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客栈》 关于一些背景设定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在开书之前，做背景设定的时候我就预想过这些事情。 有金庸古龙珠玉在前。 当然我是不配与二位相提并论的，所以我决定隔一行再发表我的言论。 借鉴前人的思路，我认为传统武侠是需要放在一个具体却不必过于清晰的历史背景下的。 它具体在某一个朝代，甚至某一任皇帝在外的时期，又不必拘泥于特定的年份。 既能体现一个时代的精神样貌，又能展示一个时期的侠义精神。 我最喜欢的是“射雕三部曲”中的《神雕侠侣》。 杨过与小龙女的故事固然让我不能自拔，但我更乐见于去体验郭靖与黄蓉的角色变化。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金大侠为了诠释这八个字，不惜将郭靖从一个傻小子变成一个人人敬仰，为国为民到近乎愚忠的侠之大者；而聪明伶俐、古灵精怪的黄蓉却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变成一个只会阴谋城府，自私护短的耍“小聪明”者。 这当然只是我的愚见，万千读者自然各说纷纭。 但无论什么样的人物性格，何种人物评价，都不能脱离它的历史时期。 郭靖如此，黄蓉也如此。 当然我们看这二人，不仅要放在风雨飘摇的南宋江山下，更要放在两本不同的书中来。 毕竟主角发生了变化，再也不会对过去的人一昧的褒奖。 但或许当人物暴露出来更多的性格缺陷时，才会显得更加丰满真实。 因而守襄阳城这样的桥段设计虽然与真实历史有较大出入，但对于人物刻画和剧情走向而言是极为必要且为我所推崇的方式。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我这。 在设计“燕山”、“南北之争”这样的故事背景时，我是考虑过代入真实历史时期的。 但是奈何历史知识不够扎实，苦思许久仍不敢下笔。 有人说过，既然是小说，就不要太在意那些细节，想看历史去读历史书去。 这话我只敢赞同后半句。 以我的性格，如果将历史背景设定在了某一特定的朝代，无论是服装穿着、礼仪举止、饮食文化、行政区划、官职设置，等等等等，甚至人在沟通交流的过程中所使用的一些成语、谚语，我都想要去一一考证在“那个时期”是否正确或是否出现。 一想到这浩如烟渺的巨大工程，和我慢得可怜的码字速度，咬咬牙，还是算了。 在这里道声抱歉，没能呈现一个我心中最完美的武侠世界。 但这并不妨碍我去刻画我笔下的人物。 相反，因为脱离了固定时代的束缚，反而利于我建立一个更加完善的世界观和人物观。 这本书的设定我还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希望能够随着剧情的不断展开，给我为数不多的读者朋友们逐渐展现出一个有血有肉的宏大世界。 当然如果出现了一些诸如服饰、礼仪等上述提到过的错误，还希望大家多多谅解。 最近有人问我，关于“燕山”、“北镇”、“龙沟”之类的设定问题。 我的回答是，千万不要和现实生活中的地理位置对号入座！ 毕竟我的手头连一张像样的地图都没有，这些东西都是我一点一滴想象出来的，所以大家宽容一些，不要太过较真。 虽然剧情还没展开，我害怕到时候被翻旧账，所以提前打个预防针。 对于一个刚刚立了flag要存稿加更的我而言，正文还没码就跑过来写了这么一篇冗长的闲文实在是有些膨胀了。 但相较正文中的描写、打斗、对白和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的剧情思考而言，写这样的文可以算是轻松至极了。 因而在此呼吁大家，前几章的设定比较无聊，但是建议坚持坚持读下去，后面一定会用到，不会让大家白读。 当然如果没用到，也请提醒我。 我想办法让它用上！ 算是对我开头没写好的一点补偿。 第一章：说书道人 雨夜，燕山。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对立在漆黑的夜色里，任雨水拍击在身体之上。 天雷隐匿在滚滚怒云之中轰隆作响，酝酿着惊世的一击。 一道闪电划过，照耀出一张冷峻的面孔。 男子一袭白衣，手持三尺青锋，背部挺得笔直。 “叶横江，你终于不逃了吗。”话从对面的黑暗中传来，像是九幽之中爬上来的厉鬼，声带被烙铁灼过一般，发出的声音针扎一般刺耳。 白衣男子眉锋陡立，眼神一凛，说道：“你怕了？” 对面的人裹着黑衣黑氅，隐藏在迷雾中，看不清脸庞。但见得几颗参差不齐的牙齿，雨夜间闪烁着寒光。 “嘶…嘶…”黑衣人似乎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刀刃划过铜镜般尖锐的嘶叫声。 叶横江不为所动。 “我怎么会怕。”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明知我为何一路至此，又何故出言相激，不是怕了是什么？”叶横江冷冷地说道。 “为了顾及蝼蚁的性命，不惜奔波百里，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义？”黑衣男子开口道。 “你我之争，乃是个人恩怨，何必伤及无辜。”叶横江叹息道。 “世人皆视你为神，却称我为鬼，难道你剑神的名号不是踩着尸山骨海杀出来的？”男子说道，“同样手上沾满鲜血，却一嘴的仁义道德，你不觉得太虚伪了吗？” 叶横江摇了摇头，说道：“你我走到今日，皆已心志坚定不可动摇，再逞口舌之利无益，出手吧。” 说完，叶横江剑锋一指，顿时杀机凛冽。 “好，好，好。”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身体也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起来。 大雨不知疲倦，倾盆而下。 黑衣男子弓着身子，左手小臂斜横在身前，右手向腰后摸去。 “唰！” 男子动了，化作一道黑影闪电般地窜了出去。 “铛！” 叶横江曲臂回收，将剑挡在身前，抵住了男子的攻击。 一把诡异的窄刀架在叶横江的剑上，刀剑相交，引得火星四射，在黑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像是分割了天际，一半白昼，一半黑夜。 两人再次分开，一黑一白，化作两道模糊的影子，在雨夜里不断地交击。 …… 江淮，徐记茶馆。 一个道士打扮的小老头儿，正捋着胡子，唾沫横飞地说着，周围一群人听得津津有味。 “话说那鬼王，手持着天外陨铁打造的乌金窄刀，向着剑神斩去。那鬼王的刀岂是一般的兵刃能比的？长比寻常刀剑短一寸，宽比普通的刀窄一指，最诡异的是，那刀砍在人的身上……” 老道士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刀砍在人的身上，不似寻常兵刃般留下一道口子，而是三道伤痕，像是被厉鬼抓过一样！” 众人惊呼！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鬼王一刀斩向剑神，那剑神也不是吃素的，回手一击，便轻飘飘地挡了下来。” “嚯！还是剑神厉害！”有人感叹道。 “鬼王不依不饶，又是一刀挥出，出手角度诡异刁钻，令人防不胜防。剑神左撩右挡，悉数接下，头上连滴汗都没出，趁势还使出一招青龙探海，逼得鬼王连连后退，连衣服都被划掉半截。”老道士连说带比划，引得众人聚精会神。 “那鬼王被逼得急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脸色乌青，满嘴獠牙，活脱脱一个修罗转世。”老道说得眉飞色舞，“鬼王一刀挥出，召唤出百万鬼兵，向着剑神而去。剑神也不甘示弱，迎面而上，双方在这江淮之畔大战了三天三夜。” 在茶馆的角落里，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一人小声说道：“满口胡诌，还百万鬼兵呢，再打天兵天将都该出来了。” 老道士耳朵动了动，像是听到了一般，当下却也不恼，继续说道：“剑神使出他的成名绝技，一剑挥出，天地失色，顷刻间百万鬼兵化作虚无。” 听书的人向来不问真假，听到精彩的部分纷纷拍手叫好。 角落里方才说话的那人摇了摇头。 “剑神虽然剑法超绝，被人视若神明，却终究还是一介凡人。若是单凭功夫，或许不弱于鬼王，可二人之争，无分高下，只论生死。那鬼刀乌光凛凛，乃是天外陨铁所铸，经历这样一场大战却仍完好无损。可剑神手中的剑与之相比，却是凡间的普通利器罢了，几番周折下来已经伤痕累累。” 众人点头。 老道士继续说道：“只见鬼王一刀劈出，剑神抬手便挡。咔嚓一声，手中的残剑便断为两截。鬼王得理不饶人，刀势不减，直劈剑神！” 老道手上摸了摸，语速加快，“眼看一刀劈断对方兵器，鬼王气势更盛，大喝一声，胜负已分，你命休矣！”说完，醒木在桌上重重地一摔。 正说到胜负将分，剑神命悬一线的时候，众人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老头却戛然而止，两手一揣，耷拉着眼皮，再不出声。 一旁的小伙计眼疾手快，抄起一块锣来，边敲打着边走到各桌旁收些赏钱。 茶馆里的众人虽然心中哀怨，却也都是些常客，懂得这行的规矩，顿时收钱的锣里噼啪地响起铜钱声来。 小伙计走到角落里的那桌前，三人里方才说话的那人把头一扭，露出不满地神色来，显然是对老道士夸张的说书方法有些不屑一顾。 小伙计有些尴尬，临近的几桌人都交了听书钱，此时把目光投向这里，让他不好一走了之，可眼前的大爷又显得不太乐意，顿时为难起来。 桌上的另一人替他解了围，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来，丢到小伙计的锣里。 银子落下的声音与铜钱不同，相比之下更为沉重，而且余音较长，这引得周遭的人纷纷侧目。小伙计也对这人投来感激的眼神，连声说道：“谢谢这位爷，您赏了！” 老道士阖着的眼睛溜出一道缝，往这边瞧了瞧，嘴角扯出一道皱纹，转瞬又恢复了原样。 第二章：万物皆杀 小伙计一溜小跑回到老道面前，将锣往桌上一摊。 老道顺手抄起桌上的扇子，在锣里扒拉了几下，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直起身子来，继续说道：“面对鬼王势在必得的一刀，剑神丝毫不见慌乱，哪怕手中兵刃已断，脑海里还在思考着对策。” 老道说书的声音不大，但是他的嘴巴才刚开始蠕动，底下的众人便纷纷噤声，把注意力放到书的内容上来。 “鬼王的刀近了，剑神随手抄起一块石头挡去。石头化为齑粉，也使鬼王刀势一滞，但也就停了那么一瞬，刀便继续劈了下去。” “剑神又不知从哪捡起一根枝条，与鬼王的刀相撞，虽然连枝带叶化作漫天碎屑，却再一次挡住了鬼王的刀势。柔软的枝条竟然与刀之间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音，也让鬼王的气势再次减弱一分。” 听书的众人渐渐屏住了呼吸。就连刚才角落里出言相讥的那人，此刻也侧着脑袋暗自倾听。 “鬼王有些恼怒，剑神的几次出手都是在刀身即将触碰到身体的瞬间做出的临死反扑，虽然没能完全挡住鬼王的攻势，却也让他气势一落再落，气血上涌。” “鬼王咬了咬牙，认定剑神已是强弩之末，硬提一口气，愣是让刀势不止，誓要将这一刀挥出，了结剑神的性命。”老道的声音渐大。 “面对鬼王的紧逼，剑神步步后退，随手拾起的一草一木，都被他当做武器，去阻挡鬼王的攻击。高手过招本是毫厘间的生死之争，电光火石之间鬼王已逼进了七步，剑神也退了七步。七步过后，鬼王这一刀的气势耗尽，剑神也艰难地获得了喘息之机。” 老道士说完这话，底下的人也像是感动深受一般，纷纷为剑神脱险松了口气。 角落里那人冷哼一声：“哼，这回说的倒是靠了些谱。” 同桌的另一人，便是方才给小伙计解围，掏出碎银两的那位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王兄，听书而已，何必那么较真呢。” 这位姓王的人说道：“张兄此言差矣，虽是书中故事，但剑神却确有其人，我等江湖后辈敬仰剑神风采，自然看不得其他人对他的事迹添油加醋、指手画脚，这是不敬，也是抹黑。” “跑江湖的而已，说书先生也要混碗饭吃啊，不夸张点谁来买帐啊。”姓张的人说道。 “张贾，你不要仗着家里趁些钱，就觉得世间什么事都可以用钱来解决！”姓王的人脸涨得通红，说话声音也大了点。 见周围的人传来不满的眼神，张贾赶紧拱手赔礼，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低声说道：“行行行，我怕了你了王已，你要是对我有钱这件事有意见，一会我就把家当都散了，以后咱们三兄弟出去喝西北风去。” 王已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压低了声音说道：“去去去，我就那么一说，你可别干傻事，就你那阔手阔脚的样，要是没了这份家业，我俩可养不起你。”说完自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张贾没好气地白了王已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兄弟之间的间隙顷刻之间消散全无。 一声清脆的醒木声响起，随着说书先生那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完，茶馆内的观众们纷纷抚掌叫好。 “哎呀，你看你，光顾着跟你说话了，书都说完了。”王已一拍脑门说道。 “李兄方才没顾得上我俩，怕是听完了故事吧。”张贾说道。 “对呀李炳，你快给我们讲讲。”王已说道。 这一桌三人里，一直沉默的那个人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吵完了？” 俩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张贾赶紧解围道：“李兄莫怪，我和王兄只是……交换意见，搅了李兄听书的兴致了，一会我去找伙计说说，多给些银两看能不能请先生聊聊。” 李炳点点头，说道：“确实应该找这位先生好好聊聊。” “嗯？”王已以为俩人只是客套，没想到李炳还真答应了，刚要出口，被张贾拦住了。 “李兄既出此言，必有其道理，还是先听听他怎么说。”张贾说道。 “我先跟你们说说刚才那个故事的结局。”李炳像是看穿了王已好奇的眼神，说道。 “剑神在生死关头顿悟了万物皆可为剑的境意，只用两根手指便夹住了鬼王的刀，鬼王败了，剑神没有杀他，二人相约三年后再战。” “这就没了？” “没了。” “……” 王已有些郁闷，他觉得李炳说的实在无聊，他开始有些怀念说书先生“夸张”的说书方式了。 王已瘪了瘪嘴说道：“剑神自江淮一战后三年，确实又与鬼王进行了一场战斗，只是地点无人得知罢了。” 张贾点点头，附和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打斗过程虽然不见得真，但故事的开头结尾却是没有掺假，看来这说书先生的确有些门道。” 李炳点点头，又摇摇头。 二人不解。 “这说书先生确实有些门道，但却不是在说书技巧上。”李炳说道。 “那是……”张贾询问。 “他说的那些打斗也大多是真实的。”李炳解释道。 张贾大惊。 “也包括召唤鬼兵那些？”王已也是大惊。 张贾一巴掌拍到王已脑袋上，说道：“人家说的是大多真实，不是全部真实，这点基本的分辨能力你都没有吗？” 王已揉了揉脑袋，瘪着嘴说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谁让他老像一块木头似的。” “我家里的一位长辈曾两次见过剑神出手，一次是江淮大战之前，剑神还在使他那把长剑。第二次是在大战后了，据长辈亲口所说，剑神前辈已然做到手中无剑却可斩敌首级了。”李炳说道。 “这么说，万物皆可为剑也是真的了？”张贾出言问道。 “恐怕是的。” 张贾与王已皆沉默不语。三人之中只有李炳出自武学世家，自幼见多识广，若是只讨论功夫，怕是三人之中最有发言权的。 “不仅如此，包括鬼王刀的描述，甚至二人打斗的风格，都与传闻极其相似。”李炳补充道。 “看来确实有必要见见这位说书先生了。”张贾说道。 “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见咱们。”王已说道。 这时，刚才收钱的小伙计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感谢三位爷的赏钱，我家先生有请，三位请移尊驾到二楼一叙。” 第三章：天机三卦 三个人面面相觑。 小伙计有些着急，心说后台那位他可惹不起，开口催促道：“三位爷？” 还是张贾先反应过来，说道：“正好我们也想跟先生聊聊呢，没想到反被先生抢了先，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李炳也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衣袖，拽着王已，对小伙计说道：“头前带路。” 小伙计赶紧小跑着走到前头，吆喝着：“三位爷楼上请！” 三人跟着小伙计上了楼。 进入一间装修别致的雅间，三人都打量起来，皆没想到，在这小小茶楼之中还别有洞天。 雅间内，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老头正坐在桌前，喝着茶水，身后一杆破布支成的旗子倚靠在墙角里，正是方才在楼下的说书道人。 李炳上前一步，抢先拱手说道：“晚生见过前辈。” “见过先生。”张贾和王已也向老人行礼。他们俩可不是李炳那样行走江湖的练武之人，自然不会以前辈后辈相称，而是老老实实地喊了先生。 老道士点点头，摆手示意三人免礼，开口说道：“是李家的小子吧，天德是你什么人？” “前辈慧眼如炬，李天德正是晚生的祖父，但晚生只是李家的一个私生子罢了，并非李家嫡系，算不得李家传人。”李炳回答道。 “他怎么样，最近还好吗？”老道亲切地问道。 “祖父前些年便去世了，现在当家的是我伯父。”李炳如实回答。 “哦。”老道士的神色有些黯然，但片刻便又打气精神来说道：“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念旧，呵呵，几位小公子，快落坐吧，伙计，给三位上茶。” “好嘞！”小伙计应声答道，随即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 三人依次入座，面前皆摆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酽茶。 “老夫是北方人，喝不惯那些清淡的，三位小公子若是嫌弃，我让伙计换去。”老道士说道。 “岂敢岂敢，能与先生对坐同饮，已是幸事。”张贾赶忙说道，随即举起茶杯，细细地嘬了一口。 李炳也举起杯来，喝了一口。王已平日里就对茶不怎么讲究，方才在楼下说了一大堆话，早就有些口渴，因而举起杯了喝了一大口，顿时烫得龇牙咧嘴的。 老道士不动声色地使了个严实，小伙计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带上了门。 “三位小公子，找老夫可是有什么话要讲？”老道士笑眯眯地看着三人说道。 张贾暗道一声厉害，“这老道士其貌不扬，难不成还会未卜先知？知道我们要找他聊聊，竟然还主动邀请我们。” 李炳沉默不语，眼神却往老道身后的那杆破旗上飘忽。 王已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张嘴便来：“老……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们找你有事要问？” 王已本来想说“老道士”，结果看到张贾李炳两人凶恶的眼神，慌忙改口叫了“老先生”。 “嗯……老夫掐指一算……” “啪！”王已拍案而起，“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你是个江湖骗子！”王已自信地说道。 “噗！”张贾刚喝的一口热茶还没进肚，就喷了出去，震惊地看着王已。 “怎么？我说得不对？骗子不都喜欢说什么掐指一算什么的吗？”王已觉得张贾的反应有些过激，难道自己揭穿得不对吗？ 说完像是要证明自己一番似的，王已又指了指那杆布旗。方才因为王已拍桌子那一下，震得墙角那杆破布旗掉在了地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算”字。 “你们看，骗子不都喜欢举着一杆破旗，到处给人算卦，美其名曰云游四海，实则是到处诓人。”王已说道。 张贾内心尴尬得要死，心说：“我也觉得他不想好人，但是你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啊，砸了人家的饭碗人不跟你拼命？”另一边赶紧拉着王已想要让他坐下。 老道士也不恼，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轻飘飘地说道：“年轻人，不要那么浮躁，坐下来，有话慢慢讲嘛。” 王已这才慢慢悠悠地坐下去，嘴里还不满地嘟囔着：“明明就是个骗子嘛，我说得哪里不对了。” 张贾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老实。张贾心下稍安。 “啪！”另一边，李炳也拍案而起。 张贾心头黑线，心道：“这是怎么了，这俩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激动。王已就算了，平时也是这样的性子，李炳你跟着添什么乱。”随即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炳，脑海里暗自盘旋着怎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你是天机道人！”李炳惊呼。 “什么？”王已的脑子有些懵。 “就是那个号称能推演一切的天机道人卜三卦？”张贾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脱口而出，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有些颤抖。 “正是老夫。”老道士笑眯眯地说道。 “老头……不对……老先生……”王已有些不会说话了。 “叫卜道长！”张贾赶紧纠正道。 “啊那个……卜道长，你真的能算尽一切天机？”王已红着脸，小声说道。 “江湖传言，虚名而已。”卜三卦捋了捋胡子，说道：“老夫从不算人生死，也没有传的那么厉害，只是小小的推演罢了。” “卜道长谦虚了。”李炳恭敬地说道，“听祖父说过，卜道长天机神算，小能趋利避害，大能算一国之运。当年卜道长还曾为我李家避开灭门大祸，是我李家的恩人，祖父生前有言，见道长如见父母。” 说完，李炳撩袍跪倒，重施大礼。 “这……这么厉害？”王已的脸涨得通红。 “那是自然，卜道长可是周边各国的座上宾，连当今圣上都对其青睐有加。”张贾补充道。 王已脸上的冷汗下来了，慌忙深施一礼，说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道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卜三卦笑道：“小公子不必客气，你们今天的表现，我都已料到了。” “道长果然胸襟广阔，非常人可比。”张贾称赞道。 “好了好了。”卜三卦说道，“时间宝贵，一会还有客人拜访，想要问什么你们就说吧。” “那晚辈便不客气了。”李炳说道。 卜三卦摆摆手，示意他随意。 “您认识剑神吗？” 第四章：雷霆雨夜 “认得。”卜三卦说道。 接着，又补充道：“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定然也知道我天机道人与剑神叶横江还有其他五人曾并称燕山七侠。”卜三卦的眼睛眯着，眼神却似乎穿透了李炳的身体。 李炳身子一震，赶忙拱手说道：“那晚辈便不兜圈子了。” “无妨，我们还有时间。”卜三卦的眼神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平和地说道：“你身为李家后人虽不是嫡系，却必然知道许多江湖秘闻，可这两位小公子却不一定清楚，就当是为他们解惑了。” “多谢道长。”二人赶紧拱手。 卜三卦摆摆手，示意李炳继续。 李炳说道：“剑神与鬼王的江淮一战世人皆知，想必前辈也是为数不多的见证者吧。” “是的，这一战惊动了江湖上许多人物，不只是我，我们燕山其余的六人也都到场了。”卜三卦点点头说道。 “这一战的结果也是尽人皆知，剑神胜了，并且放过了鬼王，还相约三年后再战，不知前辈是否也同样见证了这第二战。”李炳问道。 卜三卦摇摇头道：“没有，这一战老叶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我们几个最近的人。” “但是毫无疑问，剑神又一次赢了鬼王。”王已插嘴道。 “是了，那一战后，鬼王就此销声匿迹，而剑神却依然活跃在江湖，人人皆知，鬼王败了。”张贾补充道。 “你们说得没错，那一战老叶确实胜了，不过胜得很惨烈。”卜三卦顿了顿，说道：“他回来的时候浑身焦黑，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很难想象这是两个人对决而负的伤。” “剑神负伤了？”三个人闻言皆大惊。 这的确是外人所不知的秘闻，剑神叶横江自出世以来，未尝一败，即便面对平生之大敌鬼王这样的对手，也未曾受伤，没想到最后一战竟如此惨烈。 “道长可知剑神与鬼王最后一战的战场所在？”王已问道。 “你想问石门？”卜三卦眼露精光，盯着王已。 王已咬了咬牙，说道：“是的，听闻鬼王战败后自封己身于三道石门之后，将一身绝学尽皆留在其中，石门的位置必定就在战场附近。” “消息是锦绣坊传出来的，想必石门的位置已经被苏家所掌握。他们号令天下群雄，广发英雄帖，邀江湖群英共探石门，我们兄弟三人自知无望，所以……”张贾出口说道。 “所以你们想从我这打探出石门的位置，然后浑水摸鱼，去碰碰运气？”卜三卦说道。 “是的，那石门本是鬼王留给后人的机缘，苏家竟然想独占好处，实在可恶。”王已恨恨地说道。 “虽然名义上是号召群雄一起，但毕竟名额有限，况且苏家定是抢先探过石门了，吃了大亏，否则不会把到嘴的肥肉让给别人来咬一口。”张贾分析道。 “以苏家的实力，若是强行闯关都失败了，鬼王留下的遗迹定然是给有缘人准备，而非实力高绝之人，想来苏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故意限制了名额，方便在破开石门后抢夺鬼王遗宝。”李炳分析道，同为世家子弟，了解得自然比王已和张贾二人深一些。 “嗯……”卜三卦点点头，说道：“若真如你们所分析得那样，你们兄弟三人倒确实有些机会。” “那道长愿意把石门的位置告诉我们了？”王已兴奋地说道。 卜三卦摇了摇头。 王已有些恼怒地说道：“既然不愿意告知，又为何要见我们兄弟三人？” 张贾赶紧拉住王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眼前这位可是可剑神一个级别的人物，别看现在的样子笑眯眯的，像个和蔼的老人，天知道他发起火了是怎样一番光景。 卜三卦说道：“既然叫三位公子前来，老夫便已算到你们此行的目的，又怎会有所隐瞒呢？” 三人沉默不语。 “只是……”卜三卦叹了口气，道：“哎，老夫不是不愿意告诉你们，只是我也不知道那最后一战的战场在何处啊。” “什么？连道长你都不知道？”王已瞪大了眼睛问道。 “老叶负伤归来后便昏迷不醒，伤愈以后也未曾说起过，问他也不多言，我们几个人也不好多嘴。”卜三卦说道，“后来我曾几番推演过，但是却有一层迷雾蒙住了天机。” “究竟是怎样的大战啊……竟然连天机都能蒙蔽过去……”李炳喃喃自语道。 “其实我也很好奇，那一战后老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身修为也愈加深不可测，连我都看不清他了。”卜三卦说道。 “就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吗？”王已不死心地问道。 “有！” “是什么？” “雨夜，雷霆。” …… 三兄弟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拜别了老道人，退身向门外走去。李炳走在最后，默默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屋内只剩卜三卦自己，手里把玩着一块盘得油光锃亮的紫檀醒木，低声自语道：“希望你们好运。” 走出屋，王已还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显然今天在屋内听到的话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李炳也有些沉默。 “雷霆……雨夜……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张贾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本以为找到了些线索，但是越想越觉得混乱。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再去问一个人？”王已突然说道。 “谁？”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听说同为燕山七侠之一的风不追楚云楚大侠也在江淮。”王已神秘兮兮地说道。 李炳点点头，说道：“可以，楚大侠虽然相对年轻，但却同位列七侠之一，实打实地跟剑神他们是一个时代的人物。” “而且据说楚大侠常伴剑神左右，是七侠之中与剑神最亲近的人，或许知道些什么卜道长不知道的秘辛也说不定。”张贾说道。 “楚大侠在哪，我们去找他。”李炳说道。 “这个……”王已有些支吾，“楚大侠号称风不追，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不在固定的地方落脚，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 李炳的表情有些凝固。 王已赶紧又说道：“但是我听说，楚大侠最近跟苏姑娘走得很近，我们要不要去锦绣坊问问？” 李炳有些犹豫，毕竟刚刚说过人家坏话，此刻却要登门有求于人，实在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就在此刻，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几位小兄弟，你们是在说我吗？” 第五章：江淮锦绣 循着声音看去，一张英俊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正看着他们。 三人脸上顿时露出了见鬼般的表情。 楚云挠了挠头，自语道：“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身后，一群姑娘们笑得花枝烂颤。 为首的那位，一袭红衣飘飘，脸上裹着面纱，看不清面目，依稀间却仿佛让人见得她嫣然一笑，让众生都为之倾倒。 “楚公子说笑了，以公子的容貌，便是锦绣都要羡慕几分呢。”女子开口，声音软柔轻糯，让人忍不住都要融化。 “苏姑娘谬赞了，依楚某之见，姑娘的容颜更似美玉，浑然天成，那才是挑不出一点瑕疵来呢。”楚云说道。 女子掩面轻笑，身旁的姑娘们也跟着附和，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去。 剩下的兄弟三人，愣在原地。 “刚才过去的是不是楚大侠？”王已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是……是吧……”张贾回道。 “我们一天之内见到了燕山七侠中的两位？”王已依然不敢相信。 “是的。”李炳回答得比较干脆。 “那位红衣姑娘是？” “我听到她自称锦绣……” “苏锦绣？” “我的天哪，这徐记茶馆的老板是什么背景，能请到这么多尊大神。”王已有些恍然。 “我刚刚是不是背后议论楚大侠，被他听见了？”王已自顾自地说道。 “……”二人无语。 “天哪，我竟然背后议论楚大侠还被他听见了！”王已恨不得捶自己两下。 “我们是不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了？”李炳努力地想把话题往正确的方向上引领。 “对啊！”王已惊呼，“楚大侠那么年轻竟然跟屋里的糟老头子称兄道弟！” “……”李炳无语。 “不是这个！”张贾说道，“我们不是说好要问楚大侠问题的吗？” “我太紧张忘记了……” “我也是……” “……” …… 屋内，卜三卦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感叹道：“年纪大了，就容易着凉啊。” 苏锦绣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笑盈盈地说道：“卜道长还年轻着呢，只要注意保养，再活上五十年、一百年都不成问题。” “就是，老卜你看你刚才打那个喷嚏，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哪里像个老头子，简直壮的像头牛。”楚云笑着打趣道。 “你这混小子，同样的话，怎么人家苏姑娘说出来就那么中听，到了你嘴里就那么不是味儿了呢？”卜三卦没好气地说道。“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天装嫩，还当你自己是个小伙呢？”说完卜三卦还不忘了给楚云插上一刀。 “我这叫冻龄，纯天然的好不好，你就是嫉妒我。”楚云不满地说道。 “狗屁的冻龄，你小子就是闷骚。”卜三卦斜睨着眼睛说道。 楚云听到这两个字，当下心头一愣，随即便马上缓过来了，但却没逃过卜三卦的眼睛。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卜三卦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楚云还在酝酿怎么反驳，苏锦绣赶紧站出来打个圆场，“看你们两个，连吵个架都这么温馨，锦绣我虽然有几个兄长，却也不似你们这般亲密呢。” “你看看，还是人家苏姑娘会说话。”卜三卦说道。 “卜道长还是叫我小苏吧，叫姑娘太生分了。”苏锦绣微笑着说道，“苏春，将我给道长准备的茶备上。” “是，姑娘。”叫苏春的随行女子答应着，推出一个精致的瓷罐，说道：“闻言道长爱茶，这是我家姑娘特意为道长准备的。”说完，将瓷罐放到桌面上，自己又取出一套茶具，开始煎茶。 “这是我苏家每年进贡的茶叶，今年茶树长势好，还有些剩余，拿给道长，不成敬意。”苏锦绣微微欠身说道。 “好好，多谢苏姑……多谢小苏姑娘的一番美意了。”卜三卦说道。 “道长您客气了。” “这点茶叶就把你收买了？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楚云鄙视地说道。 “你小子懂什么，这可是贡茶，别看江淮这么大，茶园无数，能进贡给皇上的岂是凡品，就这点茶叶，价比黄金还高。”卜三卦忿忿地说道。 “你再看这装茶的罐子，官窑的懂不懂？