” “谁知道?” 罗斯先生耸耸肩:“听说,这和他们在极西之地的发现有些关系。” “极西之地?” 陆曦衣皱眉,他从未去过那里,记得在地图上那是一片巨大而广袤的森林。 “是啊,极西之地,传说世界的一切秘密都隐藏在那里,包括神话中的‘原初之地’。” 原初之地?! 陆曦衣微微一怔,这个他听说过,在这个世界的传说之中,人类曾因为异族的压迫等种种原因,发生过一次大迁徙。 现在他们所生活的地域不过是后来开辟出来的,传闻人类最佳辉煌的时刻,是与圣灵们共存的光明纪元,而那一切,就发生在原初之地! 白雾面具在极西之地有所发现…… 难道这些恶心而邪恶的怪物,都与原初之地有关? 陆曦衣停止了胡思乱想,他走到肿胀人形的尸体前,伸出长剑轻轻切开它的脑袋。 噗。 混黄的脓液流淌而出,伴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陆曦衣屏住呼吸,手腕用力,直接将那怪物的脑袋切成两半。 噗嗤! 他的动作吸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恶心的场面和恶臭没有让这些资深的佣兵们退缩,他们纷纷凑过来,好奇陆曦衣在做什么。 只见陆曦衣用力将怪物那肿胀扭曲的脑袋切开,露出了脑壳之下的模样。 那是…… 本该是大脑的地方,似乎有一些阴影在不断蠕动! 佣兵们强忍着反胃,伸颈去看,随着陆曦衣将肿胀人形的脑壳脑壳彻底剖开,众人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那是一条条,淡粉色夹杂着猩红血丝的细长生物在肿胀人形的大脑部位一收一缩。 它们只有面条粗细,柔软而扭曲,成团成簇地拥挤在一起,密密麻麻,初看便有不下数百只。 它们寄居在肿胀人形的大脑里!? 这些是什么东西? 佣兵们惊呼一声,更是有人后退两步忍不住开始干呕。 陆曦衣也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但大场面见多的他并没有什么实质反应,反而拿起了手中的肉块,默默对比起两种生物的相似性。 从结构、外观上看不出两者有什么关系,但它们有着一些相似的分泌物。 也许它们是同一种生物的不同发育阶段。 难道肿胀人形就是依靠传递这种生物的幼虫进行寄生,等到其他宿主的大脑被彻底侵占,就会诞生新的肿胀人形? 真是恶毒啊…… 陆曦衣站起身,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周围的佣兵,并告诫他们千万不要被这种怪物攻击到。 然后他单独挑出了一些寄生虫,测试并感知了一下它们的弱点以及生存环境。 同时,领队和其他佣兵也在低声探讨,他们决定先将受伤的凯文送到后面的部队进行修养,并顺便把这里的重要发现告知后面的队伍。 于是他们待在原地开始修整起来。 陆曦衣默默地对那种寄生虫进行着各种简易实验,并返回肿胀人形的尸体那里再度进行了一番解剖。 这样的行为被其他佣兵看在眼里,他们各个心中都是有些复杂。 只有罗斯先生颇为好奇地凑上来询问他都发现了些什么。 陆曦衣看了他一眼道:“这些寄生虫似乎惧怕高温和脱水,但对酸碱的抵抗力很高,钝器击打的效果也不是很好,甚至会让它们进一步分裂。” 罗斯先生皱起眉:“他们还会分裂?” 陆曦衣点点头,将手中的寄生虫轻轻拉长,让它在阳光下逐渐呈现半透明的样子。 “看到它们体内那一节节的阴影了么?这些体节很容易断裂,而它们的每一段身体都具有完整的寄生发育能力。” “什么?!这也太……” 陆曦衣耸耸肩:“其实很多寄生虫都有这种特性,但这个的危险性明显大了一些。” 见罗斯先生似乎脸色不太好,他又指了指地上被剖开的肿胀人形道:“还有这个,它的弱点在头部,但不是整个头,只有位于中间的大脑,也就是那些寄生虫寄生的地方。” 陆曦衣顿了顿,补充道:“这样说其实不太准确,这些肿胀人形的大脑并不全都位于头部正中,为了便于对抗,也许直接攻击它的颈椎会更有效,我怀疑那些寄生虫也需要根据神经来操纵人体。” “什么……神经、颈椎?” 罗斯先生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明白了大概的意思:“总之,打脖子那里的骨头就对了,没错吧?” 陆曦衣点点头:“我目前认为是的,但这样无法杀死它们,只能让它们丧失行动能力。” “那就足够了!没想到你这蠢…你这家伙还懂这方面的知识!” 罗斯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你继续!” 说完,他转身走向领队。 “……” 陆曦衣看着他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 …… 就这样,队伍在原地修整了一段时间,直到后半部队赶上,双方成功接头为止。 领队将受伤的凯文转移到后方队伍,然后把肿胀人形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这当然又引起了一阵骚动,整支队伍的警惕性再度提高了不少。 不过,就肿胀人形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危害性,对各位身经百战的佣兵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挑战。 只是因为它们的外形过于奇特,生命力又极为罕见,才成功偷袭到一个人。 两支队伍再次分开之前,凯文特意找到陆曦衣,对他道:“朋友,再次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任务结束之后,你去公会报我的名字,有什么忙尽管找我!” 他笑着拍拍陆曦衣的肩膀,不过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表情一僵。 “没问题。” 陆曦衣点头微笑回应。 他同时也有些感慨,身处第一队进行探索,直面一切未知与危险,危险性无疑最大。 在这种情况下,提前因受伤而转入第二梯队,可能反而是幸运的。 第398章【蛇之钥】飞虫来袭 丛林深处,两队人马再次分开,先后向着目的地前进。 随着与终点的距离一点点拉进,四周的树林也愈发的寂静、阴森。 这一路上除了肿胀人形,他们居然连一只兔鼠,甚至一只鸟都不曾见过。 这让他们不禁开始猜想,丛林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窸窸窣窣…… 突然,队伍的前方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 “什么东西?” 领队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是一只昆虫。” 陆曦衣面色古怪。 “虫子?多大的虫子能弄出那种声响?” 有人提出质疑。 陆曦衣摇摇头:“确实是昆虫,或者说类似昆虫的某种生物,从刚刚开始,就有一些在我们周围移动。” 领队回头问道:“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么?” 陆曦衣想了想回答:“不知道,这些虫子没有什么古怪的举动……不过,它们体型很大,如果向我们发起进攻也许会比较难缠。” “体型很大的虫子,还有那恶心的怪物……” 陆曦衣身后,一名端着长弓的佣兵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真是疯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搞的鬼?情报不是说可能和邪教有关么?邪教人呢?我只看到一群怪物!” 他身旁一名女性弓箭手笑着拍拍手:“好了好了,如果没有这么邪门,他们也不会被叫做邪教嘛,冷静,没什么能难倒我们的。” 那男佣兵耸耸肩:“我只是……感到恶心,好吧,真希望能快点结束。” 一对夫妻? 这在佣兵队伍中并不少见,于是陆曦衣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 说实话,要不是身边的佣兵多,实力也靠谱,他若是一个人撞上这里,绝对会陷入麻烦之中。 就像周围的那些巨型虫子,陆曦衣怀疑它们是忌惮佣兵人多才会一直在附近徘徊。 如果一会儿出现变动,也许他们瞬间就会陷入危险! 想到这里,陆曦衣开口提醒道:“注意,那些虫子随时可能发起攻击。” “知道!” 前面一名佣兵随即回答道:“可是,怎么注意?你知道的,它们只是一群虫子……” “小心!” 话音未落,陆曦衣突然伸手将那人的上半身压低,同时只见一道黑影从他头顶一闪而过,速度极快! 嗖! 像是一支箭矢! “它们来了。” 陆曦衣皱起眉,表情严肃。 嗖嗖嗖!! 顿时,树林中突然飞出数道黑影,子弹般射向众人。 一名佣兵闪避不及,被打中脖子,只见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头栽倒在地。 其他人的余光可以看到,一只足足有手掌大小的灰白色蟑螂样的虫子正趴在他的胸口,其头节已经深深地插入了那倒霉蛋的脖颈之中。 “防守隐蔽!” 领队高喊一声,佣兵们迅速聚成一团,高举盾牌。 咚咚咚—— 一声声沉重的闷响从前排传来,让人很难相信这只是几只虫子所带来的冲击。 “保护伤员!” 佣兵们艰难向前移动,将那名倒霉蛋保护在里面。 其他人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人的脖子上哪还有虫子?只有一个碗口大小的伤口,诡异的是,伤口中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虫子呢?” 没等其他人找到真相,他们便看到地上那佣兵突然开始抽搐起来。 “呃…呃呃……啊啊啊啊……!” 一个拳头大小的凸起正在他胸口附近的皮肤下游动! 那虫子钻进去了? 那么大的虫子居然!? 周围的佣兵只感到惊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一个人迅速反应过来,上去帮忙,那便是陆曦衣。 眼前的这一幕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让陆曦衣想起了曾经在灰烬之地的无光之城中见到过的一种虫子。 那种怪虫以恐惧(火光)为食,也能够迅速钻入人的皮下。 虽然当时被他一剑秒杀了一大片,不过提拉米的惨状可是让陆曦衣记忆犹新。 总之要先把虫子控制住,不能任由它在体内乱窜! 他半跪下来,闪电般伸手抓向那皮肤的凸起,可才刚刚摸到,那块凸起便立刻消失不见。 陆曦衣皱起眉,伤者皮肤的微微震动让他了解,那虫子多半是向体内进发了! 噗… “噗噗……” 倒地佣兵的身体再度抽搐起来,口鼻之中不断涌出鲜血。 不妙…… “我也来帮忙!” 身旁一位女性佣兵迅速俯下身子,从腰包中不断掏出各种医用材料,包括消毒水和纱布等。 陆曦衣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虫子在伤者体内,怎么包扎也不会起到明显作用。 况且现在外面还有其它虫子肆虐,他自己是因为有视界和自保能力,所以才抢先试图研究这种虫子的特性,顺便救人。 在他看来,正常人脑子要是没问题的话,这种情况下优先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女人…… 陆曦衣扫了眼对方的铭牌,了解到对方叫做尤娜。 之前介绍的时候,好像说自己比较擅长紧急救治、处理伤口等,看她包里的那些材料,陆曦衣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出来做任务还带这么多“累赘”。 不过转念一想,她似乎是和自己的丈夫一同来参加任务的,也许是想要相互扶持。 不对,她丈夫是在后面的队伍啊……而且没记错的话,好像也是医疗兵。 算了,这些和自己无关。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思考完毕,陆曦衣再度抬手,指尖与伤员的皮肤相接。 他要试着用拘天寂夜手,将这只虫子排斥出来。 视界展开,陆曦衣很快便“触碰”到了伤员的生命力场,并发现其强度已经开始减弱,甚至在剧烈波动。 他立刻将象征着生命的震荡传递到伤员体内,活化他体内的瘀血,支持他的内脏。 同时,他还根据震荡的反馈快速锁定了那只虫子的位置。 ‘找到了。’ 陆曦衣心念一转,手指微微一颤,传递的震荡立即加强起来。 顿时,伤员体内的肌肉开始有节律的收缩起来,共同挤压着那只四处乱窜的巨大虫怪,限制它的移动。 与此同时,陆曦衣惊奇地发现,伤员体内的生命力场也在以某种韵律配合着他的震荡,像是在努力自救。 这…… ------题外话------ 大家没事儿可以给自己喜欢的角色点个小心心哦~ 第399章【蛇之钥】第一滴血 这是……生命力场的频率? 陆曦衣微微一怔,他当然早就知道,生命力场也存在着自己的频率。 但他从未想过,拘天寂夜手居然能和生命力场的频率形成某种共鸣! 无论是“震”,还是“荡”,都只是物理层面上的变化,而生命力场应该不单单属于这个范畴,理论上它们应该是互不影响的。 难道,生物肉体上的震荡,会间接的改变其生命力场的频率? 就像是大脑和思想,两者一个是物质,一个是精神,本质不同,可一旦大脑受到了物理上的冲击,精神也会发生一定变化? 而且,从生命力场的频率反应来看,它似乎存在着某种“意识”,或者说是本能,求生本能? 有意思的发现……这是否意味着,拘天寂夜手修炼到一定层次之后,还可以直接掌握生灵的生命力场,甚至一念决定它们的生死? 这果然是一套潜力无穷的功决。 陆曦衣一边收拢灵感,一边全力帮助伤员排出体内异物。 可是那虫子不仅危害性大,本身的身体素质也强得离谱。 依靠震荡与虫子隔空“交手”的陆曦衣只感觉自己似乎在与一头蛮牛拔河。 他现在的力气应该比蛮牛要大,但绳子会抢先支撑不住! 不妙,这样下去…… 噗! 伤员突然一仰头,血液猛地飞溅出来,飞到陆曦衣面前时被波动的空气突然挡下,然后缓缓下落。 “……” 陆曦衣脸色复杂地放下手,就在刚刚,他知道这名伤员已经没救了,那虫子成功突破了他的喉管,撬开他的脊柱,进入了他的大脑。 这是本次任务中第一个失去生命的佣兵。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尤娜,发现对方还在认真包扎着死者的伤口,对其体内的真实情况还一无所知。 陆曦衣张了张口想要告诉她真相,可看着尤娜那双认真焦急的双眼,他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震荡再一次涌入死者的体内,这一次,他不再顾忌是否会伤到本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那只杀人怪虫给逼出来。 嗡—— 死者的皮肤开始振动起来,然后他的血液开始涌动,肌肉开始收缩。 “咔…咳咳……” 他张开嘴,粉红色的血沫从他的口中不断涌出。 噗! 下一秒,一只灰红相间的巨大飞虫突然从尸体口中飞出,猛地扑向离它最近的佣兵尤娜。 而这个专注的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呼。 寒风一扫而过,那杀人怪虫的两节身子啪的一声落在她身后两侧,不知何时已经被劈成两段。 陆曦衣缓缓收剑,没去管尤娜惊讶的眼神,而是审视起自身。 刚刚击杀那只怪虫的时候,有一些奇特的信息素落到了他的身上。 因为不知道这有什么作用,谨慎起见,陆曦衣毫不犹豫地将它们从身上震开,让它们落在四周的泥土里。 没有用渊息彻底将其侵蚀掉的原因是,只要动用黑域的力量,就会扩大它的污染,所以陆曦衣在生活中基本上能不用渊息,就不用渊息,至于操控灰烬的能力,它对外物的污染几乎为零,与渊息这种能量性的力量不同。 抬起头环顾四周,陆曦衣发现刚刚被突袭时紧张气氛已经逐渐消失,面对怪虫群的攻击,佣兵们已经反客为主,开始占据上风。 首先是空气的变化,陆曦衣能够明显察觉到,小队周围的空气在某些佣兵的念能加持之下变得粘稠而阻滞。 本来只能勉强看清一道影子的怪虫,只要撞进这片空气,就像是射进水里的子弹,瞬间就会变得迟缓可见。 利用这种特性的念能,佣兵们很轻松地便将那些快速飞行的怪虫们拦截于半空。 而他们用来杀死怪虫的,是一片片飞舞在空中的刀片。 在念能的加持下,这些刀片仿佛有了自己的灵性,不仅没收到粘稠空气的影响,而且还越斩越快,飞速捕杀着每一只迟钝下来的怪虫。 噗噗噗!! 一只接着一只怪虫掉落在地,陆曦衣没有采取其他举动,只是默默地欣赏着这场奇异的战斗。 同时,他也发现,只要有怪虫被杀死,它们的尸体内就会喷射出少量的不明物质,散布在空气中。 这些不明物质似乎是某种信息素,它们本身看不出有任何危害,落在人的口鼻之中也不会渗入皮肤,只是如同寻常灰尘一般被呼吸卷起。 陆曦衣清理掉一部分信息素之后,就逐渐放弃了,不仅是因为它们量大,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打草惊蛇。 如果身上没有这些信息素,反而不正常,绝对会引起某些特殊存在的注意。 这场突发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没多久,地上便堆满了一条条怪虫残缺的身体,有的还在微微颤动。 佣兵们没有因胜利而放松或是庆祝,因为他们看到最开始那个倒在地上的队友,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对不起,我们没能拯救他……” 尤娜站在尸体旁,满脸愧疚。 “……没事,尽力就好。” 领队上前按了按她的肩膀,然后转身对其他人说:“从现在开始,一直维持附近的念能屏障,每个人负责一段时间,轮流进行防御。” 没有人质疑他的话,大家都神色凝重地点着头。 ‘可是我没有念能……’ 陆曦衣这样想着,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罗斯先生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对了,有人念能不足二段么?” 领队又问了一嘴。 陆曦衣毫不犹豫地举起手。 罗斯先生眼睛一瞪,就那样看着他,但是没说什么。 “好,那你继续负责警戒四周。” 领队点点头,没有感到奇怪,因为b级佣兵也不都是擅长念能的,至少以陆曦衣目前所展示出来的能力,绝对比一个二段念能要更加有用。 罗斯先生脸色变了又变,但最终还是没有举手。 ‘看他这个样子,难道也没到二段?’ 陆曦衣心中感到好奇,视界是没办法感知到一个人的念能水平的,但他可以根据生命力场的性质来反推。 在他看来,罗斯先生的生命力场绝对不弱于其他b级佣兵,这与他刚才的表现有些矛盾。 至少罗斯先生那从未显露出来的左臂,那里的生命力场是远超其他佣兵的。 甚至有些耀眼。 第400章【蛇之钥】尤娜 做好吩咐之后,队员们开始讨论如何处理死者的尸体。 “贝诺……我记得他是一位独行佣兵,身边也没什么朋友。” 领队半跪于尸体前,手中拿着对方的铭牌。 “我们没法带着一具尸体继续行动。” 有佣兵冷漠提醒道。 “难道我们要把他丢在这里?他随时都有可能被虫子啃食得支离破碎!” 尤娜面露不忍。 其他佣兵则不以为意:“这是常见的事情,我们把他的铭牌带回去便已经仁至义尽,从来都是如此。” 这时,领队站起身,扫视了一眼周围人,沉稳开口:“他的铭牌暂时放在我身上,尸体留在这里,我们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后面的队伍很快就能赶上来,处理尸体的事情就交给他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看向身旁一位男性佣兵:“马尔文,你把刚才遭遇的重点内容记录在便签上,和贝诺的尸体放在一起,警醒后面的队伍。” “好。” 被称作马尔文的瘦削男子点点头,熟练地从怀中掏出纸笔,开始书写起来。 领队看着他奋笔疾书,颔首道:“我们休息片刻,然后继续。” 尤娜闻言再次抖擞精神,她先是跑去为死去的贝诺先生合上双眼,然后又去其他受轻伤的佣兵那里帮忙包扎,忙得不亦乐乎。 陆曦衣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对方的举动,一时间有些感慨。 “喂,你在看什么?哦~人家可是有丈夫的,别想了。” 罗斯先生出现在他的身后,揶揄道。 陆曦衣无奈笑笑:“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倒是你,总来找我……” 说到一半,他声音渐小,剩下的内容让对方自己领悟。 “你…呵呵,我找你怎么了?我们不都是男人?” 罗斯先生语气一窒,只得冷笑一声。 男人么…… 陆曦衣瞥了对方一眼,什么也没说。 “你笑什么?算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人家尤娜和她丈夫以前并不是干佣兵的,他们曾经经营着一小医馆,照顾了很多受伤严重的佣兵。” 罗斯先生和陆曦衣站在一起,看向尤娜的方向:“后来出了一些事情,导致他们的医馆开不下去,只得在众多曾经的伤员推荐之下来干这一行。幸运的是,他们做定级任务的时候得到了很多经验丰富的佣兵指点,再加上他们本身实力也不错,很快就成为了b级佣兵。” 这样啊……怪不得她表现的和那些资深佣兵们不太一样,要更加的……纯净、善良。 陆曦衣微微点头,好奇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罗斯先生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和她一样……蠢?爱逞强,不听劝,这就是典型的新人。” 陆曦衣闻言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人设应该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剑士,这也是为了以后星月圣殿的正名做铺垫。 于是他唇角一勾:“我们也去帮忙吧。” “什么?” 陆曦衣指向尤娜忙碌的方向:“和她一起帮助那些受伤的队友吧。” 罗斯先生微微一愣:“你…你总是能够出乎我的意料,谁要去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陆曦衣严肃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这是在积蓄整个团队的力量,我们越是互帮互助,队伍就越是团结有力,能够解决的问题也就越多越难,你这样自私的想法是无助于我们团队的。”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 “算了,”陆曦衣叹了口气,面露惋惜:“我也不会强迫你,只是希望你也能有点爱心,多向尤娜小姐学习学习。” 说完,他也不给罗斯先生抗议的机会,迅速忍着笑意主动走向尤娜,帮助对方一同处理伤口。 罗斯先生站在原地,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愤怒,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 …… 片刻之后,随着树叶一阵晃动,另一只小队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正是位于先锋队后面的诱饵队。 他们表面上是伤员的集合,实际战斗力却要比先锋队还要隐隐高上一线,按照计划专门负责“钓鱼”。 而也正如他们所料,这一路上遇到的敌人远比先锋队要多,尤其还遭遇了成群的肿胀人形围杀。 要不是提前有先锋队提醒了他们相关情报,这一路上还真有可能出现减员。 没错,他们队伍,至今没有一名队员身亡。 想要兼顾保护伤员和杀敌,没有强大的实力是做不到的,当然,这其中更重要的还是来自先锋队的情报,能够让他们化被动为主动,知己知彼,屡战屡胜。 掌握了情报且实力强大的诱饵队,在明处不断吸引敌人火力,而先锋队则无声无息地提前深入敌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不得不说,这个大胆的战术确实取得了一定成效。 就在这时,诱饵队的成员们终于注意到,前方的小路上居然有一道人影躺在那里。 小心翼翼地靠近之后,他们发现,这居然是来自先锋队的一名成员,一名独行侠:贝诺。 “他们遇到危险了啊……全体警戒!” 诱饵队的领队抬起一只手,然后俯下身拾起尸体上的便签,快速阅览了一遍,又看了看周围散落的飞虫尸体,继续开口道:“小心虫子,这里有能致命的巨大虫怪!” 队伍里顿时有些议论,但大家都很好地保持了镇定。 这时,从队伍后面走出一名男子,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关心道:“领队,前面的小队没出其他事情吧?” “放心,查哈尔,他们其他人都很好。” 领队微笑着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若是罗斯先生在这里,他一定会告诉陆曦衣,查哈尔先生便是尤娜小姐的丈夫,并再度调侃他一番。 “那就好……领队,这具尸体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把他安葬在附近?” 领队摇摇头:“这不是我们该负责的东西,把他留在这里吧。” 查哈尔闻言皱了皱眉:“领队…前面的队伍把他放在这里,一定有让我们继续处理的意思,把他留在这里,会不会有他们遇到的那种虫子过来啃食他的尸体?” 领队看向查哈尔:“这附近还有危险……” “可我们应该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不是么?” 查哈尔脸上露出悲伤:“无论你还是我,都不希望自己死后,尸体被这样随意地抛弃在充满怪物的荒林之中吧……现在的我们有这个余力,举手之劳而已,我请求你,领队……” “是啊,领队,如果这具尸体是我的,我也想不希望就这样躺在这里啊!” 后面有几个佣兵赞成道:“反正我们也是在这里等敌人出现,不如顺手将这位兄弟的遗体安葬了吧!” “……” 领队回头扫了一眼起哄的众人,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好吧,好吧,不过不要耽误太长时间,而且还要时刻保持警戒,明白了吗?” “哈哈,明白!” 众人大笑,查哈尔也露出笑容,他看着贝诺的尸体,又垂下眼帘,叹息道:“愿你的灵魂在大地的怀抱之中得到安息……” 第401章【蛇之钥】深入 ……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处浅浅的土堆面前,查哈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露出浅笑。 作为建议的提出者,他理所当然地参与了所有的工作,快速安葬完尸体之后,哪怕他实力不凡,此刻也感到了些许疲惫。 “愿你的灵魂,在大地的怀抱中得到安息。” 他十指交叉抵于下颌,低声祈祷。 做完这一切,查哈尔轻舒一口气,不由得担心起身处“前线”的尤娜。 “不知道尤娜她怎么样了……” 领队见状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处理完了?” “嗯。” “那我们也准备继续前进吧。” 领队点点头,转身抬手开始召集众人。 就在此刻,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了不和谐的呼喊声: “什么人!” “不准靠近!” “喂!你听不到吗!” 领队皱起眉,目光越过眼前的众人,看向队伍身后的丛林深处。 在那里的阴影中,一道沉默的人影正轻缓地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 一个人? 在这片危险的森林中? 领队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深,他按了按腰间的武器,迈步走向那道人影。 阳光穿过层层枝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借着晕光,走近的领队终于看清了那道人影的真实模样。 那人体型高大,身材壮硕,如同传闻中的健美先生,他低着脑袋一步步走来。黑色的紧身皮甲进一步凸现出了对方那深沉凝实的压迫感。 奇怪的是,此人全身漆黑,但双手手腕以下却是一片雪白,如同带着一副白色手套,显得有些突兀。 黑衣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明显的异常,就连头面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过领队还是在心中暗自舒了口气。 至少看上去不像是怪物。 他在心中想道。 “无论你是什么人,请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我们将把你视作敌人,发起攻击!” 他高声发起警告,同时调动起全身念能进行防御。 “……” 那黑甲怪人一言不发,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 领队皱眉:“罗伯特,给他点教训。” 噗! 地上突然崩开一片土坑,一只短箭插在了黑甲人的面前。 “……” 这一次,黑甲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来。 领队眯起眼睛,看向那张面罩后面的双眼。 那里一片深紫。 !!! 这一刻,领队仿佛遭受雷击一般突然呆立在原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只是对上那人的视线,猛烈的心悸感便迅速将他震慑得动弹不得。 …… 陆曦衣一行人依旧在向丛林深处前进,这段路程并不遥远,但不时出现的飞虫大军让每个人的精神都时刻处于紧绷状态,不敢有片刻放松。 这也让他们愈发确信,自己已经距离一切的源头越来越近。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昏暗,氛围也逐渐变得阴冷、潮湿。 继续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领队停下脚步,对其他人说:“我们已经到达了之前推测出的目的地,接下来要千万保持警惕。” 说完,他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山坡,思索道:“既然这里是山脚下,那么附近很可能存在一个山洞,先在四周搜索一下吧。” 话音刚落,陆曦衣便举起手,指向队伍的右侧,轻声道:“那里有传来声响。” 领队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点点头,摆了个手势。 众人立刻默契地弓起身子,无声无息地向着右侧靠去。 窸窸窣窣…… 轻轻扒开眼前的草丛,众人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幽暗的山洞,不时有几只没见过的巨大怪虫从里面爬出。 确认四周无人之后,领队点点头,示意大家继续前进。 一行人来到山洞口向内看去,只见山洞内的地面上似乎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粉末。 蹲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层层纤细无比的网状丝线,像是蛛网,但更加细密,更加立体而厚重。 “像是某种虫子的分泌物。” 陆曦衣俯下身子,用手指沾起来搓了搓。 “蛛丝?” 身旁有人猜测。 “嗯,很像。” “看来这里会有新的虫怪出现,大家小心,注意偷袭。” 领队低声提醒着,带头走进了洞穴。他身后两名佣兵非常默契地掏出一对便携手提灯笼,各自点亮。 顿时,阴暗的洞穴明亮起来,佣兵们抬头四处观察,发现不仅是地面,就连墙壁甚至洞顶都粘附着一层层“蛛丝”。 不仅如此,他们还注意到,洞顶上的蛛丝还悬挂着一些不知名的动物遗骸,没人知道里面有没有人类的骸骨。 众人一边在心中感慨或者咒骂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进洞穴。 只有陆曦衣,在洞口前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有所察觉地看了眼身后。 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 走进洞口没多久,四周便空旷起来,这种空旷不仅仅是横向的,而是上下左右全部开阔起来。 大大小小的洞穴出现在佣兵们面前,有的在斜上方,有的在脚下,有的上下堆叠……每一个都幽邃黑暗,不知会通向何处。 还好可供他们选择的洞穴并不多,它们大部分都无法容纳一个人站立进入。 而能够通过如此大规模人类队伍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最下方那直径最大的黑暗洞穴。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 有人苦笑着开口,但很快便被其他人捂住嘴巴。 “嘘…你想引来麻烦吗?” 那人耸耸肩,指向右上方的一处洞口道:“不想,但它们已经来欢迎我们了。”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在面前的几处漆黑洞穴中,隐隐有密集的光点在缓缓移动。 而整个洞穴的光源很明显只有他们手中的灯笼。 那是什么东西的反光,而且很多! “全体警戒!它们来了!” 领队低喝一声,腰间的短刃一个接着一个浮起,停留在半空。其他人则分分举盾,或是举起灯笼与弓箭长矛。 嘶—— 无声无息之间,一道道黑影猛然放大,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第402章【蛇之钥】击退 噗! 那扑过来的黑影被一道悬刃劈成两半,汁液四溅。 但它落到地面之后只是颤了颤,两半身体立刻再度活动起来,窜进了远方的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它们速度很快!” 有人高喊道。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灯笼中的火光晃动着,将四周的角落不时照亮。 佣兵们看见了一只只手掌大小的黑影在墙壁上快速游动,它们长着数只细长的节肢,仿佛一个个巨大的蜘蛛。 “小心!” “快防御!” 队伍之中随即传来骚乱,光源的晃动更加剧烈了,本就昏暗的洞穴深处,场景更加模糊。 嗖嗖!! “额啊!它们爬到我身上了!” “小心点,别伤到自己人!” “妈的!我被什么东西咬了!” “左边!左边来了好多!” 队伍越来越乱,显然在狭隘黑暗的环境之中与成群的未知敌人作战让这群经验丰富的佣兵们失去了冷静。 啪! 用剑挑飞了一只悄然落在尤娜后背上的蜘蛛之后,陆曦衣张开视界,微微叹了口气。 洞穴作战实在是太不利了,这些蜘蛛可以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而黑暗的环境让佣兵们根本看不清敌人在哪。 况且,这些敌人还是巴掌大小的巨型蜘蛛,它们光是外观就足够瘆人,让情况变得更加危急起来。 不过陆曦衣不会感到恐惧,这些蜘蛛的位置、攻击手段、危害性……他全部一“目”了然。 对于能看到一切的他来说,这些没什么好怕的。 既然处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之中,那么稍微暴露一点实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曦衣这样想着,稍微举了举剑,随着一阵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四周疯狂围攻的蜘蛛们动作顿时僵硬了不少。 他不暴露实力的原因不是想要扮猪食老虎,实则还有很多需要考虑的因素。 其中较为重要的一点便是,他的实力与周围环境中恐惧的含量有所挂钩。 在这种远离尘嚣的偏远森林,空气中的恐惧含量自然偏低,这也导致陆曦衣的状态微微有所下滑。 而若是稍微保留手段,让佣兵们陷入一定的困境,那么他们心中所产生的恐惧就会弥补陆曦衣的缺损,让他能够在关键时刻发挥大部分实力。 当然,他不会任由佣兵们陷入险境,之前死去的佣兵贝诺,他也有认真抢救。 “冷静,它们的攻势变缓了,准备反击!” 领队敏锐地察觉到了战局的变化,立刻下令。 佣兵们当即全力催动念能,一道道剑刃风暴席卷而出,将四周行动迟缓的蜘蛛们绞杀殆尽。 但这只是九牛一毛,在陆曦衣的感知之中,成群的蜘蛛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的通道中涌出,估计要不了多久,洞穴里就要下起“蜘蛛雨”。 不太妙啊,难道这群蜘蛛真的把整座山都掏空了,用来繁衍子嗣? 怪不得周围的森林呈现一幅衰败的模样,一只活的动物都见不到,也许它们都化作了蜘蛛们的食粮。 不仅如此,陆曦衣还发觉到,在洞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能够让这群智力低下的虫怪们共同感到惧怕的东西。 “嗯?” 陆曦衣挥剑的手臂突然一顿,他竟然从另一端感到了明显的阻力。 刚刚那一剑居然没起到什么效果! 虽然他现在所驱动的只是灰烬之躯最为基础的力量,但也足以一剑劈断一颗纤细的树干,而这样致命的攻击居然连刚刚那只蜘蛛的腿都没有砍断! 陆曦衣知道,这是蜘蛛种群之中那些偏大型的个体上场了。 之前围攻他们的蜘蛛,只有巴掌大小,而现在,里面已经出现了脸盘大小的巨型蜘蛛! “小心,有更厉害的蜘蛛出现!” 有人大喊一声。 “见鬼!救救我!” 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似乎是有人被蜘蛛们拖出了队伍。 “啊啊啊啊!!” “救命!!” 陆曦衣眉头一跳,当即转动手腕,甩出一道犀利的剑风,扫过大片蜘蛛,将它们切成碎片。 可下一秒,又有更多的蜘蛛从黑暗中涌出,迅速覆盖了刚刚被清扫出来的空白。 噗! 半空中有血花溅起,不知道是谁受了伤。 “该死!大家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全力反抗吧!杀了这群魔鬼!” “杀!” 佣兵们怒吼一声,顿时,陆曦衣感到自身汗毛竖起,空气瞬间被某种东西所扭曲。 砰!! 一阵巨响过后,大片的蜘蛛瞬间被无形之力所碾碎,只留下零星的断肢还在空中飞扬。 这还没完,只听佣兵再度怒吼一声:“杀!” 砰!! 又是一阵尘土飞扬,陆曦衣下意识拨动空气网,将四周的烟尘散去。 接下来的画面让他不禁抬起了眉毛: 刚刚还如同潮水般的蜘蛛群,居然被这两次巨炮般的反击冲荡得七零八落,哪怕是那种巨型蜘蛛,也抵挡不住这么多念能爆的合力释放。 此时,站在空旷洞穴里的佣兵们,终于迎来了喘息的时间。 这些佣兵的念能,可以向着同一个方向集中叠加? 真是厉害啊,不过…… 想到这里,陆曦衣思索着看了一眼罗斯先生所在的方向,刚刚的两次念能爆发,在视界里引起了剧烈的变化,这让他能够反向推断出每个人的念能输出情况。 而在众人之中,只有两个人没有参与到刚刚的反击之中,一个是陆曦衣自己,另一个就是罗斯先生。 她的念能果然有问题。 陆曦衣微微抬起下巴,心中涌出很多猜测。 “陆曦衣兄弟,你能侦测到四周的危险么?” 这时,前面的领队转头问向陆曦衣。 他点点头道:“那群蜘蛛好像接收到什么命令一般,大部分都退下了,只有少数还在四周徘徊,但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 领队皱了皱眉,没想到陆曦衣会给出这么详细的反馈。 在他的认知中,确实有念能擅长侦查的人,但那些要么是离体范围极大、缺乏力量,要么是可以减轻声音便于潜行,从来没有一种是像陆曦衣这样,只是站在原地,便能知晓一切。 在这昏暗幽闭的洞穴之中,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403章【蛇之钥】危险接近 自从行动开始以来,领队就没有见过陆曦衣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他一直站在队伍里,存在感很低,更多的是与尤娜小姐一起帮助受伤的队员,或者和罗斯先生讲悄悄话。 可每次向他提问时,总能得到确切的回复,这一直让领队感到疑惑。 还好除此以外,陆曦衣的看法一直都能起到积极的作用。 领队相信了他几乎没有延迟的回答,立刻做出了相应决定:“全体撤退,先回到洞口修整一下。” 听到这个决定,佣兵们松了一口气,他们打起精神提起武器,转身向着洞口方向快步奔去。 …… “呼,总算出来了,这里面简直就是个见鬼的地狱!” 洞穴外,佣兵们抱怨着,一脸后怕地坐在原地恢复着体力。 “喂,你注意到了吗?好像少了两个人?” 领队脸色阴沉地站在洞口,没错,刚刚的短暂交锋直接让他们失去了两名队友。 他们的尸体还留在那恐怖的洞穴之中! “马尔文。” “在这呢。” “点燃信号炬,就在洞口,我们需要支援。” “没问题。” 领队身旁的男佣兵点点头,从包中掏出一根黑色的短棍,揭开表面的油纸,伸出大拇指在其顶端用力一抹。 噌! 一缕黑烟从黑色短棍的顶端冒出,笔直地伸向天空。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我们要趁着蜘蛛们退却的机会一举深入。” 领队扫视一眼剩下的队员,沉声道。 正在给其他人包扎伤口的尤娜闻言疑惑道:“领队,我们不先与后面的队伍汇合吗?” 领队摇摇头:“洞穴里的蜘蛛实在太多,地形又狭窄,人数多也无法发挥优势,不如趁着它们退下的机会尝试突破。 如果耽误太多时间,下次进入时很可能再次遇到那群麻烦的蜘蛛。 而且我们在这里点燃了信号炬,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赶到形成支援,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这样啊,我明白了。” 尤娜点点头,同意了领队的说法。 这时,罗斯先生走到陆曦衣背后,踢了踢他的脚后跟问道:“喂,想什么呢?” 陆曦衣看了他一眼:“你见过极化者么?” “极化者……” 罗斯先生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见过,当然见过。” “能说说他们都有什么特点么?” 罗斯先生皱起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曦衣脸色平静:“提前做一些准备。” …… 森林的另一边,诱饵队埋葬贝诺的地方。 浓厚的血腥气息弥漫在草地上空,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屠杀。 猩红的血液遍地流淌,一具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躺在杂草丛中,狰狞可怖。 曾经被陆曦衣救下的佣兵凯文、尤娜小姐的丈夫查哈尔,还有诱饵队的领队,等等,他们此刻都失去了呼吸,死不瞑目地躺在血泊之中。 在这残忍的屠宰场正中,立着一道笔直的身影,他浇筑般健美的身躯被包裹在紧致的黑色皮甲之中,如同一只优雅健壮的黑豹。 他的双手雪白,像是带着手套,双目之中透出深紫的幽光。 这时,不远处升起的一道黑烟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位黑衣蒙面怪人抬头看了看黑烟升起的方向,从容迈开步子,向着那里走去。 陆曦衣等人所期盼的援军,居然已经被不知名的神秘人屠杀殆尽! …… “奇怪,刚刚那些蜘蛛都去哪了?难不成真被我们打怕躲起来了?” 行走在幽暗的洞穴之中,陆曦衣一行人已经再次回到了刚刚遭遇蜘蛛群的地方。 他们简单检查了一下四周的地面,没有看到刚刚失踪的两名队友的尸体。 领队轻声叹了口气,严肃道: “继续深入吧,不过一定要保持警惕,陆曦衣兄弟、罗斯先生,麻烦你们发现危险之后立刻警告我们。” “嗯。” 陆曦衣点头应下,罗斯先生也认真点头。 众人沿着最深最开阔的洞穴继续深入,地面和穴壁上悬挂的蛛丝愈发密集,粘稠而厚重,显著限制了队伍的前进速度。 领队抬起脚,看着脚底那沼泽一般的蛛丝地面,皱起眉头。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一点点陷入蛛网中央的猎物。 那群蜘蛛为什么会突然撤离? 又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再度出现? 难道是想把他们引进洞穴深处,一网打尽? 刚刚的撤退有点像被什么人指使一般…… 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的一名佣兵:“马尔文,这些蛛丝可不可以点燃?” 马尔文摇摇头:“刚刚在外面试过了,上面还有一层分泌物,根本点不燃。” 领队微微颔首,又看向另一侧的一名壮汉:“汤普森,你的那些宝贝,带了多少?” 汤普森摸了把下巴上密集的胡须,嘿嘿笑道:“当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现在就要用吗?” 领队点点头:“嗯,如果最后没用上,我会给你赔偿的。” 汤普森摆摆手:“不用,能让这群怪物埋在这里,我出多少血都愿意啊!” “那就好。” 领队嘴角微微一勾,随即收起笑容,继续向前走去。 陆曦衣注意到,那名叫汤普森的壮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木桶,他轻轻扭开了一道缝隙,将里面的黑色粉末一点点地洒在了路上。 火药?燃料? 他稍微有些好奇,但没有去询问。 做完吩咐,领队沉声道:“继续前进,既然路上没有蜘蛛拦路,那么终点那里一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呼,久违的兴奋起来了啊……” 马尔文微微一笑,活动着肩关节:“这些怪物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问题也许都能得到解答了。” 尤娜面露担忧:“希望不会有什么危险。” “哈哈哈,尤娜小姐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汤普森捶着胸口闷声大笑,连带着周围的佣兵们纷纷露出笑容。 昏暗洞穴中的恐怖气氛顿时被冲散不少。 陆曦衣安静地在不远处看着,罗斯先生走在他身后。 “一群蠢货……” 陆曦衣能听到对方的小声嘟囔。 他浅笑一声,跟着前面的佣兵们一同走进深处的黑暗。 第404章【蛇之钥】343号 一行人继续向洞穴深处前进没多久,突然发现前方的通道里居然传来了微弱的光芒。 是要到达外面了? 可是他们这一路明明是在不断前进,下行,怎么可能会来到山外? 地底深处为什么会有光? 众人心怀疑惑,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随着不断向前,那光芒也愈发明亮。 终于,他们来到了通道的尽头,眼前的景象也随之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地下岩窟。 岩窟靠近洞口的各个角落里都摆放着仍在燃烧的油灯,众人看到的光芒便是来自于此,而那些油灯旁边闲置着几盏燃尽的空荡灯罩,似乎经常有人填新,但又十分随意,没有扔掉旧废。 哗啦啦—— 更深远的地方可以听见轻微的流水声,似乎是一条地下暗河,可惜那里全部被黑暗笼罩,看不真切。 不过这些都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因为他们的目光全部都被一道坐在灯光中心的人影所吸引。 那人坐在一面板凳上,脸上长着一只醒目的鹰钩鼻子,身穿破旧的、满是血污的猎人服饰,翘着二郎腿,身体惬意地向后微仰。 “你是什么人?” 领队观察了片刻四周环境,并没有看到那些虫子,于是上前一步高声问道。 “……啊,终于来了。” 那人怪异地笑笑,缓缓放下二郎腿,森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闯进来的佣兵们。 “小心。” 领队低声告诫身后的佣兵们,然后继续发问: “外面的那些虫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些虫子吗,是我养的啊。” 那人缓缓站起身,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为什么?你知道它们害死了多少人?!” 有人忍不住大喊道。 “啊……真是无聊的问题。” 只见那人在佣兵们警惕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张大嘴巴打着哈欠道:“真吵,接下来该我提问了吧?我就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那人咂了两下嘴巴,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你们之中,有叫做陆曦衣的没有?” “……” 佣兵们皆是一惊,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位于队伍中后方的陆曦衣。 陆曦衣眨眨眼,迈步走出队伍,低声开口:“是我。” “所以你就是陆曦衣了……” 那怪异声音突然近在咫尺地响起,佣兵们惊呼一声,发现之前还站在十几米外的怪人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陆曦衣的面前! “……” 陆曦衣瞳孔微扩,无声地点了点头。 此时近在咫尺,他才感受到,面前这个人体内的生命力场,几乎是这个世界里,他所见过之人中,最为可怕的一位! 不仅如此,陆曦衣能够明显感知到,这个人的胸腹部还蜷缩着一团及其庞大的生命力场,在微微跳动,也许和其心脏有关,可能是某种隐藏实力的方式。谷 同时视界也发现对方身上所特有的标记,那是一串数字,意思为:343 343? 虽然早就猜到对方和白雾面具有关,可是这一瞬间他还是想到了很多其他问题。 之前遇到的蜥蜴人也好,金毛狮人也罢,他们的实力都毋庸置疑。 一名蜥蜴人,除了身体素质全方面超过陆曦衣,其愈合能力更是强大到……应该称之为再生! 而当初那个狮子男连吃陆曦衣两发云缭还能毫发无损,陆曦衣明确记得对方的编号只有467! 都说白雾面具术部编号没有水分,那么比467高出整整一百多号的343会有多强? 虽然陆曦衣曾经遇到过疑似323的存在,但听安塞西娅说,那家伙才刚刚从母树中不完整地“孵化”出来,甚至连记忆都没能恢复,也没有进行过术部成员人人都会的“变身”,实力正处于最低谷。 而安塞西娅的念能特性又完全克制肉体,再加上她还是背后偷袭等等…… 对了,当时安塞西娅身上似乎还发生了某种变化,总之这些都是需要考虑进去的因素。 所以,面对完全体的343号,陆曦衣清楚自己必须提起一百个注意。 当然,要说害怕,那也不至于,毕竟现在的陆曦衣可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 “找你找得好苦啊……嘿嘿,我们有事情想和你谈一谈,不如就在这里吧。” 343号阴恻恻地笑着,突然手臂一挥,极速抓向陆曦衣身侧的一名佣兵。 啪! 陆曦衣瞳孔一缩,迅速伸手将343号的手臂抓住,不让他轻易移动。 “嚯嚯嚯,反应很快嘛。” 343号脸上突然咧开一个极大的微笑,从背后又缓缓伸出一只赤裸的手臂:“可惜慢了一步哦~” 只见他新伸出的那只手臂上,居然抓着一个圆滚滚的人头,那人头面容严肃,表情苦闷,双眼微阖,脖颈处还在缓缓滴血,正是陆曦衣身后的领队! “领队!!天哪!!!” 身后的佣兵们顿时慌乱起来,陆曦衣还能够听到尤娜小姐的尖叫声。 但这些都只是次要,他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的鹰钩鼻男子。 343号的双手一只被陆曦衣紧抓着,另一只自然垂下没有任何异动。 刚刚出手的,居然是从对方身后突然伸出来的第三只胳膊! 怪不得自己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看着343号手中提着的,那一向严肃认真的领队的头颅,陆曦衣只觉心中发寒。 虽然认识还没多久,但领队一路上的沉稳发言也曾让他印象深刻。 眼前这个343号,其危险程度绝对远超陆曦衣的想象。 不仅仅是实力上的,对方的精神,也绝对不是正常人! 就在这时,身后的佣兵们也反应了过来,他们立刻展开反击,瞬间便有五六把飞刃划过一道道模糊的残影钉向343号。 “呵呵。” 343号脸上瘆人的笑意不减,只见他闪电般抬起那只空余出来的手臂,竟像是手抓子弹般挥出道道残影,瞬间手中便多出五把飞刀、一只羽箭。 然后只见他手臂向后一扬,眼看就要将那些武器扔回众人,陆曦衣突然冷哼一声。 第405章【蛇之钥】动手 啪! 陆曦衣闪电般踢出一脚,正中343号伸出的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对方的手腕竟是直接折断,无力的搭在一边,上面抓握着的飞刀羽箭噼里啪啦的摔在地上。 这…… 这个效果就连陆曦衣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时他也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经过两次黑域的强化,已经变得比之前强大了不少。 “哦?呵呵,您这是要与我为敌么?陆曦衣先生。” 不曾想那343号连自己断掉的手腕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阴笑起来。 “在你动手的那一刻。” 陆曦衣缓缓收紧握住343号手臂的一根根手指,使对方皮肤下的肌肉和血管变形,骨骼嘎嘎作响。 “你已经选择了与我为敌。” 话音刚落,他已经上前一步,猛地撞进343号的怀里,对着他的胸膛就是一记猛烈的掌击。 嘭! 343号眼球猛地一凸,口中喷出鲜血,瞬间倒飞出去,直接砸在了他刚刚坐卧的板凳之上,姿势怪异。 “……” 可尽管如此,陆曦衣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因为他已经发觉了不对劲。 这个343号,打上去的手感就像一个普通人,其身体素质似乎连之前的469号都远远不如,怎么回事? 而且,对方刚刚究竟是怎样以这样的身体,在陆曦衣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将领队击杀的? 这十分矛盾。 “啊哈,哈哈哈哈……看来没得谈了啊……” 瘫倒在板凳上的343号怪笑着,一点点抬起沾满血污的脑袋。 陆曦衣微微皱眉:“我可以和你谈,但你要放他们走。” 他在为自己塑造新的人设,新的人生。 “晚了,太晚了,这些家伙死定了。” 343号充满惋惜地大叫道,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缓缓从板凳上立起身子。 “就算我想放他们走,也没用。” 正说着,他的身影突然再度消失于原地。 呼! 陆曦衣精神迅速绷紧,视界中一道显著的身影正在飞速向自己靠近。 看到了! 但是…… 反应不过来! 快,太快了! 陆曦衣极速拔剑阻拦,剑光闪烁间却只挑到一片布料,343号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攻击距离,出现在了队伍的另一端。 他的双手从后面捧着尤娜小姐苍白的面庞,脸上笑容不减: “既然这些蝼蚁知道了这里的情况,那么就不能留下活口。” 尤娜小姐脸色发青,因强烈的恐惧而抱紧了手中的小小医疗箱,不停地发抖。 “放开她!” “放开尤娜小姐!” 佣兵们顿时如临大敌,纷纷将武器和念能对准尤娜身后的怪异男子。 陆曦衣眯起眼睛,语气低沉道:“如果你继续下手,那么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是吗?” 343号双手突然发紧,被夹在中间的尤娜脸部变形,可爱地嘟起了嘴巴。 当然,可爱的前提是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和泪水。 “告,告诉查哈尔,我爱他……” 尤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颤抖地开口道。 343号盯着陆曦衣,脸上的笑容突然变态:“那我就把你也杀掉,喂给我的宝贝们当养料~” 咔嚓。 尤娜娇弱的身躯突然一颤,她的脑袋竟是在343号的掌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脖颈朝上,还在喷着鲜红的血花。 “不!” “你这个魔鬼!” 轰隆!! 其余的佣兵们见状,皆是发出愤怒地悲鸣,身上的念能不要钱般地轰向还在把玩尤娜头颅的鹰钩鼻男,343号。 那个乐于助人的善良姑娘就这么死掉了。 生命真是脆弱啊。 陆曦衣暗叹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剑柄。 刚刚那个距离,他是不可能赶上的,这个343号的速度实在太快。 而却对方似乎是听到尤娜的遗言才突然起的杀心,真是…… 陆曦衣心情平静,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全力阻止了此事的发生,那么即使成功了,也会留下行为和心理上的软弱之处。 他不可能时刻护住自己的队友,而人性的弱点,在面对心理变态的敌人时是绝对致命的。 这一道理他在前世便已经充分领教过。 此时,面对整个小队佣兵的念能冲击,343号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队伍的另一侧,但没有继续发动攻击。 他的衣服明显破损了一大块,露出下面枯瘦却长满毛发的胸膛,看来并不是毫发无损。 “呵呵……” 343号低笑一声,噗嗤一下又从肋下生出了一只手臂。 现在的他,整整有四条胳膊。 生出第四只手臂后的343号突然仰起头,体内似乎发生了某种不明变化,陆曦衣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生命力场在飞速壮大。 呼! 下一秒,343号再次消失,这一次的目标是陆曦衣! 来了! 陆曦衣屏息凝神,从刚刚开始,地下洞窟内的恐惧浓度就已经提升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这也允许了他发挥更多的实力。 刹那间,剑光连闪,他与343号擦身而过,空气中传来一阵爆响,那是短时间内数次交手所留下的痕迹。 啪! 双方刚刚错开,陆曦衣立刻转身蹬地,向着343号冲去,他不打算给对方留下任何空余时间。 一旦出手,就要以雷霆攻势拿下! 云缭,爆! 刹那间,四条云雾丝带从他的袖口之中飘出,全方位将343号的身影包围其中。 现在他已经可以同时储存四层云缭,而且爆炸威力比以前可要强的多。 轰隆!! 一阵不算刺耳的闷响以343号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这是因为陆曦衣担心在地下引爆会导致坍塌,所以刻意将其余波压制在小范围内,这样也能避免误伤。 浓厚的雾气顿时扩散开来,将大半个地下洞窟填满。 佣兵们纷纷聚拢警惕,而陆曦衣则完全没有被影响般继续冲向雾气中心。 他能“看”到,343号受到了重创,正浑身是血、步伐摇晃地向着远处逃离。 但对方身上的伤势同时也在极速愈合,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恢复。 陆曦衣双眼一眯,毫不犹豫地双手举剑,四周的云雾仿佛受到号召,纷纷呈漩涡装涌向他手中的长剑。 嗡嗡—— 空气剧烈震荡着,陆曦衣手中云雾缭绕的长剑仿佛一颗不稳定的炸弹。 接着,他将长剑置于身侧平举,猛地刺向远处隐藏在云雾中的343号。 密剑?冲云 第406章【蛇之钥】敌人 密剑?冲云 改编自孤月剑圣的独创技艺:交感式—冲云。使用得当可以洞穿幻雾,冲散云霄。 这一剑技威力大,距离远,穿透性极强,专门用来追击宵小之辈。 经过陆曦衣拘天寂夜手的强化之后,这一剑的威力与范围大幅度得到了提升,不亚于一面空气炮。 如今用来杀伤弑人成性的343号,再适合不过。 轰! 浓厚的云气瞬间被洞穿,343号早有预感,却不想这攻击竟如一面宽大的城墙压迫而来,范围极大! 噗!! 他口中再度喷出鲜血,打着旋在空中飞舞,手臂更是折断了半数。 他不明白,一个拿着剑的人类,其破坏力为什么会比攻城车都可怕。 陆曦衣面色不变,紧紧跟上343号的身影,却又不完全靠近。 他知道这些变异人最强大的地方便在于近身搏斗,他们身体素质极强,哪怕全身重伤也能爆发出可怕的战斗力。 不能掉以轻心,要扬长避短! 也就是要“拉扯”。 此时的343号虽然模样凄惨,但在陆曦衣的视界中,其生命力场根本没有减弱多少,这更让他心生警戒。 “呵呵……操纵云雾本是我们白雾面具的权能,你是怎么办到的?甚至没用念能……” 343号缓缓站定,丝毫不在意嘴角的还在流出的血液,还有咕噜咕噜地冒着气的喉咙,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有意思,怪不得让我留意你,就连我都开始对你感兴趣了啊……” 留意我? 白雾面具果然有高层注意到我了。 他们也可以操纵云雾?可我从未见过…… 难道是术部以外的成员?他们擅长的部分不同? 陆曦衣一边分析着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一边在暗中积蓄力量。 “这家伙是个疯子啊,不好对付……” 身后突然传来罗斯先生的声音,原来他早已趁乱来到了陆曦衣的身边。 陆曦衣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其他佣兵可不敢离自己这么近。 其实从343号开口要单独找他说话起,陆曦衣就能明显感到,佣兵们对自己的信任度在大幅度降低。 毕竟一个明显是大boss的角色突然指出了陆曦衣的名字,这导致他的身份非常可疑。 看出陆曦衣的疑惑,罗斯先生不屑地笑笑:“我相信你,反正你这种蠢货绝对不是外侧的菜。” “……你有什么办法?” 陆曦衣很自觉地无视了对方的话,心中升起一丝丝期待,视界中罗斯先生左臂所显露出的异常让他猜测对方也许真的有什么手段。 罗斯先生目光紧紧盯着343号,低声道:“我有办法降低他的愈合速度,不过只有几秒时间。” 哦? 这句话让陆曦衣思考了不少问题,虽然这个效果对平常战斗也许没什么作用,但白雾面具的变异人偏偏以自愈能力为一大倚仗,若是能够破除对方的自愈能力,那么343号的实力绝对会下降很多。 尤其是他像现在这样受重伤的时候。 陆曦衣面色不变,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低声回问道:“有什么条件?” “只要不是理我太远,这个距离就正好,还不能有东西挡着我。” “好,我喊动手你再出手。” 陆曦衣微微点头。 另一边,343号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声交流,只是一边纠正着自己错误的骨骼,一边高声道: “你叫陆曦衣对吧?哈哈哈哈,真是有趣,如何?我改变主意了,加入我们,今天我就饶你一命!” 如果他不是浑身淤青,口角溢血,还真的像是优势占尽的大反派。 但他似乎真的一点都不认为自己会败? 他有什么倚仗? 陆曦衣没有轻举妄动,他斟酌着开口道:“你我本无恩怨。”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343号闻言则是一愣,脸上露出不解,不似作假道:“陆曦衣,以你的实力,何必在意那些蝼蚁的生命?对于任何生命而言,自身的进化才是放在首位的不是么?跟着我们,你可以看到那样的未来。” 又是进化……孤月剑圣的回忆中,那仲裁者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为了一己私欲几乎毁灭了整个世界。 而他自己也因那愚蠢的私欲而死无全尸,当真可笑。 陆曦衣心中不以为然,摇头道:“我曾以为,只要不断让步,总能规避麻烦,减少冲突。世间为什么会争端不止,纷乱不尽呢?” 343号咧开嘴巴:“那是因为弱肉强食,强者以弱者为食,天经地义!” 陆曦衣叹了口气:“也许吧,但我发现,不是每个人都能无限的退步忍让,而不能退步的原因,大概就是每个人心底真正想做的事。” 他的内心越来越明清,对什么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你想说什么?” 343号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脖子断了一样歪歪脑袋。 “世间也许不分善恶对错,但一个人只要有了想要寻找的,有了愿意相信的,有了渴望得到的,有了希望完成的……那就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有了方向。” 陆曦衣越说越精神振奋,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成为了那个什么都懂的6号:“有了方向,就必定有人与你背道而驰,他们就是你的敌人,是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他看着343号,自言自语道:“以前我总是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要战斗?既然人不分善恶,事无分对错,我又该站在哪一方?” “现在我明白了……” 陆曦衣剑指343号,缓缓道:“你就是敌人啊。” 罗斯先生在背后呆呆地看着他,没想到一路上少言寡语的陆曦衣,居然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 而且光听语气的话,反而更像坏人…… 不对,按照陆曦衣刚刚所说的话来说,人不分好坏,更确切的说,所谓的坏人应该叫……敌人? 罗斯先生若有所思,没想到陆曦衣的内心世界里居然在想这些奇怪的事情? 怪不得表现的像是一个蠢货。 “敌人……?” 343号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可惜在我眼中只有食物和同类。” 说着,一对透明如同蝉翼的翅膀突然从他背后鼓出来。 噗! 半透明的虫翼上还黏连着部分粘液。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变态:“已经太晚了,你没发现我在拖延时间么? 现在的你,是食物。” 可怕的生命力场顿时将陆曦衣的视界弹开。 第407章【蛇之钥】圣灵在上… 呼! 343号的身影瞬间消失于原地。 陆曦衣只来得及下意识地侧身躲避,身上便传来两处剧痛。 噗噗! 肩膀和大腿顿时破开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面色一沉,知道自己如果不是刚好躲开,现在只怕是头颅不保。 343号的速度又变快了! 之前陆曦衣还能勉强跟得上对方的动作,或者至少看得清楚。 现在他甚至无法准确判断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一触即分、可进可退,速度型敌人无疑是最为棘手的类型。 如果对方选择与自己高速缠斗,那陆曦衣还可以凭借吞屑剑技来守住要害。 可343号显然喜欢偷袭,而陆曦衣又不可能时刻保持那种程度的防御。 努力回想着自己所练习的各种剑技,他还真没发现什么可以应对眼前困境的办法。 孤月剑圣倒是有一招,组合技—萤缚,很好用,但那需要圣力的辅助,自己还没有学会该怎么正常施展。 不过陆曦衣脸色始终平静如初,根本不在意几乎被废掉的手臂和大腿:它们基本已经快要被灰烬愈合了。 就像他刚开始复苏于灰烬之地时还只是凡人之躯,后来掌握的能力也仅仅是轻微操控灰烬,却能成功生存下来一样,他对能力的利用和研究精神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 这也许与他前世只拥有视界能力的缘故有关,他总是不禁思考,自己的能力到底应该怎样使用。 当然他平时并不会将自己的思考实际运用,因为那大多具备一定的危险性。 可如果,当他认定了某个敌人,甚至心中起了杀心呢? “……圣灵在上。” 在343号的虎视眈眈之下,陆曦衣却突然闭上双眼,露出无比虔诚的表情,只见他缓慢地单膝跪地,将手中长剑轻轻拄在地面,口中低声道:“愿勇气庇佑信者身躯。” 话音刚落,在罗斯先生眼中,陆曦衣的身周突然泛起朦胧的星光,轻柔地蒙在了他的身上。 呼—— 与此同时,四周的空气漩涡状急涌向他,环绕着陆曦衣,呈球形将他牢牢保护在里面。 这半透明的空气屏障之中还参杂着些许雪白的云雾之气,显得高贵而缥缈,仿佛真的有神圣之灵在冥冥之中庇佑着陆曦衣一般。 “这是……” 罗斯先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还从未见过这种,这种…… 这当然是障眼法。 先不说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圣灵存活,就算有,也没有理由去庇佑陆曦衣。 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希尔维雅记忆中,圣殿的圣职们在战斗之前的寻常祷告罢了。 那是希尔维雅心中的圣殿,因为熟悉,所以下意识省略了其全名:星月圣殿。 其中的星字,便代表着漫天圣灵。在星月圣殿的教义中,天上的星辰,是圣灵们注视世间的眼眸。 而月,则与指引方向的圣主有关。 圣灵在某些时刻可以指代那些已经逝去的,意志坚定信念伟大的人物。 陆曦衣在这里,便把希尔维雅当做一种圣灵,况且他还拥有希尔维雅的赤诚之心,因此想念起来更加具体生动,仿佛真的能够得到力量一般。 当然,他说这话是在演戏,刚刚343号已经挑明了自己没有使用念能,那么之前出现的一切异状都会引起其他佣兵的怀疑。 所以陆曦衣干脆将计就计,扮演成一名星月圣殿的圣徒,将不使用念能也可以很强大的印象先留在众人心中。 说起演戏,就不得不提到陆曦衣奇怪的一点:那就是他明明不擅长欺骗,却热衷于演戏。 也许是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演戏是一种扮演,是在表达另一个人的状态,与本人无关,所以不算诈骗,不违背他的坚持……很神奇的脑回路,不过就连前世的6号也曾称赞过,说4号简直就是天生的演员,也是不局限于荧幕之上的演员。谷 每当4号把自己想象成其他人,他的自卑、怯懦、拘束仿佛被彻底忘却,几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就像是进入特殊状态的6号一样。 当然,陆曦衣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开始演戏,这也是有着诸多层面的考虑:首先他发现,自从容纳了希尔维雅的赤诚之心,自己在做与孤月剑圣身份相符的事情时,会感到快乐、念头通达,对剑术的悟性也会大大升高。 例如教导迈尔斯剑术时,他不时同意休息,自己却在一旁修炼,便是因为突然又有顿悟。 与迈尔斯交流提到星月圣殿时,他心中突有悸动,大概也是如此。 用正义凛然的话语感染罗斯先生时,他再次感到了那种玄之又玄的加持。 所以他怀疑,模仿星月圣殿的人做事,也可以让赤诚之心对自己的加成更明显的展露出来。 其次就是为星月圣殿的出现做铺垫,这不仅是为了完成希尔维雅的愿望、与赤诚之心产生共鸣,也与他最近和迈尔斯等人交谈之后的思考有关。 他觉得在这个世界,这样一个神秘而友善的组织出现,是有一定必要的。 从加入这个队伍时陆曦衣就表现出来的正直、善良、积极……也是为此时做铺垫。 “……什么东西?” 看到陆曦衣的怪异举动,343号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确定自己刚刚没有感受到念能波动,一点也没有! “你没有使用念能?怎么做到的?” 不远处的佣兵们也听到了他的话语,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圣灵?庇佑?怎么回事?有人知道陆曦衣的来历么?” 有人低声询问,旁边的佣兵则摇头道:“他似乎和罗斯先生认识。” 众人看向罗斯先生的方向,可因为他浑身裹着黑袍,根本看不清面孔,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其实罗斯先生的表情更加精彩。 343号看了眼其他佣兵的表现,知道自己得不到更多线索了,于是低笑一声:“无所谓,就先把你抓起来慢慢研究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再次消失,速度比之前还要快出接近一半! 呼! 只见陆曦衣周身的半透明圆球轻微的波动了片刻,343号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爪,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刚刚他伸手去攻击陆曦衣,马上就要得手之时,对方的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斥力,险些将他的手臂挤断! 这时,陆曦衣突然开口道:“你的下一句话是: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343号刚想继续询问,却突然闭上嘴巴,满脸震惊。 注意到对方脸上的表情,陆曦衣嘴角难以察觉地勾了勾,沉闷的心情恢复了少许。 混沌披风,这是他给自己这招“圣灵庇护”所取的真正名字。 它依靠拘天寂夜手来施展,而灵感正是来源于之前安塞西娅对他示范过的“念能屏障”。 足以抵挡念能爆的念能屏障! 从第一次遭遇念能爆那天夜晚以来,他一直在钻研,到底怎样才能将这招转化成自己的招式。 直到第二次进入黑域之前,他都没什么头绪,没想到那次的收获颇丰,直接帮助他初步解决了这个难题。 虽然后来的效果一直远远比不上自己的期望,不过也初步具有了排斥攻击,敌人速度越快,偏转力越强的特点。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可以长时间施展,且几乎不需要外物辅助。 如今,在赤诚之心的加持下,陆曦衣能够感到有一直虚幻的纤细手臂正漂浮在自己身旁,帮他进一步稳固了混沌披风。 哪怕是343号,现在也无法穿透他的防御! 第408章【蛇之钥】赤诚之心的作用 “……呵,装神弄鬼。” 343号看了看自己几近折断的手腕,冷笑一声,再度冲向陆曦衣。 可无论他怎么攻击,陆曦衣身周那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屏障就是不破,甚至还将343号的力量反弹回去了至少一半。 见到这一幕,远处的佣兵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对陆曦衣口中的“圣灵”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当然,这段时间内,陆曦衣也没有闲着,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脸上露出虔诚的神色道:“圣主在上……” 听到这个前缀,343号心中立刻升起警惕,他已经对陆曦衣口中的那些圣灵、圣主产生了一定的戒备。 而这也是陆曦衣想要的结果,只见他将长剑举过头顶之后,猛地向身侧一挥,同时低声道:“愿正义,惩戒敌人言行。” 唰—— 这一次,忽有银白色的圣洁月光从洞窟顶端垂下,随着陆曦衣空挥长剑,四周突然刮起一阵狂风。 噗嗤!!! 343号微微一愣,突然感到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身上传来,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不知为何居然从中间猛地裂开了一半,就连里面的内脏都被平滑地切成了两半! 怎么回事? 发了什么? 是那个什么“圣主”干的?! 343号心中大骇。 这个笑面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从自己的心底感到了恐惧。 就连不远处正在小心观战的佣兵们,也停止了讨论,惊讶地看着这近乎“神罚”的一幕。 除了极个别的存在,其实大部分所谓的恶人,都会在心中承认自己的罪恶。 他们之所以仍在猖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清楚自己暂时不会受到制裁。 也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之前,他们都不会后悔。 可如果,真的有高高在上的存在,可以随时惩戒他们呢? 如果真的有神灵在注视着他们都一举一动,他们还会感到心安理得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在陆曦衣口中说着“圣主”的名,而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受到了伤害时,343号突然感到了恐惧。 虽然不多,也不足以让他改变主意,但这些恐惧却像一枚小小的种子,悄然种在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罪该万死,活该下地狱。可是,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神灵来审判他,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闭上你的嘴!” 343号将恐惧当成了愤怒,他震动背后的虫翼,极速远离那名笼罩在云雾之中的男子,同时疯狂催生起体内的自愈因子,加速伤势的恢复。 “……” 陆曦衣没有说话,可惜343号已经远离了罗斯先生的视线,否则也许可以考虑让他动手,尝试一举拿下那个343号。不过,其实刚刚那一剑的效果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实际上只是利用银环剑击和拘天寂夜手的特点归纳融合之后的攻击手段,没想到在赤诚之心的加成下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没错,陆曦衣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赤诚之心的作用。 刚刚他在按照希尔维雅的回忆吟诵圣主时,似乎有一股虚幻而凝实的力量加持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那一剑达到了神罚般的效果。 是真的! 赤诚之心的作用,就是将另一个人的力量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前提是你的行为能够得到另一个人的认可。 陆曦衣通过扮演星月圣殿圣徒的行为,得到了希尔维雅赤诚之心的认可,继而导致他的部分攻击有了剑圣之威! 刚刚的混沌披风能够成功释放,估计也和赤诚之心的加成有关。 想通了这一点,陆曦衣立刻闭上眼睛,继续虔诚地高声吟诵道:“伟大的圣灵注视着此处,光明的圣主为我指明敌人的方向。” 随着他的声音在岩窟中传递,一阵朦胧的星光突然闪现于岩窟之顶。 而伴随着他话音落下,陆曦衣的视界突然膨胀起来,瞬间便将343号笼罩在内。 此时在他的视界之中,343号如同黑夜中的启明星一样明显,哪怕是那种超高速的移动,也无法逃脱陆曦衣视界的锁定。 果然…… 和虚空有关的招式根本就不用考虑合理性。 感受到增益真实性的陆曦衣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目光正对上准备继续出手的343号。 “该死的人类,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 343号面色狰狞地嘶吼着,然后突然一顿,脸上再次浮现出熟悉的变态笑容:“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哈哈哈,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刚刚那些把戏的……” 说着,他眼珠一转,笑眯眯道:“不过正如我所说,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全都会死~” 343号的眼中透出阴森的冷光:“没有人能够救的了你们,没有人,哦~哈哈哈哈哈!!”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他正笑着,一只接着一只的巨大黑影逐渐从四面八方的岩洞中窜出,那是一只只变异蜘蛛,它们中大的足足有半人高,无数对黑珍珠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岩窟中反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光。 这些蜘蛛一出现,远处的佣兵小队立刻摆出戒备的姿势,他们看着这些蜘蛛快速将自己等人包围,心中多少都有些不安。 直到现在,后面的小队居然还没有前来支援,其实这样的现象已经让他们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而此时再次被巨型蜘蛛们包围,让他们心中的恐惧更甚。 恐惧滋生绝望。 “看,我的宠物们已经急不及待了,附近的动物实在是不够它们吃饱的,我要感谢你们亲自送上门来啊,哈哈哈~” 343号大笑着,肋下再度生出一对手臂,加上刚刚愈合恢复的,现在他已经有了六条胳膊。 噗嗤! 紧接着,他的背后再度冒出一对翅膀,依然是虫翼的形状,它们和上一对翅膀重叠在一起,轻微地震动着。 “啊~好久没有恢复完全体了,就让我们好好玩一玩吧,陆曦衣先生?” 343号愉悦地挥舞着手臂,缓缓漂浮到半空中。 然后猛地转向飞往不远处的佣兵小队。 第409章【蛇之钥】交手 噗!! 343号话音刚落,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佣兵小队之中,一只手掌深深地刺进了一名战士的胸膛。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343号肋下的两只手臂猛地向后一挥,他身后的一名弓箭手瞬间头颅炸裂,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而另一个被攻击的佣兵则反应稍快,只是肩膀炸开一朵血花,本人在念能的保护之下倒飞出去,撞倒了另一名弓箭手。 “给老子死!” 343号现身之后,一位大胡子佣兵立刻反应过来,只见他浑身的灵纹微光流动,一股庞大的念能猛然向敌人冲击过去。 轰! 空气剧烈扭曲着,而本该随之四分五裂的343号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胡子佣兵双眼圆瞪,想都不想,当即向身侧扑倒,同时唤起全身念能形成屏障。 噗! 他只觉腰间一阵剧痛传来,但好在并不致命。 343号果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但他看都不看大胡子一眼,肋下的手掌一翻,上面又多出了两个人头。 大胡子感到有炽热的血液溅在了自己脸上。 “混蛋!” 顾不得去看死去的是哪位兄弟,他怒吼一声,念能呈环装向前一箍。 “嗯?这是……” 343号微微一愣,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困在了原地。 没有任何的交流,大胡子的队友见到敌人露面的那一刻,立即将全身念能释放了出来,近距离的念能爆狠狠在343号的后背炸开! 轰! 这回他身体一抖,终于被念能所击中。 “这是为理查德打的!” 大胡子知道目标被打中,连忙聚集起剩余的念能,再次向343号刺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大胡子表情变得兴奋。 打中了! 这家伙速度很快,但防御力一定有所欠缺,只要能够打中,就可以获胜! 类似的念头刚刚浮起,大胡子突然发现刚刚还被自己念能困住的343号,不见了。 他顿时脸色大变,一边全力防守,一边跃向一旁。 噗! 这一次,他没能躲开,一只手掌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后背,握住了他的心脏。 “不要那么紧张嘛,来,笑一个~” 恶魔般的低语在大胡子耳边响起,那声音充满了戏谑和安逸,根本不像是一个受伤的人的语气! “你这个……” 大胡子强忍着剧痛,还想再骂两句,突然背后一阵冷风袭来。 嗤。 343号那只插入大胡子背后的手臂突然其肘而断,血液喷涌。 “呵呵,你动作倒是不慢。” 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终于赶到附近的陆曦衣:“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说完,343号轻轻打了个响指,只见插入大胡子后背的那只断手突然剧烈扭动起来,里面长出一只只细长的小腿,仿佛要化作一只扭曲的昆虫。 “噗!” 大胡子两眼一翻,猛地摔倒在地,生命力场迅速溃散起来。 “……” 陆曦衣回头看了一眼倒下的大胡子,他记得对方是叫汤普森,那个在一路撒下黑色粉末的佣兵,可惜不知道那粉末的具体作用是什么。 “你可以继续逃跑,但圣主的敌人永远不会得到安宁。” 陆曦衣转过头沉稳抬剑,四周星光闪烁,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之下,他的速度突然提升,剑光瞬间将343号笼罩在内。 在他挥剑的过程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只银白色的纤细手臂若隐若现,总是先陆曦衣一步斩到敌人,而陆曦衣的攻击则仿佛是在跟随那虚影,剑势愈斩愈烈。 这是赤诚之心的加成! “哼……” 343号收起五只手臂,快速躲闪着,生怕不小心挨到一下,又要断失一只手。 剑光不断破开空气,四周石屑四溅,仿佛风暴过境。 但343号的表情依然从容,他的身影已经快到模糊难见,在密集的剑网中轻快穿梭,片叶不沾身。 他的速度似乎还没有快到极限,时不时还会突然加速反击,被混沌披风挡住之后又收手继续躲闪。 陆曦衣知道,对方在等待时机,只要自己的防御有片刻松懈,就会被他重创。 速度型的敌人…… 以前都是陆曦衣利用速度优势寻找机会反击,现在居然反了过来,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作为通常以速度取胜的老手,陆曦衣自然明白速度型战士害怕什么样的对手。 只见他的剑路突然一变,从快速的点或刺转变为大面积的横扫和劈砍,同时云雾汇聚,化作一道道剑气四处纵横,覆盖了343号身周的每一处空间。 大范围攻击,无论怎么躲都会收到伤害。 343号也是反应神速,见到陆曦衣改变剑路之后,立刻抽身后撤,瞬间便离开了剑气的攻击范围。 “啊……真是顽强呢。” 他似笑非笑地摸了摸胸口突然出现的一道细长的切痕,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没意思,那我就不玩了。” 说完,他张开双臂,陆曦衣的视界顿时从343号身上接收到了一阵奇异的频率。 窸窸窣窣!! 下一刻,围在岩窟周围的巨型蜘蛛们突然躁动起来,它们成群结队,如同海啸般涌向众人。 “呃啊!” “快防守!” “小心!它们会跳起来!” 位于最边缘的佣兵小队首当其冲,一时间惊叫声此起彼伏。 “……” 陆曦衣头也不回,只是死死盯住眼前的敌人。 “呵呵呵呵呵呵……” 343号肩膀耸动着,发出怪异的笑声:“你不去帮一下他们吗?不然很快就会死光吧?” “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陆曦衣面色不改,加速冲向343号。 他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牵制对方,只要343号动手,佣兵们肯定死得更快! 至于那些蜘蛛,他选择相信自己的队友。 身为b级佣兵,他们个个身经百战,很有可能还留有不少后手,虽然面对343号这样的绝强者没有多少发挥空间,但对付那些蜘蛛应该绰绰有余。 只要陆曦衣能够以最快速度击溃343号!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打算,343号微微一笑,并不恋战,他身形连闪,总是与陆曦衣一触即分,不断后撤,利用速度优势肆意控制着两者之间的距离,牵制着陆曦衣。 这就是速度领先的最大优势,可战可退,自主权握在自己的手里,让陆曦衣根本无法快速结束战斗。 况且还有无处不在的蜘蛛群,它们会自主避让343号的行动,而全力阻止陆曦衣,进一步拉大了两者的机动性差距。 不得不说,343号展开完全体之后,陆曦衣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第410章【蛇之钥】第三方 随着佣兵们与蜘蛛群陷入苦战,空气中的恐惧含量越来越高,这也间接使得陆曦衣的战斗能力有所升高。 但这依旧无法弥补他与343号之间的速度差距。 从岩洞里涌出的巨型蜘蛛越来越多,它们如同叠罗汉一般形成高高的肉墙,自四面八方压迫而来,令人心底发寒。 就连陆曦衣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注意来防止它们将自己缠住。 罗斯先生也在跑向佣兵小队寻求庇护,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最糟糕的局面发展。 就在陆曦衣打算释放一招大范围的剑技来清场时,他注意到自己进来的那个岩洞外,传来了不和谐的声响。 有人从外面打进来了? 是后面的援兵们么? 可是现在洞穴里应该全是蜘蛛才对,另一支队伍有这么强的战斗能力? 陆曦衣的视界接收到信息不久,他看到不远处的343号脸色也发生了转变。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急躁、兴奋,但还有一点点恐惧。 “蜘蛛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一名幸存的佣兵绝望地大吼着。 “向着入口突围!” “入口也被堵住了!” “我们……完了!” “不……等等,那是什么?” 隆—— 地面微微颤抖着,一阵阵低鸣声从洞穴外传来。 周围的蜘蛛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猛扑向入口,堆成一堵厚实恐怖的蜘蛛墙,似乎在阻止什么东西突破过来。 隆—— 轰鸣声更近了,佣兵们几乎可以肯定,有什么正在接近这里,而且与蜘蛛们阵营对立! “是援军!他们果然来了!” 有人兴奋地大吼起来:“他们一定是回去报告了情况,带来足够的火药下来!” “我们得救了!” 但是,在场有三个人的反应和他们完全不同。 343号,他眉头紧锁,像是颇为恼怒。 陆曦衣,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还有罗斯先生,他仿佛也知道些什么,大量的恐惧正从那里升腾而起。 那是超越死亡的恐惧,但伴随着的,还有强烈的恨意。 看来罗斯先生知道的比陆曦衣猜测的要多得多。 轰! 突然,那堵住入口的不知道多厚的蜘蛛墙剧烈震颤起来,不出两秒,便如同被某种庞然大物碾压而过般,猛地挤在地面上,如同一张汁水四溅的肉饼。 这是什么力量? 整个洞窟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遥遥望向那光线昏暗的洞口。 啪。 啪。 啪。 清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渐渐的,一道孤独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啊呀呀……麻烦的家伙来了。” 343号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向那道人影。 那是一位浑身被紧致的黑色皮甲包裹,肌肉鲜明四肢修长的神秘男子。他不紧不慢地步伐,和那健美的身躯,让人不自觉地想起一种优雅的掠食者:黑豹。 那男子就连脸部也隐藏在黑色的面罩之后,只露出深紫色的双眼,在昏暗的地下洞窟里,仿佛在熠熠生辉。 男子最为显眼的地方,还数他的双手,那双手带着洁白的手套,与他的一身黑色制服形成鲜明对比。 在他的周围,所有试图靠近的蜘蛛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压在地面上,近距离的甚至已经被压扁压碎。 他是谁?哪来的? 佣兵们面面相觑,这里似乎没有一个人认得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 陆曦衣注意到,罗斯先生的肩膀开始颤抖起来,他的心率明显在加快。 “……你是什么人?” 虽然来的不是他们熟悉的队友,但似乎也是来清扫蜘蛛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黑甲人一声不吭,只是转头看向问自己话的佣兵。 “啊!” 那佣兵惊叫一声,后退两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目光如电… 陆曦衣眯起眼睛,这样的特点他曾经听娜塔莉亚提起过,似乎是念能突破极限之后才有的现象,也就是传说中的三段高手。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三段高手,无非有三种可能。 一,和佣兵有关。 二,和白雾面具有关。 三,和陆曦衣或者灰原有关。 不过陆曦衣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大本事能把这种人引过来。 这个黑衣男子,是佣兵公会派来支援的a级佣兵,还是属于和白雾面具敌对的某个外侧组织?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只见所有人视线聚焦的黑甲人突然举起右手,修长的五指缓缓张开,对着众人的方向用力一握。 隆!!! 一股庞然巨力猛地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将他们的身体向地面按去。 噗通!噗通! 距离最近的几名佣兵直接被按在了地上,如同被困在琥珀里的虫子一样动弹不得。 只有寥寥几个人还能勉强保持站姿。 陆曦衣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灌了铁铅,沉重而笨拙。 咔咔…… 脚下的地面在缓缓开裂,这是他在强行抵抗压力的现象。 其他人也算不上轻松,佣兵小队中只有两个人在使用念能强撑着,但看上去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343号后背微微弓起,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异常。 反倒是罗斯先生看上去最为轻松,他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没有一丝摇晃,好像根本没受到影响一般。 他们之间果然有问题。 陆曦衣眯起眼睛,只见那黑甲人脚步不停,已经来到呆在原地的罗斯先生面前,一把卡住他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平时机智聪敏的罗斯先生,此时却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气,任由对方将自己抓住,连反抗都见得轻微。 陆曦衣刚想上前,一旁的343号却身影一晃,挡在了他的面前。 “哎,不要急……你那相好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你不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 陆曦衣转而盯向343号,目不转睛。 当然这只是表象,他的视界早已绕过对方,观察着一切。 “呵呵,别紧张,接下来应该会很有趣。” 343号耸耸肩,侧跨一步让开了身子。 “咳…咳咳……” 被卡住脖子的罗斯先生终于又有了新动作,他缓缓抬起胳膊,费力地扣住黑甲人的手指。 “我们…一定要…自相残杀么…” 奇怪的是,此时罗斯先生的声音和之前的嗓音并不相同,变得更加自然、柔和。 这分明是一个女孩子拥有的声线! 而她的下一句话,让黑甲人和陆曦衣都怔了怔。 “…父…父亲!” “罗斯先生”对那个黑甲人叫父亲! 第411章【蛇之钥】我拒绝 这一声呼唤起到了作用,黑甲人出现的僵直远比陆曦衣要明显。 罗斯先生,不,罗斯小姐没有放弃这个机会,她突然松开双手,伸入袍中取出了一个金属小圆球。 陆曦衣看得仔细,知道那正是之前对方向自己推销的诸多保命手段之一。 这样的准备罗斯小姐还有不少! 呲—— 气球漏气的声音从金属小球内发出,转眼间,一股浓烟升腾而起,将二人包围。 不出两秒,浓烟之中突然传出一阵压抑的低吼声,下一刻,一道娇小的身影猛地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地撞在不远处的石壁上。 是罗斯!她被扔了出来? 此刻的罗斯无力地靠坐在岩壁之下,身上那宽厚的黑袍已经不见踪影,露出了里面她娇小的身姿。 深紫色的短发、湛蓝的瞳孔、稚气未脱的脸颊……这那里是一名b级佣兵应有的样子,她分明是一名外表可爱的柔弱少女! 343号微微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罗斯的外貌。 陆曦衣则毫不意外,根据视界探知到的信息,他还知道就连罗斯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她佣兵铭牌上登记的姓名应该是露丝。 露丝跌坐在地上,眼中沁出泪水,她看向被烟雾缭绕的黑甲人,颤声道:“爸爸,我一定会唤醒你的,一定……” 就在陆曦衣猜测她与黑甲人之间的经历时,343号突然发起了偷袭。 啪! 他瞬间出现在陆曦衣身侧,其中一只手臂被混沌披风高高弹起。 “啧,真是密不透风啊,这样你喘的上气吗?” 343号嫌弃地戳了戳陆曦衣身前的云雾屏障,不爽道。 “我不需要呼吸。” 陆曦衣平静回答,同时视界紧紧锁定343号。 “不需要呼吸?开什么玩笑……” 343号根本不信,哈哈一笑而过。 没有说谎的反应…… 陆曦衣心头一动,顿时有了其他想法。 他对外透露的情报真假参半,圣灵圣主是假,不需要呼吸是真,这反而让343号混淆了真相,错信了自己的直觉。 现在他知道了,343号很可能也需要呼吸,而且空气(可能是氧气),对他来说还很重要。 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这时,一直缭绕黑甲人的烟雾开始散去,露出里面的景象。 只见黑甲人半跪在地面,双手按住自己的头部,其中一只手上还挂着露丝的黑袍。 “呜……嗯唔……呜呜……” 他似在发出悲鸣,那声音像是被堵住嘴巴的人在哭泣。 这是…被洗脑了还是……? “对了陆曦衣先生,在下次交手之前,我有一个提议。” 343号突然一脸友好地凑了过来,仿佛两人刚刚并没有以命相博,而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什么事?” “我们联手吧,先干掉那个黑衣服的,你不觉得他很碍眼吗?” 陆曦衣看了他一眼:“给我足够充分的理由。” 343号两只手臂抱在胸前,两只手臂往前一摊,还有一只指着黑甲人,一只指着天说道:“很简单啊,那家伙脑子有问题,敌我不分的,而且权能也是大范围影响型,无论我们先对付谁,都会一同受到他的攻击。” 说到这里,他看向陆曦衣:“所以,不如我们先把这个搅局的做掉,怎么样?” 陆曦衣抬了抬胳膊,确实感到身体沉重,那黑甲人的神秘手段让他连移动都变得困难。 但他依旧摇头道:“这还不够,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切,我知道,那我承诺,事成之后不再阻碍那群佣兵离开,怎么样?” 343号耸耸肩。 陆曦衣还是摇头:“你不阻碍,那群蜘蛛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343号眉头大皱:“妈的,好啊!我同意,那群蜘蛛也是,包括外面的飞虫什么的,还有我本人,都不阻碍你们离开,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这回轮到陆曦衣挑眉了:“你认真的?只要帮你先解决掉那个黑甲人,你就放剩下的人离开?” 343号闻言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捏嘿,啊,当然,只要我们联手,那黑色的家伙绝对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我会信守诺言的。” “真是不错的提议……” 陆曦衣缓缓低下头,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庞,过了几秒钟之后,他眨了眨眼睛,又慢慢抬起头看向343号: “但是, 我拒绝。” “……什么?” 343号睁大眼睛,他感觉这个答案既意外,又……好像有些合情合理? 可是,为什么? 陆曦衣嘴角微微一勾: “我陆曦衣自幼就明白一个道理,绝对不要轻信他人的每一句话,尤其是你这种含笑杀人的精神病。” “你说我……是精神病?” 343号脸上终于浮现怒意,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被陆曦衣戏耍的,还是被陆曦衣骂的。 “那是你自己对号入座的……总之,我会先杀了你,再解决那个黑甲人的问题,圣主在上,祂说,敌人不可宽恕!” 陆曦衣没有理会343号,他举起长剑,虔诚地高声将自己的想法念了出来,不仅是在说给其他人听,更是在说给他心中的赤诚之心听。 只要他扮演的足够真诚,赤诚之心就会给他足够的力量来实现目标! 果然,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银白色的月光从天空垂下,笼罩在陆曦衣的身上。 力量! 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虚空之中涌入他的体内,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正站在黑域里解放了全部实力一样。 虽然只是感觉像,但他的实力毫无疑问的提高了。 陆曦衣身影一闪,已经来到了343号面前,闪烁的剑光如同暴雨般将敌人笼罩在内。 “这是……?” 343号瞳孔微缩,只感觉脸颊一痒,已经被切去了一小块。 怎么回事? 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强这么多? 不等343号找到答案,陆曦衣已经收回长剑,四周的剑光猛地聚拢爆发。 在这一瞬间,一切仿佛暗淡下来,陆曦衣眼中只有对面的343号,他整个人的气力与手中长剑合为一体,化作一道寒丝,划向敌人。 噗。 343号的喉管瞬间被切开,陆曦衣冰冷的长剑刺入了他的喉咙,还在不断深入,仿佛不把他的头颅砍下绝不收手。 银环剑击— 刺击式— ——切萤 ------题外话------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发现,诶?好像有几天忘更了来着?哈哈,虽然每天都有写,但还是会忘发嘛?|?"-"?)?? 第412章【蛇之钥】隐藏的危险 银环剑击— 刺击式— ——切萤 刺击式中集快准狠为一体的精妙打击,注意力集中之后,可以切中飞舞萤虫的翅膀。 343号被刺穿喉咙的瞬间便反应过来,连忙向后闪身躲避,可陆曦衣脚步连点,身影猛地加速,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竟是划过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步步紧逼对手。 环气蝶游——蝶游步 他的剑尖还在发力,其前段几乎已经卡进了343号的脊椎之间。 只要再伸入一点点,就可以将343号的头颅整个砍下! 而感受到危险的343号双目圆瞪,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像是突然下定了某个决心,某种接近赴死的决心! 这一刻,陆曦衣的心跳突然加速,仿佛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 343号体内的生命力场在极速膨胀! 是他的心脏部位,那里从一开始就隐藏着一团让陆曦衣一直在意的强大力场,而现在,343号终于要放出底牌了? 343号不遇到死亡威胁一直不肯放出的底牌,是什么? 陆曦衣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就在他决定进一步加速,强行切下343号头颅的那一刻—— 轰!! 一股庞然巨力猛地施加在了他的身上,仿佛一台巨大的压路机突然砸在头顶一样,陆曦衣突然失去了继续支撑身体的能力,轰然半跪在地。 咔嚓! 他脚下的地面顿时碎裂下陷,形成了一个小坑。 什么情况? 陆曦衣勉强抬起头,发现前方的343号也和自己一样,正一脸痛苦地半坐在地,浑身肌肉紧绷。 这个力量,似乎是那个黑甲人的。 陆曦衣的视界已经捕捉到了那里的画面: 黑甲人不知何时站直了身体,他的上半身疯狂抽动着,双手在空中虚抓,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哏——哏——” 也许是因为面罩下的嘴巴被彻底封上,黑甲人的声音从鼻腔里低沉地吹出,那声音与之前呜咽般的哀鸣不同,似在表达着痛苦与疯狂。 那就是露丝的父亲? 他经历了什么? 明明这么强…… “咳咳…” 陆曦衣突然抓住自己的脖颈,他感到呼吸在一点点变得困难。 周围的空气,居然也在那股凭空施加的巨力之下沉到了地面,然后又被莫名的力量抽走……他的周围正在形成真空场! 压力…真空……这就是那个黑甲人的能力? 不,也许应该叫做权能,听343号所说,外侧势力所掌控的力量好像被称为权能。 陆曦衣暗叹一口气,黑甲人的出手无疑打断了他的良机,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把343号的脑袋取下。 不过343号的那个底牌……他的视界转向343号,发现其体内膨胀的生命力场正在缓缓缩回胸口,并没有被彻底激活。 怎么回事?是因为缺氧么?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底牌究竟是什么,不过陆曦衣很确定刚刚的机会几乎是最完美的。谷珒 因为原本以自己的速度是无法接触到解放完全体后的343号的,他和343号就像是战士与刺客,刺客无法快速解决掉战士,而战士又无法追上敏捷的刺客。 但黑甲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他就像是一个法师,使用了大范围的泥沼术。 陆曦衣和343号的速度都被大幅度的降低了,但毕竟一个是稳健的战士,而另一个却是极度依赖敏捷的刺客。 当343号的敏捷受到大幅度影响,与陆曦衣的速度差距拉小之后,陆曦衣这时候再使用一直没暴露出来的蝶游步,果然出其不意,差点就结束掉战斗。 可惜可惜,想必343号提议两人联手先干掉黑甲人,也是害怕自己的实力受到过多限制吧。 接下来想要找到机会也许就没那么简单了。 另一边,343号重新压制下体内的那股力量之后,虚脱般撑着地面大口喘气,脑门沾满汗水。 但很快,他就发现四周的空气在远离自己。 343号抬起头,望向黑甲人的视线中充满了杀气。 氧气,他的身体需要氧气。 感受到343号的凶恶目光,黑甲人扭过头,一双深紫色的冰冷眼眸同样回以凝视。 然后,他突然伸出右手,对着343号虚空一握。 呼! 343号顿时脚下一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拉扯着自己飞向对方。 他连忙张开四只翅膀,飞快地震动虫翼,但却根本止不住身子…… 不对,陆曦衣飞快察觉到了异常,343号不是在抵抗那股力量,正相反,他是在借助那股力量加速飞向那黑甲人! 他想在双重加速之下迅速靠近黑甲人,打他个猝不及防! 嗖—— 果然,下一刻343号陡然消失,空气中传来一阵鸣啸之声,他居然在这等压力之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瞬间来到了黑甲人的面前! 不好! 陆曦衣暗道不妙,虽然不知道黑甲人到底是什么阵营,但现在的情况下,他需要黑甲人的力量,不能让其轻易死亡! 噗嗤! 343号的手指并拢成刀,狠狠刺向黑甲人的脑袋,但却停在了半路。 如此极速的攻击居然被挡下了! 只见黑甲人抬起带着雪白手套的右手,正死死抓住343号的左手不放。 “……” 陆曦衣眯起眼睛,343号前几次出手都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瞬间取下其他佣兵的脑袋,对方的攻击力他是了解的,一双肉掌怎么可能挡得住那变异人的全力突袭?那至少是利剑级别的武器。 那个黑甲人的右手也有问题,与露丝的左臂相似,都蕴含着奇异的生命力场。 可是,黑甲人只有两只胳膊,而343号有六只,他是无法防住全部攻击的。 鲜血从黑甲人的肩膀和大腿处留下,那是他没能挡下的两只手取得的战果。 “哏—!” 黑甲人吃痛之下双眼一瞪,强烈的念能波动从他手中爆发,直接将343号再度打飞出去。 可343号翅膀一震,直接悬停于半空中,折身俯冲向黑甲人,他双目透出疯狂,一副不杀黑甲人死不休的样子。 也许是两人战斗导致分心的缘故,陆曦衣感到自己身上的重担终于减轻了一些,已经可以正常移动。 现在,场上能够自由行动的便只有他们三个人和远处的露丝,就连那群蜘蛛也是靠近便被压扁,根本插不上手。 第413章【蛇之钥】镂月裁云 陆曦衣当机立断,抬手撤去持续保护自己的混沌披风,转而举剑凝聚起四周的云雾。 呼—— 丝丝缕缕的雾气呈漩涡状涌向陆曦衣,在他脚底汇聚升腾。 他感到一股托举之力从脚下传来,让陆曦衣身体更加轻盈。 这一招取自孤月剑圣记忆中,同为教廷十三圣的登云圣骑:凯斯·埃里森讨伐强大堕鬼群时,所使用的从天而降的一式剑法,那可是出自不亚于希尔维雅的强者。 为了能够成功施展这一招,他不得不取消对自己身体的防护,换取全心全意的投入。 陆曦衣双腿发劲,用力一跃,在云雾的托举之下飞身而起,几乎快要碰到十米多高的洞顶。 奇怪的是,他位于半空中的身体并没有迅速下落,而是一直缓慢的漂浮于众人头顶。 只见陆曦衣双手握剑举过头顶,周围的空气迅速凝结出大量云雾,一部分涌向他的身下,仿佛一层层台阶,让他短暂的凭空而立。 而另一部分云雾,则汇聚在他的剑刃四周,旋转挤压着,发出沉闷的回响。 与此同时,陆曦衣心中浮现出凯斯·埃里森的台词:“圣灵在上,荣耀在身……” 隆—— 他的身旁泛起点点星光,那是赤诚之心认可了他的表现,为他提供了更多的力量。 如此声势浩大的攻击,早已引起了黑甲人和343号的注意,但此时他们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黑甲人完全没有理智,各种疯狂的招式止不住地攻向343号,而343号更是不敢分神,虽然他仍占有小优,可一旦松懈,局势就会逆转。 “……召唤群星,托月登云。” 话音刚落,陆曦衣身周的星光突然暴涨,混合着云雾缩向他的身体、他的长剑。 下一秒,陆曦衣猛地向下俯冲,裹挟着巨大的云气风暴,如同雷罚一般劈向343号! —密剑·镂月裁云— 轰!!! 陆曦衣自天而落,狂风裹挟剑刃,携带着巨大的能量劈在了343号的身上。 不是343号不想躲,而是他根本躲不开! 镂月裁云,这一招表面上声势浩大,力破千钧,似乎是毫无技巧的蛮力突袭。 而实际上这招的内涵正如其名,是精巧到了极点,所谓大巧不工的一击。 这一剑不仅快到了极致,还如同雷蛇一般,路线扭曲不定,在劈到敌人身上之前,根本无法判断其落点。 这是无法躲避的一击! 空气尖啸,大地粉碎。 狂风汇聚,云雾升腾,陆曦衣低着脑袋提剑立于一处石坑前,脚边是343号的下半段身体。 成了,他的偷袭成功了。 几乎所有见到这一招的人都被惊呆了,除了本就没有理智的黑甲人。见不到对手的他立刻转移目标,向着陆曦衣冲来,同时右手虚抓。 嘭! 陆曦衣看都不看,当即一挑长剑,利用简易版剑技:交感式—雁涌,直接将对方推了回去,那股锁定自己的压力也随之消失。 “……咳咳,这他妈究竟是什么东西?剑术?!” 另一边,只剩下肚子以上部分的343号趴在地上,发狂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拯救他们?我说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掉!” 说完,只见他面色发狠,双掌往地面一拍,借助巨大的反作用力快速飞向不远处的巨型蜘蛛群。 陆曦衣紧随其后,却发现茫茫蜘蛛海瞬间便将343号吞没,视界只能隔着无数蜘蛛看到343号的生命力场正在快速恢复。 他似乎在吞噬那些蜘蛛,是想要依靠那些蜘蛛来获取足够自愈的养分? 不能让他成功自愈! 陆曦衣迅速做出判断,回头对远处的露丝高声道:“罗斯先生,该动手了!” 露丝听到了么? 陆曦衣也不知道。 因为被他推飞的黑甲人刚好落在了露丝的不远处,两人一见面就再也无法关注其他事情,眼中只有彼此。 一个饱含杀意,一个充满伤感。 呲—— 露丝不得不再次打破一颗金属圆球,在浓烟笼罩之下摆脱黑甲人的追击。 她虽然不会受到黑甲人权能的影响,但在体能上也是远远不及对方,一旦被近身照样无法抵抗。 “父亲!我是露丝啊!您的亲生女儿,您一定会想起来的,对吧……?” 露丝对黑甲人高声喊道,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浓烟中的黑甲人的进攻欲望突然降低了很多,但依然没有恢复清醒。 陆曦衣见对方暂时没有危险,也就放弃了前往支援,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掉343号! 于是他转身挥剑,气浪横扫而出,将大片的巨型蜘蛛掀飞。 看到343号了! 只见他上半身没有变化,消失的下半身却整个融合进了一只巨型蜘蛛的身体之上,变成了一头蜘蛛怪人! 又是这种怪物,算不上稀奇…… 陆曦衣无奈地在心中吐槽一句,这种东西他在黑域里已经斩杀了不知多少。 见到已经杀到眼前的陆曦衣,343号并不慌张,只见他狞笑一声突然张口。 嘶嘶—— 两道笔直的蛛丝突然从他的两腮处射出! 陆曦衣对这种攻击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不知道对方的生理结构到底是怎么长的,居然把丝囊放在那个位置,但这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行动。 微微矮身躲过蛛丝之后,陆曦衣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343号身后,剑光急涌之下…… 噗嗤! 一股剧痛突然从双腿传来,陆曦衣迅速剑尖点地,旋转着飞离对方的攻击范围。 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腿上竟是多了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呵呵呵……果然,你的身体已经没有那奇怪的屏障保护了,真可惜啊,要是刚刚那招真的把我砍死……不,那也没有用,哈哈哈哈!现在的我已经彻底恢复了,你没有把握住机会哦~” 343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露出自信的笑容。 ‘原来如此,刚刚吐蛛丝是在试探我现在是否还在维持混沌披风么?如果还有,那么根本不用刻意躲避…… 明明身子都被劈成了两半,几秒钟的功夫就对付了这么多战斗力,白雾面具的变异人真是可怕啊…… 刚刚有些心急了,但也确实没想到,他能恢复的这么快。 不过他为什么攻击的是我的腿?难道……’ “人类的身体就是脆弱,只要收到足够严重的伤势,就会留下近乎一生的缺陷,所以战斗中的机会总是转瞬即逝,你没能把握住,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343号冷笑着抬起手。 嗡嗡—— 密密麻麻翅膀振动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黑暗中传来! 第414章【蛇之钥】相信 嗖嗖嗖——! 343号身后的黑暗中突然涌出大量黑甲飞虫,它们飞行速度快得不像话,如同一颗颗子弹铺天盖地般射向陆曦衣。 与此同时,343号也咧开嘴巴,吐出大量蛛丝试图限制陆曦衣的移动。 一般人若是双腿受此重创,又被环境限制移动,就只能呆在原地硬生生挨下这一群飞虫的冲击! 吭吭吭—— 陆曦衣的剑光交织成网,将组合技吞屑发挥到了当下的极致,勉强挡下面前的攻击。 这时,343号已经消失在原地,伴着虫群向陆曦衣冲去:“真是可惜啊,人类只有一双手,没法应付太多敌人,不是吗?” “……” 陆曦衣没有回话,实际上如果他想,多长几只手也是可以的,不过不能那么做。 至少在现场还存在这么多无辜者的情况下,他不能随意展现黑域的力量。 那样的话,就算他打败了敌人,剩下的活人也可能被污染成神志不清的疯狂怪物,甚至演化出新的黑域。 要知道,他现在身上可是背负着黑域的种子:黑暗之源的。 传闻那是某种活着的东西,指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选定其他宿主,或者直接爆发黑域。 想起黑暗之源,陆曦衣脑中突然浮现出一种猜测,那位于343号胸口处的生命力场,会不会是某种和黑暗之源相似的东西? 所以它才会至今不曾显露出任何力量,343号不受到致命危险甚至不会尝试去催动它。 这些想法只是一闪而逝,面对343号的突袭,陆曦衣刚准备起身闪避:腿伤其实对灰烬之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误导对方主动接近自己。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马上就要攻到陆曦衣面前的343号突然脸色一变,两对翅膀猛地展开,将他的身形拐到一旁,绕过陆曦衣僵硬地摔在地面。 噗通! 343号浑身颤抖地趴在地上,手指一根根地弯曲起来,似乎在努力抑制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陆曦衣注意到对方体内那团压缩到极致的生命力场正在缓慢而坚定的一点点舒展开来。 怎么回事? “呼哧…呼哧……!” 343号缓缓弓起后背,额头不断冒出冷汗,随着他状态大变,就连那些围攻陆曦衣的蜘蛛飞虫们的行动也变得紊乱起来,似乎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只能依靠本能来四处掠食。 “等…等一下!听话,马上就给你吃的,很多很多吃的……没有问题,我会解决一切……!” 343号的面部肌肉疯狂抽动着,就连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但他体内的生命力场还在不断膨胀。 “我…咳咳……我马上就能解决问题!就差一点!该死!给我安静!” 343号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和什么存在轻声交流。 “你好像遇到了麻烦。” 陆曦衣清理掉周围的飞虫,走到他身前。 “……乖,再睡一会儿,好吃的马上就来……” 343号喘着粗气,连理会陆曦衣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不断的自言自语着。 看上去对方的“反应”已经不大,但陆曦衣的视界告诉了他真相,实际上是343号的“反抗”已经不大。 属于343号的生命力场正在极速衰减,而他胸口的那部分陌生的生命力场却仍然在不断壮大。 343号已经没有力气抵抗那个“寄生”在他体内的东西了。 陆曦衣皱起眉头,他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343号的身上正散发着他从未在对方身上感受过的强烈恐惧。谷僫 可是…343号明显是知道自己身体情况的,为什么会……如果说陆曦衣背负黑暗之源是存在着多方考量的,那么343号又为什么允许自己的体内寄生着一个定时炸弹? 这会是白雾面具内部的秘密么? 没有深入思考这一点,陆曦衣知道留给自己决策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该怎么办? 堵门的虫子和343号都已经没有威胁,是带着佣兵们跑? 还是留下来解决这个大麻烦? 这里离阿拉木斯太近了,放任不管也许会有外侧人员前来处理,但是那个时候也许已经太晚。 如果陆曦衣想要平稳的生活,那么提前遏制麻烦就是必要之举。 可是,怎么解决? 那个黑甲人和露丝就已经够让人头痛的了,眼前这个东西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敌人,或者能不能解决…… 陆曦衣感到了迷茫。 以前的他说不定直接就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好自己就行。 可经历过“成长”的他,居然变得更加迷茫了,这是正常的事情么? 恍惚间,陆曦衣仿佛看见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站在前方不远处,她沐浴在一片雪亮的月光之中。 那美丽的人影微微偏头,对着他蓦然一笑。 “……” 陆曦衣突然明白过来,现在的自己是在扮演。 人是矛盾且复杂的,自然会遇到数不清的难题与困境。 所以他们会建立信仰,树立偶像,有了坚信不疑的事物,才会坚定不疑的做人。 如果是神灵,就一定没错。 如果是英雄,就一定可以创造奇迹。 先祖建立过伟业,作为他们的后代,体内流淌着先祖的血液,我们一定也可以。 他们相信着自己愿意相信的,也因此能够以自己的意志撼动群星。 现在的陆曦衣,不只是他自己,更是一位与希尔维雅的赤诚之心相结合的星月圣徒。 如果是那位存在,一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吧。 现在的我,就是他。 我不会失败。 陆曦衣神情重新变得肃穆,他迅速俯下身,轻抚着343号扭曲的脸庞,柔声问道:“你体内的,是什么东西?” 343号紧闭双眼,脸上全是汗水,但仍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一个怪物,一个能够将你们全部吃掉的怪物!” “明白了。” 陆曦衣点点头,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剑,对着343号的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 剑尖刺进了皮肤、肌肉、骨骼……然后被什么东西所挡住。 果然有问题。 陆曦衣脸色不变,先用空气震荡向佣兵们传音,告诉他们赶紧离开,虫子们已经不再构成威胁。 然后他凝聚力量,趁着343号体内的生命力场还没有彻底蜕变完成,全力将长剑向下刺去。 第415章【蛇之钥】出世 剩余的几个佣兵举起武器,拼尽全力向岩窟的出口奔去,发现那些挡路的虫子们果然如陆曦衣所说,不再具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甚至大部分都不再理会他们,只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他们不禁大喜,一边在心中感谢陆曦衣的提醒和帮助,一边抓紧时间撤离,很快便打通了一条通向外界的出口。 至此,还留在岩窟内部的,便只剩下陆曦衣、露丝、黑甲人、乱哄哄的虫群、奄奄一息的343号以及寄生于他体内的未知怪物。 感受着空气中的恐惧含量在缓缓降低,陆曦衣知道接下来更需要速战速决。 不过,恐惧浓度的降低,也意味着通过恐惧来进行传播的黑域污染会受到一定的抑制,那么现在的陆曦衣其实可以稍微释放一点黑域之力,只要没人注意到。 于是,他将侵蚀一切的渊息注入了343号的胸口。 嗞—— 极其微弱的火光在343号体内亮起,除了近在咫尺的陆曦衣意外,没人注意到这一点,甚至就连343号本身,都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状态。 因为相比之下,更大的威胁来自他的体内。 “咯咯……” 似乎是感到了渊息的危险,343号体内的怪物变得更加躁动不安,它疯狂汲取着宿主的养分与生命,以最大努力加速成长起来。 343号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粗糙,皮下的脂肪与血液中的糖分都在极速流失。 几乎是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陆曦衣面前的343号已经变成了一具人形干尸,他的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状似骷髅。 与此同时,陆曦衣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危急感,他顾不得继续观察343号身上的异状,连忙抽剑撤退。 343号的体内传出了强大到恐怖的生命力场! 究竟是什么怪物,值得343号这样的强者为之付出生命才勉强孕育而出? 噗嗤! 只见一只细长的黑色尖刺突然从内部刺穿了343号的胸骨,粘黏着混浊的血液从其体内一点点伸出。 “……” 顿时,整个岩窟再次寂静下来。 这一次,就连那些躁动不安只靠本能行动的虫群们,也停止了它们的一切举动。 下一刻,所有的巨型变异虫子立刻俯下身子,受惊般四处飞窜,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就好像某种刻印在它们基因深处的臣服,发挥起了作用。 除此之外,剩下的三个人,其实也并不好受。 露丝不用说,本来还能勉强与黑甲人进行周旋的她,此时已经脸色发紫,呼吸急促,心脏紧张的快要跳出胸腔。 就连理智不多的黑甲人,也停止了疯狂的举动,他冰冷的目光转向343号的方向,眼中紫色愈发深邃。 陆曦衣反而是表现最正常的一个,身为恐惧的化身、黑域的使者,他几乎不会因恐惧而失态,也不会对343号体内那股庞大压抑的气势做出反应。 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343号的尸体之中,正在孕育莫大的恐怖。 噗嗤… 噗嗤!! 转眼间,又是两只漆黑的尖刺从343号的尸体之中探出,它们轻轻颤动着,任由粘稠的血肉在上面流淌。 这时,一旁的黑甲人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只见他迅速冲向343号,双手向前一抓。 隆—— 大地震颤着陷下去一圈小坑,343号的尸体被彻底地压扁于地面,每一寸骨骼都在咯咯作响。谷篱 可是位于其内的黑色怪物却仿佛不受影响,依然在一点点地“破茧成蝶”。 陆曦衣见状,知道这是在那怪物降临之前,自己为数不多的自由行动时间,一定要利用起来。 于是他转身就跑,不是跑向出口,而是向着露丝倒下的地方。 “你没事吧?” 陆曦衣低下身子,伸手将露丝娇柔的身体扶起。 在这幽暗残酷的地下岩窟,他是露丝唯一能够正常沟通的“正常人”,陆曦衣认为,现在的露丝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她需要关照,需要安心的交流。 “呼…嗯,没事,还能动。” 露丝看了一眼特地跑来的陆曦衣,眼中流露出一丝依赖,但更多的是复杂:“陆曦衣,你……” 虽然有很多想问的,但自幼懂事的她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更何况她自己也藏了很多秘密。 陆曦衣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能想到她,这已经让露丝心生感动,但她也知道,对方绝对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你也看到那个怪物了,有什么对付的办法么?” 陆曦衣问道。 露丝知道很多他所不了解的隐秘,也许会有他现在需要的情报。 “你要和那个东西……” 露丝闻言,一双湛蓝的眼眸忽然睁大,她伸手撩起挡住侧脸的深紫短发,看向陆曦衣的眼中流露出说不清的情绪:“那应该是白雾面具培养出来的特殊品种,是编在500序号核心成员之外的特殊类别,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种怪物一定不多,每一只也各不相同。” 露丝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它,但如果能够先让它受伤,接下来这个东西也许会有特殊效果。”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了两颗金属小球,将它们塞到了陆曦衣的手中。 “这是特制的自愈因子抑制剂,将它们打破后,里面的抑制剂就会迅速汽化挥发,有效范围大概在五米以内。” 陆曦衣点点头,仔细将其收好:“多谢。” 就在他要缩手时,露丝突然手指用力,将陆曦衣的手抓在掌心。 他抬起头,正看到露丝眼中的关切:“我不能保证它们的效果,如果出现意外,一定要保重!” “……没问题,你也小心。” 陆曦衣郑重点头。 “还有,如果我的父亲他……” 露丝撅起秀眉,还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声在岩窟内陡然响起:“嘶——!” 陆曦衣回过头,正看到343号的尸体彻底四分五裂,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形在空中一闪而逝,正极速冲向不远处的黑甲人。 出来了,那只怪物终于现身了! 陆曦衣神色凝重,顾不得再与露丝交谈,当即转身冲向黑甲人。 他要保住黑甲人的安全,二打一还有获胜的可能! “啊……” 看到陆曦衣再度出发,露丝又将目光转向黑甲人,片刻之后,她抿起嘴小声道:“……明明直接逃跑也可以的,真是,蠢货一个。” “父亲,你一定能战胜体内的那些声音……” 第416章【蛇之钥】联手 陆曦衣赶到时,黑甲人刚好与从343号体内窜出的巨大黑影撞在一起,而此刻,他也终于瞧见了那怪物的全貌。 陆曦衣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名词是“缝合怪”,没错,那怪物身披黑红色的昆虫外骨骼,背生三对巨大虫翼,身体侧面却生着六只长满黑毛的粗壮人手,头部如同异形般利齿横生,不见眼鼻,后面还拖着一条恐龙样的尾巴,身上挂满了343号剩余的血肉器官。 这副模样,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嗜血恶魔,恐怖、狰狞,只怕任何人只要与之撞见都会心生绝望。 但那黑甲人更是一位狠角色,哪怕肩膀已经被怪物身上的尖刺贯穿,他也没有丝毫惧意,深紫色的眼中满是疯狂,他甚至反手一把扣住怪物的脑壳,五指发力间,那怪物的头部外骨骼也在咔咔作响。 厉害! 陆曦衣暗赞一声,不知道那黑甲人的右手到底寄宿着什么力量,居然连这种怪物都能够正面对抗! 他也没在看戏,当即汇聚力量,一剑劈向怪物身后的翅膀。 噗。 谁知那怪物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反手伸出一只黑毛手臂硬生生地挡住了他的进攻。 锋利的长剑居然连那黑毛手臂的皮都没切开! 这么硬? 陆曦衣心中一惊,却见其他几条黑毛手臂已经向自己快速伸来,连忙后撤躲避。 这怪物同时面对两个敌人居然还能打得这么凶狠。 “哏!” 另一边,因为陆曦衣暂时吸引了怪物的注意,黑甲人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略有减轻,立刻抓住空隙提起全身念能,汇聚在右手之中。 咔咔—— 那怪物的头部外骨骼居然裂开了几道细小的缝隙! “嘶——” 缝合怪尖叫一声,所有的黑毛手臂一同轰向前方,将黑甲人重重击飞。 陆曦衣则出现在怪物另一侧,抬手便是交感式—雁涌,狂风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化作巨浪,猛然将怪物掀到半空。 紧接着,趁对方身处空中虚不受力,陆曦衣瞄准敌人,收力前刺,闪亮的剑光汇聚身前,就要倾泻而出。 这时,怪物突然张开翅膀,身影一晃,便闪出了剑技的攻击范围。 眼看攻击就要落空,几乎是怪物进行躲闪的同时,陆曦衣体内忽然伸出一只银白色的手臂,那只手臂紧握一柄银色细剑,剑尖划过一道精妙的轨迹提前指向怪物躲闪后的位置。 陆曦衣想都不想,本能般遵循着那只手臂的动作,手中的刺击式—空剜竟是中途一改,变成了交感式—冲云! 轰!! 气流猛地轰击出去,如同一柄铁锤重重砸在怪物的身上,将它狠狠拍进了一旁的岩壁之中。 另一边的黑甲人同时抬手,毫不犹豫地发动念能,将怪物从岩壁之中扯出,隔空拉向自己。 好机会。 陆曦衣神色一肃,上前一步摆出架势,就要再度使用刺击式—空剜,这是他当前所能用出的,消耗不高的同时贯穿破坏力最强的剑技。 呼! 可就在这时,只见那怪物翅膀一振,竟是化作一道残影,猛地掠过陆曦衣,扑向他身后的黑甲人! 噗噗噗! 陆曦衣身上同时炸开三朵血花,他感到有一张利齿横生的巨口在自己身上瞬间啃食了三口。 利用念能的拉力反过来加速接近敌人,这一招居然又被敌人用了出来,而且目标都是黑甲人……该说他什么呢,不长记性? 陆曦衣心中无奈,这黑甲人身为一名“法师”,为什么总想着把敌人拉到身前呢? 嘭! 怪物与黑甲人再度撞到一起,别人也许看不清,但陆曦衣知道,黑甲人又受了不轻的伤。 再加上之前被怪物黑毛手臂击中过,这黑甲人就算有念能护体,估计也已经接近极限了。 陆曦衣迅速上前,与黑甲人协同作战,共同抵御来自怪物的攻击。 虽然有时候黑甲人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连带陆曦衣一同出手,不过总体上他们还是勉强将怪物阻拦了下来。 在这期间,陆曦衣也在努力思考对策,空气中剩余的恐惧有限,黑甲人也已经身受重伤,反观那怪物,除了脑壳上几乎愈合的裂纹、和身上一块巨大的焦痕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势,这样的牵制肯定无法持久。 那焦痕还是陆曦衣在它破体而出之前向内注入少许渊息的结果。 这段时间以来,陆曦衣已经对自己体内的渊息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知道由它所散播的污染,大概是依靠恐惧进行传播的。 也就是说,周围的人越多,来自黑域的污染就扩散得越快。 相反,如果附近没有几个人,或者没有人直接观测到渊息的使用,那么相对受到的污染就不会那么严重。 如今地下岩窟里的佣兵已经撤离,按理说陆曦衣已经可以解开部分对渊息的限制来进行战斗…… 不过,他现在身旁有着黑甲人这个不确定因素。 黑甲人的精神状态极为不稳定,一旦受到黑域污染的刺激,保不准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他还能进行简单地思考,对露丝的呼唤也有一定的反应。 如果因为陆曦衣的污染而导致他彻底失控,那就不妙了,无论是对陆曦衣自己,还是露丝来说,那都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之一。 所以,如何在不动用黑域力量的前提下解决眼前的麻烦,这才是陆曦衣真正需要考虑的问题。 当然,这也不是单纯的自找麻烦,陆曦衣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与赤诚之心的契合度正在突飞猛进地提高,刚刚体内“希尔维雅”的主动出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似乎他所进行的“扮演”,不仅仅是要被赤诚之心认可,更要被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所认可。 在受到他人注视之时,陆曦衣发觉自己从赤诚之心那里获得的力量要比自己独自在房间里冥想时要多得多。 也就是说,如果能够把露丝和黑甲人留下来,让他们见证自己这个“星月圣徒”的力量与信念,赤诚之心就会给他以最高程度的认可与力量! 此时,在与怪物战斗的陆曦衣,更是有着深刻的体会。他回想起来希尔维雅的记忆之中也有着很多与同伴并肩作战、和恐怖狰狞的黑暗怪物们之间厮杀的场景。 那些记忆中的场景逐渐与眼前的现实相重叠,陆曦衣发现自己体内的赤诚之心似乎在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想要迸发出更多力量,帮助他来完成这场狩猎。 第417章【蛇之钥】万物凋零 在赤诚之心的加持下,陆曦衣的剑路越来越犀利,尽管伤害性不高,但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打断怪物的举动,识破怪物的破绽。 就好像他是一个狩猎怪物多年的专业圣职一样。 也正因如此,陆曦衣与黑甲人的联手才能在短时间之内压制住那个怪物。 但这个情况并不能维持很久,也许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与怪物正面作战的陆曦衣深刻的知道敌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力量、速度、体能、体质、防御力、攻击性……无一不是凌驾于他和黑甲人之上。 它就像是一台生物坦克,若是闯进一座小城,城墙、楼房……都完全无法阻挡它的脚步,它将所向无敌,不费吹灰之力地毁灭所有生物! 和这种怪物战斗,只要稍不留神,就会瞬间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就凭现在的陆曦衣,想要伤到怪物,普通的攻击是完全没有效果的,只有部分剑技才有可能做到。 但想要击中对方,又需要更多剑技辅助。 他还达不到像孤月剑圣那样随时变化剑招,随意组合剑技的境界。 他需要机会。 刚想到这里,对面的怪物就突然有了新的举动,只见它仰头张口,顿时一阵极其刺耳的音波便从其口中发出,如同冲击波一般撞向近在眼前的两人。 轰!! 陆曦衣倒是没受多少影响,因为他本来也不是用耳朵听声,再加上对空气的波动了如指掌,轻松便摆脱了怪物的攻击。 但黑甲人就不行了,正面受到冲击的他直接怔在原地,仿佛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一动不动。 也正因如此,念能对怪物的压制悄然解放,而怪物也没有放过这一瞬间,如同暴起伤人的毒蛇,猛然扑向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陆曦衣。 吭哧! 哪怕有赤诚之心的加持,陆曦衣也没能反应过来这一下,胸口瞬间便传来钻心般的剧痛。 这怪物竟然直接张口啃下了他的半块胸膛! 噗通! 噗通…… 噗… 陆曦衣睁大眼睛,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快速失活,泵血的声音也在逐渐减弱,大量的鲜血正从他的胸口喷射而出。 这一口直接突破了他的防御,咬碎了他的胸骨,撕下了半叶左肺和小半块心脏。 如果不是陆曦衣的身体结构异于常人,只怕这一口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咳…咳咳……” 陆曦衣吐出两口血,感到有些头晕,连忙使出剑技将怪物掀开,同时极速后撤。 大量失血再加上器官严重受损,哪怕是灰烬之躯也有些难以维持正常。 好在黑甲人吸引了怪物的剩余注意,不然要是让它追击上来,陆曦衣怕是要不得不暴露真实实力。 “陆曦衣!” 远处传来露丝惊慌地喊叫声,但他此刻已经无心再关注其他。 是真的“无心”…… 陆曦衣一边按住胸口,利用灰烬快速填补着心脏和动脉上的缺口,一边吸食空气中的恐惧来生成血液补充身体的血容量。 失去大半主动意识的黑甲人正在独自承受怪物的猛烈攻击,他必须尽快返回战场! 不过,这场战斗已经迎来了转机,陆曦衣一直在寻找的机会终于出现。 之前被怪物连啃三口之后,他就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什么样的生物敢吞下自己的身体。 灰烬之躯,黑域之力,那对于任何生命来说都是绝对的毒药,咬陆曦衣一口也就算了,那怪物居然还敢吃下去,不得不佩服它的勇气。 更加奇怪的是,那怪物吃完三口灰烬,居然没什么反应,陆曦衣也失去了对那部分身体的感知。 本来以为是自己想错了,可刚刚怪物再度向陆曦衣开口时,他明确地感知到了位于对方体内的自己的一部分灰烬。 而他也进一步确定,方才被咬下的那一大块血肉全部都进入了怪物的胃袋无疑。 所以不是怪物真的消化了他的灰烬之躯,而是怪物的生命力场过于强大,暂时阻断了陆曦衣和那部分灰烬的联系! 只要有办法能够暂时削弱怪物的生命力场,他就可以联系上对方体内的灰烬进行内部破坏,到时候自己再里应外合一下,也许会有奇效。 一边思索着,陆曦衣一边迈步极速掠向黑甲人和怪物的方向,据他所知,想要削弱一个生物的生命力场,有至少五种比较直观的方式: 一是直接破坏其肉体,生物的肉身往往是它们生命力场的根基。 二是利用渊息进行侵蚀。 三是使用心法。 四是利用反生命力场,也就是灵场,类似于幽灵附身这种。 五是通过传输特定频率抵消生命力场。 怪物的肉身目前难以破坏,渊息又不能暴露,其他的方法陆曦衣也暂时想不出,那么心法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怪物此时正好也被黑甲人吸引了注意,应该不会打断他对心法的使用。 于是陆曦衣在怪物身后站定,缓缓闭上双眼。 呼…… 岩窟角落里摆放着的几盏油灯突然齐齐闪烁了两下,光线骤然转向昏暗。 远处黑暗里,地下暗河的流动声逐渐停止,仿佛干涸。 四周横七竖八的变异蜘蛛尸体,如同被风干了成百上千年,迅速干枯腐朽,化作粉尘。 大地干裂,空气凝固,位于战场中心的三个人同时停下了全部的举动。 黑甲人失去全部力气软倒在地,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逝去。 黑毛甲壳怪物也一动不动,仿佛陷入冬眠。 它的身后站着一位白发老翁,老翁眼神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不悲不喜。 心法【万物凋零】 在这种状态之下,老翁般的陆曦衣根本没有力气去攻击怪物,但他作为在这个心法世界中唯一能够保持正常思考的人,缓缓抬起了枯槁的手臂。 像是时间齿轮,无情又坚定的碾过,万事万物都将迎来终结,一切都在向着凋零的结局进发,陆曦衣的手臂轻轻触碰到了怪物的后背。 然后他感受到了对方体内的灰烬,那是同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只是暂时离开了“家”。 那些被怪物吞咽下去的灰烬,小部分还停留在它的消化腔内,而大部分早已分布到了它的全身各处。 血液、大脑、细胞间液、细胞内、细胞膜上…… 陆曦衣的视界轻缓扫过,顿时心中了然。 ------题外话------ 节日快乐~ 第418章【蛇之钥】反扑 “……” 露丝从恍惚中猛然惊醒。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奇怪的幻觉,四周变得昏暗,身体也失去了气力,远处的陆曦衣等人突然都变得衰老而迟钝,一切都是那么绝望悲伤。 可没过几秒,似乎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时,露丝注意到远处的陆曦衣不知何时伸出了手掌,对着那恐怖的怪物轻轻一握。 噗噗噗噗!!!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怪物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只见它高高扬起脑袋,浑身上下寸寸爆裂溃烂,大量的血液从它的体内喷射而出,仿佛一颗血肉炸弹! 这是!?? 露丝睁大眼睛,没想到战况又出现了转机,那怪物怎么突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还有陆曦衣刚刚不是被咬了一大口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好像没受多少影响? 难道这也是那些“圣灵、圣主”的力量么? 真是神奇啊。 露丝还在赞叹之时,又看到陆曦衣连连抛出两个金属小球,它们相继砸在遍体鳞伤的怪物脚下,顿时喷出一股灰暗的气体将怪物包裹在内。 那是自愈因子抑制剂! 露丝双眼发亮,这样一来,那个怪物应该就只能拖着重伤的身体继续战斗啦! 只是…… 会这么顺利么? 陆曦衣皱起眉,他确实感到怪物的伤口在逐渐停止愈合,甚至其体内的生命力场还在极速衰弱,但并没有完全溃散消失。 稍微试探一下吧。 他后退一步举起剑,正准备对着怪物残缺不全的身体远远来上一剑。 猛然间,怪物的身体突然炸裂开来,真正意义上的“爆炸”了! 嘭!! 血肉与黑毛飞溅,碎骨与甲壳齐飞,近距离之下,陆曦衣仿佛被钢珠地雷迎面爆破一般,无数尖锐碎片在切割他的身体。 但这只是“余兴节目”,真正恐怖的是位于其后的怪物本体! 咿呀呀呀!!! 褪去全身甲壳和皮毛的怪物,只剩下血淋淋的肌肉,血管和神经遍布其上,利齿和骨骼裸露在外,如同被剥去外皮的血腥巨兽,恐怖异常。 它尖叫着甩动肢体向陆曦衣狂奔而来,携带着惊人的怨恨与恶意,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瞬间,陆曦衣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是怪物临死的反扑? 他瞳孔急剧缩小,连连踩出蝶游步向两侧闪去,可那血淋淋的剥皮怪物就像是饥饿了数天的巨鲨问到了血腥的气温一般,速度快得可怕,紧跟着陆曦衣形影不离! 心悸感越来越重,陆曦衣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当下一狠心,将全部力气都集中在腿腰之上,全力发动环气蝶游向一旁闪去。 嗖! 双腿传来一阵剧痛,那是超负荷运转身法所付出的代价,陆曦衣喉咙一甜,体内能量极速流失,但还是成功的窜了出去,与迎面撞来的剥皮怪物擦身而过。 轰隆!! 怪物猩红色的身影一闪而逝,迅速没入陆曦衣身后的黑暗之中,随即传来一声巨响,剧烈的震荡起整个岩窟。 陆曦衣有些狼狈地从地面爬起,四肢还在不断发出难以忍受的抽痛,这让他在短时间之内已经无力再使用任何身法。 但生死时刻还远远没有结束,黑暗深处仍在源源不绝地传来阵阵让陆曦衣感到心悸的气息。 “咿咿咿咿!!!” 恐怖的尖叫声传来,下一秒,一道血红的身影穿过烟尘,直扑陆曦衣而来! 躲不掉! 陆曦衣神情凝重,他知道自己只能选择护住要害,也许怪物的下一次反击就会失去力气。 至少不能在这一次攻击下轻易死掉。 一丝丝黑域的气息开始在岩窟内浮动,这是陆曦衣调动起真实力量的象征。 陷入疯狂的怪物让他必须认真面对! 就在陆曦衣打算不顾后果的暴露真身之时,一道扭曲的人影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黑甲人! 居然是黑甲人? “哏……” 全身隐藏在黑色皮甲之下,只露出双眼的黑甲人发出压抑的疯狂怒吼,此时的他早已不是最开始的模样: 深紫色的坚硬长毛从他的右手手臂之上刺出,如同一根根钢针穿出了他的臂甲。 那只异常的手臂变得比最开始更加的粗壮巨大,被撑裂的黑甲之下隐约可以看见蓝紫色的怪异皮肤。 在陆曦衣的视界之中,这只变异的手臂连同黑甲人全身的生命力场都有了一个显著的提升,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对方刚刚能够独自一人拖住怪物那么久。 所以这里的每个人都隐藏了实力么?陆曦衣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不过看来多准备一些后手总没错。 轰!! 下一秒,剥皮怪物和变异的黑甲人终于正式撞击在一起,气浪翻滚,大地碎裂,整个岩窟再次震撼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陆曦衣的视界紧紧锁定爆发的中心,想要知道结局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他也想上前帮忙,但此刻碰撞中心附近全部被一股不分敌我的浓厚念能所压制,就连地面都微微有所下陷,陆曦衣怀疑自己只要靠近就会被限制住行动,到时候反而容易便宜那怪物。 “咿呀呀——!” 这时,剥皮怪物那阴魂不散的尖叫声再次从烟尘中传来,声浪扩散开来,很快将里面的景象暴露。 只见那血红色的狰狞怪物正半趴在地上,肢体抽动,鲜血涂满大地。 而黑甲人则站在原地,他粗大有力的右手牢牢握住怪物的头颅,指尖甚至深深地刺了进去,不知名的液体正从怪物的脑壳中漏出。 露丝远远看到这副光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陆曦衣没有。 他注意到,黑甲人低着脑袋一动不动,而趴在地上的怪物反而还在微微喘息。 终于,黑甲人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噗通一声仰倒在地,手臂也从怪物的脑袋上抽了出来。 萦绕在周围的念能顿时溃散。 嗖—— 刚刚还被压在地面的剥皮怪物突然一跃而起,发狂般冲向不远处的陆曦衣。 陆曦衣低下头,双手紧握剑柄,目光森冷。 他当然已经做好准备,给予这可怕丑陋的怪物最后一击。 第419章【蛇之钥】暮帘 浑身还在滴落鲜血的剥皮怪物化作一道血红色的残影,疯狂嘶吼着发起冲锋。 陆曦衣双手握剑立于原地,四周隐隐有微风环绕。 拥有视界的他当然在黑甲人和怪物撞在一起的下一刻就知道了结果,所以自那时起他就在积蓄力量。 凡人所看不见的层面里,空气中所剩无几的稀薄灰烬如同漩涡般被急涌向陆曦衣,融入他的体内,化作他的力量。 四周的空气隐约变得晦暗起来,仿佛黄昏将至,夜幕将临。 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之中,陆曦衣已经没有余力去吟唱神圣的祷词,但他肃穆的神情、庄严的动作,依然为周围蒙上了一层圣洁的氛围。 像是在为倒下的战友们默哀,在心中为他们的英灵唱响挽歌,同时又在准备为可憎敌人的生命拉上帷幕。 露丝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她发疯的的父亲倒在地上,恐怖狰狞的怪物冲向神圣庄严的圣徒,那位圣徒面容平静而悲伤,轻轻拨动起剑刃上的反光…… 黑暗忽然将陆曦衣吞噬,如同从天而降的帷幕将他笼罩在内,而他的剑如同光滑的镜面,轻轻扫过迎面冲来的怪物。 下一刻,凄美的剑光爆发,又猛地熄灭,只留下仍站在原地的陆曦衣,轻轻抚摸着手中长剑。 溺剑一— —暮帘起 噗嗤… 怪物呆立在他的身后,身体无声地从中间错开,各自滑向一边。 岩窟,再次安静了。 良久,陆曦衣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收起手中长剑,颇为疲惫地闭上双眼。 溺剑一,这一式他曾在上一次黑域中使用过,仗着希尔维雅的记忆和绝强的身体素质,可以直接将那坚硬的人形机械切成两半。 而现在,经过这么久的修习,又在赤诚之心的加持下,他终于可以让这招在现实世界初次展现其威力了。 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父亲!!” 耳边传来露丝急切的呼喊声,陆曦衣缓缓睁开双眼,回头看了眼怪物倒下的方向,确认其生命力场已经完全溃散,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之后,才迈步走向对方。 此时的露丝正趴伏在黑甲人倒下的身体之上,轻轻晃动着对方的肩膀。 少女的脸上满是焦虑与担心,见到陆曦衣靠近之后,她求助般望向对方。 “……” 陆曦衣看着露丝那双湛蓝色的清澈双眸,轻轻摇了摇头。 黑甲人的生命力场,早已溃散多时。 “不…不可能……” 露丝的双眼瞬间被泪水充满,她低下头看着黑甲人那张冰冷的面具,眼泪止不住地向下坠落。 “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你给我站起来……” 她说的话像是女儿在向父亲撒娇,但语气却是颤抖的。 “不是说要保护我们吗?看看你现在,变成这副样子,真是……” 露丝更咽着,伸手抓住黑甲人的面罩,轻轻将其掀开,像是怕打扰到谁似的。 黑色面罩下方的面容,瘦削而沧桑,眉宇之间充满了疲惫,那双深紫色的摄人双眼,此刻也紧紧合上,显得那么平静。 “……” 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露丝突然睁大双眼,她抬手遮住口鼻,再也抑制不住地号啕大哭起来。 “父…呜…爸爸…呜呜……” 陆曦衣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心中也泛起一丝酸涩,这副场景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过去。 不过,他记得自己从未像这样哭过一场。 不顾一切地放声痛哭,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会把他肩头那些沉甸甸的东西一扫而空么? 会让他忘记一切从新开始么? 会让一切重来回到最初的样子么? 不会… 什么都做不到。 “……” 至少珍惜眼前的每一秒吧。 良久,陆曦衣轻轻叹了口气,他颇为僵硬地伸出手,有些踌躇,有些不安,但还是勇敢地伸出了手,将它温暖的掌心轻轻按在了露丝的头顶。 对于还活着的人来说,相互帮助扶持、相互温暖才是最重要的。 陆曦衣也曾被温暖过,曾在无助之时被给予援手,虽然很少,但每一次都足够刻骨铭心。因此,尽管不善于交际的他,也想尝试着温暖别人。 “呜…呜……” 露丝趴在父亲的尸体上,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只感觉自己的四肢逐渐变得和父亲一样冰冷,她一时间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突然,一张温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她的头顶,对方动作轻柔缓慢,似乎在安慰自己,又担心冒犯到此刻的气氛。 露丝呆呆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 陆曦衣的脸上没有笑容,眉宇之间凝聚着一股不亚于露丝的哀伤,但更加平静,更加深沉。 隐约之间,露丝仿佛看到了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站在陆曦衣身后,目光圣洁坚定地默默望着自己。 是看错了吗? “陆曦衣……” 露丝的话语仍然充满哭腔,这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可下一秒,眼泪又止不住地向下滚落,一滴接着一滴,温热了她整张脏兮兮的小脸。 露丝慌忙低下头,在陆曦衣那副宁静圣洁的模样前,她下意识地想要收敛自己的失态。 可一低头,父亲那张沉睡的面孔再度浮现于眼前,露丝闭上眼,尽力不再去回想父亲曾经的模样。 那个做事一直勤勤恳恳,做饭超级好吃的父亲。 那个总是喜欢说大话,开夸张的玩笑,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家人的父亲。 那个无论自己出了什么事,总是第一时间感到,站在自己这边的……爸爸。 回不来了啊…… 现在有的只是一个充满暴力,一心想着杀戮的父亲。 一个冷酷无情,实力强大的敌人。 一个死去的父亲。 露丝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她想要自嘲地笑笑,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涌出。 就在这时,她感到自己头顶的那只手突然抬起,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胸前的皮甲后面,好像藏着一个口袋。” 陆曦衣柔声在露丝耳边说道。 她看向父亲的胸前,的确,那里似乎比四周要稍微鼓起一块。 会是什么呢? 露丝睁大眼睛,一边忍住眼中的泪水,一边视线模糊地俯下身子,轻轻为父亲解开胸甲。 第420章【蛇之钥】我要复仇 一条银白色的项链。 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这就是黑甲人胸前口袋里的全部内容。 露丝举起手中的项链,睁大模糊不清的双眼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上流出惊讶、恍然、欣喜、痛苦等等情绪。 陆曦衣不知道那根项链意味着什么,但看着露丝那呆住的样子,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知为何,体内的赤诚之心也在微微搏动着,似乎对这一幕感触颇深。 “原来,你一直都有好好地保管它啊……” 良久,露丝露出微笑,她擦了擦脸上横流的泪水,用力吸了吸鼻子,小心珍重地将那条项链贴身收好。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翻开了那张皱皱巴巴的信纸。 陆曦衣站在原地没有动,但他知道信纸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罗曼·克雷斯塔 妻子:伊娃·克雷… 大儿子:保罗·克雷斯塔 二儿子:约翰… 小女儿:露丝·克…?” 信纸上有多处涂涂改改的痕迹,字迹也是歪歪扭扭,丑陋不堪,甚至信纸本身也经过多次揉搓展开,布满褶皱。 写下这几段话的人,精神状态应该极其不稳定。 他写下的内容,在外人看来也许只觉得匪夷所思,但陆曦衣能够猜出个大概。 那也许是黑甲人……不,现在应该叫他罗曼·克雷斯塔先生,是他勉强还算清醒时留下的唯一信息。 信纸上的那些名字,应该都是他的家人,是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人。 尽管有些姓氏甚至都没能写全,但名字和关系却都明确地保留了下来,大概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却吧…… 露丝安静地看着手中皱皱巴巴的信纸,许久没有说话。 陆曦衣心情复杂地看着少女娇小的背影,他担心露丝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心理崩溃。 看她的外貌,年龄估计也就十几岁出头的样子,经历了这种事情,可能已经失去了所有家人…… 陆曦衣不知道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因为他自幼便被父母抛弃,早已习惯了孤独,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清楚孤独有时候并不好受。 “露丝·克雷斯塔……” 出乎陆曦衣预料的,露丝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你的女儿叫做露丝·克雷斯塔啊,笨蛋老爸,你怎么可以忘记?” 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信纸,感受着其上字迹的每一道笔画,眼中尽是温情。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呼出一大口气,将信纸叠好,与项链一起贴身放好。 接着,她转身看向陆曦衣:“抱歉,让你看到难堪的一面了,耽误你不少时间吧……” “……”陆曦衣看着露丝满面未干的,还在泛着微光的泪痕,摇摇头道:“你还好么?” “……” 露丝低下头,她望着脚下父亲冰凉的尸体,深吸一口气道:“我要报仇。” 噗通!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陆曦衣感到体内的赤诚之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我要报仇!” 露丝抬头,双眼发红地看向陆曦衣,她的眼神不再迷离,其中似乎充满了某种信念。 噗通!噗通! 赤诚之心剧烈跳动起来,陆曦衣能够明显感受到它的激动。 是因为“愿望”么?谷薴 陆曦衣回想起希尔维雅的一生,知道“愿望”对于孤月剑圣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仅仅是实现自己的愿望,更是找到愿望、指引方向。 所以,赤诚之心的反应,是因为露丝明确提出了自己的愿望? 曾经的陆曦衣无法感受到赤诚之心具体的状态,可自从扮演起“星月圣殿”的一位圣徒之后,他与赤诚之心的契合度越来越高,这种变化也对他来说越来越明显。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我明白了。” 陆曦衣点点头,他迈开腿,大步走到露丝身前不远处,面对着她站好。 然后他抽出自己的长剑,将它笔直地竖在自己胸前,闭上双眼肃穆道: “圣主在上,祂会指出你的方向。” 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场景,被陆曦衣按照那遥远的记忆再现,他高高举起手中长剑,四周的光线因神奇的力量汇聚于剑锋之上。 银白色的、如同清冷月光般圣洁的光辉洒在露丝肩头,这一刻,身心俱疲的她只感觉无比宁静,无比坚定。 下一刻,她听到笃定的声音:“你的愿望将会响彻群星!” 嗡——! 露丝的大脑变得空白。 话音刚落,陆曦衣便感到一股虚无缥缈的力量从赤诚之心中迸发而出,笼罩在他与露丝之间。 但很快,陆曦衣的注意力便被另一股力量所吸引。 与他体内赤诚之心的虚无不同,那股力量来自露丝·克雷斯塔和她的父亲罗曼·克雷斯塔,给人一种浩瀚、沉重的感觉。 怎么回事? 是赤诚之心引发的某种共鸣?还是露丝的状态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亦或者…… “这是……?” 露丝迅速从失神中恢复意识,她低下头,颇为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左臂。 陆曦衣早就注意到露丝的左臂藏有大秘密,那里的生命力场排列极为异常,可一时间又无法确定原因。 黑甲人罗曼出现后,他更是发现,其右臂的生命力场格外强大,而且结构隐隐和露丝的左臂有很多相似之处。 现在看来,两者果然有关联之处。 “唔…” 露丝突然痛哼一声,她紧紧抓住左手手腕,双眉纠结。 陆曦衣能够“看到”,那些沉重浩瀚的力量正在迅速向她的手臂汇聚。 “这是怎么回事?!” 露丝痛苦地大叫,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回想起过去,那个最不愿意再次想起的夜晚。 那晚的痛苦结束之后,她便失去了一切。 大量的恐惧从露丝体内升腾而起,发现这一点的陆曦衣不禁皱起眉头,感觉不妙。 “不…不……” 少女浑身颤抖着,她抓着自己的短发蜷缩起身子,看上去那么无助。 血红色的光、尖叫声、得意地大笑、戏谑的低语声……它们重重叠叠地回响在露丝的脑海之中,反复撕扯这她内心尚未愈合的伤口。 “求求你…不要……!” 少女闭着眼睛苦苦哀求起来,向着她记忆中的那群魔鬼。 “……” 陆曦衣站在一旁,安静地观望。 第421章【蛇之钥】 陆曦衣不知道露丝看到了什么,但那对她来说肯定是极其黑暗痛苦的东西。 他看着露丝的表情从痛苦、恐惧,变得麻木、迷茫,最后归于空洞无神。 陆曦衣轻轻叹了口气,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掌按在少女的一侧肩膀。 “圣主说,迷雾越多,真知便越近。” “圣主说,祂将照亮前进的方向,群星为你指路。” “圣主说,现实为壁垒,但无法封闭内在之形,过去是枷锁,但无法囚禁外在之身。” 口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陆曦衣高高举起长剑,幽暗的岩窟中忽然降下神圣的辉光。 他不知道露丝能否听懂自己念的话,圣主也好,迷雾、群星也罢,在星月圣殿的教典之中都有着特别的隐喻。 但他相信自己的意思会传达到的。 因为赤诚之心已经见证了露丝的愿望。 露丝心中的“圣主”,已经觉醒了。 在银白光辉的照耀下,她的表情逐渐宁静,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引人怜惜。 就在露丝的状态稳定下来之后,还不等向陆曦衣道谢,她手臂的异象便进入了第二阶段。 隆—— 庞大的念能突然从露丝体内膨胀而出, 硬生生将她从地面托起,漂浮在半空中。 紧接着, 广袤的宇宙以露丝为中心, 浩荡展开。 空间变得深暗, 淡彩色的星云从露丝的手臂中丝丝缕缕地向外迸发喷涌,它们如同幻影一般穿过陆曦衣的身体, 投射进入墙壁,然后继续向无穷远处扩散。 一颗颗庞大的星体在黑暗的远处若隐若现,给人以无穷压力。 这片来自露丝手臂的星光, 与从陆曦衣剑法中映射出的星光不同。 如果说陆曦衣所带来的,是在静谧夜晚仰望星空时所见到的绚烂星河,美丽而引人注目。 那么现在将两人囊括在内的,便是“太空”,是空旷的极致, 浩瀚的尽头。 是炽烈的恒星, 吞噬一切的黑洞, 是窒息, 是死寂, 是孤独,是无限…… 是真正的,宇宙。 呼!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曦衣这才猛然发现, 四周的异象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又回归到了最初的模样。 露丝孤零零地坐于原地,似在发呆。 “呼……” 陆曦衣缓缓吐出一口气,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无穷无尽的宇宙, 带给渺小人类的感觉何其震撼?他刚刚竟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 他将目光转移到了露丝的两只手臂之上。 那已经不再是人类胳膊的模样,蓝紫色的皮肤,橘红色的奇异纹路在其上隐约流动,看起来神秘而美丽。 而反观倒在地上的黑甲人罗曼, 他的右手就在刚刚已经失去了所有特殊之处, 变回了最为普通的人类手臂。 这算什么? 力量的继承、融合、变异么? 他想了想,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露丝的肩膀。 噗通。 少女的身体歪向一边,意识已经陷入了昏迷。 与此同时, 陆曦衣注意到露丝手臂上的蓝紫色也在缓缓褪去,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这让他不禁思考起, 刚刚自己所见到的究竟是什么力量。 以这个世界的科学发展程度来说,对于宇宙的认识应该极其有限,甚至大部分典籍里还在强调类似于天堂地狱、神界魔界的假说。 可就在刚才发生的一切打破了陆曦衣的猜想。 那是真实的宇宙,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生活在前世的现代人,也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出那么真实的画面。 那不像是来自本土世界的力量。 难道是来自其他世界? 或者……干脆直接来自于星空?谷禥 这未免有些夸张,毕竟在陆曦衣眼中这里本来只是一个主题偏向灰色的普通奇幻大陆。 不会还有外星文明吧?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猜想暂时抛诸脑后,既然这个世界表面上还在好好运行,那么至少那些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在确认露丝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不会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之后,陆曦衣将她暂时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接着他转过身,来到岩窟的最中心,将双手十指轻触于地面上。 稍微清理一下烦人的虫子们吧。 …… 天色渐晚的时候,陆曦衣才抱着依然处于昏睡状态的露丝缓缓从森林中走出。 他没有将那些变异虫子们赶尽杀绝,原因很简单,一是太麻烦,太耗费时间,充满不确定性。 二是他需要留给佣兵公会可以处理的证据,那是他们完成任务的证明。 实际上他刚刚出来不久,就发现佣兵公会的援军已经在清理外围的虫子们了,不过效率并不高,毕竟短时间之内很难召集到足够强大的人手们。 不过好在真正的威胁已经被陆曦衣清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佣兵公会也好。 就这样,他带着昏迷的露丝悄然回到了迈尔斯的庄园。 …… “……” 遥远的黑暗中传来一段模糊不清的声音。 谁? 谁在说话? “…………” 那声音更大了一些,但依然听不清内容。 难道又是那些……? 露丝心中不可抑制地涌出恐惧,她在黑暗中蜷缩起身子, 用力捂住双耳。 可那令人疯狂的低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到底在说什么? 露丝下意识地想要去倾听, 但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她只感到那声音似乎在低沉地讲述着什么,讲述着某种极度恐怖的事实, 仿佛只要听清楚一句,就会彻底陷入疯狂。 露丝努力保持平静,想要对抗这种未知的恐怖。 她隐约记得,这样的声音也曾在那个夜晚出现过。 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一样,甚至连内容、语气都不曾变化。 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我们家害成这样…… 我不能原谅。 不能继续退缩。 我…要复仇。 心中涌出神圣而坚定的力量,它们化作银白色的月光突破了那片黑暗。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我一定要做的事! 露丝不再彷徨,她平静地睁开双眼。 “……” 陌生的天花板。 少女眨眨眼睛,扭头环顾四周。 “醒了么,感觉怎么样。” 耳边突兀的声音吓得她一抖,露丝睁大眼睛,看向坐在床边的陆曦衣。 “你…” 第422章【蛇之钥】星之手 “是,是你啊……” 露丝俏脸一红,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这里是?” “是我朋友的庄园,你突然昏倒,我就擅自把你带了回来。” 陆曦衣将手指竖在唇间:“请不要大声喧哗,目前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明白了。” 露丝点点头,然后抿了抿嘴道:“还有……谢谢你。” “这些都是小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露丝低下头:“还好,不过……” 她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只感觉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那些,都是真的吗?那些事情……” 陆曦衣点头,他忍住没说自己其实是在问露丝体内的那股能量怎么样了: “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你不也在现场吗…… 露丝颇为无语,但她很快又想到那些事情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那如同噩梦一般的生活,结束了吗? 还是说,新的噩梦开始了?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看了一眼陆曦衣才忍不住问道:“那个,我父亲他……” “罗曼先生么?我将他安葬好了,不过因为情况特殊,没能认真挑选位置。” “这样啊,” 露丝眨眨眼,有些麻木地接受了父亲已经身死的事实,忍住不去回想那个男人的过去。 脸上的泪痕还在隐隐发痒,双眼也有些肿痛,但她不想再为此事哭泣。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要复仇。” 像是在对陆曦衣,实际上是在对自己,或者父亲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以后她每天都要这样告诫自己,一刻都不能忘却。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男人非常平淡地接受了自己狂妄的发言,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动。 就好像他知道自己会成功一样。 “那么,你要向谁复仇?” 陆曦衣理所当然地提问起来。 露丝颇为疑惑地看了一眼他,她不明白这件麻烦又疯狂的事和对方有什么关系,难道陆曦衣要帮她复仇吗? 这怎么可能? 虽然心里不解,但露丝还是认真回答道:“……向害死我父亲的家伙。” “白雾面具么?” “不,我的父亲罗曼·克雷斯塔,在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已经死了,你见到的那个,不过是留有部分记忆的……” 说到这里,露丝更住片刻,不情愿开口道:“怪物。” “能告诉我是谁做的么?” “……” 露丝看向陆曦衣,发现对方的眼中只有诚恳。 “是星之手。” “星之手?”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侧组织,他们的行动不算活跃,但经过我的调查,他们暗中所掌握的力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又一个外侧组织浮出了水面。 陆曦衣微微颔首。 如果他没记错,目前已知的外侧组织有安塞西娅所属的深红之棺,屡次阻碍自己的白雾面具,还有就是这个新冒出来的星之手了。 陆曦衣思考片刻道:“你知道当年对你们下手的那些人的下落么?” 露丝摇摇头:“……不知道,我还在调查,实在不行…就把他们全部毁掉!” “……我见过不少被外侧残害,家破人亡的人。” 陆曦衣叹了口气,他想起了之前在黑域里遇到的的罗恩和阿卡莎,他们的家人都是因为白雾面具发布的陷阱任务而杳无音信,多半已经成为了那些怪物的口粮。 还有之前在木和村,发布隐藏任务的外侧,也间接的害死了很多前去做任务的普通人。 还有因为不擅长念能而被家族排挤的迈尔斯,死在这次任务中的诸多佣兵们…… 这种弱肉强食的情况,陆曦衣见过很多。 但也许是因为来自于更加先进的现代社会,或许是孤月剑圣那不屈不饶的意志影响,陆曦衣的心中隐隐有一颗反抗的种子。 前世的历史故事中,陆曦衣曾读到过很多因为弱小而被人欺凌、被人歧视乃至压榨的人或国家。 只有少数弱者能够从中汲取力量,反抗强者,开辟新的时代。 而陆曦衣所在的时代,便是由那些曾经的“弱者”所领导的,相对平等公正的时代。 想必,但凡是经历过那种光明的人,都无法忍受一个阶级分明,贫富、地位命中注定,充满压迫与歧视的世界吧。 拥有念能天赋的人,天生便比普通人高上一等,所谓外侧,根本就不在乎普通人的生死与喜怒,肆意玩弄着他们的命运。 陆曦衣虽然没有念能,但他身负【水月】的庇佑,又有黑域之力,侥幸成为了普通人眼中的“强者”。 那么普通人呢? 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甚至连自己将来是怎么死的,都没有权利知道。 蹲在监狱的死刑犯,好歹都能清楚的知晓自己的死期! 哪怕这也许不是一件好事,但那些普通人又有什么罪呢?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弱小便是原罪,那么赐予弱者力量,便是救赎吧? 是把人从地狱里拉出来的那种,神圣的救赎吧? 陆曦衣看着满面泪痕的露丝,心中有一团安静地火焰在燃烧。 “有很多人也像你一样,因为外侧的肆意妄为而家破人亡。” “……嗯,我知道。” 露丝点点头:“我…我们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小据点,专门召集那些被外侧盯上的普通人,互相帮助,苟且偷生。” “他们都想复仇么?” “外侧实在太过强大……我们最初,只是想活下去,掌控自己的命运……” 露丝低下头,握紧双拳:“可是,谁会不想复仇呢?向那些目中无人的混蛋们……” 陆曦衣叹了口气,伸手按在露丝娇小的肩膀上。 “这个世界,还有救。” “什么?” 希尔维雅的记忆逐渐填充陆曦衣的脑海:“我曾见过更加灰暗绝望的世界,弱小者已经彻底麻木不仁,没有丝毫反抗的欲望,它们甚至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无法认清。” 看到露丝疑惑的表情,陆曦衣改口道:“那发生在我过去所在的大陆上。” “这样啊……你果然是来自于另一个大陆呢。” 露丝顿时了然,她轻轻点头,好奇道:“后来呢?那些弱者……” 第423章【蛇之钥】传颂 “后来,奇迹发生了,那些弱者联合起来,战胜了强敌,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你希望故事是这样的吧?” “这……” 露丝愣了愣,小心翼翼道:“难道他们没有……” “不,奇迹确实发生了。” 陆曦衣露出轻松的笑容:“它在欺骗与死亡之中,诞生。” 他顿了顿,正色道:“弱者们在无知与贪婪的诱导下背叛了他们的庇护者,杀死了亲近之人,将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所讲述的,正是星月圣殿世界里,那些受到黑暗蛊惑的群氓,暗中背叛圣殿,诱杀希尔维雅的老师,改变了她一生的故事。 “一群背叛者么,真是可悲又可恨的结局啊……” “不,故事还没有结束。” 陆曦衣耸耸肩:“正如我所说,奇迹出现了,它降生在一位少女身上。她经历了所有的背叛与离别,几乎失去了往昔的一切。” 露丝被这个故事的转折所吸引,她睁大眼睛好奇道:“那她是怎么完成奇迹的?她拥有过人的智慧?还是无可匹敌的武力?亦或是……美貌?金钱?权利?” 陆曦衣摇摇头:“你说的这些,那时的她都不曾拥有……除了美貌。但你也知道,那样的环境之下,只有美貌是很难做到什么的。” “那她是……” “她拥有坚定的意志,不屈的精神,强大的天赋以及,明净的内心。” 陆曦衣缓缓道:“黑暗不能熄灭她的理想,失败没能挫败她的斗志,失去一切也无法摧毁她的未来,最重要的是,她所遭遇的一切并没有让她被仇恨占据内心。 ——因为她无比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不是无知的群众,而是无知本身。不是他们的贪婪,而是他们的贫穷。” “清楚自己的敌人……” 露丝重复着陆曦衣的话,她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在单纯地询问自己的打算,陆曦衣是在用这种提问的方式帮助她明确自己的选择。 而这在圣殿之中,也正是所谓的问心则灵。 “这样啊……如果找错了方向,迷失在复仇之中,那么便再也无法获得救赎了吧。” 露丝点点头,恍然大悟道:“你和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我,真正的敌人不是星之手,也不是白雾面具,而是外侧的存在本身……准确来说,导致我,和那些有着同样经历的人家破人亡的真正原因,是外侧的傲慢,是他们的高高在上,是……是不公,是不平等!” 陆曦衣安静地看着露丝,微微一笑道:“也许吧,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看来这就是你的选择。” 露丝闻言又露出难色:“可是,如此抽象的敌人,该如何去打败呢?” “靠斗争,不过要让流的每一滴血都值得。” “果然还是斗争么……嗯,如果是这样,那我大抵想明白了。” 露丝沉默片刻,缓缓伸手掏出一条银白色的项链,对着它低声道:“……父亲,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您敬请见证。” 说完,她回头看向陆曦衣:“我和那位伟大的女士不同,我的初衷就是仇恨,我永远不会忘却这份恩怨,但还是谢谢你,为我想了这么鼓舞人心的故事,帮我找到未来的方向。” 原来她从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会有奇迹。 陆曦衣笑容不减:“那故事可不是我想的,而是货真价实发生过的事情。” “诶?什么?” 露丝睁大眼睛,但很快又把自己的惊讶隐藏起来,这似乎说明她的理智正在返回,精神状态已经开始好转。 “你是说……哪位女士真的做到了?她改变了一切?” “嗯。” 虽然后面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希尔维雅因此而被封圣也是确有其事的。 “那…她也是真实存在的咯?” “没错。”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露丝的眼中闪过希翼的光。 “她一定是一位非常伟大的英雄吧,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参拜一下……” “参拜?抱歉,你是想说拜访吧?” “拜访?你,你是说,她,这位女士现在还健在?” 露丝一愣,她连忙摆摆手,为自己的失言表示抱歉,她还以为那是什么传说或者历史故事呢。 “嗯……应该吧,至少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活着。” “上次…喔,喔,天哪……你的意思是?!” 露丝捂住嘴巴,一时间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说出完整的语句。 陆曦衣微笑地看着她,很享受对方的反应。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对他一口一个“蠢货”的罗斯先生啊。 “你…见过那位女士?” 陆曦衣点点头。 露丝气地直跺脚:“啧,别卖关子了好吗,她究竟是……” 陆曦衣终于收起笑容,正色道:“她被称作孤月剑圣——希尔维雅·沐恩……是我的老师。” 希尔维雅的真名刚说出口,他顿时感到一股庞大又虚幻的能量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它们像是见到了偶像的粉丝、找到了归宿的浪子,蜂拥而至,齐齐涌进陆曦衣的胸膛。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体内的赤诚之心突然凝实了不少,从幻觉变成了更加真实的……幻影。 ‘传播希尔维雅的名,似乎也会对我造成影响。’ 陆曦衣这样想着,突然,发现对面的露丝似乎也有些呆滞。 “那是什么?” 她突然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陆曦衣反问。 “我不知道……但总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很奇妙的事情?” 陆曦衣闻言微笑道:“看来你得到了她的认可。” “认可?谁?你的老师?那位孤月剑圣?” 露丝惊讶道。 “也许吧,你以为我为什么自称圣徒?我的老师身为圣者,有这样的威能也不足为奇。” 陆曦衣气息不动,看上去平淡而自然,颇有几分高人之意。 “……这么厉害?” 露丝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自己全身,又抬头看了看陆曦衣。 回想起之前在岩窟里对方召唤出的种种异象,以及表现出来的,那母庸置疑的强大实力,她心中其实已经信了六七分。 外侧有很多组织,他们都掌握着极其强大的力量,露丝猜测,也许陆曦衣所属的组织也是一个不亚于外侧的强大势力,而且很明显,他们和外侧的宗旨截然不同。 “那个,你们的那个势力是叫做……” “圣殿,星月圣殿。” “嗯嗯,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 陆曦衣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424章【蛇之钥】人造祭坛 所谓星月圣殿根本就是一个空壳子,这件事虽然只有陆曦衣知道,但这不代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将任何事情都推给它。 至少陆曦衣认为现在的星月圣殿是不足以承受外人加入的。 它不能给别人带来实质性的回应,也无法从他人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这虽然只是暂时的,但陆曦衣仍然认为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也许有机会,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他摊摊手:“圣殿现在并没有在这片大陆招收门徒的打算,况且,你现在连信徒都算不上。” “要先成为信徒么……” 露丝点点头,认真道:“你可以帮我引荐吗,如果你们需要传教,我应该可以帮上忙!这附近的各种消息我这里都很灵通。” “……” 陆曦衣闻言眨眨眼:“我该怎样联系你?” …… 商量完相关事宜之后,露丝自觉身体状况恢复了不少,于是两人一同回到佣兵公会,收下了任务赏金。 二人分别得到了十枚金币的酬劳,这可远远高于当初定下的赏金!不仅如此,他们还一同晋升到了b级佣兵。 没错,虽然陆曦衣早就通过视界知晓了,但不得不说的是,露丝其实也是一位破格招募的c级佣兵,这个任务其实有两名c级佣兵参与,她最开始自称b级只是在虚张声势。 有趣的是,最终活下来的也只有这两位“c级佣兵”。 忙完一切,回到庄园时,迈尔斯已经从剑术大赛的场地赶回,具陆曦衣所知,今天应该没有他的比赛。 可他的样子却是鼻青脸肿的。 也没有看到娜塔莉亚和他一起。 陆曦衣问他发生了什么,迈尔斯也只是含糊其辞,只说自己和别人打了一架,其他的什么也不透露,不过训练的时候倒是加倍努力起来。 至于娜塔莉亚,则是因为其家里人找上门来,不得不暂时去处理。 陆曦衣大概猜的到缘由,不过也不点破,只是按照规划好的步调按部就班地教授。 傍晚他独自回到卧室,开始梳理一天的所得。 首先是赤诚之心的变化,这是他今天最大的收获。 目前可知,陆曦衣在进行希尔维雅所认可的举动时,会得到赤诚之心的加持。 当他扮演成一名圣殿的信徒时,这种加成尤其强烈。 然后就是做希尔维雅愿意看到的事,可以唤醒赤诚之心潜在的力量,比如再现星月圣殿的荣光,比如引导他人实现愿望等等。 还有一点比较特殊,似乎在现世传播希尔维雅的名,也会对赤诚之心产生某种影响,只是具体效果未知。 接着就是有关外侧的新情报。 关于白雾面具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但星之手还是陆曦衣第一次遇到。 根据露丝的描述,陆曦衣推测星之手的力量大多体现在他们的手掌与胳膊上,而念能的极化方向似乎与重力有关。 按照343号的描述,那似乎是一种叫做权能的东西。 想来确实,陆曦衣完全不清楚那黑甲人究竟是怎么将整个岩窟的人与虫通通压在地面的。 虽然视界捕捉到了念能的流动,但那种压力更像是来自于自己体内,就像是对方能够直接修改某种法则,可以操控每个人受到的重力一般。 至于那究竟是不是重力,陆曦衣也不能肯定,毕竟也可能是某种程度上的空间扭曲之类。 无论如何都有些超出陆曦衣的想象。 除此之外,星之手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他们的高层普遍拥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瞳,那似乎是某种力量深化之后的变异特征。 黑甲人虽然不是星之手高层,但他体内的力量与其有关,因此也有相似的特征。 然后便是露丝的身世问题了,通过交流,陆曦衣也终于知晓了她身上所发生的过去。 那是四年前的一个夜晚,整个村庄突然笼罩在一片深紫色的星空之下。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群神秘人袭击了这片村庄,将露丝一家和其他村民们通通抓捕起来,送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之中。 山洞的内部极其宽敞,其中央下陷,底部堆满了尸体血肉。 而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制建筑。 “你听说过‘人造祭坛’么?” 陆曦衣记得露丝当时的表情。 “所谓祭坛,便是被发现于世界各地,材料未知,制造者未知,几乎无法被破坏的特殊而又神秘的建筑。” “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又代表着什么,但人们发现,只要对其进行特殊的仪式,祭坛就可以帮助他们突破念能的极限,向着更高层次进发。” “那也就是极化仪式,以及极化者们的由来。” “可这样做并非没有代价,首先仪式的准备便足够繁琐复杂,其成功率也非常不理想。” “仪式失败者,根据其停止的阶段可出现以下症状:轻则丢失大量念能,重则神志发狂、躯体变异,或者失去所有念能和意识变成废人,甚至当场暴毙等等。”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每个人都拥有念能,但却只有寥寥几个能够突破极限,完成极化。其中念能品质越高,量越丰富的人,其成功率便越高,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在二段巅峰之后才会去尝试进行极化。” “但这样的效率实在太低,祭坛本就数量稀少,失败之后的损失也很难承受,星之手也许是不满足于这样的局限,或者是由于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选择启动了一场准备盛大的计划:人造祭坛计划。” 说到这里,露丝露出厌恶和恐惧的表情。 “他们试图创造出一种方法,能够让更低标准的人,甚至是完全不曾经过训练的普通人,经过极化直接突破极限,而且所付出的代价可以控制在能负担的范围之内。” “我不知道他们已经对此研究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此而分崩离析,当星之手找上我们时,他们已经掌握了成功一部分的办法。” 露丝咬牙切齿:“很难想象他们究竟对多少无辜之人做过哪些实验……” 第425章【蛇之钥】露丝的过去 “……星之手把我们带到那个偏远的祭坛之后,便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实验。” 露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的呼吸逐渐急促,声音也开始颤抖: “我,我记不太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她,砰的一声炸开了,全是血,我不知道是不是……” 陆曦衣见状伸手按住少女肩头,希望能够帮她镇定下来。 露丝显然要比他想象的坚强的多,虽然心头弥漫着强烈的不适,但她依然努力回想着当年发生的惨剧: “爸…父亲他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毛的怪物,我当时害怕极了,没敢继续看,转身就想逃跑。” “星之手的人抓住了我,大哥他想救我,然后被直接……” 露丝顿了顿,更咽道:“二哥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后来再也没看到过他。” “只有我,只有我比较走运,只是损失了部分念能,手臂发生了变异,除此之外都还不错。” …… 回想到这里,陆曦衣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外侧作恶多端,但听到当事人的描述之后,他还是对此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这一切发生在四年前,那时的露丝只是一个懵懂无知、依偎在父母庇荫下的孩子,如此恐怖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不仅改变了她的肉体,更是重创了她的心灵。 其实那时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她都已经记不清了,或者说,当时的露丝根本意识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到深刻的恐惧与绝望。 至于后来为什么父亲恢复了人形,自己又为什么活了下来,她只能给出大概的回忆,更多则来自于如今的推测。 据露丝所说,当时自己被进行实验时,父亲似乎突然失去了控制,发疯般冲向她,虽然很快便被制服,但这一幕引起了星之手的兴趣。 于是他们单独列出露丝和她父亲,对他们进行了长期观察。 后来随着她与变成怪物的父亲相处时间变长,父亲居然一点点地变回了人类的模样,而且恢复了部分理智。 这一变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星之手对此似乎大感兴趣,那段时间来观察他们的人都变多了不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力量,她父亲因为怪物的形态而获得了极强的实力,但这也随着变回人形而逐渐丧失。 露丝猜测,那是因为父亲的理智也在逐渐回归,他在主动隐藏实力为日后的逃跑做准备。 相比于父亲,露丝几乎没有半点力量,甚至念能比起普通人也有所不足,在星之手眼里,她除了能够稳定父亲的状态以外,就是一个废人。 可父亲总是对她说,露丝体内的力量很强大,只是她还不会去运用。 不仅如此,父亲还总是笑着说,再过不久,星之手就会把他们放出去,很快就能过回原来的生活,妈妈和哥哥们都在等着他们呢。 露丝曾经对此深信不疑,哪怕亲眼见证过母亲的死亡,她也以为那是幻觉或者做噩梦。因为那时的父亲,是露丝唯一能够相信的人。 父亲大概是在准备逃跑的计划,露丝总能看到他出没在牢房的各个角落,每次有机会离开牢间,他都抢着参加。 露丝不知道父亲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有时候她能看到刚刚外出回来的父亲浑身是血,安静地躺在角落里警告自己不要靠近。 那时她能从父亲的声音中听到野兽般的鼻音。 可没过多久,父亲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露丝虽然很害怕自己的处境,但又对父亲疏远不起来,甚至有时会生出“爸爸是在逗我开心吗?”的疑问。 再后来,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父亲的变异特征越来越少,最后几乎除了右臂以外全部恢复了正常。 这种状况似乎是不可逆的,这让那些不时来参观的星之手成员觉得很失望,每天来看管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少。 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不会有人出现在牢房附近,也没有人来送吃的,他们几乎每天都饿着肚子。 虽然很饿,但父亲总是把所剩无几的食物留给露丝,还很高兴地和她说,说机会就要来了。 什么机会? 露丝不关心这个,她更担心的是父亲的状态。 自从星之手的人对他们弃置不顾以来,父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 尤其是最近几天,她甚至能看到父亲浑浑噩噩地恍惚近一个小时。 露丝经常会和父亲提起此事,但他从来不承认,还说露丝一定是看错了。 真的没问题吗? 看着那时兴奋激动的父亲,露丝不知该如何开口。 也许星之手的人来这里不仅仅是在观察父亲的变化,还在定期稳定父亲体内的疯狂能量。 一旦离开他们,父亲就会逐渐失去神志,最终变成疯子……也许。 他们离不开星之手。 那时一心想要逃跑的两人,还没有意识到这可悲的事实。 …… 几天之后,父亲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没有提前和露丝沟通过,露丝也不知道计划的具体内容,但就结果而言,这次逃脱星之手掌控的行动很成功。 那天刚好一位星之手的成员都没有出现,父亲带着她小心翼翼地在山洞和石壁附近绕行。 有时候遇到阻碍,父亲会突然释放出极为强大的力量进行突破,就连露丝都没注意过,他居然还保留着如此多的实力。 这一路上惊险又刺激,他们看见了堆成小山的尸骨肉蛹,看到过无数巨石浮空摆动的可怕陷阱机关。 还有从泥土里生长出的数人高的蓝紫色巨大粗糙手臂。 或是像蚯蚓一样满地蠕动的断指怪物…… 露丝幼时的记忆混乱而模糊,但她知道,最终自己和父亲成功逃离的那个地狱。 他们自由了。 有时陆曦衣也不禁感叹,星之手的实验之地,明明不是黑域,却有着不亚于黑域的恐怖与绝望,人类亲手创造的地狱尚且如此,也难怪会出现深渊这种集一切污秽于一身的邪恶了。 而且,人造祭坛么? 星之手为什么要创造这种东西? 虽然露丝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但她和陆曦衣都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事情的真相也许没有那么简单。 第426章【蛇之钥】后来 白雾面具近年来创立了术部,专门研究在极西之地的新发现。 星之手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实行“人造祭坛”计划。 安塞西娅所在的深红之棺,是否也在暗中进行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行动? 这些外侧组织,他们都有着怎样的目的?或者说,他们的目的甚至有可能是一致的? 为了什么? 陆曦衣将疑问留在心里,因为露丝的故事已经接近尾声。 她与父亲出逃之后,父亲的精神问题更加显著了, 严重时甚至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能相认。 而与之相伴的,便是他压制了很久的那股力量,正因为失去制约而重新复苏。 露丝对此很是担心,但她更害怕失去父亲,那是她仅存的家人了。 是的,那时的她已经明白,那天夜晚发生的不是噩梦, 而是真是存在的过去,也已经接受了母亲和哥哥都去世的事实。 就这样,她一边照顾父亲,一边隐居在偏远的山村,时刻注意着星之手的动向。 痛苦使人成长,在如此经历的磨难下,年幼的露丝在短短时间内,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可平静的生活最终还是在父亲彻底发疯之后变得支离破碎。 那天,恰逢大雨,露丝担心父亲着凉,匆匆向家中赶去。 终于赶到时,她发现父亲低着脑袋站在家门前的雨中,一动不动。 瓢泼大雨之中,露丝上前想为父亲遮雨,一股巨力突然袭来。 以为是星之手的人终于出手,她连忙将父亲扑倒,可随之而来的剧痛让露丝心底发冷。 攻击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父亲。 父亲彻底疯了。 …… 再后来,就是露丝从发狂的父亲手中逃生, 一路流浪, 最终来到阿拉木斯,然后定居下来的故事了。 这途中,她曾因为少女的身份而遭遇过很多欺骗与轻视,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遇到陆曦衣时,他自称罗斯先生,还装作是b级前辈。 以及为什么看上去高傲,想却总是很照顾身为新人看上去“莽莽撞撞”的陆曦衣。 因为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啊。 露丝所简单描述的过去便是如此,她虽然对自己遭过的苦难几乎只字不提,但陆曦衣也能想象出她曾经的艰辛。 可至于她的复仇意愿…… 说实话陆曦衣实在是没什么动力去帮她推翻所谓的“外侧霸权”。 首先此事和他无关,他甚至不算是这个世界的居民。 其次这将会是一场艰难且漫长的斗争,陆曦衣看不到短时间获胜的希望。 而且还非常麻烦。 陆曦衣自己就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无论是深渊无时无刻的侵蚀,还是灰原里潜藏着的巨大危机,都是他需要全力以赴去应对的事件。 更别提还有来自虚空的神秘组织随时可能带来新的麻烦。 如果是曾经的陆曦衣,肯定想都不想,尽快远离。 因为他一直很想过上自由随意的平淡生活…… 可能过早丧失干劲,心理老龄化也许是陆曦衣很大的问题之一吧。 不过,既然露丝说出了她的期望,陆曦衣怎能弃之不顾呢? 在见到露丝眼中那甘愿赴死,但同时又深含绝望的眼眸之后,陆曦衣就知道,无论是他,还是希尔维雅,都不会放任对方不管。 陆曦衣也有过很多次深陷绝望之中,那时的他总是忍不住幻想,会有一位英雄突然出现,解救自己于水火。 陆曦衣不想成为英雄,可这个世界总是需要希望的。 力所能及地施以援手吧。谷蕙 至少作为圣殿的“圣徒”,不能对此事坐以待毙。 …… 对了,突然想起迈尔斯那边,好像也出了点事。 嘛,不用问陆曦衣都能猜出来大概发生了什么,明天开始就对他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吧,至少不能让他在大赛上输得太惨。 …… 第二天。 佣兵公会门外对面。 “听说了么,公会出大事了。” “好像听到点风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去问问消息灵通的兄弟?” “不知道?那你搁这装什么呢?” 两个男人坐在板凳上,无所事事地闲聊着。 此时天蒙蒙亮,路上的行人不多,两人的谈话声传得很远,很清晰。 一位面色阴沉的男子闻言缓缓走到两人身旁,低声开口:“要变天了。” “怎么说?这位兄弟,来点麦酒?” 阴沉男子摆摆手:“据我所知,参加紧急任务的佣兵,几乎全军覆没。” “全…全军覆没?你没在开玩笑吧?我听说参加那个任务的至少都是b级的强者啊!” “没错,我的兄长就在那支队伍里。” 闲聊的佣兵神色一正:“敢问你是……” “b级佣兵,莱塔。” 阴沉男子低声道:“紧急任务发布时,我正在外面做任务,没想到刚回来就收到这样的消息。” “莱塔?那个‘暗刺’莱塔?” 周围的佣兵立刻肃然起敬。 “刚才您所说的‘变天’,是指……?” “愚蠢,阿拉木斯的b级佣兵几乎全军覆没,这样的情况对于佣兵公会会是怎样的打击?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个地方是佣兵公会一家独大的吧?” “暗刺”莱塔冷哼一声:“除非有a级佣兵前来坐镇,否则我们都有麻烦。” 莱塔傲慢的语气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但正因为他是b级佣兵,所以没人敢上前自找不快。 而他所透露的情报,也引起了其他人更深层次的思考。 “喂,那个谁!你刚刚说什么?谁全军覆没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喝,聚集过来的佣兵们扭头望去,发现那是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孩。 “哪里来的小屁孩?快滚回家里去!” 有正在思考的佣兵嫌她吵闹,抡起巴掌想要赶女孩走。 咔。 只见那女孩突然抓住佣兵伸来的手腕,轻轻往上一提,顿时传来一声惨叫。 “哇哇哇!啊!停停停,该死的疼死我了!” 那佣兵连忙顺着女孩用力的方向扭去,背着手臂连连大叫。 这一幕又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第427章【蛇之钥】追寻 “那孩子是谁?” “不知道,我从没听说过啊?粉头发粉眼睛的小姐,如果是阿拉木斯本地人,我绝对不会认不出!” “那就是外地来的咯?也对,最近不是举办那个什么剑术大赛么?听说热闹的很,外地人来了不少。” “外地人还敢在这里闹事?我看这小姑娘不简单,绝对大有背景。” “看她那装饰就不是一般人家带的起的, 你一会儿可别出头啊。” “当然不会,你把我想成那种四肢发达的冲动野兽了?” “哈哈哈,难道不是吗?上次在红胡子里你看到那个女人……” “够了,闭嘴!我说过当时我喝多了!” 四周看热闹的佣兵还在私底下议论纷纷,此时那粉发粉瞳的女孩已经走到了“暗刺”莱塔的面前,仰着脖子问道:“你刚刚说谁全军覆没了?” “小孩子……” 莱塔眯起眼睛刚想发作, 突然注意到对方雪白脖颈深处露出的一丝鲜红色的纹路。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连忙控制住语气,心中不断猜测眼前的女孩究竟是何许人物。 居然有灵纹? 这么年轻的女孩居然有灵纹? 莱塔有些惊疑不定。 “我在找一个人, 他也是佣兵, 好了你快说呀。” 女孩不耐烦地拍拍手。 “……全军覆没的,是参加昨天紧急任务的b级佣兵们。” “b级?” 女孩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微微一弯,松了口气。 “他最多也就c级…” 莱塔隐约听到对方在嘀咕什么,顿时瞳孔微微一缩:他听说b级佣兵确实没有活着回来,但是c级佣兵却是回来了两个! 难道……这个女孩知道关于那个任务的详情? “这位小姐,不知你要找谁?” 粉发女孩撅起眉毛,她盯着莱塔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道:“是秘密!不告诉你!” 莱塔皱了皱眉:“……那你知道关于那紧急任务的隐情么?” “什么任务?我才刚刚向你打听诶,你又反过来问我?” 女孩脑袋一歪,神情有些莫名其妙。 “那…” “暗刺”莱塔还想提问,却被女孩随意挥手打断:“哎呀,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你们!” 她突然伸手指向周围零星聚集的几个佣兵:“你们不准把我找人的事情说出去,听到没有?我要是没抓到人,就是你们的问题!” “……” 佣兵们有些发愣,但迫于女孩的压迫力, 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嗯~不错不错, 那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她摆摆手,笑眯眯地走开了。 只剩下一众佣兵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 离开佣兵公会附近之后,女孩停下脚步,揉了揉平坦的小腹,嘟囔道:“饿了。” 她环顾四周,然后眼睛一亮,向着一家看起来明显高级的餐厅走去。谷瞱 饱餐过后,女孩走出餐厅,舔着粉红色的薄唇喃喃自语:“这里的食物味道好怪,不知道他吃的习不习惯……呜,我好像还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呢!下次一定要问清楚……” 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后腰出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口袋,伸手往里面抓了抓。 “带的钱太少了嘛……可恶,平时都是放在韦伯那里的!” 没错,这个提到了韦伯,又是粉发粉瞳的女孩,正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找陆曦衣的安塞西娅。 用各种办法确认了陆曦衣的位置之后,她最终一个人趁着韦伯不注意,溜了过来。 “陆曦衣~你在哪里呢?居然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明明说好要带我去东大陆的!” 安塞西娅越想越气,但更多的是委屈,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对不起陆曦衣才对,为什么会被这样“抛弃”呢? 虽然陆曦衣留下了一封信,但她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又前进了几步,她突然被周围的热闹讨论声所吸引。 凑过去之后,安塞西娅听清了他们谈论的话题。 “剑术大赛?有意思……” 她认真思考片刻,然后一拍手:“陆曦衣他剑术那么好,说不定能遇到他!” …… “门票居然这么贵……” 安塞西娅心疼地提着自己干瘪的钱袋,走进剑术大赛的观众席,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好。 平常都是想要什么来什么,没多少金钱的概念,没想到身上的剩下的钱只够买这点东西…… “没事,只要在这里遇到陆曦衣,就都值得了!” 她自我打着气,开始偷偷观察赛场上的选手们。 陆曦衣,你可一定要在这里啊! 只可惜,此时她要找的人正在…… 迈尔斯的庄园中,一处客房卧室里,陆曦衣正独自一人坐于书桌旁,在几张草纸上认真涂写着什么。 良久,他直起身,将手中的草纸拿起,仔细观察上面的变化。 只见一个个奇异的符号在阳光下整齐排列,散发着某种神秘的气息。 “……还是不行。” 观察了片刻之后,陆曦衣叹了口气,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沉思起来。 他正在想办法将圣殿里的“圣印”带到这个世界里来。 星月圣殿之所以能够在黑暗年代与邪恶斗争良久,甚至一度取胜,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其圣力与刻印两大实力源泉。 这才是圣殿门徒正统的战斗体系。 陆曦衣这两样都没有,依靠的只是强大的灰烬之躯,以及希尔维雅传承下来的剑技。 不是他不想练,而是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容纳渊息以外的能量体系,无论是透玉劲,还是圣力,出现的瞬间便会被渊息污染同化。 而他如今再一次将两者搬出来研究,则是为了新世界的星月圣殿。 念能的强弱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一个人的天赋,而圣力不同,它的修炼几乎与个人天赋无关。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圣力天赋存在差距,但绝对不会形成念能天赋那样无法跨越的鸿沟。 就连希尔维雅,也大多数是在依靠剑术战斗,其圣力修为并没有超出其他人太多。 陆曦衣在想,如果自己能够将圣力体系发展到这个世界,是否可以撼动那坚固的尊卑观念呢? 每个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而不是依靠天生的念能质量与成长天赋。 这样一来,迈尔斯也好,露丝也罢,这些被念能高层随意安排的“棋子”,也许就有了恢复些许自由的机会。 第428章【蛇之钥】实验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就算自己不能修炼圣力,也不应该连圣印都无法使用啊。 难道说,两个世界之间的法则相差甚大,这种想法终究是在痴人说梦么? 陆曦衣停下盲目的尝试,开始思考起圣印发作的原理,以及世界法则之间的联系。 希尔维雅在圣印上的造诣不深,但身为圣者,基础的了解与领悟还是高于大多数门徒的。 圣印的基础是圣力和刻印,难道说没有圣力,刻印就无法发挥作用么? 从原理上来讲,的确有这种可能,因为圣殿的刻印大部分都是依托于圣力才能催发的。 可是希尔维雅的记忆中的确存在着所谓的“原始刻印”,光是进行刻写就能够散发出一定威能。 一时间陆曦衣也无法分辨出究竟哪些才是“原始刻印”,因为他传承到的记忆不是随时都能够查阅的,只有在梦境之中才能窥见其真容,清醒状态下的记忆会出现很多遗忘和模糊。 那就多花一些时间进行测试吧,陆曦衣是这样想的。 虽然两个世界的法则不尽相同,也不至于让所有的刻印全部失效,因为世界法则之间是存在一定现象趋向性的。 陆曦衣在虚空古井之中曾看到过类似的说法: 就像是在地球,哪怕不同物种之间的差异性可谓天地之别,但人类所发现的绝大多数生物依然遵循着以dna和rna传递遗传信息的基本规律。 不是因为自然选择了它们,而是因为只有它们足够稳定,可谓适应了自然。 海里的生物能从水中汲取养分,沙漠里的植物根系深而广泛,根据自然选择学说,有很大的可能不是因为它们在努力进化、适应自然,而是它们的变异特征恰好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其它的生命则死亡消失。 不同世界的诞生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在它们缓慢形成的过程中,各种法则相互碰撞融合,法则冲突强烈的世界崩溃裂解,法则相性自洽的世界则进一步演化。 最终,能够成功诞生生命的世界,其内部法则其实大多都有着很大程度上的重叠。 哪怕有些世界具备一定的奇幻色彩,也依然进行着生老病死,有类似“万有引力定律”的表现,可能大多数都有能量守恒,或者动量守恒,一些经典的科学理论都能够初步验证成功。 这也是为什么不同法则的世界,它们第一眼看上去不会太过匪夷所思。 这些世界都有着相似的基础法则。 不仅如此,圣殿所在的世界属于低能级世界,其法则要比陆曦衣所在的世界更加严密,能钻的空子很少。 在那种世界里都能够引发超自然现象的刻印,没道理在高能世界反而全部失去效果。 …… 时间逐渐流逝,另一边,剑术大赛已经接近尾声。 可安塞西娅还是没有找到陆曦衣的踪影! 观众们开始陆续离开座位,向着出口涌去。 安塞西娅双目黯淡地在人群之中随波逐流,她在门口不远处停下,仍然不甘心地回过头将从竞技场里走出的所有人都认了个遍。 确实没有她想看到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 安塞西娅叹了口气,在心中责怪自己,陆曦衣确实不是那种张扬的性格,没有特殊需要的话,不来参加这场大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到底只是她自己贪玩,而且还把身上所剩无几的零钱花了个精光。 怎么办?这下惨啦! 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生活的安塞西娅,没想到钱居然可以花得这么快,而且自己带的钱居然只能做这么点事情! “没办法了,看来只有……” 安塞西娅眯起粉红色的大眼睛,露出自信的微笑:“把所有的街道全逛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你!” …… 在远离市区的郊外,迈尔斯的庄园里,陆曦衣仍然端坐在书桌前,神色认真地在草纸上缓慢勾画着。 在仔细思索过刻印运行的基本原理之后,他认为也许不是刻印失效了,而是它们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找到稳定的圣力供给来源,刻印理论上是可以运作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来到了如何制作出足量的圣力。 在圣殿之中,一个门徒想要获得圣力,往往有三条路可供选择。 一是从老师那里继承一枚光之种,这也是最为简单常见的办法,只要有人修成了圣力,那么他就可以通过特殊手段将圣力传承给其他人,这也是为什么圣殿之内如此注重传承与师长关系,大部分人的圣力都是来自于前一辈的努力! 二就是心诚则灵,拥有念能天赋的人,在静修室内通过长时间的虔诚养神,可以窥见圣主影子者,会在体内滋生神圣之光,也就是圣力的源泉。 这也是希尔维雅获得圣力的方法,当时她一人在静修室内的圣像前做虔诚祷告,从清晨到夜晚不吃不喝,待到一轮明月划破夜空,清冷的月光从天窗洒下之时,希尔维雅抬起头,见到了自己心中的圣主。 神圣之光在她体内诞生。 第三种方式比较特殊,希尔维雅也是后来才从一位专门研究刻印的年长圣者口中得知。 众人的认知,往往是先习得圣力,之后才能利用刻印进行战斗。 可这一种方法却正好相反,它利用刻印对圣力的亲和性,可以让圣力主动从刻印之中诞生。 秘密刻印:“圣种”。 而这,也是陆曦衣最终选择的方法。 终于,刻印勾画完毕,他轻轻放下笔,举起手中的草纸。 草纸上,一个接着一个纹路严谨的刻印整齐排列,似乎隐隐组成了某种特殊的结构。 陆曦衣视界紧盯着上面的刻印,几秒钟后,他眉头舒展,露出笑容。 成功了。 虽然这张草纸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视界却观察到了其细微之处的能量转化。 不仅如此,这股能量还在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壮大。 滋啦—— 没过多久,草纸上的字符们突然发出明亮的光芒,下一刻,纸张卷曲,纸面上浮现出一条条漆黑的焦痕,空中漂浮起烧焦的味道。 第429章【蛇之钥】圣印 草纸被烧焦,说明圣力成功在其上发挥了效果。 当然,纯粹的圣力并不具有燃烧性质,这结果只是因为它们诞生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去处而自动降级成为了热能。 庞大的、高级的能量在进行转化时,总是会有热能伴随左右。 这是因为转化率无法达到百分之百。 确认效果无误之后,陆曦衣将彻底烧焦的草纸放到一旁,转而从书桌下面掏出了一块灰烬石板。 这块石板是他利用自己的能力创造而出的,此时拿出来是为了验证一个疑问。 不具有渊息的,单纯的灰烬造物,也会和圣力排斥么? 陆曦衣低下头,认真地在石板上开始镌刻。 全神贯注的他动作精密而迅捷,这个实验的结果将会对他未来的计划造成无比巨大的影响,陆曦衣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咔。 终于,他抬起手,一圈规则排列聚集的刻印呈现在了灰烬石板之上,神秘而美观。 “……” 陆曦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石板的变化,大概过了两三秒之后,灰烬石板突然亮起了一层朦胧的荧光。 陆曦衣的双眼同时一亮,这个结果是他最愿意看到的,果然和圣力冲突的只有渊息,灰烬本身是可以承载圣力的! 只是不知道它可以承受多少圣力? 陆曦衣思索片刻,开始对石板进行改造,他削去了一层又一层的石料,直到那块刻满符印的石板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它依然在平稳地发光。 陆曦衣眨眨眼,轻轻夹起灰烬石片,将其覆盖在自己的手背皮肤表面。 没有灼热感。 这表明灰烬石板对圣力的承受能力和传导能力都十分优秀。 而且这个性能还可以进一步优化。 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将圣印运用到自己的实力之中,而对于这一点,陆曦衣早有构思。 只见他将手掌覆盖在手臂表面,缓慢地移动着。 随着手掌一点点移开,下面所露出的皮肤上已经多出了一道道细小的刻印。 他正在将圣印镌刻在自己的灰烬表皮之上! 大约一刻钟之后,陆曦衣移开手掌,此时他的小臂之上已经几乎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印,它们相互组合协作,构成了某种圣印的雏形。 紧接着,他心念一动,手臂上的圣印立刻启动,一道接着一道的刻印逐一亮起,发出银白色的朦朦荧光。 这还没完,随着陆曦衣的心意转化,这层荧光不断放大缩小,变换形状,最终缓缓凝实,如同一层银白色的光甲覆盖在陆曦衣手臂表面。 这是最基本的圣印:“排斥”,可以将纯粹的圣力转化为排斥的力量,就像同性的磁极一般排斥一切外来之物。 紧接着,陆曦衣的手臂上又亮起一圈符文,丝丝缕缕的银色光线从符文中渗出,于他手臂表面的光甲之上形成了一条条神秘的纹路。 基础圣印:“隔绝”,可以将纯粹的圣力转化为惰性能量,如同绝缘层一般隔绝一切外来能量。 这两个圣印相组合,可以构成另一个圣印:“屏障”,能够将纯粹的圣力转化为阻挡一切的屏障。 这便是圣殿骑士铠甲上标配的圣印了,只要向其中注入微量圣力,就可以抵挡大部分外来攻击,变得坚不可摧。 如今陆曦衣将其镌刻在自己的灰烬表皮上,只感觉一层凝实的能量屏障牢牢地将他护在里面,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不知道它能挡住什么程度的攻击? 陆曦衣反手抽出身后的断剑,对准自己的手臂就是一记用力的斩击。 咔! 圣印“屏障”微微一亮,完美地挡下了他的攻击,甚至里面的一根汗毛都不曾缺损。 “哦?” 陆曦衣扬起眉毛,颇为惊喜,不过他没有继续加力,而是伸手抹去了手臂上的一圈符印。 这套圣印还有可以优化的地方,现在的样子还远远不是它的极限。 不仅如此,陆曦衣打算进一步扩大圣印的规模,这样一来,它们就能更加合理地进行组合叠加,从而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三的作用。 …… 另一边,阿拉木斯市内,一位粉发粉瞳的娇小少女正失魂落魄地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此时天色已晚,再加上她所在的地角偏僻,四周竟是一个行人也不曾见到。 “没有…没有……” 安塞西娅低头踢着脚下的碎石子,喃喃自语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几乎找遍了附近的每一家旅馆,但因为怕打草惊蛇,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询问。 自从上次陆曦衣主动离她而去,安塞西娅的心情一直颇为忐忑。 虽然陆曦衣留下的信上写的很清楚,但她就是怕了,怕陆曦衣讨厌她。 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天起,安塞西娅就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放跑他。 有关东大陆的线索,全在那个人身上,那是她最渴望到达的地方。 身为深红之棺的二小姐,也是父亲最为疼爱的小女儿,安塞西娅什么时候被嫌弃过?向来只有她不要别人,没有别人不要她! 所以安塞西娅彻底蒙圈了,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陆曦衣。 如果让陆曦衣知道自己跑过来找他,会不会招人烦?甚至会把陆曦衣直接吓跑? 正因为担心如此,安塞西娅才不敢大张旗鼓地全面搜查陆曦衣的住处,只敢自己一点点的摸索寻找。 “陆曦衣,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把你抓回去!” 少女咬紧牙关,向来狡黠灵气的眸子里充满水雾。 陆曦衣哪知道自己无意的举动居然让一直无忧无虑的安塞西娅联想到这种程度,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话写得很清楚,身负黑暗之源的他果断离开也是为安塞西娅的安全着想。 可一出生就是世界焦点的安塞西娅可不这么想,她就觉得是陆曦衣想要摆脱自己。 呼…… 一阵冷风拂过,安塞西娅仰起头将眼泪擦去,这时,看到昏暗天空的她才发现夜晚将至,今天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 于是她走向附近一家颇为豪华的旅店。 片刻之后,安塞西娅红着脸从旅店大门跑出。 “坏,坏了…” 她低头翻出自己的小荷包,伸手往里面掏了掏。 然后,她双眼睁大,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怎么办,没钱住宿了!” 第430章【蛇之钥】城市的两端 夜幕降临,阿拉木斯街道上的行人逐渐稀疏,某个不知名的胡同里,神色疲惫的安塞西娅正面临一大难题。 她将荷包打开,从里面倒出两枚闪亮的金币放在掌心。 虽然出走时离开得匆忙,没带多少钱财,但这两枚金币她是不会落下的。 如今身上已经没有其他钱币,怎么办,要用它们来换取一晚舒适的睡眠吗? 安塞西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金币塞回荷包,小心放好。 这两枚金币,是陆曦衣临走时留下的,算是陆曦衣唯一送给她的东西,安塞西娅不想把它们轻易花出去。 可如果不这样做,今晚怕是…… 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安塞西娅哪里知道旅馆可以财物抵押,也没想过用其他方法可以换取钱财,单纯的她只知道旅馆可以住人,但是一定要交钱。 所以现在的安塞西娅,只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好! 环顾四周,胡同的地面满是泥土和脏渍,深处更是隐约传来一些尿骚味,环境极其恶劣。 安塞西娅皱起小眉毛,厌恶地跑出胡同,向着其它地方游荡。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迎来了史上最大危机。 堂堂外侧组织的二小姐,居然在一个边陲小城没钱住宿,夜晚在外流浪,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估计就连威尔斯都没想到,自家娇滴滴的小姐偷偷跑出去也就算了,结果什么都不懂沦落到流浪街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忍住不笑。 “可恶,下次一定多带一点钱……还是说我一开始花的太多了呢?” 安塞西娅跺着脚,仔细回想一下,无论是那家高级餐厅,还是剑术大赛的门票,好像都花了自己不少钱,如果省着点用,完全不会沦落至此啊! 尤其是那家餐厅,因为吃不习惯,她还换着点了不少小吃,浪费了一半! “呜…又饿了……” 一想到吃的,安塞西娅突然捂住肚子,愁眉苦脸起来。 “怪不得之前逛街时,陆曦衣用那种眼神看我……难道是我太能花钱了嘛?他不会看不起我吧?” 她伸手捏了捏荷包:“可是,我明明是有钱的,为什么……以前买东西时没感觉这么贵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边自言自语着,安塞西娅缓缓漫步到了一座矮桥旁边。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路灯传递过来的细微光线可以看清前路。 又累又饿的安塞西娅摸黑不小心走到了桥下,一抬头,正好看到眼前黑乎乎的桥洞。 她眨眨眼,一种发现宝藏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以前她从未注意过,原来城镇里面还有这么多隐蔽的小空间,就算知道,也不愿意靠近。 可在当前的处境之下,她居然感觉这里还不错。 借着昏暗的灯光,安塞西娅小心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之后,才费劲地爬进桥洞里面,一伸手,竟然还摸到了一张小被子。 “哇,真是太幸运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见到一张被子的自己居然会这么开心。 安塞西娅轻轻将被子展开,铺在桥洞地面,犹豫了一下,然后靠坐在角落里抱起双膝。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独自待在漆黑的桥洞里,她突然感觉有点阴森,有点孤寂。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只是想来找陆曦衣……” 安塞西娅喃喃自语着。 …… 另一边,深夜。 对安塞西娅惨状毫不知情的陆曦衣,正颇为激动地调试着身上的一大片圣印。 这不怪陆曦衣不够冷静,实际上,他已经尽可能压制自己的情绪了。 因为就在刚刚,他发现灰烬皮肤对圣印的承载能力极其优秀,甚至远超于普通人的肉体。 要知道,一位普通的圣殿门徒,其体内通常也就一到两个圣印,再多了,他们的身体就很难承受的住。 哪怕本就天赋异禀,又经过专门的训练强化过,那么也就能多承载一两个圣印。 孤月剑圣希尔维雅的身体可谓经过了千锤百炼,但陆曦衣敢肯定,她身上的圣印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甚至他印象中,也就见过希尔维雅在战斗中同时使用其中的三个而已。 圣殿的门徒之所以强大,更多是因为他们可以随身携带刻有符印的武器装备以及符石等等,这些东西与他们体内的圣力引发共鸣可以发挥出极其强大的作用。 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基本情况而已。可要知道,此时的陆曦衣,光是一条手臂上的圣印就已经突破了记录,到达了整整七个。 而且这还是没有经过优化的初期结果。 这些刻印相互叠加,可以让本来没有圣力的陆曦衣,直接通过刻印发挥出圣印的力量。 就像这样: 随着陆曦衣心念一动,刻印“圣种”立刻发挥作用,生产出一丝丝稀薄的圣力。 然后在圣印“圣泉”的作用下,这丝丝缕缕的微弱圣力像是吹气球一般开始疯狂膨胀,泉涌而出。 紧接着这些圣力迅速填充进其他那些空荡荡的刻印里,激活它们内在的力量。 叮—— 陆曦衣手臂的皮肤上,一枚接着一枚的刻印字符缓慢亮起,银白色的光芒迅速覆盖住陆曦衣半边身体。 如同月光般清冷的银芒在陆曦衣身前缓缓凝聚,几秒钟过后,半副苍银色的圣洁铠甲将他半身笼罩。 还没结束,这样的行为自然引发了赤诚之心的认可,只见陆曦衣周围的空间继而变得晦暗而虚幻,黑暗深处隐约有绚烂的星海浮动。 一副帅气的圣力铠甲,这还只是圣印“屏障”的作用而已。 除此之外…… 陆曦衣抬起手,对准窗外不远处的一根树枝,轻轻一点。 biu~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瞬间发射而出,穿过树枝消失在茫茫夜空。 哗啦—— 下一秒,树枝齐根而断,掉落在窗外的庭院里。 这个威力…… 陆曦衣眨眨眼,连忙缩回手指。 他现在想的是,如果在自己的几乎全身都刻上这样的符印,那么会形成什么样的效果? 第431章【蛇之钥】少女要饭记 虽然对自己的最终成果会是什么样子非常期待,但陆曦衣依然及时停止了下一步举动,转而走回床边,准备上床休息。 原因很简单,一是他需要休息,二是对他来说做梦非常重要,因此每天的睡眠绝对不可错过。 今天已经很晚了,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未来几天吧。 …… 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够平静,陆曦衣冥想了很久才感受到困意,缓缓入眠。 不仅如此,他的梦境整体上也是支离破碎的。 想要见到的镜花等人并没有出现,相反,在一片混沌之中, 他隐约感到前方有一团模糊的人影。 四周的场景扭曲而杂乱,它们频频刺激着陆曦衣的心情, 让他感到些许烦躁与愤怒。 眼前的人影缓缓靠近过来, 它将头伸到陆曦衣耳边,低声道:“你,无法永远逃避。” “……” 陆曦衣一动不动,仿佛他知道对面的人影是谁,也清楚对方的话语所指为何物。 渐渐的,耳边嘈杂的噪音消失,混沌褪去,人影也消失不见,一切又被一股黑暗所笼罩。 紧接着,陆曦衣的视界里出现了两条巨大无比的……蛇? 一条蛇泛着银白色的闪光,它无鳞无眼,首尾相吞。 另一条蛇浑身漆黑,背生双翼,它紧密盘旋于原地,似在假寐。 这是什么? 陆曦衣感到震撼的同时,心中升起了浓浓的疑惑。 今夜的梦境过于奇怪, 似乎在预示着什么未来, 又或者是在暗示着已经存在的某种隐患。 …… “……” “……等等,我还没吃饱……服务员,服务员……啊!” 阿拉木斯,某个偏僻的桥洞里面,一位服饰华丽的美丽少女,猛然从梦中饿醒。 咕噜噜—— 不等她回味一下梦中的美好,肚子里那空虚到极点的饥饿感便将她打回了现实。 “好,好饿……” 安塞西娅皱起眉,捂着肚子蜷缩在身下脏兮兮的小被子上。 浑身没有力气,脑袋也晕乎乎的,难道是太饿的缘故吗? 回想起来,好像自从昨天中午起,自己就没有吃过半点东西。 “不行,一定要找点东西吃……” 她勉强从地面爬起,刚刚站起身,眼前便一黑,险些摔倒。 “肚子好难受,原来饿肚子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安塞西娅回想起自己以前见过的贫民窟里的居民,他们也会喊饿, 但当时的自己根本就不理解那些人的感受。 摇摇头不再多想,她现在甚至感觉自己的头脑都有些不太灵光。 费力地从桥洞里面跳出,安塞西娅环顾四周,发现现在似乎是清晨,街上已经有零散的行人出门。 “吃的…吃的……”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浑身的无力,还有肚子里传来的剧痛,快速在大街上奔走起来。 很快,街角不远处飘来的香味便将她“勾”了过去。 那是一个偏僻的小摊位,似乎在卖早餐,摊主是一位高挑的大姐姐,正在专注地翻弄锅里的东西。 安塞西娅耸着鼻子快速靠近过去,发现那个大姐姐正在咕噜咕噜地煮着一锅热气腾腾的不知名肉类,旁边的架子上还在烤着香喷喷的黑面馍馍。 她发誓自己从未感觉黑面馍馍也可以闻起来这么香! 安塞西娅的靠近自然也引起了摊主的注意,女子微微一笑问道:“小朋友,来份早餐吗?”谷媚 安塞西娅的目光有些闪躲:“我…我没有钱。” “没有钱?” 女摊主愣了一下,然后忍俊不禁道:“那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他们,都不在。” 安塞西娅摇摇头,神情颇为失落,她想了想,仰头认真道:“可以给我点吃的吗?我一定会想办法还钱的!” “呃……” 女摊主眨眨眼,似乎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 “求…求求你啦,美丽的大姐姐,我快饿死了……” 安塞西娅睁大水灵灵的双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女摊主,可怜的深红之棺二小姐,为了吃上一口饭,她已经不顾一切! “好吧好吧,可爱的小家伙,不过姐姐不用你还,这是算姐姐请你吃哒!” 女摊主无奈一笑,拿起汤勺和一个小碗开始盛饭。 “好耶!姐姐你真好!我爱你!” 安塞西娅开心地举起双手,她发现这个世界上好人真多! “小朋友,你是一个人偷偷跑出家的吗?” 女摊主一边捞起锅中的炖肉,一边随意问道。 “是呀,我很厉害吧,管家都没发现哦。” 心情大好的安塞西娅一挺胸膛,得意道。 “那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你吧?你要答应姐姐,吃完东西就要乖乖回家哦!” 女摊主笑着从烤架上取下一块热腾腾地黑面馍馍,放在铁盘里用餐刀轻轻切开,热气一下子冒了出来。 “好香!” 安塞西娅眼中冒出星星,也不知道是因为太期待,还是单纯饿的。 女摊主微微一笑:“小丫头,你要答应姐姐,姐姐才会给你吃!” “可是,我出来是有事要做的,我答应你,做完了就回去。” 安塞西娅皱起眉,认真道。 这时,女摊主已经在馍馍上刷了三层特制调料,香气夸张地溢散出来,完全占据了安塞西娅的大脑。 她眼神发直地望着女摊主手中的馍馍,口水止不住地流出。 “哈哈,看把你饿得,快来趁热吃吧!” 女摊主忍不住大笑起来,她递出手中的馍馍,然后又往碗里的炖肉汤中洒下一些额外的调味料,一同递给安塞西娅。 “啊呣!” 安塞西娅一口咬下,满脸都是幸福。 也许是太久没喝水的缘故,她突然觉得嘴巴好干,于是连忙捧起一边的肉汤,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滚热的肉汤,不咸不淡,味道真是好极了。 “好吃,呜,太好吃了!” 安塞西娅大口吞咽着好心人施舍的早餐,嘴巴里不停地分泌出唾液,同时,她的眼睛也不禁湿润起来。 外侧本就高高在上,而身为外侧组织的二小姐,她可以说是生来便是人上人。 实际上只要她坦白自己的身份,这座城的城主都要对她恭恭敬敬,安塞西娅的身份,已经凌驾于一切凡人之上。 因此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安塞西娅的心中其实对普通人一直是不甚在意的。 没办法,谁叫她生长在那种环境之下,想不产生偏见都难。 可是这一刻,安塞西娅的心中出现了些许改观。 第432章【蛇之钥】反转 “呵呵,慢点吃,别烫着了!” 女摊主在一旁笑着,看安塞西娅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东西,简直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她心中不禁有些疑惑,看这小姑娘的样子和服饰,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只是不知为何,吃起东西来却和个乞丐没什么两样,难道说,其实所谓的贵族人上人,饿起来也和路边的乞丐没有区别? 她不知道的是,以安塞西娅的身份, 其实根本不用在意所谓的用餐礼仪,哪怕她在全城的贵族面前用脚去吃饭,也没人敢对她说些什么。 甚至可能还有人会主动夸她不拘小节…… 这就是外侧。 “咕嘟咕嘟……哈!” 安塞西娅捧着小碗把里面的肉汤喝了个精光, 又忍不住伸着舌头去舔底盘。 她的食量不算大,但也许是太久没吃东西的缘故,也许是这点东西确实不多的缘故,此时的安塞西娅居然还觉得意犹未尽。 当然,她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既然人家肯给她吃的,安塞西娅就已经很感激了,自然不会再去多要。 “谢谢你,大姐姐,真的非常,非常好吃!” 安塞西娅笑得眯起眼睛,对女摊主鞠躬道。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对一个普通人鞠躬。 不过安塞西娅本来也不怎么摆架子,更何况现在她对普通人的印象已经有了改观。 “大姐姐你经常在这里卖早餐吗?我以后一定常来找你!” “哈哈,可以哦,不过,你现在这是要走啦?” 安塞西娅点点头:“嗯, 我还有事情要去做,谢谢你的早餐,我不会忘记的!” 女摊主苦笑着叹了口气:“你这样爸爸妈妈一定很担心吧,还是先不要乱跑,万一遇到坏人该怎么办呢?” 安塞西娅一叉腰:“没关系没关系,我可是很厉害的,没有坏人能把我怎么样……” 说到这里,她突然脑袋一昏,差点面朝地面直接栽倒。 啪! 安塞西娅连忙伸手按住女摊主的锅台,勉强支撑起身体,双眼逐渐迷离。 虽然年纪尚小,但她立刻就判断出了自己的症状。 “呜……你,你下药了?” 