天天跟在小苏姑娘身边，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卜三卦低声说道。 “嘁，还不是个装茶的罐子。”楚云小声嘀咕道。 “卜道长喜欢的话，我明天让人再送几个。”苏锦绣婉然一笑，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小苏姑娘，老道我遮无片瓦，闲散惯了，哪有地方装这些东西。” “道长若是不嫌弃，我苏家旗下也有一家锦绣楼，道长可以随时入住，若是有幸能让道长赏脸说上几段书，便更是我苏家的荣幸了。” “别别别，可不敢可不敢。”卜三卦赶紧拒绝，“老道我在这小小茶馆说上两段，便已提心吊胆了，你那锦绣楼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被人撞见我拿老熟人的故事在这胡说八道，那可真是让我这张老脸都没处搁了。” 苏锦绣盈盈一笑，不再坚持。 三人在这闲聊了一会，茶煎好了，苏春捧着茶碗，依次给三人奉茶。 卜三卦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碗举起，放在嘴边轻轻一啜。 苏锦绣没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茶汤在口中盘旋了一圈才顺着喉咙流下，过了好半晌，卜三卦猛地睁开眼睛，说道：“好茶！” 苏锦绣像是松了口气，说道：“道长喜欢便好，锦绣来之前还怕道长喝不惯这江淮的粗茶呢。” “小苏你太谦虚了，江淮贡茶自然名不虚传，配上江淮的好水更是锦上添花，只是没想到……”卜三卦沉吟了一会。 苏锦绣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没想到这泡茶的人，手艺竟然也如此高绝。”卜三卦的眼睛猛地看向一旁的苏春，说道：“江淮苏家果然卧虎藏龙，名不虚传啊。” “是苏姑娘手下卧虎藏龙。”楚云纠正道。 “正是，锦绣此行，不代表苏家，仅代表锦绣自己。”苏锦绣的眼睛直视卜三卦，目光灼灼。 卜三卦玩弄着手中的茶碗，默不作声。 第六章：春江花月 “苏姑娘手下有春、江、花、月四位，皆是饱读诗书、才学匪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容貌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奇女子。”楚云开口解释道。 卜三卦没有抬头，仍盯着手指间翻转的茶碗。刚才一进门，他便注意到了随行的这四个女子，无论是容貌、仪态皆如楚云所言，走路的姿势和掌指间薄薄的茧子也都证明了她们确是身手不凡。至于才学，仅刚才苏春那一手茶道功夫便不是一般人可习得的。 “卜道长若是还满意，锦绣可以把这四人送给道长。”苏锦绣说道。 “咔嚓！”卜三卦捏碎手里的杯子，一改之前笑眯眯的样子，怒声说道：“你是在羞辱我吗？” 楚云一把按住卜三卦握着茶碗碎片的那只手，说道：“老卜，你冷静一点，苏姑娘不是这个意思。” 卜三卦对着楚云怒目而视，说道：“楚云！你是苏锦绣请来的说客吗？”同时，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卜三卦的身体里迸发而出。 苏锦绣面色发白，身后的四位女子赶紧围了上来，却被苏锦绣抬手拦住，咬着银牙直视卜三卦。 楚云见状也毫不示弱，同样的气势冲天而起，抵住了卜三卦。 苏锦绣面色稍缓，嘴角却被牙咬破，一道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老卜！”楚云一声大喝，紧紧锁住卜三卦的手腕。 卜三卦尝试挣脱了几次，没有成功，慢慢收敛了气息，但是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楚云。 楚云沉声说道：“我来不为当什么说客，只为护苏姑娘周全。” “呵。”卜三卦轻笑一声，说道：“她用得着你来护其周全？在江淮有人敢动苏家？” “有。”楚云说道，“而且不止一家。” “难不成是苏家自己？” “有可能。” “什么叫有可能？” “我们没有证据。” “……” 沉默。 “现在，可以听听苏姑娘的解释了吗？”楚云开口说道。 卜三卦点点头，又恢复了一幅笑眯眯的样子，说道：“愿闻其详。” 楚云这才放开锁住卜三卦的那只手，嘴里嘟囔着：“你这家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卜三卦瞟了楚云一眼，这次却没再搭话。 苏春递上一块丝帕，苏锦绣接过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道：“楚大侠是我请来的，今天陪我来目的也只是保护我，绝对没有来做说客的意思，切莫因小女子的莽撞而影响了你们兄弟的情谊。” 卜三卦眯着眼睛说道：“苏姑娘手下春江花月四位姑娘身手了得，还护不得苏姑娘的安全吗？”方才这四位女子虽然在苏锦绣的授意下，没有出手，但四人在他爆发气势时一瞬间做出的反应却让他心下一惊。 苏锦绣没有计较卜三卦称谓上的变化，直声说道：“恕锦绣直言，卜道长本不以功夫见长，若是道长有心出手，这四人虽然不敌，但还是有余力护我安全撤离的。” 卜三卦点点头。 苏锦绣抬头看了卜三卦一眼，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继续说道：“可暗中不知有多少人要要小女子的性命，也只有楚大侠这样的人在身边，才能让我心下稍安。” “哦？小楚虽然以轻功为最，但一身武艺亦不弱于人，若是连他都护不得姑娘周全，多一个老朽又有何用呢？”卜三卦反问道。 “阵法。”苏锦绣说道。 “小楚告诉你的？”卜三卦说道。 楚云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是我自己打探到的。”苏锦绣说道，“燕山七侠每一个人都是名震四方的英雄，但七人里并不是每个人都以战力著称。” 卜三卦摸了摸下巴，等待着她的下文。 “江湖传言，七侠若出其二天下之大便无人可留得下了，若出其四则可横推世间一切高手，出其六便是千军万马间穿行也如履平地了。”苏锦绣说道。 “那七人齐出呢？”楚云好奇地问道。 苏锦绣奇怪地看了楚云一眼，楚云立刻尴尬地说道：“我主要是想听听别人是怎么夸我们的。” “没人见过七人齐出。”苏锦绣答道。 “确实如此。”楚云干咳了两声，说道：“大哥一出，胜过我六人联手。” “剑神风采我等无缘得见，但有一位前辈曾有幸见过七侠中的四位联袂。”苏锦绣说道，“据他老人家所言，四人出手时的招法、站位隐约间似相互勾连，且暗合五行八卦之意，故而猜测可能是同修了某种阵法，使得四人联手默契十足，威势更胜。” “那你又凭什么断定，这阵法是出自我手呢？”卜三卦笑着问道。 “若是今日未曾与道长谋面，锦绣还不敢断言，可现在我已认定这阵法必定出自道长之手了。”苏锦绣说道。 “哦？因何而定？”卜三卦出口道。 “之前我只是推测，那位前辈所说的阵法暗合无行八卦，而推演之法亦离不开五行与八卦算法，对比之下有相似之处，而七人之中深谙此道的。”苏锦绣顿了一下，说道：“怕是只有卜道长您了。” 卜三卦微微颔首，说道：“不错，推演一道无论怎么发展，终究是与《易经》撇不清关系的，贫道也不例外。” “方才道长虽未出手，但气势爆发之时，虽然有楚大侠竭力为锦绣抵挡，却仍有一股强大的气势绕过楚大侠的屏障，向我袭来。”苏锦绣轻声说道。 楚云老脸一红，赶紧说道：“未能护得姑娘周全，是在下失职。” “楚大侠不必自责，道长也无意伤我。”苏锦绣说道。 “你不用为这老道说情，这家伙表面上笑眯眯，心黑着呢。”楚云说道。 苏锦绣轻笑，开口道：“道长虽然英雄不减当年，但您毕竟比楚大侠年长几岁，气势上理应弱下几分才是。” “小苏姑娘不必如此顾及老朽的面子。”卜三卦语气终是缓了下来，摆摆手说道：“我老了，今天被这小子钳住一只手动弹不得，早已过了巅峰，走下坡路了。” “嘿，老卜，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也就是趁着年轻，把以前你欺负我的还回来罢了。”楚云一手搭在卜三卦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道。 “你这小子……”卜三卦无奈。 “想必道长在这屋内早已布下了风水阵势吧。”苏锦绣接着说道，“方才道长情急之下气势迸发，无意间勾动了这屋内的阵势，绕过了楚大侠的保护，我这才能确定道长必定精通阵法。” “你这黑心道士，果然一肚子坏水，我来你这喝茶，你就这么迎接我？”楚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卜三卦说道。 卜三卦心虚，赶紧转移话题道：“小苏姑娘聪慧，贫道这点小算盘倒是有些入不得法眼了。” “江湖上皆知天机道人推演之法举世无双，却不曾想道长阵法一道亦是神鬼莫及。”苏锦绣称赞道。 “唉。”卜三卦叹了口气，说道：“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去，小苏姑娘，说出你的目的吧。” “我想把春江花月四人留在道长身边，修习阵法。”苏锦绣说道。 第七章：终结之战 静夜，屋外传来三声蝉鸣。 卜三卦轻敲桌面，一道身影顺着窗户，翻身而入。 “老卜，你那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徒弟呢？”来者楚云，正不怀好意地揶揄着卜三卦。 “睡过去了，一炷香之内不会醒来。”卜三卦没好气地答道。 “那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楚云笑得有些邪，抛出个“你懂得”的眼神。 见卜三卦不为所动，惊呼道：“该不会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吧……” “确实……”卜三卦沉声说道。 楚云一时语塞，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说话太重，伤了老人家的自尊了？ 卜三卦接着说道：“我要不是有心无力，你现在就没心没力了……” “……”楚云无言。 “还有可能没胳膊没腿……”卜三卦补刀。 “……” “算了，时间宝贵，你那边怎么样了？”卜三卦出言问道。 楚云从怀中掏出一块淡蓝色的方巾，举到卜三卦面前说道：“搞定！” “那女娃就那么信你？”卜三卦有些怀疑地问道。 “咱俩今天演了这么大一出戏，要是还没把她骗到，不是太失败了？”楚云说道。 “她就一点都没怀疑？” “当然怀疑了！” “怀疑什么了？” “来之前她问我，说你算尽天机，会不会预知到我们要来，提前跑掉。” “哎呀，我把这个忘了。”卜三卦一拍脑袋。 楚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怎么说的？”卜三卦追问道。 “我说天机道人有平生有三不算。”楚云神秘兮兮。 “哪三不算？” “一不算生死，二不算己身，三不算女人。” “这么扯的话她也信了？”卜三卦瞪大了眼睛。 “信了啊……” “你该不会是被那女娃给骗了吧……” “怎么可能！”楚云拿出那块方巾挥了挥，说道：“这可是实打实地入场券，不信我还能落到我手？” “我又不是没有……”卜三卦从怀里也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方巾来。 说完，两个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在黑暗之中显得邪恶可怖。 …… 屋子里烛光闪烁，红衣女子恭敬地站在白衣男子身后。 “锦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男子开口说道。 “回禀西王，图已送到天机道人与风不追的手里。”苏锦绣躬身答道。 “他们有没有怀疑。” “苏春刚才传过信来，天机道人将他们迷晕了一炷香的时间，怕是趁这段时间，两人已经密谈过了，应该没有怀疑，否则此刻他们二人已经离去了。” 男子转过身来，一把掐住苏锦绣的脖子，一张脸隐藏在兜帽里，看不清楚相貌，阴沉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我不喜欢应该这两个字。” 苏锦绣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浑身被凉水浸透了一般刺骨地寒意从头顶窜到脚底。 男子的手掐着苏锦绣向上缓缓抬起，苏锦绣的身体瞬间离开了地面，两腿下意识地一摆，鞋子便滑落在地，露出两只如玉般剔透的小脚。 男子盯着眼前的人，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苏锦绣一脸的平静，像是感受不到生命即将流逝，只有肢体和肌肉会伴随着死亡的来临不受控制的颤栗，那是来自生命本源的畏惧。 半晌，男子手上忽然一松，苏锦绣的身体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道明显的印记出现在苏锦绣的裸露着的素颈之上，苏锦绣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男子蹲下身来，捏着苏锦绣的颌骨，凑到脸前，贪婪地吸了一口，说道：“劫后余生的味道。”男子的声音慵懒而享受。 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到一起，苏锦绣俏脸通红，却不敢有一丝地反抗。 男子的拇指上移，触碰到苏锦绣的嘴唇，在那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你受伤了。”男子说道。 “是我自己咬破的。”苏锦绣回答。 男子站了起来，转过身去，留下一个背影，说道：“这次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苏锦绣挣扎着起身说道，拾起遗落的鞋子，光着脚向外走去。 随着身影的消失，屋子里烛光熄灭。 …… 雨夜，燕山。 黑白两道身影分立在两座山峰之上。 叶横江的胸前，像是被厉鬼抓过一般，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染红了胸前的白衣。 鬼王肋上，插着半截断掉的剑刃，鲜血滚珠般地落下。 “嘶…嘶…，你的剑又断了。”鬼王笑着说道。 “你的笑声还是那么难听。”叶横江说道。 “至少，这次比三年前强了些。”鬼王指了指叶横江的胸口。 “是的，你终于伤到我了。”叶横江低头看了一眼自嘲道。 “我姑且当你在夸我吧。”鬼王弯下腰，一手撑着地面，盘膝坐下，想要把肋中断刃拔出，却又担心扯开伤口，失血过多。 “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 “你认输了？” “笑话！”鬼王瞪着眼睛说道，因为太过用力而牵动了伤口，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认输为什么不打了？”叶横江问道。 鬼王笑了，挑衅地说道：“你还有力气吗？那你跳过来啊。” 两人分立在两座山峰之上，中间隔着一片悬崖。 叶横江扬起头颅，挺起胸膛，冰冷的雨水打在伤口之上，疼得叶横江面皮抽搐，赶紧缩了起来，摇摇头说道：“我跳不过去了。” 鬼王笑得龇牙咧嘴，既是被叶横江的举动逗乐了，又是因为牵动伤口而感到疼痛，咧着嘴说道：“既然过不来还打什么，算平局吧，三年后再战。” “不行。”叶横江说道。 “为什么？” “我不能再给你三年了，今日一战，必要分个结果出来。”叶横江冷声说道。 鬼王怒极，喝道：“难道你要我飞过去受死吗？” “那倒不必。”叶横江再次仰起头说道。 “嗯？”鬼王眼神一凛，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叶横江单臂举起短剑，天空中一道雷霆划过天际，直劈而下。 鬼王浑身汗毛竖起，当下起身便逃。 叶横江将手中断剑向着悬崖对岸掷过去，冷漠地说道：“因为我的攻击会飞。” 鬼王黑发横飞，看着飞过来的断剑四周有电光闪烁，当下心一横，将肋中的断刃拔出，扯下一大块肠子肚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叶横江掷去。 断剑与断刃擦身而过，碰撞出一连串的火花，然后各自向对面飞去。 一道电光瞬间照亮了整片黑夜，一切听觉与视觉都在此刻消弭殆尽。 “轰！”雷霆的怒吼姗姗来迟，两团电光在二人身旁炸开。 …… 过了许久，雨渐渐停了，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 两道身影隔着深渊对立而坐。 初生的晨曦照在干涸焦黑的躯体上，映照着死寂，又孕育着生命。 “终于……还是平手了啊……”叶横江喃喃地说道。 “不，是你赢了。”鬼王用手艰难地指了指肋下，说道：“我已经活不成了。” “…………”叶横江久久地沉默不语。 鬼王伸手在周身几处大穴上点了几下，望着远处的大漠说道：“你走吧，我会寻个去处自封己身，从此以后江湖上只有剑神，再无鬼王。” 叶横江循着鬼王的目光深深地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燕山雨过，一战终结。 第八章：小镇青年 北镇，曾是燕山北部的一座军事重镇，因居于龙沟之北而得名。 古老的燕山山脉自西向东龙行，绵延数千里而不绝，是伫立在北方的天然屏障。 而在这座密不透风的屏障下却又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大峡谷，贯通燕山南北。 山谷其两侧山势陡峭，谷内道路蜿蜒曲折，从高远处俯视，隐约间还有五条裂缝向两侧的山中延展，状若一条五爪金龙，因此这条峡谷得名龙沟，又称龙道。 龙沟是贯穿南境与北地之间唯一的通道，北方铁骑想要染指南土，非走这条龙道不可，否则便要带着大军穿过原始的燕山森林。 哪怕久居此地的老猎户也只能只身穿行在这条充满危险的山道中。 即使是规模较小的商队，配上几名好手，也是万不敢在山里逞能的。 遑论数以万计的大军，哪怕侥幸穿行，幸存者也将十不足一，这样的代价有些过于惨烈了。 因而，南国朝廷在龙沟南北各设一镇，在战争年代用以抵御外侮。 凭借龙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优势，南境成功抵挡了北地的数次侵袭，南北双方渐渐形成了停战默契，南国迎来了和平时期。 在此期间，征战多年的南北双方也开始互通有无。 位于龙沟以南的南镇处在燕山的南坡，雨水丰沛，环境优美，又是战时前线大军的补给重镇，道路四通八达。 渐渐吸引了大批文人侠士和来往商贩，到此饮酒放歌，互通买卖。 而处在燕山北坡的北镇，却像是养子，和煦的春风和细雨全被阻挡在亲生的南镇，而迎接北镇的，只有吹之不尽的猎猎北风和来自漠土的无际沙尘。 长期的战乱给在最前线的北镇带来的只是破败，还有在战争中伤残的老兵、失去亲人的妇幼以及被流放至此的罪犯。 就这样，北镇的人民渡过了与天斗与地搏的艰苦十七年。 南境的子民也享受了没有流血和战争的十七年。 …… 燕山，北镇。 小镇青年叶山正坐在一匹骨瘦如柴的矮马身上，身后背着藤编的箩筐，嘴里叼不知名的叶子，哼着小曲从山路下来。 整个北镇依山而建，从山路下来不远，就见了人家。 一阵阵炊烟顺着各家的房檐升起，伴随着一缕晨光，暂时击退了宿累的尘霾。 小矮马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叶山也不急不催，晃晃悠悠的在马背上坐着。 沿路前行，街上的人渐多了起来。 有端着衣盆，围井打水的妇女在那有说有笑；有你追我赶，奔跑嬉戏的孩童扬起一阵灰尘；还有着鳞披甲，四处巡察的兵士，刀兵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一人一马，顺山而下，经过几处人家，便到了城门根下。 说是城门，其实也是徒有其名，充其量算是个牌楼。 打北镇建城时，南国朝廷还是颇为重视这座军事重镇的，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以砖石垒砌了这座城池。 但是几次仗打下来，城墙便成了断壁残垣。 守城军士有心开山挖石，修补城墙，无奈战事吃紧，只得就近挖些黄土和水，砌城救急。 几年仗打下来，一座石头城俨然成了一座黄泥城。 十七年前的龙沟之战，南国大获全胜，但北镇也受损严重，几乎被夷为平地。 当时领军的是南国赫赫有名的大将，被圣上御敕的镇南王。 但龙沟一役后，镇南王得胜凯旋，奉诏匆匆班师还朝，却再未踏及北镇一步。 有传言说镇南王一战封神，功高震主，圣上担心其谋反，已杀之后快。 也有人说皇上念其多年守土，战功赫赫，不忍杀之，只是软禁在京城，终身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一时间，江湖传言、百姓流言，众说纷纭。而身居前线的北镇百姓却出奇地对这件事缄默其口。 总之，在南北两国正式迎来和平后，双方大军都不再驻扎前线，北镇驻军退守南镇以南四十里的南原县。 战后的北镇再无大规模驻军，只设一镇守，三年一任，常驻兵丁士卒不足百人。 而在龙沟之战中被摧毁的城墙也再没有机会重新立起来。 十七年间，大漠风沙的侵蚀几乎摧毁了北面全部的墙面，如今只剩下面向山口龙沟这一侧的南城门和少许残垣。 所以说，叶山眼前的这座城门，两侧已无城墙支持，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座大门，和破烂的塔楼。 叶山坐在马背上，抬头看了看城门顶。 一阵风卷着黄沙吹过，打在人的脸上像刀刮一样疼。 青年胯下的小矮马不安地抬了抬蹄子，在原地刨了两下，又烦躁地晃了晃脑袋。 路过的行人赶紧缩了缩脖子，紧步行走。 打水的妇女们也背过身去，闭紧了嘴巴，生怕被灌进沙去。 孩子们早跑得没有影去了，只有兵士仍顶风前行。沙子打在刀兵上，噼啪的作响。 叶山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虽是北镇生长起来的，但这风沙却是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攻击，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小心防范。 好在，久居北镇的人们对风沙都早已习以为常，常年的洗礼都造就了一副坚实的皮囊。不像那些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一见风，脸上就刮出一道道血印子。 “可怜我背上那一筐新摘的叶子。”叶山在心里暗道。“若是早一步进了城门，我这一筐小神仙便不会遭这些沙子的罪了。” 叶山此行上山，为的就是这些被他称为“小神仙”的叶子们。 北镇贫苦，寸草不生，但背靠的燕山却是一座宝山。 虽然燕山北坡不如南坡富饶，但在此绝处却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茶树。它们往往扎根于乱石丛生的险地，或委身于阴冷潮湿的洞穴附近。 与其他植物相比，它们只能接收到更少的阳光和雨露，但却承受了更多的风险与折磨。 它们扎根极深，往往株体矮小，但叶片肥大、茶梗粗壮。以一种极不协调的姿态散落在燕山各处。 采下叶片，只需简单杀青、揉捻，便可入茶碗下清泉，化作口中哼鸣。 叶山第一次发现这种茶的时候便喜欢得不得了。 这茶虽然每年可采两季，但其生长之地大多险峻，常人难以企及，且偌大燕山北坡，叶山也只发现了数十株茶树而已。 因而它更是视此茶若珍宝，从不轻易予人，把这些叶子称为“小神仙”也就不足为怪了。 就在叶山驻足愣神这一会，风毫无预兆地停了。四周响起人们拍打身上和沙子落地的声音。 叶山睁开微眯着的双眼，头还保持着之前仰着的状态。 这时，一道金色的阳光擦着远处燕山的山沿，直射过来，正照在城门楼上。 叶山咧了咧嘴，笑了。 随即，脚下一蹬，小矮马鼻子一哼，向前走去。 叶山头也不回地进城了。 城门弧顶之上，快要被风沙抹平的“北镇”二字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第九章：北镇客栈 一人、一矮马，缓缓进城。 一张清秀的脸也随之从城墙下的阴影中浮现，这张脸上还挂着沙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晶莹的光。 来者正是叶山。 马蹄踩在地上，踢踏作响。 在这座城池的中轴线上，还保留着当年建造的石板路，虽然大部分都已被风沙掩埋，成为黄土路，但马蹄踏过的声响仍有所不同。 路的两旁是一排排黄土房。说是黄土房，实际上是木、石、土混盖的建筑。 虽说北镇背靠燕山，但是山路难行，而北镇是边疆之地，历经战火，本就人丁稀少，又多是老弱病残，难以大规模开采木石作为建筑材料。 但北镇以北，又是漠漠荒原，长期的风力侵蚀让土地不但难以耕种，更是因此成为半土半沙的状态。 这样的沙土质量，即便掺上水，和成泥，风干之后也会变成一触即碎的豆腐渣，最终像那些消失的城墙一般，随风而逝。 因而北镇的房屋建筑，大多是由石料作为基台，以木料作为梁柱，再用黄土和泥筑墙。 这样的建筑虽然依旧不能有效抵挡风力的侵蚀，但是即便脆弱的墙体受损，石制的基台和木制的梁柱都可以保证整座房屋的基本结构也不会被破坏。 因而居住在其中的镇上百姓就可免受房屋倒塌的危险，只要及时对破损的地方进行修补就可以了。 这样的混盖风格建筑既是北镇百姓智慧的结晶，又是北镇人在艰苦环境下不屈斗争的真实写照。 一人、一矮马，继续前行。 太阳从东南方向正不断地升起，虽然温度还没有很快地上升，但是随着一缕缕金光已经洒向整个北镇，显然很快就会热起来。 在这样的初春时节，叶山是当然不会畏惧些许的温差变化的，但这不代表他背后箩筐里的“小神仙”们不会。 在北镇，恶劣的天气条件决定了早晚温差的剧烈变化。 而与生于北镇的叶山相比，长于燕山深处的“小神仙”们显然有些娇生惯养了。 叶山可不希望他摸着黑起早请来的这些大仙们受到半点委屈，不禁双腿一夹，催促胯下的小矮马加快步伐。 一路烟尘。 这一人一骑畅通无阻，沿着北镇的中轴线几乎横穿整座城池。 到了城北，路上的兵士渐多了起来，但大多是些老弱残兵。 与叶山入城时见到的那些披鳞持戈的巡逻兵不同，这些人大多只着一鳞半甲，且大多有破损。 腰间系着的兵刃也不是多么闪亮，而是锈迹斑斑，有的还布满缺口。 这些人并不是镇守府辖下的兵士，而是当年大战后留下的老兵。 如果说燕山是整个南境的北方屏障，北镇是扼守南国的前线重镇，那么城北便是直击敌人的最前沿。 而曾经的前线驻军行营便坐落城北。 这也是这些老兵不愿离去的原因，毕竟他们曾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军旅生涯，即便没能随大军还朝，即便理应解甲归田，他们仍不愿脱下这身铁甲，不愿离开这片沾染了敌人和战友鲜血的土地。 叶山也住在城北，不和老兵们一起住在军营，他有自己的地方，离军营并不远。 因而自打进了城北以来，便不断地有人和叶山打着招呼。 “叶子回来了？又请你那小神仙去了？”显然城北的兵士们对叶山十分熟悉，也清楚他那点小爱好。 “嘿，小伙子又壮了，你那匹马快驮不动你了！”有人打笑道。 “小叶子，你好好的一个人，不爱吃肉怎么净跟草过不去，你看你那马瘦的，快说你是不是跟它抢食了。”有人调侃起叶山来，顿时引得周围人哄然大笑。 “就是，就是，让你小子跟我们训练的时候都没见你起这么早！” “小叶哥哥，小叶哥哥。”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甩着鼻涕喊着，头上斜戴着家大人的皮盔，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跌跌撞撞地朝叶山走来。 胖乎乎的小手里攥着一根干干巴巴的狗尾巴草，递到叶山跟前，“小叶哥哥，这个给你，以后不要跟马儿抢草吃了好不好。”眼里写满了真诚。 轰地一下，整条街都炸开了锅。 饶是叶山脸皮再厚，这时候也搁不住了，一踹马肚子赶紧就跑了。 只剩下一头雾水的小男孩和整街更加放肆的笑声。 叶山再往北行，便没有路了。 这里曾是镇守北镇的最前线。 东西两座驻军大营分别坐落在中轴线大路的两侧，现在成了留守老兵们的聚集之所。 虽然曾经肃杀千里，但如今的这里，拒马上挂满了晾晒的衣物，训练场上到处是奔跑的孩子，早已布满了生活气息。 坐镇中央的曾是恢弘的镇南王行营，据说是北镇唯一一座全木制建筑群，虽是行营，但依然难掩王侯气魄。 而它坐落在中轴线上，南可以俯视全城，北直接面对城北大门。 如此布局，就仿佛镇南王一人独对北地千军万马一般。如此气魄、如此豪情，令人仰止。 可惜的是，虽然镇南王赢了最后一战，这座行营却在大战中被一把火烧净，留下一片残垣，令人唏嘘。 路虽然没了，但叶山也不必再往前了，因为绕过行营，就要直出北城门了。 虽然南北双方已停战十七年，但这不代表城外就一片太平。除了危险的沙暴之外，还有纵横的马匪时刻威胁着这片地区。 没有特殊情况，北城门都是紧闭着的。 叶山扯了扯缰绳，由行营废墟旁经过，向东而行，直奔驻军东大营的南门而去，最终在东大营对面临街的一家小店门口停下。 叶山收紧了缰绳，翻身下马。先是拍打拍打身上的沙土，又用袖口拭了拭额头和两侧鬓角的汗。 转过身来，将牲口领到马棚里栓好了，又给槽子里添了些料。想到了之前那些老兵们调侃自己的话，又看了看小矮马，便又添了些草料进去。 料理好后，回到店门口，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在门锁上一捅，锁开了，叶山推门而入。 门外，晴空万里，太阳终于越过山脊，爬上了高空。 金色的光辉洒满了整座城镇，却始终无法直射小店的正门。 隐约间，在屋檐下有一道匾，上书四个大字“北镇客栈”。字迹、笔体与方才南城门弧顶之上的“北镇”二字赫然相同。 第十章：便宜叔叔 叶山一进门，在外看其貌不扬的小店，内部却是别有洞天。 虽没有雕梁画栋，但却也算得上精致整洁。 墙面虽是黄土砌成，却在里面抹上了一层细腻的石灰，既美观了墙面又加固了墙体。 地上也并未裸露着石筑的基台，而是在上面用黄土混着石灰和成泥又抹了一层。 土是筛过几遍沙的细土，灰是过了几回碾的细灰，在凹凸不平的基台上抹出了一个平面。等它干透，再淋上水，反复打磨，使得整个地面是既平整又光滑。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进门的左手边是柜台，柜台后是一排木架。紧挨着柜台有一道门口，只有口没有扇，挂着半面的布帘，通往的是后厨。 右手边靠墙摆了三张木制方桌，各配了两张条凳分列两侧。桌椅板凳虽不是上好木材，也未着朱砂紫漆，却是擦拭得光光净净。 在屋子的正中间是一小块空地，正对面的一扇门半敞着直通后院。 对门右侧两扇方正精致的小窗户，糊着一层晶莹透亮的薄纸。左侧是木头打制的一排隔断，隔断上两道门口正对的是同样的两扇窗隔出两个精致的雅间。 两道门口虽也无门扇，在它的一侧却各放置了一扇屏风，可以随时移动作为遮挡。 在屏风外侧，紧挨着厨房门口的是一条木制楼梯，迈腿转身上得楼去是一条廊道。廊道的一侧朝向入口，站在其上可俯视整个一楼全貌。另一侧则装葺了三间客房。 廊道之下两根粗壮的木柱垂下，正落在一楼对门的左右，同时支撑着楼上的三间客房。 整个小店虽然不大，却面面俱到，食住皆可。中间的一块空地，若搭上台子便可说书唱戏，无论是楼上楼下、散桌雅间都可一览无余。整体装饰用料虽不极尽奢华，但布局却端的是十分考究了。 如此小店，莫说是在这荒凉的北镇，即便放到燕山以南也算得上一家讲究的客栈了。 然而这样一家客栈却唯独缺少了些人气。 是了，虽然这客房雅间、桌椅器具都有人定期保养，但始终缺少了些被人使用的痕迹，好像这间客栈从未对外开放过似的。 从叶山进门时从怀里掏钥匙开锁就能看出，这所谓的“北镇客栈”只是徒有其表，不但没有客人入住，甚至连跑堂的、厨子、账房都一应俱无。 似乎这家客栈掌柜从未想过要把客栈经营起来，至少叶山还不想，在北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本地人都很稀少，更不会有外地人来此，遑论住店了。 但北镇荒凉已不是近些年的新鲜事了，那又是何人为何在此地修建了这样一家客栈呢？ 或许这个问题叶山知道。 但眼下的叶山很忙。 他前脚刚迈进屋子里，连门都来不及带上，只是用脚轻轻一勾，就赶紧卸下背后的箩筐，随手放在地上。进后厨舀了一瓢水，顺着喉咙咕咚咕咚灌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痛快！”叶山在心里暗道。 天还没亮，叶山就摸着黑从床上爬起，为的就是这背后一箩筐的“小神仙”深入燕山，攀石下岭，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到了此刻，得偿所愿，叶山的心里说不上来的满足。 “哟，小叶子，原来你也会端瓢海饮啊，我还以为你只知道拈杯喝茶呢！”一道男子轻佻的声音在叶山的身后响起。 “不错不错，咱们的小叶子长大了，像个男人了。”这声音继续，调侃着叶山。 叶山一愣，整个身形就那么一顿，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连头都没回，手里边连瓢带着半瓢水就甩向身后。 “哎呦我去，叶山你够损的，这可是江淮锦绣坊出品的上等云织罗锦，我可宝贝得紧，沾上水就坏了！”叶山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似之前那般轻松，男人的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 并未像想象中那般听到瓢和水接触到人或物体的声音，只有身后男子气急败坏的叫喊，叶山这才转过头来。 站在叶山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俊美男子，弯眉细眼，肤色白皙而毫无惨色。一头黑发在脑袋顶上挽了个纂儿，然后轻飘地垂在身后。一袭淡蓝色的长衫傍身，隐约间在衣料上有云纹般的光晕闪烁，确是件上等的料子，想必就是男子口中那出自江淮锦绣坊的云织罗锦。 正所谓好马配好鞍，美男配长衫。 叶山皱着眉头看了看眼前的人，骂了句：“骚包。” 男子也不恼，完全没有之前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了。一手抱着肩膀，倚在门口上，另一只手平举，掌心里赫然是叶山方才扔出的那半瓢水。 这瓢仍是这瓢，这水未洒丝毫。 男子笑盈盈地看着叶山，眉眼之间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叶山也笑了，说道：“我的楚大官人，半年未见，哪儿发财了？”说这话时叶山的脸上虽然笑着，但言语之间却有问责之意。 语罢，叶山自顾自地向门外头走去，在快要经过门口，两人身影即将重叠时，叶山的肩膀突然一错，用力地在男子的身上撞了一下。 一股劲道传来，男子顿时身形不稳，手中的瓢也是随着身形一晃，瓢里的水眼看就要溅自己一身。男子见状赶紧沉肘，借着倚在门口的那侧肩膀使力，让小臂带动手掌，接住半空中飞溅的水，并且保持一定频率的摇动，使瓢中的水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 几乎是同时，男子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叶山一把，这样不单可以稳住自己的步伐，更可进一步反制叶山。 