她呼吸逐渐平缓,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睡着。 女摊主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甚:“是吗,不是没有坏人能把你怎么样吗?” 安塞西娅的脸色迅速变得冰冷,她想要催动体内的念能,但精神上的极度不集中让她失去了一切抵抗能力。 大意了。 身为深红之棺的二小姐,安塞西娅从小在娇生惯养中长大, 但绝不是不学无术。 相反,哪怕是很多非常努力的天才, 同年龄之下的实力也很难与她相当。 与实力相称的,安塞西娅也具有相当的战斗意识。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居然能够在众多外侧高手和管家威尔斯的眼皮底下成功溜出,还查到了陆曦衣的大致方位。 只不过她的社交经验确实不够丰富,对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也没有什么深刻的认识,更加没有对普通人提起过防范,轻易就中了陌生人的道。 “呼……你是谁的人?想要干什么?” 安塞西娅的精神已经昏昏欲睡,但她还是强撑着开口。谷圸 “哦?气势完全变了呢,小妹妹,难不成你之前的可爱和天真全都是装的?” 女摊主笑眯眯地在她面前坐下,捧起脸看着安塞西娅神志不清的混乱模样。 “…现在给我解药,我还能饶你一命。” 安塞西娅咬紧牙关,鼓动所有的意志力与药物做对抗。 “哎呀呀,口气大得吓人呢,小小年纪,虚张声势倒是学会了不少嘛。” “……” 少女紧握双拳,但脑袋还是一点点地,难以抑制地低了下去。 “……呼,终于晕过去了?我还以为药下少了呢。” 女摊主见安塞西娅再也没有半点反应,这才松了口气,随手拿起桌上的碗,向里面看了一眼。 “啧,喝得真干净,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天真的小妹妹,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事?你爸爸妈妈不会珍惜你,但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女摊主伸手在安塞西娅低下的脑袋上拍了两下,轻笑着抬起手,向身后挥了几下。 没多久,五六个歪瓜裂枣,混混模样的男子便聚集过来,将已经没有动静的安塞西娅团团围住。 “就是这个娃娃?” “哈哈哈,看上去不错,这次又能大赚一笔了!” “欧文哥哥,怎么样,人家有好好完成任务吧?” 女摊主扭着屁股抱住其中一个样貌还算精神的精壮男子手臂,露出妩媚的笑容。 “不错不错,事情办完,一定好好奖励下你!” 被称为欧文的男人冷酷一笑,伸手在女摊主的屁股上狠狠一拍,然后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安塞西娅。 沉默片刻,欧文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安塞西娅纤细的手腕向上一提。 “……” 安塞西娅的脑袋随之被带动抬起,只见此时她的脸上满是红晕,眼神迷离,双唇微微张开,微弱地喘息着。 见到这一幕的欧文非但没有感到兴奋,反而皱起了眉头:“她怎么还醒着?” 而且他们下的只是迷药,又不是什么奇怪的药物,这小丫头又是在闹哪样? “我,我也不知道呀,她一定是吃了药的,而且我还特意多放了一些!” 女摊主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居然能撑到现在么?她果然不一般,看来这次我们钓到大鱼了。” 欧文闻言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安塞西娅光洁的小下巴,向上一抬。 “真是美丽的小公主,只可惜年龄太小,少了些韵味。” 一旁的女摊主听到了连忙嘟起嘴巴:“欧文哥哥,听你的意思,如果这小丫头再大一些……” 欧文笑着摇摇头:摆手道:“怎么可能,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好了,赶紧把她带走吧,这里不好办事。” 于是其他几个人立刻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抓安塞西娅的身体。 啪。 突然,一直浑浑噩噩的粉发少女猛地抬手,一把抓住欧文尚未收回的手腕。 这一举动发生的如此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了动作,惊愕地看着眼前明明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少女。 第433章【蛇之钥】重逢 “看来所有人已经到齐了,是么?” 安塞西娅紧紧抓住欧文的手腕,缓缓直起身子,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粉色的发帘摇晃,露出一双略显猩红的犀利眼眸。 “嘻嘻,那就都留下吧。” 下一刻,她凌乱的长发无风飘起, 一道猩红闪电毫无征兆地从安塞西娅的手臂上窜出,射向欧文。 “小心!” 一旁的女摊主反应迅速,连忙一把推开愣在原地的欧文,可安塞西娅那纤细的手臂居然力大无穷,欧文踉跄一步没能挣脱开,猩红闪电随即擦过他的手臂,一闪而逝。 “呃啊!!!” 一声惨叫响起,欧文仰起头,浑身血管凸起, 那猩红闪电不知道有什么威能,手臂上仅仅一道浅红色的伤痕便让他疼得几乎崩溃! “欧文哥哥,你没事吧?!” 女摊主吃了一惊,连忙扶住欧文的身体。 安塞西娅见状嘴角一咧:“哥哥?呵呵,人老珠黄的女人,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语,真是令人作呕呢。” 看到欧文脸上痛苦的表情,女摊主心中也升起一丝火气,毫不遮掩地反驳道:“你懂什么?男人喜欢就好,倒是你,小小年纪,怕是连男人的味道都没尝过吧?像你这种小屁孩根本勾不起男人的兴趣!” “……” 安塞西娅的脸色有些发冷,她伸出手,用力在自己下巴下方的软肉上按了进去。 “呕!!” 下一秒,她猛地弓起腰,吐出了一滩几乎透明的液体。 “……咳, 咳咳。” 女摊主看着弯腰咳嗽的安塞西娅,一时间有点发愣,你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还真吐起来了? 但下一秒,她看到安塞西娅嘴角的冷笑,立刻反应过来。 这丫头……不会把迷药给吐出来了吧?! 嗞轰! 几个混混趁安塞西娅弯腰呕吐的时间还想从后面偷偷靠近,可不等他们有所动作,一圈鲜红色的能量圆环便以安塞西娅为中心向外猛然爆发,强烈的冲击瞬间将四周围过来的混混们全部击倒。 “啊啊!” “疼,好疼啊!” 六七个人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场面好不滑稽。 安塞西娅随手甩掉手中欧文的手臂,上前两步走到跌坐在地上的女摊主面前,眼中的猩红色更甚。 她笑眯眯道:“我的确不知道男人的滋味,但我可以让你体验一下,死人的滋味~” 咔! 一股无形的力量立刻锁住了女摊主的喉咙,将她缓缓提起。 “咳…咳咳……” 女摊主睁大眼睛,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与恐惧。 这是念能离体? 怎么可能? 她这么小的年龄就可以念能出体? 难道说…… “你??到底是……” 安塞西娅眯了眯眼,无形的力量立刻将女摊主的嘴巴堵住,让她无法开口。 “有些东西,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说着,她眼珠一转, 看向四周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混混们, 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现在我可以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只要帮我做一件事……” “呜呜…呜呜!” 女摊主想要问到底是什么事,可嘴巴被堵得太严实,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你只能点头,或者摇头,摇头的下场很简单。” 女摊主感受着喉咙上受到的力量越来越大,心中恐惧更甚,连忙点头。 “很好~”谷逧 安塞西娅欢快地点点头,转身走回椅子前轻轻坐下,将两条纤细的小腿一搭,撤去了所有人身上的力量。 “呼…呼呼……” 女摊主只感觉气管一通,连忙大口喘息起来。 反观坐回远处的安塞西娅,好像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她眼中的猩红也尽数褪去。 “那么……在商量正事之前,先把你们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 安塞西娅中气十足地喊道,心中升起期待。 …… 一个小时之后,一帮子人簇拥着一位身形娇小的少女走在阿拉木斯通往郊外的街道上。 离谱的是,少女霸道地坐在一辆手推车里面,一脸兴奋地抓着五六个脏兮兮的钱袋,而周围的混混们包括推车的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可谓敢怒不敢言。 路上的行人见了都不禁感到疑惑,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居然和一群小流氓混在了一起? 而且那位小姐看上去也脏兮兮的,又很开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安塞西娅搜刮完混混们的钱财之后,灵机一动,决定让他们带着自己一起去找陆曦衣。 这样就能多几个仆人,还能借助更多的情报而相对不用担心消息提前暴露出去! 陆曦衣虽然行事低调,但并没有刻意隐藏过自己的行踪,迈尔斯那家伙又一天到晚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找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剑术老师。 果然,这帮子游手好闲的家伙们对那个黑发黑眼的异域佣兵印象深刻,情报网也蛮丰富的,很快就查出了陆曦衣如今的住址。 现在他们便是在去往迈尔斯庄园的路上。 安塞西娅小心解开手中的一个个钱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一枚枚的数了起来。 找人的事,当然交给仆人们就好啦! 就在她专心数钱(这也算是她赚到的第一桶金!)的时候,身边的一个小混混突然伸手扯了扯安塞西娅的袖带。 “干嘛?没看到我正忙着吗?别烦我!” 安塞西娅不耐烦地摆摆手,眼中全是那几枚散发着铜臭的金属硬币。 “那个,老大,你看看……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嗯?在哪?” 安塞西娅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连忙收起铜币抬起头看向前方。 “安塞西娅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位朝思暮想的“同乡”,黑发黑眼的陆曦衣。 “……啊?” 安塞西娅睁大眼睛,没想到心心念念的重逢居然发生的这么突然,她现在的形象似乎不是很合适…… “……安塞西娅?” 陆曦衣见对方愣住,再度出声询问。 这次安塞西娅终于反应过来了,只见她脸上迅速浮起两团红晕,手忙脚乱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啊啊啊,你!你……认错人了!” 低下头的同时,安塞西娅瞥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打扮: 乱糟糟的头发,自从跑出来以后就没打理过。 脏乱的衣裙,露天睡了一觉,又到处跑了两天,怎么可能保持光鲜? 脏兮兮的小手,估计脸蛋上也是灰扑扑的,她这几天都没能洗上一次澡! 她本来的打算是先确定陆曦衣的位置,然后用手上的这笔钱好好的修整一下自己的形象,最后再去接近陆曦衣…… 怎么会这样! 陆曦衣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认出了自己! 完蛋啦! 全完了…… 安塞西娅欲哭无泪。 第434章【蛇之钥】相认 见到刚刚还飞扬跋扈的安塞西娅,突然变成一幅慌慌张张的少女姿态,周围的几个混混都愣了愣,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远处的女摊主则是眨眨眼,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陆曦衣的外貌,心中不由感到惊叹,虽然是黑发黑眼,长相和普遍的审美不太一样,但却有一番异域风情,尤其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淡然气质,再加上那双平静却又锐利的眼眸,别有一股男子汉的气概。 怪不得能让那个小丫头露出那种表情…… 如果再年轻几岁,搞不好自己也会尝试去接触一下呢。 “你是在找我么,安塞西娅?” 尽管安塞西娅什么也没说,但拥有视界的陆曦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此他的语气不禁柔和下来,轻声问道: “你还好吧?看起来吃了不少苦头,威尔斯先生不在吗?” “呜……” 安塞西娅抿抿嘴,知道自己算是彻底暴露了,不过陆曦衣并没有赶她走,也没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露出厌恶的表情,相反,陆曦衣甚至主动上来和她搭话! 他原谅我了吗? 安塞西娅的心中涌出喜悦,但一想到好不容易的重逢,居然被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她又止不住地感到失落。 犹豫再三之后,她从手推车上跳下来,走到陆曦衣面前尴尬开口:“你…你好呀,陆曦衣。” 陆曦衣蹲下身子,似乎对安塞西娅身上的脏乱毫不在意,甚至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疑惑道:“你好像很累,昨晚没有休息好么?” “……” 安塞西娅睁大眼睛,突然回想起自昨天晚上到现在,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心中突然涌出委屈。 昨晚那么黑,风那么大,她一个人坐在桥洞里很晚才睡着。 可刚睡着没多久,就又被饿醒了。 醒来之后本以为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没想到吃的唯一一顿饭还有一半是迷药。 刚刚虽然催吐成功,但饭也吐掉了一半,现在又开始饿了…… 本来这些事情她还是可以忍耐的,如果陆曦衣不曾关心起这些,如果她不曾回想起这些…… “呜……” 安塞西娅的眼睛有些发红,她年龄这么小,又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二小姐,那里受过这种苦? 记忆中的种种委屈与疲倦一同涌上心头,在陆曦衣“关切”的目光之下,安塞西娅再也无法忍受。 只见她箭步上前,一把抱住眼前的陆曦衣,鼻涕眼泪一起流出,声音颤抖道:“呜呜……陆曦衣…终于找到你啦……” “呃……” 对安塞西娅内心戏毫不知情的陆曦衣扬起眉毛,险些没倒在地上,这是什么情况? 有些无奈的是,今早刚换的新衣服就被这小姑娘蹭得脏兮兮了…… “好了,没事,没事……” 陆曦衣扯扯嘴角,伸手在安塞西娅的小脑袋瓜上摸了又摸,就像是在哄小孩。 周围其他人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丫头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附近,又为什么突然哭了? 总不可能是我把她搞哭的吧…… 陆曦衣一时间压力山大。 “别,别哭啊……你身后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承认自己有点手足无措。 “嗯……他们啊,一群该死的坏蛋罢了,居然还给我下药!” 安塞西娅抱着陆曦衣没有松手,还在不断蹭着脑袋不愿离开。 而她身后的混混们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精神了,还有什么比陈述事实对他们的伤害更大呢? 他们一群人连那个小女孩都打不过,更别提现在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似乎对一个男人百依百顺的,难不成这个男人要更强? 现在这个男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了,怎么办?! “下药?”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陆曦衣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看向混混们的眼神也变得如同刀锋一般锐利。 领头的欧文打了个寒战,他在心中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差事了,这个世界隐藏了太多的秘密,还是老老实实做一个普通人比较安全…… “呃……我们没想伤害她,只不过想赚点小钱而已!” 欧文小心解释起来。 “……” 陆曦衣听得出来对方说的应该是实话,但这不代表他会放过他们。 下一秒,一股凛冽的杀意从陆曦衣身上席卷而出,如同万千剑气刺穿了眼前的每一个罪人。 “呃呃……” 混混们睁大双眼,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为恐怖的东西,他们双腿一软,纷纷跌倒在地。 意志力差的甚至瞬间大小便失禁,直接失去了意识。 表现最为镇定的反倒是女摊主,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但还是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饶…饶命……” 她声音颤抖,但作为唯一一个还能说话的人,女摊主还是硬着头皮请求起来。 见到这一幕,安塞西娅心中一阵暗爽。 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装逼吗?原来装逼是这么爽快的一件事? 不过更让她开心的,是陆曦衣的所作所为,他没有任何犹豫,听到她被欺负了之后,立刻就教训了这帮小混混! 陆曦衣果然是在意我的! 安塞西娅美滋滋地想着,殊不知陆曦衣视界已经捕捉到了一些迷药,只是进一步得到确定了而已。 “陆曦衣。” 陆曦衣感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服。 低下头,正看到安塞西娅的那双大眼睛:“陆曦衣,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还抢到了不少钱,你就放过他们吧。” 安塞西娅当然不会这么好心,虽然这帮家伙们确实没来及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她是什么身份? 抢光这帮小混混们的钱财只是第一步,安塞西娅还要让他们体验一把身无分文在这座城市里生存的痛苦! 希望到时候,还能看到这帮家伙们哭着求自己施舍给他们一点食物的场景,哈哈! 安塞西娅天真地想着。 在她看来,既然自己都没办法不依靠钱财活下去,那么这帮家伙没了钱,肯定更不好受。 “……既然你这么说。” 陆曦衣点点头,虽然有些疑惑,在他印象中安塞西娅可不是那种温柔的女孩子,打起架来那是绝不手软才对,怎么可能任由别人骑在脸上而不还击? 不过人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你们走吧。” 陆曦衣摆摆手,恐惧之种刚刚已经布下,这帮人以后也没什么威胁能力了。 “嘿嘿……陆曦衣哥哥,你真好!谢谢你为我出手!” 安塞西娅犹豫了一下,还是又一次狠狠抱住了陆曦衣。 “……” 刚走没多远的女摊主脚下一拌,险些没摔倒。 这小丫头,还说她令人作呕,这么快就把“哥哥”叫上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一边恶狠狠地想着,一边加快脚步扶起旁边几个大小便失禁、还晕过去的混混,忍着他们身上的恶臭匆匆狼狈离开。 第435章【蛇之钥】哥哥! “好了安塞西娅,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其他人已经走远,陆曦衣拍拍安塞西娅的脑袋,示意她可以松开了。 女孩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陆曦衣,她整了整上身的衣物,忐忑道:“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是么?那别在这里傻站着,先跟我来。” 陆曦衣没有立刻询问是什么事情,他转而带着安塞西娅原路返回,向迈尔斯的庄园方向走去。 前进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安塞西娅,你现在没有地方住,对吧?” “……呃,是,是啊。” 安塞西娅尴尬地点点头,有些不敢去看陆曦衣。 她还是想以最光鲜的一面和陆曦衣相见,而不是现在这副自己都嫌弃的傻样子。 “你是偷偷背着威尔斯先生跑出来了?身上还没有带钱,是不是?” 听到陆曦衣一下子就分析出了前因后果,安塞西娅俏脸一红,支支吾吾地回应着。 “嗯。” “……” 陆曦衣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安塞西娅。 “……” 女孩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本以为陆曦衣会嫌弃自己,或者笑话自己两声,可对方却蹲下身子,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叹了口气: “……你,一个人这样跑出来,很不容易吧?” 陆曦衣不太会安慰人,但安塞西娅如果真的是为了自己才遭受的这些困难,他是绝对不会对此幸灾乐祸的,只会为她感到难过。 “……陆曦衣。” 安塞西娅抿起嘴,眼圈又开始发红。 “嗯?” “谢谢你!” 陆曦衣眨眨眼。 “你真好,陆曦衣哥哥!” 安塞西娅甜甜一笑,张开手臂又要去抱他。 陆曦衣下意识往后一躲:“你没事就好,还有,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被躲开的安塞西娅微微一顿,歪头问道:“陆曦衣哥哥不喜欢吗?” “呃…没有。” 这下轮到陆曦衣窘迫了。 “那人家以后就这么叫你啦!” 安塞西娅又是往前一扑。 陆曦衣脸色一变,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绕过女孩的身体,轻轻将其扶住。 “先别闹,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安塞西娅也没有胡来,乖巧问道:“是那个庄园吗?我听说那只是一个普通人的……” “嗯,你可以先去那里休息一下。” 安塞西娅点点头:“可是……那样不会打扰人家吗?” 陆曦衣叹了口气,你还知道自己乱来会打扰别人啊…… “应该没事,他们的老大还欠我很多钱(学费),我会想办法说明清楚的。不过你要注意,不要轻易暴露身份。” “嗯嗯。” 安塞西娅连连点头,一幅乖巧听话的样子。 陆曦衣又多打量了一下安塞西娅身上脏乱的衣服,忍不住道:“我之前给你留下的两枚金币……” “啊啊,在这里,我有好好保管呢!” 安塞西娅立刻来了精神,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两枚金灿灿的硬币,献宝似的递到陆曦衣面前。 陆曦衣简直无语了,他就是因为视界发现了这点才会故意提起。 “你怎么不把它们花掉?” “这个……” 安塞西娅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好意思说,不过在陆曦衣“平静”的注视之下,她还是小声解释道:“因为这是你给的嘛,我不想轻易花出去。” “……” 这小丫头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 还有你刚刚在别人面前那副嚣张的样子哪去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娇羞? 她不会是对我有所图吧…… 陆曦衣心中提起警惕,但表面依然一副温和自然的样子:“不用这样,给你的,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事情发生,你比这些金币可要重要得多。” 安塞西娅眨眨眼:“真的吗?” 原来陆曦衣早就预测到自己会偷偷跑出来,所以提前给她准备了盘缠? 他…他是默许我这样做的? 虽然我确实是比几枚金币要重要啦,不过听他亲口说出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安塞西娅在心中想得越多,就越是开心。 “来,拿着,我身上也带了点钱,反正也用不上,先给你。” 陆曦衣又从口袋中摸出五六枚银币递给安塞西娅,他刚才突然想到对方一个小女孩,手持两枚金币的巨款走在街上,未必不会引起更大的麻烦,倒不如换成一些零散的闲钱。 安塞西娅见状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有钱了,你不用给我!” “好吧。” 陆曦衣也没有矜持,直接将银币收回。 安塞西娅把那群混混给打劫了个空,身上确实有不少钱财,的确暂时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 “妈的!那个小屁孩,怎么那么邪门?!” 欧文一脚踢翻路边的一筐烂菜叶,骂骂咧咧地走在边郊的小路上。 “身上的钱包都被搜走了,要不是哥机智私藏了一点,咱们今天估计就只能吃路边的垃圾了!活见鬼!” 欧文的腿,现在都是软的! “好了欧文哥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我们是失手了,下次也许就赚回来了呢?” 女摊主在一旁柔声安慰。 “失手?你还好意思提?她不是你找的大客户吗?你倒是告诉我,我特么的钱呢?” 欧文怒火中烧,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放声大吼: “老子告诉你,不会看人就别揽那个活!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老子会带你出来混?” “对不起…欧文哥哥!我下次不会了!” 女摊主眼圈一红,连忙低下头认错。 “哼,还是看我的吧,今天兄弟们的损失一定要找回来,这回老子亲自出马。” 欧文冷哼一声,眯起眼睛扫过远处的人流。 这附近地界偏远,路人根本不多,治安更是漏洞百出。 他决定就在此处再干一票! 很快,目光毒辣的欧文就锁定了一个形单影只的矮小身影。 那小个子披着黑袍,急匆匆地赶着路,一看就是个软柿子,身上估计还带着什么好东西。 “就是他了!” 欧文伸手一指,他身后的混混们立刻发出兴奋的嚎叫声,纷纷抄起家伙冲了过去。 第436章【蛇之钥】似曾相识 自从上次和陆曦衣分别之后,露丝一直在考虑星月圣殿的事。 以前她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强者都归属于外侧,其他人想要安心生存,就必须抱团取暖。 不仅如此,所有变强的手段都被外侧所牢牢掌控,这几乎断绝了普通人反抗的可能。 于是她一直和其他被外侧残害过的普通人组团在一起,互帮互助, 共渡难关。 露丝从来没想过真的去反抗外侧。 但陆曦衣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观念,如果真的有一种力量,不需要念能,不需要天生的才能,每个人都可以平等的获得,甚至足以和外侧相对抗…… 一想到这种事情,露丝就会激动到夜不能寐。 虽然陆曦衣拒绝了她想要加入圣殿的请求,但又没有完全否定这种可能。 她能感受到, 陆曦衣的的心中, 与自己燃烧着同样的火焰,只是受限于某种原因而选择了压抑。 陆曦衣平易近人,实力又深不可测,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公正自由,乐于助人的心。 这是露丝最为欣赏他的地方。 陆曦衣知道她的过去,也理解她的苦衷和理想,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露丝觉得如果是陆曦衣的话,他一定能够帮到自己,帮到那些所有被外侧所迫害的普通人。 今天,她是来送信的,那些和她有着共同理想目标的同伴们也想认识一下这位神秘的“圣徒”,想要邀请他一聚,进一步了解圣殿的存在。 一想到那美好光明的未来,露丝就一阵兴奋,她不禁加快脚步, 穿过这边郊的小巷。 “就是他了!”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一群歪瓜裂枣的小混混,突然莫名其妙地向这边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 露丝皱皱眉,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身边有其他人,也就是说,这帮家伙的目标很可能是自己。 真是…低调也会惹来麻烦么? 露丝后退两步,转身就想着赶快逃离。 “臭小子别想逃!” 为首的混混大吼一声加快了脚步,一群人声势浩大地堵住了整条小路。 “……” 此地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露丝知道今天是躲不开麻烦了。 她停下脚步,低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可惜刚才想要逃跑的举动被发现了,不然倒是可以虚张声势一波。 “嘿嘿,小子,今天你爷爷们的心情很不好,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为首的欧文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在露丝的眼前轻轻摇晃。 “……是想要钱么?” 露丝叹了口气,曾经的生活经历让她下意识地就要去掏自己的腰包。 突然,她停住了。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怎么停下来了?赶紧把钱都拿出来,数量不够老子特么弄死你。” 欧文晃着小刀,一脸不耐烦。 “欧文哥哥,你别把人家吓到了~” 女摊主在一旁摇着欧文的手臂。 露丝目光转动, 扫了一眼四周的每个敌人,心中逐渐有数。 “又是这样,倚仗着自己的力量,随意欺压弱者,真是群无可救药的家伙。” 她的语气逐渐转冷。 “臭小子你说什么?” 欧文双眼一瞪,怒火从心中燃起。 这小矮子居然敢这么说话? 他是没挨过打,还是看不起兄弟们? 本来就一肚子气的混混们终于再也无法忍耐,纷纷抄起家伙,准备给这个小矮子一点颜色瞧瞧。 而这时,露丝也终于掀开了厚实的斗篷帽,露出下面的真实面目。 深紫色的过耳短发随风飘摇,湛蓝的瞳孔深处闪过犀利的光。 “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我可以的。” 她给自己打着气。 原来是个小姑娘? 欧文见状微微一愣,心中的火气顿时消去了一半。 可同时,他又对眼前的一幕产生了奇怪的既视感。 怎么又是个小女孩? 一种不妙的预感从他心中逐渐取代了剩余的怒火。 他虽然停下了,可其他混混却不在意那些,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怪笑着将露丝围在中央。 露丝缓缓抬起手,眼尖的欧文注意到她的双手都缠满了绷带,不知道是在掩盖什么。 “……我是b级佣兵,露丝·克雷斯塔!”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巨力突然重重压在了每一个混混的身上。 嗡嗡—— 空气震动压缩着,所有人的身体都不禁一晃,险些摔倒。 欧文噗得一下将双手撑在膝盖上,额头上渗出汗水。 不是压的,而是吓的。 草,什么情况?不会又是刚刚那种小怪物吧?! 今天他中奖了? 但这股力量似乎又没那么强大…… 就在欧文胡思乱想之时,一名位于露丝身后的小混混已经重新站稳了身子,顶着加大的重力硬生生冲了上去。 “什么玩意儿?你跟老子装什么呢?” 他怒骂一声,手中的木棍就要砸下。 “……” 露丝微微一惊,转身后撤一步,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打下来。 “……” 小混混的表情逐渐扭曲,似乎见到了什么极度恐怖之事,以至于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 陆曦衣的恐惧之种,可以将某个人的恐惧对象进行模糊转移,并且根植于心。 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种下了恐惧之种,所以他们其实不敢真的做出伤害他人之事,就像怕死一样不可能做到。 “吓我一跳,就只有这样吗?” 露丝心中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还能更强……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给我退下!” 噗通!! 不仅仅是眼前的混混,周围的每一个围攻者,突然全都被那突然加大的重压按跪在地,像是在拜见一位女王。 露丝的发丝逐渐漂浮起来,她感到自己的念能从未如此的强大,比起之前普通人一样的自己,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而类似的变化,从她父亲去世之后便一直在逐渐加强。 “父亲……是你么?” 她低声自语。 “……” 欧文和女摊主一起跪倒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憋屈和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小的城市竟然如此卧虎藏龙? 连这看起来十几岁的小丫头都这么可怕,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在几人心中,阿拉木斯这座稀松平常的边陲小城突然充满了迷雾,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这其中,必有大秘密,大恐怖! 太特么哈人了! 欧文眼球剧烈震颤,汗如雨下。 第437章【蛇之钥】财逝二度 欧文能够隐隐察觉到,眼前的这位小姐和之前的女孩一样,完全不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她们对于杀人一事根本没有多少忌惮! 简直是魔鬼! 噗通! 心电急转之下,欧文不再对抗空气中不断传来的重压,直接跪倒在地,对着露丝“纳头便拜”:“英雄饶命啊,饶命饶命,都是误会!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是啊是啊!” 其他几个混混愣了两秒,也连忙点头称是。 不是他们没有骨气,身为几个普通人,他们见过的最厉害的狠人也不过是念能多一些,身上有点灵纹,可以隔空操纵飞刀,那还是一个大帮派里面的好手。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邪门的能力,可以说安塞西娅和露丝的存在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于实力的认知。 因此也不能怪他们此时可能已经把小女孩和传说中的恶魔联想到一起…… 见到这一幕,露丝心中刚刚升起的得意又散去大半。 她知道,眼前的这帮人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和以前的自己一样,他们甚至连外侧是什么都不曾听说过。 所以自己现在这样,又和那些压榨普通人的外侧有什么区别…… 才怪! 刚刚这帮家伙可是主动找死,不反咬一口可不是露丝的风格! “……是吗?那你们倒是说说,误会在哪里呢?” 露丝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容,抱起手臂看向欧文。 “呃……我们,我们就是想向您借一点钱,以后肯定会还的,刚刚只是有点心急………我们绝对没有要伤害您的意思啊!” 欧文极速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才能让这位活阎王满意。 “这叫不想伤害?” 露丝指了指旁边刚刚掉一地的棍棒刀具。 “呵呵,那些都是道具而已,我们刚才也没有真的把您怎么样,对吧?” 欧文额头见汗。 “……” 露丝皱起眉头,确实,刚刚背后那人的确有一瞬间可以攻击到自己,但是却突然停了下来。 只不过那个样子可不像是自愿停下的。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 露丝冷笑一声:“想让我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吧,就当是买条命。” “啊这……” 欧文脸上的汗更多了:“英雄见谅啊,兄弟们身上要是有钱,怎么还会来向您借呢?” “一点钱也没有?” 露丝再度皱起眉。 欧文连忙道:“是啊英雄,实不相瞒,我们刚刚也是被打劫的那一边,身上的钱更是被一扫而空,连下顿饭都买不起啊!” “真的?” 露丝眼皮一跳,这算什么?黑吃黑? 看这帮蠢货的样子,他们好像说得都是真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没有人会把全部家底交出去吧?你们身上只要是值钱的东西,我都要了。” 露丝耸耸肩,毫不在意,她可不是安塞西娅那种好糊弄的小丫头。 说完,她眯着眼扫视了一遍所有跪下的混混,微微一笑:“你们这帮家伙,身上带着的货色,应该不只五十银吧?” “……” 欧文眨眨眼,心道不妙,这小丫头懂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多不少! “你们合起来凑出至少五十银等值的物件给我,少一个人的量我废掉一个人。” 露丝一脸无所谓,仿佛对事情的结果毫不在意。 欧文吞下一口唾沫,心里不断滴血,那可是五十银啊,作为兄弟们的老大,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 “快点,我赶时间!” 露丝突然一瞪眼睛,无形的压力瞬间把欧文的脑袋按了下去,险些磕在地面。 “好…好!英雄稍等,英雄稍等,我们凑一凑……” 欧文欲哭无泪,只好点头答应。 他真的知错了,知道自己错怪女摊主了,这哪里是看人准不准的问题,这特么满大街都是怪物啊! 哪有肉包子去打劫狗的啊? 还有你们这些小怪物们能不能正常一点啊? 之前那个,你特么明明这么强,为什么会没钱吃饭流落街头啊? 还有眼前这个,穿得这么破,还鬼鬼祟祟的,这光天化日之下,你有什么好怕的啊? 活见鬼了,这帮怪物真是一个比一个狗!世道艰辛,本以为做好人难,结果特么做坏人更难! 欧文眼角含着热泪,在心中痛骂起来。 …… 半个小时之后,露丝清点着手中的钱袋,满意地走向莫拉莱斯庄园。 她果然没猜错,那帮混混身上还藏了不少散钱,之前动手的家伙还真是手下留情。 不过这次,应该是一点不剩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因为身体原因,露丝曾经在佣兵公会里活得像是一只老鼠,如今终于有足够的实力放开手脚,这让她的心情无比舒畅,不禁在乡下的小路上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那也是父亲曾经会哼给她听的。 只是,她还没来及询问父亲,这首歌到底来自哪里。 …… 另一边,莫拉莱斯庄园内。 “陆曦衣先生,请问这位是……?” 庄园的老管家看着陆曦衣身旁的安塞西娅,恭敬问道。 “她是我朋友,不好意思,不知庄园里还有多余的房间么?” “自然是有的,既然是陆曦衣先生的朋友,我这就去为这位小姐准备房间。” 不用陆曦衣多说,老管家一眼就看明白了大概,主动申请离开。 “……” 陆曦衣微微挑眉,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配合。 因为他从不计较身份贵贱,又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温和有礼,所以和佣人们的关系也算融洽。 但仅仅这个原因应该还不够,迈尔斯那家伙估计也做了不少背后工作。 想到这里,陆曦衣转头对一直安静站在远处的那位熟悉的小女仆招了招手:“是你啊,请问现在忙么?” “我没有关系的!陆曦衣先生,请吩咐!” 刚刚还在发呆的小女仆立刻站直,受宠若惊道。 “……” 对这位的态度,陆曦衣也算是已经习惯了,他询问道:“这位小姐她现在非常需要可以沐浴的热水,可以麻烦你去准备一下吗?” 陆曦衣本是不习惯这样吩咐别人做事的,但他发现这个世界的观念和前世的现代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因此最近也在努力适应融入。 “好的!” 小女仆鞠了一躬,匆匆转身。 “等等,还有换洗的衣物!也要准备好!” 安塞西娅在一旁叫唤起来,她可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主儿,此时吩咐起别家的佣人也是毫不矜持。 小女仆微微一顿:“抱歉……庄园里好像没有合您身份的衣服……” “没事,只要有干净衣服穿就好!” 安塞西娅大气地一摆手,作为流露过街头的人,她的口味可谓是亳不挑剔。 “可是……” 小女仆眨眨眼,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哎呀我说了没事的!快去吧~” “……好的,您稍等。” 小女仆又是一鞠躬,匆匆跑开了。 “……” 陆曦衣在后面目睹了全部,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猜测。 说起来,这个庄园里,能够让安塞西娅这样的小丫头穿上勉强合身的衣服,应该只有…… 果然是那个了吧? 第438章【蛇之钥】好运来 水热好之后,陆曦衣目送安塞西娅被小女仆领走,终于松了口气。 真是一位小祖宗…… 他在为以后的安排感到头疼。 算算时间,露丝来找自己商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至于商量的内容,正是如何对抗手眼通天的外侧。 可不巧的是,安塞西娅正好来自外侧,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外侧成员。 这要是被露丝看到,天知道会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 刚想到这里,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远远从庄园的大门口传进陆曦衣的视界:“你好,我想拜访一下陆曦衣先生,请问他是住在这里没错吧?” 是露丝? 她刚好也到了? 陆曦衣表情一僵,他远远瞥了眼安塞西娅沐浴的方向,转身走向庄园外。 都说女人洗澡很慢,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好好拉扯一下。 “嘿,陆曦衣!” 远远见到他,露丝就开始招起手来。 陆曦衣平静下来,沉稳地走了过去,他听到周围已经有女仆开始小声讨论,关于平时安静认真的陆曦衣先生今天突然带回来两位妙龄少女这件事。 怎么回事呢? 陆曦衣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她们会挑在同一天? “几天不见,你恢复得怎么样?” 他主动问候道。 “还不错,我感觉好极了。” 露丝绽开笑容,她握了握小拳头,突然拉低声音道:“不仅如此,父亲的部分力量果然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是么?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你们的‘权能’正在逐渐融合。” 陆曦衣点点头,他见露丝这套装扮,知道对方应该只是来送个信,很快就会离开。 于是他出于礼貌问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好啊!” 露丝嘴角一弯,抢先一步迈进了庄园的大门。 “……” 陆曦衣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偷偷吞了口唾沫,安塞西娅就在庄园内,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 “我啊,刚刚路上居然被人给抢劫了。” 露丝走过来,一脸神秘道。 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你们每个人来见我之前都要先被打劫一顿是吗? 陆曦衣眨眨眼,问道:“你没受伤吧?” “怎么可能?我还反过来捞了一笔呢,你看。” 露丝凑过来,将一个小钱袋对着他展开。 “怎么样?也分你一笔?” 陆曦衣扫了一眼里面的零钱,顿时感觉更加眼熟。 这寒酸的收入,该不会和安塞西娅收服的是同一波人吧? 可再怎么说他们也不会那么蠢才对。 或者说,不会真有人这么倒霉吧? “……不用了,我不是很缺钱。” “啧啧啧,居然还有人不缺钱?这也是你们圣殿的福利么?” 露丝脸上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显然对陆曦衣的回答非常不适应。 “不,只是我用不上而已。” 陆曦衣摇摇头。 露丝闻言脸色一正:“苦修士么?我明白了……” “……” 陆曦衣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不过她能这样脑补也好。 “话说回来,你知道吗,打劫我的那伙人好像刚刚被别人打劫过,所以身上才这么点油水,居然还有这么好笑的事。” 露丝那胳膊肘怼了怼陆曦衣,忍俊不禁道:“不过我当然是没有信他们那一套,直接扒光了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没想到他们真的这么穷,哈哈哈!” “有没有可能……” 陆曦衣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他们说的是实话?” “你说什么?” “没事,那些人碰到你也算倒霉。” “什么嘛,听起来你好像认识他们似的。” 露丝撇撇嘴。 “……” 陆曦衣叹了口气,推开自己屋子的房门,对露丝道:“请进吧。” 露丝笑了笑,走进房间,然后回头奇怪地看了眼陆曦衣:“你看起来怪怪的,没事吧?” 陆曦衣摇摇头。 “啧,像块木头似的。” 露丝小声嘀咕一句,却不想陆曦衣听得清清楚楚。 “本来我就是想送个信就走,因为听说你白天经常不在嘛,没想到今天运气不错~呃,我没打扰到你吧?” 露丝突然停下来,对着他眨眨眼。 陆曦衣和她大眼瞪小眼:“……还好,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 露丝皱了皱眉,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递给陆曦衣,叹息道:“喏,我的那些“同僚”们写给你的,他们希望能够认识一下你,和你身后的圣殿。” 陆曦衣点点头,伸手借过信纸,顺手指了指一旁的软椅道:“请坐吧。” 接着他便认真读起信纸上的内容。 “……” 露丝噗的一声坐在软椅上,见陆曦衣在看信,便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起来,很快便被书桌上摆放着的几张草纸所吸引。 陆曦衣当然不会把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桌面上,那些草纸上不过是一些无聊的猜想和尝试,大多数还是用汉语记录的。 可露丝很明显来了兴趣,她津津有味地观察着草纸上勾画的各种符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白了,再过两天,有时间的话我会过去的。” 没多久,陆曦衣开口打断露丝的行径,放下了那张实际上视界一扫就知道内容的信纸。 “也就是说,你同意咯?” “嗯。” “好,那我提前感谢你这个大忙人肯赏脸啦?” 露丝嘿嘿一笑,跳下椅子拍了拍陆曦衣的肩膀。 陆曦衣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心只想赶紧把这位炸药包送回去:“能帮到你们就好,那么还有什么事?一口气都说出来吧,其实我接下来还有点事要处理……” “啧,还真是忙啊……”露丝脸上显出失望,不过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我说,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星月圣殿的事情?我快好奇死了!” “……现在吗?” 陆曦衣露出微笑,脸上没有丝毫不耐。 “你要是忙的话,那就算啦!” 露丝摆摆手:“我也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不准推脱哦。” “没问题。” 陆曦衣暗中松了口气,点点头:“没想到你也有体谅他人的一面。” “哈?这种话也说的出口,你真是蠢到家了好吧?” 露丝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走了,真是没意思,你这个大忙人就不用送了。” 陆曦衣露出苦笑,但还是站起身跟着露丝一起走向门口。 见陆曦衣真的起来送客了,露丝这才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回头道:“其实我真的很想跟你聊一聊诶,要不先透露一下,你老师是教廷十三圣之一吧?那其他十二位都是谁?他们都有多厉害?谁最强啊?” “他们……” 陆曦衣刚想开口,突然脸色一僵,整个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视界显示,刚刚沐浴结束、换好新衣服的安塞西娅此刻就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嗯?怎么不说话了?” 露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同时伸出手准备去拉门把手。 “等……” 第439章【蛇之钥】圣徽 “等等。” 陆曦衣突然压低声音道。 “到底怎么了?” 露丝满脸问号。 “……” 陆曦衣面色如常,托手做思考状,似乎在思索某个复杂的问题。 “……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现在才想起来?什么事啊?” 露丝被勾起了好奇,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指。 “有样东西想要交给你,可以给你的‘同僚’们看看。” 陆曦衣绷住表情,镇定自若地转身走向书桌。 露丝见状,连忙感兴趣地跟在后面。 此时, 门外的安塞西娅依然深陷纠结,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身上这件新衣服实在让人难为情。 她也没想到,偌大一个庄园,唯一符合自己体型的衣服,居然是一件女仆装! 刚洗完澡的她, 看到这件衣服时,是懵逼的。 不过木已成舟,她总不能光着身子吧?所以…… 希望陆曦衣不要太吃惊! 安塞西娅抿起嘴, 露出一丝坏笑,说不定,他还会更喜欢呢?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一个惊喜! 惊喜不知道,至少惊吓还是有几分的。 另一边,陆曦衣从书桌里拿出了几样东西,然后又走到窗前,迅速拉开窗户。 “你这是在干什么?” 露丝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来。” 陆曦衣回过头,对露丝伸出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抓住我的手。” “……” 露丝双眼微微睁大,她看着陆曦衣脸上的微笑,脸色有些泛红。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装作不在意地伸出手,轻轻放在陆曦衣的掌心。 “做什么?” “给你看样东西,快,踩上来。” 陆曦衣踩到窗台边缘,将露丝拉到身旁。 “准备好, 我数到三就跳下去。” “……” 露丝眨眨眼,她看了眼脚下,只有两层楼的高度,以两人的身手,跳下去倒不至于受伤。 但她的心跳还是在隐隐加快。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露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但认真起来的陆曦衣就是有一种特殊的号召力。 “一。” 门外的安塞西娅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决定进门。 “二。” 露丝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这时,细微的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三!” 陆曦衣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露丝抓着他的手紧随其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 呼呼—— 耳边传来风声,眼看地面正在迅速接近,一股神奇而柔和的力量却突然从两人脚下传来。 银白色的光晕扩散至四周,那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托起两人的身体,让他们下坠的速度微微一顿,然后才轻轻落到地面。 确认双脚已经踩到地面之后,露丝这才惊呼一声,看向身旁的陆曦衣。 单单是缓冲下落的力量,她自己也可以利用念能做到, 但让露丝感到惊讶的是: 她肯定自己刚才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念能波动! “怎么样, 感受到了么?” 陆曦衣松开露丝的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扁平的小金属板。 “‘圣徽’的力量。” 这就是他要给我看的东西? 露丝睁大眼睛仔细看去,只见陆曦衣手中的圣徽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灰黑色,上面镌刻着一道奇异的字符。 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露丝已经大概猜到,刚刚的缓冲力和那道银白色的光晕八成便是来自于这块不起眼的小徽章。 “这究竟是……” “嘘,跟我来。” 陆曦衣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转而带着露丝走往庄园的侧门方向。 “切,怎么神神秘秘的……” 露丝笑骂了一声,但还是乖乖跟上。 两人很快便逃离到了侧门门口,这里地方偏僻,很少有人注意,正好也处于安塞西娅能够看到的区域之外。 “圣徽可以不依靠念能发挥作用,我想这东西应该足以向你的那些朋友们证明一些事实。” 说着,陆曦衣伸手将圣徽放在了露丝的掌心:“送给你了,随意使用吧。” “啊?真的?这东西很珍贵吧?” 露丝有些不敢接受。 “没事,本来就是为你做的,不过因为制作的条件限制,这东西比较容易损坏,使用的时候尽量注意点就好。” “你是说,这东西是你做的?” 陆曦衣点点头。 “……天哪,你总能给我惊喜!” 露丝开心地将圣徽举到眼前,仔细观察起来:“那我就收下咯,这下肯定可以引起那些家伙的重视!不过,这东西怎么用啊?” 陆曦衣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问,于是又从怀中拿出另一块更加精巧的小型圣徽。 “通常情况下,只需要用圣力激发一下即可,但你们没有圣力,就只能使用这个。” 只见他将新拿出的小圣徽放在大圣徽的背面,两者仿佛有磁力一般轻轻贴合在一起。 啪嗒。 顿时,一圈朦胧的银白光晕便将他笼罩在内,同时,一股微弱的推力从光晕中心传来,将露丝挤向了一旁。 “真是神奇……” 露丝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惊讶了,每次与陆曦衣接触,她都能见到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 啪。 陆曦衣轻轻将两块圣徽分开,一齐递给露丝:“小的那块叫‘起祷石’,使用时请务必与自己皮肤相接触,否则会连自己一同排斥出去。” “明白了。” 露丝点点头,小心收下两块圣徽,她将它们放在掌心稍微试用了一下,果然看到那圈光晕也将自己护在里面。 “厉害!” 露丝由衷赞叹。 “好了,你先回去吧,改天我会登门拜访。” 见露丝收下两枚圣徽,陆曦衣当即开口,担心迟则生变。 “好好好,知道你忙~不过,谢谢啦,拜拜!” 露丝笑了笑,挥手示意之后,终于转身走向远处。 “……路上小心。” 看着少女远去,陆曦衣回想起她刚刚遭受打劫的事情,开口提醒道。 “嗯嗯,知道。” 露丝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将黑袍重新披上,看上去心情很好。 陆曦衣见状微微一顿,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到露丝笑得这么开心自然。 本来觉得,自己一心只想赶人家走有点对不起对方,却没想到露丝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唉。” 回想起露丝的身世,陆曦衣不禁轻叹一声,她也是一位可怜人,希望以后都会这样开开心心吧。 说起来,又该去面对家里的那位小祖宗了…… 第440章【蛇之钥】安置 告别了突然来访的露丝,陆曦衣从容地返回庄园,走向自己的房间。 而就在他的房间门口,陆曦衣迎面撞上了一脸失落的安塞西娅。 她还是穿着那一身娇小的女仆装,粉红色的长发披散过臀,低着头小步走的样子和真正的女仆几乎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个世界的女仆装和陆曦衣前世网络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女仆装并不相同, 仅仅是在外观上有一定的类似,相比之下也要保守许多。 “嗨,安塞西娅,怎么不进去?” 陆曦衣抢先开口。 “我…我没有钥匙啊!” 安塞西娅小脸蛋一鼓,迅速走上前来:“陆曦衣哥哥,你刚刚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急死了!” “……刚才有位朋友来看我, 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 陆曦衣笑了笑,没想到堂堂安塞西娅居然会被钥匙困在门外。 “你还笑!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呢……” 安塞西娅攥起小拳头,轻轻怼了一下陆曦衣的胳膊。 “怎么会,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来,快进来吧。” 陆曦衣无奈道,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安塞西娅好好谈一谈了。 “嗯,对了陆曦衣哥哥,你…喜欢我这身打扮嘛?” 刚刚走进房间,安塞西娅就回过头,提起女仆装的裙角,娇滴滴地转了一圈。 “……喜欢,不过,请不要再那么叫我了。” 陆曦衣扶着脑袋,脸色微红。 哥哥哥哥的叫着,总让来自现代的陆曦衣听出一股莫名的绿茶气息…… “好吧,陆曦衣。” 安塞西娅乖乖叫道。 “嗯,请坐。” 陆曦衣指了指之前露丝坐过的软椅,自己则坐到了对面。 “我们来谈一谈吧,安塞西娅。” …… 片刻之后。 “所以, 你是说,自己千里迢迢跑过来, 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嗯嗯。” 安塞西娅连连点头。 “这……为什么?” 安塞西娅皱起眉:“你忘了吗?你要带我去东大陆的!” “可我也说过,短时间之内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陆曦衣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头疼道。 “那,那就等到可以做到的时候呗,总之你不能像上次那样不辞而别!” 安塞西娅掐起腰。 “好吧,上次是我的疏忽,不过也请你相信我,承诺未达成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嗯,我相信你。” 安塞西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那么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这几天来,我负责给你提供吃和住的条件,但你也不能乱跑,不能暴露外侧的身份,注意安全,如果深红之棺的人来接你, 你不能推脱逃跑, 怎么样?” “好,我答应你就是啦。” 安塞西娅撅起小嘴唇,一脸不情愿。 果然,没多久陆曦衣就听到她的嘀咕声:“我明明也很厉害,为什么在哪里都要被看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向你一样自由呢?” “……” 陆曦衣看着委委屈屈的安塞西娅,微微一笑:“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你的身份为你带来了无穷的便利,你也因此而处处受到束缚。” 安塞西娅眨眨眼,认真思考起来:“是这样吗?得到…就会失去吗?” “是啊,比起大多数普通人,你已经很幸福了,不是么?” “说得对……” 安塞西娅认同地点点头,她想起自己流落街头的那一晚,摆脱了威尔斯、摆脱了高贵身份的自己,哪怕有一身本领也难以像普通人那样生存。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告诉我,陆曦衣!” “只是一点感慨罢了。” 陆曦衣摇了摇头,安塞西娅的见识不多,人生经验同样不足,对很多人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不知为何唯独对他这么上心。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只留给安塞西娅一个背影:“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给你安排一下住宿的事情。” …… 老管家将安塞西娅的房间安排在了和陆曦衣同楼层的另一间客房里,这也是为了方便他们见面。 将安塞西娅打发回房之后,陆曦衣在房间里又运转了一会儿体内的渊息,走的正是千转透玉劲的路子。 自从他离开灰烬之地后,尽管每天都在修炼,可这号称越练越快的千转透玉劲几乎就没有过什么明显的长进。 究其根本,主要还是因为透玉劲已经彻底消失,且全部转化为了渊息。 再往后修炼,多出的每一份透玉劲都会被渊息侵蚀消散,根本无法变成实力的一部分。 可也许因为这是他第一部也是唯一的功法,也许是因为猜测镜花当初推荐他修炼这部功法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陆曦衣从来没有放弃过透玉劲的修习。 透玉劲确实没有过增长,甚至全部消失,但陆曦衣的实力却在以另一种方式稳步提升着。 他发现,当渊息以透玉劲的走行方式经过全身脉络之时,自己对灰烬之躯的掌控程度会突然加深。 越是如此反复,那种感觉就越是深刻。 灰烬之躯明明已经完全超脱了血肉,却依然会感到疼痛,会遭受难以愈合的伤害,会出现致命危险,会感到饥饿,会被种种原因束缚……这其实是因为陆曦衣本身的能力有限。 他借助了黑域的力量重塑了自己的身体,但就和原来一样,这具身体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行运转,陆曦衣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精力,去操控身体的每一部分。 而这也导致,在平时的战斗中他无法发挥出灰烬之躯的绝大部分实力。 陆曦衣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是有限的,仅仅比普通人用大脑去掌控肉体要强上一点。 可如果他每多获得一点对身体的掌控权,他的灰烬之躯就能够发挥出更多的实力。 那将会是力量、速度、协调性、敏捷、愈合速度、防御力、爆发力等等的全方位提升。 而现在他发现,运转渊息居然能够加深自己对灰烬之躯的掌控能力,这样的机会,又怎么能够轻易错过? 第441章【蛇之钥】圣印皮肤 渐渐的,夜幕降临。 外面的吵闹声让陆曦衣知道,迈尔斯终于回来了。 他站起身先去隔壁找到安塞西娅,告诉她待在房间里不要出门,然后独自前往迈尔斯的房间。 陆曦衣找他不仅仅是为了安塞西娅的事情,也是为了迈尔斯他自己。 这次他回来的时候,又是一副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轻轻敲了敲门, 听到迈尔斯的声音之后,陆曦衣缓缓推开房门走进屋子。 迈尔斯站在门口,眼神颇为躲闪:“老师……” 陆曦衣平静的目光落在迈尔斯的受伤之处:“发生了什么?” 这几天他确实没有精力去关心迈尔斯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他会任由自己的徒弟受人欺凌。 迈尔斯低下头:“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 “告诉我。” 陆曦衣的声音充满不容置疑的味道。 “……” 迈尔斯很少在老师脸上见到这般神情,他知道陆曦衣是认真的。 “是雷恩他们,上次打完之后,就总来找我的麻烦。” 陆曦衣点点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 迈尔斯露出笑容:“老师,我听说了佣兵公会的事,这点小事我搞得定,您还是继续忙吧!” “那边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陆曦衣毫不退让。 迈尔斯握了握拳头,然后又松开:“好吧老师,其实真的没什么问题,我已经有把握打败那家伙了…只是他们人太多,暗中还有其他高手……” 陆曦衣闻言挑了挑眉,如果他记得没错,那雷恩至少也是念能排上了段位的高手,那对于迈尔斯来说,就是实力上的降维打击。 “你真的有把握?” “嗯,念能我没什么办法,不过他的剑术路子已经被我摸清了。” 陆曦衣不由得深深望了迈尔斯两眼,确认对方没有在说大话。 自己的这个便宜徒弟,似乎还真的有几分天赋。 “这个给你。” 思索片刻,陆曦衣从怀中掏出了圣徽和起祷石。 “这是……?” 解释过它们的作用以及用法后,迈尔斯立刻对“传说中”的圣殿升起了更多兴趣与敬畏。 “有了它,那家伙的念能便不足为惧了, 谢谢你,老师!” 陆曦衣轻微点头:“如今你身为我的徒弟,也算是圣殿的候选成员,自然要给你些好处,不过不要因此自傲,它对念能高手来说可没那么好用。” “明白!” 见迈尔斯眼中再度放出光彩,陆曦衣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将安塞西娅的住宿问题顺利安排妥当之后,陆曦衣回到房间,又看到粉发的女孩堵在自己门口。 “陆曦衣,我饿。” 安塞西娅伸出手,拉住陆曦衣的衣袖,轻轻摇晃。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我是来通知你用餐的。” 陆曦衣当然不会说自己已经忘了这事儿,毕竟他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哎?叫仆人们送到房间里就好啦……” “这怎么行,你初来驾到,还是和这里的主人认识一下比较好。” 安塞西娅眨眨眼, 嘴角一弯:“我知道!那个欠了你很多钱的家伙!” “……那只是比喻, 等会儿你可不能乱说。” 陆曦衣只感到头疼。 “哈哈哈, 我当然知道啦, 陆曦衣你还把我当做小孩子吗?” 安塞西娅嬉笑起来,还伸手拍了两下陆曦衣的后背。 你一个在外面睡桥洞的大小姐,难道以为自己很成熟么? “……快走吧。” 陆曦衣掩住脸上的窘迫,转身带路。 所以他才不擅长应对小孩子,真是麻烦啊。 接下来的过程倒是意外的顺利,在外人面前,安塞西娅又恢复了一开始初见陆曦衣那时的乖巧模样,一点幺蛾子都没闹出,还被迈尔斯连连夸赞教养好。 当然,她外侧的身份被隐瞒了下来,只透露出是陆曦衣的朋友,除此之外都随便糊弄了过去。 迈尔斯虽然有所猜测,但也识趣地没有深究。 晚饭过后,陆曦衣本想将安塞西娅送回房间,可她偏要留下来看迈尔斯训练。 无奈之下,今天的训练只好在陆曦衣的拘谨之中完成。 …… 夜渐深,莫拉莱斯庄园久违的安静下来,安塞西娅早已回房休息,迈尔斯在独自训练至半夜后,也返回了房间进行洗漱。 陆曦衣坐在书桌前,继续进行着圣印的铭刻。 往自己的身体上铭刻。 隐晦的符文在陆曦衣的皮肤上一闪而逝,经过这两天的实试验与实践,他的大半个身体已经完成了初步的铭刻,只要利用特殊手段激发圣种,刺激圣泉印,强大的圣力就会立刻覆盖他的大半边身体,对他进行各方面强化。 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将全身的圣印全部铭刻完毕,使得它们之间的功能形成一个闭环的整体,相互补充循环、生生不息,能够进一步发挥圣力的威力。 铭刻的过程精密而复杂,但对于陆曦衣来说,这根本不算难题,反而是圣印的功能结构以及选择搭配花费了他大半的时间。 当然,这些设计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被陆曦衣构思好了,接下来只需要快速铭刻下来即可。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 午夜的银月高高悬浮于夜空正中,清冷的月光下,一道模糊的身影正迅速穿梭于莫拉莱斯庄园外的树林之中,没多久便停在了远处的山坡后。 原来是匆匆完成了全身铭刻的陆曦衣想要测试一下“圣印皮肤”最终的效果。 庄园本就设在郊外,陆曦衣又额外赶了好久的路,找到了这处无比偏僻,地貌已经接近戈壁的好地方,哪怕闹出了什么大动静也不会有人注意,几天之后此地便会被黄沙掩埋恢复原样。 在星月圣殿里,一整副圣骑士的盔甲,也只能铭刻下两三个完整的圣印,再加上圣骑士本身修习的、身上圣徽能够激活的、甚至武器盾牌上自带的圣印,它们的所有整合起来,也绝不会超过十个圣印。 而且里面还夹杂着不少残缺的,只能被称作“符文”的简单刻印。 可是如今的陆曦衣身上,他全身上下光是灰烬表皮上铭刻下来的圣印,就超过了六十个! 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字,因为圣印之间合理搭配所能产生的效果绝不仅仅是数目相加就能够表达出来的。 而这还仅仅只是陆曦衣的初版调试成果,目前他对于圣力的掌控能力不高,设计出来的搭配也并不是最优解。 保守估计,如果研究顺利,这身皮肤所能容纳的圣印数目将会是八十以上! 那么,它们究竟能发挥出什么效果呢? 陆曦衣很是期待。 第442章【蛇之钥】圣甲 月光之下,陆曦衣缓缓舒展着自己的四肢,确认身上每一个圣印都已经铭刻完整,相互之间的衔接也没有差错。 接着,他平复下略微激动的心情,启动了位于胸口的“圣种”。 银白色的微光从一道奇异的符文中泵出,迅速流淌入四周的圣印:“圣泉” 嗡—— 像是汽车被拉响了发动机,在“圣泉”印亮起的下一瞬间,陆曦衣的全身瞬间被银色的光芒吞没,一道笔直的光柱穿透了深暗的夜空,遥遥指向月亮。 “!!!” 陆曦衣脸色微变,圣印启动的气势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明明记忆力圣殿骑士所用的圣印几乎很难看出特异之处。 难道是圣印太多引发了某种共鸣? 身体的皮肤在迅速发烫,哪怕是灰烬表皮,在这种夸张能量的灌注之下,也有些难以承受。 要赶快停下来! 陆曦衣迅速静心凝神,试图调节圣泉的输出效率。 可是浩瀚的圣力已经上下联通一气,就像是急涌的瀑布,四处宣泄着它们的力量,无法阻挡。 陆曦衣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被一股庞大的力量固定在了原地。 身体越来越热,他面色严峻,用力摆动起自己的双腿。 嘭! 脚下炸开一道土坑,这一步,竟是直接让陆曦衣凌空飞出十多米,然后僵硬地栽向地面。 两棵手臂粗细的小树直接被横空撞断,陆曦衣伸出手臂,手掌却直接插进了地里。 轰!! 大量的泥土被掀飞,满身银光的陆曦衣狼狈地半跪在土坑里,一动不动。 好大的力量…… 他心念一动,直接关闭了一个圣泉印的圣力输出。 呼—— 一阵热风吹过,陆曦衣身上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一截,那股可怕的力量终于不再限制他的行动。 银白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全身,此时它们一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随着陆曦衣的呼吸而波动不定。 有点可怕啊,没想到居然会出现那种情况…… 陆曦衣小心翼翼地重新站起,回忆着刚刚发生的细节。 那股圣力实在是太过庞大,现在的他根本驾驭不住。随意一个举动都会导致大量圣力的喷发,甚至站着不动这样的动作,也会被圣力强化,差点导致他无法移动。 这就像是在操控一尊沉重的核动力外骨骼一样,虽然力量加成大,但需要的启动功率同样很大,如果自身力气不够,穿上之后反而会被卡在里面动弹不得。 看来哪怕是现阶段的圣印组合,依旧不能全功率启动,那不是自己目前能够随意掌握的力量。 陆曦衣握了握拳头,感觉现在的输出功率大概在七成左右,这应该是一个他能够长时间维持且行动自如的启动区间。 虽然不是全力,但依旧是一个可怕的增幅。 “那么首先……” 陆曦衣闭上眼睛,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开始运转部分圣印。 渐渐的,笼罩着他的银白色光晕开始部分凝实,在奇异花纹的组合之下,形成了一副光滑如同镜面般的银白色铠甲。 样式依旧是孤月剑圣最长穿戴的那一副的改版,剔除了女性化的设计,变得更加高大厚重,同时又不失修长与灵巧。 这与“朽”所穿戴的灰烬骨甲不同,那个更加厚重且贴近皮肤,每一块甲壳如同昆虫外骨骼一般组合严密,同时为了强化肉搏能力,还附带了很多生物性的象征:像是利爪、骨刺、犄角等等。 而这套银色的镜面圣甲,更像是一尊真正的圣骑士铠甲,表面光滑,曲线圆润,是能量显化出来的外置装甲。 咔咔…… 陆曦衣挥了挥手,感觉自己仿佛穿上了一套机甲,浑身有数不完的力量。 至于为什么又是铠甲,要知道,哪怕是陆曦衣这个层次的战斗,穿甲与否也会对实力产生巨大的影响。 再者,这一身帅气的铠甲那个男人能够拒绝呢?它还可以给你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陆曦衣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猛地抬起脚,狠狠踏在地面。 轰! 黄沙飞扬,烟云之中一道银白身影一闪而逝,迅速穿梭于月光之下,没过两秒,形体竟是直接消失于空气之中。 他隐形了! 银环剑击—偏光 这招本是圣殿之中一套非常基础的剑术中的小技巧之一,却被希尔维雅发扬光大,可以做到利用剑身曲折光线,欺骗敌人的视线。 这一招中,剑刃所形成的镜面是第一重要的条件,单一微弱的光源是第二条件。 如今,月光之下,全身覆盖镜面圣甲的陆曦衣,完美符合了这两个条件,于是在圣印的协助下,偏光的效果被发挥到了极致。 光学隐身。 呼—— 微风拂过,接近百米开外,陆曦衣的银色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仿佛经历了一场远距离的传送。 这还没完,只见他双手五指张开,凌空虚握,银白色的光芒在他掌间不断折叠伸长,缓缓形成了两把镜面光剑。 一手一剑,陆曦衣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于二十米开外,将一棵顽强生长在戈壁滩上的枯木拦腰斩断。 希尔维雅的剑术集百家之长,银环剑击之中不仅有单手持剑的攻击方式,还有左右持剑,一主一副的招式技巧,不仅如此,其实她对于大剑的使用也略通“一二”。 这套镜面圣甲的力量增幅并没有让陆曦衣感到不适应,因为他曾经在黑域之中得到过更加强大的力量。 如今,他还是第一次在不借助深渊的情况下发挥出接近“域使完全体”的力量。 “呼……” 陆曦衣将双剑置于身体两侧,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想试试自己这个状态下的极限是什么样子。 将身上的每一个圣印都催发到极致,现在的自己使出全力应该能够勉强坚持一段时间。 来吧。 陆曦衣闭上双眼,重新调整起圣泉的输出效率,缓缓将它们逐个解放,然后再提升至最高。 呜— 嗡嗡—— 空气振动起来,四周的光线开始扭曲变形,明亮到刺眼的光芒从陆曦衣的身体表面迸射向四面八方。 第443章【蛇之钥】星河倒倾 全身圣印,最大功率! 庞大到溢出的能量从陆曦衣的圣甲表面放射到四面八方,使他如同一个小太阳,加热了空气,照亮了四周的荒地。 “呼……” 陆曦衣重重吐出一口热气,知道这还不是自己的极限。 “圣灵在上,荣耀在身。” 他闭上眼做祈祷状, 冥冥之中的赤诚之心缓缓开始跳动。 “召唤群星,托月登云!” 嘭!! 夜空猛得灰暗下来,满天璀璨的星光在赤诚之心的加持下一并汇聚向他的身后,形成五彩斑斓的星云,披风般在陆曦衣的身后明灭起伏。 星河倒倾。 此刻的天空一片漆黑,不见半点星光,而地面上的陆曦衣却群星环绕, 明亮照人,仿佛天地倾倒,形成这奇异的画面。 圣印全面解放+赤诚之心全面加持,陆曦衣感到体内的力量再一次膨胀起来,强大到了自己也无法形容的境界。 紧接着,云雾呈旋涡状涌向他的身下,形成一道道台阶将陆曦衣的身体缓缓托起。 这一次,他没有催动剑技,而是完全依靠着圣印和赤诚之心的力量,达到了“飞行”。 身体缓缓升至半空,感受着体内狂暴涌动着的浩瀚圣力,陆曦衣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新的念头。 银环剑击之中,有一类招式他从始至今都没用尝试去使用过。 因为那几招需要圣力与圣印相配合,是无法用其他技巧进行替换改造的。 陆曦衣曾在记忆中见到希尔维雅使用过那几招,宏大的场面一度让他印象深刻。 也许那才是希尔维雅被称作“孤月剑圣”最贴切的原因。 而现在,他终于有条件可以试着将它重现世间…… 陆曦衣举起手中双剑,缓缓从身体两侧划落。 银环剑击— 魔导式— ——如月初升 …… 天地间的光芒尽数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道圣洁的光芒撕开了昏暗的苍穹帷幕, 将万物万象照亮。 嗡!!! 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光环从陆曦衣背后突然显现,如同升起的月轮,清冷的光华瞬间刺破一切黑暗。 圣印全面解放+赤诚之心全面加持+魔导式剑技的圣力附魔,这三重强化叠加下来,让陆曦衣实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峰。 这是他的最强姿态。 感受到如今状态的陆曦衣,终于再也不去压制自己,他高高扬起镜面双剑,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秒,满天星云向着地面奔涌而去,明亮的月光如同一把利剑向下直刺。 月临·星河倒倾! 轰!!!!! 隆——!!!! 大地剧烈震颤起来,大片的沙尘遮天蔽日,无数裂痕蔓延至数十米开外。 陆曦衣站在一道巨大的土坑中央,惊讶地看着眼前自己造成的一切。 这只是他随意向下劈出的一剑。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镜面圣剑,陆曦衣随手向前一挥。 嗡—— 一道银白色的凌厉剑光激射而出,刹那便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只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这是……” 陆曦衣张开嘴,却突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头昏眼花, 一种饱胀感不断从体内传来。 噗! 下一秒, 他的鼻腔深处猛地炸开一朵血花, 血水从口鼻冒出。 不妙, 这股能量实在太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承受不住了。 噗通。 陆曦衣半跪在土坑深处,迅速解除了剑技以及圣泉印。 身后的月轮消失,身上的银光圣甲也逐渐溃散,化作点点荧光溢散入气流,只留下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符文还在隐隐发出微光,冒着热气。 “呼……” 他哈出一口白雾,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扔进了火炉,血液也仿佛在沸腾,太阳穴一鼓一鼓,直涨的他头痛欲裂。 不行,这个状态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如果再继续下去,陆曦衣怀疑自己的身体可能会直接崩溃。 但是…… “哈,哈哈……” 陆曦衣半跪在土坑中央,仰起头,望着满天繁星以及最上空那轮巨大的明月,露出笑容。 “真是不错啊,这种感觉……” 那足以掌控一切的,无所畏惧的强大。 那不正是他所追求的东西么? …… 休息片刻,感觉体力恢复了大半之后,陆曦衣从坑中跳出,开始清理起今晚留下的痕迹。 本来因为近期实力增长缓慢而稍稍郁闷的心情,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他开始好奇,自己现在的全部实力,可以在白雾面具里面排到第几? 如果还有更强者,他们又会有什么样的高深手段呢? …… 第二天清晨,莫拉莱斯庄园。 陆曦衣和迈尔斯站在庄园大门口,不远处便是入城的马车。 “我和迈尔斯要去城里参加剑术大赛,你要一起么?” 陆曦衣问身旁的安塞西娅,说实话他没想到这位小姐身份的女孩居然起得这么早。 “当然!我就知道你会去剑术大赛!我前天就去那里找过你,可惜没找到……” 安塞西娅高兴地蹦着脚跟。 “我不是去参赛,只是去看迈尔斯的表现罢了。不过前几天我确实没去,找不到也是正常。” 陆曦衣无奈地拍拍安塞西娅的脑袋,转身对迈尔斯说:“那我们出发吧。” 今天他走这趟的目的主要是解决迈尔斯的麻烦,至于大赛的内容,只能算是无聊的消遣。考虑到各种可能会遇到的意外情况,陆曦衣觉得把安塞西娅留在身旁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毕竟这孩子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他曾问过安塞西娅的念能修为,得到了二段巅峰的回答。 这已经是陆曦衣目前所见过的,念能的最高修为,没想到居然出现在这个小丫头身上。 而且听安塞西娅的意思,她还有不少底牌,对付起普通三段也是没什么问题。 要不是考虑到各方面因素,陆曦衣都想亲自和安塞西娅交交手了。 虽然不认为自己会输,但安塞西娅的实力确实毋庸置疑,她曾经当着自己的面瞬间将323号秒杀,从这个小丫头体内迸射出来的猩红闪电,那绝对是非常可怕的攻击手段。 要知道,目前陆曦衣所接触过的最强念能使用者,应该就是露丝失控的父亲,那个紫眸黑甲人。 而据露丝所说,那个状态下的父亲,并不能发挥出他念能的全部实力。 也就只能算是接近三段,二段巅峰的水平。 而安塞西娅的念能居然也处于这个水平,确实令人惊讶。 第444章【蛇之钥】四 和往常一样,三人走进巨型角斗场,坐在了相对靠前的位置上,等待今天大赛的开始。 安塞西娅看上去很安静,但粉红色的大眼睛不时东张西望,透露出她兴奋的心情。 “你对剑术很感兴趣?” 陆曦衣问道。 安塞西娅摇摇头:“嗯,应该没有吧, 我也看不太懂这些东西啦。” “可是安塞西娅小姐,你看上去还蛮激动的。” 迈尔斯在一旁把脑袋凑过来,笑嘻嘻道。 “那那是因为,我想看陆曦衣比赛嘛!” 安塞西娅脸色微红。 “……我说过了,我没有参赛。” 陆曦衣扯扯嘴角,无奈地叹口气。 “哎?真的吗?那我岂不是白跟过来了?” 安塞西娅脸色一白, 神情之中写满了肉眼可见的失望。 “喂喂, 安塞西娅小姐,好歹期待一下我的表演啊, 我也算是老师的……嗯,高徒吧!” 迈尔斯忍不住抗议起来。 “你?” 安塞西娅眨眨眼,看向陆曦衣。 陆曦衣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等等…老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说得不对吗?” “太吵了,公共场合安静点。” 陆曦衣摆摆手,示意两人安静。 “……” 又过了一会儿,大赛终于如期进行,各个选手开始轮次上台对决,其整体实力比起前几天有了明显得提高。 “迈尔斯,你的比赛是什么时候?” 安塞西娅突然开口。 “在下午,安塞西娅小姐。” “啊……那岂不是还有很久?好无聊啊!” 安塞西娅嘟起小嘴,上次她来观赛主要是来找人,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尽管如此,她还是已经把流程记了个清楚。 今天又来一遍,不懂剑术的她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只感觉和上次的比赛别无二样。 “搞不懂这东西有什么用嘛,明明用念能就可以啦。” 她小声嘀咕。 陆曦衣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念能,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练成的。” “欸?是这样吗?我好像还没见过练不成念能的……” 安塞西娅说着说着声音逐渐细微难闻。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曦衣和旁边的迈尔斯,轻声道:“陆曦衣,你……应该练成了念能吧?” “我?你见我用过念能么?” “……” “那迈尔斯呢?” “安塞西娅小姐,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没有念能的天赋,至今连透体都做不到。” 迈尔斯两手一摊,直接“开摆”。 “不会吧……真的?你们都不会念能?” “可以这么说。” 陆曦衣点点头:“不仅是我们,如你所见,这里观战的绝大多数人,包括参赛的不少选手,他们的念能也接近不存在。” 迈尔斯认同道:“这个世界上,有天赋将念能练出名堂的,终究是少数。” “怎么会……” 安塞西娅捂着嘴巴,双眼睁大,她还以为每个人都可以修习念能,成为强者。 这也多亏了她一直在深红之棺的总部里长大,几乎接触不到外界的凡人,因此对普通人的了解不够深刻。 要知道, 其他外侧可是直接把普通人当成另一个物种来对待的,像是白雾面具,还有星之手那帮人,就像疯子一样。 “我本以为普通人只是很弱,没想到他们居然连念能都无法修习……” 安塞西娅皱起眉:“那他们是怎么……呃,生存的?出门不会被野兽袭击吗?” “没有念能,并不代表弱小,更不代表无能。” 陆曦衣拍了拍安塞西娅的脑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只不过,有念能天赋的人,他们的选择权力要大得多。” “听不懂……” 安塞西娅挠挠头:“不过我大概明白了,他们举办剑术大赛的原因。” “嗯。” 陆曦衣也不指望她能明白更多,只希望安塞西娅的三观能够向着更加正确的方向塑立。 “陆曦衣。” “怎么?” “我很笨吗?” 陆曦衣看了看安塞西娅:“当然不,你很聪明。” “可我什么都不明白……” 安塞西娅看上去有些沮丧:“自从出来之后,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好多我不懂的事情,之前学习的拿点东西根本就不够用! 我问过韦伯,他说以后就懂了,但是我不信,哪有什么长大就会突然明白的事情嘛,陆曦衣你看上去也不老,却总能讲出很多道理,能教教我是怎么回事吗?” “……” 陆曦衣眨眨眼:“我懂得也不多。” 眼看安塞西娅的嘴就要撅起来,陆曦衣的下一句话随即响起: “不过,有些事情,只要多观察,多思考,总会找到自己的答案。” 他摸着安塞西娅软乎乎的头顶,轻笑一声:“当你自己想明白的事情多了,你就‘长大’了。” “自己想吗……” 安塞西娅若有所思。 “当然,多看书也是必不可少的,每个人对成长的看法不同,我只是有点感触而已。” 陆曦衣缩回手,不知为何,最近有点沉迷安塞西娅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样不好,给人家女孩子摸秃了怎么办? 不过看她呆呆的样子,好像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经过几天的筛选,如今的剑术大赛选手质量已经不是当初那样鱼龙混杂,几乎每一位选手都有不小的来头,比赛的进程也被逐渐拉长。 这种高质量对局还是很有看头的,陆曦衣如今凭借着赤诚之心的加持,对剑术有了全新的理解,观看起比赛反而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 迈尔斯境界不高,热情拉满,看得最是认真起劲。 安塞西娅虽然看不太懂,但每次比赛都先暗自选一个支持的选手,然后偷偷给对方打气,像是看斗蛐蛐一样自娱自乐着。 ……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间便到了中午的中场休息环节。 三人顺着人流走出观众席,沿着角斗场边缘的小路拐向深处。 “我先去整理一下装备,下午就是我的比赛了。” 迈尔斯打过招呼,带领陆曦衣和安塞西娅走进角斗场后方的整备室。 安塞西娅好奇地打量起周围墙壁上悬挂着的各种武器装备。 陆曦衣则微微一笑,他想等的人终于要出现了。 第445章【蛇之钥】挑衅 迈尔斯在柜子里寻找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皮甲,安塞西娅则坐在一旁的休息长椅上无所事事地摇晃着小脚丫。 几秒钟之后,迈尔斯突然怒骂一声:“该死!” 安塞西娅抿了抿嘴:“你吓我一跳!” “老师,你看!他们干的好事!” 迈尔斯将自己的皮甲从衣柜中提出,上面可以看到横七竖八大大小小的刀痕。 “居然连这种事都能做出来?” 迈尔斯脸上闪过明显的怒意,一拳打在旁边的柜门上。 “欺人太甚!” “你还有备用的甲么?” 陆曦衣问道。 “有倒是有,但这件甲我准备了很久……他们这么做,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咣啷! 迈尔斯皱紧眉头,用力将皮甲扔回柜子里:“真当我好欺负?不行,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怎么回事?” 安塞西娅一脸懵逼:“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是谁做的?” “安塞西娅小姐,我……” 迈尔斯刚想解释,整备室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嘭!” 有人一脚踢开大门,带着五六个人鱼贯而入,将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迈尔斯和安塞西娅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 “雷恩,是你?!” 认清来者之后,迈尔斯脸上怒意更盛,他走上前,一把抓住雷恩的衣领:“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呵呵。” 身材高大的雷恩冷笑一声,一把推开眼前的迈尔斯:“过分?从跟我作对的第一天起,你就应该做好这个准备。” “妈的…” 迈尔斯握紧拳头,视线扫过面前的六个敌人,咬紧牙关。 单单一个雷恩就不一定是他能打过的,这六个人要是一起上,这次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问题下午就是他的比赛了,他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参赛,决不能因为这种意外而被淘汰! 之前的几次围堵,雷恩也就放放狠话,象征性的和他交几次手,没想到这次居然…… 想到这里,迈尔斯不禁怒火中烧,要不是今天老师陪自己走这一趟,他可能就有大麻烦了。 他反手抄起一旁的木剑,指向雷恩的鼻梁咬牙道:“雷恩!有种来单挑。” “单挑?” 雷恩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和旁边的几个兄弟对视一眼,不可思议道:“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么?你不会以为自己能打过我吧?一个念能都练不成的废物?” 不远处的陆曦衣扯了扯嘴角,这对话怎么越来越像上辈子流行过的网络小说中的桥段了? “陆曦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身后的安塞西娅扯了扯陆曦衣的衣角。 “一群找茬的而已。” 陆曦衣耸耸肩,只觉得无聊。 最近实力大涨的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然后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可眼前的这些敌人,最高的甚至还不到念能二段,根本无法达到他想要的程度。 连他的真实实力都逼不出来,无聊无聊。 只有不远处躲起来的那两个看戏的还算有点意思。 “少说废话!你敢不敢应战?” 迈尔斯使用激将法。 “呵,有何不敢?” 雷恩抱起膀子:“可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好说话了点,既然我们人多,凭什么要答应和你单挑?” 迈尔斯微微一愣,皱眉道:“你就是不敢吧?” “我不想再听到这小子的声音了。” 雷恩没有理会迈尔斯,转头对其他几个壮汉挥了挥手:“揍他。” 迈尔斯脸色一变,连忙后退几步跑到陆曦衣身边:“老师,他不和我打……怎么办?” “嗯?我认得你。” 雷恩看到陆曦衣之后突然抬起手,制止了其他人的行动:“你就是那个迈尔斯的剑术老师吧?被他吹得神乎其神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安塞西娅闻言立刻皱起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也听不懂,不过听起来,眼前这个不到二段的家伙,好像在挑衅陆曦衣? 他怎么敢的呀? 陆曦衣的实力她是了解一二的,虽然没见过他使用念能,不过对付几个一二段的杂鱼肯定是手到擒来。 现在这个蠢大个儿居然敢这么说话,他不怕死的吗? 陆曦衣的反应她也没看懂,为什么不生气呢?他什么也不反驳,难道是在隐藏实力吗? 安塞西娅感觉自己好像在某本骑士小说上看到过类似的桥段,不禁有些兴奋。 陆曦衣则完全无视了雷恩的挑衅,转头教导般对迈尔斯说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人主动放弃自己的优势和你进行战斗。 你也应该学习一下人家,不要总想着靠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而是要用最有把握的办法,也就是利用你的优势。” “我的优势?” 雷恩皱起眉头,一名壮汉立刻上前一步大吼道:“喂!我们大哥在跟你说话呢!” 陆曦衣不紧不慢继续道:“单挑也好,群殴也罢,战斗的规则往往由强者来制定。他们人多,而我们,则占据着绝对的实力优势。” 迈尔斯看了看陆曦衣和他身后的安塞西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优势不仅仅要在自己身上找,老师你们也算是我的某种优势。” “正是。” 陆曦衣微笑点头。 听到这里,安塞西娅才明白过来,原来陆曦衣是要磨练迈尔斯的战斗思路啊,她以前在深红之棺,也有接受过类似的训练。 不过,这帮家伙还真是搞笑,自己都弱成什么样子了,还敢找别人的茬?更离谱的是,居然找上了陆曦衣? 回想起上回陆曦衣一个眼神吓退一大帮混混的场面,安塞西娅感觉陆曦衣似乎不怎么喜欢对普通人出手。 这怎么行?岂不是会浪费掉好大一个装逼的机会? 不远处的雷恩也听了个明明白白:“呵呵,我们实力不够?哈哈哈哈!” 周围的几个壮汉也露出忍俊不禁的模样。 “你们的脑子是不是出了点问题啊?哈哈哈,瞧他那模样,还占据优势呢?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噗!” 听到壮汉们的笑声,反倒是一旁看戏的安塞西娅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 第446章【蛇之钥】人前显圣 整备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身材娇小的粉色女孩。 “你笑什么?” 雷恩皱起眉。 安塞西娅眨眨眼,摆手道:“没…没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哈,哈哈……” 她这一笑,壮汉们顿时没了兴致,他们对视一眼,一齐走上前来。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一边呆着去,等会儿打起来太血腥,别把你吓傻了。” 其中一个壮汉恶狠狠地挥手驱赶道。 就算是他们也不至于对一个明显是孩子的女生动手,更何况这位小姐的穿着看起来非富即贵。 “嗯嗯,大个子你说得对,太过…血腥,是会…哈哈…噗嗤…哈哈哈哈!” 安塞西娅连连点头称是,不过根本没能绷住笑容。 旁边的陆曦衣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总会给人带来好心情。 当然,不包括被嘲笑的那几位。 “该死的小鬼,你再笑一个试试?” 壮汉怒吼一声,伸手猛地抓向安塞西娅的肩膀。 啪。 陆曦衣突然出现在壮汉身旁,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先生,贸然对一位小姐动粗可不合礼数。” 他嘴角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得不说,安塞西娅的存在为这场无聊的戏剧增添了一点乐趣。 壮汉鼓动全身力气,却发现陆曦衣的手掌如同一把铁钳,死死地固定住了自己的手腕,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抽不出来。 “放开!你又是……” “吵死了!” 安塞西娅娇喝一声,打断了壮汉的发言,她从怀中抽出一把赤红色的小折扇,用扇柄轻轻抵住下巴,坏笑道:“居然欺负到我们头上来?还血腥呢……你们这群垃圾打得过谁啊?笑死了!” 听到这几句话,几乎每一个在场的人都睁大了双眼。 雷恩等人是被气的,他们何时被人如此瞧不起过? 迈尔斯是被吓的,这位小祖宗是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嚣张? 他猜到安塞西娅的身份也许不一般,但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再厉害能有多强?难道能打过这么多混黑道的壮汉? 再说了,本来这是迈尔斯自己一个人的事,你突然插进来也就算了,怎么还得罪了这么多人? 等会儿要是真打起来,有陆曦衣他们肯定不会输,但是还要分心保护一个小女孩,那不是找罪受吗? “安塞西娅小姐…等会儿打起来,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啊……” 他对安塞西娅小声道。 毕竟人家也是帮自己说话的,总不能去责备对方,还是先好言告诫一声,等会打架的时候多注意一下比较好。 可迈尔斯刚说完,安塞西娅的视线就转了过来:“怎么就连你也不相信我啊?唉,算了~就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何为强者吧!” 安塞西娅的内心兴奋起来,看着迈尔斯和那些壮汉惊讶、愤怒的表情,人前显圣的快感逐渐涌上她幼小的心灵。 动手之前,她微笑着看向陆曦衣问道:“陆曦衣,这些垃圾们好吵啊。你不出手的话,不介意让我来教训一下他们吧?” 陆曦衣注意到安塞西娅眼神深处隐藏着的兴奋与期待,微笑点头道:“请随意,不过,小心不要闹出人命。” 好! 陆曦衣,既然这个逼你不装,那就交给我吧! 安塞西娅脸上笑容更甚。 “你们有点太瞧不起人了。” 雷恩脸色一沉,踏前一步抽出身后的大铁棍。 “给我上,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哦?是吗?” 安塞西娅嘴角一弯,猛地打开手中折扇。 啪! 听到折扇张开声音的瞬间,雷恩顿时感到仿佛有无数根尖刺从四面八方刺入了自己的皮肤,那种细微而无孔不入的危险感,疯狂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什——?” 他心脏狂跳,也顾不上看安塞西娅究竟做了什么,连忙向身后躲去。 邦。 下一秒,后脑传来的那冰冷的,尖锐的触感让他停下了一切举动。 什么东西? 一点声音都没有?! 雷恩咽了口唾沫,眼角的余光扫过与自己同行的其他几人。 只见一根根细长的赤色扇骨,正凭空悬浮于大多壮汉的喉前。 有几个和自己一样反应快的,则是被那扇骨抵住了后脑。 这是那小屁孩放出来的攻击?! 雷恩心中狂震,能够将念能运用到这种地步……就算是他的老师也不行! 就她? 一个小屁孩,躲在迈尔斯背后的小女孩?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冷汗不断在他额头凝聚,事情的进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他看来最麻烦的敌人应该是迈尔斯那个新来的剑术老师,可是,人家还没出手呢! 这小女孩似乎也挺听那个剑术老师的话,难道说…… “怎么?刚刚不是还很嚣张嘛?不是说会很血腥暴力吗?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呢?” 安塞西娅慢悠悠走到雷恩几人面前,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 越看越像反派。 一旁的迈尔斯,看上去大脑已经宕机。 他估计以为安塞西娅是哪里来的老怪物吧,如果他有那个想象力的话。 “如何?见识到了么,我们之间的差距?嘿嘿,怎么抖起来啦?” “……” 雷恩身体发抖,那是因为他在全力对抗安塞西娅的念能,就在刚刚,他发现自己的灵脉被一股庞大的力量彻底封锁住了,居然怎么也挣脱不开。 “哎呀呀,话都说不出来咯?真是无聊……算了,如果你们肯下跪求饶的话,我还是会考虑放你们一命的,就当是你们对我无礼的惩罚吧~” 安塞西娅笑嘻嘻道。 “妈…的……” 雷恩咬紧牙关,涨红了脸,脖颈上鼓起一根根血管,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安塞西娅的念能封锁。 “还不服气?看来要给你点教训才行。” 安塞西娅眯起双眼,缓步走到雷恩面前,对他张开了手掌。 “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从整备室门外闪入,极速冲向安塞西娅。 雷恩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他自然知道老师就在门外等候。刚刚一直没有主动求救,也是为了给老师创造最好的偷袭环境。 不仅如此,老师身旁那位尊贵的存在才是他真正的底牌,只要撑到那位出手,他所受到的耻辱必将百倍奉还! 第447章【蛇之钥】阴影 时间回到几分钟之前。 整备室之外,走廊的阴影角落里站着两个人,奇怪的是,每一个经过的路人都没能发现他们的身影,仿佛他们已经与阴影彻底融为一体,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两人,一个身披黑袍,身形高挑,似乎是女子,另一个则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瘦高中年男子,他正是雷恩的老师,与陆曦衣有过一面之缘的扬·叙瑟。 两人低声交流着,内容明显以黑袍女子为主导。 “大人,雷恩现在已经是一段巅峰,今年之内必定突破至二段,以他的天赋,我有信心在五年之内让他达到二段巅峰!” 扬·叙瑟低声下气道。 黑袍女子微微点头,厚实的兜帽下露出一小截苍白光洁的下巴,她声音冷漠: “年龄如何。” “今年24。” “如果他能在三十岁之前达到二段巅峰,才算是有点资格。” 扬·叙瑟低下头:“我明白,大人,我一定尽力!” “好,不要让我失望。” 扬·叙瑟感到一道实质般的目光穿透了厚实的兜帽照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连忙点头称是。 同时,他心中不禁感到疑惑,眼前这位大人的声音,无论几次听上去都非常年轻,露出的肢体也看得出是一名年轻的女性,这和他之前接触过的几位大不相同,其背后的原因引起了他的部分猜测。 突然,一股针刺般的警觉感从他背后传来。 “嗯?好强的念能波动!里面有高手?” 他眯起眼睛,徒弟雷恩只是去找那个没有天赋的小子消遣一下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才对。 “看来你的徒弟遇到了点麻烦。” 黑袍女子语气平静,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大人,我去处理一下,马上就回来。” “慢着。” 黑袍女子突然出声将他打断,只听她询问道:“你对迈尔斯那个新来的剑术老师,有什么了解?” 扬·叙瑟愣了愣,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在他眼里,这位大人明明是一位无所不知的隐秘强者,应该不会对这种小事感兴趣才对。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明确对一个人提起兴趣。 “那个异域人?我记得他是新晋的b级佣兵,实力应该比我稍差。” 扬·叙瑟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曾经和他打过照面,此人力大无穷且从不使用念能,真实实力应该不止如此。” 黑袍女子闻言轻轻点头。 “大人,不知他到底……” “没什么,你应该关注的是他身边那个小丫头,她身份尊贵,不是你我能够轻易招惹的。” 扬·叙瑟睁大眼睛:“那个小丫头?大人,难道就连您也……” 黑袍女子语气漠然:“不错,就算是我,也不愿轻易招惹她,你好自为之吧。” “……是,多谢大人提醒!” 扬·叙瑟重重点头,转身极速冲入整备室,正撞上安塞西娅要对雷恩出手。 他冷汗微冒,急忙冲向安塞西娅:“手下留情!” 知晓门外发生一切的陆曦衣没有出手阻止,他知道扬·叙瑟不会做出蠢事。 “嗯?” 安塞西娅眯了眯眼睛,手中又是一根扇骨电射而出,化作红线直刺冲过来的人影面部。 嘭! 半空猛地炸开一声巨响,那是庞大念能相互碰撞所发出的轰鸣声。 那道红线却只是微微一折,速度不减。扬·叙瑟瞳孔缩紧,浑身念能暴涨,连忙向一侧闪去。 咄! 下一秒,他身后的门框边缘便多出了一根赤色扇骨的尾端,其大半部分深深的没入了墙面,不带丝毫颤抖。 扬·叙瑟脸上冒汗,也不敢出手反击,只得高声喊道:“且慢!我没有恶意!” 安塞西娅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 扬·叙瑟露出礼貌的微笑:“这位尊贵的小姐,我叫扬·叙瑟,是雷恩的老师。” “雷恩?是这个弱鸡嘛?” 安塞西娅扬起眉毛,踢了踢身边的大块头。 “……” 雷恩咬牙,心中怒火喷薄欲出,不过见到老师对这个该死的小丫头这么恭敬,他再傻也察觉到不对了。 难道,她也是外侧的? 想到这里,他身子一颤,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栽了。 迈尔斯那小子,身边居然有这等强者?而且这位小姐看上去还是以那个剑术老师为首,该不会……? “没错,尊贵的小姐,我的弟子实在是不成器,让您见笑了。” 扬·叙瑟点头笑道。 “你……认识我?” 安塞西娅被眼前这人的态度搞得有点懵。 “我不曾见过您,但如此美丽又强大的少女,想必不会是一般人物吧?” “……” 陆曦衣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扬·叙瑟看上去浓眉大眼的,还挺能说会道,不过这种临时想出的拙劣谎言也只能骗骗小孩子了。 “原来是这样,嘿嘿,你这个大叔,还挺有眼光的嘛!” 安塞西娅闻言满意地点点头。 “……” 陆曦衣眨眨眼,安塞西娅还真就是个小孩子,虽然她出身不凡、实力显赫,但依然初见人世,没什么经验啊。 “尊贵的小姐,如果雷恩冒犯了您,我向您表示抱歉,回去一定对他多加管教,不知您怎样才能放过他们呢?” “很简单啊,和我刚才说的一样,跪下来向我求饶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安塞西娅嘴角一翘,完全没把扬·叙瑟的讨好放在心上。 “……” 小孩也有小孩难缠的地方啊! 扬·叙瑟咧了咧嘴,苦笑道:“尊贵的小姐,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如果您有所损失,我愿意加倍赔付……” 安塞西娅眨着大眼睛,一脸无邪道:“他让我损失了好心情,还有我同伴的尊严!只有他跪下来认个错,我们的损失才能得到赔偿嘛~” “这……” 扬·叙瑟面露难色,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雷恩,似乎在询问对方的意见。 “……” 雷恩低着脑袋握紧拳头,看上去并没有想要下跪的意图。 “喂,听到了没有?” 安塞西娅拍拍对方的脑袋。 “……不可能。” 雷恩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他怒视着安塞西娅,语气坚定。 没想到还是个意志坚定之辈。 第448章【蛇之钥】暗流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之时,迈尔斯突然叹了口气,走到安塞西娅身旁道: “安塞西娅小姐,谢谢你帮我出头。” 安塞西娅摆摆手:“嘿,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 迈尔斯眨眨眼:“其实我和雷恩之间的矛盾也没有那么深……” 他说的是实话,其实这件事最开始和迈尔斯根本没有关系,是他出头保护朋友才会与雷恩交恶。 后来雷恩虽然处处找他麻烦,但其实并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之前迈尔斯身上的伤,也是他自己不服气非要动手才引起的战斗。 当然,在一遍又一遍的对战中,他也如愿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 总之,雷恩固然可恶,霸道傲慢的同时还喜欢仗势欺人,但依然有一定的底线,不会把人逼到极限,对自己的兄弟也很仗义。 这次弄坏他的甲,已经是最过分的一次,不过合身的甲,每个人都会多准备几套,这样做只能恶心恶心人,没什么真正的作用。 “是这样吗?你是来给他们求情的?” 安塞西娅皱起眉。 “不不不,毕竟他们也曾对你出言不逊,我只希望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现在这个结果对于我来说,其实已经很解气了!” “原来如此,那我也没什么理由再逗他了……” 安塞西娅点点头,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逗?” 迈尔斯嘴角一扯,感觉自己完全摸不懂安塞西娅的想法,明明昨天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可是他的眼神看得我好不爽啊!” 安塞西娅语气一转,让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陆曦衣在后面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怕安塞西娅的肩膀:“好了,给他们个教训就好,不要把事情闹大。” 这雷恩明显是极具自尊之人,如果逼迫他下跪求饶,只怕会结下大梁子,这件事其实没必要闹得你死我活。 虽然把在场的所有敌人都杀死就没那么多事了,但毕竟只是个小争端,人家迈尔斯都已经消气,还赶尽杀绝就是否有些没人性? “好吧,那你先给我道个歉。” 安塞西娅听话地点点头。 “抱歉,是我小瞧你了,你很强。” 雷恩只是不愿下跪求饶,对安塞西娅的实力还是心服口服的,所以道起歉来毫不犹豫。 “……嗯,好吧。” 安塞西娅撇了撇嘴,手指一勾,飞出去的七根扇骨便分分化作红线,尽数飞回。 嗖嗖嗖—— 雷恩只觉脸颊一痒,已经被悄然切开了一道细长的浅伤。 再看其他人,也是纷纷捂着面部,没人敢随意说话。 “这些就算是教训咯,希望你们以后长个记性,别总想着欺负弱小,懂了吗?” 安塞西娅掐着腰,像是一位小女王。 雷恩沉默片刻,点头道:“明白了,我会注意。” 其他人见老大已经服软,也纷纷点头答应。 “好了,你们走吧!” 安塞西娅摆摆手,不再看他们。 “多谢这位小姐谅解,我定会好好教训他们!” 扬·叙瑟松了口气,道谢过后立刻领着雷恩等人离开的整备室。 门外阴影中的黑袍女子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陆曦衣回味着对方那操纵阴影的能力,感到有些熟悉。 似乎之前在赏金猎人西提?艾洛达的身上也见到过一块力量相似的石头。 那是在他刚刚离开小镇的路上,在和一群强盗的战斗中第一次遇到念能爆。 据他猜测,那群强盗应该就是被西提?艾洛达身上那块奇怪的石头所吸引。 所以,这又是一个新的外侧组织? 果然随着实力和眼界的提升,外侧也不再那么神秘罕见了。 “安塞西娅,你知道有什么外侧组织的权能是和阴影有关么?” 路上,他小声问安塞西娅。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知道!你说的,应该是深黯钟楼。” “深黯钟楼?” “那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好像主要是收集情报的,他们的权能和影子有关,擅长隐藏自己,呃……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安塞西娅挠挠头:“不过权能之间也是有差别的,那种类型的权能和我们不同,他们应该普遍不太擅长战斗吧。” “这样啊。” 陆曦衣点点头,暗自记在心中。 就在这时,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路边一个装修精致的小店铺。 视界扫过,陆曦衣知道,那是一个玩具店,专门售卖布娃娃和人偶之类。 此时的玩偶店大门紧闭,窗户也被布帘之类的隐约遮蔽,寂静的矗立于街道的一角,看上去并没有在营业,甚至流露出一丝丝阴森可怖。 “怎么啦?” 安塞西娅注意到陆曦衣的神情变化,好奇道。 “……没什么,以为见到熟人,应该是看错了。” 陆曦衣摆摆手,神色如常。 他在刚刚那家店铺里,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可转眼之间又消失不见。 会是什么呢? 他心中思绪流转。 …… 另一边,阿拉木斯城外。 两道人影缓缓行走在荒芜的戈壁之上,没有行李,没有马匹,仿佛他们仅仅是依靠两双肉腿便做到了横渡大漠。 “前面就是阿拉木斯了?” 领头那人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城镇问道。 “算算距离,应该没错。” 领头之人点点头:“343号就是在这附近孵化的虫卵吧?时间也不短了,怎么没感应到我的那些小可爱们?” 后面的人随意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实验体暴走了,或者被人一锅端了?” 领头之人冷笑一声:“那小子怎样都无所谓,我只要实验体完好无损。” “如果没了呢?” “闹个天翻地覆也要把它找出来!” 领头之人眯起眼睛。 “你可不要乱来啊!嘿嘿,话说这座城应该没人能挡得住你吧?不小心全杀光了可是很难收场的啊。” 旁边那人怪笑一声,提醒道: “我可是听说,最近深红之棺的人不太老实,佣兵公会的a级佣兵行踪也有些不能确定。” 领头之人不屑道:“那又怎样?谁能挡得住我?” 风吹拂起他散乱卷曲的短发,露出印在脖颈上的一串数字: 214 第449章【蛇之钥】神明 吃过午饭之后,迈尔斯取了一套新的护甲,三人重新回到剑术大赛的会场。 远远的,便看到中午才见过面的扬·叙瑟,正站在入场口不远处向他们打招呼。 “尊贵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扬·叙瑟对安塞西娅行礼道。 “啊,你是那个雷恩的老师,有什么事吗?” 安塞西娅挠挠头。 扬·叙瑟点头:“我们家那小子确实说了一些不应该的话,我已经替您教训过他了。” “嗯嗯,我知道了。” 安塞西娅显得有些不耐烦,她还要跟陆曦衣一起进场呢。 “为表歉意,我愿意做您的剑术顾问,为您介绍今天的大赛详情,听闻您对剑术大赛很感兴趣?” 安塞西娅皱皱眉:“才没有兴趣呢,我就是来看迈尔斯比赛的。” “呃……” 扬·叙瑟尴尬地眨眨眼,以你的身份,他们不应该是你的随从吗? “不知道迈尔斯先生是您的……” 安塞西娅眨眨眼:“朋友!” 给她钱,请她吃饭,还给住的地方,妥妥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陆曦衣的学生! 扬·叙瑟闻言神色一肃,连忙对迈尔斯点头道:“迈尔斯先生,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了。” 迈尔斯好笑地看着扬·叙瑟的态度变化,轻蔑道:“你不要多想,就算我原谅了雷恩,也不代表我会和你们这些人有共同话题。” “……” 扬·叙瑟咬牙,他之前根本就没把迈尔斯放在眼里过,如今却…… “哎呀,别管他了,我们快入场吧!” 安塞西娅突然跑到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陆曦衣身旁,抱起他的胳膊摇晃起来。 这一幕险些没把扬·叙瑟的眼珠子惊掉一地。 他现在有些知道,为什么就连那位大人也会好奇陆曦衣的来历了…… “好吧。” 陆曦衣无奈一笑,对着惊呆的扬·叙瑟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便和安塞西娅、迈尔斯一同走进场内。 只留下扬·叙瑟一个人站在原地凌乱。 半晌,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 由于下午的比赛有迈尔斯上场,陆曦衣等人不再选择远处的观众席,而是直接来到场上,围在擂台周围观战。 这里的氛围就像是拳击场一样,选手在上面战斗,观众在台下欢呼,充满激情。 “迈尔斯,你的对手……” 陆曦衣看向身旁的学生。 从刚刚开始,他就有些沉默寡言。 果然,迈尔斯闻言露出一丝苦笑:“老师,是达拉卜。” “达拉卜,那个用弯刀的异域人?” “没错。” 陆曦衣微微颔首,怪不得,他记得达拉卜便是那个几乎不穿甲,仅靠念能便可以挡下剑刃的强者。 光靠这一点,他几乎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居然这么快就遇到他了啊,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预演么?” “当然,老师。” 迈尔斯点点头:“达拉卜的优势有三,一是身法灵活,刀法多变。二是念能护体,刀剑难伤。三是轻装上阵,体力不竭。这些都是他至今未尝一败的原因。” “不错。” 见陆曦衣点头,迈尔斯继续道:“因此,想要获胜,就需注意这三点。他身法灵活,就要找准时机,一举拿下,决不能陷入对方的进攻节奏。他有念能护体,我的每一次攻击都一定要全力打出,这样才能击破防御。他体力不竭,我就要养精蓄锐,保存体力。”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刻苦。” 陆曦衣满意地笑了:“理论上的东西已经明了,实战时只要平稳心态,发挥出我们那天对练时的成果,取胜的把握就要大得多了。” “没问题老师,那么,我先去后台准备登场咯?你们记得要给我加油鼓气!” “知道知道,快去吧。” 陆曦衣无奈摆手。 等到迈尔斯走远,一旁的安塞西娅拽拽陆曦衣的衣角:“陆曦衣,你认识那个达拉卜?他是谁啊,很强吗?” “当然没有你强,不过对于迈尔斯来说,是个强劲的对手。” 陆曦衣回想起赛场上达拉卜的表现,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实际上,他并不认为迈尔斯是达拉卜的对手。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达拉卜无论是剑术,还是念能,都在迈尔斯之上,如果擂台上没有明确的规定,迈尔斯可能瞬间就会被对方强大的念能所击败。 自己学生的比赛进度可能要止步于此了,陆曦衣深知这一点,但却没有开口打击迈尔斯。 看他满脸跃跃欲试的样子,陆曦衣也难免生出一丝期待。 没多久,便听到主持人举着扩音器大喊道: “下一场比赛,来自阿拉木斯迈尔斯·莫拉莱斯的,对战来自阿尔托隆的达拉卜?阿塔徳布里亚!” 嗷——! 观众席扬起兴奋的声浪。 迈尔斯和达拉卜依次出现在擂台两边。 见到达拉卜没多久,安塞西娅突然轻咦了一声。 “天生灵纹?” “嗯?你说什么?” 陆曦衣微微侧过头。 安塞西娅眨眨眼:“那个达拉卜,是不是念能质量极高,天赋也很好?” “我不清楚,不过你说的应该符合。” “那他应该就是天生灵纹者了!” 安塞西娅笃定道。 “那是什么?” 陆曦衣颇为好奇。 “就是那种天生就可以念能出体,自带灵纹,顶上普通人辛苦修炼好几年的功夫的人。” 安塞西娅耸耸肩:“不过很可惜,父亲说他们也是被遗弃的人。” “被遗弃?为什么?” 陆曦衣闻言更加感兴趣了。 “因为他们不能……” 安塞西娅说到一半突然住口,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轻声道:“呃,父亲不让我到处说,因为这是秘密!” “秘密?那好吧。” 陆曦衣顿了顿,摇摇头。 “不过…你也不算外人啦,我偷偷告诉你!” 这时,安塞西娅突然凑过来,轻轻拉着陆曦衣的袖子小声开口:“那些人啊,无法参加仪式,不能拥有权能。只能向着天生固定的方向发展,而且注定无法到达顶点。” “顶点?极化的顶点么?那是什么境界?” 安塞西娅伸长脖子,用手遮着嘴巴轻声道:“当然是…… 神明啊!” ------题外话------ 最近身体不适,更新可能有点慢…… ?(ˉ﹃ˉ?)抱歉~~ 第450章【蛇之钥】劣势 迈尔斯与达拉卜的比赛,正式开始。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黝黑男子,迈尔斯心中的警惕已经提升到了极点。 他没有选择抢先攻击,因为他清楚,对方的速度要比他快很多很多。 敌人有很多次机会,而他绝对不能失误。 就在这时,达拉卜突然动了。 呼! 奇形长刀横扫而来,迈尔斯连忙后撤躲开,可对方却依然如影随形,奇特的发力方式让达拉卜拥有一边高速移动,一边快速出手的能力。 眼看无法轻易甩开对手,迈尔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抬手格挡。 噹噹! 试探性地交了次手,双方顿时对自己的对手有了一定的判断。 迈尔斯的想法是:‘沃日,这小子力气这么大?他每一次攻击都附了念能?沃日!’ 仅仅是交剑两次,他就感到手掌发麻! 达拉卜自然也感受到了对手的弱小,接下来肯定要乘胜追击! 迈尔斯额头冒汗,心跳加速,时间在他眼中仿佛变得缓慢。 一定要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 于是,为了不给达拉卜追击的机会,迈尔斯直接选择了反打。 脚掌踏地发力,腰臂肘同时绷紧,他手中的长剑顿时如同一根长鞭,被这股甩劲节节加速,划过一道残影。 呼! 气流呼啸,迈尔斯手中力道一泄,并没有击中的手感。 糟了! 他呼吸一紧,眼前不知何时竟是已经失去了对手的踪影。 对方居然选择了乘胜回避? “这个达拉卜……” 台下的陆曦衣微微皱眉,迈尔斯的对手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而经过专门训练的迈尔斯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敌人消失的一瞬间,他就借助长剑挥空的惯性向前扑去,一个翻滚刚好避开了滑行至他身后展开攻击的达拉卜。 可不等迈尔斯松口气,达拉卜便已经在他起身之前来到了面前,高高举起手中长刀。 迈尔斯一心想着不要与对方硬拼,来不及站稳便再次向一旁躲去。 可达拉卜的长刀却没有按照迈尔斯想象中的节奏落下。 对方举起长刀,足足等了两秒,等到迈尔斯连续两次躲避失利,三而竭之时,才迟迟落下。 啪。 长刀稳稳落在迈尔斯头顶,打得他心脏一颤。 输了? 输了! 迈尔斯咽下一口唾沫,抬头看向打败自己的达拉卜,却发现对方已经收刀转身,不再看自己第二眼。 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无名之怒。 “铃——……” 刺耳的铃声响起,迈尔斯握了握剑柄,没有心思去听裁判的宣布,这次是他技不如人…… 迈尔斯又转头与站在台下的陆曦衣对视了一眼,从老师的眼中,他看不出任何情绪,也解读不出任何含义。 但这也许便是最好的鼓励。 ‘我绝对不会在这里倒下……’ …… 第二回合。 双方交剑。 铃铃铃——— 铃声响起的瞬间,迈尔斯突然发力,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长剑直指对方头顶。 这一次,他使用的是屡试不爽的先发制人战术。 可达拉卜也在同时出刀,他选择了同样的方式! 唰! 双方交错而过,战斗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结束。 两人同时转身,再次面对面相视。 达拉卜伸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铃—— 这时,铃声才慢半拍响起,裁判的声音传至整个赛场:“达拉卜选手,得两分!” “什么?” 安塞西娅睁大眼睛:“我明明看到迈尔斯打中了的!” “达拉卜的刀更快,而且是要害得分。” 陆曦衣微微点头:“裁判很专业。” “哼……我只是没注意规则。” 安塞西娅鼓了鼓嘴,有点不太服气。 “接下来,是中场休息时间!请两位选手回到休息区补充状态,等待下一回合的通知!” 初赛过后,每一场比赛的赛点之前,都会有一次中场休息环节,让双方自由调整自身状态。 没一会儿,陆曦衣便看到迈尔斯从台上走下来,正在向自己招手。 “老师,安塞西娅小姐,我回来了。” 安塞西娅跳出来道:“迈尔斯你不要紧张!那个达拉卜很厉害,你已经做得可以了!” 迈尔斯闻言哈哈一笑:“安塞西娅小姐,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别在意,我没问题的!” “看来你已经有数了?” 陆曦衣扬起眉,迈尔斯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要好不少。 “我已经看穿他了。” 迈尔斯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曦衣本来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没想到…… 自己这个徒弟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才对。 “那么,我该祝你顺利?” “当然,老师,等着看我表演吧,刚刚只是让着那家伙罢了~” 迈尔斯摆摆手,可说到一半,他又看向了陆曦衣:“不过老师,如果你有什么好主意,还是先提出来吧,我可不想出什么差错……” “哈哈。” 陆曦衣露出满意的笑,迈尔斯终究是继承了他的谨慎,这点很不错。 …… 第三回合。 双方交剑。 铃铃铃—— 铃声响起的瞬间,迈尔斯和上回合一样,选择了暴起攻击。 只不过不同于上次的是,达拉卜选择了回避。 原因很简单,他知道了迈尔斯拥有能够伤到他的实力。 虽然不知道一个念能不入流的家伙是怎么做到突破自己防御的,但达拉卜依然选择了谨慎行事。 呼—— 呼——! 迈尔斯不遗余力地挥动着每一次攻击,仿佛根本不把体力的消耗放在眼里。 达拉卜心中升起疑惑,但这也正是他愿意看到的发展,于是他收拢了进攻的欲望,开始专注于闪避。 渐渐的,迈尔斯的攻击开始变得缓慢而沉重,但空气的呼啸声却一刻不曾停止。 快了,就快了! 达拉卜提起精神,知道机会快要来…… 呼! 没想到本该力竭的迈尔斯动作陡然加快,长剑猛地化作一道残影,直刺达拉卜胸口! 如此突然,如此迅猛! 达拉卜呼吸一窒,他下意识的凝聚起念能,却在顷刻之间便被突破。 噗! 他胸口一痛,一股奇异的力道将他向后顶出了整整两步。 “铃———” “迈尔斯选手,得一分!” 达拉卜双目圆瞪,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反过来陷入了迈尔斯的攻击节奏。 观众沸腾。 ------题外话------ 大小朋友们,六一快乐~ 第451章【蛇之钥】结束 上一回合,是他第一次被打中。 这一回合,是他第一次输。 达拉卜抬头看向对面露出微笑的迈尔斯。 这个男人…… 很不简单。 “赢了!迈尔斯他赢了!” 台下,安塞西娅兴奋地举起小手。 “也许他,只是缺少一个合格的老师……” 陆曦衣看着台上自信招手的迈尔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迈尔斯对周围热情的观众们招了招手,脸上笑容依旧,他转头对达拉卜道: “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嘛,我,已经看穿你了。” 达拉卜皱了皱眉,他之前的确没有正眼瞧迈尔斯,但现在,自己仍然是比分领先,他不明白对方怎么有勇气敢这样嘲讽的? “你…还不错。” 生涩的奥菲德尔语从他口中蹦出。 “何止是不错呢?” 迈尔斯露齿一笑,重新举起剑。 下一回合,即将开始。 …… 铃—— 铃声响起的瞬间,双方同时暴起出剑,空气呼啸之间,剑刃的碰撞声响彻整个赛场。 噹噹! 噹噹噹噹!! 交手几秒之后,迈尔斯猛然后撤,达拉卜追上去就是一记横扫。 呼! 矮身躲过攻击,迈尔斯速度突然加快,反手对达拉卜发起了狂风骤雨般的连打。 达拉卜猝不及防,连忙向后闪躲,心中满是憋屈。 这迈尔斯的速度和力量都不及他,但唯独剑术古怪,时快时慢难以捉摸。 以前都是他以灵活的刀法去戏耍对手,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明显低一个档次的敌人拿捏。 最重要的是,对方的发力方式非常奇怪,居然能够直接突破自己的念能伤到肉体。 要知道,达拉卜是没有穿正规护甲的,一旦受伤,就意味着后续的比赛他将无法以最好的状态参加! 心有顾虑之下,他的实力发挥不足八成,隐隐有被迈尔斯赶超的现象。 啪! 果然,很快迈尔斯便又一次突破了他的防御,拿下比分。 铃铃铃—— 刺耳的铃声搅乱了达拉卜的内心,他看着对面扬起下巴的迈尔斯,脑海中浮现起自己的其他族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迈尔斯……” 他低声念着对手的名字,似乎要把对方牢牢记在心里。 如今比分已经拉平至二比二,再次来到赛点,在裁判的宣布下,双方进入了中场休息环节,各自回到场下休息。 “迈尔斯。” 看到迈尔斯逐渐走近,陆曦衣突然主动开口:“我给你的那枚圣徽呢?” 迈尔斯眨眨眼:“我一直带在身上,老师。” “下回合开始之前把它激活,直到比赛结束。” “哎?这是为何?” 陆曦衣扬起下巴:“算是我的忠告吧,你对手的状态可能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嗯,我明白了。” …… 第五回合,开始。 铃—— 铃声响起,这一次,双方罕见的都没有任何行动,只是一齐僵持在原地。 迈尔斯注视着眼前的对手,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只是稍微靠近对方,他就感到浑身汗毛正在不由自主的竖起,仿佛进入了某种静电场。 怎么回事? 心中浮现出老师刚才的警告,迈尔斯不禁全神贯注起来。 “迈…尔斯。” 达拉卜生硬开口。 “怎么,你想求饶?” 迈尔斯嘴上不饶人。 “永…别了。” 话音刚落,达拉卜举起长刀,刀刃迅速变成漆黑一片。 “那是……?” 台下的安塞西娅突然睁大眼睛。 呼! 达拉卜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迈尔斯身后,长刀劈出,仿佛切开了空间。 轰! 震耳欲聋的震荡声传遍整个赛场,大部分观众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他们的耳朵。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黑色刀光突然出现,如同一根漆黑的毛笔,居然将迈尔斯的整个身影彻底抹去。 可怕的刀光笼罩了几乎半个擂台,足足三四秒过去,才有消失溃散的迹象。 而达拉卜则背对着刀光,单膝跪地,粗重地喘着气,似乎体力消耗巨大。 陆曦衣皱起眉。 音爆?不对,这种感觉很奇怪……是什么东西在剧烈摩擦? 至于迈尔斯的安危,他反而没有那么担心。 果然,在黑色刀光逐渐消失之后,迈尔斯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不远处,身上还泛着蒙蒙的银光。 “好险啊……吓我一跳!” 他小声嘀咕着,脸色有点发白。 刚刚那股强烈的危机感还在不断刺激着他的心跳,要不是他躲得快…… 是的,那道刀光并没有正面命中他,可仅仅是余波,也险些将他重伤!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银色微光,心道: “是老师给的那块圣徽……也多亏了它,我才没有受伤……这个达拉卜,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只是一个剑术比赛,居然对我下死手?” 抬起头,正看到达拉卜的背影,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可悄然靠近了两步之后,迈尔斯很快便发现对方似乎陷入了虚弱状态。 好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跨步向前,一记重斩! 这一击他毫无保留地使出了全力,一半是担心会被念能挡下,另一半是因为后怕。 圆钝的长剑狠狠砸在毫无防备的达拉卜头顶,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消耗巨大的达拉卜身子一歪,两行鲜血从鼻孔流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呼—— 见到这一幕,迈尔斯终于长出一口气,然后站直身子,转身对观众们高高举起双手。 铃——! 裁判们也终于发应过来,连忙冲上擂台查看选手双方的具体情况,剩余几个则留下来负责宣布比赛结果。 “嗷!!!” 可观众们的欢呼声直接盖过了他们的宣布,整个赛场的气氛被烘托到了极致。 毫无疑问,迈尔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这场比赛不是决赛,但大部分观众都有预感,这可能是这一届里最精彩的一场对决了! 而少数几个看懂的人,心中都被一个疑问所填满: 迈尔斯究竟是怎么突破达拉卜的念能防御的?又是为什么会在最后那么可怕的念能斩击中存活下来,甚至毫发无损? 难道和他身上的那道神秘银色光芒有关么?那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疑问,就像是一个种子深深地植入了每一个在场的高手心里。 第452章【蛇之钥】影子 在观众们的欢呼声中,迈尔斯回到台下,安塞西娅见状连忙冲上去问候: “恭喜你迈尔斯!你居然真的赢了!你是怎么接下的?那一招……” “哈哈,只是那种水平而已,怎么可能伤得到我?” 迈尔斯明显有些飘飘然,大声炫耀起来。 “哎?你别吹牛啦,刚刚那一招可不是区区天生灵纹的人能够用出来的,正常情况下你早就那个了!” 安塞西娅用大拇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吐吐舌头。 陆曦衣趁机问道:“那一招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当然,我感到了明显的权能气息!” 安塞西娅严肃开口,然后又拍了一巴掌旁边的迈尔斯:“所以你快说啊!” 迈尔斯脸色一僵,他转头望了望四周,然后才俯下身子神秘兮兮道:“好吧好吧,其实那一招根本没打中我!” “果然!” 安塞西娅一叉腰,不过很快又露出不解:“可就算是这样,你也该重伤才对?” “这……” 迈尔斯抬头看了眼陆曦衣,在得到老师肯定的点头之后,才解释道:“这还是多亏了老师给我的宝贝。” 安塞西娅听了顿时两眼放光:“什么宝贝?给我看看!” “好了,这件事回去再说。” 陆曦衣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安塞西娅这才闭上嘴巴,不再多问。 台上的比赛此时还未结束,再加上迈尔斯刚刚赢下比赛,不仅是安塞西娅,周围很多热情的观众也忍不住围上来进行问候,一时之间四周突然热闹起来。 陆曦衣见状露出微笑,他默默退到角落,让迈尔斯好好享受这胜利的喜悦。 当然,他也没有完全闲着,陆曦衣看上去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已经在暗中伸出了视界。 他正在寻找迈尔斯的对手,达拉卜的踪影。 从刚刚最后一场比赛开始,陆曦衣就对其感到了好奇,那个达拉卜身上的生命力场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这让他联想到了曾经见过的黑甲人。 如今听到安塞西娅提到权能,他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达拉卜很可能也和某个外侧组织有所关联。 难道又是什么人体实验? 不过达拉卜看上去神志还算正常,也没有明显的异变体征,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注意到昏迷之后的他被工作人员抬下了擂台,陆曦衣连忙施展地听空响,远距离跟踪着对方的位置。 在他的感知之中,达拉卜的位置先是被送到了伤员集中处,可没过多久,又被人抬起,运往另一个方向。 果然有问题…… 陆曦衣睁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附近没什么危险之后,他进一步展开视界,密切关注起达拉卜的动向。 随着一阵左拐右拐,达拉卜突然被送进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屋子,然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关上门迅速离开。 怎么回事? 陆曦衣皱了皱眉,全力扫描起那个房间。 这是一个几乎完全密闭的小房间,里面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以至于在合上房门的瞬间,里面瞬间便被浓郁的黑暗所笼罩。 而在陆曦衣的仔细“观察”之下,他很快便发现房间角落里的一块阴影并不是那么和谐。 果然,在一阵蠕动过后,那片阴影之中居然走出了一道深沉的影子,那影子隐藏于黑暗之中,几乎看不清全貌。不过根据其大致外型,陆曦衣推测它正是自己不就之前刚见过的,可能是来自深黯钟楼的那个黑袍女子。 那影子一言不发,只是俯下身子,简单检查了一下达拉卜的状态。 片刻之后,它重新站起身,冷哼一声:“废物。” 听到这个声音,陆曦衣几乎可以确定,它就是那名黑袍女子,至于为什么这次现身的只是一道黑影,则可能和她的权能有关。 正猜测着,陆曦衣便察觉到那道影子已经重新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的…… 这能力也很有意思,几乎已经超脱了念能的范畴,达到了类似超能力的效果。 这也是极化仪式所带来的?所谓权能的力量? 看来,极化者与普通念能修习者之间的差距远不仅仅是念能上的不同…… 所以三段以后到底有多强? 陆曦衣猜测,星之手的三段很可能和黑甲人差不多,拥有操控引力的权能。 而深黯钟楼的权能则可能和影子有关。 深红之棺的权能应该是血肉破坏。 白雾面具…… 他皱皱眉,没想到反而是和自己打交道最多的白雾面具,他看不出有什么权能。 进化? 愈合再生? 不对,仔细想想,那些变异人根本就没使用过念能。 他们的权能到底是什么? 记得安塞西娅好像提过,是和操控天气有关? 为什么白雾面具的术部完全舍弃了他们的权能? 甚至连念能都不用了? 这个和他们在那个极西之地的发现有关么? 有意思…… 陆曦衣越是联想,越是隐约察觉到其中必然隐藏着极深的秘密。 这也让他有些手痒。 好想和那些三段的极化者们交交手,对比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水平。 之前那雷恩和他老师叙瑟勉强算是对手,但根本用不着他出手,甚至安塞西娅光靠身份就能让他们望而却步。 对他们身后的黑袍女子,陆曦衣也没有出手的理由。 只能把希望放在白雾面具身上了么? 希望下次遇到的对手能够让他使出全力吧。 陆曦衣默默期待着,他有预感,新的麻烦已经在悄然接近。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今天的比赛已经来到尾声,在主持人的宣布之下迎来落幕,人流也开始向场外涌去。 三人在拥挤的人潮中左拐右拐,回到了整备室,等待迈尔斯整理好他的装备。 “好,为了庆祝迈尔斯取得胜利,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 安塞西娅拍手道。 “呃,安塞西娅小姐,是庄园里的食物不合您的胃口吗?” 迈尔斯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这里的食物口味比较新奇,我还想多尝试几样!” 安塞西娅兴奋开口。 第453章【蛇之钥】气息 “你啊,人家迈尔斯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抢着要庆祝了?” 陆曦衣无奈摇头。 迈尔斯连忙道:“哈哈,老师,安塞西娅说的对呀,我也正有此意呢!” 安塞西娅反倒是俏脸一红:“对…对了,我才想起来没有带钱哎,还是算了吧……” 陆曦衣叹气道:“我请客吧,你们有什么想吃的?” “这怎么行!老师,我出钱!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对啊陆曦衣,一顿好吃的要很多钱吧,我那天看了价格……” 陆曦衣笑着拍拍手: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是今晚的明星,一个又没有带钱,怎么能让你们出费?再说,迈尔斯赢了,我这个做老师的也高兴,你们别争,早点决定,再晚人就多了。” 反正他平时既不消费,也不吃饭,手上的钱多了也花不出去,一顿饭的小钱根本不在乎。 “诶?老师难得有此兴致,走走走,我知道一家特色餐馆,经常去解馋!” 迈尔斯大笑着,迅速张罗起来,带着兴奋的安塞西娅和无语的陆曦衣快步走向街道的另一头。 …… 饭后,天色已是黄昏,三人离开餐馆,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这一顿饭吃的很顺利,居然没有什么狗血的找茬或是打脸环节,陆曦衣也难得放松的片刻。 毕竟打赢了刚刚的比赛,现在的迈尔斯也算是个小红人,想和他切磋的人不计其数,看他不爽的自然也有不少。 不过关注剑术大赛的人终究是少数,只要出了赛场,没几个人在乎他打赢过什么样的对手。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衣着花哨的小青年,站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生活,才是每个人的重头戏。 三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走在黄昏的街道上,当然,陆曦衣大多时候只是在安静地聆听。 这样热闹惬意的生活让他不禁回想起前世的部分时光。 “……” 突然,陆曦衣停下了脚步。 等等,这个气息…… 迈尔斯也注意到了陆曦衣不知为何正站在一处路口前发呆。 “老师,我们的马车在那边……” “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陆曦衣突兀开口。 “啊?” 迈尔斯一愣,还想问些什么,却猛然注意到陆曦衣的目光,那是危险而锐利的眼神。 老师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是在警告我。 迈尔斯顿时明白过来,连忙点头称是,转身对安塞西娅道:“安塞西娅小姐,我们先回去?” “哎?陆曦衣,为什么?” 安塞西娅显然不太高兴。 “一些私事,不准跟过来。” 陆曦衣说得很坚决。 “……” 安塞西娅抿了抿嘴,但还是点头转身。 陆曦衣目送着两个人逐渐远去,然后轻声叹了口气,身影缓缓消失在另一条路口。 他再一次感知到了深渊的气息,这一次,陆曦衣终于可以确定,的确是有域使在这附近,而且如此明目张胆的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很可能是特地来找他的。 八成是灰原的人。 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安塞西娅和迈尔斯他们接触到。 …… 另一边,刚刚走过街角,安塞西娅突然伸手拉住了迈尔斯。 “嗯?怎么了?” 迈尔斯疑惑问道。 “不行,我要去看看。” 安塞西娅皱起眉。 “这不好吧……老师说了那是他的私事……” 迈尔斯脸上冒汗,这两位可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啊。 “私事……他一个人来的西大陆,能有什么私事啊?” 安塞西娅鼓起嘴。 “那也不能……” 安塞西娅跺跺脚:“我当然清楚!可你不知道,上次他说有私事,结果发生了什么……” 她指的自然是上次在柏青根被卷入黑域的事,那次要不是她悄悄跟过去,及时出手,虚弱的陆曦衣很可能就被白雾面具的人给偷袭成功了! 某种意义上,她说的没错。 老师会有危险! 迈尔斯也是立刻明白了安塞西娅的意思,当即不再多嘴:“明白了,那我也要去!” 安塞西娅打量了一眼迈尔斯,不留情面道:“你?还是算了吧,你的实力应该帮不上什么忙……我先走咯,再晚就追不上了!” “诶?等等我!” 迈尔斯见状连忙跟上。 两人跑到陆曦衣刚刚消失的路口,向着里面望去,正看到远处陆曦衣即将消失的背影,连忙紧随其后。 可当他们终于跑到街角,再次望去时,陆曦衣的人影却已经彻底消失。 “……怎么办?” 迈尔斯手足无措道。 安塞西娅一叉腰:“怕什么?这附近地形简单,挨个路口看一眼也花不了什么时间!” “好,那我看左边这一排的。” 迈尔斯点点头。 安塞西娅也露出笑容: “右边这排就交给我吧。” “那我负责中间?” 突然,第三个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呜啊!”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望去。 只见明明消失不见的陆曦衣,此刻竟然就站在他们身后! “陆曦衣!你不是……” “啊!老师,我们不是……” 陆曦衣嘴角微勾:“你们挺能干的嘛。” 迈尔斯连忙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 “人家…是关心你!” 安塞西娅布灵布灵着大眼睛,戳了戳陆曦衣的胳膊。 “……” 陆曦衣脸色不变:“我平时对你们没有什么要求,但唯独我的私事,请不要你们参与,至少现在不要。” 见他神色认真,两人也收起了古怪的目光,他们对视了一眼,乖乖认错:“明白了,下次不会了。” “感谢你们的理解。” 安塞西娅抿抿嘴:“可是,你上次说有私事却……” “那次的事我也早有预料,并不算意外,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听到陆曦衣的解释,两人再也挑不出什么借口,只好一齐低下头: “好吧,我们知道了。” 两人看起来已经完全知错了。 陆曦衣点点头:“那请你们先回去吧,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也和什么阴谋都无关,只是一些私人的小事。” 安塞西娅和迈尔斯乖乖点头,然后一齐转身,走出了这趟偏僻的街道。 “……” 陆曦衣扫视了一眼周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再反复确认安塞西娅和迈尔斯是真的离开了之后,才回过头,匆匆闪进一旁的胡同里。 第454章【蛇之钥】接头 在昏暗的小巷里穿行片刻,陆曦衣停下脚步细细感知着空气中那熟悉的气息。 近了,就在不远处。 他环顾四周,确定好方向之后,迅速激发体内的炽能,无数灰烬从空中具现出来,汇聚到他的身上,组成了一具简易的黑袍。 紧接着,他又凝聚出一张冰冷的面甲贴合在脸上,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一次化身为了那个域使—“朽” 轻巧地翻过身旁的几座围墙之后,他闪身来到另一条更加阴暗的胡同。 在胡同的尽头,陆曦衣见到了一具毫不起眼的人影正坐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浓郁的深渊气息便是从它身上传来。 陆曦衣皱起眉,之所以称呼为“它”,是因为对方的身体结构完全异于常人。 无论是皮肤,还是肌肉,它都没有活人所拥有的那种张力与活性,换句话说,那更像是一具尸体。 尸体与活人见得多了,这种区别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它究竟是黑域,还是域使? 甚至可能是濒临失控的域使? 他无从得知,因为在视界之中,一切有关深渊的内容都是混沌一片难以理解。 略微犹豫之后,陆曦衣决定保险起见,先用子眼鉴定一下。 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对面的人影突然一抖,猛地抬起头向陆曦衣看来。 漆黑的长发散落下来,露出下面一张毫无血色的精致面孔。 那双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陆曦衣,目不转睛,仿佛见到了宝贝一样。 黑色长发,黑色瞳孔…… 陆曦衣首先注意到的便是这个细节。 但很快,视界便透过阴影给了他更加详细的答案。 那确实是瞳孔,不是虹膜,每个人的瞳孔都是黑色的,只不过眼前这位……它的瞳孔异常扩散,几乎将虹膜的位置完全霸占。 这样的眼瞳毫无聚焦,却又可以包容一切,此时面对着的陆曦衣,感觉就像是一个死人在看着自己,令他毛骨悚然。 至于对方那被挤压到极限的虹膜,并不是黑色,而是完全混浊的灰白色。 咔。 也许是抬头的动作太大,那诡异人影的上身微微倾斜,将近扑倒,于是它迅速伸出了一只手臂,及时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身体支撑软弱无力,关节移动僵硬呆板,它就像是一个…… 被操控着的大型人偶? 陆曦衣眯起眼睛,对方的皮肤和自己病态的苍白不同,是彻底失去血色的雪白一片,和一个瓷娃娃别无两样。 但抛开这些不谈,它的五官看上去稚嫩娇俏,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孩的外观,衣着也是黑底白边的哥特式裙装,整体看上去像是一位懵懂无知的贵族小姐。 如果无视掉对方那恐怖的瞳孔以及诡异的移动方式,妥妥就是一具等身大小的贵族小姐人偶。 “……” 尽管被这样诡异的人偶盯着,陆曦衣并不打算主动开口。 半晌,那人偶才僵硬开口:“你就…是新晋的域使,朽?” 它的声音干涩死板,毫无感情波动,但依旧可以听出来是清脆的女声。 陆曦衣高冷点头。 那人偶脑袋一歪:“你好,朽…我是人偶二号…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 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还不错。 “……” 人偶二号又看了一会儿陆曦衣,然后才缓缓直起身子,陆曦衣看着她轻轻提起繁复华丽的黑色哥特式短裙,一点点伸直雪白纤细的膝盖,终于从地上站起,刚好到达他胸口的高度。 “你还没有……联络用的黑器…吧?” 人偶二号仰起头问道。 陆曦衣点头:“联络用的黑器?” “就是…这个。” 人偶二号将手伸到裙子下面,掏了掏之后便拿出了一个灰黑色的环形石头,手环大小。 “收下…吧,它可以帮助你…联络…其他域使。” “多谢。” 陆曦衣接过石环,视界一扫,依旧是混沌一片。 “它可以…变化形状,随你喜好。” 陆曦衣闻言立刻向里面注入了些许炽能,果然发现石环开始分解成无数碎片,但又相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彻底散开。 心念一动,它便化作一个古朴的手镯,牢牢地套在了陆曦衣的手腕上。 “不错…你……” 人偶二号还在慢吞吞地说着话,陆曦衣却有所预知般,突然转头看向胡同的另一边。 没过两秒,那里刚好便冒出一道强壮人影,将胡同的出口牢牢堵死。 “谁……?” 人偶二号也缓缓转过头,精致死板的面孔露出一丝呆萌。 只见胡同另一边的人影逐渐走进,露出一张嚣张的男性面容。 “两位好啊,我正在寻找一位黑发黑眼的佣兵,应该就在这附近……哎呦,这位小姐,就和你差不多哦,有什么线索吗?” 来者正是不久之前刚刚抵达阿拉木斯的白雾面具术部成员之一。 他和214号在发现343号的洞穴被人清空之后,便开始在阿拉木斯城内收集情报。 前几天的佣兵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很快便确定了目标。 一个是名为罗斯的男性佣兵,一个是名为陆曦衣的异域佣兵,两人都是刚刚晋升的b级,也是那次事件的唯二幸存者。 虽然他们不认为两个不久之前还是c级的佣兵,会对343号的任务造成什么影响,但这两个作为幸存者,绝对知道一些内幕。 于是两人分开行动,214号负责调查那个叫罗斯的老牌佣兵。 他负责另一个叫陆曦衣的异域佣兵。 因为陆曦衣并没有刻意隐藏过行踪,他很快就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但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陆曦衣居然消失了?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甚至连气味都彻底被隐藏起来。 有趣。 他立刻提起了兴趣,开始在附近无差别的搜寻起来。 果然没多久,便在这个胡同里遇到了两个怪人,很显然,那个穿黑袍的八成就是陆曦衣。 “……” 陆曦衣眯起眼睛,他当然知道来者是什么身份,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又太巧合,他只能先隐去气息。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白雾…面具?你和他们有过…冲突?” 人偶二号呆呆地转过头,问向陆曦衣。 陆曦衣点头:“算是。” “喂喂喂?有在听我说话吗?” 对面的强壮男人似乎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一边掏着耳朵一边毫不避讳的走近过来。 第455章【蛇之钥】清理 “那就…杀了。” 人偶二号呆呆转过头,对着迎面走来的男子伸出一根手指。 呼。 陆曦衣瞳孔微缩,在某一瞬间,他似乎感应到了一条漆黑的竖线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胡同对面那刚刚还在不断接近的男子,突然怔在了原地。 下一秒,一道笔直的血线从他的头顶一路延伸到下阴。 噗嗤。 这位白雾面具的术部高手还没来及显露他的真身,便被这样分成了两半,从中间裂开,两侧分别扑倒在地。 鲜红的血液如同喷泉一般,喷洒在这条小胡同的墙壁和地面上。 陆曦衣心中震惊,他刚在那男子体内感应到的不亚于343号的生命力场,转眼之间便已经溃散。 在来自深渊的力量面前,生命是那么脆弱。 人偶二号,竟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这具身体…不太适应……” 人偶二号收回手指,漆黑的瞳孔缓缓转向陆曦衣:“我还…有事在身,一个月之后,会有…一次聚会,若有疑问…可以前往。” “好。” 陆曦衣沉稳点头。 “那么,再会了……记得关注…联络器。” 人偶二号僵硬地提起裙子,施了一个奇怪的礼节之后,一步步走向胡同外。 就在经过陆曦衣的时候,她突然驻足抬头,踮起脚尖小声道:“我喜欢…黑色。” 说完,也不管陆曦衣是什么反应,人偶二号头也不回地继续离开了。 “……再会。” 陆曦衣看着对方踮起脚,精准地踩着没有沾到血液的地面,一步步跨过血淋淋的尸体,走出胡同,最终消失在街角。 又看了看地上那两瓣不成人样的尸体,他叹了口气。 最近正愁没有人练手,好不容易过来一个,居然这么会挑时间,又被别人给抢了。 灰原就没有几个正常人么? 他对着地上的尸体张开手掌,一阵灰烬之风从他身后涌出,迅速扫过周围的血迹。 嗞嗞—— 一切痕迹迅速被侵蚀殆尽,全部化作灰烬返回,融入陆曦衣的体内。 他摇摇头,黑袍一晃,已经消失于原地。 …… 阿拉木斯城外。 214号蹲坐于一处沙坑之上,无聊地嚼着口中一条巴掌大的不知名昆虫。 本来他是要去寻找那个佣兵罗斯的下落,可是一顿调查之后,他发现这个人流露出来的信息几乎没有几个是真实可信的,根本和其他情报对不上。 他怀疑这个罗斯,可能从身份、来历到姓名,全都是假的。 甚至性别也可能是在掩人耳目。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最奇怪的是,如果对方真的和343号打过照面,身上应该就会残留下一些信息素,可以供他追查才是。 可他什么都感应不到。 343号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带着他重要的试验品一起……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和343号根本没关系? 或者343号叛变了? 甚至,有一股力量可以将这些痕迹全部抹除? 214号越想越是气愤,可惜现在的情报还是不够,还是等队友回来再想办法比较好。 实在不行,听说深黯钟楼在这附近有个据点,随便杀几个人把那帮家伙引出来,一定可以买到不错的情报…… “什么人?!” 突然间,他耳朵耸动,转头望向自己的身后。 在不远处,风沙之中,缓缓走出两道人影,一个瘦高,一个矮胖。 两道人影衣着一致,头戴猎人小帽,身披深红色皮质大衣,领口高高竖起,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野兽般的双眼。 一股极度危险的直觉顿时将214号笼罩。 “你们是……解尸人?!” 他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慌的表情。 迎面走来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继续前进着,214号明显察觉到,对方的目标绝对是自己! “等…等等,我们要做的事和你们深红之棺没什么关系吧?” 冷汗从214号的额头不断冒出,要说他们术部最怕什么,那么深红之棺的极化者们绝对排得上前列。 一个专门强化血肉,一个专门破坏血肉,完美的克制关系让他们几乎在深红之棺面前抬不起头来。 虽然白雾面具的其他部门并不惧怕深红之棺,甚至还有能够反制的手段,但眼下绝对是他最不愿意遇到的情况。 更何况那可是“解尸人”,绝对不是自己这个水平能够碰瓷的对象! “……” 可两位“解尸人”仿佛听不到他的话语一样,至始至终都沉默着,在214号绝望的眼神中,缓慢地接近着。 “等等,巫……不……!!” 城外的风沙之中,惨叫声戛然而止,一切痕迹都迅速被黄沙掩埋。 …… 陆曦衣回到庄园时,安塞西娅和迈尔斯也才刚刚抵达不久。 “哇,好快!我还以为你会去很久呢!” 安塞西娅惊讶道。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曦衣摆摆手:“我先回房间了,迈尔斯你等会儿到院子里等我训练,记得带上剑。” “好的老师。” “哎?他今天不是都打赢了吗,还要这么辛苦?” 迈尔斯笑笑:“正因如此,才不能随意松懈嘛。” 安塞西娅翻了个白眼:“像是陆曦衣会说的话,你越来越像他咯。” “哈哈,我就当你是在夸奖了!” …… 傍晚,陆曦衣回到房间,他环顾了一圈四周,脸色微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将断剑挂在墙头,而是将它轻轻放在了书桌之上。 然后,他颇为生疏地将书桌上的油灯点燃,温暖的灯光顿时照亮了大半个房间。 平时他做隐秘工作时都不需要点灯的。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陆曦衣将断剑出鞘,轻轻抚摸着剑刃上坑坑洼洼的裂痕,那是在灰烬之地里留下的永远的烙印。 要不要在剑上也刻满圣印呢? 大部分人都会第一时间将符印刻在武器上,但陆曦衣相反,他第一时间便几乎刻满了自己的全身,然后才想到外物。 他稍微思索片刻,微轻声叹气道:“客人还想看到什么时候,不打算现身么?” “……” 房间里一片寂静。 可陆曦衣没有动,他足足等待了四五秒钟,墙角的阴影才开始缓缓蠕动起来。 第456章【蛇之钥】联络 很快,一道身材高挑的黑影便从阴暗中走出。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声音清脆冷漠,正是之前陆曦衣在角斗场里见过的那位黑袍女子。 陆曦衣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反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么,深黯钟楼的小姐?” 黑袍女子顿了顿,冷淡开口:“看来你知道的不少,那么也就不必我多费口舌了。” 她将双手环抱,垫在高耸的胸部下方:“你还没有经历过极化,按理说是没有资格的,但我很欣赏你。” “……” 陆曦衣微微挑眉。 “你的学生迈尔斯今天在剑术大赛上使用了不被允许的力量,我相信那不是巧合,对吧?” 黑袍女子冷冷地看着他:“交出那股力量的来源,我可以考虑让你加入我们。” 陆曦衣眨眨眼,微笑道:“抱歉,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还有,不被允许的力量又是指……?” “和那种力量有关的一切都会被外侧清除,把它交出来,我才有可能保住你,或是给其他你想要的一切。至于我的名字……” 黑袍女子缓缓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声音始终冷漠:“安塞西娅最好在阿拉木斯停留两个月以上,无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只要你能做到,就有资格知道其他。” “你会好好说话么?” 陆曦衣疑惑道。 “……” 黑袍女子回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准备好一切,不久之后我会再来。” 话音刚落,只见她身子迅速融入黑暗,转眼间已经消失不见。 只留下最后一句话缓缓飘荡:“今晚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人知道……” “……” 陆曦衣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无奈自语:“她这是……在命令我么?难道外侧对普通人都是这个态度?” 片刻之后,他又嘴角微勾:“有意思,真有意思啊……” 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其他窥探者之后,陆曦衣坐回椅子上,轻轻将手腕上的一根石质手环取了下来。 这正是之前人偶二号送给他的联络用黑器,以后便简称联络器。 陆曦衣将联络器轻轻放在书桌上,抬起手背,对着它张开了子眼。 『联络器 黑域在意志与规则之下的产物,罕见的能够为人驱使。 经过调控,几乎已经失去污染他人的能力,其外型可以随意塑造,并不影响功能。 可以借由此物窥探黑暗,一般情况下,它不会注意到你。 污秽之间会相互吸引,正因如此,你才能见到你想见到的。』 看上去,一般情况下,它不会有危险…… 就是这东西可以联络其他域使? 不知道他们一般在聊些什么? 陆曦衣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他想了想,又站起身将门板锁好,窗户关死,窗帘拉紧,整个房间之中很快便只剩下书桌上的一盏油灯还在放出温热的光。 然后,他又裹上黑袍黑袍,重新带上冰冷的面罩,将自己的真身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开始向手环中注入炽能,将其激活。 …… 手环无声地转动起来,一个个古朴的字符在上面逐一亮起,那是被炽能点燃的效果。 渐渐的,手环周围的空间变得深暗起来,仿佛一块空洞,里面不时飘出一丝丝的深渊气息。 还好不多,刚刚溢出一点点就会被周围的现实空间压制消灭,根本造成不了污染。 那么……然后呢? 陆曦衣皱起眉,贴近手环还想感受更多的东西。 但是一无所获。 这就没有了? 要怎么联系其他人? 他思考了一会儿,联想到不少前世的联络器。 难道还需要额外设置一些东西? 或是调整频率,拨打“号码”之类的? 陆曦衣将注意力放在了石环上微微发光的两排古老符文上。 研究片刻之后,他成功使得其中一个符号亮起。 石环四周的空间由暗灰色转变成了暗红色,除此之外,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或是画面传出。 陆曦衣皱皱眉,开始引导第二个符号,只见石环的内圈和外圈开始缓缓转动,就像是套叠在一起的齿轮,或是钟表的时针与分针,协调而富有美感。 咔。 很快,内圈的某个符号和外圈的另一个相对准,它们同时发出微光。 石环周围的空间迅速由暗红色变成了深蓝色。 可是依然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动静。 “……” 是符号不对么? 陆曦衣再次观察了一会儿石环上面的符号,感觉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 总之不认识。 算了,先挨个蒙一蒙。 …… 不知过了多久,陆曦衣终于收回了炽能,脸上露出一丝倦意。 刚才他几乎把每一个符号,甚至大多种组合全部测试了一遍,却依旧没有一次收到过能称之为“联络”的信息。 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陆曦衣苦恼地看着手中的石环,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东西打败了。 暂时被打败。 他将联络器戴回手腕,看了眼窗外,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于是便做好净身,回到床上躺好。 据人偶二号透露,大概一个月之后,阿拉木斯城外的据点里会进行一次聚会,实在不行,届时再向其他人讨教吧。 …… 陆曦衣缓缓入眠。 黑暗之中,渐渐泛起星光。 浩瀚的银河在陆曦衣面前展开,不远处是一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古井。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一次回到了梦境空间里。 环顾四周,陆曦衣见到古井后面的石桌前,正坐着两道窈窕身影。 正是镜花和玉羊。 更后方,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断墙,麻鬼的身影便隐约立于一旁。 罕见的团圆,罕见的……没有任何“小惊喜”。 “陆公子你来了?快过来吧。” 见到镜花在朝自己轻轻招手,陆曦衣点点头,缓步走去。 镜花身旁的玉羊正端着一小杯茶水,陆曦衣靠近之后,她微阖着的双眼面朝过来,皱起眉道:“你身上怎么多了这么一块恶心的东西?要我帮你取下么?” “……” 陆曦衣眨眨眼,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身上融入的黑暗之源。 这东西……随便就能取下来么? ------题外话------ 这一章陆曦衣有很多的联络,但唯独联络器没有被用上…… 第457章【蛇之钥】吞蛇 似乎是看出了陆曦衣的所想,玉羊低头轻抿一口手中的茶水,摇头道:“想取下来自然是没问题,但这么做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你还是先带着吧。” 一旁的镜花叹了口气: “这会对圣法的修习产生影响吧。” “当然,但你不想试试么?” 玉羊轻笑一声:“让他带着那个东西,构建自己的虚空体……” 她放下茶杯:“想想看,他出体的瞬间,肉身就会失去控制,然后……爆炸?或是融化?总之最后会化作一滩恶心的……” “咳咳嗯……” 镜花敲敲石桌,示意玉羊停下:“你是要让公子走那条路?好吧,虽然过程会危险一点,但修成之后还是很有潜力的……” “嗯哼,就不能配合一下?这可不像你呢镜花。” 玉羊嘴角一弯。 镜花摇摇头:“还是不要想着吓公子了,恐惧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威慑力。” “又帮着他说话,你总是向着你们家陆公子……不过好吧,不取笑你们了,我们直入正题。” 玉羊收起笑容,看向一旁无语中的陆曦衣:“你找到固定的安全居所了?” 陆曦衣窘迫地眨眨眼,如实道:“还没有,但应该快了。” 他感觉玉羊似乎和上回见面不太一样了? “还没有?嗯,各方面都不是很顺利,我该说早有预料么?” 玉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语气如常道:“罢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换一种方法,一种更适合你的方法。” 她站起身,突显出傲人身材,缓步走到陆曦衣面前:“圣法适用于一切智慧生命,也适用于一切苛刻环境,这也是为什么它被奉为圣法。” “当然,这也和我丰富的经验与能力有关。” 玉羊面不改色地称赞着自己,就像是在讲述某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镜花此时也站起身,对陆曦衣微笑开口:“玉羊很擅长这个,这也是妾身寻她做公子导师的原因之一。” “哼。” 远处的麻鬼在黑暗中冷哼一声。 玉羊则没听见一样继续讲述着:“你所要修习的第一圣法,名为【夜钟】,修成之后,你将洞破虚妄,迎来醒觉,因此而具备修习第二圣法的条件。” 夜钟…… 这个自陆曦衣离开灰烬之地第一天,便在梦中听镜花提起过的名字,如今终于可以开始准备修行了? “在开始修习之前,你需要做一些准备。” 玉羊抱着手臂,托起上方那对儿大的夸张的…… “通常情况下,一个稳定的,幽静安全的休息空间是不错的选择,但既然你无法达到要求,我们就换另一种。” 啪。 她对着虚空打了一个响指,下一秒,一块形状奇特的钥匙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那钥匙由一条盘旋假寐的黑色翼蛇,与一条首尾相吞的无鳞白蛇相互交织而成。 正是通往【蛇塔】的钥匙——“蛇之钥” 见到陆曦衣的表情,玉羊轻轻点头:“认识这个吧?镜花把它交给了我作为教学材料。” 她轻捏着钥匙伸到陆曦衣面前,说道:“接下来,把它放到你的体内。” 体内? 陆曦衣微微一愣,伸手接过蛇之钥,这块神秘的钥匙摸上去滑腻柔软,仿佛是某种活着的生物。 他看了看手中的蛇之钥,迟疑道:“放到体内?这会有什么影响?” 玉羊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不会有事的,我又不会害你,非要说有什么副作用的话……你可能会做几天怪梦。” 见到陆曦衣那明显怀疑的目光,她只好补充道:“放心,除此之外都是好处,想要这东西的人多着呢,它就像是……按照你们世界的说法,某种没有自我意识的‘系统’,或是别的什么‘金手指’。这么用比把它直接扔进井里要实用的多。” 镜花也在一旁微微点头。 陆曦衣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见玉羊那副已经没有耐心的样子,也只好作罢,正如他所认知的那样,这里的人想要害他,他是没有能力反抗的……大概。 “我该怎么做?” “直接扔进去就行,就像丢垃圾一样,对着你的胸膛,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玉羊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比划着,看上去很抽象。 不过陆曦衣已经明白了,他拿起蛇之钥,往自己的胸前轻轻一抛。 呼。 像是没入水面一般,蛇之钥消失在了他的体内。 嗡—— 陆曦衣顿时感觉周围的空间似乎发生了轻微的扭曲,但当他仔细观察之时,一切又好像没有变化。 玉羊点点头: “不错,接下来的几天,你要注意休息,等到适应的差不多,精神也恢复之后,就可以开始了。” “恢复精神?” 陆曦衣注意到对方的措辞。 “只是一些怪梦而已,你不会在意的。” 玉羊懒洋洋地摆摆手:“我还有其他事,你先回去吧。” “再会,公子。” 一旁的镜花也对他招起手。 “等……” 陆曦衣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他刚想说些什么,四周的空间突然剧烈地坍缩起来。 呼——! 下一秒,陆曦衣猛然从梦中惊醒。 呼…呼…… 他从床上翻身而起,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蒙蒙发亮。 刚才的梦…… 陆曦衣揉了揉太阳穴,迅速回忆起梦中的一切。 适应蛇之钥? 可怎么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完成? 他这会算是见识了玉羊的行事风格,其麻烦程度比起麻鬼也不逞多让。 果然如镜花小姐所言,每位临者的性格,都可以用怪异来形容…… 摇摇头从床上下来,毫无睡意的陆曦衣决定用修炼来打发时间。 修炼就像是学习,一日不做就会退步。 按照计划,今天应该按照露丝给他的邀请函,前往一个地点与某些她的“同僚”认识一番。 那个地方他已经提前踩过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 还是好麻烦啊,又要见面,又要商谈。 陆曦衣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后悔虚构出星月圣殿这件事了。 也许他现在还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去代表一个庞大的组织插手这片大陆的平衡。 总之,就先把这些烂摊子扔给另一个自己吧,那个扮演着圣徒的自己。 ------题外话------ 拜谢:书友2019……2490的打赏! 上次被打赏还是上次! 第458章【蛇之钥】贫民窟 “呃,陆曦衣,我们这是要去哪?” 安塞西娅小步跟在陆曦衣身侧,疑惑开口。 “……我说过,你不用跟来的。” 陆曦衣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无奈道。 “可,可你也说过,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私人’?” 粉色少女小心翼翼地措着辞:“而且,迈尔斯今天也没有比赛,我才不想一个人待在庄园,那会无聊死的!” 陆曦衣对照了一下四周的地形,确认没有新的异常之后,带着安塞西娅拐出了街道,走近一旁的小路。 随着他们不断前进,周围繁华热闹的城市景象逐渐变得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杂乱的摆设、堆放的垃圾,以及各种奇怪的味道。 “哦……这里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安塞西娅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紧紧跟在陆曦衣身后: “我和你说过吗,半夜的阿拉木斯街道上,其实就和这里差不多冷清……” “好了,在正式抵达之前,我要和你说明一下。” 陆曦衣毫无躲闪地和周围来自各种角落里的阴暗视线对视一遍,然后将目光放在了身旁的安塞西娅身上: “这里已经接近城市的底层,绝对不是什么安全有趣的地方,包括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也同样具有一定危险性。” 陆曦衣神色认真:“我希望你能够注意好自己的安全,好好听我安排,我会尽量让一切都处于掌控之中,好么?” “当然!” 安塞西娅乖乖点头。 “好,我相信你。” 陆曦衣说着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 …… “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陆曦衣带着安塞西娅停在一处偏僻的街角。 “这里就是贫民窟吗?” 安塞西娅还在好奇地东张西望:“他们……过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艰苦得多。” 陆曦衣叹了口气,通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把自己、外侧、和反外侧组织这三种东西放在这么近的位置。 但是,没有自己在,迈尔斯那家伙根本限制不住安塞西娅的行为,上次两个人一起跟踪陆曦衣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此还是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比较令人放心。 “好了不要再看了,这样不够礼貌。” 陆曦衣伸手拍拍安塞西娅的小肩膀:“接下来,待在这里不要动,好吗?我会尽快赶回来。” 安塞西娅睁大眼睛:“你是要去碰头了吗?像一个侦探那样?和某个神秘组织,嗯……比外侧还神秘的组织?” “……算是吧,总之你不要乱跑,保护好自己。” 陆曦衣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带孩子。仔细想想,威尔斯先生还真是厉害,不仅实力强大,在这方面做的也比他好。 “嗯嗯,你快去吧!我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嘛。” 你的实力…… 陆曦衣回想了一下对方之前被路边普通小混混下药的经历,心中突然涌出不妙。 罢了,这个距离,应该没问题。 陆曦衣点点头,对着安塞西娅勉强一笑,转身走向街边的一家看上去根本没人居住的破屋子。 确实,如果真如安塞西娅自述的那样,她的实力处于二段巅峰的水准。 那么,战斗力至少也相当于一个发狂的黑甲人吧? 如果是黑甲人站在这里,陆曦衣会担心他的安危吗? 他想了想,果然自己更担心的是安塞西娅的心智问题…… …… 推开小木门,陆曦衣走进这座看上去已经荒废了许久的房子。 吱— 右侧传来轻微的响动,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他坐在一个破旧的木椅上,手中握着一把奇怪的武器,四肢肌肉隐隐发力。 一,二,三,四…… 陆曦衣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将这个昏暗破旧的大厅里所有隐藏起来的防卫者观察了一遍,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纸。 “我受邀请而来。” 他将信纸对着右侧的男子一晃,只见对方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舒缓起来。 “欢迎你,客人。” 黝黑男子的口音和阿拉木斯本地的相差甚远,但陆曦衣还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只见男子收起武器,伸手对着身后的一块木板狠狠地敲了几下。 咚咚咚!! “罗斯!你的朋友来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道熟悉的身影便从大厅后面的一处走廊里冲了出来。 “嘿,陆曦衣,我就知道你会来!” 露丝跑到陆曦衣面前,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嗯……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么?” 陆曦衣笑了笑,伸手指指身边的黝黑男子,还有不远处躲藏起来的其他几个人。 露丝眨眨眼,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没错,他们都是自己人!罗伊,卡拉克还有玛丽,别躲了,你们早就被人家发现啦!” “……” 大厅里沉默了片刻,几个人才分分从藏身之处现身。 “好吧好吧,是我输了。” 一个面相阴柔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出,苦笑着摇摇头。 “切,我还没准备好!而且罗斯,你不觉得是你把我们暴露了吗?” 其中一个女子显然不太服气,嘴上还在骂骂咧咧。 最后走出的强壮男子则摆摆手:“好了玛丽,至少他通过了我们的小考验。” 他走到陆曦衣面前,友善地伸出右手:“嘿朋友,认识一下吧,我叫卡拉克。” 陆曦衣伸手与之相握:“陆曦衣。” 卡拉克挑挑眉:“很好,容我介绍一下,那边没有好脸色的母老虎是玛丽,旁边那个像女人一样美丽的男子是罗伊。” 被称为“母老虎”的玛丽女士皱起眉:“该死,没人告诉过你,不要再使用你那自以为是的幽默感了?卡拉克!” “很高兴认识你。” 一旁的罗伊对陆曦衣微笑点头。 陆曦衣照常回礼。 “好了先不说这个,跟我来。” 露丝匆忙拉起陆曦衣的手,走向大厅深处的走廊,陆曦衣只来得及回头对四人无奈一笑。 两人很快便消失不见。 “……嗯,呃,你们不觉得,他们俩有点?” 卡拉克突然出声道。 “而且明显是罗斯那家伙在主动吧?真是少见啊嘿嘿……哦不,现在应该叫她,露丝~” 玛丽露出有好戏看的笑容。 第459章【蛇之钥】哈维 不多时,露丝带着陆曦衣来到了一扇紧紧关死的大铁门面前。 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有人想象得出,外观那么破旧的小别墅之内,竟然隐藏着一间酷似银行金库的秘密房间。 “好咯,想见你的人就在里边。” 露丝指了指眼前的大铁门。 “外面的那些不是吗?” “嗯……但他们不是最想见你的那一个。” 露丝耸耸肩,伸手用力拉开铁门。 咯—吱吱吱—— 门轴发出生涩的摩擦音,陆曦衣见状上前帮忙。 吱—— 用力一拽,大门直接彻底敞开。 “哇…哦,谢了,力气很大嘛。” 露丝回头拍拍陆曦衣的胳膊,发出轻笑。 陆曦衣回以微笑,同时看向铁门内部,眼中映出早已被视界反馈过的景象。 监牢似的四面高墙,只有一面安有一扇细小无法通人的透气窗。 房间正中间摆放着一条长桌,长桌的尽头端坐着一一位男子。 那人看上去很年轻,灰白色的短发,碧绿的眼瞳,面带友善的微笑。 “欢迎你,我的客人。” 年轻男子见到陆曦衣之后,立即站起身,走上前来。 “我一直都很想见你,你可以叫我哈维。” “陆曦衣。” 陆曦衣伸出手,和看上去只有少年体型的哈维握起来晃了晃。 …… 几分钟之后,体型娇小的露丝蹦蹦跳跳地从密室里走出,转身用力将铁门推死。 “呼,这破门,每次都要费好大力气。” 她小声抱怨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肉麻的声音:“你看上去很兴奋嘛,小露丝~” 露丝扭头看了眼跟自己说话的玛丽,小脸一红:“谁…谁兴奋了?我才没有。” “哦,是吗?我看那位叫陆曦衣的先生,长相蛮有味道嘛,而且还很有风度。” 玛丽缓缓走到露丝面前,低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既然你不要的话,那我就要对他出手咯?” “你给我离他远点!” 露丝惊慌失措道,脸上烫得好像要冒出气来。 “哈哈哈,我们的小露丝也到了欲求不满的年纪了?放心,姐姐不会跟你抢男人的~” 玛丽露出得意的笑容。 露丝闻言更加恼羞成怒:“闭嘴,你这个臭婊子!” “哈哈哈,那你就是个小贱人~” “你找打!” “哎呦呦,小妹妹觉醒了超能力就想来教育姐姐了?” “你以为我不敢动手?上次的事情我还没给你算账呢!” “呃呃…总之我先走了,啊!你这个小贱人!啊!等会!” …… 门内正在和哈维交流的陆曦衣身子突然微微一抖,然后又迅速恢复正常。 ‘你们……倒是离远点再说啊,虽然我怎么都能听到。’ …… 片刻之后,露丝气鼓鼓地从走廊里走出,脸上还染着半片红晕。 她快步走到大厅另一侧的柜台前,敲了敲桌面对里面的卡拉克道:“快,给我来瓶清果酒。” 卡拉克笑着从桌底抽出一个密封的小瓶子,隔空抛向露丝。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哦,不过看在玛丽吃瘪的份上……” “该死,我不是小孩子!还有,这也根本算不上酒!” 露丝冷哼一声,接下果酒,然后迅速扭开。 嘣~ 瓶塞啵的一声被膨胀的气体顶出,露丝瞬间便感到不对劲。 噗! 下一秒,大量的泡沫疯狂从瓶口中涌出,瞬间便漫过露丝的手,哗啦啦淌到地上。 “啊……该死,我就知道。” 露丝冷冷地回头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卡拉克。 “还是没有长记性吗?他上上次就是这么搞你的。” 站在旁边悄悄看戏的罗伊走过来,轻轻叹了口气。 卡拉克则笑嘻嘻地伸出手: “怎么样,这回是我赢了吧?” 罗伊摇摇头,从兜中掏出一块银币,按在卡拉克掌心:“唉,今天的运气好差啊。” “……你们俩真是够了。” 露丝也没了喝酒的兴致,她将酒瓶放在柜台上,擦干净被沾湿的双手,然后走到大厅门口: “对了西蒙,哈维说的那件事,怎么处理的?” 西蒙,那个陆曦衣进门第一眼看到的黝黑汉子,却始终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此时他悠悠道:“当然是全扔给我了,你啊,以后也要多为我们分担一点,可不能学玛丽她们,知道么?” “我当然和他们不一样。” 露丝轻啧一声,掐起腰:“也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了…西蒙,你说如果我们真的和那个星月圣殿……” 她一边说话一边望向门外。 而在不远处的街角,她注意到那里有几个眼熟的流浪汉正在向同一个方向聚集,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精神活跃、心思敏锐的露丝立刻就明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那几个流氓她是认识的,他们不久之前还对露丝做出过无礼的举动而被教训一顿。 “那边好像出事了,我去看看。” 她皱起眉,摸了摸腿上绑好的匕首。 西蒙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异常:“嗯,虽然只是几个混混,但现在是非常时刻,要非常小心。” “知道,你看好这里就行,不用担心我。” 露丝摆摆手,踮起脚,无声从大厅的侧门熟练地绕了出去。 “罗斯那小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露丝刚刚离开,玛丽便出现在西蒙身后,懒洋洋道。 “是啊,自从那次事件之后,自从她变成了‘露丝’,自从她有了足够的力量……” 西蒙嘿嘿笑道。 “变化真大呢,以前那阴沉沉的性格,实在让人棘手。” 玛丽耸耸肩。 西蒙看了眼她衣冠不整的样子:“现在呢?你们天天打架,你喜欢这种?” 玛丽叹气道:“至少比以前好,起码我现在知道她是怎么看我的了,你知道吗,刚刚她居然骂我是个婊子!” “得了吧,还不是你主动去招惹她?” …… 露丝无声地拐过街角,顺着流氓聚集的方向看去,却没有发现想象中的画面。 那些混混们的目标,居然只是一位打扮奇特的女士? 她又靠近了一点,发现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小女仆,对方的长相和举止都颇为不凡,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主人留在这种地方。 ------题外话------ 近期因为特殊原因更新有所延缓,预计七月份之后会恢复频率! 第460章【蛇之钥】见面 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异常之后,露丝叹了口气,从角落里走出。 “喂,你们几个!做什么呢?” 此时的安塞西娅正苦恼于如何应对眼前的麻烦,既然陆曦衣说过让她保护好自己,那么这种情况下,应该可以出手……吧? 她依然在犹豫不决,眼看那些身上冒着酸味的流氓们就要凑到面前,一声娇喝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让开,都让开!” 露丝气冲冲走进流氓们的包围圈,站在安塞西娅身旁,对周围的人冷冷道: “你们聚着做什么?哪里待的回哪去吧。” 几个流氓面露不服,张口就是几句粗鄙之语。 嘭! 一圈气浪猛然炸开,将离两人最近的几个流氓硬生生推出去四五米,形成了一个无人通过的圆形空地。 “滚。” 露丝眼中闪过凶光。 “是,是露丝姐!” 这时,外围的几个流氓突然大叫起来,他们认出了眼前身材娇小的女子,也明白过来对方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存在。 “走了走了!快,走走走……” 没一会儿,这群乌合之众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远在密室中的陆曦衣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不会闹大。 但更让他头疼的是,露丝要是知道了安塞西娅的身份…… “陆曦衣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对面的哈维微笑道。 陆曦衣摇摇头:“没事,请继续吧。” 银发少年哈维刚刚所说的一切,绝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得到的隐秘,这让他不禁猜测,自己也许正在和某个隐藏于凡人之中的神秘组织进行接触。 ……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之后,露丝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安塞西娅。 粉色的头发,粉色的瞳孔,真是少见的样貌特点…… 露丝善于观察搜集并整合情报,但这种特殊的长相,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也让她立刻就联想到了某些不妙的信息。 据她所知,外侧的一些仪式,是可以改变瞳色发色的。 例如露丝自己身上,无论是双眼还是毛发,都曾发生过变异。 尤其是双眼,自从继承了父亲的权能,她在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湛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增添了一分紫意,仿佛有什么存在,正在通过自己的双眼观察这个世界一样。 令人不安。 难道眼前这个孩子,也与外侧有关么? 在露丝审视的目光中,安塞西娅大大咧咧地点点头:“谢谢啦,不过,我其实没问题的!” “你没问题?” 露丝眯起眼睛,她嗅到一丝不对劲。 有关外侧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敏感。 “你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没事呢?” 安塞西娅眨眨眼,她打量了一下露丝的身高,然后笑道:“拜托,我看你也和我差不多大嘛。” 露丝皱起眉,星之手的仪式,让她的身体从四年前开始就几乎停止了生长发育,首领哈维也是因此看起来才像是一个少年。 可对她来说,这就是自己的伤疤,是缺陷,是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那根心里的刺。 “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自保的能力。” 露丝眯起眼,愈发怀疑起对方的来历:“你呢?在这里做什么?” 安塞西娅摆摆手:“我是在这里等人。” “什么人?” “呃……我朋友?” 安塞西娅顿了顿,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陆曦衣的名字说出来,尤其是在这种敌友不明的情况下。 “……” 露丝又打量了一会儿安塞西娅的装扮,脸上疑惑越来越重。 她确实在对方身上隐约感受到了权能的气息,但是…… 哪个外侧的强者会穿着女仆装这样到处跑? 就露丝对外侧的了解,那些家伙都是神秘高冷、残暴无情的怪物,以他们的高傲,绝对不会甘为人仆吧? 所以这小女孩难道真的是…… “你是陆曦衣带来的?” 露丝终于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安塞西娅闻言立即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对方的警惕性似乎下降了不少。 “很明显的事,陆曦衣正在我们那里做客,而你又刚好出现在这里。” 露丝嘴角微勾:“以他的英明,绝对不会独自一人前来赴会。” 见到这一幕,远处的陆曦衣再次暗中松气,看来局面依然在掌控之内。 “啊?” 安塞西娅则眨眨眼,难道自己的跟随也在陆曦衣的计算之中吗?可是……他之前看起来明明那么不愿意? 但在她连连点头认同之后,露丝的表情却再一次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 露丝挑挑眉:“朋友?朋友之间,穿这个一起出门吗?” 安塞西娅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的女仆装,然后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这,这是……我不是他女仆!” “嗯我懂,角色扮演之类的,对吧?没想到陆曦衣那家伙还挺会玩啊?” 露丝平静点头,似乎已经接受了什么奇怪的设定。 而远在密室内的陆曦衣,则再次感到了棘手: 局面…好像还是有点失控? “我穿这个,是因为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安塞西娅跺跺脚,急忙解释起来。 …… 片刻之后,露丝的表情更加奇怪了:“所以,你现在和陆曦衣住在一起?” “是的呀。” 安塞西娅点头。 “……原来如此。” 露丝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不过既然是陆曦衣的朋友,那她也没理由抱有敌意。 至于对方的安全问题,陆曦衣敢把她留在这种地方,肯定是有把握的,比如上次他展现出来的“圣徽”,如果有那东西,眼前这个小女孩能安然无恙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那么,要不要进来坐坐?” 露丝侧过身子,对远处的藏身地偏了偏脑袋。 “嗯……呃,算了算了,陆曦衣让我乖乖待在这里,我就不过去了吧。” 安塞西娅刚想答应,突然想起陆曦衣的叮嘱,又连忙摇头。 “真是,警惕性还蛮高的。” 露丝笑了笑,也不勉强:“那行,我给你送个椅子吧,这样站着挺累的,陆曦衣那家伙完全没有考虑你嘛。” 第461章【蛇之钥】以书会友 露丝和安塞西娅这边,从表面上看还是非常友善和谐的。 而另一边,陆曦衣和少年模样的哈维也终于将话题转移到了相对重要的内容之上。 “这次,我带来了四枚圣徽。” 陆曦衣从怀中取出四枚扁平的小金属板,将它们一一放在桌上。 “它们的效果我刚才已经描述过,这个能够提供护盾,这个能够放出能量进行攻击,这个可以增加佩戴者的移动速度,这个可以为佩戴者治疗伤势。” 哈维看着桌上的四枚圣徽,在陆曦衣一一演示过之后,眼中流露出热切。 之前露丝带回来的那块圣徽,他们是有研究过的。不得不说,那块不起眼的小牌子带给了他们太多惊喜。 而眼前的情况,则让他更加满意。 “太棒了陆曦衣先生,我很惊喜。但是除了刚刚谈过的内容,你真的没有其他要求了么?” 陆曦衣想了想:“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背后是谁?” “我的背后?” 哈维愣了愣,甚至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 “我们的背后没有其他人,先生,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努力。” 陆曦衣皱起眉,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说谎:“可是……” “哦,你是指在暗中帮助我们的那些人吗?我想你误会了。” 哈维两手一摊:“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或者应该说,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 “你们没有调查过么?” “当然有,但是很抱歉,我们什么都查不到,他比那些所谓的外侧更加隐秘。” 比外侧更加隐秘……难道是灰原? 可是灰原没有理由…… 陆曦衣点点头:“明白了,那么我还有一个疑问。” “请讲。” “所谓的‘极化者’,究竟有多强?” “极化者?” 哈维停顿了两秒,才继续开口道:“我明白了,你们来自另一片大陆,所以对这里的体系不是很清楚,对吗?其实极化者,就是超凡者的一种,对于超凡者,你们应该有所了解吧?” “嗯。” 陆曦衣点头,在圣殿之中,对超凡者的定义很简单,而且他们几乎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圣骑士” 只是修行圣力的人可不能成为圣骑士,他们顶多被叫做“超凡之力的拥有者”。 圣骑士必然是能够承受圣印之人,他们可以凭借肉体凡胎,释放远超凡人的能量,更可以激活装备上的刻印,使得实力更进一步,甚至能够与黑暗中的超凡怪物相对抗。 “你是指‘圣骑士’吧?” 哈维笑了笑:“那就是你们对超凡者的称呼么?应该差不多,不过极化者们真正强大的地方,还是体现在权能上。” 陆曦衣回想起黑甲人那神奇的力量,他似乎可以操纵重力,直接施加在周围的每一寸空间之上。 “我见过类似的力量。” “嗯,露丝已经和我们描述过你们的遭遇,不过严格来说,她父亲的力量只是权能的一部分,甚至还有些畸形。” 哈维脸色认真:“真正的权能,要更加不讲道理,更加诡异神奇,更加的……高级。” “高级?” 陆曦衣注意到哈维特意的措辞。 “这样说你可能不会理解,请稍等片刻。” 哈维突然站起身,走向密室后面的一道暗门。 虽然不是明目张胆地进去,但是当然,在陆曦衣面前,暗门的设计本就形同虚设。 陆曦衣在原位等待了一会儿,直到哈维再次回到谈判桌旁。 “久等了,我想这个东西,应该可以帮助到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白色的事物,将它递给了陆曦衣。 那那是一根被白色手帕所包裹的条形物体,大约手指长短。 陆曦衣接过事物,将手帕轻轻展开,发现里面躺着一枚铜黄色的老旧钥匙。 森冷的寒气正从这枚黄铜钥匙上源源不断地溢出,透过手帕侵入他的手指。 “这是?” 陆曦衣发现,即使是视界,也无法寻找到这枚钥匙异常的源头。 不过他在其上感受到了明显的权能气息。 “这是一枚侥幸承载过权能,而又得以完整保留下来的钥匙。” 哈维耸耸肩:“上面残留的权能极其微渺,我们通过特殊手段才保留至今。” 陆曦衣皱起眉,没想到只是少量的权能残余,就能使这东西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寒气。 “这东西就送给你了,作为我们回礼的附赠品,先生你看如何?” “我很满意。” 陆曦衣迅速点头,他知道自己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将权能解析,能够带回去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为了防止这上面有特殊手段,测试结束之后还是尽快销毁才好。 “对了陆曦衣先生,先前你让我们帮你宣传圣殿的教义……请问你们是打算在这片大陆上进行传教么?” “是的。” “可为什么,只是小规模的进行呢?如果你们想要进一步发展的话……” 陆曦衣摇摇头,一脸超然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传教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那些需要我们的人,并不是为了壮大势力,或是参与斗争。” 当然,顺便还能提升希尔维雅的赤诚之心认同度。 “……” 哈维愣了愣,这才向着陆曦衣郑重点头:“原来如此,那么请允许我向你们献上敬意,传教的事我们一定会重点完成。” “那我就提前感谢你们了。” …… “什么?这你都能看得出来?简直就像,就像小说里的侦探一样!” 另一边,安塞西娅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露丝,一脸崇拜。 “哦?你还看小说?那你知道《名侦探查尔斯》吗?” 露丝双眼一亮。 “名侦探查尔斯!我早就看完了,最新的第三部,大概是去年出的,你看了吗?” “都出到三了吗……” 露丝神色一暗,喃喃道:“没,我只看过第一本。” “第一本?那也是最经典的一本了!” 安塞西娅没有注意到露丝的神态变化,自顾自道:“其实侦探小说我看的不多,每次都看的云里雾里的,还是骑士小说更合我胃口。” 露丝点头:“骑士小说我也看过,像是《黑夜守护者》,《玫瑰骑士》……” “欸?那些都是很老的书了,你最近没有看吗?” “我现在……” 露丝犹豫片刻。 安塞西娅想了想,开口道:“我推荐你看看最新出版的《静谧之眼》,讲的是一位行走人间的神灵能够看穿一切,超级精彩!你一定要看!” “嗯嗯,好……” “下次我给你带一本吧,我的珍藏本!现在很多人都不懂这个,对了,还有《名侦探查尔斯》的二和三,这两本现在可不容易买到!” 刚刚还在支支吾吾的露丝闻言一下子激动起来:“真的?太好了我一直想看到后续!” 安塞西娅得意一笑:“当然,我家里有好多系列全套呢,你想看什么都有!” 第462章【蛇之钥】权能 见到两个小女孩正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刚从密室里出来的陆曦衣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出场。 还好安塞西娅及时发现,主动跑了过来。 “陆曦衣!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叫露丝!” “嗯。” 陆曦衣点点头,看向露丝:“谢谢你帮我照看她。” 露丝耸耸肩:“应该的,你也真行,把她一个人扔在这。” 安塞西娅呆呆地站在一旁:“对哦,你们互相认识来着……” “对了,你和哈维谈得怎么样?” 陆曦衣露出微笑:“还算成功,以后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了。” 露丝扬起眉毛:“不错嘛,那就期待和你的下次行动咯?” 安塞西娅越听越不对劲:“等等等等,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露丝摸摸下巴:“……朋友?” …… 一顿寒暄之后,陆曦衣和安塞西娅也是终于回到莫拉莱斯庄园。 陆曦衣继续训练着迈尔斯的剑术,安塞西娅闲着没事做,就在一旁看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已经来到深夜。 陆曦衣从自己的房间悄然离开,来到庄园外不远的一片荒林深处。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终于从怀中掏出那枚被白手帕包裹着的钥匙。 经过一下午的“贴身”保管,他不得不承认,权能确实厉害,就算是自己的灰烬之躯也险些受寒冻伤。 这东西甚至让他的全身体表温度都有所下降。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 陆曦衣已经用视界观察了一下午,但也只能得出零散的结论,根本构不成气候。 寒冷应该是内能被抽走的表现,可那些内能去了哪里? 异世界难道连能量守恒都不遵守么? 如果说这枚钥匙是某种黑域产物,那么一切都还说得过去,毕竟黑域就是最不讲道理的存在。 可陆曦衣也曾用子眼进行过鉴定,确认了这东西没有被深渊污染过。 相反,它一定程度上还能压制来自深渊的气息。 这个发现也着实让陆曦衣吃了一惊。 因为目前他所掌握的高优先度力量也就是深渊之力和虚空之力。 深渊之力就是指渊息的侵蚀能力,目前还没有发现能抵挡它侵蚀的实体存在。 虚空之力说白了就是指心法,心法的上限至今也没有被发觉出来,镜花也曾亲口证实过其潜力巨大。 而如今,这权能居然能够与深渊气息相抗衡? 虽然程度很轻微,但这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于是他进一步分析起来,并逐渐在权能的表现中找到了一些熟悉的内容。 这东西,和世界法则有点像啊…… 因为曾经在梦中入侵过别的世界,陆曦衣对世界法则也有一定的了解,而权能,很可能就是世界法则的一部分体现。 深渊之力和世界法则一直以来都是相互侵蚀压制的关系,这也许就是权能和深渊气息相互克制的原因。 不过世界法则听上去很高大上,实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它存在于世间万物,稳定着每一寸时空,硬要说的话,狗放个屁也有着世界法则的参与。 只是相对于科技侧的低能级世界,在玄幻侧的高能级世界里,世界法则的表现形式更加多样化罢了,像是天道、盖亚意识、众神…… 所以相比于权能的本质是什么,它的强度更加值得令人在意。 现在,陆曦衣将它取出来也是为了测试这一点。 在不轻易使用渊息和心法的情况下,他该如何去对抗权能呢? 陆曦衣决定用圣力进行测试。 他先将钥匙置于掌心,感受着寒气刺入肌肤的细微痛楚。 然后,开始缓缓激活身上的圣印。 清凉洁白的圣力,丝丝缕缕的从他手臂脉络之中流出,传输到掌心的钥匙上。 嗡嗡—— 钥匙开始振动起来,其内部的圣力与权能就像是不相溶的水与油,相互排斥起来。 可无论陆曦衣向里面灌输多少圣力,它们始终无法将残留的权能消灭,甚至还会被排斥出去。 陆曦衣皱起眉,是圣力的浓度太低了么? 于是他彻底激活了一枚完整的圣印,精纯的圣力涌出,紧紧将那细微的权能禁锢其中。 这次两者虽然能共存了,但依然如同流水与磐石,圣力无法对权能的存在造成任何影响。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圣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受到了压制么? 或者说权能的力量过于强大,不愧于这个世界的主流力量? 陆曦衣不禁回想起自己曾在圣殿世界中见识过的最终决战,那样惊天动地的战斗,由他介入之后,居然被证实只是低能级世界。 也就是说,念能世界的能级水平要远高于圣殿世界。 希尔维雅所在的圣殿世界,黑暗怪物横行,人类苟且偷生,全靠圣力与之抗衡。 而这样奇幻的世界,相对于表面上普普通通的念能世界居然只是低能级? 陆曦衣敢肯定,念能世界平静的表面之下一定隐藏着大秘密,甚至可能存在着比当初仲裁者表现出的力量还要强大无数倍的某种东西…… “哼。” 意识到可能存在的危机,陆曦衣冷哼一声,加大了身上圣印的输出。 一个,两个,三个…… 一整个手臂的圣印全部亮起,功率不断加大,振动的空气卷起狂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钥匙上残余的微量权能终于不再稳定,一段时间之后,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陆曦衣手上的钥匙竟然猛地崩飞出去,如同一颗子弹,迅速没进远处的一颗树干深处。 但陆曦衣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飞出的钥匙身上,只见他脸色突然一变,连忙向后闪去。 原来在视界之中,那无形无质的权能,在受到圣力的刺激之后,竟突然“活”了过来,疯狂地扑向了他!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脑海中的警铃仿佛失控一般不断发出警报。 什么鬼东西?! 陆曦衣心神俱震,连续向四周闪躲,可那权能如同一条灵活而富有攻击性的眼镜蛇,在半空中极速的诡异扭动,短短两秒时间,便有三次差点就擦到了他! 怎么办? 呼! 就在他烦恼于该如何应对之时,那股诡异鲜活的权能却又如同被掐灭的火苗,突然消失不见。 消失了……是因为失去了依附之物么? 陆曦衣额头冒汗,心跳加速。 刚刚短暂而又诡异的情景,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那突然活过来的权能,简直比他遇到的所有怪物都更加恐怖,那种压迫感根本是三言两语无法描述的。 到底怎么回事? 第463章【蛇之钥】奇怪的梦 深夜,寂静的荒林中。 陆曦衣脸色阴沉地将一枚黄铜钥匙从树干内部取出,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刚刚发生的意外。 权能,居然会突然活过来,而且那么危险,那么富有攻击性。 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经被侵蚀出一个大坑。 这是炽能自发涌出的现象,陆曦衣知道,自己刚刚,感到恐惧了。 这是处于完全意料之外的展开,他敢肯定,那绝对不是念能三段能够拥有的威势。 也就是说,那异常来自权能本身。 权能的本质,竟是如此的……邪恶、恐怖。 这不像是世界法则该有的状态。 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有误?还是说…… 陆曦衣不再深想,他匆匆处理掉自己留下的一切痕迹,甚至还用深渊气息彻底“冲洗”了一遍现场,以免留下某种未知的隐患。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庄园里自己的房间,静静躺下。 彻夜难眠。 当窗外的晨曦蒙蒙亮,洒在陆曦衣的身上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整整躺了一个晚上,而不曾入眠。 权能突然扭动起来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中重现,陆曦衣甚至怀疑自己是否遭受了某种精神攻击。 而这短暂难忘的经历,又让他更加好奇,三段极化者的实力究竟如何,权能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如果真如他的猜想那样,权能是如此邪恶的力量,那么极化仪式这条路的背后一定也有问题。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外侧成员的行径都如此残暴无情吧。 让他睡不着的原因还有一个,昨晚事发突然,又有诡异的精神威压限制,陆曦衣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只来得及躲闪,不曾尝试过反击。 他很想知道,如果开启了全身圣印,唤出赤诚之心的加持,再进入“月临之姿”,全盛状态下的自己面对狂暴的权能是否还会如此狼狈? 真是让人心痒啊…… 一直在房间里修炼到天亮,陆曦衣走出房间,和刚吃完早餐的迈尔斯以及安塞西娅相汇合。 今天没有迈尔斯的比赛,但本着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的念头,迈尔斯还是决定前去观战。 陆曦衣也乐于见到这一点,他已经提前和迈尔斯告知过,自从上次险胜达拉卜之后,可能有不轨之人觊觎他身上的圣徽。 所以这次出行也算是一次钓鱼行动,如果对方足够重视圣徽所展现出的力量,那么很有可能会引来某些强者出手。 而强者,正是目前陆曦衣想要遇见的。 如果对方太强怎么办? 没事,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小祖宗呢,安塞西娅身份高贵,怎么可能没有随行之人保护? 别人也许没发现,但瞒不过陆曦衣的视界。 上次人偶二号随手杀了一位白雾面具的正式成员,这几天却没有人前来调查,陆曦衣猜测这背后就有深红之棺的人在暗中运营。 甚至安塞西娅的偷偷出逃,也可能是某些人特意促成的结果,没有足够大的麻烦拖住威尔斯先生,凭安塞西娅一个人怎么可能拖到现在都没被抓回去? 前几天那个深黯钟楼的黑袍女子也进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想,对方想让安塞西娅尽可能停留在阿拉木斯,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这背后一定存在着很深的博弈。 陆曦衣早就明白这些,但他并不想掺合这趟浑水,安塞西娅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和他无关。 谁敢闹事,就干谁。 当然,干不过,就跑。 …… 和迈尔斯一同出行之后,陆曦衣一直在戒备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但直到一整天过去,三人乘坐马车返回庄园为止,也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陆曦衣感到有些可惜,但并不意外,他决定这几天就守在迈尔斯附近,以防万一。 训练完迈尔斯,陆曦衣回到房间,开始对自己身上的圣印配置进行改良升级。 经过这两天的试用与思考,他发现了不少之前设计上的不足,并决定花费几天时间投入于此。 如果改造成功,那么自己对圣力的使用效率又将上升一大截。 渐渐的,夜深了,疲倦涌上陆曦衣心头。 昨天与活化的权能对峙之后,一夜没睡,今天又高强度工作了一天,就算是他,也感到了少许倦意。 早点休息吧,希望能做个好梦。 陆曦衣这样想着,暂停了手上的工作。 …… 意识逐渐下沉,四周的黑暗越来越浓郁。 寂静与安宁将陆曦衣彻底包裹,让他在久违的平和之中得到些许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眼。 四周的黑暗与寂静依旧,仿佛亘古不变,但只有陆曦衣知道,自己已经静止于这片空间,无法移动,无法出声,只能任由时间流逝。 正常的梦境不该如此。 他努力尝试移动,但梦中的自己好像一个软绵绵的布娃娃,没有一点力气,什么都做不到。 陆曦衣突然回想起来,玉羊曾说过融合蛇之钥的副作用,那就是会做几天的怪梦。 昨天是融合后的第一夜,但自己没有睡着,所以难道这就是玉羊提到过的怪梦? 陆曦衣安静地待在原地发呆,什么都做不到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只能不断地自我询问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四周的黑暗一成不变,但比起黑暗,陆曦衣更愿称之为虚无,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视界此时也出了问题。 视界感应不到任何东西,甚至连伸出体外都做不到。现在的陆曦衣就像是被蒙住了眼睛鼻子耳朵,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至于周围到底是不是黑暗,又存在着什么威胁,他无从得知。 这种完全失去掌控的被动局面让陆曦衣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但又和附身希尔维雅那时有所不同。 就在他不知道第几十次催促自己赶紧醒来时,一股托扶之力终于从他身下传来。 随着意识不断的上升,陆曦衣逐渐感受到了自己的后背、手臂和指尖。 五感迅速填充起他空虚的脑海,紧接着视界的反馈也随后复苏。 他醒了。 陆曦衣迅速从床上坐起身,眼中露出凝重。 这种感觉不会错……确实是意识回归肉身的感觉。 自己刚刚是又在梦境中附身什么东西了么? 第464章【蛇之钥】奇怪的味道 对梦境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陆曦衣从床上下来,迅速投入到圣印的改进工作之中。 今天和明天是剑术大赛的休战日,选手们可以休息放松一下,而举办方则会为更加精彩的下一阶段比赛做好准备。 所以陆曦衣今天哪也不用去,只要在庄园里照常训练一下迈尔斯,继续研究自己的圣印就行。 至于安塞西娅,他本以为对方会觉得无聊,没想到她居然在庄园的书馆里找到不少爱看的,说可以用那些小说消磨时光。 看来,今天将会是安心舒适的一天呢。 陆曦衣心情还算不错,直到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从庄园的某处飘来。 尸臭? 不应该没这么刺鼻。 这些气味分子是? 奇怪…… 陆曦衣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出房间,向着味道传来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他能不时看到和自己一样,因为对这味道感到好奇而赶来的客人或是佣人。 陆曦衣一边点头回应其他人的问候,一边加快脚步,随着一通追寻,他们终于来到了庄园的总厨房门前。 视界一张一缩,陆曦衣便已经猜到了大致的缘由。 “陆曦衣先生,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吗?” 身后,一个来庄园做客的商人好奇问道。 “应该没错,就这附近的味道最大。” 身旁的管家点点头,看向陆曦衣:“先生,您不打开门看看么?” “是啊,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起哄。 “……” 陆曦衣张了张嘴,他其实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提前离开,但既然其他人这样问了…… 他叹了口气,只好走上前,伸手按住门把手,缓缓将其推开。 呼…… 一股棕绿色的烟雾从厨房里冒出,门口的几个人见状纷纷脸色剧变,连忙后撤。 “陆曦衣先生,小心……” 管家一边提醒一边后退。 “没事,咳咳……这东西毒性不大。” 陆曦衣扇了扇鼻子前的烟雾,险些没呛到自己。 自从灰烬同化了他的感官以来,陆曦衣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尝到过味道了,没想到这次居然…… 趁着推开门的功夫,他甚至故意吸进去两口绿烟,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受让他颇为怀念。 吱—— 厨房的大门彻底敞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浓烟,能见度很低,只能隐约看见里面有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人正弓着腰剧烈地咳嗽着,另一个则惊慌地看向门口的他们。 “咳咳……咳咳!” 烟雾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厨房内外的咳嗽声重叠在一起,此起彼伏。 “什么人?” 管家想要冲进厨房查看,但又对绿色的烟雾感到忌惮,只能在门外高喊两声。 “……” 陆曦衣手指微勾,空气网缓缓变形,一阵微风拂过,将厨房里的浓烟吹淡了些。 众人这才看清里面的两个人分别是谁。 那个弓着腰咳嗽的,是庄园里的小女仆,看她灰头土脸的模样,似乎吃了不少苦。 而一脸惊慌和众人对视的,则是不久之前刚刚住进来的高贵小姐,粉发粉瞳的安塞西娅! “啊……啊?怎么这么多人……” 安塞西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陆曦衣已经抢先一步走进了厨房。 “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陆曦衣…你怎么来了?别,别过来!” 看到来者是陆曦衣,安塞西娅变得更加慌乱了,她连忙后退几步,抬起手想要挡住身后的东西。 “……” 陆曦衣无语,他早就看到了,安塞西娅身后是一些厨具和像毒药一样的奇怪食材。 不过安塞西娅待在这种污染严重的地方真的没问题吗?还是说时间太久,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味道? “老师!这里怎么回事?” 这时,庄园主迈尔斯终于赶到,他急忙冲进厨房,然后同样被里面的惨状所惊呆。 安塞西娅见到迈尔斯居然也被惊动,还有门外赶来议论纷纷的一大群人,两腿一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呜…我……” “咳咳!咳咳咳!”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这尴尬的场面,站在一旁的小女仆看不下去了,连忙摆手道:“抱歉抱歉!咳咳,我先退下了!” 说完,便看到她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掉了。 “这是……?咳咳,什么情况?” 迈尔斯还是一脸懵逼:“厨房遭贼了?” “……” 陆曦衣再度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迈尔斯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什么事,你先把其他人都疏散一下,这里只留我和安塞西娅解决就好。” “呃……该不会是?” 迈尔斯眨眨眼,他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低头不语的安塞西娅,连忙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这就走,这就走!哈哈……” 等到迈尔斯和其他围观者们的声音逐渐远去,陆曦衣这才转身走出厨房,缓缓上托左手。 嘶嘶—— 厨房的门窗纷纷响起气流摩擦的声音,那黄绿色的烟雾以肉眼可见的轨迹迅速向着他的掌心汇聚而去。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附近的烟雾便全部被陆曦衣抓握在手里,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压缩的风涡。 “哇,好厉害……” 安塞西娅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尽管是见多识广的她也不曾听说过谁能不依靠念能就做到如此神奇的事情。 紧接着,陆曦衣绷紧全身肌肉,左手并成剑指向上一指,那枚“毒气弹”便化作一道残影,极速冲向天穹。 做完这一切,陆曦衣久别重逢般呼吸了两口清新自然的空气,然后才转向安塞西娅: “好,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了。” 安塞西娅见状抿了抿嘴唇:“对不起,陆曦衣……” 陆曦衣摆摆手:“没事,倒是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呢?” “我…我只是想给你做一顿早餐!” “做早餐?给我?” “嗯。” 什么样的早餐会形成如此恐怖的气候改变?你说你是在研制炸弹我都相信…… 陆曦衣抬头看了看飞到天花板上的鸡蛋黄,以及墙壁上挂着的黏糊糊的蛋清,强忍住吐槽的欲望问道:“你为什么要……” 安塞西娅摆弄着自己脏兮兮的裙角:“我是听迈尔斯说的,他说你一直不和他们吃饭,也没见你吃过什么东西,我就猜测,你是不是不习惯这里的食物……” “呃……” “你来自东方大陆,我虽然没去过,但也知道一些那里的食谱…是妈妈教给我的!所以,所以就想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第465章【蛇之钥】试毒 听了安塞西娅的解释,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陆曦衣的心头。 没想到迈尔斯和安塞西娅还挺关心他的。 “所以,你就打算亲自为我做一顿早餐?” “是啊,我还特地起得早早呢!” 安塞西娅挠挠头:“不过,还是搞砸了,对不起……” 陆曦衣看着她低头沮丧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好笑:“我又不怪你,相反,还应该谢谢你们的好心。” “真的吗?” 安塞西娅抬头小心地看了陆曦衣一眼,然后又嘟起嘴道:“可是,刚刚围过来好多人呢,我是不是闯祸了?我是不是不该……” “没有的事。” 陆曦衣笑笑,伸手摸了摸安塞西娅柔软的头发:“倒不如说,这正是你可爱的地方。” “可…可爱……” 安塞西娅闻言睁大双眼,脸上瞬间泛起潮红。 她呼吸变得急促,连忙闭上眼睛,将脸扭向另一边,颤声道:“那个当然!我…我……” “……” 见到安塞西娅如此惊慌失措,陆曦衣顿时感觉心情得到了治愈。 不过他可没有什么奇怪的恶趣味,所以及时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早餐都做了什么?” 安塞西娅脸上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她回头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灶台,然后歪头回忆道:“嗯……鸡蛋羹,还有甜菜粥、红烧肉?” “……” 陆曦衣没想到居然真能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于是好奇道:“做在哪里了?” “呃……” 安塞西娅犹豫片刻,将一个小碗从锅中取出:“喏,这个是鸡蛋羹。” 碗中是黄绿色的粘稠糊状物。 “……还有呢?” “这个是甜菜粥。” 安塞西娅捧起一口大锅,里面是灰白色的汤水,表面漂浮着几粒硕大坚硬的壳状物。 “这是粥?” 陆曦衣有些忍不住了。 “呃……应该没错吧?我记得是要用大米来做?可是这里只有麦粒和玉米,我就交换了一下,应该差不多吧。” “那…红烧肉呢?” 安塞西娅嘴角一抽:“在这里。” 她弱弱地指了指灶台上的最后一口锅。 陆曦衣揭开锅盖,一股棕绿色的刺鼻气味立刻扑面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啪!他迅速合上锅盖。 “咳咳…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曦衣皱起眉,这个味道就算是他也…… “我…我不知道!这里面又没有我认识的调料,我只能凭借长相……” 安塞西娅一脸委屈地掰起手指头:“黑色的,黄色的,还有白色的,我分不清,就每样都加了一点……真的就一点点!” “……看来你应该先和别人学习一下做饭的基础知识。” 安塞西娅跺跺脚。 “知道啦!” 陆曦衣叹了口气,然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脸决然地走向灶台: “那么,我就开始用餐了。” “欸?” 这一举动反而把安塞西娅吓了一跳:“等等,那些东西真的可以吃吗?” 陆曦衣脸色漠然地从盛鸡蛋羹的碗里挖出一勺粘稠的东西,缓缓道:“既然是你为我做的,多少也品尝一点吧。” 说完,不等安塞西娅反对,他便一把将勺子送入了口中。 “啊!” 安塞西娅像是看到自杀现场一样,连忙捂住眼睛。 可是等待了几秒钟,想象中陆曦衣中毒呕吐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只见陆曦衣反而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的嘴巴挪动了几下,然后居然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 “怎…怎么样?” 安塞西娅紧张问道。 难道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吃? 难道我还有几分做饭的天赋? 她心中不免升起期待。 “绝对算不上好吃……” 陆曦衣沙哑的声音传来。 “啊……” “不过,对我而言,却有别样的意义。” 一边说着,陆曦衣一边又吃下一大口粘稠物。 富有刺激性的味道,奇怪的口感,以及很可能存在的毒性,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合格的食物。 但对于因为受到深渊侵蚀而逐渐丧失味觉的陆曦衣来说,它们却是少有的能够吃出味道的,能够刺激唾液分泌的“美味”。 更何况,这道菜品确实还保留了一些鸡蛋羹的味道。 至于毒性,只要在进入胃里之前用渊息侵蚀掉它们,就不算问题。 于是就这样,安塞西娅眼睁睁看着陆曦衣一口口将自己精心制作的食物吃完,她的脸上满是幸福。 ‘别样的意义?难道陆曦衣指的是,我吗?’ 她这样想着,面颊不时浮现出片片红晕。 “然后,这个是甜菜粥么?” 陆曦衣尝完“鸡蛋羹”,又走到下一个锅前。 “啊啊,你还要吃呀?” 陆曦衣用汤匙搅了搅混浊的粥水,犹豫片刻,还是盛出了一碗。 “除了我,应该不会有人吃这个吧?你辛苦做的,全倒掉也挺可惜。” 陆曦衣也学过做饭,第一次做出的东西如果被人全部扔掉,那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是吗……谢谢你,陆曦衣!” 安塞西娅感动道。 “没什么,我只是刚好有些饿了。” 陆曦衣脸色不变。 咕噜。 他举起碗喝下一大口,然后连忙停住嘴。 咔嚓…咔嚓…… 好硬的“米”…… 他咀嚼了半天,最后还是用渊息辅助才成功将这碗粥快速咽下肚。 “这个呢,怎么样?” 安塞西娅在一旁忐忑问道。 陆曦衣想了想:“味道还行,选材还有待改进。” 正常人也许会觉得难以下咽,但他好歹也算是个超级人类,只觉得更有嚼劲一些。 “……” 终于,他走到了最后一个锅前。 掀开锅盖,隔着层层浓烟看向眼前所谓的“红烧肉”,陆曦衣眼中的情绪突然激烈起来。 那刺鼻的烟雾有很大部分便是来自于这份生化武器之上,锅中已经完全找不到任何与“肉”沾边的成分,只有“红”和“烧”了。 “……” 见陆曦衣呆站在自己做的红烧肉前一动不动,安塞西娅疑惑开口:“怎么啦陆曦衣?” “……算了,这个就不吃了。” 他突然将锅盖重新合死,摆摆手转身就走:“谢谢你的款待,我吃饱了。” 陆曦衣走的飞快,转眼间已经消失不见,只能隐约听见身后厨房里传来安塞西娅的惊呼声: “啊?喂!” 第466章【蛇之钥】夜谈 陆曦衣离开后不久,安塞西娅转头看向灶台。 “真的有那么难吃嘛……我不信!” 她喃喃自语着,走到锅边,用勺子轻轻挑起一点粘稠物。 “他都吃了那么多,我一定也可以……” 安塞西娅看着勺子里惨不忍睹的事物,缓缓吞下一口唾沫。 然后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勺子送进了嘴里。 舌头沾到食物的一瞬间,安塞西娅的五官便迅速扭在了一起。 “呕…!” 她下意识的伸出舌头,想要把嘴里的东西赶紧吐出去。 可下一秒,她目光一凝,竟是硬生生止住了呕吐的欲望,安塞西娅伸手堵住嘴巴,强行将舌头缩了回去。 “嗯……味道…还不错…根本没有那么呕……!!” 这一次,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彻底吐了出来。 …… 今天又是和谐平静的一天。 因为之前在与达拉卜的比赛中,迈尔斯曾暴露过圣徽的力量,所以陆曦衣干脆开始训练他将圣徽的使用融入到剑术中去。 这也是为了预防以后再次遇到来自外侧的改造人,防止迈尔斯被对方爆发出的权能攻击直接秒杀。 因为这样的技术在圣殿之中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体系,所以陆曦衣干脆照搬希尔维雅的记忆,对迈尔斯的教学也是得心应手。 很快,一天时间过去,陆曦衣趁迈尔斯吃完饭的时间回到卧室,继续在草纸上写写画画。 对于圣印配置的第一阶段优化已经逐渐接近尾声,大概几天之后就可以进行实战检验了。 不过……到底该对谁动手呢? 佣兵公会的任务大多都是小打小闹,而经过上次的重创之后,公会再也没有发布过紧急任务或是隐藏任务,这一条路几乎是行不通了。 白雾面具的人也好久没有出现过,陆曦衣每次出手都会清理掉他们留下的信息素,再加上附近有深红之棺的高手隐藏,白雾面具基本也指望不上有什么大动作。 再者,阿拉木斯好歹也算个城邦,治安较为稳定,陆曦衣很难遇到合适的对手。 他这几天也不是第一次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换个角度思考,至少安稳生活也算是一段值得珍惜的时光吧。 咚咚咚。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陆曦衣收好草纸,走过去打开房门,只见身材娇小的安塞西娅正站在门口,脸上留有红晕。 “晚上好呀,陆曦衣。” 陆曦衣侧过身子:“晚上好,请进吧,有什么事么?” 安塞西娅走进房间,转过身背起双手对他道:“我是来向你道谢的!今天早上的事……谢谢你。” 陆曦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合上房门:“你自己也尝过了?” 安塞西娅睁大眼睛:“你怎么知……呃,总之我赞同你的话,那些东西确实不适合给别人吃。” 陆曦衣点头:“你还需要多加练习。” 安塞西娅闻言眼珠一转:“对了,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你想干吗?” “哈哈,放心我不是要给你做啦,我只是很好奇,你中午也没有吃饭吧?只吃了我做的早饭……你这样真的没事吗?” 原来是为了这事。 陆曦衣对此早就准备了一套说辞,毕竟一直不去吃饭难免引人怀疑。 “没事,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吃饭。” “哎?骗人,怎么会有人不吃饭呢。” 安塞西娅当然不信。 陆曦衣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我不吃饭是有原因的,你想知道吗?” “想啊,快说快说。” “在东方,有一种修炼体系,他们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做到辟谷,也就是不用进食。” 一听到东方二字,安塞西娅立刻来了精神,连忙追问道:“真的假的?这么厉害?难道你就是……” 陆曦衣摇头:“我还没有完全到达那种境界,需要辅食辟谷丹才行。” “辟谷丹?” “就是这个。” 说着,陆曦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往掌心轻轻一磕,滚出来两个圆滚滚黑不溜秋的丸子。 这些都是他事先用灰烬制成的“丹药”,几乎没有任何特殊效果,但对陆曦衣来说却是日常必须的食物。 “这就是辟谷丹?” 安塞西娅把脑袋凑到“辟谷丹”面前,还耸起鼻子闻了闻。 “一点味道都没有啊。” “当然。” 