怎料叶山早有准备。 刚才两人对撞时叶山用力的那侧肩膀本是向前行进，男子的手伸出，正好等在肩膀的行进路线上。谁知叶山脚下一踩，腰上一拧，愣是强行向后发力，把本该处在前方位置的肩膀让到后面来，侧身一闪，便让男子抓了个空。反制不成倒给自己一个趔趄，手中本来已趋于稳定的那半瓢水也险些再次洒出去。 待男子稳住身子，叶山已飘然行至门口，轻轻把门带上，一把抓起地上那一箩筐“小神仙”，向后门走去。 “你这孩子，真是容不得别人在你身上占半点便宜，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说完，男子手腕一抖，将手里的瓢甩了出去，连带着半瓢水轻飘飘地落入水缸。 收回手臂，男子赶紧揉了揉肩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叔叔呢。” 第十一章：风不追云 提着箩筐的叶山止住了步伐。 是了，男子虽然只比叶山大十几岁，但叫声叔叔也并不过分，叶山小的时候也确实是这么叫的。但过分的是他这个便宜叔叔不光为人“老不正经”，没有一点“叔叔”的觉悟，就连容貌，十几年来都没有明显的变化，岁月仿佛在他的脸上刻不上痕迹。 男子说这是“冻龄”，叶山管那叫“骚包”。 十几年来这位便宜叔叔虽然经常外出，但更多的时间还是陪在叶山身边的。陪他读书写字、喝茶下棋，甚至叶山身上的一些本领，也是这位便宜叔叔教的。十几年过去，尽管嘴上不说，但心里叶山是把他当亲人的。 叶山回过头来，冲着揉肩耍嘴的男子说道：“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这半年上哪去了？” 一直以来，男子虽然常伴叶山左右，但却时不时地都要“消失”几天，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天。叶山问他，他也从来不说自己去干什么，但每次离家，都会给叶山留下足够的钱粮，不至于让他饿了肚子。 时间久了，叶山也就习以为常了。尽管嘴上不再过问，但私下里叶山也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个便宜叔叔的小道消息。 但是男子这次离开不同，虽然走得时候和往常一样，无声无息却留足了七天的钱粮。可他这一走不是七天，而是半年。 好在叶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处处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离开了男子他也可以寻猎摘果，背靠燕山，有手有脚倒不至于忍饥挨饿。叶山担心的是男子的安危。 这一晃就是半年。 北镇地处偏僻，少有行路之人途径，这半年间任叶山几番打听，对这位叔叔也是杳无音讯。 人虽然不在了，但日子还得继续过不是。 然而就在这一天，消失了半年的叔叔以这样的一幅姿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叶山面前，也不怪叶山心中生火。至于嘴上，更是不能奢求他得理饶人了。 男子撇了撇嘴，说道：“我这不是有要事缠身嘛，要事缠身，一时间………” 男子话在嘴边还未说完，叶山便打断道：“叔叔说的要事可是跟那江淮的苏姑娘有关？” 这回男子却是闹了个大红脸，饶是他脸皮再厚，被叶山提到苏姑娘三个字，一时间也显得有些慌乱。 “这……”男子有心解释，才刚出口，便被叶山再次打断。 “退一万步讲，即使真有要事缠身，也不能托人送个信来吗？”叶山的眼圈微红，嘴里的话像炮弹连珠般发射出来。 “我的叔叔啊，你向来轻功超绝，江湖上谁不知道你楚云风不追的名号，你若真惦念着我，普天之下能缠得住你的，又有几人呢？” 被叫做楚云的男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说不出口。抱着肩膀的那只手也停了下来，不再揉动。 “叔叔啊，你怕不是真拿我这当成客栈了？”说完这句话，叶山像是被掏空了全部的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楚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心中确是有苦衷的，本以为以一个轻佻的姿态出现在叶山面前，可以让场面轻松好看些，没想到还是闹到了这个地步。 楚云迈步上前，伸手想要一把将叶山拉起，才发现少年清秀的面庞早已布满泪水。 “其实我此次所说的要事……”楚云终于还是开口道。 没想到叶山却拦住了他。 “叔叔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有苦衷，我就是……就是……” “心里委屈吧。”楚云替他回答了。 叶山拉住楚云递过来的手，稍一使劲，便站了起来。用袖口抹了抹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打刚才进门到现在，俩人这才第一次实打实地面对上面，楚云也终于看清了叶山的脸。相比半年前，这张脸更消瘦、更有棱角了，颜色也比之间深了些。 楚云心中不禁暗自感叹，仿佛又下了下决心似的，开口道：“其实我这次出门……” 见叶山还要张口拦他，楚云赶紧摆了摆手，这才说下去。 “所说的要事，确与苏姑娘有关。” 这回轮到叶山傻了。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天。 然后哈哈大笑。 …… 叶山与楚云这叔侄二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边上立着一个炉子，炉中火苗腾腾。炉子上坐着一壶水，壶口处热气升腾。 说是叔侄二人，其实光凭容貌来看，更像是兄弟一般。 叶山从小就在北镇艰苦之地，虽然有楚云照看，但也养成了自力更生的能力，因而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些。楚云更不用提，用他自己的话说活脱一个冻龄男神。配上那一身骚气的云织罗锦长衫，俨然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样子。 此时的楚云正端详着手中的一把瓷碗。瓷是好瓷，胎薄釉透，但他看的不是碗，而是碗里的水。对面的叶山正抱着他那一箩筐小神仙，左手提起一片叶子，右手飞快地在整片叶子上捻过，然后把捻过的叶子归置到一旁的碗里。 楚云苦笑一声：“叶子，你这也太抠了，你每年都采那么些茶，可没都进你自己肚里去，剩下的那些藏哪去了？我这半年没回来了，你就给我喝白的？” 白的指的不是酒，正是楚云此时碗里的白开水。 叶山头都没抬，回道：“不是不给你喝，你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吗，哪有工夫给你弄茶喝。” 楚云马上就反驳道：“那你给我拿点我自己弄啊，再不济给我两片叶子，扔水里借点味也成啊。” 叶山瞟了他一眼，没说话，意思是：“就你？别糟蹋了我的小神仙。” 楚云顿时像读懂了叶山的眼神一般，一张脸拉得比苦瓜还长。 叶山的手里忙活着，嘴上开口问道：“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叶山问的是楚云之前所说，消失的这半年来所为的与苏姑娘有关的事。 楚云吹了吹碗边，往嘴里一送，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苏姑娘的？” 第十二章：云织罗锦 “猜的。”叶山耷拉着眼皮，轻飘飘地说道。 楚云瞪大了眼睛，一口水差点没呛到鼻子里。 看到楚云吃瘪，叶山终是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嘴角一歪，笑道：“逗你的！” 说罢，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找来一块抹布把手擦了擦，这才向怀里伸去。 “真是个嘴上不吃亏的家伙。”楚云心中暗道，回想起方才二人简单的较量，自己竟然吃了个暗亏，顿时心中愤懑：“下手还那么黑。” 心里一边想着，眼光却是顺着叶山的手看去。 叶山一顿摸索，在怀里掏出了一块方巾，随手一扔，放在桌上。 楚云顿时瞳孔一缩，失声喊道：“这东西哪来的？” “捡的。”叶山随口说道，同时看楚云的表情，暗道：“看来他跟这苏姑娘还真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 “怎么可能？” 楚云此刻可没有心情胡思乱想，从叶山拿出这块方巾的那一刻起，他就心乱如麻，一时间无数种念头升起。 “怎么不可能？”叶山反问？ 楚云可顾不上和叶山拌嘴，赶紧追问：“哪儿捡的？” “山上。” “什么时候？” “刚才。” “什么？” “今天早上采茶的时候。” “……” 楚云沉默了。 他盯着桌子半晌不语，脑子里飞快地旋转。 光透过窗户上的薄纸，轻柔地扫进屋子里，让弥漫在空中的浮尘都无所遁形。桌子上，一张方巾安静地躺在上面。不知是不是窗外有鸟飞过，带着屋里人的眼前也跟着一阵翕动。顿时，淡蓝色的方巾上，云纹隐现，仿佛呼吸一般。 叶山方才掏出的，赫然便是那鼎鼎有名的云织罗锦。 只是与楚云身上的料子相比，这方巾颜色更似天青，质地更胜云绸，纹路更加活灵。 且在这块方巾的一角，用朱红的丝线绣着一行隽秀的小字。 “江淮苏锦绣！” …… 楚云就这么盯着这块方巾，像是入了魔般怔住了，看得叶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瞧他看得痴迷，又一时不好打扰他。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不，是我看你你看它。叶山看得是楚云，楚云的眼里却只有桌上那块方巾。确切地说是方巾上那一行红字，叶山甚至怀疑他要把那行字刻在眼睛里。 果不其然，俩人在这坐了足有一刻钟，楚云这才猛地一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叶山，眼睛里闪烁着红光。 叶山感觉此时的楚云像是要吃人，心道：“这家伙怕不是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习惯？” “该不会怀疑我要跟他抢女人吧……”叶山被楚云瞅得有点发毛。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叶山主动开口道：“这真是我捡的……”叶山想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张金花李锦绣的，我也不知道什么云织啊罗锦绣的，这块破布是我捡的，我就是看到它恰好跟你穿的衣服材料很像故意诈你的，谁让你穿的那么骚包老不正经。 “为什么我没有？”楚云开口。 “什么？没有什么？”叶山脑子里还盘旋着怎么解释呢，被楚云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问懵住了。 “为什么我的没有？”楚云又说了一遍，这次还特意放慢语速把字咬得很重显得他特别地咬牙切齿。 叶山挠了挠脑袋，心道：“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但是我就是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正犹豫要不要给楚云请个大夫，只见楚云单手一翻，掏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方巾。色泽、质感、纹理都跟桌上那块一般无二，远胜他身上那套大路货。 唯一的区别就是，楚云手上那块，没有朱丝绣的字。 江淮苏锦绣！ “……” 叶山沉默了。 楚云盯着他，叶山的脸腾地就红了，支吾了半天，蹦出来一句。 “可能我这块是限量款？” “……” 过了好一会楚云才平复下来。刚才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的潮红也渐渐褪去了。当然除了激动还有一半是被叶山气的。 深呼了一口气，楚云问道：“叶子，你知不知道我这半年来去哪了？” “江……江淮？”叶山半信半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你知不知道我去江淮为了什么？”楚云再次发问。 “当然是讨那位苏姑娘的芳心。”这次叶山的语气坚定多了，他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你刚刚的表情难道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云强忍着想把叶山掐死的冲动，额头上青筋暴起，心说：“大哥啊大哥，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想起叶山的父亲，楚云不禁有些发愣，思绪也恍然间飘走了。 最后还是叶山把他拽了回来。 “被我说中了吧！”叶山摆出一副奸笑的样子，“你个没良心的，把我扔下不管自己出去泡妞？” “还没泡成！”叶山接着补刀。 “当然不是！”楚云赶紧反驳道。 “那就是成了？”叶山将信将疑。 “也不是……” “我看也是，要是成了你还能灰溜溜的一个人回来？怎么也得先生个十床二十床大胖小子，带着娃回来吧。”叶山揶揄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楚云怒了。 “那是哪个？你还有别的姑娘了？” “……” “你个渣男。” “……” 楚云觉得被叶山带跑了，而且越跑越偏，俩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叶山倒是觉得无所谓，他巴不得见楚云吃瘪，倒是好好地发泄了他这半年来的怨气。 “叶子……”楚云开口道，他觉得有必要把话题引到正轨上了。 “渣男……”叶山觉得以后可以改口了，这个称呼叫起来比骚包解气多了。 楚云很受伤，胸口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刀子。 “我是你叔叔啊……”楚云很想这样说，“你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啊……” 尴尬的楚云赶紧抓向一边的水壶，想要给自己倒碗水润润嗓子，没想到一把抓过去没碰到壶提，反而一手抓到壶嘴上了。壶嘴之上，热气蒸腾，烫得楚云龇牙咧嘴。 “做贼心虚。”叶山在心里骂了句。 …… 喝了口水的楚云觉得胸口倒是不那么闷了，缓了口气，又正了正辞色。 随即指着这两块方巾对叶山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定情信物？”叶山心里这么想，“可惜我也有一块，还是捡的。”嘴上却没敢说出来，怕眼前这位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于是叶山只得摇了摇头，等待楚云的标准答案。 “云织罗锦图。” 第十三章：南原之乱 “云织罗锦图？” 叶山觉得楚云说了句废话。 出口反驳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云织罗锦，你刚才说过了。” 等等！ 叶山发现了楚云话中的端倪。 “你说……这是张图？” “是的。” “什么图？” “云织罗锦图。” “……” 叶山觉得，刚才那句不是废话，这句才是。 楚云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觉得扳回这一局，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叶山把桌上那两块“云织罗锦图”拿了起来，左看右看，并未看出什么来。 “这哪里像图？”叶山问道。 “不知道。”楚云如实回答。 “不知道？” 叶山仔细盯着楚云，端详他的表情。见楚云一脸的无辜，并未有戏耍他的意思。又对着手上的两块云织罗锦反复观瞧。 如果说淡蓝是纯净无暇的天色，那么云纹便是这片天上的灵魂。好一个云织罗锦，名字好意境也好。 叶山的视线循着浑然天成的纹路流转，除了美感并未探察出其他奥秘来，只好再次开口道：“那你怎么知道它是张图？” “万一是个什么别的呢？”叶山又补充道。 “苏姑娘说的。”楚云回答。 叶山想说：“凭什么她说是图就是图了，我还说它是张纸是块饼呢。” 叶山正在心中酝酿怎么回复楚云这句话，才能尽量不伤害他的自尊心。这男人怕不是被锦绣坊的人下了什么迷魂药吧，怎么人家苏姑娘说什么是什么。 只见楚云突然压低了嗓子，对着叶山沉声说道：“最近江湖上不太平，发生了很多事。” “死了很多人。”楚云顿了顿，又补充道。 “和这图有关？”叶山看了一眼桌上的云织罗锦图，也严肃起来。 “嗯！”楚云重重地点了点头。 叶山的表情凝重起来。 楚云环顾四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然后凑到叶山跟前，俩人几乎贴在了一起，低声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石门遗迹？” 叶山大惊。 …… 南原，南之原野。 南原确是一块平原，沃野虽不至千里，却也方圆数百里有余。 南原是泛指，指的是燕山以南的一片平原地区。而南原县，则是指坐落在南原北端的一座县城。除却这座城外，偌大的南原皆是沃野农田。 因而自龙沟一役后，原本驻守北镇边境的大军便退守到有“燕地粮仓”之美誉的南原县。 当年的驻军规模庞大，足有十数万人。这些年来兵士数量虽然在不断减少，但毕竟是边境重地，常驻部队规模也有万余人。 南原虽好，但相对辽阔的南国疆土而言，还是偏居一隅。因而南原城只是个县的规模，并不足以让万人大军长期驻扎。若是所有的兵士都待在城里，每日操练起来，怕是惹得百姓人心惶惶。 故而大部分兵士都被分散在广袤的沃野之上，就地开垦，自给自足，随时听候调遣。只留下一支三千人的队伍驻扎城内。 此刻，城内。 城中心的一座大院。 这里曾是南原县衙，但自从大军驻守后，当地的县衙门便没了用武之地，朝廷一纸公文下来便让原本的班子就地遣散，县老爷也被调往别处。 自此城中大小事宜皆由历任守军统领代行管理，早先的南原县衙也成了守军统领的府邸。 府院门前。 天还蒙蒙亮。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多，大都是巡逻的兵士。 现任守军统领杨庆明治下严格，所以此时虽天色尚早，军中各部早已各寻其职，巡城的士兵也已涌上街头。城中也因此治安极好，百姓也对杨统领称赞有加，整个南原一副军民鱼水的和谐景象。 然而，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街上。 此人白衣黑发，脚步坚实，步伐不急不缓，身形却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极为矛盾。 白衣人的出现很快便引起了兵士们的注意。 一位头领模样的兵士正带着队伍巡城，看见此人行踪诡异，赶紧带着人迎上前去，准备盘查。 “站住！”头领踏步上前，大声喝道。 白衣人并未答话，依旧向前，步履沉沉。 头领觉得有些不妙，当即抽出腰间的兵器来，再次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在统领府前闹事！”身后的兵士们也都握着兵器，围上前来。 白衣人不语，步伐依旧，不急也不缓。 头领感到心头一悸，白衣人每踏出一步，他就感觉仿佛有大鼓在耳边敲响，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眼看着白衣人越走越近，头领心里暗道：“不能让他再靠近统领府了。” 随即咬了咬牙，一挥手，让身后的弟兄们上去，先把他拿下再说。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永生难忘。 一众兵士手握白刃，蜂拥而至，想要瞬间将白衣人制服。 然而被制服的却是穿着制服的他们。 为首的一个兵士一刀挥出，想要架到对方脖子上，那样的话对方便不敢妄动。等身后的弟兄上来拿铁链一拴，就可以带回去慢慢审问。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刀还在半空中，白衣人已然一掌拍出，直击兵士的胸口。为首的这位听到“噼”、“啪”两声，一声是自己胸甲碎裂的声音，另一声……是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 等“砰”地一声响起时——那是他身体落地的声音，冲上去的这一干兵士已经悉数倒地。 身后的头领看得真着，刚才自己那帮兄弟冲上去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白衣人伸出手掌，轻飘飘地在每个人的胸口印了一下，然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眼睛里看到的那只手掌速度并不快，可为什么自己的弟兄们像是完全没有抵抗，站在那等着男子把手印上去一般？ 不！不是手掌的速度慢，而是那一刻，时间像是凝固了！ 头领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随即仰面栽了过去。眼里最后的景象，便是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掌和自己塌陷的胸口。 白衣人纤尘不染，步伐依旧。丝毫没有刚刚经过一场打斗的迹象，就像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或许对他而言，拍死几个兵士和拍死几只苍蝇没有任何区别。 有言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于白衣人是“一步杀十人，滴血不沾身。” 白衣人踏入统领府，瞬间便涌上无数的兵夫士卒。一道道怒吼与喝骂声响起，随后不久便归于沉寂。 南原，乱了。 第十四章：少年往事 十三年前，北镇。 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四年。北镇城内虽仍有破败荒凉之相，但已在逐渐恢复元气。 战争带来的伤害是毁灭性的，而消除伤痕唯一的解药就是时间。 街上冒出几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穿着开裆裤走街串巷地追逐打闹；一旁有几个缺肢断体、行动不便的老兵坐在街边的藤椅上看着，看着孩子们，嘴里有说有笑；偶尔路过几个贩夫走卒，背着藤编的箩筐，吆喝着兜售自己上山打来的山珍和野果；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赤裸着上身，帮李大婶家修补破损的屋墙。 绝处可以逢生，破败中也可以孕育出新的生机。 曾经的驻军东大营，现在成了留守北镇的老兵们居住生活的地方。没有战事的压力，军营也就少了一分肃杀，多了一丝生气。对于老兵们而言，曾经绷着的那根线松了，每日的操练也尽然化作互相之间的插科打诨，训练嘴皮功夫了。 叶山的那一身本领，也大多是跟这些老兵油子学来的。 此刻的叶山，不，应该说小叶山。这时的他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小叶山鼓着腮帮子，涨红了脸正和对坐的大壮较劲。 “加油啊大壮！干掉这小子！” “小叶子加油！别输给他！” “大壮你行不行啊，肉都长哪去了？” 两个孩子坐在一张石桌前掰手腕，周围一群老兵油围在身边给他们加油叫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点江山还要兼济天下的样子。 仿佛角力的是大人，叫好的是一群孩子一般。 画面滑稽又好笑。 大壮是个比他大三岁的孩子，名字叫大壮，人长得也壮。和叶山一样，亲人都死在了战争中，是个战争孤儿。 小叶山很庆幸，同是孤儿，但我们不一样。至少，小叶山有名字。 所以大壮只能因为别人看他长得壮，而被叫做大壮。所以，大壮没得选。 小叶山觉得大壮很可怜，于是手上的力气也收了收。 两人原本正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突然间一方把力气一收，场上的平衡被瞬间打破。大壮那粗壮的小胖手便挟着叶山的手向一侧歪去。 大壮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前一秒还捏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后一秒就成了一团棉花，下意识地一愣。 众人眼看小叶山的手就要触碰的冰冷的石台上了，大壮人愣住了，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减弱了几分。 小叶山人小鬼大，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精神，抓住了这个机会，几乎是闪电般地发力。 大壮还没好好感受棉花的柔软，那块烙铁又鬼使神差般地回来了，这才回过神来，但为时已晚，小叶山的手扣住自己的手，一把撞在桌面上，锁定了胜利。 “轰！”围在一圈的众人顿时炸开，有人欢呼有人哀嚎。 “老赵，这回你可把那坛酒输给我了，走走走，我这就上你家取去，你可别赖账啊。” “嘿，我就说压小叶子没错吧，老李，给钱给钱。” “哎我说大壮你是不是放水了，你这么大个子怎么就没掰过人家呢？” “哈哈哈小叶子鬼着呢，你刚才是没看清楚，我跟你说……” 成年人的世界，要是没点彩头就仿佛失了乐趣。 小孩子的世界，要是把赌注输了，也是那么的灰暗。 大壮低着头，极不情愿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罐子来，向前一推，递给小叶山。 这是他珍藏的一罐蜜糖，为了它大壮跑遍了大山，不知捅了多少蜂窝受了多少罪才攒下这一罐。这回也是热血上了头，被他拿出去当了赌注，输给了小叶山。 一想到这，大壮就觉得委屈得厉害，眼圈也红了起来。 小叶山接过罐子来，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根树枝，撕去了树皮，掰成两段。把树枝的一头伸进罐子里搅了搅，又拿出来。一支含在自己嘴里，另一支递给大壮，同时又把罐子推了回去。 “喏，罐子先放你这，省的拿回家被某人偷吃，等我想吃的时候再找你拿。”小叶山说道。 “到时候你可别想赖账啊！”想了想，小叶山又补充道。 大壮抬起头，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小叶山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然后一把把卷了蜜的树枝塞进大壮的嘴里，起身准备离开。 才一回头，就吓了一跳。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正弯腰低头看着他。小叶山一回头，正对上那张阴森恐怖笑容虚伪的帅气脸庞。 “你刚刚说谁偷吃？”那张脸开口说道。 “我说某人？” “某人是谁？” “还能有谁？” “那你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你想让我在这说出来？” “……” “虚伪。”小叶山低声说道。 “咳咳。”男子赶紧干咳两声，缓解尴尬。 众人这才发现男子的存在，纷纷拱手：“这不是楚大侠吗？” “不知楚大侠驾到，失礼失礼。” 楚云也拱了拱手，道：“各位前辈客气了，叶子顽皮，承蒙各位照顾。” “哎您这就见外了，小叶子也是我们看着长起来的，懂事得很，更何况有楚大侠这样的高人教导，哪轮到我们这些老油子说三道四了。” “就是就是，楚大侠教出个好徒弟嘞，你刚才没看到，刚才掰手腕，连大壮那孩子都不是对手……” 大壮很受伤。感觉嘴里的蜜糖也不是那么甜了。 楚云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一身功夫了得，平时虽不常现身，但街里街坊的有个什么事，还能帮得上忙，因而深受镇上人的尊敬。便是这些平日里谁都不忿的老兵油子们，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和周围人打了几声招呼，拒绝了几个大婶寡妇到家坐坐的邀请，楚云再次抱拳，说道：“各位前辈，天色不早了，叶子还要回家做功课，晚辈就不叨扰了。” 说完，一把拉起小叶山，转身回家。 身后传来几个老兵的声音：“瞧瞧人家叶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在家用功。” “那可不，听说人家叶子功夫好，书读得更好嘞！” “再看看大壮，除了玩就知道吃。” “……” “就是，还有楚大侠，年纪轻轻的却是一表人才。”说话的是刚刚发出邀请的那几个大婶寡妇。 “老娘要是再年轻十岁，一定嫁给他。” “得了吧李婶，你就是再年轻十岁也只能当人家老娘。” “再看看大壮……鼻涕啦擦的，跟人家比简直天上地下。” “……” 小叶山边走边回头看看大壮，手里抱着罐蜜糖，弱小的身影在风中是那么无助，无辜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 “大壮真可怜。”小叶山心想。 回头瞧了瞧楚云那张俊美得不像样子的脸，嘴角还挂着一弯优雅的弧度。 叶山瘪了瘪嘴，骂道：“骚包。” 第十五章：大漠黄昏 年轻的楚云带着稚嫩的叶山走在路上。 有句话说得好，“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配合楚云英俊儒雅的脸庞，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 风流倜傥的逍遥浪子，一生狂放不羁，四处留情。面对自己散落天涯的儿子，和他亡母字字泣血的书信，幡然悔悟，从此回头改过，决心担负起一个单身爸爸的责任，一个人孤独终老…… “要是没有那个散落天涯的儿子就更好了。”王寡妇在心中脑补楚云的时候如是想到。 …… “阿嚏！”叶山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楚云赶紧关心道。 小叶山心中一暖，暗道一声：“算你有良心。” 揉了揉鼻子，叶山摇摇头，说道：“没事。” “哦，没事就好。”楚云说道，“你要是病了，谁给我做饭啊。” 这话一出，气得叶山直咬牙，示威性地向楚云挥了挥小拳头，好像在说：“我不开心了也不会做饭给你吃的。” 楚云只好服软。 两人出了东大营，再往西走一点，斜对过就是他们居住生活的北镇客栈。 但俩人谁也没往那个方向走，而是径直向东，走了一会儿，往北一拐。 城北大门虽然常年关闭，但北段城墙却有多处破损，对楚云和叶山而言想要溜出城去简直易如反掌。 这不，眼前的一小段城墙，位于城北大门东侧不远的位置，一道巨大的缝隙自城墙顶端向下，距离地面还有半人高的地方，裂开一个口子。 这只是二人众多“小据点”中的一个。 显然，之前楚云对众人所说的带叶山回家做功课只是托词。 叶山确是要做功课的，但那大多都是在白天的时候，此时夕阳渐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二人没有直接从东大营的北门出营，而是走的南门，后又向东绕了这一圈，为的就是避人耳目。 在北镇，不是没人愿意出城。相反，北地贫瘠，难以耕种，唯一赖以生存的就是背靠的这座燕山，家家户户都是要靠出城上山采猎来维持生计的。 但是，前往燕山走的是南城门。北城门外是没人愿意去的。 那里不仅有无尽的风尘与沙暴，还有神出鬼没的地穴流沙，到了夜间还有择人而噬的野兽出没，是个充满危险的生命禁区。对于生活在城北两大军营的这些留守老兵们而言，城外不止有危险，更埋藏了无数战友和敌人的血与骨，是不愿触碰的伤心地。 因而叶山虽然有楚云这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保驾护航，却也不愿被其他人看到他出城，徒生事端。 小叶山率先穿过城墙上的裂缝，楚云紧随其后。 裂缝只有半人来高，小叶山纵然比同龄的孩子发育得快些，但也只是个七岁的儿童，自然是可以轻易穿行的。 楚云就不行了，虽然高大挺拔的身躯搭配俊朗的外表是楚云楚大侠行走江湖的基本人设，但此时无疑起不到半点积极作用。 楚云猫着腰，两手扒拉着裂缝的边缘，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看。 倒不是担心偷溜出城这种事被人发现，毕竟他跟叶山都不是第一次干了。他担心的是李大婶王寡妇之流会不会突然出现，看到他此刻的狼狈形象，然后嘴里说着：“老娘以后不想嫁你了。”之类的鬼话仓皇而逃。随后把他的光辉事迹随口散播给刘阿姨、张奶奶、赵大爷他们，从此他再也不是北镇人见人爱的风流大侠了。 “这样或许也挺好。”楚云暗想，心中隐约有了点期许。 “磨蹭什么呢？快点！”小叶山催促道。 楚云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没怎么多想，扒着墙沿的双手一发力，头一低，就顺着裂缝穿了过来。 楚云赶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小叶山在一旁，正鼓着腮帮子作生气状，一副嫌弃他怎么这么慢的样子。再仔细看，眉眼之间憋不住的坏笑。 楚云一拍脑袋，好小子，这句话不就是他常对叶山说的吗。 楚云年少成名，在江湖上早就享有“风不追”的名号，自然轻功了得。叶山是楚云抚养长大的，也免不了跟着他修习轻功。此刻，二人溜出城外也是为此而来。 北地荒芜，北风猎猎。除南方的燕山外，东、西、北三个方向均无遮无拦，因而北地的风，风向飘忽不定，而风力异常凶猛，会给行进中的人带来极大的阻力。再加上北地多沙，人的脚踩在上面会感到软绵而难以借力。因此这里对叶山而言是个难得的修行宝地。 叶山对此倒是没什么怨言，但大多时候也提不起什么兴趣。相比于练功而言，他还是更喜欢读书练字，喝茶下棋。 但叶山同学是战争孕育的孩子，心智远胜外界的同龄人，在江湖行走有一技傍身何其重要，他又怎能不理解楚云的苦心。 于是每次练功他都凭借着强韧的神经坚持下来，尽管回到家，头发、鼻子、嘴巴里都灌满了沙子，叶山也没有一句怨言。 楚云心里清楚叶山的想法，却也总忍不住想要激起叶山的兴趣。在练功的时候，往往都是楚云在前，叶山在后，努力追赶。每当叶山体力不支，速度降下来的时候，楚云总会精准地捕捉到，然后从嘴里蹦出那句“磨蹭什么呢？快点！”来，说完便转身提速。 叶山也每到这个时候就一咬牙一跺脚，硬是从身体里挤出体力来跟了上去。 倒不是叶山争强好胜，中了楚云的激将法。而是他不想被丢下，然后倒在地上被风沙掩埋，不知过多久再被楚云挖出来。 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没想到今天这句话，被小叶山用到自己身上了，楚云不禁想道：“这小子真记仇啊。” 太阳快落山了。 晚上的荒原，风力更盛白日。沙子和空气的温度会随着阳光的消逝而迅速降地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加严酷的环境挑战和更快的体力流失。 对小叶山而言也更有挑战，这也是楚云专挑晚上出来的一大原因。 “这次我先走了啊。”看着愣神的楚云，小叶山朝他挥了挥手，说道。 随即脚下一踏，化作一路烟尘。 “咳…咳！”一路烟尘有一半糊在了楚云脸上头发上鼻子里。 “这小子，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水啊。”楚云骂道。 “是我大哥的种！” 想到这里，楚云像是触了电一般。 “这小子……不会从一开始就算计我吧。” “从一开始，好端端的不在家待着，非得跑去和大壮掰手腕。城东城西不去，城中城南也不去，偏要跑到城北的驻军大营里去。” “这还不算，西大营他不去，偏偏选在了离家较近的东大营，是怕跑远了我找不到他？为了吸引注意故意设下赌局，在那群老兵油子的眼皮子底下和大壮掰手腕，等我去找他的时候又免不了和那群人寒暄几句，拖延了时间。” “等我借做功课的理由说带他回家时，便得从大营南门出去。一路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使轻功赶路。等出了大营门，天色渐晚，再想溜出城的话，顺着大营再往北走这条小裂缝是最快的捷径！” 其他那几处出城的据点都足可容纳一人通过，唯独这里，楚云需要狼狈地冒着腰钻出去。 “好精妙的计算！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天时地利人和全考虑进去了。” 楚云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他这么做，不会就是为了报复我昨晚偷吃了他秘制的果脯吧？” “……” 望着天空尽头，那迎着最后一道余晖奔跑的小小身影。 楚云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小叶子啊小叶子，你究竟还是不是个七岁的孩子了？” 说罢，轻点脚尖，身形化作一片残影，循着叶山离开的痕迹，跟了上去。 第十六章：蜻蜓蚂蚱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黄昏的大漠之中前行。 大的是楚云，小的是叶山。 楚云的步伐轻盈飘逸，犹如蜻蜓点水，施展起来如谪仙临尘。 江湖上“风不追”的名号既是说他轻功高绝、一纵千里，也是说他这个人来去如风、不染纤尘。 可谓人设与本领完美契合的新时代江湖优质偶像，无数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 相比之下，叶山的步伐就要粗犷不堪得多了。 在大漠之上行走，除了要时刻应对强劲的风力压迫，更为困难的是地上那一层细软的沙土，使得脚掌一踏在上面，便止不住地往下陷，不但难以借力，反而还要把腿上的力道卸下三分。 在无处不在、飘忽不定的风力作用下，沙子也在进行无规则的横向流动。人的脚一踏上，就不免要收到这些流沙的影响，使得步伐偏移，力道又被窃走三分，走起路来都得跌跌撞撞，遑论施展轻功疾行。 只见楚云每一步落下，都是脚尖着地，而非整个脚掌，从而减少了身体与沙地的接触面积。把整个腿部的力量集中到脚尖，又能获得更强的爆发力，进而有效地减轻了松软沙地的纵向卸力影响。 而在脚尖与沙地接触的那一瞬间，楚云脚腕着力，调整着脚尖的落点位置，使他的每一步都恰好顺着流沙的走向，避免了沙地在风力作用下对人的横向影响。 双腿如蜻蜓点水般交替落下，整个身体却极为轻盈地向前疾行，一旦加速，便化作一道残影。无声无息，也无痕迹。仿若一只轻盈的燕子，贴着地面飞行一般。 这便是楚云纵横江湖最大之依仗——轻功绝学的奥秘所在。当然说起来容易，想要做到却是难上加难。身体素质、发力技巧、提气功法缺一不可，还要有一位绝顶高手在这茫茫大漠中陪同训练数载再加上天资卓越、悟性非凡，才有可能练成。 当年楚云便是如此。 而今的叶山亦是如此。 想当年的楚云惊才艳艳，在轻功一道更是只绝顶妖孽。只用三年便掌握了大漠之上的行进技巧，又用了五年的时间打磨，将其行进时的脚印、声响消除到最低。如今的楚云在轻功、潜行一途已少有人可与之媲美。 叶山却有所不同。 叶山四岁开始练功，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已掌握大漠的行进方法。但他靠的不是天赋，而是智慧。 叶山纵是天赋异禀，在轻功一道却比之楚云略有不如。若是按照楚云的方法，给他五年时间或许也只是勉强掌握，难言精通。 好在楚云也没有强迫叶山，甚至没有教他怎么做。只是如当年教自己的那个男人一般，将小叶山扔在这北地大漠之上，任他摸索。 于是叶山掌握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方法。 不用脚尖，而是整个脚掌着地。没错，还要让脚掌尽可能全面地贴合到地面上，以使身体稳定，便于力量的汇集。 正常人在疾行状态下大多都是身体前倾，即便是楚云也不例外。而叶山每一步落下身体像是坐在这条单腿上一般，整个身体下坠。不单单是腿部，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脚掌底下。整个人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 他的方法便是以绝对力量的优势，暂时逼迫脚下和脚掌周围的沙安静下来，使其无论横向还是纵向的影响都暂时消除。待得这些负面影响准备卷土重来时，叶山早已如弹簧一般射出，身体飞越一大段距离，再进行下一次的蓄力、弹射。 这便是叶山想到的办法。不需要时刻判断风力和流沙的走向，简单、直接！ 作为代价便是，叶山的轻功虽然有效，甚至如果在同样的身体条件下，叶山的功法在绝对速度上比之楚云更胜一筹。但和楚云那矫健如燕的身形相比，叶山更像是个野生的大蚂蚱，行进起来虎虎生风，一步一坑，如蝗虫过境。连带着身后一路烟尘，热闹非凡。 有时叶山的小脑袋也不禁去想，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行走江湖，会不会被封个“万人追”的名号？毕竟蚂蚱对于农户而言实在是个十足的祸害。 …… 二人飞奔了一会，开始减缓了速度。 前方不远处，有个小沙丘，上面还有几块裸露出来的岩石。 两人躲到沙丘后面，准备休息一会。 叶山找了一块石头，靠在上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在这大漠之中，叶山自创的“蚂蚱功”固然有效，但相比楚云的“潇洒帅气蜻蜓点水功”，过于消耗气力，并不适合过长距离的赶路。况且此时的叶山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坚持这么久，在常人眼里已是神迹。 楚云虽是面不红、气不喘，但也在叶山边上找了块石头靠了上去。 俩人也不说话，边上的冷风呼啸，裹携着沙粒打在石头上噼啪作响。 背靠沙丘上，面对的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此地离北镇已有数里之余，黄土筑成的残墙已被吞噬在茫茫夜色之中几不可现，只有几家灯火尚明，在风中点点闪闪，扑朔明灭。 一轮银月悄然攀上，再远处的燕山山脉高大巍峨，像是钢铁浇筑的城墙，沉默地守卫着南境的大好河山。 …… 叶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在强风的催动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也早被吹干。 “今天就到这了，我们回去吧。”楚云温和地说道。似乎完全忘记了先前被叶山捉弄得灰头土脸的样子。早先脸上身上的沙尘也早已随着一路飞驰而被风拭去。 “夸我一句能死啊。”叶山有些不服气，气鼓鼓地说道。 “比上次远了百步有余呢！”叶山伸手一指，前方百步左右的位置，正是他们上次歇脚的地方。 深入大漠这样危险的训练并不是需要每天都进行的，尤其是在叶山已经基本掌握功法技巧的前提下，更需要的是通过其他方式提高身体素质。这种训练已经差不多成为一种定期的检验了。 “夸你能不能不追究我昨晚偷吃你果脯的事了？” “不能！” “……” 楚云给了叶山一个幽怨的眼神，意思是你都已经报复过我了，破坏了我英俊潇洒的风流形象，虽然没人看到但是路边的破石头、野草根看到了，所以你到底还要怎样？ “但是如果你不夸我，今天晚上的饭就没你的份了。”叶山摊了摊手，说道。 “小叶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神童！”楚云很没底线地说道。 “这是事实，不是夸奖。” “……” 第十七章：流沙匪乱 正当二人准备起身返回的时候，楚云一把拦住了叶山。 “嘘……”楚云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山赶紧靠了回去，把身形隐藏在沙丘后面。 不用多言，叶山便知道有情况了。在这大漠之上，任何危险都有可能随时发生。 风声猎猎，若非二人藏身在沙丘之后，怕是两人之间连说话都听不清楚。即便如此，叶山还是学着楚云的样子，侧着脸，一只小耳朵竖着，努力捕捉周围的声响。 北风卷地，在大漠之上风沙几乎可以掩盖一切，但楚云和叶山不是常人。即便慢了一拍，叶山还是依稀听到了马蹄踏地的声响。 叶山五指张开，向楚云比划了一个“五”字，意思是至少有五个人。 楚云摇了摇头，用手比划了个“八”。 叶山眯着眼睛，目光顺着沙丘边缘向前看去。 远处，有人赶来。马蹄声音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近。 五匹马，却坐了六个人。有一匹马上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手里拽着缰绳，身前还环抱着一个小孩。 马上的人个个身穿匹袄，手持弯刀。催动马匹，却迈着小步，并未任其肆意驰骋。在这一行人前方，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向前奋力地奔跑着。 叶山看明白了，这是一群马匪，在追着两个手无寸铁的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马匪们故意让马溜着小步，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就是为了消耗中年男子的体力，等他倒下了，便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拿下。 只在远处短暂地这么一看，叶山已经基本上把眼前的情况分析个七七八八了。虽然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人救下，但是他还有些事情没搞清楚。 和楚云交换了个眼神，楚云也示意叶山再观察观察。 叶山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无论是眼力还是眼界都比不上混迹江湖多年的楚云。因而他也看到了比叶山更多的信息。 前方抱着孩子的那个男子，虽然步履蹒跚，却能在这荒漠之中徒步穿行而始终没有跌倒，可见纵不是绝顶高手，却也是习武之人。马背上的人这般“熬鹰”式的追赶，似乎也是忌惮男子的实力。 而男子没有回头去解决这些马匪，而是任由他们追赶，也是顾忌怀里小女孩的安全，只能拼命奔跑，直至跑出这片大漠。 就这一会的功夫，楚云便摸清了双方的实力对比。 投鼠忌器，各怀心思。 只是唯一不明朗的是…… “马背的小孩！”楚云和叶山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在一群马匪之中，出现一个孩子，这场景着实诡异。 …… 男子奔跑在大漠之上，身后的马匪如附骨之疽。怀中的小女孩大约三四岁的样子，虽已能行走，但却是在平地上，在这沙地之上是万万不能的。 “爹爹，快放我下来吧。”小女孩带着哭腔，焦急地喊道。 自己的父亲英雄盖世，却因为自己落得如此狼狈。“要是没有自己，爹爹一定可以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小女孩心想道，却是更加焦急了，连声劝自己的父亲。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舍女而逃，独自保命呢。 “枝儿放心，咱们马上就到北镇了，到那咱们就安全了。”男子尽可能平静地对怀里的女儿说道。 眼前已依稀见得灯火摇曳。 行进之中本不应言语，况且风力强劲，男子又体力空虚，早已是强弩之末。说完安抚的话后，便被一股强风灌肚，顿时气息不稳，脚下一软，身形一阵摇晃。 “哈哈哈哈，那老家伙快不行了。”身后的马匪中有人笑道。 “是啊，这该死的家伙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要不是二当家的出马，怕是要让这个老家伙跑掉了。” “多亏了二当家的。” 马匪们轻松地说笑着，还对那所谓的二当家的一番奉承，而马上的那个孩子却始终一言不发，似乎他就是众人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二当家的”。 男子此刻没工夫计较身后马匪们的闲言碎语，他身上的体力也基本上要消耗殆尽。只觉得此刻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却只能咬着牙继续向前。 “不能停！”男子心中对自己暗道。 身后是一群择人而噬的狼，只要自己停下，他们就会扑上来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连自己的女儿也…… 男子抱着女儿，继续亡命。艰难地迈出一步又一步来。 突然，男子一步迈出，脚刚落地便向前一滑，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男子心中大惊。 “坏了！” 此时躲在沙丘之后目睹这一切的楚云与叶山二人见状，同时惊道。 “是流沙！”楚云开口，面色凝重。 马匪们见到这一幕也纷纷勒马，避之若蛇蝎。 流沙是这片大漠之中最为致命的几种危险之一。它像一条条沙地暗河，分散在大漠各处，却又不停流动，没人能准确掌握它的位置，就连肉眼都难以清楚地分辨出来。 但当你踏入其中，便会见识到他的可怕之处。一旦深陷流沙，便无处借力，只能任它带你四处流淌，越陷越深，最终被拖入地下，葬身大漠。 “这笔买卖怕是做不成了。”几个马匪互相看了看，惋惜地说道。 在他们眼里，男子和怀中的小女孩已然是死人了，可惜买卖不成之余，也有些懊恼没能亲手给之前被打伤的几个弟兄报仇。 “不能再等了。”楚云与叶山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心中同时想道。 一左一右，两人从沙丘之后窜出，直奔流沙之中的男子。 就一会的功夫，流沙已窜出去数十步，男子的身体也被掩埋过半。原先在怀里的女儿被他举过头顶，心中正在纠结要不要把女儿抛出去，“若是不抛，怕是要跟我一般葬身沙地，我于心不忍。若是抛出去，怕落到马匪手中，生不如死。” 正当他犹疑之际，两道身影奔了过来，正是楚云与叶山。 马背上，那个看起来像个孩子的“二当家”眯起了眼睛，一伸手，抽出一把弓来，搭上箭。 弦如满月，箭指叶山。 第十八章：子母暗箭 楚云与叶山一左一右向前奔去。 楚云在左，脚步飘忽不定，低矮着的身子像是贴地飞行一般，无声而急速。 叶山在右，脚下虎虎生风，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却是稳步疾行，身后漫起一道扬尘，将楚云的身影完美地隐藏起来。很难让人相信这么大的声势是一个七岁孩子的身躯造成的。 “不能让对方发现你的真实意图。”这是楚云老早就教给叶山的战斗哲学。 凭借着长期以来生活练功形成的默契，俩人在沙丘后面只一对视，便制定了这样的战斗计划。 一明一暗！ 明的是叶山，暗的是楚云。 一把弓箭举起，叶山顿感如芒在背。虽然眼下救人要紧顾不得许多，但他仍用余光时刻注视着马背上那个神秘小孩的动向。 行至流沙前一步，沉腿蓄势，然后纵身一跃，从流沙下男子的头顶上翻身而起，在空中一把接过小女孩。 从楚云与叶山二人向此处奔来的那一刻，男子便知道，这二人绝无歹意。连马匪都停下脚步了，他俩人直奔流沙而来定是要救自己的。只是心中疑惑，“这两人一个年纪轻轻，另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连马匪都畏如猛兽的流沙，自己已然深陷其中，他们这样冲过来又能如何？” 正当他想着呢，叶山将至身前，身形猛地一沉，随即整个人像弹簧般腾空跃起，冲着他伸出双手。男子当机立断，一把将女儿向空中抛去。 于此同时，楚云也到了。 借着叶山腾空那一下带起的扬尘，楚云箭一般地向前冲去，一把拽住男子的手，整个身体骤然停下，然后像触电一般光速回撤。 只见楚云脚下频闪，沿着流沙边缘以肉眼难辨的频率点了数下，脚腕灵活地翻转，每次踏出都借用了脚下流沙的力量，成功将男子拉了出来，并立刻撤退，尚无人发觉。 此时的叶山还在空中，身体却已开始急速下坠。 马背上的二当家动了。 一箭射出，直奔下坠中的叶山。 “小心……”被楚云救出的男子急忙出声喊道。 叶山也着实吓了一跳。或许对方还在震惊于一个孩子能够爆发出这样的速度和弹跳来，而他此刻也正惊异于马背上那个矮小的身躯竟能射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一箭。 箭羽生风，未及先至。好在叶山的精神时刻紧绷着，注意力也一直没有从马背上的小孩身上移开过。故而这箭虽快，叶山却早有准备，在半空中身子强行一扭，箭羽擦身而过，叶山堪堪避开。 “噗！”利器穿过肉体的声音。 “咔！”骨头碎裂的声音。 伴随着两声惨叫和一声马嘶。 楚云愣住了。 这时传来“哎呦哎呦”的呻吟和马匪们的慌乱。 按照楚云与叶山的计划，不止要救人，还要牵制住这群马匪，否则即便把人救了下来，还是要面对一场恶战。若是能在救人的同时，杀伤敌人，就再好不过了。 因而，马背上的小孩张弓搭箭，盯上叶山的同时，楚云也盯住了他。 当箭射出的那一瞬间，也是射箭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刻。 正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腾在半空中的叶山和空中飞行的箭羽时，楚云也出手了。两颗颗石子顺着楚云的指尖飞出，正击中马背上的二当家。 一颗击中小腿骨，“咔”的一声是骨头碎裂。 另一颗擦着大腿划过，击中马匹，从二当家腿上带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 马匹一声嘶鸣，将背上的两人带倒在地。 二当家血眼嘶红，咬着牙，一声未吭。身后本是环抱他拽着马缰的人倒在地上，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连声哀嚎。 烟尘散去，众人这才看见，流沙中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脱困，身边还站着一个俊美的男人。只是，这男人此时却望着远去的流沙，一副痴傻的样子。 当箭离弦的时候，楚云也是一惊，但是心中却是早有准备，因而看都没看叶山一眼，径直出手，石子击中目标。 按照计划，叶山应该完美地避过这一箭，而射箭人被楚云击中，也再没有射出第二箭的机会。至于其他人，一群乌合之众，怕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叶山便已安然落地。 “可是……”楚云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叶山明明已经躲开了那一箭，却为何……” 方才，楚云隐匿在沙尘之中，巧借流沙之力将男子拽出，迅速后撤，又在电光火石之间撒出石子，完成反击。整个过程中需要精神状态高度集中，加上楚云对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叶山绝对信任，因而他始终没有过于留意叶山那边的情况。只看到叶山躲过了那一箭，后又不知怎地，一头栽下，和他救下的女孩一起，坠入流沙。 叶山毕竟还是个孩子，身材并不高大，又是从半空中坠下，怀里还抱着个人，一落入流沙便被瞬间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子母箭……”被楚云救下的男子低声说道。 打刚才对方一箭射出，他便急忙出言提醒。毕竟一路之上，也与这群马匪几次交锋，暗中吃过几次亏。可还是晚了一步，箭已射出，他的话刚吐出一半，叶山便已一头栽下。 此时见楚云疑惑，赶紧出言解释，心中也是十分焦急，毕竟和那小子一同消失的还有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 楚云脸色深沉，心中不禁有些自责。 “原以为是群普通的马匪，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会使子母箭的高手，大意了。”楚云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沉声说道，心中也对这个男子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所谓子母箭，是指一前一后两支箭同时射出，形同母子。因为是同时射出，加上飞行时的残影，会让人误以为是一支箭。很难想到，一箭挡下，还有一箭，令人防不胜防。 让两支箭在空中始终保持紧贴而稳定的飞行姿态，对射箭人的箭术、眼力、臂力要求极高，因而子母箭在江湖上虽然声名远扬却少有人能掌握。 但若只是寻常的子母箭也就罢了，毕竟叶山并没有伸手去挡，而是在空中奋力躲避，纵是两支箭齐发，他也应一并避开才是。 “他的子母箭有些不同。”男子像是知晓了楚云的疑问，出言解释道。 “何处不同？”楚云问道。 “他的箭有九子。” 第十九章：落日残阳 “他的箭有九子。” 楚云闻言面如死灰。 九子母箭只有一根，射出之后带着旋转的劲道，而且越转越快，因而速度也随之加快，这也是刚才众人惊异于此箭速度的原因。 一旦旋转速度达到临界点，无论是否射中目标，母箭的尾部都会旋转射出九根子箭，朝向四面八方，封住人的全部退路。 方才叶山便是如此，躲过了母箭，却被散射出来的子箭射伤，一下子失去平衡，坠入流沙之中。 想要控制九子母箭要比寻常的子母箭更加困难，只有精准掌握箭的旋转速率和运行轨迹，才能准确地使母箭到达指定位置后释放子箭。 “只是不知九支子箭有几支射中了叶山，是否避开了要害，尔后坠入流沙之中也怕是十死九生。”一想到这些，楚云只觉热血上脑，眼睛腾地就红了，恶狠狠地盯着射箭的二当家。 此刻楚云才看清，之前他与叶山所见的马背上的小孩并不是个孩子。一张成年人的脸上挂着野兽般凶恶的表情，此刻正咬着牙，捂着伤口，盯着楚云。 只是与脸庞极不匹配的，是一副身材矮小、四肢短粗的躯壳，这二当家竟是个侏儒！ 两人眼神对眼神，互不相让，一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样子。 倒是二当家先开口了：“诱饵。” “什么？”两人先前还剑拔弩张，突然一方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倒让楚云愣住了。 “那个孩子。”二当家舔了舔嘴唇，凶狠地说道，“他是你的诱饵。” 自他出道行走江湖以来，凭着一手神鬼莫测的箭术，从未吃过如此大亏，今日被楚云击碎小腿骨，又剜下一大块肉，此刻实在愤懑难平。 “……”楚云沉默不语。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与对方过多纠结，这是他和叶山的默契，也是当时最合理的战术安排。 “想不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楚大侠竟然拿一个孩子当诱饵。”二当家一边开口，一边在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边上立刻有手下拿着布条和随身携带的草药给他包扎。 “你怎么知道……” “能在这大漠之上疾行而不露踪迹，流沙之畔将人救出，如此轻功若非你风不追楚云还有别人能办到吗？”说话的工夫，二当家的手下已经给他包扎好了，只是布条上仍有鲜血渗出。 “既然知道我是谁了，你就不怕走不出这大漠？”楚云沉声说道。 二当家笑了，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说道：“在这大漠之上威胁我童赞的，你是第一个。” 楚云大惊，脱口而出：“落日坡？” “哈哈哈哈哈。”童赞大笑。 “你是童家兄弟中的老二。”楚云的心沉了下去。 在这大漠之上，虽然马匪横行，但大多不足为惧，唯有这落日坡的童家兄弟最是难缠。 “今日哪怕强行留下这童家老二，他日他兄长定会卷土重来，不死不休。到时恐怕北镇的百姓也会被殃及池鱼。可是小叶子……”楚云在心中盘算着。 “楚云！”童赞在手下的帮助下，又上了一匹马，出声喝道。 “我敬你一声大侠，你也别不知好歹！今日你搅了我落日坡的生意，还对我出手，是你坏了规矩在先！” “什么狗屁规矩，伤了我家小叶子，你还想拍拍屁股就走？”楚云心中虽然忌惮，但是嘴上却不饶人。 “难道你不顾你那小兄弟了吗？沉于流沙之下，十死九生，况且还中了我的箭，你若再不去寻，怕是没被闷死冻死也要重伤不治而死了。”童赞再开口道。 “要是我们家叶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要先拉你这个小矬子给他陪葬！” “你以为你留得下我？” “不服试试？” “楚云！”童赞一声怒喝，说完，再次抽出一支箭来，拉满弓弦，对准楚云。 “你休要欺人太甚！真当我童家男儿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吗？”童赞喝道。 楚云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童赞。只见童赞怒臂张弓，虽然身材矮小，缺气势不减，像是丝毫没有收到伤情的影响。 僵持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端倪，楚云摆摆手，说道：“算了，先留你一条狗命，若是小叶子真有个好歹，我亲自去落日坡拜访，摘你头颅！” 童赞收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说罢，指挥这群马匪，调转马头，转身离去。 来时五匹马，回去只剩四匹，一路之上虽然不慢，却也未奋力赶路。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童赞一抬手，命令众人停下。召来一个手下，出声问道：“他们追上来没有？” 被唤上前来的马匪手下回头一看，漫天的风沙，早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这才回道：“回二当家的，没有。” 童赞听后点点头，一咧嘴笑了，随即仰面栽倒。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和童赞坐在同一匹马上的马匪赶紧接住二当家。见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伸手一摸，大腿上的鲜血潺潺，赶紧招呼众人，快马加鞭，赶回落日坡。 童赞身上有两处伤，其中被击碎的小腿骨影响还不大，倒是大腿上被楔下去那块肉，导致血流不止。方才与楚云对话时便已失血过多、气力不支，最后强行拉出的那一箭更是强弩之末了，离开后又怕楚云瞧出端倪来，故意走得不急不缓，到此时确认没有追兵后，终于是支撑不住倒下了。 意识模糊前，童赞还在心中想道：“楚云身边的小子也姓叶？有趣、有趣。” …… 大漠之上，楚云与黑衣男子并肩而立。 “楚……楚恩公，就这么放他走了？”男子出言道。 “还未请教……”楚云并未搭茬，侧着脸冷冷地问道。叶山下落未明，生死不知，而他伤了童家老二，难保不受其报复，都是因救人而起。而现在他还不知道男子的身份，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若是没有理会这桩闲事……”楚云不禁在心中想道，“或许他就不是楚云了，叶山也不是叶山了。” 男子也见楚云面色不善，赶紧撩袍跪倒，说道：“恩公在上，请先受我一拜。” 楚云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但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男子看起来比他年纪大上不少。此时见他跪倒在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伸手想要去扶，可男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发愣。 “在下新任南原守军统领，杨庆明。” 第二十章：石门月夜 “在下新任南原守军统领，杨庆明。” “原来是杨大人，晚辈一介布衣，可受不起如此大礼，大人快快请起。”楚云先是一愣，然后赶紧把男子扶起。 “大人既已上任，不在南原军营，却为何出现在这大漠之上？”楚云紧接着又开口问道。 杨庆明神色黯然，说道：“恩公有所不知，南原是前线重地，本官初来乍到，按照惯例应携家眷前往北地与北国的驻军指挥进行会谈。” “会谈进行得不顺利？” “不，这种会谈只是礼节性的，双方已停战数年，相安无事，会上不会谈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因而整个过程氛围还算愉快。” “只是……”杨庆明顿了一下，说道：“在我返回的路上遇上了沙暴……” “……”楚云默然。 “随行的近卫都被冲散了，我带着枝儿冲出了沙暴，没想到又遇上这群马匪……” 杨庆明的声音有些哽咽。 “可怜我的枝儿啊，她才只有四岁，却……” 楚云无言，心中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充满了同情。“在大漠上接连遇到沙暴、马匪和流沙，这统领也算是倒霉透顶。” “可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楚云心中想道，隐约间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时，杨庆明再次单膝跪倒，拱手说道：“恩公，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楚云赶紧俯身去扶，说道：“杨大人乃国之重臣，毋需如此，若有差遣，但说即可！” 杨庆明却执意不起身，道：“承蒙恩公救我父女，还害得小恩公坠入流沙，生死未卜。大恩大德恐今生难以为报，可枝儿是我唯一的女儿，若是葬身于此，我无颜见她母亲在天之灵啊！还望恩公施手，救救小女啊！” 说完，杨庆明双膝垂地，头咣咣地砸地。 楚云这次出手，多使了三分气力，一把将杨庆明扶起。 “就算你不说，为了救小叶子，我也要出手。”楚云开口说道。 杨庆明刚要开口，被楚云拦下。 “可若是单纯地被流沙卷走，顺着流沙轨迹就可以找到，我也不会在此耽搁，或许早就把人救出来了。”楚云说道。 “那……？”杨庆明心中疑惑。 “刚才小叶子抱着你那女儿坠入流沙，只一瞬间便被吞没，恐怕是坠入地穴之中了。”楚云解释道。 “地穴？” “这大漠并非生来就是大漠，这里也曾是一片平原。黄沙之下是黄土，黄土之下还有地下暗河，只是这些暗河大多干涸了罢了。” “所以……这大漠之下还有地穴？” “对，而我想此刻他们应该就在这地底之下。” “那恩公为何方才还要放那些马匪走？”杨庆明心里稍安，但还是有些疑惑。 “你不了解落日坡，在这大漠之上，他们行踪诡异，没人知道落日坡的具体位置。而且他们做事向来不达目的不肯罢休，最是难缠。”楚云看了杨庆明一眼，又开口说道：“特别是这次，连童家老二都出马了。” 杨庆明也若有所思，说道：“看来事确有蹊跷。” “杨统领虽非江湖中人，但身在军旅，且能在大漠之上徒步疾行，想来也是武艺不凡。若是集合你我二人之力未必不能将童二留下。” “有恩公在，确可一战。”杨庆明点了点头。 “但马匪横行，向来都是成群结对，眼下虽然只有寥寥五六人，却不能断定附近没有其他帮手。” “恩公所言极是，刚遇到这群马匪时，他们足有数十人，我伤了几人后趁乱逃脱，到这才剩下这一支小队，想来其他人离此地并不算远。”杨庆明说道。 “所以我故意与他对峙，拖延时间，又出言威胁逼他拉出那一箭。” “恩公看出来他是故弄玄虚了？”杨庆明说出这句话来就有些后悔，连他都看出来了，楚云何等威名，又岂会被轻易蒙骗。 “也幸亏杨大人顾全大局，没有出手阻拦。”楚云笑道。 杨庆明有些心虚，他确实有心阻拦，但见楚云没有动手的意思，自己体力不支，又心系女儿，便也未得出手。 “童赞被我击伤，失血严重，拉完那一弓又耗尽了精气神，见我松口放他自然转头便走。” “那他们会不会现在正集结手下，杀咱们一个回马枪？”杨庆明问道，心里顿时又紧张起来。 “现在？”楚云轻笑一声，道：“那童二马匪出身，本就生性多疑，怕我有诈，故意装作伤势无碍的样子，走得不急不缓，现在多半已经气血耗尽，不省人事了吧。” 顿了一下，楚云又说道：“那些马匪还不赶紧把他们二当家的送回去？若是没折在我手里，反倒死在半路上，他们可就说不清楚了，哪还顾得上找我们的麻烦。” 杨庆明再看看楚云，神情恍然，只觉得这人身上笼罩着一团迷雾。心道：“心思细腻，步步为营，年纪轻轻，好深的算计！” “但那童二有一句话说得倒是有些道理。” “什么？”杨庆明暗中思忖，却被楚云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 “我若是再不出手，小叶子怕是要被冻死闷死重伤不治而死了。” …… 楚云在方才叶山坠落的地点附近几处探寻，最终寻得一处地方。手掌用力一拍，周围的沙土被瞬间震开，露出一个漆黑的空洞。 “果然有地穴！”杨庆明出口惊呼。 “喂……小叶子……你没事吧？”楚云对着洞口喊道。 “没事，我好着呢。”洞里传来少年中气十足的声音。 “爹……爹……我也没事！”小女孩粘糯的声音传来。 杨庆明的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顿时眼眶湿润。 “喂，楚云……你下来一趟。”叶山说道。 “看你小子龙精虎猛的，干嘛不自己上来？”楚云反驳。 “你下来看看。” “我不，下面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下来就知道了。” “不，我怕黑！” “……” 杨庆明一头黑线，被两人另类的对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一轮银月从乌云背后钻出，一道温柔的月光擦过楚云俊美的脸庞射入洞地。 一道斑驳的石门在月色下缓缓浮现。 第二十一章：风雨欲来 “你还记不记得石门遗迹？” 叶山大惊。 楚云的话一下子把叶山的思绪牵扯到十三年前。 “记得，当然记得。” 说完，叶山伸手撩开上衣，腹部显眼的三道疤痕，触目惊心。 楚云默然，当年是他一时大意，低估了对手，才让叶山受此重伤。虽然侥幸避开了要害，但却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这三道伤疤。 “可是这和云织罗锦图有什么关系？”