陆曦衣当着安塞西娅的面将一枚“辟谷丹”塞进嘴里,不紧不慢道:“辟谷丹没有任何味道,它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补充营养。” “我可以尝尝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这是给修炼特殊功法的人服用的,其他人吃了只会中毒。” “这样啊,那我不要了。” …… 夜幕降临,与安塞西娅聊了很久的陆曦衣目送对方离开,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说是聊天,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塞西娅在说,他只是作为一名聆听者,这小丫头离家出走以来,憋了不少话想要说,今天总算是发泄了一通,而陆曦衣也借此对安塞西娅的了解更深了一步。 包括她在家里的孤单,父亲对她的奇怪态度,母亲的突然消失,以及她对母亲的强烈思念等等。 安塞西娅虽然平时看上去古灵精怪的,但其实也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家伙,心里压抑了很多感情没有人倾诉。 陆曦衣倒是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带娃的了…… 安塞西娅临走前的一番话更是让他陷入深思: “陆曦衣,如果有一天,我永远的消失了,你会记得我嘛?” “当然,你让我印象深刻。” “嘿嘿,那就好!不准忘了我哦!” 安塞西娅的语气和表情让陆曦衣察觉到了异常,于是他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么?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问问你而已!我好好的,会有什么事?” “……” 陆曦衣没有说话,他深深地望向安塞西娅,对方的心跳、体温、血管充盈程度都在说明一个问题。 她在说谎。 “……安塞西娅,你曾给予我很多帮助,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会伸出援手。” 陆曦衣最终没有选择进一步追问。 第467章【蛇之钥】剑之阶 夜晚,陆曦衣躺回床上,通过冥想缓缓入睡。 …… 熟悉的黑暗再度袭来,陆曦衣立刻就意识到,这次和昨天是同样的梦境。 难道要连续做好几天这种无聊压抑的梦吗? 那还不如不睡觉呢。 陆曦衣想着想着甚至打了个哈欠。 在现实中感到无聊可以睡一觉,但在梦里感到无聊,该怎么办呢? 陆曦衣正无奈地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突然感觉周围的黑暗似有浮动。 有变化? 不对,这是…… 他顿时来了精神,努力感应起视界的变化。 视界……好像可以移动了。 虽然只能移动很小的距离,但陆曦衣终于可以借此看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理论上是这样。 当视界终于伸出体外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不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多么令人震惊,相反,他依然看不到什么东西。 就像是链接出现了差错,陆曦衣能够感到视界传回的绝大多数信息都丢失了。 只有极少部分才能准确地传输进他的意识里。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之前他可是很顺利地进入了希尔维雅的身体,可这一次,为什么会链接异常? 陆曦衣想到了几个可能性,但又不敢肯定,是因为身体的适配性太差?还是因为身体原主的状态非常差?或者有其他因素干扰? 不管怎样,至少这一次他知道了自己确实处于一个人形的、软弱无力的身体之中,似乎正靠坐在一个平面物体上? 比起上一次完全的黑暗要好不少。 陆曦衣猜测,自己也许正在缓缓适应这具身体,说不定再做几次梦,就可以窥到周围的全貌,到时候应该就能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思索之时,视界突然传来了某种激烈的反应。 ?!! 无法用语言去形容那种感觉,陆曦衣只感到了压抑,像是有什么灾难猛然逼近。 下一秒,他感觉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身体,然后,他开始剧烈地变形。 脑袋凹陷,身体扭曲,一切都在旋转…… …… 呼! 陆曦衣猛地睁开双眼,从梦境中醒来,跌回了现实。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梦境独有的那种荒谬的真实感仍然萦绕在心头,他不得不花费几秒钟平复一下略有激动的心情。 从最后发生的情况来看,自己的身体,八成是没有活路了。 难道是因为那具身体本就处于绝境,重伤昏迷,然后刚刚彻底失去了生命? 这也导致陆曦衣又经历了一次死亡? 虽然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陆曦衣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 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等待下一次梦境来临吧。 陆曦衣转头看向窗外昏暗的天色,知道今晚自己八成是再无法入睡,还不如早点起来为今后的行动做一些准备。 …… 今天依然是休战日,陆曦衣和往常一样对迈尔斯展开了特训,说实话,自己这个便宜徒弟的剑术天赋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大部分动作与想法,只是演示过一两遍,他就可以在实战中使用出来,甚至不需要多加练习。 这也是为什么他几乎一天也闲不下来,每天都要亲自上阵指导,平常那种枯燥死板的训练对迈尔斯来说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当然,一般来说,所谓的天赋都是来自于体格,比如天生神力,厚皮耐打,反应迅速或是体力过人。 但迈尔斯的天赋却是源自于学习与实践之上,这种才能或许在短期之内比不上那些体质过人者,更不用说与念能天赋者对抗。 但只要有办法追平别人的战力,那么他的优势就会被无限放大,拥有着最高的实战上限。 而恰巧,陆曦衣就掌握着改善体质的方法。 是的,在基础剑术教授完毕之后,他已经开始为迈尔斯下一阶段的锻体做准备了。 他选择的是圣殿的锻体体系,也就是利用圣力的反复冲刷来增强身体机能,从而超越人类。 为此他已经提前制作好大多数的圣印,只待时机成熟。 迈尔斯在一旁独自修习,陆曦衣则站在原地细心观看。 所谓教学相长也,在教导迈尔斯剑术的同时,陆曦衣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对于剑术的理解也在不断去假存真,化繁为简。 很多平日里不曾思考过的问题,如今也纷纷得到了答案。 现在的陆曦衣,根据自己的理解,将剑术一道分为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便是绝大多数人处于的阶段,剑术止于对抗,是技巧与体质上的对拼,在这一阶段,决定胜负的关键往往还是物质上的差距。 比如力气的大小,武器的优劣,甚至包括天时地利人和。 几乎所有单纯的用剑之人,都还处于这一阶段。 而第二阶段,便是超凡入圣的阶段,用剑者的力量已经超脱了剑本身,就像是希尔维雅的剑技,一招就可以完全碾压无数凡人,剑在她手中就成为了枪炮一样恐怖的大杀器, 如果她想,甚至天地万象都是她的利剑,天时地利人和对她而言只是笑话。 就像当初她拖着重伤的身体与一众仲裁者克隆体作战,哪怕体内圣力所剩无几,希尔维雅依然可以一剑一个,根本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她。 这就是纯纯剑技的碾压了,或者说其实是境界上的碾压? 陆曦衣认为自己如今也处于这一阶段,虽然只是初期,但是只要他剑技一出,不会有普通的用剑者能够挡下的,这也是他对于希尔维雅银环剑击的自信。 至于第三阶段,那便是希尔维雅最后达到的境界了,陆曦衣称之为返璞归真。 一招一式都恢复了最初的朴素,看上去和第一阶段没有区别,可哪怕强如剑技,在她眼中也已经和普通的劈砍没有区别。 陆曦衣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境界,毕竟他没有亲自到达过,不过也只有那种境界,才能够触及剑之一道,甚至于与神明做对抗吧…… 也许还有更高的阶段,但凭陆曦衣现在的见识,是无法想象和理解的,当然,前世网络小说中那种玄之又玄的描述他还是可以编一编,不过那不保真。 境界归境界,这些都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通过对迈尔斯的教导,赤诚之心对他的认同度,又有了明显的提高。 果然,在异世界重新传承圣殿的体系会加快他与赤诚之心的融合。 现在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将迈尔斯列为自己的亲传弟子,真正的把银环剑击传授于他。 第468章【蛇之钥】圣种 今天安塞西娅倒是有乖乖去看书,听说中午还在和女仆们学习制作糕点。 总之没搞出什么事故已经很不错了。 完成对迈尔斯一天的训练之后,陆曦衣回到房间,按计划开始每天的定量修炼。 修炼结束,他长舒一口气,从床上下来,先是舒展一番筋骨,然后回到书桌旁取出灰烬笔记本,开始画图。 陆曦衣的业余爱好不多,除了无聊时的遐想,便是在纸上进行写写画画。 若是追根溯源,这爱好还是前世继承6号学来的。 陆曦衣翻开灰烬笔记本,最新的一页上豁然呈现出一幅熟悉的画面,那是庄园的一角,正是陆曦衣从房间窗口向外眺望时所能看见的风景。 这幅画还没有彻底完成,但陆曦衣并没有马上动笔。他将笔记本向前翻了一页,场景一转,一幅奇异的画作呈现在他的眼前。 一座座水泥与钢筋构成的高楼矗立于地面之上,楼下的街道车水马龙,充满人间烟火。 远处的天空飘浮着几朵淡薄的云彩,云朵之间有飞机穿行而过。 陆曦衣轻轻抚摸着这幅城市画景,眼中流露出追忆的神情。 若是仔细观察,每个正常人都会发现陆曦衣的画作十分古怪。 虽然乍一看,和普通的场景别无二致,但每一处细节都是那么的陌生。 仿佛添加了特殊的滤镜,又和什么其他毫无关联的照片重叠在了一起。 这是陆曦衣为了便于自己欣赏,额外添加的“私货”。毕竟他根本不是用肉眼观察的世界,在他记忆中,世界也远远不是画中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正如6号所言,陆曦衣的眼中可以倒映出无数个世界,而对于绝大多数世界来说,陆曦衣都只是一个孤独的欣赏者。 他顿了顿,又往前翻了一页,这一次,画面上的图像已经变得完全扭曲混乱,根本看不出画的内容。 “唉。” 陆曦衣轻声叹了口气,翻回最新一页,开始补全上次剩下的画作。 …… 夜深之后,陆曦衣和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等待入睡。 也许是出于对今梦境变化的好奇,他入睡要额外的晚。 当熟悉的黑暗再次笼罩之时,他知道自己终于进入了梦境。 陆曦衣开始尝试用视界向四周获取信息,但得到的答案依旧很模糊。 不过至少他确定了,自己这具身体并没有“死亡”,他还得继续待在这里。 还好有一件事符合了陆曦衣的预期,那就是在这次的梦境中,他对视界的掌控果然更近了一步。 陆曦衣趁机对自己的身体再次进行了一遍全面扫描,逐步确定了几点新的信息: 一是这具身体的结构异于常人,似乎是头大而身体短小。 二是这具身体表面生有浓密的毛发,更像是某种半兽人。 三呢,就是这具身体依然处于软弱无力的状态。 不知为何,陆曦衣在整理这些条件时,心中升起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不过证据还不够充分。 做完这一切,陆曦衣开始在心中默数自己进来的时间。 大概一分钟左右,一个庞大的阴影突然将他的身体笼罩。 又来了! 陆曦衣神色一凝,上次便是这种变化将他提前“吓”出了梦境,没想到这次又会出现。 在他视界的模糊感知之下,几根不规则的圆柱状物体从黑暗中伸出,压在他的脑袋上,将他身体的皮毛挤压变形,片刻之后又缓缓缩回,隐于远方的黑暗。 消失不见。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等到那巨大的未知物体远去之后,陆曦衣的思维才重新开始运转起来。 自己身下和背后靠坐着的,是相对光滑的巨大曲面,这种施工技术,不像是低级文明能够塑造的环境。 再加上那神秘的柱状物体从半空中飘来,又默默飞走,陆曦衣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一个高科技文明之内。 在他继续计时,大概第五分钟的时候,失重感毫无征兆地传来,他跌出了梦境。 “呼……” 陆曦衣从床上坐起来,心中已经确定了一点。 ‘每次做梦都会比前一次看到的更多,看来我确实在逐渐适应这个梦境。’ ‘暂时还无法做什么,先等待几天再说吧。’ 今天是剑术大赛后场的开赛日子,这意味着海选阶段结束,比赛正式进入中后期。 不过相对的,比赛的时间安排也发生了变动,从原来的全天制,变成了半天制,如今只在下午举办比赛,再度拉长了比赛的节奏。 因此,迈尔斯反而在头两天不需要上场。 这也方便了陆曦衣对他进行圣力锻体。 …… 早晨,莫拉莱斯庄园的后院,庄园主迈尔斯正诚恳地单膝跪地,似乎在接受册封。 陆曦衣站在他面前,郑重道:“接下来,我将圣种植入你的体内,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说出来,我会停止仪式。” “是,老师,我准备好了。” 迈尔斯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陆曦衣顿了顿,右手抽出一把长剑,将剑身轻轻按在迈尔斯的右肩上。 “以圣主的名义,赐予你根基。” 嗡—— 陆曦衣的身上亮起朦胧白光,它们顺着剑身一点点流入迈尔斯的体内。 “在圣灵的见证下,你将获得勇气与力量,你将见证爱与死亡。” 话音刚落,陆曦衣身后突然涌现出点点星芒,一道银白色的女子身影从群星之中现身,她伸出手,轻轻在陆曦衣手中的长剑上一点。 啪! 异象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陆曦衣身上的圣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感觉怎么样?” 他问道。 这还是陆曦衣第一次给人传承圣种,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异界人”,能不能成功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感觉……好极了!” 迈尔斯低头握了握拳头,感受到体内一团清凉的能量正聚集在胸口。 “看来还算成功,那么接下来,我会引导圣力在你体内进行循环流动,不要抵抗。” 陆曦衣点点头,走上前按住迈尔斯肩膀。 他没有教给迈尔斯任何一种圣印,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究竟是否正确。 无论如何,这都只是一次尝试。 第469章【蛇之钥】锻体 零星的圣力汇聚成河流,开始在迈尔斯体内流淌,所到之处,每一寸细胞都得到了滋养强化。 “唔……圣力流过的地方很清凉,稍微有些刺痛,但还可以忍受。” 迈尔斯描绘着自己的感受。 陆曦衣点点头:“这是正常现象,那么接下来我要加大功率了。” 说完,他的掌心冒出白色柔光,迈尔斯身体的部分皮肤也开始因为透光而变成粉红色,隐约还能看到血管的投影。 “……” 迈尔斯咬紧牙关,他知道这一阶段会有些痛苦,所以不想发出软弱的嚎叫。 陆曦衣在释放圣力的同时,也没有放下对迈尔斯的检查。 他能感知到迈尔斯的肌肉正在迅速充血,心率越来越快,生命力场以一种极为特别的频率律动起来。 目前并没有发现危险,甚至还有些顺利。 也就是说,圣力很有可能对这个世界的人种有着同样正面的效果。 “呼…呼……” 迈尔斯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全身也开始泌出汗水,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做过大量的运动。 陆曦衣稍微感知了一下,确认圣种已经开始在迈尔斯体内生根发芽,便不再理会,转而专心观察起迈尔斯的生命力场变化。 尽管自前世起,他就对生命力场有过专门的研究,但碍于当时自己的理论水平,他并没有很好的收获。 可这一世,修习过拘天寂夜手的陆曦衣,对其作者拘灵行者所描绘的理论深有了解,而生命力场的变化又恰好符合拘灵体系中的某些描述。 这让他重新燃起了探索生命力场本质的欲望。 陆曦衣曾在将死之人的身上感知到过生命力场的反弹强化,那是对死亡的抗拒,是求生的频率。 现在,迈尔斯身上的改变,则是机体得到强化之后,迅速调节自身,配合变强的过程,又是另一种频率表现。 他默默记下这些变化,决定回去就记录在笔记本中,进行一番总结归纳。 随着时间流逝,陆曦衣能够明显感觉到迈尔斯的生命力场正在逐渐变强,而迈尔斯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兴奋到了极点。 陆曦衣又观察了一会儿迈尔斯体内圣力的情况,确定它们已经构成了一个循环之后,才缓缓收回自己的圣力,将手掌从迈尔斯的肩膀上收回。 “呼……” 随着陆曦衣抬手,迈尔斯顿时感觉浑身一轻,仿佛身上挪走了一座大山,自己现在一蹬腿就能高高飞起一般。 “好了,第一阶段已经初步完成,以后你每天都要接受一次圣力灌体。” 迈尔斯双眼一亮:“老师,我感觉自己变强了……好多!非常多!” 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比曾经更加沉稳有力量。 “不过……” 迈尔斯又低下头,从自己的手背上抹下了一团黑泥。 他的身上已经因为大量的汗液和黑泥而散发出了一股浓烈的酸臭味。 就连陆曦衣都在放手之后连连退出去十多米。 十多米啊! 至于吗? “老师,我……” 陆曦衣在远处摆摆手,示意迈尔斯不要靠近:“这是你身体排出的污秽杂质,是正常现象,我已经提前让女仆准备好洗澡水了,快去吧。” “哦,这样啊,好吧……” 迈尔斯无奈点头,转身走向院外。 有那么臭吗? 自己身上的味道总是很难自己察觉。 除非真的很臭。 他抬起手臂,将鼻子埋进臂弯轻轻一吸。 淦! 迈尔斯连忙抬起头,感觉那股酸臭味直冲脑门。 不过,好像还挺上头的? 他皱皱眉,又低下头轻轻一嗅。 淦! 还是好臭! “少,少爷?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不远处,小女仆匆匆跑来,但她在接近迈尔斯的时候,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还好迈尔斯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实力显著提升所带给他的喜悦,几乎让他忘乎所以。 “好,我知道了。” 他点点头,大步走向洗浴房,可进门之前,却又克制不住地低头闻了闻。 淦! …… 匆匆两天过去,这两天,陆曦衣每天早上都帮助迈尔斯用圣力“洗经伐髓”,同时观察其生命力场的变化。下午则陪同迈尔斯一同前往大赛现场,以防不轨之人。 到了夜晚,陆曦衣一个人的时候,除了修炼和画图,他终于将圣印改良的第一阶段彻底完成,使得其输出效率再次提升。 同时,对于生命力场的研究,也即将迎来新的突破。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只有深夜里的梦境依然模糊不清。 陆曦衣已经确定了,每晚的梦境似乎都是重复的,他靠坐在一个平滑的墙角,两分钟左右时,巨型圆柱物体会飞过来压迫自己的头部,再过四分钟左右,梦境就会崩溃消失。 完全的意义不明。 他猜测这次的梦境附身是出了什么问题,很可能和蛇之钥的干扰有关,想看到更多的话,还需要等自己与梦境的适配度进一步提高。 …… 傍晚,从赛场回到庄园的路上,陆曦衣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单递给身旁的迈尔斯:“这几个人,你要重点小心。” 迈尔斯接过名单,扫过一眼之后,一脸狐疑地抬起头:“老师,他们是?” “这两天,我观察了每一位参赛选手,这几个人的身上残留有权能的气息,可能隐藏了很大的底牌。” “权能?就像是那天的达拉卜一样?” “不错。” 迈尔斯郑重地收起名单,心中已经将那些名字铭记于心:“原来如此,我说有几个的剑术水平那么差还能晋级,现在想想,他们的对手总是频繁出现低级失误,说不定就是权能在搞鬼。” 陆曦衣点头:“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比赛的规则限制,也超出了举办方的管辖范围,裁判已经无法做到公平公正,所以对付这些人,我允许你使用圣力。” “明白,老师。” 陆曦衣叹气道:“看来有些人将这次规模宏大的剑术大赛当做了一场测试,第一名的位置从来都不是留给普通人的。” 第470章【蛇之钥】选择 “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拿下第一!” 迈尔斯举起拳头,认真道。 陆曦衣轻轻摇头:“困难不仅仅存在于比赛之中,若是你真的赢下了第一,真正的麻烦才会出现。” “老师的意思是……?” “在如此鱼龙混杂的比赛中,一个普通人获得了第一,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你将会成为所有幕后视线的焦点。” “幕后的视线……那些高高在上的外侧么?” 陆曦衣不置可否。 “老师是想让我,放弃第一吗?” “我不会左右你的想法,只是把真实情况告诉你罢了,你自己做选择。” “自己选择……” 迈尔斯闻言低下头,神色坚定:“有实力,为什么要躲躲藏藏?这个第一,我还是会尽全力争取!” 陆曦衣眨眨眼,露出笑容:“好。” …… 傍晚,陆曦衣一人回到房间,这次,他又一次反常地没有取下随身断剑,而是缓缓走到书桌前,望向窗外的夜色。 今晚,万里无云,明月高悬,满天星辰清晰可见。 “是个好日子。” 他轻笑一声,回过头:“贸然闯入别人的卧室,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 陆曦衣身后,一道阴影逐渐蠕动成型。 “有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深黯钟楼的黑袍女子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举止之间依旧高傲到令人不适。 “我应该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陆曦衣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黑袍女子:“无视别人的的话,也是一种无礼的表现。” “你在教训我么?” 黑袍女子冷笑一声:“可我明明看到,你这几天有乖乖做事,很好的把安塞西娅留在了阿拉木斯呢。” “……” 愚蠢的人,总认为日月星辰都是围绕着自己旋转。 陆曦衣收回视线,叹了口气,黑袍女子一而再地擅自闯入自己房间,又如此的目中无人。 真好奇,她这种傲慢能够持续多久。 “每次都麻烦你亲自到我房间,真是辛苦了。” “……” 这回轮到黑袍女子哑口无言,她顿了顿,才转移话题道:“上面那些人,对你所掌握的禁忌之力很感兴趣。” “圣力么?” “把那股力量的源头交出来吧,这几天的时间应该够你准备了。” 陆曦衣眯了眯眼,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两块圣徽,一并丢给黑袍女子。 这两块都是他最近刚刚制成的,本来是为了帮助迈尔斯锻体。 现在只好先当做幌子交出去,不然可能会有麻烦。 黑袍女子伸手接住圣徽,毫不意外道:“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你应该检查过我的房间吧?” “你的身上没有?” “没有。” 黑袍女子侵略性的目光实质般扫过陆曦衣全身,然后才轻笑起来:“真是听话。” 陆曦衣轻微皱眉,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将圣徽塞进腰间的精致口袋中,再次清冷开口: “还有一件事,你的学生迈尔斯在剑术大赛上的表现已经足够耀眼,趁早认输吧,这场比赛本就不是为你们这种普通人准备的。” 说完,也不理会陆曦衣的反应,黑袍女子转身就要遁入黑暗。 但陆曦衣的声音还是及时响起:“这个恕我无能为力。” 黑袍女子脚步一顿,回首道:“无能为力?你也不想迈尔斯因此家破人亡吧?” 陆曦衣神色漠然:“你在威胁我?” “威胁你又如何?” 黑袍女子侧身,眼中闪过冷漠:“无论是迈尔斯,还是那个叫露丝的余孽,我们对你的人际网一清二楚,哪怕是远在木和村的老埃文,还有那里居住着的露西一家,佣兵公会的安妮,阿鲁默特,亚托斯……全在我们的监控之下。” 说完这一大段话,她再度发出一声冷笑:“你和你手中的禁忌之力永远也无法脱离我们的掌控,好自为之吧。” 冷漠的话语还在房间中回荡,那黑袍女子已经转身消失于黑暗。 “……” 陆曦衣无言,他望向黑袍女子消失的方向,捏了捏手中的剑柄。 用所有相识之人的性命做威胁么? 如果不妥协,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受到生命威胁? 陆曦衣沉默片刻,反常地露出一丝微笑。 “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威胁了……” 总有些人,掌握了力量与强权,便开始目中无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窗前,望向天空中的圆月。 陆曦衣不喜欢冒险,前世为组织做事也好,失去自由也罢,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他往往都是选择妥协。 可是,现在的他,不仅仅是陆曦衣。 “……该怎么办呢?” 如果真的存在圣主,一定会给出完美的答案吧。 这时,陆曦衣突然在耳边听到了,一阵陌生又熟悉的低语。 …… …… 夜色浓厚,一道影子在月光下无声游动,速度奇快。 四周的景色飞速变换,不多时,便由街道变成戈壁,进而又转为树林。 这处树林,正是位于莫拉莱斯庄园不远处的那一片,只是和陆曦衣经常去的那边相反。 活动的影子钻进林中的一处阴影,然后缓缓从地面蠕动隆起,化作一具实体。 黑袍女子从阴影中站出,简单确认了一番周围没有危险之后,便从腰包中取出了刚刚陆曦衣扔给她的两枚圣徽。 “……的确是真货。” 她抛抛手中的圣徽,把玩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在月光的照耀下,圣徽上的神秘字符之中似乎有流光闪烁。 黑袍女子见状露出微笑:“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到手了,那个家伙真是没种啊,异域人都这么怕死么?” 她特意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可黑袍女子连续等了两三秒,都没有听到回应。 她皱起眉,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 “你在找这个么?” 噗通。 脚底传来轻微的振动声,黑袍女子微微一惊,低头一看,一个圆滚滚的物事正从身后的黑暗中滚出,缓缓停靠在自己脚跟。 那东西向上的一面,在月光的映照中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深黯钟楼分部在安排在这片树林里的接头人的……头。 “什么人?!” 黑袍女子终于露出正色,转身望向自己身后。 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道笔直的人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于月光下站定。 那道人影身材修长,头戴一副冰冷面甲,最显眼的是右臂上穿戴的连至肩膀的银白色臂甲,以及腰间悬挂着的银色细剑。 “你好,在下圣徒十二。” 黑袍女子眯起眼睛,她在对方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权能,甚至连念能的气息都没有。 “对我们的人动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自称“圣徒十二”的银色臂甲面具人微微摇头,声音低沉:“在下只是听从圣主的感召,出来寻找一处适宜之地。此处月色凄人,正好适合,做坟墓。” 黑袍女子瞳孔微缩。 ------题外话------ 大的要来了? 第471章【蛇之钥】交手 教廷十三圣。 是那个时代,对整个圣殿之中最接近顶端的那些人的称呼。 他们之所以被称为圣者,是因为他们都证得了自己心中的圣主,达到了脱凡入圣,可以开宗立派的水准。 也只有到达了圣者的境界,才有可能位列星辰,成为圣灵。 圣者之下,便为圣徒,而只有圣徒中最为出色的,或是得到圣者传承之人,才会被赋予独特的编号。 这其中还有很多规矩,但陆曦衣为图省事,直接将自己算作是继承了孤月剑圣衣钵的圣徒。 而孤月剑圣在圣者之中位列十二,陆曦衣便因此将自己称为“圣徒十二”。 在这个世界,圣殿的规矩他说的算。 …… 夜晚的树林中,两人各自站定,黑袍女子踩着阴影,而陆曦衣则沐浴着月光。 气氛逐渐紧张压抑。 “总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黑袍女子轻抚脸庞,继而抬手举起那两枚圣徽。 “你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吧?看来陆曦衣那家伙果然不老实,把一个小麻烦丢给了我。” “……” 冰冷面甲下的陆曦衣没有说话,留给对方脑补的时间。 “所以你也是什么远古文明的守墓人?为了守护这种力量而存在?” 陆曦衣依旧沉默不语,不过该说对方不愧是出身于情报见长的深黯钟楼么?随便说点东西都能了解不少新情报。 而且他注意到,对方很明显把远古文明和圣力联系到了一起。 而圣力又被对方称为禁忌之力。 结合圣力可以脱离念能独立存在的特性,难道…… 所谓的远古文明走的根本不是念能的体系? 而这种力量又被现有的体系疯狂打压? 有意思。 见陆曦衣一言不发,黑袍女子轻啧一声:“所以说,你们这些老古董就应该永远埋在地下。” 她将圣徽塞回腰包,转而从中取出一根筷子长短的木制短杖。 “暂且不提你还残留了多少实力,胆敢在夜晚招惹我们深黯钟楼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露出自信的笑容:“夜晚,可是我们的主场。” “……不。” 陆曦衣摇摇头,他缓缓抬手,似乎想要接住自高空洒落的月光,然后又顺势将其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你忽略了一点,夜晚不仅仅有黑暗。” 咔。 剑刃轻轻脱鞘,反射而出的剑光刺地黑袍女子微微眯眼。 “还有辰星与辉月。” 话音未落,一道雪亮的剑光突然无限放大,瞬间便来到黑袍女子的面前! !!! 女子瞳孔微缩,连忙向后躲去,同时伸出短杖对着前方轻轻一点。 嘭! 一道黑暗突然凝成实质,阻挡住了陆曦衣这闪电般的一剑。 陆曦衣手臂微微用力,却没能突破,这黑暗居然如同韧性极高的皮革,对斩击和冲击都具有极强的吸收能力。 “该我了。” 黑袍女子冷哼一声,短杖一转,那面黑暗墙壁突然伸长,想要将陆曦衣包裹起来。 黑暗流动迅速,可陆曦衣更快,转眼间便消失于原地,出现在了黑袍女子身后。 呼! 几乎是陆曦衣出现的瞬间,黑袍女子便反应过来,转身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直取陆曦衣胸口。 在念能的加持下,身体再瘦弱的人也能爆发出极高的力量。 陆曦衣侧身躲过踢击,可下一秒,身影便被无数突然冒出的细长影子尖刺所淹没。 黑袍女子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只见她短杖一甩,密密麻麻的尖锐利刺立刻从四周的阴影中突出,眨眼间便将陆曦衣所在的空间刺成了筛子。 这种攻击手段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黑甲人,可见黑袍女子对于力量的掌控要更加得心应手。 可是,她很快便发现,黑刺并没有命中的实感。 闪过尖刺攻击的陆曦衣顺势绕到黑袍女子另一侧,这次他抢先发起了攻击。 明亮的月光在剑刃的反射之下突然分裂加速,从各个方向笼罩过去。 黑袍女子的手段看上去比黑甲人要更加声势浩大,其中却并没有多少权能的波动,那些阴影尖刺似乎都是由她的念能具现而成,虽然危险,但还没有到达黑甲人操控重力那般无解。 她在隐藏实力?还是另有隐情? 陆曦衣在她身上可是实实在在感受到过权能波动的。 既然如此,那就逼她使用! 面对陆曦衣精妙的剑术,黑袍女子没有其它应对之法,只好撑起一面黑暗屏障,抵挡可能来自四面八方的、看不清的攻击。 可屏障与剑锋刚一接触,她就变了脸色。 嘶拉—— 只见那坚韧的黑暗屏障如同一张破布,被陆曦衣轻易划开,瞬间斩成粉碎。 ‘他没使出全力?’ 黑袍女子见状也不再留手,双手同时紧握短杖:“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的话……” 漆黑的天幕瞬间升起,将方圆数米彻底笼罩,就连月光也无法穿透。 呼! 紧接着,第二层黑暗如同幕布一般,套叠其上,将这巨大的黑暗罩子压缩变厚。 呼呼呼!! 再然后是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 原本纤薄的黑暗领域,在足足压缩套叠了十几层之后,变得只有半个马车大小,浓厚的看不清内部,只剩下浓郁的黑暗。 下一秒,黑暗圆壳表面一阵波动,黑袍女子独自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一招还真是百试不厌。” 她自言自语着,低头整理了一下衣物和仪容,似乎对自己制造的“黑暗封印”极为自信。 因为这一招,是只有依靠权能,才可以施展出来的。 没有阴影穿梭的权能,那银色臂甲的面具人,几乎没有可能从这么多层阴影屏障中逃离。 “圣徒十二么?我几乎快要忘记你叫什么了。” 感知到对方在黑暗封印里的无意义挣扎,黑袍女子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那么永别了。” 她的五指猛然握紧,黑暗封印的外壳迅速缩小,向内挤压,而同时,在其看不见的内部,不断有硕大的锥刺凸出,持续向中心生长扩大。 就像一个缓慢闭合的巨口,里面利齿横生,待到所有的“牙齿”紧密贴合,陆曦衣将会尸骨无存。 第472章【蛇之钥】三段 通常情况下,这已经是尚未经过极化仪式进入三段的黑袍女子,所能释放的最强手段。 没错,其实黑袍女子根本就不是三段极化者,她也压根就不具备权能。 这点其实从她精光内敛的双眸就能看出,当初就算是初具权能的黑甲人,其双眼也拥有刺人心灵的效果。 而黑袍女子之所以能够迷惑陆曦衣,是因为她身上带着一件能够保存权能的物品,一如当初哈维送给陆曦衣的那枚钥匙,两者都能够散发权能的气息。 也正是依靠这件物品,黑袍女子才能够违反常识地遁入阴影,或是使用部分其它权能。 从未见过真正极化者的陆曦衣自然无法将其区分。 咯吱咯吱—— 黑暗封印内部似乎遭到了抵抗,但程度并不大。 在遮蔽光线甚至断绝氧气的狭小密闭空间中,想要抵抗无数刺入身体的利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死亡的过程将会非常痛苦。 “可悲的家伙们。” 黑袍女子面不改色,她也曾跟随自己的老师一同围剿过那些远古文明的传承者。 这些人虽然掌握着禁忌之力,但都弱小的可怕,不过想想也是,放弃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念能,去修炼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怎么可能构成气候。 唯一有点威胁的,是那些古老者,一群从远古时期一直沉睡到现在的老古董们。 黑袍女子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能够活这么久,不过就算是古老者,沉睡到现在实力也大都十不存一,基本也就勉强能够和三段的极化者们相抗衡。 沉睡数千年,苏醒之后外界已是沧海桑田,曾经繁荣的文明全部崩塌覆灭,万人景仰的神明,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这种巨大的落差,由外侧一手推动。 而黑袍女子作为一名参与者,始终乐在其中。 她享受这种感觉,享受将曾经的高贵者们踩在脚下的感觉。 只可惜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似乎连古老者都算不上,碾死这样的虫子根本…… 黑袍女子突然脸色一变,她在黑暗封印的中心处感受到了熟悉的波动。 噗嗤! 一道雪白的剑光突然从黑暗封印的内部突刺而出,直取她的喉咙! 居然突破了! 黑袍女子顿时感觉头痛欲裂,浑身经脉都在隐隐作痛,念能受创所带来的痛苦不亚于受到一次重击。 勉强躲过陆曦衣的远距离突刺,她连忙唤起全身念能,再度对陆曦衣发起猛烈进攻。 嗤嗤嗤! 大量的黑暗尖刺从地面和树干上的阴影中冒出,疯狂涌向陆曦衣。 可黑袍女子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攻击已经无法阻挡对方,圣徒十二每一次挥剑都能够轻易斩断所有黑刺! 怎么回事? 他隐藏实力了么? 这个强度……难道对方是古老者? 这可真是…… 太好了啊! 黑袍女子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抓捕一只古老者,可是很大的功劳! …… 陆曦衣随意地挥动着长剑,所到之处黑刺应声而断。 看上去他正在奋力靠近黑袍女子,以图致命一击,可实际上他一直在注意自己的发力强度。 弱,太弱了。 除了刚刚那个黑暗罩子还需要他使用剑技来突破,黑袍女子的其它手段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多少威胁。 这就是三段极化者? 还是说对方在隐藏实力? 陆曦衣脸上露出谨慎,既然这样都逼不出来对方的真实实力,看来还要再认真一些。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中长剑,手心的圣印一闪而逝。 交感式— ——冲云 呼!! 一道凛冽的剑气呼啸而出,撞碎了一切沿路的黑暗荆棘,眨眼间便来到黑袍女子面前。 惊讶于这一剑的威势,黑袍女子没有留手,身上的一件挂饰表面流过晦暗,撑起一道薄暮屏障,波动之间竟是将剑气尽数挡下。 “嗯?” 陆曦衣在对方身上再次感知到了权能的波动,只是这一次更加清晰。 好像不是从她本人身上传出来的? 他眯起双眼,心中思绪流转,脚下不停,环气蝶游身法施展之间,陆曦衣已经来到黑袍女子身前。 紧接着又是一招剑技。 明亮到刺眼的剑光从陆曦衣手中迸发而出,剑锋未至,黑袍女子已经感到些许刺痛。 刺击式— ——空剜 这一刻,黑袍女子的瞳孔缩小到极致。 致命的危险感将她笼罩,但此时她的脸上只有惊讶,并没有恐慌。 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 这一剑,陆曦衣有信心将那层薄暮屏障和对方的身体一同贯穿。 然而,可就在剑尖即将抵达的前一刻,一只不属于两者任何一人的手,突然从陆曦衣胸前的阴影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紧握着一把漆黑的匕首,以同样的速度刺向陆曦衣的喉咙。 !!! 极度危险的感觉顿时将陆曦衣笼罩。 他迅速向后仰身躲避,手中的攻击也因此而停滞。 “前辈!” 黑袍女子见状连忙趁机后退拉开距离,同时口中冷笑:“杀了他!” 呼— 向后仰躲并不能躲开这一危险的偷袭,那只手臂仿佛生长在陆曦衣胸口一般,跟随着他的身体一同移动。 无奈之下,陆曦衣只好撤回长剑被动格挡。 噹! 一击不成,那只手臂毫不犹豫地缩回阴影,消失不见。 “……” 终于出手了么? 拥有视界的陆曦衣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有两个人。 可是除了身处明处的黑袍女子,另一位神秘人就好像一面影子,几乎不曾显露过身形。 也正是因此,这次偷袭,哪怕是早有准备的陆曦衣都差点中招。 直接从身上的影子里发起攻击……这种诡异的能力,毫无疑问来自于权能。 危险! 比起只能使用念能发起攻击的黑袍女子,这位突然插手的神秘人,其威胁程度要高出太多了! 看来这位才是真正的三段极化者? 思考之间,陆曦衣背部的阴影突然也伸出一把漆黑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后脑! 噹! 匕首被瞬间长剑打飞,于半空中分解消失,而那只手已经再度不见踪影。 这怎么打? 对方完全躲在影子里,物理攻击的方式会有效果么? 就算有,这些影子也是在陆曦衣自己的身上,要怎么攻击? 第473章【蛇之钥】念与权 噗! 陆曦衣还在思考之时,左腿膝盖窝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 这个神秘人可以同时将两只手从不同的阴影中伸出来进行攻击! 陆曦衣当然反应过来了,但是来不及防守,对方简直相当于贴着他进行偷袭,攻击瞬间就能到达。 看来使用正常的手段应该没有办法获胜……该说不愧是极化者么? 普通人对付这种离奇的攻击方式,通常只能优先护住要害,然后任人宰割,直到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吧。 但陆曦衣不同。 不远处,黑袍女子脸上的冷笑还未彻底散去,便僵在了脸上。 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远处那位圣徒十二的身体,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银白色光芒。 “那是……什么?!” 嗡——! 终于激活身上圣印的陆曦衣,周身瞬间被圣洁的光芒所笼罩,也就是说,阴影已经无所遁藏。 即使有,也只是以细小的碎片形式存在,不足以让敌人伸出手脚发起攻击。 不仅如此,以陆曦衣为中心,方圆数米以内的所有大面积阴影全部被驱散干净。 已经没有阴影可供对方躲藏了。 果然,阴影消失的同时,一道身影在陆曦衣不远处踉跄跌出,那是一位留着波浪长发的黑袍男子。 “找到你了。” 陆曦衣闪电般刺出一剑,炽烈的剑光呼啸而出,在即将碰到男子的瞬间,一道阴影墙壁突然从地面升起,将其阻挡。 可承载着大量圣力的剑气怎能如此轻易便被挡下? 下一秒,阴影墙壁被强行切开,剑气贯穿过去,却没有击中任何人。 那男人消失不见了。 陆曦衣眯起眼睛,对方居然借助了剑光被阻挡所产生的一瞬间阴影,成功遁离! 似乎只要有符合条件的阴影,那人就能立刻钻入,并且可以在阴影之中飞速游动,甚至一定程度免疫一切攻击。 几乎无解的战斗能力。 这还只是不擅长战斗的深黯钟楼? 其它外侧的权能会更加难缠么? “你想去哪?” 陆曦衣冷哼一声,左腿膝盖处的伤痕在圣印和灰烬的双重治疗下已经几乎痊愈,他用力践踏地面溅起一圈烟尘,在巨大反作用力的加持之下,他化作一道流光,极速冲向不远处的一颗枯木。 视界早已将对方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 嗤! 树干被一斩而断,但随着陆曦衣这个光源的移动,树林中的阴影也随之飞速转动,那名男子再度潜入移动的影子之中,消失不见。 有光就有影,陆曦衣身上散发的圣光虽然驱散了他身上的影子,却也在周围的树林中制造了很多浓郁的阴影,可供对方躲藏。 意识到这点的陆曦衣一言不发,身上的圣光愈发耀眼,隐隐有形成一副盔甲的趋势。 他再度施展身法,如影随形般紧紧跟随着那男子躲藏的方向,不断将其驱逐向树林外围。 他不信对方这样躲着没有任何消耗,而自己身上的圣印自成循环,可以源源不断产生圣力,最不怕的就是消耗战。 夜晚的树林,一道耀眼的光芒在其中不断穿梭,将原本阴暗的林间短暂照亮。 林中的树影如同活过来一般四处晃动,偶尔有几处阴影会突然变得浓郁,那是被人强化用于隐藏的特征。 陆曦衣已经发现,深黯钟楼的权能让他们能够钻入阴影躲避攻击,也能够直接将阴影化作立体的实质,用于防御或者进攻。 钻入的阴影似乎有某种限制,必须足够阴暗、足够大小。 但这一限制并不致命,因为根据陆曦衣的观察,尚未经过极化仪式的黑袍女子,就已经具有扩大阴影和加深阴影两种能力,那似乎和她的念能有关。 之前黑袍女子能够藏身阴影,也是因为她可以利用念能将阴影变得暗不透光。 那些黑暗尖刺也只是变了颜色得到强化的念能,并不是真正的阴影。 联想起安塞西娅的念能,似乎是猩红色的闪电状,几乎可以得出结论: 外侧的成员在二段时便已经具有某些特征,例如念能的独特颜色和形态,而普通的二段念能是无色透明的。 外侧的二段平时会隐藏这些特征,只有在发挥其特殊之处时,他们的念能才会变色。 例如安塞西娅,当她的念能变红,意味着它们被赋予了摧毁肉体的特性。 同理,当黑袍女子的念能变成黑色,她就可以隐藏在自己的念能之中,或是将念能塑形用来战斗。 这些特性使得她们已经超过了同属于二段的那些普通人。 而等到经过极化仪式晋升成三段之后,她们进一步得到的权能应该和二段时所拥有的特性相辅相成。 例如深黯钟楼,就可以直接遁入阴影…… 等等…… 思考到这里,陆曦衣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如果深黯钟楼的人能够用念能拟态阴影,甚至藏身其中…… 那么他们能否直接遁入自己的念能之中? 如果这样,他们甚至不需要外在的阴影就能发挥大部分实力! 他们可以用念能直接创造阴影! 嗖嗖嗖!! 突然,四周的树林阴影之中突然飞出数把漆黑飞刀,从各个方向闪电般射向陆曦衣。 他挥起长剑,剑光在飞刀之间折射,转眼间便一一挡下。 呼! 一道漆黑身影趁机从最近的一处阴影中跃出,猛地扑向陆曦衣。 陆曦衣反手就是一剑,轻易将黑影劈成两半。 这只是一道影子。 黑影破碎的瞬间,又有五道人影从林荫中走出,同时冲向陆曦衣。 都只是影子。 陆曦衣迅速做出判断,冷哼一声,身上的圣光突然暴涨。 在耀眼的光芒之下,五道影子同时淡化破碎。 它们被圣光克制的太严重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影子虽然破碎,却并没有因此消失,相反,它们迅速凝聚起来,形成了一柄足足四五米长的漆黑镰刀,对着陆曦衣就是一道横斩! “!”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大面积的攻击,陆曦衣瞳孔微微扩张,连忙仰身向后,几乎仰倒在地。 呼!!! 漆黑镰刀一扫而过,附近的三棵树顿时被拦腰截断。 第474章【蛇之钥】圣甲 这么锋利? 陆曦衣微微一惊,却发现那阴影巨镰无声一晃,再度朝着自己劈来。 情急之下,他只好举剑格挡。 噌! 阴影巨镰轻轻掠过长剑,仿佛没有受到丝毫阻碍,而被切下的剑尖,则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空。 剑被斩断了?! 见识到威力的陆曦衣连忙踏起蝶游步,身影连连向后闪躲。 呼—— 阴影巨镰顺势下劈,无声没入地底,沿途的一切都被一分为二。 “……” 陆曦衣在不远处站定,他看了看手中的断剑,将它插回剑鞘。 灰烬断剑被他留在了卧室,手中这把只是一柄普通的长剑,可尽管如此,能够顶着圣力将它斩断,也足以说明那把阴影巨镰的锋利。 至于为什么不用灰烬断剑,一是因为那把武器太过显眼,辨识度高,会被轻易识破身份。 二是因为灰烬断剑只会强化陆曦衣的深渊之力,对圣力并没有增幅,其对圣力的传导能力也不算优秀,对这次战斗没有什么帮助。 不过现在看来,这把凡铁长剑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陆曦衣轻叹一口气,缓缓将双手抬至腰间,握成双拳。 后背、双腿、双手,纷纷亮起新的圣印。 既然接下来要肉搏…… 他身上闪耀的圣光突然内敛凝实,化作一套厚重的贴身重甲,将陆曦衣全身包裹严实。 这位来自深黯钟楼的极化者思路很好,既然陆曦衣是用剑的高手,那就废掉他的武器,这样就能极大程度上削减他的战斗能力。 没有了剑,陆曦衣的大部分剑技都要失去威力。 “呵呵……” 一阵冷笑中,那波浪长发男子缓缓从一处阴影中浮出,伸手一把握住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阴影巨镰。 远距离操控巨镰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不过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 躲在远处的黑袍女子,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愣。 那把黑色巨镰她是知道的,哪怕对于三段极化者来说,也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攻击方式。 一旦使用了这一招,就说明局势已经变得难以控制,也就是说,那位前辈自知没有把握能够活捉圣徒十二。 要知道这可是在夜晚啊,到处都是阴影! 深黯钟楼的人只要身处阴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可就算如此,还是拿不下那个圣徒十二? 黑袍女子感到些许不妙,可更多的还是惊喜,因为这意味着她们今晚钓到了一个大鱼。 毕竟是在夜晚,就算正面打不过也可以随时遁入阴影寻找机会,那个圣徒十二无论还有什么样的底牌也不可能获胜。 …… 失去了武器,意味着陆曦衣要罕见的以双手来应对敌人。 这确实对他的战斗能力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也让他更加兴奋。 的确,孤月剑圣传承的内容绝大多数都是与剑术相关。但是一直以来,他从虚空之中获得的知识可远不止于孤月剑圣。 陆曦衣的另一项绝技:拘天寂夜手,便是侧重于徒手搏斗的顶级功决。 陆曦衣缓缓举起双拳,手指微张,在身前画起弧线。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战斗了,拳拳到肉的感觉,比起用剑对他来说要更加新奇刺激。 “……” 波浪发男子面带冷笑,哪怕陆曦衣失去了武器,他也没有因此而轻敌,仍然与陆曦衣保持安全的距离。 只见他抓住阴影巨镰的尾端,隔着四五米的距离,远远对着陆曦衣横扫而去,沿途的一切都被一分为二。 可下一秒,甚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颗硕大的银色拳甲便已经印在了他的右脸上。 嘭!!! 一圈气浪炸开,男子脸上带着不解、痛苦、惊讶等等情绪,然后迅速变形扭曲,一边喷血一边倒飞出去。 ‘我被攻击了?怎么可能?’ 来不及思考原因,新的攻击紧随其后。 轰! 陆曦衣脚踏大地,新生成的圣力重铠如同一套机甲,其后背竟是接连喷射出银白色的圣力火焰,进一步推动陆曦衣向前冲刺。 于是,远处倒飞的身影极速放大,拖着长长尾焰的陆曦衣竟是瞬间追上了仍然飞在半空中的男子! 轰! 陆曦衣的右手臂甲后侧同样喷射出大量圣力,如同推进器一般,将他的拳头加速到了极致! 陆曦衣居然将科幻片中动力机甲的设计理念施加在了自己的圣力铠甲之上! 半空中的波浪发男子见到这一幕后双眼睁大,顾不上脸上的疼痛,连忙交叉双臂,汇聚念能加强防护。 嘭!!!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闪烁着银光的拳甲与单薄的双臂相碰撞,狂风呼啸,沙尘四卷,中拳的男子脸部涨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以更快的速度向后飞去。 ‘这是什么怪力??!这才是他的全力么?!!’ 他在心中狂吼。 见浑身笼罩在重甲之中的陆曦衣脚下一踏,再次裹挟着狂风冲撞而来,男子心中顿时萌生退意。 这样的战斗力,已经不是普通的余孽了,应该叫组织里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家伙们来处理! 念及此处,男子迅速挥舞手中巨镰逼退紧跟不舍的圣徒十二,同时从黑袍里伸出无数念能触须与周围阴影相连,减缓他下落的冲击力。 噗! 尽管如此,他双脚踏地时仍然踩出了两个小土坑。 “咳咳咳……” 咳出肺中呛入的血水,见圣徒十二又要上前,他连忙再度挥起巨镰防止被靠近,同时身子向下一潜,迅速钻入阴影消失不见。 嘭! 紧接着,一只巨拳砸在他消失的地方,溅起大片泥土。 “你走不掉的。” 陆曦衣双目低垂,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 刚刚遁离的男子回头看到这一幕,心跳都停了半拍。 ‘他能看到我?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巧合!’ 可是联想到圣徒十二之前的举动,他心中愈发感到不对劲。 ‘要尽快离开这里,把消息带回去!’ “嗯?” 刚准备起身去追的陆曦衣突然顿住,他发现躲在远处的黑袍女子也已经意识到不妙,开始遁离。 方向和那个男子相反。 “……” 陆曦衣犹豫片刻,向着一个方向追去。 第475章【蛇之钥】碾压 波浪发男子在阴影中的遁离速度很快,但圣甲状态下的陆曦衣更快。 后背喷射出四道圣力火焰做推进,四周的场景被拉长模糊,空气阻力大得像是在水底行走。 轰隆隆—— 这一刻,陆曦衣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在驾驶一辆机甲。 不到五秒,他便已经追上了拼命逃窜的男子,浑身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嗡! 阴影迅速被驱散,男子不得不从地面中跃出,扑向身旁的一颗枯树。 嘭!! 陆曦衣紧随其后,一拳打在枯木正中,木屑四溅之下,枯树微微一折,栽倒下来。 轰隆—— 树木折断倒地发出巨响,可烟尘之中,波浪发男子已经再次消失。 ‘动作倒是挺快。’ 陆曦衣从枯树的缺口中拔出拳头,正欲继续追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继续逃窜。 “阁下一定要穷追不舍?” 男子不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之中传来。 “光总是会追逐影子。” 陆曦衣没有正面回答。 “……你会后悔的。” 男子扔下一句狠话,便再次消失不见。 陆曦衣没有继续追赶,他皱了皱眉,转头环顾四周。 这里……不太对劲。 附近的阴影突然变得浓郁起来,权能的气息也蔓延到了四面八方。 四周的可见度在迅速下降,哪怕是陆曦衣身上那耀眼的圣光,也被一再压制,只能勉强照亮自己。 黑暗迅速将这片树林吞噬,顿时便只剩下陆曦衣一人站在一片昏暗的光晕之中。 有点像深渊侵袭,不过不是。 这就是那家伙的绝招? 如果此刻从外面远处望来,只能看到一片被彻底的黑暗所笼罩的半球形,树林和里面的陆曦衣全部消失不见。 陆曦衣知道,如果没有他身上的圣光照耀,那么这里一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突然,他侧身闪向一边,脚下顿时出现一道整齐的裂缝,从前方的黑暗,一直延伸到身后看不到的地方。 是阴影巨镰。 那男子把阴影巨镰隐藏在这片黑暗之中,作为看不见的杀招。 这阴影巨镰无物不切,就连陆曦衣也要暂避其锋芒,而这片黑暗又是如此深沉,将巨镰隐藏其中,可见男子这一招的阴险与可怕。 不过这一切对陆曦衣的视界来说都形同虚设罢了。 “这是你逼我的。” 男子的声音突然从前方的黑暗中清晰传来,仿佛他就站在那里不远处。 当然这只是男子的障耳法,他无声地出现在陆曦衣身后,高高举起一柄漆黑长矛向其后背全力刺去。 就在漆黑长矛不断加速,即将命中目标的前一刻,陆曦衣突然动了。 他仿佛未卜先知般转过身,一把握住了漆黑长矛的前端! 咔! 陆曦衣的指尖发出尖锐摩擦声,可那茅尖就是停顿在他胸前不足十公分的距离之内,不得寸进。 什么!? 他居然…居然真的徒手握住了?! 男子面目扭曲,他知道陆曦衣明明应该只是个剑客……! 陆曦衣目光森冷,没有废话,他侧过身,抓住漆黑长矛用力往回一扯。 ! 意识到危险的男子果断松开长矛,他身子向后一仰,便已经重新钻入阴…… 钻入阴…… 嗯? 嗯?!!! 男子的心中突然被一股荒诞至极的恐惧感所填满。 他的脚踝,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想逃?” 陆曦衣的声音冷漠,手中用力,只见大半个身子已经钻入阴影的波浪发男子,居然被他缓缓扯了出来! “这不可能!不可……” 嘭! 陆曦衣一拳凿进男人的腹部,打断了他的尖叫。 男子召出阴影巨镰横扫反击,却被陆曦衣矮身躲过。 电光火石之间,陆曦衣张开巨大手掌,一把抓住男子的脑袋,用力向地面撞去。 嘭! 泥土飞溅,见男子又有沉入地下阴影的趋势,陆曦衣迅速上提,将其拉回现实。 “咳……可恶……你…” 男子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沉稳与阴狠,满脸血污的他大声喊叫着,希望能够引起陆曦衣的注意,从而暂时免受皮肉之苦。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陆曦衣的声音低沉冷漠,他当然不会因此放过对方,只是想趁机多榨取一些价值罢了。 “……” 男子瞳孔微缩,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停止挣扎,双手紧紧握住陆曦衣抓着自己的手腕,语气阴冷:“你会死的……很惨。” 陆曦衣眯了眯眼,猛地扣紧五指,低声道:“在下不喜杀戮,本想放你一条生路,可既然你如此威胁,那便留你不可了……” 他也当然不是这么想的,但陆曦衣知道给予希望之后再破灭,会带来多大的绝望,就算是对男子出言不逊的惩罚。 他早就想这么干过。 果然,听闻此言的男子立刻睁大双眼,表情变得非常复杂且扭曲。 陆曦衣不知道那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对方恨不得撕了自己的感觉他还是了解的。 那么,闲谈时间结束。 陆曦衣握紧拳头,呼啸声中,对着男子的腹部又是一记重击。 噗。 奇怪的手感,这一拳像是打进了棉花里,波浪发男子身上的黑袍突然成漩涡状扭曲收缩,将陆曦衣的拳头紧紧包裹。 念能护体卸力? 陆曦衣抓握男子脚腕的那只手轻轻一抖,奇异的震荡瞬间化解了对方的防御。 紧接着,陆曦衣的右手手肘部开始喷发圣力火焰。 在巨大推进力的作用之下,他的拳头瞬间加速至模糊一片。 陆曦衣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一麻,下一秒已经陷进了男子的体内。 噗! 男子眼珠外凸,口鼻再度溢出鲜血。 紧接着,他的身影突然破碎,化作一道歪歪扭扭的影子逃向另一侧。 陆曦衣伸手抓了个空,他刚想继续追杀,却发现前方的阴影巨镰突然动作加快,舞出数道残影将他拦截。 陆曦衣目光一凝,以他的剑道水平不难发现巨镰的攻击破绽,几秒之后,他冲过巨镰的攻击区域,背后喷出圣力火焰,将他向着不远处的游动阴影推进。 见到陆曦衣这么快便突破了阻拦,男子心有不甘,但还是咬紧牙关,发动了秘技。 大片蛛网般黑色的纹路从他皮肤下方钻出,逐渐覆盖他的大半身体。 ------题外话------ 我绝对没有断更,这两天被其他事分担了精力,才不是忘记更新了呢! 第476章【蛇之钥】活化 剧烈的疼痛侵袭着波浪发男子的神经,但同时,強大的力量也充斥了他的整个身体。 游动的阴影猛然加速,化作一道漆黑流光,在月光下飞速遁向戈壁远方。 嗯?还有底牌? 陆曦衣微微讶然,对方突然爆发出的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几乎下一秒就要超出视界的检索范围。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曦衣立刻明白,自己也不能藏拙了,否则很可能跟丢。 于是,月光突然变得清晰透亮,披在陆曦衣肩头,他身上的圣印开始超负荷运转起来,庞大的能量让陆曦衣的皮肤开始微微颤抖。 呲—— 几道洗练的白色雾气呈直线状从他的肋下以及头盔后方喷出,那是机体突然升温所产生的大量水蒸气。 紧接着,他微微下蹲,对着黑影逃走的方向抬起头,双腿用力。 腿部的圣印同时发出刺眼的光芒。 大量圣力火焰从他的腿、背、脚底喷出,空气瞬间被加热到扭曲。 轰!!! 地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土坑,陆曦衣的身体如同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只留下一道白色气尾,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四周的风景进一步拉长扭曲,狂风击打着他的身体,被圣力排斥化解。 以这样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速度飞行了足足几秒,陆曦衣才终于追上了远方的黑影。 他伸出手,此刻圣印超负荷运转的陆曦衣浑身笼罩圣光,仅仅只是靠近,黑影便不断变淡,直至彻底破碎。 一脸绝望的波浪发男子从黑影中跌出,不等着陆便被陆曦衣一把捞起。 “既然选择出手,就应该做好如今的准备。” 陆曦衣在他耳边轻声开口,然后猛地将男子脑袋按进下方的干裂地面。 噗—— 泥土下陷堆积,男子的脑袋在地面犁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试图挣扎,可功率全开的陆曦衣实在太过可怕,那张巨手如同一把铁钳,纹丝不动,甚至还在不断收紧。 终于,以男子脑袋为刹车,陆曦衣终于止住了疯狂前进的身形,轻缓着陆。 他晃了晃手中的身体,发现男子的生命力场依然坚挺。 这么抗揍么?念能防御和权能护体相叠加……居然有如此效果。 陆曦衣想了想,抬起另一只手,月光在他掌间聚拢成束,形成一把镜面长刃。 他记得念能护体对切割和穿刺的抵抗要低很多。 “我……” 突然,意识模糊的男子口中蹦出几个单词。 “嗯?” 陆曦衣伸出视界将其笼罩,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必杀你!” 他微微皱眉,本以为是求饶一类,没想到这家伙还挺硬气。 那么,再见了,我遇到的第一位极化者。 陆曦衣在心中默念,然后迅速举起镜面长刃,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噗嗤! 一刀两断。 有阻力,但不大。 男子的生命力场迅速溃散,部分记忆也随之飘出。 陆曦衣瞟了眼,发现大部分都是些没什么用的碎片信息,于是准备毁尸灭迹。 可刚要动手,他表情突然一变,连忙向后一闪。 噗!肩膀和大腿同时传来剧痛,在视界里,男子的尸体突然暴走,无数黑刺从两截尸体上的阴影中刺出,如同两只漆黑的刺猬。陆曦衣躲闪不及,被刺中两处。 不太对劲…… 陆曦衣很肯定对方的生命力场已经溃散,也就是说,这次攻击应该是无意识的。 可无意识的攻击,会做到这种程度么?这速度连陆曦衣都差点反应不过来。 结合男子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陆曦衣突然闪出一个猜测。 该不会…… 嗡—— 身上的治愈圣印亮起,结合灰烬之躯的愈合能力,伤口想必很快就能痊愈。 可陆曦衣的脸色可丝毫没有放松,哪怕现在正超负荷运转着浑身的圣印,他也没有任何减轻圣印功率的举动。 因为他猜测,有些东西在失去控制之后,会显露其可怕的真面目。 渐渐的,男子尸体上的漆黑尖刺纷纷缩回阴影,可他的身体却没有因此消停,反而开始不断颤抖起来。 看上去有些鬼畜,但更多的是诡异。 陆曦衣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圣印的持续运转让他有些头晕,虽然目前不是最大功率,但依然超出了他身体的承受极限。 又过了几秒,尸体突然停止抖动,然后开始迅速胀大。 嘭!! 它们像气球一样爆炸了。 陆曦衣表情一僵。 他又感受到了那种惊悚与恐惧。 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从爆炸的尸体内部钻出。 是活化的权能! 陆曦衣瞳孔微微扩张,无法抑制的恐惧感让他体内突然涌出大量炽能,灰烬之躯被强行激活,深渊开始反噬,渊息涌出,逐渐侵蚀体表的圣印。 他身上的圣甲迅速暗淡下来。 但这种情况对于掌管恐惧的域使陆曦衣来说并不是问题,他轻松将最为熟悉的恐惧压下,收回渊息,体表的圣印迅速重构完成,圣甲也逐渐恢复完整。 陆曦衣再次回到巅峰状态。 可就是这几秒的耽误,那从尸体中涌出的黑暗已经逐渐成型,看上去像是一条漆黑的巨蛇。 视界告诉陆曦衣,那是凝实的权能,是已经活过来,彻底失控的权能。 强行压住心中的恐惧,陆曦衣伸手一招,两把镜面长刃出现在他的手中,被交叉叠在胸前。 “圣主在上,满天星辰,敬请见证……” 他口中念念有词,虔诚的祷告唤醒了赤诚之心的加持,星光开始在他周围隐约闪烁。 紧接着,陆曦衣手中双剑画起弧线,背后一道朦胧圆月徐徐升起。 魔导式— ——如月初生 斩! 他目光凝实,双剑猛然斩出,磅礴的圣力形成纯白剑气,呈十字形一闪即逝。 纯白剑光化作一道曲线,直勾勾地穿过漆黑巨蛇,没入夜空消失不见,没有发生任何碰撞。 无法攻击么? 活化的权能似乎全程都隐藏于阴影无法接触,就连圣光都不能驱散。 而此时的巨蛇仿佛被那道剑光所刺激,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很明显,其“活着”的特征越来越显著了。 当然,陆曦衣心中的危险预感也随之愈发强烈。 第477章【蛇之钥】黑蛇 陆曦衣心道不妙,如果这东西无法被接触攻击,那么继续试探下去也无济于事。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开始向远处逃离,圣印所提供的强大力量,让他在直线冲刺时的速度达到了新的巅峰。 因为无法预测那黑蛇接下来的举动,陆曦衣选择了回避。根据上次接触活化权能的经验,这东西很大概率会突然对他发起攻击。 一边快速撤离,陆曦衣一边收起镜面双剑,心中默念一字:守 他身上的圣光迅速内敛,形成了一副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镜面盔甲。 与此同时,一道道圣光符文从体表飞出,围绕着陆曦衣快速旋转起来。 如果真的无法避免,他也想借机全力和活化的权能对抗一下,试试深浅。 …… 几秒钟后,陆曦衣突然感觉如芒刺背,身后传来的危险感增强了数倍不止。 那条黑蛇动起来了! 只见它好像锁定了陆曦衣的方向,向着他的位置极速冲来。 速度很快!比圣甲状态下的陆曦衣还要快出一倍多! 最主要的是,它在移动过程中没有丝毫损耗,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躲不开。 陆曦衣立刻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反身准备抵挡。 虽然心中有着微小的期待与好奇,但当预测中的较坏情况真的发生时,陆曦衣又不禁感到忐忑。 能挡住活化权能的攻击么? 陆曦衣自己也不敢肯定,因为他不确定对方的攻击会以什么形式发起。 如果是物理或者能量攻击,那他还有一定的信心,但如果是某种无法抵挡的攻击呢? 他不由得回想起权能那看不到摸不着的特质。 如果真的是那样…… 思考之间,陆曦衣手上不停,迅速在自己与巨蛇之间,用圣力凝结成了三道简易结界。 说是结界其实并不准确,他也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圣殿的一切知识学习到位,不过利用相似的知识构成圣力屏障还是可以办到的。 这是用来测试巨蛇到底会不会被圣力挡下。 如果不行…… 思索之时,那条漆黑巨蛇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极速逼近,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陆曦衣已经想出一件应对之法。 那就是在它触碰自己的前一瞬间,全力侧向发动蝶游步,利用瞬间爆发的变向位移,与黑蛇错开身位,将它“甩”开。 届时,黑蛇很可能会顺势撞向地面,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变化,随机应变就好。 不知道这黑蛇会不会拐弯呢? 它又为什么对自己紧追不舍?上次的活化权能也是如此…… 难道因为自己是活物? 来了! 陆曦衣突然提起精神,巨蛇已经撞上了第一道圣力屏障! 紧接着是第二道…… 不对!它果然直接穿了过去! 陆曦衣的注意力集中一点,第三道圣力屏障转眼间也被穿过,在这一瞬间,仿佛触发开关一般,陆曦衣不顾已经濒临崩溃的身体,全力向侧方发动了蝶游步。 噗! 腰背同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是有肌肉和神经因承受不住瞬间变向的巨大惯性而发生断裂。 以此作为代价,陆曦衣瞬移般折离了黑色俯冲所向的轨迹! 他的速度很快。 但那漆黑巨蛇的速度更快。 在到达陆曦衣刚刚停留的位置同时,漆黑巨蛇突然违背了物理常识般,在半空中拐了一个直角,速度半分不减地直冲向他! 陆曦衣瞳孔微扩,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但他并没有放弃,在黑蛇即将撞上他的半秒内,陆曦衣巧合般抬起腿,让黑蛇刚好撞在了他的小腿骨上。 在他的小腿骨之前,裤腿上面,一只巴掌大小的蜥蜴正懵懂无知地趴在外面,刚好夹在陆曦衣与漆黑巨蛇之间。 在逃离的过程中,陆曦衣找到了这只因为之前战斗动静太大而在地面慌张爬行的小蜥蜴。 结合那活化权能似乎只对活体生命感兴趣的线索,他急中生智想出了利用小蜥蜴做肉盾的办法! 嗤! 清晰的、吮吸般的声音响起,漆黑巨蛇疯狂涌入小蜥蜴的体内大半。 可怜的蜥蜴连半秒都没有撑过,只见它的身体迅速失去一切光泽,变得漆黑一片,然后化作一滩烂泥般的黑色粘稠物从陆曦衣的裤腿上流下。 同时,还有一小部分活化权能没来及钻入蜥蜴的体内,它们穿过黑泥,钻进了陆曦衣的小腿。 极端危险的信号顿时传来,陆曦衣甚至没来及感受小腿有什么变化,便果断出刀,将左腿膝盖以下的部分与自己的身体彻底切离。 噗嗤! 剧痛传来,陆曦衣面色不改,又连着向后跳了两步,单腿屹立于戈壁滩上,注视着自己被砍下来的那截小腿。 ——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只见那截小腿和蜥蜴一样,迅速发黑软化,转化成一滩漆黑的泥浆样物质,最终渗入大地。 只比蜥蜴多坚持了几秒钟。 陆曦衣面色一冷,迅速张开视界检查周围,确认没有活化权能残留之后,才微微松出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没想到极化者死之后的威胁要比活着时强大这么多倍。 好在他提前研究过权能的特性,否则…… 陆曦衣撤去身上的圣力附着,浑身冒出一团团的热气。他看向地上两滩几乎已经看不出痕迹的黑渍,心中微微发寒。 权能,果然危险。 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完全结束,隐藏起来的极化者是被他解决了,可一开始的黑袍女子却成功逃离。 陆曦衣闭上眼睛,微微发动炽能,与灰烬的联系迅速加深。 很快,在无法辨认方向的某个遥远地点,他感受到了一团凝实的灰烬。 那是恐惧之种。 陆曦衣嘴角微翘,不枉他辛苦树立人设,伪装身份,又额外花费了一番口舌。 那黑袍女子已经相信了他的存在,并对圣徒十二这个身份产生了极深的恐惧。 这也让陆曦衣成功对她植入了一枚恐惧之种。 接下来,想必她很快就能得知这位极化者前辈失联的消息,而恐惧之种会趁机把这份恐惧深深刻在她的灵魂之中,并借此生根发芽…… 黑袍女子将不足为虑,就算知道了圣徒十二的消息,也会在恐惧之中放弃向外界求援。 陆曦衣向来不好留下破绽。 第478章【蛇之钥】间场 只可惜战斗匆忙,极化者的实力比陆曦衣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不少,导致有些试验没来及尝试。 尤其是关于子眼的一个想法…… 他没想到三段极化者与二段之间的差距竟如此之大,不愧是被称作彻底超凡的存在。 最后那波浪发男子爆发全力逃跑的速度,已经超过了陆曦衣的常态极限,这让他不得不爆发底牌,超负荷运转圣印。 而那些阴影巨镰,似乎可以完全无视陆曦衣的圣甲防御,直接将他切成两半。 还有随时遁入阴影的奇异能力…… 这还只是被称作不善战斗的深黯钟楼,若是战斗专精的极化者,绝对比这要强上不少。 陆曦衣原本因为研制圣甲而颇感得意的内心,也因此稍微沉淀。 他本以为自己如今的实力应该已经达到上层水准,没想到随便一个三段极化者便有如此威胁。 以后还需多加小心啊…… 不知道四段、五段,甚至往上的极化者们又有多么强大?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恐惧之种对极化者好像不起作用,权能似乎可以将恐惧之种排斥出来,使之无法扎根深入。 这也是为什么,关键时刻陆曦衣选择去追杀极化者而放跑了黑袍女子。 …… 这次战斗引起的动静实在不小,树林倒塌了一大片,地面还有大大小小无数个坑洞,想要消除痕迹很难。 陆曦衣担心会有其它外侧的人被吸引过来,于是匆匆将自己留下的痕迹销毁或是扭曲之后,不等小腿彻底长出来,便一瘸一拐地迅速离开了。 他没有径直返回庄园,而是在附近绕了一大圈,一边清除自己留下的痕迹,一边收集空气中的恐惧,加速自己的灰烬之躯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陆曦衣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自己的卧室窗前。 此时他的小腿只恢复了大概的肌肉轮廓和骨骼支撑,具体的神经血管分布还没有彻底复原。 不过也勉强能用。 熟练地翻进窗户,陆曦衣视界笼罩房间,门口的发丝,窗台的灰尘,桌上的草纸…… 没有被移动的迹象。 啪。 他又打了个响指,房间四处角落里有隐藏的圣印微微闪烁。 能量陷阱也没有被触发。 陆曦衣回身关死窗户,身子一震,灰尘和血迹通通被侵蚀消失,浑身上下重新变得干爽起来。 他褪下外套,像是无事发生般回到床上躺好。 …… 晨光划破天际,新的一天如约而至,陆曦衣睁眼躺在床上,知道又是无眠的一夜。 那个奇怪的梦境没能继续推进。 不过机会还多,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迈尔斯赢得剑术大赛的冠军。 他木木地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露出下面完好如初的小腿。 …… 和往常一样,陆曦衣与迈尔斯和安塞西娅打招呼、用早餐,然后前往大赛现场。 没人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怎样的一场大战,一位来自外侧的三段极化者无声的失去了他的生命。 太阳照常升起。 只是阴影更加厚重,暗流也涌动地更加迅速。 迈尔斯今天的敌人,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剑士,他来自一个遥远的小国家,因为游历而来到这里。 他并不在陆曦衣给出的名单上,但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战胜了迈尔斯两个回合。 第五回合,迈尔斯超常发挥,才终于将胜利勉强拿下。 这一战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而陆曦衣也注意到了,自己这位徒弟日益膨胀的内心与自满。 心怀骄傲不是坏事,但不能傲慢。 他决定暂停对迈尔斯的圣力锻体,转而让他加强修心养性。 迈尔斯的剑术天赋很高,但心性一直是他的弱点。 …… 是夜,陆曦衣将小腿上的圣印彻底补全,做完日常修炼之后便回到床上躺好,准备进入梦境。 上一次梦境,他将自身情况和所处环境探寻了个大概,还计时了两个关键事件的发生时间。 首先是进入梦境之后大概两三分钟的时候,会有几根巨大的圆柱物体从远方飞来,挤压自己。 再次过去四分钟左右,梦境就会突然停止。 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还是按照这个规律,又是否会有新的发现呢? …… 闭目静心冥想了不知道多久,陆曦衣的四周突然暗淡下来,他知道自己终于再度进入了梦境。 于是他开始重新计时。 两分半的时候,随着地面一阵震动,几根圆柱物体准时从远方飞来,按在他的脑袋上。 陆曦衣提前尝试移动或者出声,但是都没有任何效果。 随后圆柱物体飞走,陆曦衣继续计时。 第七分钟,梦境突然断开链接,地面下陷,陆曦衣向下坠落,直到回归自己的身体。 …… 他睁开双眼,从床上笔直坐起。 看向窗外,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毫无意义的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每次的内容都一样,之前提前醒来应该是因为受那圆柱物体的惊扰。 难道又是一次次循环? 陆曦衣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蛇之钥……听说蛇塔有部分象征着无尽的循环,也许真的是这样? 那么循环的始与末分别是什么? 如果陆曦衣进入梦境象征着循环开始,那么什么象征着结束? 陆曦衣仔细回想,七分钟……第七分钟发生了什么? 毫无头绪。 算了,再过几天,梦境应该会更加清晰。 他走下床,开始准备面对崭新的一天。 一位极化者的死亡会带来什么? 深黯钟楼至今对此没有任何回应,但陆曦衣不可能不做任何应对。 首先就是每天都确认灰烬之种另一边的状态,确保黑袍女子始终被恐惧所掌控,不会轻易爆出自己的经历。 其次就是引导黑袍女子再度现身,确认深黯钟楼对此事的态度和回应。 至于黑袍女子所提及的远古文明,和所谓的“古老者”,究竟是怎样一群人? 陆曦衣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因为熟悉他的人都没有见过他使用念能,这本身就很可疑。 尤其是像安塞西娅这种来自外侧的,他们对待远古文明会是什么态度? 在黑袍女子口中,远古文明似乎是外侧公敌,可安塞西娅对自己的态度又怎么解释? 第479章【蛇之钥】特殊体质 “安塞西娅。” “什么?” “关于我不使用念能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其他人。” “哎?我当然不会乱说!” “最好对任何人都不要说。” 安塞西娅微微一笑:“知道知道。” 陆曦衣低声问道:“不会使用念能的人,多吗?” 少女想了想:“倒是不多,除了你以外,还有那些远古文明的人、普通人,以及一些体质特殊的人……” 说完她又摆了摆手:“听说其它外侧对这些人挺排斥的,不过我们深红之棺可不一样。” “你们不一样?为什么?” 安塞西娅叉起腰,得意道:“因为我们和其它外侧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咳咳……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父亲说等我有了权能,就会明白……” 少女吐了吐舌头。 ‘是吗…… 怪不得深红之棺的人没有对我出手,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陆曦衣点点头,还好外侧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否则如果整个外侧全都针对他,就麻烦了。 目前看来,深红之棺对自己应该至少有一部分是友好的。 想到这里,陆曦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安塞西娅的头顶,引得少女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家伙宁愿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也不愿待在家里,此时却像个跟屁虫一样…… “安塞西娅,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因为家里很闷啊!” 安塞西娅摇头晃脑道:“本来我家是有一大片庄园的,可是后来搬去了一个山洞,里面红彤彤的太阴森了,父亲还不让我乱跑。” 说着,她摆出恐吓的样子:“而且,回去的话就要接受极化仪式了,好吓人的!” 陆曦衣神色一肃:“计划仪式……很危险么?” 安塞西娅连连点头:“嗯嗯,我问过其他人,过程非常痛苦,而且……还有死亡的风险……” 陆曦衣闻言皱起眉毛。 “虽然父亲说我一定会成功,但是……我还是怕,我又没什么特殊的,怎么可能一定成功?他们只是在安慰我吧?” “那你渴望变强么?” “当然,我也想变成强者啊!可是,不想以这种方式……要是有其它办法也能变强就好了!”安塞西娅握紧双拳。 其它办法…… 陆曦衣微微一怔,他看着少女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想起活化权能的诡异之处。 那种残暴疯狂的力量,就是计划仪式的产物。 而计划仪式本身又充满危险和谜团。 如今看来,极化者这条道路,越来越像某种黑暗且不健康的增强体系。 如果安塞西娅参加计划仪式后也会变成那样…… “的确……有其他办法可以变强。” 陆曦衣突然出声,他想要在安塞西娅身上尝试一下圣力的效果。 …… “准备好了么?” “嗯。” “那我开始了。” “……轻,轻点哈。” “可能会有点疼。” “呜!” “放松,如果有异常一定要和我说。” 陆曦衣将长剑搭在安塞西娅肩膀,正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她的身体传输圣力。 “呃……有点痛……” 安塞西娅的身体开始发抖,生命力场也有些不太稳定。 陆曦衣皱起眉,圣力在她的体内处处受阻,根本无法深入。 怎么回事?和迈尔斯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他立刻减轻圣力的输入,仔细观察起安塞西娅身体的变化。 随着圣力减弱,光芒褪去,安塞西娅接触过圣力的皮肤迅速红肿起来,像是某种炎症充血。 “嘶——” 安塞西娅痛呼一声,陆曦衣见状连忙停手。 “你还好吧?” “嗯,还行,就像是被烫了一下。” 安塞西娅拍了拍肩膀,看上去没有大碍。 陆曦衣眉头紧锁,圣力似乎与安塞西娅的身体存在排斥反应,这和圣力本身的亲和性质不相符。 圣力应该没有问题,也就是说,有问题的很可能是安塞西娅。 “安塞西娅,你……经历过什么仪式么?或者实验?” “哈?没…没有吧?问这个做什么?” “你的体质可能有些特殊。” 安塞西娅闻言看不出失望:“这样啊,也就是说,我只能去接受极化咯?” “……” 陆曦衣仍在思考,不应该啊……圣力最大的特点就是与人体不排斥,而且任何人都能够接受。 难道安塞西娅不是人类? 或者深红之棺的念能特点与圣力相互排斥? 这倒是有可能,因为深红之棺的念能特质便是偏向于肉身强化的,也行它们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安塞西娅的身体。 安塞西娅倒是对这个结果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有极化一条路可以走,父亲答应过她,只要极化到了一定层次,就允许安塞西娅外出前往东方,并且还会提供一些帮助。 ——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冷漠。 对安塞西娅使用圣力强化却失败的小插曲很快结束,三人像往常一样围观了剑术大赛,陆曦衣特意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深黯钟楼的踪影。 回到庄园,陆曦衣开始向迈尔斯讲述部分圣殿的教义,希望他可以秉持本心,不骄不躁。 迈尔斯看上去是明白了,但陆曦衣觉得他并不打算完全听从。 他有自己的想法。 …… 夜晚的梦境依旧如常,进展缓慢,意义不明的循环让陆曦衣对其暂时失去了兴趣,转而专心应对其它琐事。 连续几天过去,迈尔斯又迎来了一次比赛,对手是一位身穿重甲的高手。 迈尔斯屡次进攻无果,反而被对方的反击压制,开局便送出一分。 但紧接着,他立刻就想到了应对之法,接下来的几局都在绕着场地进行格挡和躲闪,渐渐的,对方体力见底,被迈尔斯趁机赢得比赛。 赢完这场比赛,整个剑术大赛终于即将迎来激动人心的半决赛。 四进二的半决赛! 而这四位晋级选手中,只有一位是权能改造者。 不知为何,大部分权能改造者的比赛都被安排成了相互之间两两对决,这导致他们对普通人出手的机会很少,最终晋级成功的,也只有一人。 静谧双眼最新6章节 第479章【蛇之钥】特殊体质 “安塞西娅。” “什么?” “关于我不使用念能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其他人。” “哎?我当然不会乱说!” “最好对任何人都不要说。” 安塞西娅微微一笑:“知道知道。” 陆曦衣低声问道:“不会使用念能的人,多吗?” 少女想了想:“倒是不多,除了你以外,还有那些远古文明的人、普通人,以及一些体质特殊的人……” 说完她又摆了摆手:“听说其它外侧对这些人挺排斥的,不过我们深红之棺可不一样。” “你们不一样?为什么?” 安塞西娅叉起腰,得意道:“因为我们和其它外侧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咳咳……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父亲说等我有了权能,就会明白……” 少女吐了吐舌头。 ‘是吗…… 怪不得深红之棺的人没有对我出手,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陆曦衣点点头,还好外侧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否则如果整个外侧全都针对他,就麻烦了。 目前看来,深红之棺对自己应该至少有一部分是友好的。 想到这里,陆曦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安塞西娅的头顶,引得少女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家伙宁愿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也不愿待在家里,此时却像个跟屁虫一样…… “安塞西娅,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因为家里很闷啊!” 安塞西娅摇头晃脑道:“本来我家是有一大片庄园的,可是后来搬去了一个山洞,里面红彤彤的太阴森了,父亲还不让我乱跑。” 说着,她摆出恐吓的样子:“而且,回去的话就要接受极化仪式了,好吓人的!” 陆曦衣神色一肃:“计划仪式……很危险么?” 安塞西娅连连点头:“嗯嗯,我问过其他人,过程非常痛苦,而且……还有死亡的风险……” 陆曦衣闻言皱起眉毛。 “虽然父亲说我一定会成功,但是……我还是怕,我又没什么特殊的,怎么可能一定成功?他们只是在安慰我吧?” “那你渴望变强么?” “当然,我也想变成强者啊!可是,不想以这种方式……要是有其它办法也能变强就好了!”安塞西娅握紧双拳。 其它办法…… 陆曦衣微微一怔,他看着少女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想起活化权能的诡异之处。 那种残暴疯狂的力量,就是计划仪式的产物。 而计划仪式本身又充满危险和谜团。 如今看来,极化者这条道路,越来越像某种黑暗且不健康的增强体系。 如果安塞西娅参加计划仪式后也会变成那样…… “的确……有其他办法可以变强。” 陆曦衣突然出声,他想要在安塞西娅身上尝试一下圣力的效果。 …… “准备好了么?” “嗯。” “那我开始了。” “……轻,轻点哈。” “可能会有点疼。” “呜!” “放松,如果有异常一定要和我说。” 陆曦衣将长剑搭在安塞西娅肩膀,正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她的身体传输圣力。 “呃……有点痛……” 安塞西娅的身体开始发抖,生命力场也有些不太稳定。 陆曦衣皱起眉,圣力在她的体内处处受阻,根本无法深入。 怎么回事?和迈尔斯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他立刻减轻圣力的输入,仔细观察起安塞西娅身体的变化。 随着圣力减弱,光芒褪去,安塞西娅接触过圣力的皮肤迅速红肿起来,像是某种炎症充血。 “嘶——” 安塞西娅痛呼一声,陆曦衣见状连忙停手。 “你还好吧?” “嗯,还行,就像是被烫了一下。” 安塞西娅拍了拍肩膀,看上去没有大碍。 陆曦衣眉头紧锁,圣力似乎与安塞西娅的身体存在排斥反应,这和圣力本身的亲和性质不相符。 圣力应该没有问题,也就是说,有问题的很可能是安塞西娅。 “安塞西娅,你……经历过什么仪式么?或者实验?” “哈?没…没有吧?问这个做什么?” “你的体质可能有些特殊。” 安塞西娅闻言看不出失望:“这样啊,也就是说,我只能去接受极化咯?” “……” 陆曦衣仍在思考,不应该啊……圣力最大的特点就是与人体不排斥,而且任何人都能够接受。 难道安塞西娅不是人类? 或者深红之棺的念能特点与圣力相互排斥? 这倒是有可能,因为深红之棺的念能特质便是偏向于肉身强化的,也行它们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安塞西娅的身体。 安塞西娅倒是对这个结果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有极化一条路可以走,父亲答应过她,只要极化到了一定层次,就允许安塞西娅外出前往东方,并且还会提供一些帮助。 ——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冷漠。 对安塞西娅使用圣力强化却失败的小插曲很快结束,三人像往常一样围观了剑术大赛,陆曦衣特意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深黯钟楼的踪影。 回到庄园,陆曦衣开始向迈尔斯讲述部分圣殿的教义,希望他可以秉持本心,不骄不躁。 迈尔斯看上去是明白了,但陆曦衣觉得他并不打算完全听从。 他有自己的想法。 …… 夜晚的梦境依旧如常,进展缓慢,意义不明的循环让陆曦衣对其暂时失去了兴趣,转而专心应对其它琐事。 连续几天过去,迈尔斯又迎来了一次比赛,对手是一位身穿重甲的高手。 迈尔斯屡次进攻无果,反而被对方的反击压制,开局便送出一分。 但紧接着,他立刻就想到了应对之法,接下来的几局都在绕着场地进行格挡和躲闪,渐渐的,对方体力见底,被迈尔斯趁机赢得比赛。 赢完这场比赛,整个剑术大赛终于即将迎来激动人心的半决赛。 四进二的半决赛! 而这四位晋级选手中,只有一位是权能改造者。 不知为何,大部分权能改造者的比赛都被安排成了相互之间两两对决,这导致他们对普通人出手的机会很少,最终晋级成功的,也只有一人。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0章【蛇之钥】阿克木拜·贾帕尔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一直找迈尔斯茬的雷恩,也成功进入了半决赛。 如此一来,半决赛的名单便为: 雷恩·沃夫 迈尔斯·莫拉莱斯 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 马修·雷根 四位选手。 其中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便是那唯一一个权能改造人。 拿到名单之后,所有选手休整一天,第二天到现场抽取比赛对手。 半决赛前一天,迈尔斯正在花园边进行训练,一位女仆突然从前面跑来,对迈尔斯恭敬道: “少爷,有一位先生正在庄园外找您,他自称雷恩?沃夫。” 迈尔斯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皱眉道:“他找我什么事?” 女仆:“雷恩先生没有说明来意,不过他强调希望您一个人出去见他。” 迈尔斯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曦衣。 陆曦衣扬起下巴: “去吧。” “嗯,老师那我马上回来。” 迈尔斯点点头,转身跟着女仆离开。 穿过庄园来到大门前,远远便看到了雷恩那高大威猛的身姿。 迈尔斯捏了捏腰间的佩剑,脸上浮现出警惕。 待到女仆离开后,他开口问道:“找我什么事,雷恩?” “好了,不要紧张。” 雷恩两手一摊:“你看,我没带武器,这次来是想祝贺你成功晋级半决赛。” “哦?是吗?谢谢。” 迈尔斯挑起眉毛:“没想到我们的雷恩先生也会做这种事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不过你专门来这里一趟应该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吧?” 雷恩脸上没有笑意:“没错,我来是还想告诉你,如果我们在比赛中碰上,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迈尔斯笑了笑:“这正合我意,放心,我也一样。” 雷恩身上的气势凝重起来:“我会狠狠地击垮你,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输得太惨。” “好吧好吧,我明白,不过你搞错了一点,赢的,会是我。” 迈尔斯耸肩,一脸轻松。 雷恩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就是这股自信,很好,我非常期待与你的比赛。如果这次我们错开了,希望你能够坚持到决赛……” “我一直很有自信,你知道么,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有信心击倒你了,只可惜那时你身边的狗腿子太多,我不方便下手。” 迈尔斯指向雷恩的鼻子:“如果是在擂台上,三回合你就会倒下。” “呵呵,这就是每次我还没发力,你就已经倒下的原因么,手下败将?” 雷恩笑容更盛:“我必须先向你道歉,上次弄坏你皮甲,是我手下自发的行为,那是我没看好。不过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准备最好的装备,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任何借口。” 迈尔斯眨着眼:“哦,所以你是来挑衅的,还是来道歉的?” “……都有。” 雷恩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窘迫。 迈尔斯笑道:“哈哈哈,那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这一次的剑术大赛,很可能有外侧插手。” “外侧插手?” “是啊,你要小心那个叫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的,我得到消息,他很可能掌握一部分权能。” 雷恩的脸色终于变了:“权能?他是极化者?” 迈尔斯晃了晃手指:“不不不,他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获得了一部分权能,如果你的对手是他,一定要额外小心,我可不想看到你被提前淘汰。” “……” 雷恩沉思片刻,郑重点头道:“原来如此,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需要提前回去做些准备。” “快去吧。” 迈尔斯扬起下巴:“你的道歉我收到了。” 雷恩瞥了他一眼:“你也要小心,我们赛场上不见不散。” “我会打倒你的!” 迈尔斯自信地指了指自己。 雷恩嗤笑一声:“等你倒在地上的时候再喊这一句吧。” 说完,他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头也不回。 …… 第二天,比赛现场。 “下面,让我们有请——剑术大赛的明星冠军,阿克木拜·贾帕尔大师!” 喔喔喔喔!!! 台下观众们一片沸腾。 陆曦衣提前了解了一下,这位阿克木拜·贾帕尔大师是前两次剑术大赛的冠军,这一次是作为守擂者,捍卫自己的冠军之位。 决赛之后,便是本届决胜者与阿克木拜·贾帕尔的擂台赛,胜利的一方将成为本届剑术大赛真正的冠军。 而如果挑战失败,那么这位大师将成为三冠王,有史以来的第二位三冠王! 很快,一位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的胡茬男子便从黑暗中走出,一边朝观众们招手,一边走到擂台上。 见到他的出现,观众们明显变得更加热情,欢呼和尖叫声几乎响彻整片赛场。 胡茬男向台下的几位美女抛了两个飞吻,然后才走到主持人面前站定,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 陆曦衣能看出来,这位确实是个高手。 “阿克木拜·贾帕尔大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克木拜·贾帕尔微笑不变:“我现在感觉好极了,当然,如果亲爱的观众们能够更热情一点,那就更棒了。” “喔——!” 台下传来一阵尖叫声。 “贾帕尔!贾帕尔!” “是的我在!” 阿克木拜·贾帕尔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众粉丝。 迈尔斯见状不爽道:“啧,真是个臭屁的人。” 陆曦衣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安塞西娅捧腹大笑:“哈哈哈,你不就是这种人嘛!” “我那是凭实力好不好。” “人家可是冠军,比你厉害多了!” “怎么可能?我会打败他的,我才是冠军!” 旁边一名观众听到迈尔斯口出狂言,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我说的有问题?” 迈尔斯佯装发怒。 “好了好了,说到正事了。” 陆曦衣拍了拍迈尔斯的肩膀,指向擂台。 “接下来请阿克木拜·贾帕尔先生亲自为我们抽取接下来的比赛顺序!” 只见阿克木拜·贾帕尔将手伸入一个小盒子,随手抽出两张纸条。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0章【蛇之钥】阿克木拜·贾帕尔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一直找迈尔斯茬的雷恩,也成功进入了半决赛。 如此一来,半决赛的名单便为: 雷恩·沃夫 迈尔斯·莫拉莱斯 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 马修·雷根 四位选手。 其中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便是那唯一一个权能改造人。 拿到名单之后,所有选手休整一天,第二天到现场抽取比赛对手。 半决赛前一天,迈尔斯正在花园边进行训练,一位女仆突然从前面跑来,对迈尔斯恭敬道: “少爷,有一位先生正在庄园外找您,他自称雷恩?沃夫。” 迈尔斯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皱眉道:“他找我什么事?” 女仆:“雷恩先生没有说明来意,不过他强调希望您一个人出去见他。” 迈尔斯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曦衣。 陆曦衣扬起下巴: “去吧。” “嗯,老师那我马上回来。” 迈尔斯点点头,转身跟着女仆离开。 穿过庄园来到大门前,远远便看到了雷恩那高大威猛的身姿。 迈尔斯捏了捏腰间的佩剑,脸上浮现出警惕。 待到女仆离开后,他开口问道:“找我什么事,雷恩?” “好了,不要紧张。” 雷恩两手一摊:“你看,我没带武器,这次来是想祝贺你成功晋级半决赛。” “哦?是吗?谢谢。” 迈尔斯挑起眉毛:“没想到我们的雷恩先生也会做这种事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不过你专门来这里一趟应该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吧?” 雷恩脸上没有笑意:“没错,我来是还想告诉你,如果我们在比赛中碰上,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迈尔斯笑了笑:“这正合我意,放心,我也一样。” 雷恩身上的气势凝重起来:“我会狠狠地击垮你,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输得太惨。” “好吧好吧,我明白,不过你搞错了一点,赢的,会是我。” 迈尔斯耸肩,一脸轻松。 雷恩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就是这股自信,很好,我非常期待与你的比赛。如果这次我们错开了,希望你能够坚持到决赛……” “我一直很有自信,你知道么,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有信心击倒你了,只可惜那时你身边的狗腿子太多,我不方便下手。” 迈尔斯指向雷恩的鼻子:“如果是在擂台上,三回合你就会倒下。” “呵呵,这就是每次我还没发力,你就已经倒下的原因么,手下败将?” 雷恩笑容更盛:“我必须先向你道歉,上次弄坏你皮甲,是我手下自发的行为,那是我没看好。不过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准备最好的装备,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任何借口。” 迈尔斯眨着眼:“哦,所以你是来挑衅的,还是来道歉的?” “……都有。” 雷恩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窘迫。 迈尔斯笑道:“哈哈哈,那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这一次的剑术大赛,很可能有外侧插手。” “外侧插手?” “是啊,你要小心那个叫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的,我得到消息,他很可能掌握一部分权能。” 雷恩的脸色终于变了:“权能?他是极化者?” 迈尔斯晃了晃手指:“不不不,他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获得了一部分权能,如果你的对手是他,一定要额外小心,我可不想看到你被提前淘汰。” “……” 雷恩沉思片刻,郑重点头道:“原来如此,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需要提前回去做些准备。” “快去吧。” 迈尔斯扬起下巴:“你的道歉我收到了。” 雷恩瞥了他一眼:“你也要小心,我们赛场上不见不散。” “我会打倒你的!” 迈尔斯自信地指了指自己。 雷恩嗤笑一声:“等你倒在地上的时候再喊这一句吧。” 说完,他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头也不回。 …… 第二天,比赛现场。 “下面,让我们有请——剑术大赛的明星冠军,阿克木拜·贾帕尔大师!” 喔喔喔喔!!! 台下观众们一片沸腾。 陆曦衣提前了解了一下,这位阿克木拜·贾帕尔大师是前两次剑术大赛的冠军,这一次是作为守擂者,捍卫自己的冠军之位。 决赛之后,便是本届决胜者与阿克木拜·贾帕尔的擂台赛,胜利的一方将成为本届剑术大赛真正的冠军。 而如果挑战失败,那么这位大师将成为三冠王,有史以来的第二位三冠王! 很快,一位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的胡茬男子便从黑暗中走出,一边朝观众们招手,一边走到擂台上。 见到他的出现,观众们明显变得更加热情,欢呼和尖叫声几乎响彻整片赛场。 胡茬男向台下的几位美女抛了两个飞吻,然后才走到主持人面前站定,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 陆曦衣能看出来,这位确实是个高手。 “阿克木拜·贾帕尔大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克木拜·贾帕尔微笑不变:“我现在感觉好极了,当然,如果亲爱的观众们能够更热情一点,那就更棒了。” “喔——!” 台下传来一阵尖叫声。 “贾帕尔!贾帕尔!” “是的我在!” 阿克木拜·贾帕尔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众粉丝。 迈尔斯见状不爽道:“啧,真是个臭屁的人。” 陆曦衣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安塞西娅捧腹大笑:“哈哈哈,你不就是这种人嘛!” “我那是凭实力好不好。” “人家可是冠军,比你厉害多了!” “怎么可能?我会打败他的,我才是冠军!” 旁边一名观众听到迈尔斯口出狂言,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我说的有问题?” 迈尔斯佯装发怒。 “好了好了,说到正事了。” 陆曦衣拍了拍迈尔斯的肩膀,指向擂台。 “接下来请阿克木拜·贾帕尔先生亲自为我们抽取接下来的比赛顺序!” 只见阿克木拜·贾帕尔将手伸入一个小盒子,随手抽出两张纸条。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1章【蛇之钥】半决赛1 “被选中的两人是……雷恩?沃夫,以及——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 主持人接过纸条,大声念出上面的名字。 “他们是一组啊……” 迈尔斯皱了皱眉:“雷恩那家伙要遭殃咯,只可惜他们俩我都想比试一下,这下没机会了。” “所以你的对手是马修·雷根。” 陆曦衣回想了一下:“他有些实力,但应该不如现在的你。” “是啊,又一个念能二段。” 迈尔斯点点头:“自从老师你开始为我锻体,我就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哪怕和那样的高手作战,只比拼剑术的话,我还是游刃有余的。” …… “好的,看来我们今天下午的比赛顺序已经确定,贾帕尔大师,你有什么想对今天的选手们说的吗?” 阿克木拜·贾帕尔点点头:“当然,我想想,哦,我观看过几场你们的比赛,打得非常不错,但是想要和我过招,还有不少差距。别的我不好说,但在剑术这方面,没人会是我的对手,这是毋庸置疑的。” 主持人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台下又是一片尖叫。 “好了好了,安静。” 阿克木拜·贾帕尔笑着摆摆手:“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的台词了,毕竟每次比赛我都要上台演讲,这次说的太多,明年的演讲你让我怎么办?干站着吗?” 台下传来哄笑声。 “好吧孩子们,我只能说加油打,毕竟争夺亚军这件事还是挺抢手的,对吗?” 有人大叫:“贾帕尔,你这个混蛋,你太狂妄了!” 阿克木拜·贾帕尔耸耸肩:“狂妄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的,很不巧,我是这里最有实力的那一个,哈哈!” 台下的观众们疯狂的大喊起来,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笑的。 “快点开始比赛吧,我还要回去继续训练呢。” 阿克木拜·贾帕尔一脸无所谓,他拍了拍主持人的肩膀,转身离开。 “……哈哈,看来我们的冠军先生非常有自信呢,好吧,话不多说,让我们准备开始今天下午的第一场比赛吧!” 主持人大声喊道:“由来自西格蒙的雷恩?沃夫,对战来自莫奈帝国的,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 “这就要开始了吗?” 迈尔斯摩拳擦掌,转头对陆曦衣道:“老师,我先去后台准备一下,雷恩打完就该我上场了。” …… 迈尔斯穿过热闹沸腾的人群,走进角斗场外围的走廊,在备战室门口停下,正好看到雷恩准备离开。 “嘿,你要去和那家伙打了?” 雷恩绷着脸点点头:“我调查过奥利维耶的比赛和来历,那家伙确实有问题。” “你知道那家伙有什么权能么?” “不知道,在之前的比赛中,他透露的很少。” 迈尔斯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所苦恼的,他的权能应该是隐蔽发动的类型,你可要小心别中招啊。” “不用你为我担心,他赢不了我。” 迈尔斯闻言露出笑容:“那我们决赛见咯?” 雷恩点头,越过迈尔斯走向擂台方向。 “决赛见。” “……” 迈尔斯站在原地,看着雷恩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突然呼出一口气。 “真是可怕啊,这家伙认真起来的气场。” 雷恩的念能修为不高,只有一段巅峰,这在年轻一代算得上是翘楚,但在整个阿拉木斯,只能算是普通。 老一辈的强者基本都到达了二段,就连剑术大赛这种与念能关系不大的比赛,后期剩下的也有将近一半是二段的高手。 虽然剑术大赛不允许使用念能直接攻击,但念能辅助剑法却是处处可见,因此念能越强,理论上用剑也会更有优势。 但念能的强弱可不仅仅只有看段数,还看质量。 雷恩的念能质量为金级,是现有体系中,质量最高的评价。 这意味着,哪怕只有一段,他的念能也如同精钢般坚韧,还有极为可怕的爆发力。 先前的交手中,迈尔斯使出全力一击,也不过堪堪突破雷恩随手施展的防御,迈尔斯知道,雷恩可从来没有对自己使出过全力。 比起只拥有一些权能的改造人,迈尔斯更看好雷恩。 这将会是人类天才与外侧改造人的对决,究竟是外侧的技术高高在上,还是雷恩的天赋更胜一筹呢? 迈尔斯的心中充满期待。 …… 终于,在主持人的传唤之中,两位半决赛选手一同登上了中心擂台。 雷恩身穿半身轻甲,并未做过多防护,显然是对自己的念能防御极为自信。 他手持一把双手长刃大剑,目光紧盯自己的对手。 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此时也已经站定,他反倒是穿着全身甲,手持细剑,似乎对这场比赛十分看重。 奥利维耶的相貌平平无奇,身材也不算魁梧,皮肤上更是连灵纹都见不到,完全不像是一位剑术高手。 可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站在了半决赛擂台,淘汰掉了其它所有的权能改造者。 他有什么特殊? 他的权能又是什么? 雷恩紧握剑柄,等待比赛铃声响起。 铃——! 比赛开始! 两位选手的气势陡然一变。 “这是……” 台下的陆曦衣皱了皱眉。 噹! 很快,两人的剑刃碰撞在一起,雷恩凭借高大的身材与健壮的体质,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但奥利维耶也不简单,他的剑术造诣似乎非常恐怖,哪怕正面被雷恩全面碾压,依然能够不断找出对方的破绽进行反击与躲闪。 雷恩的剑术大开大合,配合灵活移动的脚步,整个擂台上都是被他大剑所搅动的呜呜风声,声势浩大,压迫感十足。 台下的感受便及如此,台上的奥利维耶是什么感受可想而知。 果然,奥利维耶很快便额头见汗,似乎有些抵挡不住巨大的压力,开始节节败退。 奥利维耶的剑术的确强大,但雷恩的打法实在太过无赖,仗着自己金级的念能强度,利用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与体能,将一把大剑舞得密不透风。 奥利维耶根本找不出合适的时机将对方命中。 “这就是金级么……” 不远处,迈尔斯看着这一幕,不禁开始考虑如果是自己在台上,该怎么应对雷恩的攻势。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1章【蛇之钥】半决赛1 “被选中的两人是……雷恩?沃夫,以及——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 主持人接过纸条,大声念出上面的名字。 “他们是一组啊……” 迈尔斯皱了皱眉:“雷恩那家伙要遭殃咯,只可惜他们俩我都想比试一下,这下没机会了。” “所以你的对手是马修·雷根。” 陆曦衣回想了一下:“他有些实力,但应该不如现在的你。” “是啊,又一个念能二段。” 迈尔斯点点头:“自从老师你开始为我锻体,我就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哪怕和那样的高手作战,只比拼剑术的话,我还是游刃有余的。” …… “好的,看来我们今天下午的比赛顺序已经确定,贾帕尔大师,你有什么想对今天的选手们说的吗?” 阿克木拜·贾帕尔点点头:“当然,我想想,哦,我观看过几场你们的比赛,打得非常不错,但是想要和我过招,还有不少差距。别的我不好说,但在剑术这方面,没人会是我的对手,这是毋庸置疑的。” 主持人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台下又是一片尖叫。 “好了好了,安静。” 阿克木拜·贾帕尔笑着摆摆手:“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的台词了,毕竟每次比赛我都要上台演讲,这次说的太多,明年的演讲你让我怎么办?干站着吗?” 台下传来哄笑声。 “好吧孩子们,我只能说加油打,毕竟争夺亚军这件事还是挺抢手的,对吗?” 有人大叫:“贾帕尔,你这个混蛋,你太狂妄了!” 阿克木拜·贾帕尔耸耸肩:“狂妄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的,很不巧,我是这里最有实力的那一个,哈哈!” 台下的观众们疯狂的大喊起来,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笑的。 “快点开始比赛吧,我还要回去继续训练呢。” 阿克木拜·贾帕尔一脸无所谓,他拍了拍主持人的肩膀,转身离开。 “……哈哈,看来我们的冠军先生非常有自信呢,好吧,话不多说,让我们准备开始今天下午的第一场比赛吧!” 主持人大声喊道:“由来自西格蒙的雷恩?沃夫,对战来自莫奈帝国的,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 “这就要开始了吗?” 迈尔斯摩拳擦掌,转头对陆曦衣道:“老师,我先去后台准备一下,雷恩打完就该我上场了。” …… 迈尔斯穿过热闹沸腾的人群,走进角斗场外围的走廊,在备战室门口停下,正好看到雷恩准备离开。 “嘿,你要去和那家伙打了?” 雷恩绷着脸点点头:“我调查过奥利维耶的比赛和来历,那家伙确实有问题。” “你知道那家伙有什么权能么?” “不知道,在之前的比赛中,他透露的很少。” 迈尔斯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所苦恼的,他的权能应该是隐蔽发动的类型,你可要小心别中招啊。” “不用你为我担心,他赢不了我。” 迈尔斯闻言露出笑容:“那我们决赛见咯?” 雷恩点头,越过迈尔斯走向擂台方向。 “决赛见。” “……” 迈尔斯站在原地,看着雷恩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突然呼出一口气。 “真是可怕啊,这家伙认真起来的气场。” 雷恩的念能修为不高,只有一段巅峰,这在年轻一代算得上是翘楚,但在整个阿拉木斯,只能算是普通。 老一辈的强者基本都到达了二段,就连剑术大赛这种与念能关系不大的比赛,后期剩下的也有将近一半是二段的高手。 虽然剑术大赛不允许使用念能直接攻击,但念能辅助剑法却是处处可见,因此念能越强,理论上用剑也会更有优势。 但念能的强弱可不仅仅只有看段数,还看质量。 雷恩的念能质量为金级,是现有体系中,质量最高的评价。 这意味着,哪怕只有一段,他的念能也如同精钢般坚韧,还有极为可怕的爆发力。 先前的交手中,迈尔斯使出全力一击,也不过堪堪突破雷恩随手施展的防御,迈尔斯知道,雷恩可从来没有对自己使出过全力。 比起只拥有一些权能的改造人,迈尔斯更看好雷恩。 这将会是人类天才与外侧改造人的对决,究竟是外侧的技术高高在上,还是雷恩的天赋更胜一筹呢? 迈尔斯的心中充满期待。 …… 终于,在主持人的传唤之中,两位半决赛选手一同登上了中心擂台。 雷恩身穿半身轻甲,并未做过多防护,显然是对自己的念能防御极为自信。 他手持一把双手长刃大剑,目光紧盯自己的对手。 奥利维耶·扬·克拉莫斯塔此时也已经站定,他反倒是穿着全身甲,手持细剑,似乎对这场比赛十分看重。 奥利维耶的相貌平平无奇,身材也不算魁梧,皮肤上更是连灵纹都见不到,完全不像是一位剑术高手。 可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站在了半决赛擂台,淘汰掉了其它所有的权能改造者。 他有什么特殊? 他的权能又是什么? 雷恩紧握剑柄,等待比赛铃声响起。 铃——! 比赛开始! 两位选手的气势陡然一变。 “这是……” 台下的陆曦衣皱了皱眉。 噹! 很快,两人的剑刃碰撞在一起,雷恩凭借高大的身材与健壮的体质,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但奥利维耶也不简单,他的剑术造诣似乎非常恐怖,哪怕正面被雷恩全面碾压,依然能够不断找出对方的破绽进行反击与躲闪。 雷恩的剑术大开大合,配合灵活移动的脚步,整个擂台上都是被他大剑所搅动的呜呜风声,声势浩大,压迫感十足。 台下的感受便及如此,台上的奥利维耶是什么感受可想而知。 果然,奥利维耶很快便额头见汗,似乎有些抵挡不住巨大的压力,开始节节败退。 奥利维耶的剑术的确强大,但雷恩的打法实在太过无赖,仗着自己金级的念能强度,利用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与体能,将一把大剑舞得密不透风。 奥利维耶根本找不出合适的时机将对方命中。 “这就是金级么……” 不远处,迈尔斯看着这一幕,不禁开始考虑如果是自己在台上,该怎么应对雷恩的攻势。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2章【蛇之钥】奥利维耶 奥利维耶不断地左右闪躲,但雷恩的攻击滴水不漏,看似笨重,实则灵活多变,这当然也与他可怕的念能力量有关。 终于,奥利维耶被逼到擂台的角落,再也无路可退。 似乎是想要节省体力,他突然放弃了继续周旋,直接硬吃了一击,任由大剑击打在自己胸口。 咚! 剑刃与铠甲发出碰撞,奥利维耶闷哼一声,后退半步。 铃声响起,主持人宣布雷恩获得一分。 雷恩冷冷地瞥了奥利维耶一眼,转身准备回到擂台中央,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 “你很强嘛,雷恩?沃夫。” “嗯?” 雷恩回头。 奥利维耶微笑道:“念能有一段金级,力量和体力占优,擅长使用大剑持续压制敌人,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 雷恩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走回擂台中央,等待第二回合开始。 “呵呵。” 奥利维耶笑了笑,也没继续找话,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布衬,与雷恩面对面站好。 铃——! 第二回合,开始。 雷恩脸色一冷,再度举起大剑冲向奥利维耶。 他没有因为第一回合的胜利而掉以轻心,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可能拥有权能。 根据调查,奥利维耶参加的所有对局中,每一次比赛都是他以三连胜结束战斗。 而其中,又有超过一半的对局,他在第一回合便落败。 可是尽管如此,他依然能够以二三四回合的三连胜取得胜利。 这家伙的战绩非常诡异。 第一回合的胜利说明不了任何东西。 见到雷恩靠近,奥利维耶的双眼突然深沉一片,一条条细密的纹路不断从眼眶上爬出。 那是权能的气息! 看台上的陆曦衣突然睁大双眼,他在奥利维耶的身上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是什么东西?! 不仅仅是权能那么简单,可是又不能确定具体。 与之正面对抗的雷恩反而没有什么感受,他的剑刃和往常一样重重落下,砸向奥利维耶。 嘭! 擂台的地面微微一震,奥利维耶身影一闪,跳到旁边。 “……” 雷恩脸色猛地一沉,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后退两步举剑站好。 “反应过来了?不错。” 奥利维耶甩了甩手中的细剑,认可道。 刚刚那一瞬间,他与雷恩的大剑擦身而过,同时一剑刺向雷恩的脖颈,没想到却被念能轻易弹开。 “金级念能真是麻烦啊。” 奥利维耶叹了口气。 “……” 雷恩警惕地握紧大剑,心中还在不断回味刚刚的战斗。 自己的对手发生了某些变化。 和上一回合完全不一样了,但又不确定到底是哪里不同。 力量、速度、体能,似乎都没有明显的改变,可是为什么…… 是权能的效果吗? 他的权能到底是什么? 从结果上来讲,似乎只是剑术变得更加高超了。 高超到有些不太真实。 雷恩继续挥舞大剑,这次只是试探性的进攻。 果然,他的所有攻击全部被奥利维耶轻松躲过,甚至自己还差点被反击命中。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雷恩脸色阴沉,一时间有些琢磨不定对方的路子。 可他刚一停下,奥利维耶的速度便开始陡然加快,残影一闪,雷恩只来得及挡下两次进攻,便被第三次命中身体。 他的念能护体没有起到作用。 铃——! 第二回合结束,现在比分持平。 “加油,别输得太快!” 奥利维耶戏谑开口。 “……” 雷恩没有理他,他知道对方是怎么命中自己的。 自己的念能只有一段,所以很难覆盖整个身体。 如果要用部分念能强化力量,那么可用于防守的念能就会更加稀少。 所以雷恩会时不时的撤掉部分对身体的防御,以此来平衡进攻能力。 可奥利维耶怎么会知道这一点? 自己为了防止被钻空子,可是把破绽都安排在了死角,理论上应该很难被发现,更难被击中才对…… 可对方居然这么快就?! 两人重新在擂台上站好,第三回合很快就要开始。 奥利维耶会和之前一样,先是首局失利,然后三连胜结束比赛吗? 也许吧。 第三回合很快便结束了,依然是以雷恩的失败而告终。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尝试着转向防守,但很可惜,奥利维耶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对手好像能看穿他的每一步举动,雷恩无论怎样都无法防住敌人的攻击。 这一次,他甚至比上一回合落败得还要迅速。 中场休息时间到,雷恩落寞地坐在擂台的角落,他的老师扬·叙瑟正在对他低声询问着什么。 迈尔斯见状连忙赶了过去。 “嘿,雷恩,有什么发现吗?” 雷恩看了迈尔斯一眼,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他的权能是什么,但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仿佛可以提前预知。” 迈尔斯皱眉:“只有这样么?对了,我发现他的剑法非常厉害,似乎有很多种实战剑术的影子。” 雷恩眯起眼睛,点点头:“没错,他好像还对我使用的家传剑术十分熟悉,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偷师了你家的剑术?” 雷恩眉头紧锁:“应该不太可能,奥利维耶……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那你有办法对付他吗?” “有,我对他的实力也摸得差不多了。” 迈尔斯笑道:“那我就在决赛等着你咯?” 雷恩微微一笑:“当然。” …… 随着三个回合的结束,比赛的分数已经变成了1:2,现在雷恩是1分,奥利维耶是2分。 随着中场休息时间结束两人回到擂台,作为赛点的第四回合,终于开始。 “你已经连败两回合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奥利维耶紧盯着雷恩的一举一动,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雷恩好像没听到一样,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你耳聋吗?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是三连胜?你已经被我看透了哦。” 奥利维耶歪过脑袋,一脸欠揍的模样。 唰! 回答他的只有一把从天而降的大剑。 轰! 擂台一震,奥利维耶轻松躲过雷恩的攻击,绕到了另一边。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2章【蛇之钥】奥利维耶 奥利维耶不断地左右闪躲,但雷恩的攻击滴水不漏,看似笨重,实则灵活多变,这当然也与他可怕的念能力量有关。 终于,奥利维耶被逼到擂台的角落,再也无路可退。 似乎是想要节省体力,他突然放弃了继续周旋,直接硬吃了一击,任由大剑击打在自己胸口。 咚! 剑刃与铠甲发出碰撞,奥利维耶闷哼一声,后退半步。 铃声响起,主持人宣布雷恩获得一分。 雷恩冷冷地瞥了奥利维耶一眼,转身准备回到擂台中央,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 “你很强嘛,雷恩?沃夫。” “嗯?” 雷恩回头。 奥利维耶微笑道:“念能有一段金级,力量和体力占优,擅长使用大剑持续压制敌人,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 雷恩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走回擂台中央,等待第二回合开始。 “呵呵。” 奥利维耶笑了笑,也没继续找话,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布衬,与雷恩面对面站好。 铃——! 第二回合,开始。 雷恩脸色一冷,再度举起大剑冲向奥利维耶。 他没有因为第一回合的胜利而掉以轻心,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可能拥有权能。 根据调查,奥利维耶参加的所有对局中,每一次比赛都是他以三连胜结束战斗。 而其中,又有超过一半的对局,他在第一回合便落败。 可是尽管如此,他依然能够以二三四回合的三连胜取得胜利。 这家伙的战绩非常诡异。 第一回合的胜利说明不了任何东西。 见到雷恩靠近,奥利维耶的双眼突然深沉一片,一条条细密的纹路不断从眼眶上爬出。 那是权能的气息! 看台上的陆曦衣突然睁大双眼,他在奥利维耶的身上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是什么东西?! 不仅仅是权能那么简单,可是又不能确定具体。 与之正面对抗的雷恩反而没有什么感受,他的剑刃和往常一样重重落下,砸向奥利维耶。 嘭! 擂台的地面微微一震,奥利维耶身影一闪,跳到旁边。 “……” 雷恩脸色猛地一沉,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后退两步举剑站好。 “反应过来了?不错。” 奥利维耶甩了甩手中的细剑,认可道。 刚刚那一瞬间,他与雷恩的大剑擦身而过,同时一剑刺向雷恩的脖颈,没想到却被念能轻易弹开。 “金级念能真是麻烦啊。” 奥利维耶叹了口气。 “……” 雷恩警惕地握紧大剑,心中还在不断回味刚刚的战斗。 自己的对手发生了某些变化。 和上一回合完全不一样了,但又不确定到底是哪里不同。 力量、速度、体能,似乎都没有明显的改变,可是为什么…… 是权能的效果吗? 他的权能到底是什么? 从结果上来讲,似乎只是剑术变得更加高超了。 高超到有些不太真实。 雷恩继续挥舞大剑,这次只是试探性的进攻。 果然,他的所有攻击全部被奥利维耶轻松躲过,甚至自己还差点被反击命中。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雷恩脸色阴沉,一时间有些琢磨不定对方的路子。 可他刚一停下,奥利维耶的速度便开始陡然加快,残影一闪,雷恩只来得及挡下两次进攻,便被第三次命中身体。 他的念能护体没有起到作用。 铃——! 第二回合结束,现在比分持平。 “加油,别输得太快!” 奥利维耶戏谑开口。 “……” 雷恩没有理他,他知道对方是怎么命中自己的。 自己的念能只有一段,所以很难覆盖整个身体。 如果要用部分念能强化力量,那么可用于防守的念能就会更加稀少。 所以雷恩会时不时的撤掉部分对身体的防御,以此来平衡进攻能力。 可奥利维耶怎么会知道这一点? 自己为了防止被钻空子,可是把破绽都安排在了死角,理论上应该很难被发现,更难被击中才对…… 可对方居然这么快就?! 两人重新在擂台上站好,第三回合很快就要开始。 奥利维耶会和之前一样,先是首局失利,然后三连胜结束比赛吗? 也许吧。 第三回合很快便结束了,依然是以雷恩的失败而告终。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尝试着转向防守,但很可惜,奥利维耶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对手好像能看穿他的每一步举动,雷恩无论怎样都无法防住敌人的攻击。 这一次,他甚至比上一回合落败得还要迅速。 中场休息时间到,雷恩落寞地坐在擂台的角落,他的老师扬·叙瑟正在对他低声询问着什么。 迈尔斯见状连忙赶了过去。 “嘿,雷恩,有什么发现吗?” 雷恩看了迈尔斯一眼,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他的权能是什么,但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仿佛可以提前预知。” 迈尔斯皱眉:“只有这样么?对了,我发现他的剑法非常厉害,似乎有很多种实战剑术的影子。” 雷恩眯起眼睛,点点头:“没错,他好像还对我使用的家传剑术十分熟悉,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偷师了你家的剑术?” 雷恩眉头紧锁:“应该不太可能,奥利维耶……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那你有办法对付他吗?” “有,我对他的实力也摸得差不多了。” 迈尔斯笑道:“那我就在决赛等着你咯?” 雷恩微微一笑:“当然。” …… 随着三个回合的结束,比赛的分数已经变成了1:2,现在雷恩是1分,奥利维耶是2分。 随着中场休息时间结束两人回到擂台,作为赛点的第四回合,终于开始。 “你已经连败两回合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奥利维耶紧盯着雷恩的一举一动,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雷恩好像没听到一样,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你耳聋吗?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是三连胜?你已经被我看透了哦。” 奥利维耶歪过脑袋,一脸欠揍的模样。 唰! 回答他的只有一把从天而降的大剑。 轰! 擂台一震,奥利维耶轻松躲过雷恩的攻击,绕到了另一边。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3章【蛇之钥】激战 雷恩知道,如果奥利维耶真的有完全把握可以拿下自己,就不会说这么多用来影响心境的废话了。 所以一定是有突破口的,至于要怎么才能找到它…… “找到破绽了!” 奥利维耶突然大叫一声,举剑便刺。 雷恩对此充耳不闻,和往常一样沉稳格挡。 啪! 攻击被挡下,奥利维耶的大叫果然只是为了吸引注意。 接下这一剑的雷恩不退反进,重新挥舞起大剑,和前两回合一样主动发起了进攻。 “哦?又是这招,黔驴技穷了吗?” 奥利维耶哈哈一笑,雷恩引以为傲的家传剑法,在他眼中却是破绽百出。 既然对方选择了摆烂,那么他就快点结束战斗吧! 于是和之前一样,奥利维耶找准一个明显的破绽,发起了攻击。 剑光从雷恩剑术的死角发出,绕过雷恩的防守,精准找到了他念能护体的漏洞。 这一切都是那么精妙,仿佛提前有人告诉过奥利维耶该怎么做才能击败对手。 果然…… 雷恩眯起眼睛,对方的行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错,他的剑术是被奥利维耶彻底看穿了,但是这也说明,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被对方收入眼底。 包括那些虚假的、充满欺骗性的假动作。 如果自己故意卖破绽引奥利维耶上钩呢?会成功吗? 雷恩知道如果只是使用自己的剑术,是绝对无法战胜奥利维耶的。 如果他换一种剑术呢?换一种风格,能否取胜? 有可能,但非常小,他连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都输得这么彻底,尝试其它方向根本就是在打赌。 所以雷恩反而又回到了最初的家传剑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领域。 只是这一次,他做出了战术上的调整。 剑术无法取胜,那就战术取胜。 这是他从迈尔斯的战斗风格中学来的道理。 只有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他才能把假动作和真意图相互混淆转换,彻底骗过奥利维耶! 眼看奥利维耶已经成功落入自己创造的陷阱,雷恩浑身念能突然收缩凝聚,形成了一面厚实的盾牌,挡住了对方自以为势在必得的一击。 他不能直接用念能定住对方的剑,因为这样违反了比赛规则,但是以他的速度,只要挡住对方一秒,便已经足够! 奥利维耶愣住一瞬,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出错,那里无论如何都应该是雷恩的破绽所在才对! 就是这一瞬间,成功被等待多时的雷恩准确抓到,他猛然发力,刚刚挥出去的大剑被他硬生生改变轨迹,径直拍在了奥利维耶的侧腰上。 嘭! 奥利维耶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喉咙一甜,直接被拍倒在地,险些滑出擂台。 铃——! 比分2:2,平了。 “咳咳…咳……” 奥利维耶趴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有些发白。 裁判和救护人员立刻跑上擂台,检查他的伤势。 很快,结果公布,奥利维耶仍然具有一战之力,短暂休息之后即可进行最后一回合的战斗。 雷恩握了握拳头,只可惜刚刚那一击,他既要防住攻击,又要反过来击中对方,对念能的需求量太大,只有一段的自己根本没办法做到全力出手。 否则他有信心一击ko,让奥利维耶无法参加下一回合的比赛。 可惜啊…… …… 台下,迈尔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到了雷恩面前,跟他小声交流了一会儿。 二人都对奥利维耶的权能感到一筹莫展,尽管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轻松看穿雷恩的,但是无疑,相比于其它改造人,奥利维耶的权能更利于剑术大赛的规则。 迈尔斯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能感觉到,刚刚胜出之后,那家伙的眼神变了,似乎还有什么底牌的样子。” 雷恩叹了口气,就算是他,如今也感到了一丝压力。 …… 终于,奥利维耶修整完毕,比赛继续! 两人相对站于擂台,第五回合,即将开始! 奥利维耶看向雷恩的眼神非常可怕,似乎正在看一个死人: “我本来没想认真,雷恩,这是你自找的。” 雷恩依旧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裁判那里。 铃—— 铃声响起的瞬间,雷恩迅速举起大剑想要抢先发起攻击。 可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对面的奥利维耶脸上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大量细密的纹路从奥利维耶的眼睑出蔓生出来,迅速爬满他的整个眼眶。 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所注视,雷恩突然感到头皮发麻,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而奥利维耶则一改之前的作风,居然主动发起了攻击。 雷恩连忙回手格挡,奥利维耶见状剑路一拐,闪电般绕到防守死角,眼看就要得手。 嘭。 阻力从剑尖出传来,雷恩的念能在关键时刻回防成功,原来这也是他制造的假破绽! 趁着对手的攻势被念能减缓,雷恩猛地挑起大剑,在预定好的轨道上狠狠斩向奥利维耶。 “呵……” 奥利维耶突然嘴角一咧,仿佛提前预知到了一般,身子自然而然地倾斜过半,轻松躲开雷恩的反击,并同时跳出了雷恩的攻击范围。 好快的反应速度?! 雷恩暗道不妙,手上攻势不减,追着奥利维耶继续出剑,当然,露出的都是假破绽。 奥利维耶眯了眯眼,似乎看出了雷恩的意图,但他不退反进,再度与雷恩近距离交起手来。 锵锵锵! 剑光闪动之间,两人竟是有些僵持不下,雷恩卖的破绽确实有骗到对方,但奥利维耶却对此毫不在意,因为他每次进入圈套,都会提前预知般灵活躲开! 两个人谁都无法碰到对方。 终于,似乎是消耗有些大想要尽快结束比赛,奥利维耶身上的气势突然再度攀升一截,只见他身子诡异的歪斜起来,手中的细剑摇摇晃晃,似进似退让人琢磨不定。 雷恩咬牙凝神,却发现对方的架势几乎圆满无缺,似乎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都会被躲开,而同时奥利维耶却可以从任何角度进行攻击。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3章【蛇之钥】激战 雷恩知道,如果奥利维耶真的有完全把握可以拿下自己,就不会说这么多用来影响心境的废话了。 所以一定是有突破口的,至于要怎么才能找到它…… “找到破绽了!” 奥利维耶突然大叫一声,举剑便刺。 雷恩对此充耳不闻,和往常一样沉稳格挡。 啪! 攻击被挡下,奥利维耶的大叫果然只是为了吸引注意。 接下这一剑的雷恩不退反进,重新挥舞起大剑,和前两回合一样主动发起了进攻。 “哦?又是这招,黔驴技穷了吗?” 奥利维耶哈哈一笑,雷恩引以为傲的家传剑法,在他眼中却是破绽百出。 既然对方选择了摆烂,那么他就快点结束战斗吧! 于是和之前一样,奥利维耶找准一个明显的破绽,发起了攻击。 剑光从雷恩剑术的死角发出,绕过雷恩的防守,精准找到了他念能护体的漏洞。 这一切都是那么精妙,仿佛提前有人告诉过奥利维耶该怎么做才能击败对手。 果然…… 雷恩眯起眼睛,对方的行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错,他的剑术是被奥利维耶彻底看穿了,但是这也说明,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被对方收入眼底。 包括那些虚假的、充满欺骗性的假动作。 如果自己故意卖破绽引奥利维耶上钩呢?会成功吗? 雷恩知道如果只是使用自己的剑术,是绝对无法战胜奥利维耶的。 如果他换一种剑术呢?换一种风格,能否取胜? 有可能,但非常小,他连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都输得这么彻底,尝试其它方向根本就是在打赌。 所以雷恩反而又回到了最初的家传剑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领域。 只是这一次,他做出了战术上的调整。 剑术无法取胜,那就战术取胜。 这是他从迈尔斯的战斗风格中学来的道理。 只有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他才能把假动作和真意图相互混淆转换,彻底骗过奥利维耶! 眼看奥利维耶已经成功落入自己创造的陷阱,雷恩浑身念能突然收缩凝聚,形成了一面厚实的盾牌,挡住了对方自以为势在必得的一击。 他不能直接用念能定住对方的剑,因为这样违反了比赛规则,但是以他的速度,只要挡住对方一秒,便已经足够! 奥利维耶愣住一瞬,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出错,那里无论如何都应该是雷恩的破绽所在才对! 就是这一瞬间,成功被等待多时的雷恩准确抓到,他猛然发力,刚刚挥出去的大剑被他硬生生改变轨迹,径直拍在了奥利维耶的侧腰上。 嘭! 奥利维耶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喉咙一甜,直接被拍倒在地,险些滑出擂台。 铃——! 比分2:2,平了。 “咳咳…咳……” 奥利维耶趴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有些发白。 裁判和救护人员立刻跑上擂台,检查他的伤势。 很快,结果公布,奥利维耶仍然具有一战之力,短暂休息之后即可进行最后一回合的战斗。 雷恩握了握拳头,只可惜刚刚那一击,他既要防住攻击,又要反过来击中对方,对念能的需求量太大,只有一段的自己根本没办法做到全力出手。 否则他有信心一击ko,让奥利维耶无法参加下一回合的比赛。 可惜啊…… …… 台下,迈尔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到了雷恩面前,跟他小声交流了一会儿。 二人都对奥利维耶的权能感到一筹莫展,尽管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轻松看穿雷恩的,但是无疑,相比于其它改造人,奥利维耶的权能更利于剑术大赛的规则。 迈尔斯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能感觉到,刚刚胜出之后,那家伙的眼神变了,似乎还有什么底牌的样子。” 雷恩叹了口气,就算是他,如今也感到了一丝压力。 …… 终于,奥利维耶修整完毕,比赛继续! 两人相对站于擂台,第五回合,即将开始! 奥利维耶看向雷恩的眼神非常可怕,似乎正在看一个死人: “我本来没想认真,雷恩,这是你自找的。” 雷恩依旧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裁判那里。 铃—— 铃声响起的瞬间,雷恩迅速举起大剑想要抢先发起攻击。 可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对面的奥利维耶脸上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大量细密的纹路从奥利维耶的眼睑出蔓生出来,迅速爬满他的整个眼眶。 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所注视,雷恩突然感到头皮发麻,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而奥利维耶则一改之前的作风,居然主动发起了攻击。 雷恩连忙回手格挡,奥利维耶见状剑路一拐,闪电般绕到防守死角,眼看就要得手。 嘭。 阻力从剑尖出传来,雷恩的念能在关键时刻回防成功,原来这也是他制造的假破绽! 趁着对手的攻势被念能减缓,雷恩猛地挑起大剑,在预定好的轨道上狠狠斩向奥利维耶。 “呵……” 奥利维耶突然嘴角一咧,仿佛提前预知到了一般,身子自然而然地倾斜过半,轻松躲开雷恩的反击,并同时跳出了雷恩的攻击范围。 好快的反应速度?! 雷恩暗道不妙,手上攻势不减,追着奥利维耶继续出剑,当然,露出的都是假破绽。 奥利维耶眯了眯眼,似乎看出了雷恩的意图,但他不退反进,再度与雷恩近距离交起手来。 锵锵锵! 剑光闪动之间,两人竟是有些僵持不下,雷恩卖的破绽确实有骗到对方,但奥利维耶却对此毫不在意,因为他每次进入圈套,都会提前预知般灵活躲开! 两个人谁都无法碰到对方。 终于,似乎是消耗有些大想要尽快结束比赛,奥利维耶身上的气势突然再度攀升一截,只见他身子诡异的歪斜起来,手中的细剑摇摇晃晃,似进似退让人琢磨不定。 雷恩咬牙凝神,却发现对方的架势几乎圆满无缺,似乎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都会被躲开,而同时奥利维耶却可以从任何角度进行攻击。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4章【蛇之钥】逼问 就在雷恩举棋不定之时,奥利维耶终于动了,他闪电般踏前一步,眼眶上的花纹迅速流动,看得雷恩心生不安。 来了! 雷恩全身汗毛竖起,明明对方还没有进攻,但他仿佛被一股莫名的气机所笼罩,心跳骤然加速。 是权能! 雷恩此刻心中无比确认,除了权能没有东西能给他造成如此大的心理压力。 于是他连忙将念能注入套在自己手指上的一枚暗金色戒指。 这枚戒指,是老师扬·叙瑟为了防止雷恩在比赛中被权能所伤,特意借给他的一个宝物,其中寄宿着深黯钟楼侧的特殊权能。 只要用念能将其激活,这枚戒指就会扭曲周围的光线用来隐藏使用者,而且还会根据所处阴影的浓厚程度对使用者的念能强度进行全方位提升。 藏身阴影的能力似乎对奥利维耶影响不大,但念能强化却能够大幅度影响雷恩的战斗能力。 本来他的不足之处便在于念能不够使用,现在经过戒指的强化,雷恩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念能正源源不断的从脚下的阴影中涌出。 嗤! 破空声迎面传来,奥利维耶的细剑眼看就要戳到雷恩的脸上。 这时,雷恩身上的光线骤然一暗,只见他猛地拉起手中大剑,像是挥舞轻飘飘的木棍一样,极速斩向对面的奥利维耶! 两个人同时拿出了真本事! …… 这边台上正打得难解难分,台下的陆曦衣却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刚刚,他突然感应到恐惧之种的接近,而且视界也捕捉到了熟悉的权能波动。 不是来自擂台之上,而是在远处的观众席后面。 是深黯钟楼的人。 察觉到波动的瞬间,陆曦衣立刻站起身,他简单安抚了一下身边的安塞西娅,然后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躲进人群。 视界仍在不断搜寻,很快,他便发现了那个熟悉的黑袍女子的身影。 而且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疑似深黯钟楼的成员。 终于出现了,这些天里,陆曦衣不断远距离操控恐惧之种,想要让黑袍女子尽力隐瞒之前发生的一切。 现在看来,似乎颇有成效。 恐惧之种真是可怕的能力啊……某种程度上,掌控了一个人的恐惧,那就是掌控了他的全部。 黑袍女子此行的目的,似乎是来找扬·叙瑟确认什么东西,她对自己的行为并无怀疑,丝毫没有意识到恐惧之种的存在。 陆曦衣在走廊中前进片刻,突然拐进旁边的一间无人房间。 几秒钟之后,他从房间中走出,整个人的外形与气质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身穿圣白色短衫,面部被一冰冷面甲所包裹,最显眼的是一侧连到手臂的银白色肩甲。 现在的他是圣徒十二。 …… 房间里,黑袍女子站在阴影之中,扬·叙瑟在她身后低声叙说着什么。 “知道了,退下吧,继续做你该做的。” 听罢,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是,大人。” 扬·叙瑟尊敬地点点头,转身推开门离去。 “……” 等到扬·叙瑟彻底走远,黑袍女子才缓缓叹出一口气,她沉默地把玩着手中的短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吱—咛—— 突然,身后的木门再次被推开。 黑袍女子皱了皱眉,不耐道:“我不是让你退下么?又有什么事?” “是我们之间的事。” 一个与扬·叙瑟截然不同的低沉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 黑袍女子立刻变了脸色,她连忙回过头,见到了那张频繁出现在自己噩梦中,那熟悉的冰冷面甲。 “是…是你!” 她薄唇微启,双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一夜的恐怖情景再次浮现于黑袍女子的脑海,组织内的三段前辈帮她出手,却被那个笼罩在月光之下的神祇般的身影按着脑袋打…… 至今为止,那位前辈还没有回来,而圣徒十二却好端端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 黑袍女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一个人待在驻地的时候,她总是感到莫名的恐惧,只有来到这里才会得到少许安心。 怎么回事? 这个人他对我做了什么? 黑袍女子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怒火,但更胜一筹的恐惧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答。” 陆曦衣悠然靠在门口的墙壁上,抱着胳膊低声道:“深黯钟楼是怎么应对那晚发生的事情的?” “……” 黑袍女子动了动嘴唇,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隐藏任何情报。 “他们派出了两位监察使来调查,都是三段极化。” “有什么进展?” “我隐瞒了关于您的一切,再加上除了死去的两人,组织没有受到其它损失,所以目前他们有部分怀疑是私人恩怨。” “他们会怎么处理?” 黑袍女子额头渗出冷汗,可只要一想隐瞒什么,心中的恐惧就会立刻让她感到窒息。 “我不知道……他们应该会继续调查,大概率不会贸然出手。” “好,继续隐瞒我的消息。” 陆曦衣轻笑一声,走到黑袍女子面前,缓缓伸手捏住对方雪白的脖颈。 “……” 黑袍女子的呼吸骤然加重,她浑身颤抖着,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 这么多天来,恐惧之种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心里。 但是她的眼中并没有屈服,更多的是愤恨。 如果是普通人,此刻应该已经晕过去了才对。 “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 黑袍女子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陆曦衣微微加重手指的力度,卡得对方呼吸困难。 “我再问一遍,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在,在……” 黑袍女子娇美的脸蛋上满是汗珠,她面色惨白两股战战,但依然没有说出任何消息。 陆曦衣皱起眉,他的瞳孔里火光开始流转,深深刺激着对方心中的恐惧之种。 嘶—— 黑袍女子的皮肤下面冒出火光,她嘴唇发紫,艰难开口道:“我…我不能说……” 陆曦衣在她体内感受到了另一股恐惧,对其他东西的恐惧,阻挡着他的进一步逼迫。 是类似禁制一样的东西么? 《静谧双眼》正文卷 第484章【蛇之钥】逼问 就在雷恩举棋不定之时,奥利维耶终于动了,他闪电般踏前一步,眼眶上的花纹迅速流动,看得雷恩心生不安。 来了! 雷恩全身汗毛竖起,明明对方还没有进攻,但他仿佛被一股莫名的气机所笼罩,心跳骤然加速。 是权能! 雷恩此刻心中无比确认,除了权能没有东西能给他造成如此大的心理压力。 于是他连忙将念能注入套在自己手指上的一枚暗金色戒指。 这枚戒指,是老师扬·叙瑟为了防止雷恩在比赛中被权能所伤,特意借给他的一个宝物,其中寄宿着深黯钟楼侧的特殊权能。 只要用念能将其激活,这枚戒指就会扭曲周围的光线用来隐藏使用者,而且还会根据所处阴影的浓厚程度对使用者的念能强度进行全方位提升。 藏身阴影的能力似乎对奥利维耶影响不大,但念能强化却能够大幅度影响雷恩的战斗能力。 本来他的不足之处便在于念能不够使用,现在经过戒指的强化,雷恩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念能正源源不断的从脚下的阴影中涌出。 嗤! 破空声迎面传来,奥利维耶的细剑眼看就要戳到雷恩的脸上。 这时,雷恩身上的光线骤然一暗,只见他猛地拉起手中大剑,像是挥舞轻飘飘的木棍一样,极速斩向对面的奥利维耶! 两个人同时拿出了真本事! …… 这边台上正打得难解难分,台下的陆曦衣却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刚刚,他突然感应到恐惧之种的接近,而且视界也捕捉到了熟悉的权能波动。 不是来自擂台之上,而是在远处的观众席后面。 是深黯钟楼的人。 察觉到波动的瞬间,陆曦衣立刻站起身,他简单安抚了一下身边的安塞西娅,然后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躲进人群。 视界仍在不断搜寻,很快,他便发现了那个熟悉的黑袍女子的身影。 而且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疑似深黯钟楼的成员。 终于出现了,这些天里,陆曦衣不断远距离操控恐惧之种,想要让黑袍女子尽力隐瞒之前发生的一切。 现在看来,似乎颇有成效。 恐惧之种真是可怕的能力啊……某种程度上,掌控了一个人的恐惧,那就是掌控了他的全部。 黑袍女子此行的目的,似乎是来找扬·叙瑟确认什么东西,她对自己的行为并无怀疑,丝毫没有意识到恐惧之种的存在。 陆曦衣在走廊中前进片刻,突然拐进旁边的一间无人房间。 几秒钟之后,他从房间中走出,整个人的外形与气质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身穿圣白色短衫,面部被一冰冷面甲所包裹,最显眼的是一侧连到手臂的银白色肩甲。 现在的他是圣徒十二。 …… 房间里,黑袍女子站在阴影之中,扬·叙瑟在她身后低声叙说着什么。 “知道了,退下吧,继续做你该做的。” 听罢,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是,大人。” 扬·叙瑟尊敬地点点头,转身推开门离去。 “……” 等到扬·叙瑟彻底走远,黑袍女子才缓缓叹出一口气,她沉默地把玩着手中的短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吱—咛—— 突然,身后的木门再次被推开。 黑袍女子皱了皱眉,不耐道:“我不是让你退下么?又有什么事?” “是我们之间的事。” 一个与扬·叙瑟截然不同的低沉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 黑袍女子立刻变了脸色,她连忙回过头,见到了那张频繁出现在自己噩梦中,那熟悉的冰冷面甲。 “是…是你!” 她薄唇微启,双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一夜的恐怖情景再次浮现于黑袍女子的脑海,组织内的三段前辈帮她出手,却被那个笼罩在月光之下的神祇般的身影按着脑袋打…… 至今为止,那位前辈还没有回来,而圣徒十二却好端端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 黑袍女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一个人待在驻地的时候,她总是感到莫名的恐惧,只有来到这里才会得到少许安心。 怎么回事? 这个人他对我做了什么? 黑袍女子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怒火,但更胜一筹的恐惧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答。” 陆曦衣悠然靠在门口的墙壁上,抱着胳膊低声道:“深黯钟楼是怎么应对那晚发生的事情的?” “……” 黑袍女子动了动嘴唇,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隐藏任何情报。 “他们派出了两位监察使来调查,都是三段极化。” “有什么进展?” “我隐瞒了关于您的一切,再加上除了死去的两人,组织没有受到其它损失,所以目前他们有部分怀疑是私人恩怨。” “他们会怎么处理?” 黑袍女子额头渗出冷汗,可只要一想隐瞒什么,心中的恐惧就会立刻让她感到窒息。 “我不知道……他们应该会继续调查,大概率不会贸然出手。” “好,继续隐瞒我的消息。” 陆曦衣轻笑一声,走到黑袍女子面前,缓缓伸手捏住对方雪白的脖颈。 “……” 黑袍女子的呼吸骤然加重,她浑身颤抖着,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 这么多天来,恐惧之种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心里。 但是她的眼中并没有屈服,更多的是愤恨。 如果是普通人,此刻应该已经晕过去了才对。 “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 黑袍女子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陆曦衣微微加重手指的力度,卡得对方呼吸困难。 “我再问一遍,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在,在……” 黑袍女子娇美的脸蛋上满是汗珠,她面色惨白两股战战,但依然没有说出任何消息。 陆曦衣皱起眉,他的瞳孔里火光开始流转,深深刺激着对方心中的恐惧之种。 嘶—— 黑袍女子的皮肤下面冒出火光,她嘴唇发紫,艰难开口道:“我…我不能说……” 陆曦衣在她体内感受到了另一股恐惧,对其他东西的恐惧,阻挡着他的进一步逼迫。 是类似禁制一样的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