叶山放下衣服，又拿起桌上那两块方巾来，左右打量。 “该不会是通往石门的地图吧？”叶山不确定地问道，说完又自我否认道：“不可能的，那地方早就被流沙埋了，大漠之上拿什么定位坐标？” “这当然不是地图。”楚云的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叶山在云织罗锦上顺着云纹寻找线索的念头。 叶山又把图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还是毫无头绪，顿时感到索然无味。一把将图扔在桌上，收回的两手放到怀中的箩筐里，继续拈花摘叶，嘴里嘟囔着：“算了算了，我不猜了，还是你说说从苏姑娘那打探来的信息吧。” 楚云老脸一红，刚才看叶山一幅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还心中暗爽，正装模做样地举起茶碗，往嘴里送水，听到叶山这句话顿时一噎。 “咱们能不能不提这茬？”楚云抗议。 “许你江淮岸边，佳人身前，就不许我说两句了？”叶山手里没停，立刻反驳道。 “我这还不是为了……” “探寻真理，追查真相？”叶山替楚云说出了后边的台词。 “……” “算了，我原谅你了，你继续讲吧。”叶山打算停止两人之间小别重逢后的习惯性拌嘴。 “谢天谢地。”楚云心中想道，“这小子总算消停了。” …… 正了正辞色，楚云开口道：“十三年前的石门遗迹重现江湖。” “什么？这不可能！” “消息是真的，我在江淮半年，几经打探，得到关于石门的描述和我俩当年所见一模一样。” “可是……北镇最近并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啊。”叶山有些怀疑。 “这也是疑惑的原因，所有的消息都指向石门遗迹的位置在江淮北岸！”楚云语气凝重地说道。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见楚云如此笃定，叶山顿时感到有些压力。 楚云除了轻功了得，收集情报的能力也是一流，能让他花费半年时间反复确认的消息，必然是可信度极高。 “那么，若不是石门长了脚，就是有人在放出假消息。”叶山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楚云说道。 “石门必定是不会长脚的，那么整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人推动。”叶山顿了顿，继续说道：“江淮……苏家还是南宫？” “可以啊小叶子，你真是越来越妖孽了，就凭着几句话，你就敢断定是这两大世家在推动？” “第一，寻常的组织没有这么大能量，若非你我去过石门，恐怕这消息足可以假乱真了。” 楚云点点头，道：“是了，我百般打探，却也只得出这么一个假消息来，与你我当年所遇不符。” “第二，幕后散播消息的人必定所图不小，消息的源头来自江淮，在本地有这般能量的必然是两大世家。” 楚云再次点头，对叶山的分析表示赞同，见他似乎还有下文，便出言道：“那第三呢？” “第三，以后少拍马屁多做事，说话要像我一样条理清晰，抓住重点！” “……” 楚云心中哀嚎：“这小子不是说停战了吗？怎么又开始攻击我了。再说我哪里不条理清晰、哪里没有重点了？话都让你说了，道理都被你分析了，我这半年来的苦功都被你贬得一文不值了，你还要我怎样？” 叶山才不理会楚云心中所想，只觉得怼了他之后心情异常地舒畅，轻声说道：“你还没说这云织罗锦图的用处呢。” “故作高深，强忍好奇，一定是这样！”楚云心中想道，“到底是个孩子，忍不住了吧，我才不说呢，急死你、气死你！” “该不会是那苏姑娘广邀群雄，请天下豪杰共探石门所发的英雄帖吧。” 楚云的两只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整张脸涨得紫红。 “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叶山有些心虚。 若说之前的话是他抽茧剥丝，层层推理出来的，这句话就彻底是随口胡乱蒙的了。 “你怎么知道？”楚云这才缓过气来，开口道。 “真被我猜中了？” 楚云盯着叶山的脸，看了半晌，盯到叶山浑身发毛，撸叶子的手都有些不利索了，才开口说道：“你真是越来越妖孽了。” …… “这云织罗锦图是出自江淮锦绣苏姑娘手笔，苏姑娘背后是锦绣坊，锦绣坊是苏家的产业，若说这背后没有苏家的授意怕是难以让人相信。”楚云解释道。 叶山点点头，道：“看来是苏家在背后捣的鬼了。” “若是只有苏家还好，整个江湖的眼睛都盯着一家，众目睽睽之下，难以翻起什么风浪。” “确是如此，若是私下里的谋划还好，既然这帖子是通过苏姑娘发出来的，苏家便是将这消息放到了明面上，一切的阴谋诡计也都难以实施。” “所以我怀疑这背后还有南宫的影子。” 叶山沉吟了一会，开口道：“有证据吗？” “还没有，但是南宫家也收到了帖子。” 叶山沉默了一会，说道：“事情有些复杂啊……” “先别管这个，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楚云开口。 “嗯？是什么？” “云织罗锦图共有九张，每一个收到图的人都在江湖上有名有号。” “这其中也包括你？” “那是自然。”楚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哦。”叶山将信将疑。 楚云虽然在江湖上名声响亮，但大多是因为他俊美的外形和翩翩公子哥的良好气质以及偶尔路见不平仗义出手引得路边花痴姑娘大婶寡妇连声尖叫的侠义行径带给他的。 再说，他擅长的是轻功，实际战斗起来的本领虽然也是一流，但还谈不上顶尖，因而就这件事而言，在江湖上发出帖子，汇聚九位英豪，楚云这张算是水分最大的。而楚云自然不会告诉叶山这张图是自己半年来围着苏锦绣鞍前马后、暗送秋波、软磨硬泡换来的。 “云织罗锦图一经发出，自然有人不服，杀人夺图者更不在少数。”楚云说道。 “唉！”叶山一声叹息，心中有些怅然。争名逐利，是江湖本质。 “但是一段时间过去，这九张图都已有了归属，得到图的要么隐藏身份，静待时机；要么威名赫赫，将挑战之人一一斩落。只是……”楚云说道。 叶山歪着头，等待这楚云的下文。 “你手里这张图，绝不属于这九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楚云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他感到嗓子有些干燥。 “这恐怕是第十张图！” 风雨欲来，叶山顿时有些头大。 第二十二章：反手红绣 两块云织罗锦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晕，其中一块上用朱红的丝线绣着一行小字。 “江淮苏锦绣！”红字如血，触目惊心。 叶山有些头大，石门一出，便在江湖上引起腥风血雨，云织罗锦图又引得无数人出手争夺，便是楚云也费了好些力气，才得到一块。而自己只是出了趟门，便捡到一块，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叶山是绝不信的。 “除了我这张，其余九张图都没有绣字吗？”叶山有些不确定，出言问道。 “怕是如此。”楚云说道，“世人皆知这云织罗锦唯有江淮锦绣坊可制，而这云织罗锦图，无论是料子还是工艺都远非我这身大路货色可比，而这图也只有苏锦绣一人可制。” “也就是说，这图造不了假？”叶山说道。 “那是自然！”楚云肯定地说道。“且不说这云纹乃是手制，却浑然天成、完美无瑕，几乎看不出人工的痕迹来。” 叶山点点头：“光凭这份手艺，天下便少有人可以达到。” “更加困难的是这宛若天青的色泽。”楚云借着说道，“据说用来配置染料的矿石只有一小块，之所以只有九张图，便是因为染完这九张图染料便已耗尽。莫说是仿制，便是苏姑娘本人都再制不出相同的一张图来。” “那这张图又是从何而来呢？”叶山更加疑惑了。 “从色泽、纹理上来看，你这张确是货真价实的云织罗锦图无疑，但绣着字的云织罗锦图确实是闻所未闻，与流传出去的九张图尽然不同。” “看来问题的答案还是要问这图的主人了。”叶山叹息道。 “你说这图是苏姑娘的？”楚云惊呼。 “天底下会有人把别人的名字刻在自己的丝帕上吗？”叶山斜着眼睛，反问道。 “有啊，比如……苏姑娘的粉丝？”楚云有些迟疑地说道。 “比如你这个脑残粉？你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水平。” “……”楚云很受伤。 “这上绣着的字迹隽秀，像是个女人的笔体。我虽然没亲眼见过苏姑娘的字，但这绣字的针法和云纹的绣法极为相似，几乎可以判定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叶山分析道。 “你还懂刺绣？”楚云有些惊讶。 “嗯……”叶山故作高深地点点头，说道，“不懂。” “……”楚云一头黑线。 这半年来，楚云一直和江淮两岸的名流侠士打交道，和这些人说话大多都是矜持有礼的，像叶山这么腹黑毒舌臭不要脸的在江淮一带几乎不可闻。尽管半年未见了，但是短短这一会的相处，楚云已经开始习惯叶山的说话方式，虽然比以前更毒舌更无耻了，但总归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苏姑娘是左撇子吧。”叶山说道。 “什么？”楚云觉得有些发懵，“你……你……你……”连道了三个“你”字，半晌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还是不是。”叶山有些不耐烦，心道：“楚云这家伙怎么了，怕不是沉迷于江淮的花街柳巷里不能自拔了？回来之后怎地这般啰嗦，说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让人摸不清头脑。”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自打楚云和叶山聊起正事来，楚云的三观就不断地被叶山强大的分析能力所刷新。 平复一下心中的震撼，楚云说道：“苏姑娘做活计时不愿被人打扰，因而无人得知她的一些习惯，但是曾与苏姑娘对坐换盏，暗中观察过一番。虽然她举杯时使的仍是右手，但左手上细密的针孔和隐约间的细茧似乎证明她更常用的确是左手。” “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出言证明了叶山的推断后，楚云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出口发问。 叶山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道：“我们常人写字是本着虚左的习惯，自右向左。” 楚云拿起那块带字的云织罗锦图来，左右端详，说道：“这图上的字虽然成行不作列，但确是自右向左绣上的啊。” 叶山笑着说道：“从正面看自然是无恙，但这字是从反面绣的。” “反面？” “对，你仔细看字正反两面的凸起，是不是反面的更加紧实一些？” 楚云仔细端详一番，说道：“确是如此。” “常人绣字，尤其是在这种小尺寸的丝巾上绣字，必然是拇指在上压住，以食指为首的四指在下支撑。拇指既在上，又较那四指更为有力，因而绣出来的字往往上面的丝线比下面的更加紧贴锦面一些。” “所以你断定这行字是从反面绣的？” “是的。” “可这只能证明绣字的人是左撇子，而不能证明绣字的和制出云织罗锦图的是同一人啊。” “所以我刚刚问你苏姑娘是不是左撇子啊。” “……” 楚云沉默。从第十张云织罗锦图出现，到那行血红的朱丝绣字，以及叶山根据这些线索分析出来的一系列推断，楚云觉得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叶山显然并不想给楚云这个时间，出口道：“你刚刚说，跟苏姑娘举杯时，她用的是右手？” “啊？是啊。”楚云回答。 “那她究竟想掩饰些什么呢？”叶山沉吟。 “掩饰？” “对啊，对于一介匠人而言，是不是左撇子有那么重要吗？就是寻常之人，无论左手右手惯用哪只手都是无所谓的吧，何必辛苦掩饰。”叶山感到不解。 “苏姑娘背后所在的锦绣坊虽然代表着苏家，但她只是一枚推出来的棋子而已，除了出神入化的手上功夫外，并未听说她有武艺在身。”楚云说道，“更何况，此次苏家也已内定了一个进石门的名额，并不是苏锦绣。” “是谁？” “苏家次子，苏启河。” …… 叶山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整个事件的全部细节，感觉仿佛已经接近了事情的本质，却又始终无法透过那一层迷雾，看清真相。 “算了，不想了。”叶山大手一挥，说道，“反正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爱探什么石门就让他们探，关我什么事。” 说罢，叶山把手中最后一片叶子择净，放下怀里的箩筐，捧起桌上的大碗。 看着满满的一大碗嫩叶，叶山开心地咧开了嘴，说道：“图你拿走，想查就继续查下去，这闲事我就不管了，我还要架火炒我的小神仙呢。” 说完，捧着碗蹦蹦跶跶地跑向后厨，留下楚云一个人坐在原地。 “这小子就这么跑了？”楚云有些愣神，不可思议地说道。 看着叶山的背影，楚云的脸上顿时精彩起来。 从惊讶、不解、疑惑，到惊醒、愤怒、无奈，最后，楚云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第二十三章：茶中世界 后厨，叶山已经架上了火，炉灶里的干柴噼啪作响。 火势不旺，一口漆黑的铁锅架在上面，叶山伸出手，悬在铁锅之上不远的位置，感知着此刻的温度。 少顷，温度稍上来些，叶山凝了凝心神，拾起炉台上的大碗，将碗中的茶叶倾入锅中。 此时，楚云从座位上站起，来到了后厨的门口，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看着叶山。 此刻的叶山正聚精会神地干着自己手头的事，丝毫不被外界的环境所影响。 楚云压低了呼吸声，生怕打扰到叶山。 茶叶入锅，发出微小的滋滋声，那是叶片中的水分与炽热的铁锅接触后蒸发的声音。 火势微小，但叶山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任何一片叶子与铁锅的接触时间过长，都会导致水分的过度流失，这可不是叶山想要的。 双手插入锅中，迅速地翻动起来，带动着叶子也在锅中世界漫天飞舞。 按照叶山的制茶理念，茶叶在锅中快速翻飞，利用锅的温度快速萎凋，而又不因与锅接触时间过长温度过高而丧失过多的水分，从而达到茶中的精粹最大化地保留在叶片里的目的。 因而，叶山翻动双手的同时，眼睛也在观察，有些提前到了火候的茶叶会被他精准地捕捉，并立刻挑出来放到事先准备好的藤筐里。 楚云目光如炬，暗中思忖着什么。 叶山并不是钢筋铁骨，也不是水火不侵。虽然常年的锻炼给他的身体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但也并非不畏惧锅中的高温。 常人炒茶多用茶帚等工具，但那样很容易伤到脆弱柔软的叶子，使其破损断裂，影响成茶的品质。因而大多经验丰富的炒茶师傅都更愿意用自己的双手亲自炒茶，来避免这些损耗。 但即便是炒茶时的锅温往往并不高，可炒茶人的手毕竟是肉体凡胎，若是与铁锅接触，也是禁受不了这样的高温的。所以炒茶人大多是手埋没在茶中进行翻炒的，虽然效果不打折扣，但处在锅中最下层的茶叶往往因为始终翻炒不到，而导致过火，成为损耗。 当然，这点损耗对于任何一家茶庄或者茶农而言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唯独对叶山不行。 燕北之地贫瘠多风沙，并不适合茶树生长，便是叶山攀岩赴险，也只寻得寥寥数十株而已，如此低下的产量，叶山自己喝都不够，又怎么舍得如此浪费掉。 当然，叶山更不舍得浪费掉自己这双手。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叶山找到了自己的办法。他的手并不是直勾勾地插入锅底，而是在整个炒茶过程中都时时刻刻地保持一种极高频率的震动。 在高频震动下，手掌不需直接接触到茶叶本身，便可借助震动带起的气流，掀起叶片，使其翻滚。掌心的气流负责带动叶片，手背一侧的气流则可以阻断皮肤与铁锅的接触，有效降低高温的侵蚀，一举两得。 “这家伙不但是个妖孽，还是个天才？”楚云在心中说道。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叶山炒茶，但他这奇特的炒茶手法一出，楚云还是忍不住赞叹。 用高频震动手掌的办法炒茶是叶山自己摸索出来的，和他小时候练习轻功一般，都是在特定环境下根据自身的条件因地制宜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多加以练习后逐渐精通。与练习轻功不同的是，这是叶山为了满足口欲自行主动摸索的，而非练习轻功那般被楚云一把扔到大漠被动求生。 “虽然眼下还不具备实战能力，但却不得不承认，小叶子的脑袋确实好使，控制身体的能力却更加一流。”楚云在心中感叹道，“换做是我，先不提能不能想到这样的方法，便是想到了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掌握。” “高频率震动……”楚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在脑海里瞬间想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几种招式，有轻功、有剑法、亦有暗器等等。 这些无一例外全是名门大派或武林世家的不传之秘，即便是本门传人，也非惊才艳艳者不可掌握。而这些人莫不是闭关修炼十数载，待出山成名之际尽皆在三十岁以上了。 看看叶山刚褪去稚气，还尚显青涩的脸庞，楚云有些惆怅：“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 随着时间的流逝，锅中的温度越来越高，叶山也只得加快手下的速度。手掌和飞舞的叶子渐渐变成一道道残影，看得人目眩神迷。 终于，随着最后一片叶子落入藤筐之中，叶山终于是喘了口气。 将藤筐置于地上，拉过一条小板凳来坐下，叶山擦了擦额头的汗。 此时的茶叶还没有制作完成，小火炒制过后的叶片已经变得柔软，叶山需要借助还未散去的余温进行揉捻。 手法看似轻揉慢捻，实则掌指之间，饱含暗劲。一张一弛之间，有表皮破碎却又不伤及茎脉。 藤筐之中的茶叶渐渐成形，有绿色的汁液缓缓渗出，刚一冒头却又被叶片吸收回去，这是叶山手中的劲力在暗中掌控。 就在这吐汁纳液的开合循环之间，这一筐的茶便仿佛成了一个主体。 而叶山，便是亲眼目睹这蕴藏万千的茶中世界的见证者。 之一。 另一边楚云倚着门框，已经眼巴巴盯了叶山许久。 身在江淮，楚云跟数不清的名流侠士打过许多交道，更是常在锦绣坊和苏姑娘对坐饮茶。尝遍了无数名山大川的珍稀品种，却越发怀念这小小北镇的山野粗味。 当然叶山视它为“小神仙”，自然是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山野粗味”的，用他的话来说，这是“天上仙人散落在人间的珍宝遗珠”。 楚云觉得叶山这句话很有道理，便时常挂在嘴边，用来称赞那些美若方物的女子。 比如……苏锦绣。 叶山抬头看看楚云，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开口说道：“站着干嘛？过来刷锅。”手里指着刚刚超过茶叶的那口漆黑的铁锅。 “一会你做饭。”叶山又补充道。 楚云刚想出口反驳。 叶山又说道：“吃完饭消化消化食，下午才好喝茶。” 楚云赶紧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换上一脸殷勤的笑容地闯进了厨房。 “好嘞叶子，你赶紧歇着，看我也给你露一手。” 第二十四章：触景伤怀 看着叶山大块朵颐，楚云心里开心极了。 楚云的厨艺实在谈不上高明，毕竟“居家好男人”的标签实在不符合风流倜傥楚大侠的人设。 倒不是楚云做得难吃，而是他会的菜样就那么几道，北镇不像江淮，可供挑选的食材不多。因而自叶山独立起来，便主动承担起做饭的重任，虽然食材多取自山里，但叶山总能炒出些花样来。 只有偶尔叶山犯懒的时候，才会像今天这样，由楚云代劳。 “呼……”叶山撂下筷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起来是吃美了。 从早上上山到刚才，叶山消耗了不少体力，更耗费的是精气神。一顿饭下来，对身心都是一个极好的补充，吃饱喝足，一丝丝倦意也翻涌上来。 叶山打了个哈欠。 楚云早就放下筷子了，此时正仔细地擦拭着嘴角。见叶山用餐完毕，识趣地卷起碗筷，上后厨刷洗去了。 叶山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等待楚云。虽然饭后有困意，但饭后却不宜立即就睡，尤其是练武之人更应多加注意。 楚云收拾完出来，擦干手上的水，对着叶山说道：“走吧叶子，出去溜溜。” “好，出去溜溜。”叶山答道。 二人迈步出门。 …… 一出门，阳光正好，就连风沙都少了许多，让人顿感心情愉快。 “小叶子你看……”楚云指着天上的一朵云彩，想问叶山你看这像不像李大婶家那小子二牛冒出来的鼻涕泡，一回头，发现叶山正在那锁门。 “你小子真是个土财主。”楚云笑骂道，“这镇上都是老邻老居的，还用的着锁门？” “我怕我那一屋子的存货都被人一锅端了去。”叶山说道。 “谁会稀罕你那点茶叶……什么？你还有一屋子存货？”楚云话说道一半才琢磨过味来。 叶山也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道：“你看，远的不说，近的就有一个惦记的。”一边说一边像防贼一样盯着楚云的一举一动。 “小气鬼。” “就你大方。” 想了想，叶山又补充道：“你还不算大方，南门口的王大爷还说要把闺女嫁给我，只要下半辈能喝上我的小神仙。” “你心动了？” “王大爷都五十了，他闺女我得叫姨。” “……” 两人并肩，向西走去。 两人皆是轻功一道的个中好手，却都放慢着脚步，走得不紧不慢。 阳光洒在背上，照得人暖洋洋，心痒痒，不管是身上还是心里的尘霾都被击散了许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叶山便养成了饭后遛弯的习惯，即便是楚云不在的这半年也没有落下。两人并肩而行，虽没有话语，却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那时候的小叶山虽然没有父母，但他至少有楚云。而在这北镇之中不知有多少和他一样的孩子，无依无靠，被留守的老兵收养或几个人找一间破房子抱团求生。 良久，楚云开口了，说道：“叶子，你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做什么？”叶山歪着脑袋，有些迟疑。 从小到大，有许多人问过他，“今天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以后要做什么？”。在这座遍布伤痕的镇子里，人们的内心就像这里的城墙和房屋一般脆弱，不堪一击。 叶山走在街上，望着来往的人们。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个人都像若无其事般做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曾经他们为了生存，为了与天斗与地搏，坚持在这片世代守望的土地上活下去。后来呢？或许一切漫无意义的意义就是让时间来抹平伤痕。 北镇人永远无法忘记那一战。 那是被人无情抛弃的一战。 叶山也是北镇的一员，他活在这个生机勃勃却又死气沉沉的镇子里，他没想过。 见叶山有些发愣，楚云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叶山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勉强。他和楚云不同，楚云虽然也在北镇，却经常外出。一手出神入化的轻功傍身，天下之大无不可去处。 叶山却从未离开过这里。 想了想，叶山还是回答了楚云的问题：“我想把店开起来。” “北镇客栈？”楚云问道。 叶山不语。 “这家客栈是你父亲留给你的。”这话是楚云说的，可叶山却无法反驳，因为那时的他只有三岁，不过牙牙学语而已。 关于叶山的父亲，叶山了解得并不多，只是听楚云说是他的结义大哥，武功高强，后来死在战争中了。 从小叶山便觉得楚云虽然有时候不太正经，但是功夫确是不掺水分的，自己的父亲能做楚云的大哥，怕是不会比弟弟还差的。可是转念又一想，功夫高又能怎样，还不是死在战争里了。 从那以后，叶山便和无数北镇人一样，把失去家人的苦楚隐藏起来，只有偶尔的时候会看看客栈门口挂着的匾，那是父亲的字，也是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楚云的话把叶山从思绪里拽了出来。“你想把大哥的客栈重新开起来。” 楚云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这里是国境，是战争的边缘，你看看外面。”楚云的手顺着破损的城墙指向外面，“那里是怎样的环境你还不清楚吗？你难道指望十里八村的百姓来你的店里捧场吗？” “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想告诉我，快离开这里吧，到江淮去，那里有数不清的名流侠士，只有在那里你才能拥有一家梦想的客栈，来吧，店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叶山一脸鄙视的看着楚云说道。 “呃……”楚云有些尴尬。 “你破坏了我触景伤怀的气氛……”叶山忿忿地说道。 “那个……”楚云欲言又止。 “不必多言，我是不会去江淮陪你调查什么九张图十张图的，更不会跟你去给苏锦绣那个小妞端茶倒水，就算你准备了一幢三层小楼我也不会去的，你死心吧。” “叶子你误会了。”楚云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是想劝你跟我去江淮来的。” 叶山立马露出一副你看你看小伎俩被我拆穿了吧的样子，得意的看着楚云。可接下来楚云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凝固。 “但是我没给你准备什么三层小楼。” 第二十五章：从天而降 “但是我没给你准备什么三层小楼。” 叶山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酝酿了这么半天，又是谈论人生理想，又是搞回忆杀借景抒情的，铺垫完了开始威逼加利诱，我差点就动心了结果你告诉我利诱的筹码还没准备好？”叶山朝着楚云大声说道。 “纠正一下。”楚云开口道，“不是没准备好，是根本就没准备。” “……” 叶山有些闷闷不乐，他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充分的重视。 走在街上，人渐多了起来。北镇不大，加上叶山和楚云在这生活了十多年，跟镇上几乎所有的住户都有些交情。此时，也有不少人认出了楚云。 “哟，楚大侠回来了，这一晃儿得有半年没见了吧。” “是呀，楚大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英俊。” “我说小叶子怎么一早就风风火火地上山去了，感情是楚大侠回来了。” 路上不断地有人跟楚云打着招呼，还把叶山也捎带上了。叶山在心中暗自诽腹：“我上山是为了我的小神仙，才不是为了这家伙。” “楚大侠，我家那小子前几天还念叨呢，要跟你学功夫，这下你回来了，改天我把他送您那您给点拨点拨？” “得了吧，你家那小子瘦的跟麻杆似的，哪像是练武的料，别耽误人家楚大侠的宝贵时间了。”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瘦点怎么了，人家楚大侠还瘦呢，不是一样能当大侠？” “你能跟人楚大侠比？让西营的刘大哥教教就得了，想当年人家也是军中好手呢……” 楚云接受着街坊四邻热情的招呼声，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每当楚云露出这种春风得意的招牌式表情时，叶山的脑海里便忍不住浮现出那两个熟悉的字眼来：“骚包。” 两人走到中轴线的大街上，向南继续散步。 北镇建立之初就是作为北方的屏障，因而整座城更像是一座军事要塞，东西较宽而南北窄。两人走了不远就到了城中心，遥遥地几乎可以看清南城门。 一队人马进了城，身上甲胄粼粼，手中的兵器寒光四射。看他们的行头和镇守府的那些府兵、巡逻队的完全不同，倒是和城北那些老兵们的有些相似，虽然更加崭新，但也更加锋锐，使，每个人身上都似披了一层爪牙。 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一支为战争而生的队伍。 队伍中间，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过，押解着补给的粮草。这些粮草要先经过镇守府，经过清点后押入粮库。待押送的士兵离开后，镇守大人会再开仓点粮，留下足够兵丁开销的量，剩下的尽皆分发给镇中居民。 百姓感激统领恩德，爱屋及乌地自然对这些兵丁也充满好感。因而押粮队伍所到之处，百姓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让车队畅通无阻地穿行城中。 叶山和楚云抬头看了看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结束午后的散步时光，回头往家走。 刚一转身，就听到南门那一声惨叫，人群中传来一阵慌乱。 楚云一回头，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叶山已经迈步窜了过去，楚云只好跟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到了近前，只见得一个头领模样的兵丁正怒目圆睁，眼前是一个老人捂着小腿，躺在地上哀嚎。 很显然刚才的惨叫就是出自这个老人。楚云只那么一瞥就判定，老人的小腿骨折了。 周围的人群显得十分地骚动，有许多看不过去的小伙子撸着胳膊挽着袖子准备冲上去为老人讨个公道，却被一众兵士所拦下。 “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挡军爷的道？” “小人不敢啊，刚刚小人的帽子被风刮跑了，小人只是来捡帽子的，没想到顶撞了军爷啊。” 地上果然散落着一顶草帽，只是此时已被人足马蹄践踏得不成样子。老人在地上哀嚎着讨饶，众人一脸地义愤。 楚云有些疑惑，北镇曾人人皆兵，对行伍之人一向是十分友善的，更何况北镇人承历任镇守府的恩情，谁人没食过军粮，因而这些年来从未发生过军民冲突的事件。 “今天这事着实有些诡异。”楚云在心中想道，目光却四处寻找着叶山的身影。 “不敢？”那头领冷哼一声，说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先是故意阻拦运粮车，又召来这些同伙挡着路。” 头领指了指四周的人群，斜睨着眼睛说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你血口喷人！”周围的人群早已躁动不堪，听完这句话更是惹得群情激奋。 “就是！王叔明明只是去捡个帽子，却被你说成挡路。” “老王一把老骨头了，你也下得去手，你好狠的心啊！” 楚云听到“造反”二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暗道：“事情看起来不是那么简单啊。” “哼！”头领冷哼一声，说道：“还敢嘴硬！”说完手中马鞭一挥，作势要抽下去。 老头的眼里写满了惊恐和绝望，围在四周的众人也都热血上涌。方才这人的一顿拳打脚踢就让得老人骨断筋折，这回换成马鞭子抽下去，怕是要皮开肉绽，弄不好这条老命都要搭进去了。 兵丁们在里侧围成一圈，用兵器阻挡着众人，不让他们突入进来。 头领的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容，顶上金阳烈烈，却让人浑身发寒。 眼看这一鞭子就要抽到老人身上。 突然，一抹阴影遮住了头领上空的阳光，头领下意识地停了一下，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怎么回事。 只见那阴影越扩越大，在他的世界里，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 近了，越来越近了。 头领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众人皆惊。 就连楚云也是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只大脚从天而降，正踏在那头领的脸上，一脚把他踹昏死过去。 全场鸦雀无声。 人群中，一个大姨捅了捅边上的大叔，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招从天而降的脚法？” 第二十六章：南门血案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脚将小头领踹得昏死过去。 这人正是叶山。 方才楚云在人群中几番寻找叶山的身影，却都没有找到。群情激奋的围观群众和维持秩序的官兵将中心的两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叶山像找个机会钻进去，奈何根本无从下手。 束手无策之下，叶山攀上了附近的房屋顶，准备观察一下情况，正好看见头领挥动鞭子要抽老人的那一幕。来不及多想，叶山曲膝蓄力，纵身一跃，一脚踏下。 叶山也没想到能踹这么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本打算在肩膀头或者脑袋上来一脚就可以，没想到那小头领正好一抬头。 叶山也是愣了一下，身体急速下坠，再没机会调整出脚的角度，于是这一脚便结结实实地踏在了脸上，头领也结结实实地昏死了过去。 “这样也好。”叶山默默地想道，“否则他要是看到自己脸上的鞋印，怕是也要气昏过去吧。” 围观的众人可没想那么多，他们见过路见不平的绿林侠士，也想象过有人仗义出手为老人解围的场面，只是没想到，这场面有些……过于劲爆了，以至于大家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北风猎猎，吹动着青年的衣角。 “这……是不是……小叶子？”终于有人开口道。 轰！ 人群沸腾起来。此刻，拦着群众的兵丁们见头领倒地，也乱了心神，瞬间被众人冲散，大家一拥而上。 叶山也停止了摆造型耍帅的无意义行为，赶紧蹲下查看老人的伤势，人群自觉地把两人围在中央。一是便于嘘寒问暖，关心躺在地上的老人；二是方才大家被兵丁拦着，没能帮上忙，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此时围在身旁，也是将他们和兵丁们隔开，保护他们的周全。 叶山伸手一摸，老人倒吸一口冷气。 “腿骨断了，关节也脱落了，需要固定。”叶山出口说道。 立刻有人送上了木板、布条。 “有没有水，打桶水来。”叶山向着人群说道。 “好嘞！”人群里立刻有人答应，随后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老人也向外看去，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 “咔！”叶山手底下一使劲，就把老人的关节给接上了，老人光顾着看四周忙活的人了，连声叫唤都没有。 众人连连称奇，叶山手底下却没停，反而开口说道：“关节的问题不大，严重的是你的小腿骨，我需要帮你固定上，可能会很疼，你要忍着点。” 老人点点头，随手接过来一块抹布塞进嘴里。 叶山将两块木板并排，夹在老人腿骨的两侧，然后用布条绑定。手底下一使劲，老人咬紧了牙关，冷汗就下来了。 “水来了！水来了！” 一个小伙子拎着一捅水跑来，众人赶紧给他让开一条路。 叶山把手中的布条打了个结，抬头看了一眼拎着水桶的年轻人，说道：“把桶放下，你帮我扶着他。” 年轻人赶紧把桶放在地上，接过叶山手中刚刚固定好的腿，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 “骚包快过来帮忙！”叶山喊道。 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楚云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众人还在疑惑哪个是叶山口中的“骚包”时，楚云一脸幽怨地站了出来。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阵笑声。 “原来是楚大侠啊。” “楚大侠还有这么个称号。” “那是人家跟小叶子关系好，你要是这么叫，非把你腿打折不可。” 一想到刚才那道从天而降，霸气又潇洒的身影，人群中几个少女顿时觉得叶山那张清秀的脸庞也不比楚云差了。 “别愣着了，快帮忙！”说完，叶山一伸手，变掌为爪，在地上刨起坑来。 楚云也赶紧蹲下身来，加入这个行列。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地面虽是黄土地，但离城门不远，早已被人踩得坚实。只见两人手速飞快，像是坚硬的利器而非肉掌一般凿动，一会的功夫便挖出了一方土。 两人停了下来，叶山将边上的桶提起，向挖出的坑中倒去，随后又将挖出来的土推进去，在坑里和起了泥。 “他们这是……” 人群中有人不解，想说这叔侄二人怎地在这玩起了小孩子的游戏，又看到两人一脸认真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叶山的手在泥坑里顺着一个方向搅动，掌指之间保持着高频率的震动，加速着水与泥的混合。 “王大爷，再坚持一会，回头我请你喝茶。”叶山的额头沁出了汗水，高声说道。 老头的脸色因为刚才的疼痛已然有些发白，听到叶山说请他喝茶，顿时像回光返照般涌上了一丝潮红。 “我…咳咳…我……”老头似是有些激动，在嘴边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王大爷你别着急，有什么话一会再讲也行。”叶山赶紧出言安抚，同时手中的速度也进一步加快。 站在一边的楚云有些担忧地看着叶山，暗自想道：“小叶子今天又是上山又是炒茶的，虽然未曾与人交手，但无论是攀岩探岭所需用的轻功，还是炒茶制茶时的手上功夫，都是极为耗费心神的，此时为了减少老人的痛苦，连挖土和泥都要使上几分功力，这般折腾下来，身体怕是吃不消啊。” 在楚云心中，叶山刚才那一脚自然不在“与人交手”的范畴内，那充其量是碾压。 “小叶子……”老人捋顺了气息，开口说道。 “王大爷我听着呢。”叶山说道。 楚云顿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大爷我不占你的便宜，喝了你的茶，我闺女就是你的人了。” “噗！”楚云终于想到这个王大爷是谁了，就是方才两人拌嘴说的那个为了后半辈子都能喝到叶山小神仙情愿把自己闺女嫁出去那个王大爷！ 众人不知所以，听得云山雾绕的，楚云却是知道事情，一时没崩住，乐出声来。 叶山赶紧回头瞪了他一眼，嘴上却是出奇地没有怼人。 心平气和地对老人说道：“大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年纪还小，谈婚论嫁还为时尚早。” 一边说着，坑里的黄泥终于成形，叶山抓起一把来便往老人受伤的腿上糊。嘴里还念叨着，“糊上点黄泥固定得结实，不出三个月就好了。等您腿好了，天天上我这来喝茶，我给您管够。” “那怎么能行……我闺女……” “您闺女那事……还是算了吧，等一会黄泥干了，我背着您上我那，咱们先喝着。”叶山一边在老人腿上抹着黄泥，一边说道。 “……”老人没有回应。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了啊。” 叶山在心里补充道：“以后谁再提您闺女谁就是小狗。” 突然，叶山觉得不对，猛地抬起头来。 天上罕见地有薄云浮过，遮住了半边太阳，不知名的鸟儿在远处扑打着翅膀。叶山的手里沾满了黄泥，潮湿而粘腻。 此刻的叶山觉得不光手里粘腻，头上背上浑身上下都是，像被黄泥裹住了一般。 叶山一动不动。 黄泥未干，王大爷命殒。 第二十七章：白衣凶手 王大爷的眉心当中，有一个拇指粗的血洞，一缕鲜血顺着洞口缓缓流淌下来。 “杀人了！”人群之中发出尖叫声。 现场乱作一团，只有少数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还留在原地，但也后退了好几步，其余人都散开了。 楚云心头大惊，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叶山和王姓老人身上，可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能够杀人于无形，可见对方的本领极强，不可小觑。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楚云心中想道，“方才那一击无声无息，连我的耳目都能躲避得去，若是击在叶子身上……怕是也凶多吉少啊。” 说罢，身体往叶山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对方是个使暗器的高手，小心防备。” 叶山却是像失了魂的一般，对楚云的话置若罔闻，手上死死地抓着王大爷的腿。 “叶子，叶子！”楚云有些着急，使劲推了推叶山。 暗中隐藏着一个择人而噬的暗器高手，任谁也不能坦然度之，更何况之前对方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人。 叶山回过神来，只那么一瞬，眼睛里有凶光浮现，随后便敛入瞳孔之中，不再显现。但隐约地在眉宇之间，仍带着一丝戾气。 “噗！”像是石子之类个头不大但却坚硬的物体射入土地的声音传来，一个拇指大的坑出现在叶山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咚！”叶山落地，楚云一脸惊异的表情，但还是迅速靠拢到叶山身边。 方才那一击，又是无声而无息，等楚云发现的时候已经击中了地面。而叶山却一步弹开，躲开了这一击，令楚云十分诧异。 “看清了吗？”楚云说道。 “没有。”叶山回答。 楚云心说：“没看清你是怎么躲开的？” 不待楚云开口，叶山再次说道：“但是我搞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 “对方不能连发。” “啪！啪！啪！”三下掌声响起，一个浑身上下都笼罩在白衣之中的男子从押粮队伍的后方出现，缓缓向叶山二人走来。 “英雄出少年啊！”白衣人说道，“我只动了两击，便被你道出弱点，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着话，白衣人走到近前来，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是谁？”楚云警惕地问道。 白衣人的嘴角噙着笑，不似楚云那般如沐春风，反而因为他刚刚杀过一人而令人感到有些发冷。 除了留下没走的那几个小伙子，就连跟男子一同前来的押粮的兵丁们都有些打颤，纷纷低着头，连目光都不敢与白衣人有一丝的交集。 “楚云，你大哥没教过你，问别人问题之前要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吗？”白衣人说着话，步伐未停，向前走来。脚上从先前被叶山一脚踹晕过去的小头领身上迈了过去，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小兄弟，你说是不是？”白衣人看着叶山说道。 “站住！”看着白衣人越走越近，楚云赶紧开口喝道，心头却是一紧，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白衣人的身份。 “再往前一步，别怪我手下无情？”楚云冷声说道。 “呵！好大的口气。”白衣人笑了，开口说道：“若是放在从前，你顶着燕山七侠的名号，我还不敢对你怎样，可你大哥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剩下那几人也都销声匿迹了，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哼，即便大哥不在了，也轮不到你对我们指手画脚。”楚云的脸色有些阴沉。 “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几人的身体也都开始走下坡路了吧，若是识趣，就此隐匿江湖也就罢了，若是敢现身，真想一个一个把他们都宰掉。”白衣人说道。 “若是我们几人齐聚在此，莫说这番话，你怕是一声都不敢吭一下吧。”楚云冷笑道。 “楚云！”白衣人有些恼怒，声音也大了起来。“你若是拔腿便逃，我或许追不上你，但你要不知好歹，我也不介意把你的腿打折。”白衣人有些阴狠地说道。 “嘿嘿，若是名动江湖的楚大侠成了瘸子，那风不追的名号对你而言岂不是莫大的讽刺？”白衣人笑得有些残忍，仿佛眼前的楚云已经是个废人。 “你说得对。”叶山咧了咧嘴，露出奇怪的笑容，说道。 楚云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叶山抢先一步。 “哦？你也觉得他不是我的对手？”白衣人有些好奇地说道，向前迈了几步，几乎要贴在叶山脸上了，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人。 楚云想要动手，却被叶山一把按下。 “不是。”叶山说道，“我是觉得应该先回答你的问题。”叶山顿了顿，继续说道：“毕竟是你先提出的问题。” “哈哈哈哈，好！好！好！”白衣人抚掌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瞥了一眼楚云，眼里充满了挑衅。 楚云不为所动，他太了解叶山了，他不是那种轻易吃亏的人。于是，楚云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冷冷地看着白衣人，若是他有任何异常，随时准备出手。 “那小兄弟，你便说说看，你是怎么仅凭两击便发现我不能连续击发的。”白衣人说道。 “好！”叶山答倒不客气，答应得干脆。 随手在身上蹭了蹭，擦擦手上的黄泥，然后便开始讲道：“你的第一击本来的目标是我，但是你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哦？”白衣人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却又更加好奇叶山是如何推断出来的，挥挥手，示意叶山继续。 “当时的我虽然背对着你，是个更加容易击中的目标，但是楚云就站在我旁边，整个后背的区域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你一击出手，我固然会被你击中，但是暗器飞行的轨迹却会在它即将击中我的那一瞬间被楚云捕捉到，这样一来你的位置便会第一时间暴露，这样一来，面对你的第二击其他人便会有了防备。” 白衣人点点头，算是认可。 “当然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如果你第一击的目标是我，那么你就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了。”叶山随意地说道。 第二十八章：字句如刀 白衣人的脸上微微错愕，随后又露出凶恶的表情。 “你应该庆幸，如果我第一击的目标是你，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更没有机会在我面前说话。”白衣人冷声说道。 “该庆幸的是你。”叶山说道。 白衣人刚要发火，却被叶山打断。 “不错，在那样的条件下，我确实不可能避开你的致命一击。”叶山说道。 白衣人这才平静下来，只是盯着叶山的眼神有些不善。 “但是在我倒下的同时，楚云手中的暗剑也会在瞬间将你击穿。”叶山平静地说道。 “不！不可能！”白衣人突然愤怒起来，说道：“如果你倒下了，他应该第一时间查看你的伤势才对！” 说完，白衣人又笑了出来，道：“等他扑到你身前，发现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悲愤之余还会被我第二击洞穿，你们二人也能死在一起了，哈哈哈哈。” 说这话时，白衣人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楚云的手，果然，在楚云悬着的衣袖之中，有寒芒闪动，白衣人的瞳孔缩了又缩。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叶山反问道。 “这……”白衣人一时语塞。 “因为你不敢赌。你怕楚云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怕他不顾我的死活而在第一时间对你反击，你甚至不知道我俩的关系。”叶山的话咄咄逼人。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叶山顿了顿，吊足了众人的口味，然后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你不能连发，在短时间内你根本来不及发出第二击。” “呵呵。”白衣人冷笑道：“自以为是的小子，你就那么笃定楚云不会……” “他不会！”叶山说话坚定。 “凭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因为他是我叔。” 楚云有些尴尬，捂住口鼻干咳了两声，然后在不经意间收起了袖间的暗剑。 心道：“这小叶子，先是大庭广众之下揭穿我的老底，又这么肉麻地跟别人展示我俩的亲密关系，一手先打个巴掌后赏个甜枣的伎俩玩得不错啊。” 白衣人有些沉默，之前暗中观察过一番，他便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却也并没有多想。 楚云之名他早有耳闻，到哪都是一副侠义心肠，刚才只是帮忙挖了个坑，他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两人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叶山来。 “楚云在燕山七侠之中排行第七，不知你是哪位的后人？”白衣人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说完方才那些话的他此刻有些心虚，若是单一个不以武力著称的楚云在此，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但莫说是七侠中除了死去的老大之外的六人齐聚，便是来上一人与楚云联手，他都不好脱身。更何况眼前还有个连他都看不清深浅的叶山在呢，因而他言语之中不再像之前一般硬气。 “你大哥没教过你，问别人问题之前要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吗？”叶山歪着脑袋，笑吟吟地把刚才白衣人对楚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小子，你！”白衣人毫无血色的脸硬生生地泛起了一丝潮红，又被他强行压了下来。毕竟话是自己说的，他也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没关系，咱们一个一个的来。你先听我回答完你的问题，然后再回答楚云的问题，最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咱们两个换一个，你还赚着呢。”叶山心平气和地说道，丝毫没有表现出刚刚怼过人的快感。 楚云暗自给叶山挑了个大拇哥。 “单凭你这几句话，可证明不了什么。”白衣人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见对方平静下来，叶山继续开口道：“若仅凭你第一击的选择，我还确实无法断定我的判断是否正确。” “哼！”白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毕竟你有可能是个专挑妇孺老人下手，行事卑鄙无耻还有些下流的家伙。”叶山说道。 白衣人自诩养气功夫不错，此时也难免青筋直跳，心道：“说我行事卑鄙无耻也就算了，下流算是怎么回事？” 楚云也为叶山捏了把汗，生怕白衣人突然暴起一下子把叶山宰了。 平时自己被叶山怼得次数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他的这种说话方式。但很显然，眼前的白衣人没有，看着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生气的样子楚云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心里暗爽的同时也有些同情他。 叶山显然没把眼前人的表情变化当回事，自顾自地说着：“但是当你发出第二击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肯定了。” 白衣人不再说话，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再理你的样子。 叶山只好继续：“你第一击的时候确实做得十分隐蔽，但第二击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要出手的方向，因而我一直在防备着你。” “怎么可能！”白衣人还是忍不住出口说道。 “你该不会傻到在正面袭击我吧，要出手当然是在我背后的死角位置了。”叶山一幅狐疑的样子，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故意气白衣人的。 “……”白衣人不语，他发现和叶山对话，本身就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你该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 “幸好你没那么做，不然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叶山再次用白衣人的话来回击他。 “……”白衣人沉默，“要克制。”他在心中想道。 “好吧，你一定很想问我，就算知道了攻击方向又怎么躲开对不对。” “我虽然短暂地愣住了一会，但是你这个人本就是多疑，怕我在诈你，好吧其实我就是在诈你。” “况且还有楚云在一旁，照顾到了我身后所有的视野。” “你本想绕到我的侧面来进行攻击，确没想到楚云推了我一把，那一刻他的视野里出现了盲区。” “你毫不犹豫地对我出手，却没想到我已经料到了你会出手，早就做好了防备，避开了你的第二击。” “闪避时，我还特意在空中滞留了一会。人在空中跃起的状态下没有着力点，这时面对攻击，特别是你这样快速的击发型暗器时几乎不可能躲开。” “但你却没有出手，因而我断定，你的暗器不具备连发能力。” 叶山一连串地说出自己的推理。 “你很快，但不够持久。”叶山说完，重重地喘了口气。 楚云感叹：“如果语言可以杀人，叶山真是个顶尖的刽子手！” 第二十九章：蝼蚁性命 白衣人看叶山的眼神有些奇怪，既像是面对仇人般，恨不得削骨剜肉，又像个小媳妇般，隐约间透着幽怨。 楚云再次感叹：“如果眼神能杀人，叶山死一万次都不够！” …… 沉默。 好半天，白衣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是不是该我了？” 他自觉刚才的出场还是很帅气的，先是暗中出手杀死一人，又逼得两人慌忙躲避，惶惶四顾，自己抚掌三声这才现身。强大，神秘，这样的人设还不够充满吸引力吗？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子，竟然狂妄地指出自己招式的弱点。 自己本打算大度地让他先说出来，然后再反驳回去，这样才显得高深莫测，自己再顺势点拨对方几句，说些什么年轻人虽然毛躁但是有潜力之类的话，大爷心情好就饶你一命，十年后我再指点你之类的话。 至于杀死的老人，一个糟老头子罢了，顶撞自己的手下，杀也就杀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叶山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他的分析，句句扎心，更要命的是，连他每一步怎么想的都分析得有理有据，让他无法反驳。 白衣人的心里很是不爽，向来都是他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这次却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顿时脸上火烧火燎的。 而且叶山不但说得对，嘴巴还很毒，让白衣人恨不得当场把他活劈了。但是在没摸清楚对方身份之前，特别是暗中还有可能存在着燕山七侠中的一人时，白衣人还不敢轻举妄动。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于是，在脑中盘旋了半天，白衣人还是打破沉默，按照之前逻辑，只要自己先道出身份，对方也应该说出自己的身份才是。 “我乃西山……”白衣人开口说道。 “闭嘴！”叶山打断道。 “？？？”白衣人内心闪过三个问号，不对啊，你怎么不按剧本说话？刚才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吗？我这都主动开口了，你怎么还让我闭嘴？ 对于叶山突然间的变脸，楚云早有预料，心中暗道：“跟小叶子比，你还是太嫩了啊。” 不待白衣人反应过来，叶山又开口说道：“对于一个死人而言，我没兴趣知道他的身份。” “哈！哈！哈！”白衣人怒极反笑。 “跟你解释这么多，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像是怕人觉得自己之前的话有些多余，叶山出言解释道。 “哈哈哈，那我还要感谢你咯？”白衣人大笑着说道。 “那倒不必了，杀你，为王大爷偿命，咱们就两清了。”叶山说道。 “哈哈哈哈哈，就为这么个小人物？” “小人物也是一条性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叶山平静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白衣人止不住地大笑，而且越笑越狂，到最后几乎都直不起腰来，似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见他笑得几乎背过气去，叶山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不用出手对方就会死过去。 过了一会，白衣人突然停止了笑声，让场面一度变得十分诡异，开口说道：“你就不怕得罪我背后的人吗？” 叶山往他的背后看了一眼，只有几个唯唯诺诺的兵丁，放心地说道：“不怕！” 白衣人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凶恶地看着叶山说道：“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叶山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就凭你那几句推理你就觉得看透了我吗？”白衣人有些不屑地说道。 这次叶山倒没有再在嘴上占便宜，而是简单地说道：“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叶山便一掌击出。 “咻！”白衣人早有防备，闪身后撤，同时嘴上说道：“逞口舌之利的家伙，还是我让你死个明白吧。” 叶山一掌击空，并未追击，而是沉膝蓄力。 白衣人跟叶山拉开一段距离，眯着眼睛锁定着叶山。 “小心！”楚云开口说道，同时脚下一蹬，向白衣人扑去。 楚云步伐轻盈，轻功独步，若论速度，连白衣人都自叹不如。 但白衣人的身法亦有其独到之处，身体滑溜得像个泥鳅一般，闪转腾挪，饶是楚云已经到了近前，几次出手却都没有沾到白衣人的衣角。 楚云内心焦急。 白衣人嘴角挂着一抹弧度，一边躲避着楚云，一边暗自蓄力。 衣袖一挥，楚云只见得一道残影，白衣人出手了。 一颗石子顺着白衣人的衣袖甩出，带着急速向叶山飞去。 叶山停止了蓄力，膝脚同时使劲，一跃而起，避开了将要射中他的石子。 “受死吧！”白衣人怒声说道。 楚云瞳孔微缩，只见一颗石子飘飘忽忽地在空中飞行。速度并不如之前那颗那般快速，但飞行的目标却正是悬在半空中的叶山！ “呵呵。”白衣人冷笑道。他在暗器之道颇有研究，独特的功法使得他射出的暗器无声无息又异常迅速，加之他时常隐藏在暗处出手，使敌人在发现时往往身体已经被击中，甚至身亡。 但这样的功法也有其弱点，就是蓄力调息的时间较长，很难做到连续击发。通常情况下，没有人可以躲过这样的一击必杀。但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为了应付像今天这样的局面，白衣人还是准备了应对方案。 在出手的同时，手中存放两颗石子，一颗以一如既往常规急速射向目标，另一颗则以一个相对较为缓慢的速度射向对方即将闪避的路线上。 速度虽然不如单发的快，蓄力和锁定的时间也比以往更长，但却同样致命。且第二颗石子保持了无声无息的状态，令人无法躲避。 叶山此刻正面临这样危险的境地，身在半空当中，无处借力，而眼前的石子却越来越近。 白衣人嘴角依然挂着嗜血的笑，但看向叶山的眼神却有些冷漠，仿佛在看向一个死人一般。 楚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暗道一声：“中计了！” 方才白衣人与叶山刻意拉开距离，为的就是吸引他过来追击。叶山一直在沉膝蓄力，保持静止的状态，本就可以轻易地被锁定，而白衣人却迟迟没有出手，反而不断地后退，为的就是让楚云和叶山拉开足够的距离。 此时叶山悬在半空中，面前的石子速度并不快，若是楚云在身边，给上一个借力，便可以轻易的躲避开来。可惜楚云此时的位置不近，纵是他轻功高绝也无计可施，救援不及。 恍惚间，楚云想起了十三年前，在大漠之上的那一幕。 面对凶名赫赫的子母暗箭，他也是这般的无力，眼看着叶山坠入流沙之中，无迹可寻。 “叶子……”楚云有些失魂地喃喃道，看向叶山。 半空中，叶山的目光与楚云交汇，眼神坚定而明亮。 第三十章：青云一击 有些人的一生很长，却像无名野草，卑微而平凡。 有些人的一生很短，却如夜空流星，短暂而璀璨。 叶山不知道自己要成为哪种人，从他记事起，身边除了楚云，就只剩下一家客栈。 他可以大大咧咧地和老兵油子们插科打诨，深入大漠跟楚云一起日夜不辍地练功，用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去碾压那些穿着开裆裤的娃子，在夜晚的屋顶上透过漫天的风尘去凝视星空。 但是这么多年来，他的客栈始终空空如也。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里永远也不会有繁华的街道和熙攘的人群，每个人都将和这被人遗忘北镇一起，化作漫天风尘。 就连叶山自己也无力改变。 他可以每天都把桌椅板凳擦拭得干干净净，将地面清扫得流光水滑，在院子里栽满上山路上摘采下来的野花，然后等大风一来又遍染尘霾。 他扫不清这漠漠北原，便要委身在人世间的角落里，成为无名野草，卑微着平凡。 王大爷便是这万千野草中的普通一株。 若说特别，或许比别的草活得更久一些，也更枯黄衰败些。 可现在，一株与世无争、枯黄衰败的野草，就因为挡住了那些自命不凡，自认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脚下的路，就被迫提前凋零。 叶山很愤怒。 尽管他的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可他的内心已然坚定。 他要这人付出代价。 …… 楚云在叶山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半空之中，那道身影像是爆发出了身体全部的力量，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二段跳！”楚云惊呼。 二段跳是楚云和叶山在探讨的过程中，根据叶山“蚂蚱功”的特点，推想出来的一种招式。在蓄力时，膝、脚分别积蓄两段力量，利用脚底的第一段力量腾空，然后在半空中利用膝部积蓄的第二段的力量将身体展开，推动气流带动身体施展出第二段跳跃。 只是，这样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极高，同时对关节的负荷也极大，因而暂时只停留在二人的理论之中，还未曾实践过。 没想到，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叶山施展出来。 “二段跳的施展需要在起跳前的蓄力过程中就做好准备，看来叶子早就想好了应敌之策。”楚云心下稍安。 石子擦着叶山的身体划过，白衣人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叶山的身体以一种极为舒展的状态腾在空中，太阳的光晕打在他的背上，然后向四周散开，像是张开一对翅膀。 在白衣人眼里，叶山仿佛临尘的君王，从九天青云直降，弹指间便可拿捏他的生死。 他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恐惧，出声道：“你不能杀我，我是西山的人。” 叶山不为所动，当身体腾到最高点时，双手向后一划，整个身子前倾，以俯冲的姿态向着白衣人而去。 白衣人赶紧催动身子，想要躲闪。但楚云已先他一步，双手左右开弓，闪电般地向前探去。 白衣人刚刚发出一击，此时正是旧力耗尽，新力未生之际，脚下虚浮无力。楚云毕竟是轻功一道的佼佼之人，刚才一番追逐下来已然初步掌握了对方步伐的规律，加之又占先手之利，逼得白衣人慌乱不已。 楚云也不急，而是将他向叶山的方向逼去。 眼见叶山离自己越来越近，白衣人更加慌乱，脚下拌蒜，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楚云探手一抓，拿住他一条手臂。 叶山从天而降，气势汹汹，本是冲着白衣人要害所去。不曾想对方忙中出错，身体竟然将要摔倒，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叶山来不及改变方向，顺势一抓，拿住他另一条手臂。 “住手！”一道威严而又显焦急的声音传来。 “咔！”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白衣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来者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自打押粮部队进城，他便收到了消息，可消息传来没多久，便又听说这边出了乱子，这才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方才他过来的时候，看到两方正在对峙，还有些庆幸，可没想到，一言不合两边打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来，赶紧出言阻止。 刚才叶山楚云二人与白衣人交锋下来，在江湖人眼里，几个回合下来，端得是有来有往、惊险万分。可在常人眼里更多的却是眼花缭乱，一眨眼的功夫，白衣人便被拿下。 所以，那声“住手”还是来得太晚了。 楚云一把抓住白衣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攀上他这只手臂的关节。两只手用了不同的巧劲，轻松地卸下白衣人的关节，同时还捏碎了他的小臂骨。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楚云在心中想道，“不知怎地，我现在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像叶子了。” 楚云不由自主地向叶山看去。 方才的叶山也是拿住了白衣人的一只手臂，楚云想看看他是怎么做的。拿眼一扫，手臂骨没有破碎，关节也完好无损，只是连带着半拉膀子都被叶山一把从身子上扯了下来，膀子和身体交接的地方还有些许皮肉相连，看得人触目惊心。 只见叶山双眼通红，半边身子淋满了鲜血，一只手还攥着白衣人的胳膊，活脱脱一个吃人的恶魔。 楚云常年行走江湖，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被这等场面所吓倒，只是心里对叶山有些担心。周围的人群里大多是年轻的小伙子，此时也已脸色发白，甚至吐了出来。只有那些经历过战争洗礼甚至本身就留有残疾的老兵才会满不在乎，甚至心中暗自叫好。 白衣人也是愣了一下，看了看叶山凶恶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随后剧痛袭来，喉咙里也因忍受不了而发出野兽般凄厉的叫声。 叶山还想动手，取了白衣人的性命，却被楚云拦下了。 因为那声“住手”已经响起，声音的主人是他们的熟人，若是此时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便有些不好交代了。 叶山原地喘着粗气，既是刚才体力消耗过大，也是为没能一击将白衣人立毙给王大爷报仇而感到可惜。 拦下叶山，见他没有挣扎，楚云便也心下稍安，此时的他不得不站出来。 拱了拱手，楚云说道：“见过镇守大人！” 第三十一章：镇守大人 来者正是北镇镇守王靖。 “见过王大人。”围观的群众纷纷跟王靖打招呼。 王靖此刻却没有心情一一理会，狠狠地瞪了楚云一眼，然后快步向白衣人走去。 “朱特使……你怎么样了？”王靖说道。 白衣人满地打滚，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王靖有心去扶他一把，但他一条胳膊被楚云捏碎，另一条被叶山整条卸下，鲜血四溅，让王靖一时也无从下手。 王靖把手伸向白衣人后背，拽住衣服将他的身子撑起。 白衣人躺在王靖的怀里，像是见到亲人一般，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剧痛潮水一般袭来，白衣人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王靖看了一眼楚云，那意思是“看你干的好事。” 楚云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二人面面相觑。 王靖一挥手，招呼道：“快来人，带朱特使去治伤。” 说完，几个跟随王靖而来的府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白衣人抬走了。 “楚云，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王靖叹了口气说道。 楚云一努嘴，说道：“这您得问小叶子了。” 王靖顺着楚云的示意的方向看去，叶山手里抓着半拉膀子，冲着王靖咧嘴一笑。 王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连声说道：“快把朱特使的……膀子也带走。” 兵士们手忙脚乱地折回来，小心翼翼地从叶山手中接过白衣人的半拉膀子，飞一般的跑了。 看到叶山，王靖严肃的脸上也缓和下来。 叶山自打听到王靖的声音便知道，这白衣人来头不简单，他的命怕是也留不下来了。 于公，王靖对北镇百姓有莫大的恩情，每次补给进城都会分出一部分给北镇的百姓们，因而深受北镇人民爱戴；于私，王靖似乎与叶山的父亲颇有渊源，虽然对于这个人他很少提及，却在平日里对待叶山百般照顾。 因而，这声音一响，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下杀手了。 此刻的叶山也已冷静下来，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冲着王靖打招呼说道：“王叔叔好啊。”完全没有刚才撕扯人臂膀那般狠辣的劲头了。 对于这个故人之子，王靖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尽管不能真地将这个侄儿怎样，但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伤人，还是要有个交代，更何况对方来头不小，若是处置不当，后患无穷。王靖在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镇守大人。”楚云开口，打断了王靖的思路。 “嗯？”王靖斜睨了楚云一眼，语气不善。 楚云顿时哂笑，说道：“那个……方才听您说这个……朱特使……是什么来路啊。”同时暗中在心里腹诽：“这个王靖，不对小叶子发脾气，反倒拿我撒火来了。” 王靖心道：“你们连人家身份都没搞清楚，就把人家伤成这样，还好意思问我？” “这人多眼杂，还是到我府上说吧。”王靖用眼神不经意地瞟了那些跟白衣人一同前来的押粮兵士一眼，开口说道。 楚云立刻心领神会，带着叶山准备跟王靖离去。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到王靖身边耳语几句，王靖摆手说道：“军粮交接的事情你去办吧，刨去日常使用定量，其余的皆分给百姓。” 管事领命，带着几个人与押粮的兵士准备进行交接，开口道：“哪位是头领？” 押粮军士面面相觑。 管事连问三声，无人应答，心下有些恼怒。 一个士兵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拿手一指，说道：“在那。” 管事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躺着一个人，手里还攥着马鞭，脸上一个清晰的鞋印。 管事向王靖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王靖不耐地挥挥手，示意他自行处理，随即转身就走，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 楚云与叶山紧随其后。 这时，人群中站出来一人，说道：“你不能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王靖的声音里透着威严。 “不光你不能走，楚大侠和叶……叶子也不能走。”那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王靖定睛打量着这个人，然后回头询问两人：“你们认识他。” 楚云和叶山沉默不语。 说话的正是方才，叶山为王大爷治腿时，打来一桶水的那个小伙子。 “王大爷死了，被刚才那人杀了。”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应该走。”小伙咬了咬牙。 “是啊，楚大侠和叶子都是好心，他们是给王大爷报仇的。”见有人出头，刚才围观那几个小伙子也都壮着胆子站了出来。 “就是就是，老王头尸骨未寒，杀人的凶手却还逍遥法外，王大人你要给我们做主啊。”刚才四散的人们又聚集到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 最后还是一位老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说道：“王大人，您是好人，可楚大侠和小叶子也是好人，您可一定不要难为好人啊。” 王靖在心中叹息一声，南门的王大爷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却在北镇无人不知。 退伍前就在南门担任看守，卸甲后仍然念念不忘，每天在南门口支上一把藤椅，头上一顶草帽，看着来往的行人，几十年如一日，早已成为北镇人心中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仿佛王大爷与南门早就融为一体。 这些年来从不曾与人起纷争，可今日却遭此无妄之灾，王靖何尝不想给他讨个公道，但是一想到那人的背景，就觉得脊背发寒。 楚云与叶山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看得出王靖必有苦衷，因而此刻也是低头无语。 王靖沉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待我回去调查清楚，定要还死者一个公道。” 说完，王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们相信你王大人。” “一定要给王大爷一个公道啊！” “楚大侠和小叶子是好人啊，千万不要为难他们……” 随着一步步迈出，王靖、楚云、叶山三人的身影渐远，那些声音也渐渐淡去了。 但是三人的心头却都是十分沉重。 第三十二章：西山朱庸 三人来到镇守府。 王靖高坐主位，楚云叶山分坐两旁。 有下人端上茶来，放在三人面前。 王靖拾起面前的茶碗，放在面前，吹了又吹，用嘴啜了一口便放了下来，笑声说道：“我这茶虽然比不上你那小神仙，却也是从南镇那边带来的精品，你们尝尝。” “朝廷在龙道设卡，防得住我们普通老百姓，又怎么能防得住镇守大人您呢？”叶山出言相讥，“莫说是从南镇带来，就是天下各地的名茶只要您想，还有带不来的吗？” 楚云把弄着眼前的茶碗，默不作声。 王靖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苦笑道：“你们就别挖苦我了，朝廷的事哪是我这小小的镇守能够做得了主的。” “那北镇的事大人总做得了主吧。”楚云出言说道。 王靖心中叹息一声：“来了。”听出楚云弦外之音暗指今天南门之事，看来躲是躲不开了，正了正辞色说道：“你们听说过西山吗？” 楚云看了叶山一眼，叶山回了个眼神，那意思是我天天在镇上都不出去，我怎么知道。 楚云在脑中飞快地搜索着，并未找到答案。 像是知道结果一般，王靖说道：“我也是刚刚知道。” 二人大惊。 “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我算算日子，补给的军粮也该到了，押粮部队抵达之前有书信先行，这也是老规矩了，起初我并未在意，随手便放在一旁。”王靖接着说道。 二人点头，等待着王靖的下文。 “过了不久，手下报告说发现一具尸体，赫然是给我送信的人。”王靖说道。 “人是怎么死的？”叶山问道。 “七窍流血，没有外伤，看起来像毒发身亡。”王靖回道。 叶山沉默。 王靖又说道：“那信使我认得，是南原统领府的人，每次送信的都是他，所以也没在意。他突然暴毙，我仔细回想他来时似乎神色有些慌张，赶紧打开那封信来一看。” “是那个叫西山的组织发来的信？”楚云问道。 王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信戳是南原统领府的没错，但内容是一个叫朱庸的人写的。” “信呢？”叶山追问。 王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摊在桌上，说道：“你们自己看吧，看完就明白了。” 叶山与楚云同时把信接过来，仔细观瞧。 信的内容不长，看完之后二人盯着落款处四个锋利如刀的小字久久不语。 “西山朱庸……”楚云口中咀嚼道。 “所以刚刚那个白衣人……就是信中提到的特使，朱庸的弟弟朱检？”楚云问道。 “恐怕是的。”王靖说道。 “那我们弄残了他弟弟，他是不是不会善罢甘休？那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叶山凶光毕露，手上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王靖求助地看向楚云。 楚云赶紧拦住叶山，说道：“这个朱检不足为虑，他身受重伤，丢了一臂，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翻不起什么风浪。” “对对对，真正的难题是如何应对这个朱庸和他背后的西山组织。”王靖附和道，“等这个问题解决了，他人在北镇，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一念间的事。” “好吧。”叶山挠了挠头，暂时收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楚云暗中思忖：“这小子怎么突然间杀性这么重了？” 一个兵士走上前来，到王靖身边耳语几句，王靖点点头，打发人下去，对着叶山楚云二人说道：“朱检的断骨已经接上，但是那半边膀子……大夫已经接上，但能不能接好……就不太好说了……” “看来这小子命还挺大。”楚云说道。 “他的命我迟早要收走。”叶山语气低沉。 “先不说他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南原的情况。”王靖正色说道。 楚云开口说道：“杨统领现在生死未卜，南原城被西山接管，那信中提到的二人恐怕就是……” “杨枝与钟叔。”叶山面色阴沉地说道。 “朱庸怎么知道他们会来北镇，还派了自己的弟弟前来？”楚云有些疑惑。 “恐怕是因为你。”叶山看着楚云说道。 “我？” “是的。” “世人皆知你与钟子翼的关系非比寻常，他若落了难，必定第一个来寻你。”王靖说道。 “所以就派了一个连小叶子都打不过的草包弟弟来将我们燕山二侠一网打尽？”楚云讥讽道。 “这……”王靖有些尴尬。 “这是警告。”叶山开口道。 “警告？”楚云与王靖同时开口问道。 “你今天才刚回来，西山的人就到了，这说明什么？”叶山反问道。 “我的行踪泄露了。”楚云严肃地说道。 王靖大惊失色，连声说道：“连风不追的行踪都能掌握，这西山的人莫非是神仙不成？” “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倒是你身边怕是出了内鬼了。”叶山一脸嫌弃的看着楚云。 “你这一趟江淮之行都接触什么人了？”叶山问道。 “苏锦绣、卜三卦、张王李三兄弟、春江花月四位姑娘……”楚云在脑子里把这半年来接触的人一个个地过了个遍，摇了摇头说道：“每个人都有可能，但又都不像，实在没有线索。” 叶山一头黑线，出言说道：“我看你那个苏姑娘嫌疑最大。” “为什么？”楚云疑惑。 “因为我看你被她迷了心窍了。” “……” 还是王靖率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说道：“小楚、小叶，你们说说看，他们这番警告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希望镇守大人您能够识时务，配合他们西山的安排，全力搜索逃跑的二人。”叶山说道。 “连我楚云的行踪都能了如指掌，若是大人您有一丝一毫地举动，恐怕西山的人拿你性命有如探囊取物吧。”楚云也是出言说道。 “小楚、小叶，你们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奉命在这北镇驻守这么多年，什么人品心性你们还不了解吗？”王靖厉声说道。 “抛开咱们之间的关系不说，我王家世代食皇禄，又岂会轻易受人指使，去追杀朝廷重臣的家眷。”王靖语气沉重。 楚云轻笑不语。 “那么王大人，您准备怎么办呢？”叶山盯着王靖的眼睛说道。 屋内气氛沉重。 屋后，刀斧手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第三十三章：正义黑手 叶山盯着王靖，目光灼灼。 王靖也一改之前的和气，针锋相对地直视叶山。 屋内的气氛凝重得像能滴出水来。 屋后的刀斧手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手持兵刃的人却不敢抬手擦拭。 午后的阳光顺着窗户缝照射进来，让人心生烦躁。 半晌，王靖的气势颓了下来，身子也矮了一大截，瘫在椅子上，无力地挥了挥手。 屋后的刀斧手们像是如蒙大赦一般，迈着整齐的步伐，退了出去。 “王大人……”楚云想要开口说话，却被王靖制止。 看着叶山依然如火的目光，王靖苦笑一声，说道：“你们只有半天时间。” “什么意思？”楚云问道。 “到朱检醒来之前，你们有半天的时间，收拾应用之物，然后离开北镇。”王靖平静地说道。 “你们涉嫌伤人，已被我羁押在牢，却击伤守卫，趁人不备逃了出去，我会在天黑之前宣布对你们的通缉。”王靖补充道。 “王大人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叶山盯着他说道。 “我走不了。”王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玉佩来，解释道：“信中还夹带着这个，我一家老小都在西山的手里，这是我小女儿的贴身玉佩。” 二人沉默。 王靖叹了口气，说道：“小叶说得对，这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那王大人为何又放过我二人？”楚云问道。 “不是我想放过你们……”王靖这话说到一半，叶山和楚云顿时杀机乍起，二人的气势同时锁定了王靖。 王靖苦笑，说道：“不是我想放过你们，是你们自己放过了自己。” 叶山点点头，敛去杀机。 “此话何意？”楚云不解。 王靖看向叶山，说道：“看来小叶已经明白了，还是让他给你解释吧。” 叶山接过话头来说道：“这个西山组织一夜之间便占据了大军驻守的南原，又掌握了你楚云的行踪，料定了逃跑的杨枝和钟叔会投奔于你，提前控制了北镇的镇守王大人的家眷，而后又派朱检前来，布下天罗地网。” 叶山看了二人一眼，王靖一片坦然地点点头，倒是楚云老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干咳一声说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抓捕杨枝和老钟？” “是的。”叶山点点头。 “可是杨庆明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了，要一个小姑娘家有什么用？”楚云问道。 “兵符！”叶山说道。 楚云眼神一凛。 “大军调动，将领、兵符缺一不可。”王靖解释道。 “你是说兵符在杨枝身上？”楚云看向叶山说道。 叶山摇摇头，说道：“不一定，但是至少没有落到西山的手上，但是不管兵符被杨统领藏到何处，只要抓住杨枝，就可以逼他就范。” 楚云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王靖瘫在椅子上，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可是那朱检……”楚云想说话。 “那朱检功夫如何？”叶山打断道。 “在我之上……”楚云有些无力地说道，“可若是我和老钟联手，他绝对不是对手。”楚云反驳道。 “若是钟叔已被那朱庸重伤呢？”叶山反问道。 楚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南原县有重兵把守，又有杨统领和钟大侠两位坐镇，却仍被攻破，这西山的实力恐怕不容小觑啊……”王靖感叹道。 “那朱庸连战力都算计到了？”楚云有些不可思议。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终究是漏算了一人。”叶山幽幽说道。 “谁？”楚云条件反射般地问道。 叶山不语。 王靖开口道：“自然是小叶了。” 楚云一拍脑门，说道：“对啊，任由他百般算计，那朱检最终还是被我和叶子给废掉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所以王大人才说，是我们自己放过了自己，争取到了半天的宝贵时间。”叶山说道。 “可众目睽睽之下，难保没有西山的眼线，我二人安然离府，待朱检醒来追查起来，大人该如何解释？”楚云问道。 “这个……本官自有打算。”王靖支吾地说道。 “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叶山开口道，“若是朱检没有重伤，大人当真要把我二人拿下不可？” “若是换做楚大侠被西山控制，难道你也会有更好的选择吗？”王靖针锋相对地问道。 叶山沉默。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楚云打着圆场道。 “当务之急是找到杨统领的家眷，然后带着他们二人离开北镇。”王靖说道。 叶山看了王靖一眼，直言道：“我不信任你，你怎么保证我们找到二人后不把我们一网打尽？我甚至怀疑你已经派兵围了客栈！” 王靖拍案而起，怒声说道：“老子赌上了身家性命给你们解围，你倒好，反过来怀疑老子？” “那你怎么解释刚才屋后那些刀斧手？”见二人一言不合，楚云也拍着桌子高声说道。 叶山更加生猛，直接一掌拍碎了桌子，然后一拳击到王靖胸口上，逼得王靖一口鲜血吐出。 “好你个人面兽心的老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叶山一声怒吼，引得府内众人纷纷往这边赶来。 刚才退下的刀斧手们还没来得及换下这一身装备，就又闻声赶来。 “好啊！竟然还有埋伏！我们为王大爷伸张正义，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们却要对我们这些正义使者下手！还有王法吗？”楚云大义凛然地说道。 “山不转水转，王靖老贼，他日江湖再见，取你狗命！”叶山一声怒骂，随即跳窗而逃，楚云紧随其后。 一屋子刀斧手和府内的兵丁杂役面面相觑。 王靖一口老血喷出，喊道：“这两个畜生！然后昏死过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问道：“追吗？” “追什么追，先救老爷！”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地将王靖抬起，吆喝着要找大夫。 王靖紧闭的双眼眯出一条缝隙，闪烁着精光，心中想道：“这小子下手真黑啊。” 第三十四章：杨枝甘露 叶山踩着楚云的步法快速地穿行着，身形轻盈飘忽。 楚云跟了上来，对着叶山说道：“叶子你这轻功进步得很快啊，已有了我七分的速度了。” 叶山白了他一眼，说道：“要不是我那蚂蚱功施展起来动静太大，你以为我愿意学你的功夫啊，走起路来扭扭捏捏的，像做贼似的。” “武学一道，讲究的是融会贯通，你看我这招。”楚云说完，步伐一变，像弹簧一般窜了出去，施展的正是叶山的轻功。 “爆发力虽然跟你比略有不及，但却做到了无声无息。”楚云一下子窜到了叶山的前头说道，“两种功法无缝切换，交替进行，实乃暗杀潜行、追凶保命之必备。” “骚包。”叶山骂道，心里却是暗自认可，小声说道：“改天你教教我。” 楚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放缓了速度，两人并驾齐驱。 楚云说道：“你方才为何要我配合你演这么一出戏啊。” “什么戏？”叶山疑惑。 “少装了，你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为了装出和王大人大打出手的样子，好让他洗清嫌疑，不被西山清算吗。”楚云说道。 叶山不置可否。 “不过我以为我的演技已经不错了，没想到王大人更厉害，你看那口老血，多逼真啊。”楚云感叹道。 “那血应该是真的。”叶山说道。 “什么？”楚云大惊。 “我打他那一拳也是真的。”叶山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他包庇杀害王大爷的真凶，还想要把我们一锅端了，我这是代表正义的一拳。” “……” 楚云心中暗自为王靖默哀，同时心里下定决心，以后惹谁都不要惹这个记仇的家伙。 两人一路疾驰。 楚云问道：“小叶子，咱们还回客栈吗？” “不回了，我怕有埋伏。”叶山回答。 “那小枝和老钟不会找到那去吧。”楚云有些担心。 “不会。”叶山坚定地答道。 “你怎么那么确定。”楚云在心里嘀咕着。 叶山像是听到了楚云的心声一般，说道：“因为我相信杨枝。” “她没有你那么蠢。”叶山又补充道。 楚云像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 …… 两人绕过了客栈，来到北城墙的东侧，一个熟悉的裂缝出现在二人面前。 叶山做了个请的动作。 “叶子，真的不回客栈了吗？”楚云的半个身子已经钻了进去，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道。 “不回了……怎么，你有什么东西落了？”叶山有些疑惑。 “不是我，你那一屋子小神仙……就扔在那了？”楚云一脸惋惜地说道。 “去去去。”叶山一脚踹在楚云的屁股上，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我的东西。” 说完，叶山也顺着裂缝钻了出去。 楚云拍了拍脸上的沙土，抱怨道：“哎呦，你小子下黑脚。” 叶山嘿嘿嘿地笑着说道：“放心吧，我的东西没人敢动，早晚有一天，平了西山，我还会回来的。” 两人回头看了看斑驳的城墙，转过身去，在大漠之中化作一串烟尘。 …… 十三年前，地穴之下。 杨庆明托着叶山的身体，楚云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给叶山包扎着身体。 三个血窟窿眼将叶山的肋下穿了个透心凉，好在叶山已经在第一时间封住了周身的几处大穴，否则此刻已经失血过多而亡。 楚云一层一层地给叶山包扎，却仍有鲜血不断地从布条上渗出。 叶山的嘴唇发白，冷汗从额头上缓缓淌下。 一旁的小女孩看着血迹，自己都害怕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安慰着叶山说道：“小哥哥不怕，爸爸说受了伤不要紧，枝儿摸摸头就不疼了。” 小女孩渗出稚嫩的小手，放在叶山的头上。 叶山忍着疼痛，强行把嘴咧出一个弧度，笑着说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鬼呀。”小女孩嗖地一声躲到杨庆明的身后。 楚云噗呲一声笑了，说道：“小叶子，你看你笑得比哭还难看，给人家吓成什么样子。” 叶山也是哭笑不得。 “不是这样的。”小女孩从父亲背后露出一个小脑袋，蔫声解释道。 众人皆笑。 地穴之中阴冷的环境也在这样的气氛下变得和谐起来，小女孩这才站了出来，向着叶山伸出小手说道：“我叫杨枝，杨柳的杨，树枝的枝。” “大家都叫我小枝。”小女孩怯懦懦地补充道。 此时的楚云已经给叶山包扎完，又在伤口周边的几处穴道上点了几下，血这才彻底止住。 叶山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觉得已无大碍，接过杨枝的小手说道：“我叫叶山，树叶的叶，燕山的山。” 顿了一下，小叶山也学着杨枝的样子说道：“大家都叫我叶子。” 楚云和杨庆明相视一笑，露出不可言喻的笑容。 …… 这是叶山与杨枝的第一次相识，在大漠之下，地穴之中。 伴随着阴冷漆黑的环境下，两人腼腆得像个孩子。 不，那时候的他们就是两个孩子。 后来的他们在这地穴之中，深入石门，经历了不为人知的奇遇历险，几次在生死之间的边缘徘徊，把彼此的身影都深深地刻在了记忆之中。 最后，他们在石门深处，从一座天井里侥幸逃生。 放眼大漠，他们坠入地穴时的入口早已掩埋在无尽的沙尘风暴下无迹可寻，逃跑时的出口也有断龙石落下，再无返还的可能。 石门不可探，天井却仍高出地面数丈，孤零零的屹立在茫茫大漠之上。 这是他们共同经历的见证。 …… 叶山与楚云的目的地正是位于大漠中心的那座天井，周围流沙与风暴横行，即便是马匪作乱，也会远离这片区域。 叶山又施展出他那动作怪异的蚂蚱功来，在这片大漠之上，不需要隐匿身形，还是自己的功法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即便遇到危险也可以快速做出应对。 二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风暴之中，无时无刻不感受着脚下的反馈，躲避着沙暴之下隐藏的流沙涌动。 穿过风暴，叶山与楚云早已变成两个“泥人”，身上尽是汗水与沙尘的混合物。 尽管曾多次穿行，早已轻车熟路，但对这二人而言，仍需耗费极大地心力去躲避这些择人而噬的危险。 眼前就是叶山心心念念的天井，两人狼狈不堪地走上前去，周围却空无一人。 “怎么可能……”喃喃地声音从叶山干裂地嘴唇之中吐出。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去了客栈，没有想到这里？”楚云小心翼翼地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楚云没说，这二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不可能……”叶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整个人的身形都矮了一截，像是这大漠里干枯的野草。 狂风呼啸，卷起一地风沙，叶山恍若未闻。 一道娇声响起，同时一双温暖的小手从身后环在叶山的胸前。 “叶哥哥你来了。” 犹如沙漠里的清露，让叶山甘之如饴。 第三十五章：虎形兵符 一个魁梧的身形，化作烈阳下的一团阴影，迈着大步子向楚云奔来。 楚云赶紧施展叶山的轻功，一个蚂蚱步弹开，求饶似的说道：“子翼，咱俩大老爷们就别抱了。” 钟子翼停下脚步，尴尬地挠挠脑袋。 “咱们兄弟也好久没见了，我这不是想你吗。”钟子翼瓮声说道。 听到了楚两人的对话，杨枝俏脸微红，飞快地想要将手抽回去，却被叶山一把拽住。 叶山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儿，说道：“枝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叶哥哥。”杨枝说道。 自从十三年前一别，二人也曾在北镇见过几次，但终究是聚少离多，此刻见面，分外深情。 “你们躲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们……”楚云故意抬高了音量说道。 “我们是怕有追兵，才躲在沙丘后面的。”钟子翼以为楚云听不清楚，也高声说道。 杨枝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叶山狠狠地瞪了楚云一眼，这才把杨枝放开，对着钟子翼说道：“钟叔，你没事吧。” 四人躲到天井边上的背风处，钟子翼撩开衣服，身上缠满了绷带，隐约间还渗着鲜血。 “看着吓人，但无大碍。”钟子翼说道。 “那白衣人好生厉害，出入军营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还有一批训练有素的神秘高手，顷刻之间便把南原占下了。”杨枝说道，“钟叔是为了救我才……” “我自知不敌，怕那白衣人亲自追来，便故意挨了几下，带着小枝逃了出来。”钟子翼摆了摆手，说道。 “呦，大块头，你还知道使诈？”楚云有些意外。 “咳，都是跟杨统领学的。”钟子翼说道。 “看来当年让你跟着杨统领就对了，能让你这榆木脑袋开窍，看来他真有两把刷子。”楚云感叹道。 “钟叔可厉害了，当年你把他送来的时候爹爹只让他做一个护卫，这些年过去，钟叔几次剿匪立了大功，已经是仅次于爹爹的副统领了。”杨枝笑着说道，眼睛弯成一个月牙。 “你父亲怎么样了。”叶山关切地问道。 杨枝本来开心的脸色立刻耷拉了下来。 “暂无生命危险。”钟子翼接过话茬来说道，“只是被那群人软禁起来了。” 叶山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还好，和我推断的一样。” “你们这边怎么样？”杨枝开口问道。 叶山将北镇的情况说了一遍。 “果然有追兵，你们说的那个朱检我知道，比起他哥哥来差远了，走，我们回去弄死他！”钟子翼拍了拍胸脯说道。 杨枝也放下心来，说道：“之前我们还担心那个叫朱庸的白衣人亲自追过来了，所以才没敢进城，又怕你们沾上什么麻烦，脱不开身，这下好了。” “对，趁那小子还没清醒，咱们杀回去，也省得他事后找王大人的麻烦。”楚云也附和道。 “等等。”叶山制止，问道：“兵符在你们身上吗？” “在小枝那。”钟子翼大手一挥，粗声说道。 叶山和楚云看了过去，杨枝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块古朴的虎形符安静地躺在精致的木盒里。 “既然兵符在此，那我们就不能回去。”叶山沉声说道。 “为什么？”钟子翼有些奇怪地问道。 楚云低头不语，似在沉思。 杨枝也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愣在当场。 只有钟子翼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催促着叶山赶紧解释。 叶山在心中组织着语言，这种事情他虽然想得明白，但却一时也不知怎么说出口。 钟子翼以为叶山在担心自己的伤势会拖累他们，赶紧敲打着自己强壮的身躯，瓮声说道：“怕什么，我这身体结实得很，咱们几个还弄不过他一个废人不成？” “你的伤真没事？”叶山问道。 当然了，钟子翼怕叶山不信，作势就要把胸前的绷带解开。 叶山一把拦住他说道：“不用解开，就你这龙精虎猛的，看一眼就知道你没事。” “那还等什么啊？”钟子翼有些焦急。 “我们看得出来，那朱庸当真就被你瞒过去了吗？”叶山反问道。 “这……”钟子翼一时语塞，一双大手在身上不知所措地抓挠着。 “刚才交换了一下信息，发现我们忽略了一个事实。”叶山分析道。 “什么事实？”钟子翼问道。 “枝儿，你刚才说，除了白衣人朱庸之外，还有一批训练有素的神秘高手？”叶山问杨枝。 杨枝点点头。 “我们从北镇出来之前并不知道这个信息。”叶山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朱检是跟着押粮的部队一起来的，随行的都是些普通军士，现在看来可能不那么简单。” “你是说那些神秘高手混在了押粮军士的部队里？”楚云问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叶山点头。 “胡诌，你们都把那朱二小子给废了，他们若是就在现场，还能眼睁睁看着不可？”钟子翼瞪着眼睛反驳道。 “这也是我拿不准的地方。”叶山说道，“但以西山这个组织的行事风格来看，若是这些随行的高手另有所图，的确是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的确，若真是如此，他们必定所图甚大，甚至比朱检的性命还重要。”楚云点头附和道。 “兵符！”杨枝脱口而出，看着眼前古朴的虎形符，不知用了什么金属铸成，寒光凛凛。 叶山与楚云也同时看向这块兵符，目光深沉。 “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断，兴许我们回去以后直接就可以扭断那小子的脖子，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钟子翼有些忿忿地说道。 楚云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这个老兄弟。 “这些的确只是我的推断，但是我们赌不起，一旦城里有诈，不光我们性命难保，兵符也会落入敌手。”叶山沉声解释道。 “是啊子翼，一旦兵符落入西山的手里，那杨统领的苦心就全白费了，这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承受不起这样的风险。”楚云出声劝道。 “难道我们。做缩头乌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钟子翼一屁股坐在地上。 “当然不行，如果连朱检都是诱饵的话，镇守大人就危险了。”叶山说道。 “那我们之前那场戏不是白演了？”楚云有些颓然。 “不白演，至少给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做什么？逃跑吗？” “不，去搬救兵。” 第三十六章：温暖北骑 “救兵？你们还有救兵？”钟子翼眼前一亮。 “救兵？我们哪来的救兵？”楚云求助地看向叶山。 “救兵？你们等不到救兵了，交出宝贝，留你们一条全尸。”一个蒙面男子牵着马从沙暴中走来，手里指着杨枝手里的木盒，操着奇怪的口音说道。 密密麻麻的身影不断从沙暴中浮现，男子身后竟跟着一支足有上百骑的部队。 楚云心下一惊，小声叮嘱几人道：“能在这样的沙暴中穿行，都是个中无一的高手，此地竟同时出现上百人，小心。” 钟子翼立刻用一只大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子，挡在杨枝面前戒备起来。 叶山眯着眼睛看着对面这一行人马，突然笑了起来。 “叶子这是中了什么邪了？”楚云惊恐地看着叶山说道。 “骚包，你这次可看走眼了。”叶山揶揄道。 “难道……”楚云盯着前面，迟疑了一会，旋即眼神一亮。 “没错，蒙的了面却掩盖不住口音。”叶山轻松地说道。 “是北人？”楚云说道。 “是给我们送温暖的人。”叶山说着，嘴角忍不住挂起一道弧度。 “你小子，注意吃相。”楚云提醒。 “给我留几个。”钟子翼摩拳擦掌，说道：“当年可没少砍过北人的脑袋。” 叶山斜睨了他一眼，说道：“钟叔你还是算了吧，留下来保护枝儿，有我和骚包上就够了，你别伤了我的马。” 钟子翼挠头。 杨枝自幼聪慧，但毕竟没见过这这等场面，见几人语气轻松自然也放下心来，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是北人？” “北地多风沙，只有他们的马才能躲过暗藏的流沙，穿过噬人的沙暴。”叶山耐心解释道。 “虽然依靠马匹可以抵达这里，却不代表就是个中高手，充其量就是训练有素的兵士罢了。”楚云笑着补充道，“况且他们虽然是骑兵，但现在的环境下显然骑不了马。” “马匹穿过风暴需要尽可能压低身形减少风阻，还要耗费极大的体力，若是人骑在身上，恐怕就抵达不了这里了。”见杨枝还是疑惑，叶山再次出言解答。 杨枝看着对面的身影，果然各个手里都牵着缰绳，马匹也不似南国的那些高头大马，而是以矮脚的居多。这些马匹固然灵性十足又耐力充沛，但刚刚穿过一片风暴，此时也都气喘吁吁。 “那他们见我们仅凭脚力就能到达此地，难道就不怀疑我们身怀绝技？他们当中若不是有高手坐镇所以有恃无恐就是领头的是个十足的草包。”杨枝有些担心地怀疑道。 “我方才也有这样的担心。”楚云说道，“不过你看对方都蒙着面，这是北地军方才有的做法。真正的高手赶路需要调息，而且筋骨结实，是不必蒙面的。” 杨枝低头，摸了摸自己因为赶路有些发红的脸颊。 “而且叶子还注意到了刚才那个领头人的口音。”楚云补充道。 “北地的高级将领大多都熟读我南国的兵书，沟通上更不会有任何问题，眼前这个人口音怪异，显然文化不高。”叶山说道。 “小枝你跟你父亲见过北地的驻军指挥吧。”楚云说道。 杨枝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是的，我记得那人彬彬有礼的，而且饱读诗书，实在和眼前这群野蛮人联想不到一块去。” “所以很显然，咱们遇到的是一群文化不高的典型草包。”叶山给这群人下了定义。 对面领头的那个蒙面男子从最开始露面的时候，他对对面这群人警惕而慌张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 当他说出那句从马匪嘴里学来的话时，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对面求饶的样子。 有手下提醒自己对方并不是靠马匹而是可能徒步穿越沙暴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心里是不屑一顾的。 三个男人中一个年纪轻轻一个是个小白脸，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跑到大漠之上还能到达这里一定是侥幸而已。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手里的盒子，他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一眼认出是南国上好的花梨木制成的。 这东西即便在南国也是十分稀罕的物件，到了他们北地更是价比黄金还高。 “若是把它卖掉，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男子心中暗道。 这次奉命到边境执行任务，中途为躲避流沙绕了一大圈路，又遇到沙暴，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获。 “这个女人也不错……”蒙面男子又在心中想道。 他只是个级别不高不低的百骑头领，在军中摸爬滚打了这些年早就有了家室，“拐回家去做个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男子如是想道。 至于那三个男人，要杀要剐还不是他一念之间。 眼看对面已经开始商量起来怎么讨好自己，男子蒙在布下的嘴已经咧开的老大。 他耐心地等待着眼前的猎物商讨出最后的结果。 “你说这群傻子是不在军营里好好待着，在大漠里闲逛悠个什么劲？”楚云问道。 “该不会是要突袭北镇边境吧。”钟子翼分析道。 “你见过带一百人就敢突袭边境重镇的？”楚云反问。 “那……难道是野外生存拉练？”钟子翼有些迟疑。 “这个倒靠谱一点。”楚云点头。 “……”叶山一头黑线。 “该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楚云突然说道。 “不会这么巧吧，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叶山说道。 “再说西山的手若是伸到北地去了，那问题可就严重了。”叶山严肃地说道。 “要不你去问问他们？”楚云撺掇叶山。 “你怎么不去？”叶山反问道。 “我脸皮薄，这么露骨的问题我问不出口。” “噗嗤。”杨枝被两人的对话逗笑了。 “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上去干就完了。”钟子翼有些急躁地说道。 “算了，还是我去问吧。”叶山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风很大，裹动着沙粒四处拍击所造成的声响也很大。 蒙面男子本来对南国的语言就不太精通，这样一来就更听不清楚了。他自诩是个耐心的猎人，却也抵不住时间无谓地被浪费。 刚才似乎传来了女人的笑声，这让他有些费解，他有些不想再等下去了。 这时，对面走出了一个青年的身影。 “总算商量出了结果，看来刚才那个女人在庆幸自己没有被同伴选中站出来投降。”蒙面男子在心中想道。 “不过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男子面罩下的嘴快要咧到耳根了。 一道声音打破了他邪恶的念头。 “喂，你们是来送温暖的吗？”叶山喊道。 第三十七章：人鬼皆屠 “？？？”蒙面男子一头雾水。 和手下琢磨了半天也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他们的认知中“温暖”这个词应该是个形容词，怎么能和动词“送”这个字连在一起呢？ 叶山也看出了对方似乎对这句话不太理解，想把这句话转成更直白的说法，譬如“你们是来送马的吗”之类的话，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思忖之下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叶山决定换个方式，开门见山地问道。 蒙面男子这句话听懂了，操着生硬的话语说道：“我们是指挥使旗下……” 男子突然停了下来，自己明明是猎人，为什么要回答猎物的问题？ 他认真分析一番，觉得眼前这个露出人畜无害笑容的青年可能是在戏耍自己，顿时脸上变颜变色。 “愚蠢的南国人！”蒙面男子怒声骂道，“你将为你的怠慢付出代价！” “叶子，人家骂你蠢蛋呢。”楚云调笑道。 叶山有些尴尬，纵使他有毒舌理论千千万，可面对词汇量有限的北人，还是有些束手束脚的，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 “叶子，你不是挺能说的吗，快怼回去，别丢了我们南国好汉的脸。”钟子翼也添油加醋地说道。 这次蒙面男子看清楚了，对面的几人有说有笑，根本没有一丝作为猎物的觉悟，心中的怒火不断累积。 叶山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 右手握拳，缓缓举到半空。 对面百人队伍的眼神全部聚集到叶山的手上。 悬在半空中的拳头突然冒出一根手指，对方像是炸了锅一般。 叶山很满意这样的表现，心中想道：“看来只有这样的手势才能跨越语言和种族的障碍。” “哈哈哈真有你的啊叶子。”钟子翼笑得前仰后合。 “这才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楚云点头。 就连杨枝都被叶山的举动逗乐了，笑面盈盈。 叶山面对上百北人铁骑竖中指的行为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却也成功激怒了他们。 为首的蒙面头领大手一挥，身后的士兵们纷纷抽出腰间的马刀，挥舞着围了上来。 “杀光他们！”头领刀锋一立，一声怒吼。 杨枝这次算是看个清楚，这群下了马的骑兵在这大漠之上前进速度着实缓慢，甚至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但她也就看了这么一眼，钟子翼便闪到她的身前，严阵以待地保护着她。 叶山与楚云眼神微微交汇，轻轻点头，旋即一左一右化作两道闪电突入进去。 头领被人围在中央，看不清楚情况，但是那两人的速度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心下暗恨：“踢到铁板了。” 两人突入敌阵，犹如狼入羊群，手上虽然没有兵刃，却出手狠辣，一拳一脚之间净往人周身要害之处而去，一时间骨骼碎裂与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头领有些慌张，两翼被袭，人仰马翻，连声下令：“放箭！放箭！” 箭本来只有在马上才能用到，因为地面上浮沙柔软，难以借力，大漠中风力强劲，若是力道不足，很难射准目标，但此刻的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队伍末尾的兵士自觉拿出弓箭，尽力拉满向前射去。 仅这一轮就有数十支箭直奔钟子翼与杨枝而去。 头领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柿子捡软的捏这样的道理还是懂的，虽然这女人死了有些可惜，但是若能就此打击突进来那两人的气势，待他们力竭再一网打尽，就能得到那个木盒，也是极为划算的。 数十支箭从天而降，虽然在风力的作用下，并不是全部的箭目标都指向钟子翼与杨枝二人，但是却笼罩了周遭数步范围内的全部空间，让人退无可退。 钟子翼压根就没想退。 从腰后抽出两把菜刀，没错，短柄短身、方刀直刃，正是两把菜刀。 钟子翼左劈右挡，几下就将身边的箭全部劈断，将身后的杨枝保护得滴水不漏。 “钟叔没事吧。”杨枝关心道。 “小事一桩，当年我们……”话音还未落，第二波箭到了。 “小心！” 钟子翼赶紧挥舞起手中的菜刀来，怒吼道：“你们两个快点，要不我亲自上了。” “别别别！”楚云赶紧制止，“你要上了我们可就一匹马都剩不下了。” 楚云了解钟子翼，“这家伙发起疯来人鬼皆屠，哪能想到要给马留条生路的事。”楚云暗道，“当然，若不是有杨枝在，那家伙早就冲进来了，现在恐怕也是憋得难受吧。” “我们马上就好。”叶山也怕这家伙暴走，连忙出声道。 说完，叶山从敌人手中夺过一把马刀来，所过之处鲜血横飞，效率变得高了起来。 楚云不擅长使兵刃，但是手上的频率也更快了起来，跟上了叶山的速度。 当第四波箭雨被钟子翼挡开后，叶山与楚云已经包抄到了北人队伍的后排，整个战场乱作一团。 钟子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但仍然戒备在杨枝身前，提防着偶尔冒出的冷箭。 片刻后，北人队伍中已遍地哀嚎，只剩下百余匹马立在原地。 还有瑟瑟发抖的骑兵头领。 楚云身上纤尘不染，穿梭在百人当中犹入无人之境，没人能跟上他的速度，甚至溅起的尘埃也不行。 叶山看起来就没那么好看了，由于后期为了提高伤敌效率，使了兵刃，身上沾染了斑斑血迹。 一道微不可闻的乌光顺着叶山的右手臂慢慢地向上褪去，最终消失在瞳孔里，化作眸中一闪，隐匿于无形。 其他人离得较远，都没注意到叶山的异样，却被楚云尽收眼底。 “你没事吧，叶子。”楚云一把拍在叶山肩膀上。 “没事。”叶山身子一震，随即恢复正常，摇头说道。 楚云心中更加担忧。 叶山纵身一跃，来到那头领面前，提拎着他的后脖领子与众人汇合。 “别杀我，大侠饶命啊！”那头领蒙着脸的面巾掉在地上，露出一张典型北人的面孔，用尽了全部所学向几人求饶。 方才那二人凶残的表现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你看这小子，说话不利索，求饶的话倒是学得有模有样。”钟子翼打趣道。 “我问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楚云学着叶山的口气问道。 “我都说，我都说。”男子讨饶。 第三十八章：边境之危 “我们奉指挥使之命，前去燕山北镇见一位朱大人，并协助他通缉几名要犯。”头领如实交代道。 “朱检？”楚云问道。 头领想了一会，点点头说道：“是这个名字。” “这西山竟然真的和北地勾结到一块去了。”楚云小声嘀咕道。 “或许只是与这位指挥使有关而已，毕竟那边只派出了这一支百人的小部队，并未大军压境。”杨枝客观地分析道。 “但愿如此，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兴许这只是对方的一次试探行动，西山既然敢袭击南原大营，就是公然与朝廷作对，现在还不知道朝廷那边收到消息没有。”叶山说道。 “暂时还不清楚，和我们一起突围的还有几批人马，但都是朝着不同方向各自突围的，不知道他们成功没有。”钟子翼摇头说道。 “不能全指望朝廷，北镇战事一起，受苦的还是咱们百姓。”叶山说道。 “你们指挥使就派出了你们这一支小队？”楚云拽着那头领的衣领问道。 “是……是的，指挥使说这是一次秘密行动，如果撞见南国的军队，要声称是一次军事演习。”那头领回答道。 “真的？”楚云盯着面前的人，眼里透着威胁。 “千……千真万确。”头领颤颤巍巍地答道。 楚云放下头领，朝叶山说道：“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叶山点点头，又摇摇头。 头领见状，连声叫道：“指挥使确实是这么说的啊，我没有骗你们，你们别杀我。” “你没有骗我们。”叶山说道。 头领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但你说的却也不是实情。”叶山接着说道。 众人疑惑。 “你们军营中最近有没有外出执行任务的小队，或者打着各种旗号外出的队伍，规模和你们差不多的。”叶山盯着头领问道。 “没……”那头领刚想说没有，见叶山眼神一凛，目光似要穿透他一般，顿时身上感到毛骨悚然，赶紧又想了想，说道：“有！” “说。” “今天有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外出，说是要做马匹交易，带着两百多匹马走的。”头领说道。 “你们的马还能往外卖？”钟子翼问道。 “哼，若是你们北人连马都能卖，我南国大军早就装备出一支北地骑兵部队将你们踏平了。”楚云冷声说道。 那头领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们北地的马自然是不能卖给南国朝廷的，否则将以叛国罪论处。” “难道卖给马匪了？”钟子翼说道。 “早些年间卖过，但是后来我们的商队屡遭马匪的袭扰，他们骑的正是我们卖给他们的马，所以后来也不让卖给他们了。”头领老实回答道。 “那卖给谁了？”楚云问道。 “周边……附属你们南国的几个小国，和一些小部落。”头领有些迟疑地说道。 “怪不得近些年来这些小国愈发地不安定了，原来是两头讨好，闷声发大财啊。”钟子翼忿忿地说道。 “这些在我们北地边境已经是公开的事情了，各营的指挥使都会养马贩马，所以也没有人太在意。”头领有些尴尬地说道。 “先不说这个，这支贩马队伍什么时辰出发的？”叶山正色说道。 “嗯……大概比我们早一点出发。”头领知无不言。 “还有其他部队吗？”叶山继续追问。 “还有一支商队……大概也是百人左右，比我们晚一点出发，不过他们是徒步北上的，没有骑马，应该……和我们目标不同……”头领小心翼翼地说道。 “还有吗？”叶山没有理会头领的说法，继续问道。 “再有就是两支头天出发的巡逻队，我们出发的时候还没有归来，也是百人骑的配置。”头领回答。 叶山继续用眼神提问。 头领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会，说道：“这次真的没有了。”说完就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看来游弋在北镇附近的部队可能达到四支，再加上城里混进来的西山的人，可能不会低于五百人。”叶山沉声说道。 “是的，那支徒步北上的商队也得算上，恐怕他们兜个圈子还得跟那支贩马队伍汇合。”楚云附和道。 “西山组织那批神秘高手不简单，不说个个以一当十，但平均下来以一敌五还是可能的，恐怕战力不能按照寻常的人数计算。”钟子翼也参与分析道。 “若是他们再控制了镇守大人，恐怕镇守府那些人也会为他们所用吧。”杨枝也开口说道。 “那我们岂不是要面对近千人的战力？”楚云惊呼。 小头领看着这几人轮番的分析，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只是最好的结果，还不知南镇的情况如何。”叶山说道，“但既然南原和北镇都已相继沦陷，南镇夹在当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一旦南镇也沦陷，那不是就打开了龙道？”楚云说道。 “是的，龙道一开，燕山以北的大军便可以肆无忌惮地穿过这片屏障，在南境的土地上肆虐。”叶山的话音沉重。 几人沉默。 叶山是土生土长的北镇人自不用多说，楚云与钟子翼更是参加过当年的南北大战，就连杨枝虽然不是燕山人，却也有个南原驻军统领的父亲，当下形式如此严峻，几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这狗日的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为什么要把驻军从北镇前线撤下来！”钟子翼狠狠地砸了一下拳头，怒声说道。 “从前线撤军是和约的一部分，再说南原距离南镇只有四十余里地，顷刻之间大军便可杀到。纵然北镇沦陷，入侵的部队还未穿过龙道便已被前来支援的大军堵在山谷里，当年的龙沟之战不就是……”楚云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叶山像是没听到一般，置若罔闻。 “可南原已经沦陷了，这下可怎么办！”钟子翼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说道。 “南原虽然被西山攻了下来，但兵符还在我们手里。”叶山开口说道。 “一旦北镇烽火燃起，在没有兵符和将领指挥的情况下，南原的驻军仍会开拔往前线支援。”楚云补充道。 “所以事情还未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们还有机会。”杨枝坚定地说道。 第三十九章：黄泉幽冥 杨枝虽然话不多，但是一语既出，给众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是呀，只要兵符还在我们手里，北地的大军就不敢轻易来犯。”楚云朗声说道。 “哼，怪不得北地那老匹夫只敢派出这些小虾小米来，原来还是忌惮我们。”钟子翼说道。 “不可大意。”叶山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方才叶山与楚云以二人之力冲击上百人的队伍好似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但若是与近千人战力的部队对上却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来这百人虽是骑兵，但却尽皆下马徒步，已是自断其臂；二来作战的地点是大漠险地，周围沙暴环伺，地上沙层积厚，常人行走其上，已是举步维艰，遑论作战；三来这百人已行走在大漠之上许久，又刚刚穿越沙暴，早已疲惫不堪，战力更损。 种种条件作用下，才造成了二人以寡敌众，“以二当百”的震撼效果。当然叶山他们也是考虑到了这三条因素，又分析出对方无高手坐镇，这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否则一队精锐的北地铁骑横在面前，饶是他们艺高人胆大，不惧强敌，却也不得不暂不锋芒。 然而到了北镇却有所不同，那里虽依旧风沙肆虐，却已远离大漠核心，地势平坦，再加上以逸待劳，仅凭这四人与大部队硬碰硬，怕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了。 几人平静下来。 楚云开口问道：“叶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钟子翼和杨枝也都看着叶山。 叶山一行四人当中，虽以钟子翼最为年长，但却忠勇有余而谋略不足；其次的楚云虽然见多识广，但在分析事情时头脑不如叶山冷静清晰；杨枝倒是有些聪慧，向来是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但毕竟常在家中，未见过什么风浪，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不如叶山沉稳镇定。 这一番短暂的经历下来，俨然形成了以叶山为核心的四人小团体。 被三人这么盯着，叶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脑袋。 “小叶子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鬼主意快说出来啊，俺老钟给你打头阵。”钟子翼是这几人中性子最急的，催促着叶山道。 “就是啊叶哥哥，我们都等着你拿主意呢。”杨枝看着叶山说道，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啊眨的。 “好！”看着几人真挚的眼神，叶山有些感动。 于是也不再忸怩，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先拴马！” “……” 三人一头黑线。 楚云踹了一脚地上小头领说道：“他呢，他怎么办？” 头领在地上正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呢，突然被点到，顿时一激灵，随即讨饶似的看向几人。 叶山眉头紧锁。 “这小子把咱们的话都听到耳朵里了，要不……”钟子翼手掌轻轻一划。 那头领顿时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小子说什么呢？”楚云眉毛一挑，又气又笑地说道。 “他说的是北地的语言。”杨枝答道。 “这你也能听懂？”众人皆惊。 “当然……听不懂了，我猜的。”杨枝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我不杀你。”叶山开口。 “谢……谢谢……”那头领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叶山。 “但是我也不能放了你。”叶山说道。 头领的表情顿时凝固。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给了我们想要的情报，这是你应得的回报。”叶山解释道。 头领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磕头表示感谢。 叶山制止住他，接着说道：“我不能放你的是因为你听到了我们说的话，如果你离开可能会通风报信，这样将给我们的计划带来很大的困扰。” “我不…！@#￥%……”头领赶紧捂住嘴，表示自己一定会严守秘密，同时又开口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惹得几人啼笑皆非。 叶山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来自北地，而我生于南国，我们天然对立，因此我没办法做到对你的信任，能留下你的性命已经是我可以接受的最大限度了，希望你能够明白，” 叶山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真诚而冷漠。 头领捂着嘴，狠狠地点了点头。 “好了，接下来我要送你去一个地方待几天，等到北镇的危机解除，我会让他们放你自由，这段时间你要听我们的安排，明白吗？”叶山说道。 头领点头表示认可。 “你叫什么名字？”叶山语气稍缓，开口问道。 “我…！@#￥%……”头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嘴捂得太严实了，把手放了下来，张嘴说道：“我叫瓦禄……” 叶山眼疾手快，腕子一抖，一道黑影顺着头领的嘴进去，直入咽喉。 “咳……咳！”头领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山平静地看着他，说道：“你叫瓦禄是吗？” 好半天，头领才缓过气来，失声说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在问别人问题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叶山依旧平静地说道，头领却从他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一丝寒意，顿时整个身子一缩，点头如啄米般地说道：“我……我叫瓦禄。” “好，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叶山说道，“我给你服下的是我们南境独有的特产，幽冥草。” 瓦禄的眼睛瞪得几乎比钟子翼还要大了，嘴也长得大大的，几乎能塞下一个拳头。 “相传这种草生长于九幽之下的冥土，受黄泉水的滋养。”叶山幽幽说道。 “九幽你知道吧，就是死人居住的地方，黄泉就是那里流淌的河水。”叶山耐心解释道。 瓦禄摇摇头，又马上点点头，眼睛瞪得更大了。 “当然了，这种地方到底是不是存在我还不知道，这都是些神话故事罢了。” 瓦禄心顿时放下一大块。 “不过这幽冥草确是生长于蛇蝎毒虫出没的瘴气之地，端得是剧毒无比。”叶山的话顿时又让瓦禄放下一半的心瞬间提起。 “不过你放心，毒不会立刻发作，若是在七天之内饮下三口黄泉水，便会顷刻得解，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叶山从腰上解下一个葫芦，在瓦禄面前晃了晃说道。 “若是没有饮下，七日之后，你将先后体验到百蚁噬心、毒蝎穿肠和五脏俱焚的痛苦，然后爆体而亡。”叶山微笑地说道。 瓦禄吓得神魂皆亡。 第四十章：救兵在西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七日内我自当将解药给你。” 如果瓦禄的脸再尖一点，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下巴穿进胸膛里，拼了命地点着头。 叶山很满意地笑了，甩了甩手说道：“去吧，把马拴到一起去。” 瓦禄一个骨碌翻身起来，飞一般地窜了出去。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招惹这个魔鬼！ 见瓦禄走开，楚云凑到叶山身前，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子有你的啊，什么时候弄来的这个好东西，又是从山沟里发现的？” 一旁的杨枝听到后，掩面轻笑一声。 楚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笑什么？” 叶山也捂着嘴，却掩饰不住嘴角已经咧开的事实。 “你怎么也偷笑，有好东西不跟叔叔我分享一下吗？”楚云说道。 “嘘！”叶山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楚云小声点。 楚云赶紧把脸凑得更近了。 “是从山里弄来的。”叶山也神秘兮兮地说道。 “还有存货吗？”楚云眼睛一亮，伸出手来问道。 “有！客栈里还有一屋子呢！”说完，叶山的脸因为憋笑而涨得通红。 楚云也老脸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去栓马了。”杨枝怕自己憋不住笑，留下一句话，轻飘飘地走了。 钟子翼是个急性子，听到叶山说先拴马的时候，就已经冲了出去。 只剩下楚云。 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拿茶叶当毒药，你小子，够阴损！” 说完，一溜烟地也跑了出去。 …… 几人将马匹拴成一串，聚集在一起，地上还有些受了伤没断气的兵丁。 “他们怎么办？”钟子翼皱着眉头说道。 瓦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赶紧闭上了。 “把他们扔在这吧，没了马，他们走不出这沙暴。”楚云说道。 瓦禄松了口气。 “不妥。”叶山说道。“谁能保证这里没有浑水摸鱼的人。” “叶子说得对，北地那边还有支队伍后出发的队伍，难保不会找到这来，消息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楚云说道。 几人都点点头。 “子翼，这事你去办吧。”楚云说道。 “好！”钟子翼答应道，从腰间抽出一把菜刀，背对众人离去。 瓦禄面如土色。 楚云凑到他身边说道：“幽冥草我们还有一些，但是黄泉水可不多了，要不给你那些手下分分？” “不不不，还是不用了……”瓦禄拒绝道。 “那我们出发吧。”叶山大手一挥，说道。 一行人意气风发地迈开步子。 刚走出去三步，楚云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我们去哪？” 瓦禄脚下一个趔趄，感情这群大爷们还不知道去哪。 “搬救兵啊。”叶山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去搬救兵，但是你还没说去哪搬啊。” “我没说吗？” “没说啊。” “那我现在说吧。” “……” “落日坡。”叶山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楚云在嘴里咀嚼着这三个字，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叶子你等等我。”说完脚下一踩，跟了上去。 瓦禄赶着马群，走在当中。 杨枝看着两人斗嘴，心中的阴霾也散开了不少，跟在队伍的最后。 几人身后，不时传来一声声利刃穿透身体的声响还偶尔伴随着零星的惨叫。 那是钟子翼在补刀。 过了一会，声音消失了，钟子翼也跟了上来，身上溅上了点点血迹。 一行人消失在大漠尽头。 …… 叶山与楚云出来时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却已是斜阳刺目了。 叶山、楚云、钟子翼、杨枝四人分坐在四匹马上，不疾不徐地前行着，瓦禄在底下徒步，牵引着马群跟随四人。 他们已经离开了天井所在的大漠核心，沙暴和流沙也渐少了，几人也翻身上马，不再步行。 但是马群庞大，不可能让它们肆意驰骋，所以一行人也只能像这样慢慢悠悠地走着。 “叶子，咱们为什么要去落日坡搬救兵啊。”楚云开口问道。 “怎么，你记仇了？”叶山反问道。 楚云苦笑一声，说道：“我记什么仇啊，要说跟他们仇怨最大的，还得是小枝吧。” “就是，当年那童二当家的可是追杀了我和爹爹好久呢，叶哥哥找他们搬救兵，可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哦。”杨枝也倒戈，冲叶山说道。 钟子翼不了解几人之间的内情，一头雾水地问道：“这个落日坡什么来头？” “大漠上赫赫有名的马匪团伙之一。”叶山解释道。 “哦。”钟子翼点点头，又开口问道：“可是马匪不是大多来无影去无踪，最是行迹莫测吗，那马匪窝更是神秘无比，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老巢的地点？” “我去过啊。”叶山说道。 “吹吧你。”楚云鄙视道，“且不说落日坡的保密措施多么严格，单凭你跟那童二的关系，他们会请你去老巢做客？逮着你不把你扒皮抽筋就不错了。” “而且落日坡的马匪们管理极严，进出都得有头目级别的人指引，一般成员根本不知道具体位置。”杨枝也出声说道。 几人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杨枝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当年那件事过后，爹爹曾派兵抓过几个落日坡的马匪，拷问出一些东西，都是些小喽啰罢了，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等一会到了，落日坡会把我们奉为座上宾你信不信。”叶山挑衅地看着楚云说道。 “你该不会入了伙了吧？”楚云狐疑地看着叶山。 “去你的，你才入伙了呢。”叶山骂道。 “你真去过落日坡？” “当然了。” “这些年咱俩不是都在一块吗，没听你说过啊。” “你不是走了半年吗。” “就这半年去的？” “对啊。” 楚云一副信了你就有鬼了的眼神看着叶山。 叶山也不在乎，兀自拽着马缰，控制着方向。 众人也不认识路，自然都跟着叶山往前走。 “叶子，还有多远啊，要是天黑之前到不了可就麻烦了。”钟子翼偷偷指了指杨枝，对着叶山说道。 大漠的夜里虽有毒虫猛兽出没，但却难不倒众人，钟子翼的言下之意是队伍里还有杨枝这个女孩子呢，在野外过夜，有着诸多的不便。 “放心吧。”叶山看着眼前的太阳，犹如滚烫火炉般炙热耀眼。 “再往西走一会就到了。”叶山说道。 第四十一章：风雪故事 一行人向西走了一会。 火红的太阳占据了半边天色，此刻即将坠入地平线下。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落日特别的大。”楚云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 众人也都被落日残阳照得睁不开眼睛。 “你们知道落日坡因何得名吗？”叶山开口道。 楚云和钟子翼全都摇着脑袋。 叶山看向杨枝。 杨枝苦笑着说道：“我只是听说过一点传闻，当不得真。” “不妨说来听听。”叶山说道。 杨枝微微颔首，轻声说道：“相传，落日坡是太阳落下的地方。” “怪不得这里的太阳这么大。”钟子翼惊呼。 “谣传罢了，若真如此，莫说那些马匪，就连我们都早被烤化了。”楚云反驳道。 “还有一种说法。”杨枝说着，看了叶山一眼。 叶山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天上一颗巨大的陨石砸落，由于是在白天，又体积巨大，就仿佛太阳从空中坠落一般。”杨枝说道。 “这个听起来还靠谱一点。”钟子翼说道。 “这些都是杨大人搜集来的信息吗？”楚云问道。 杨枝点点头。 楚云轻叹一声，说道：“杨大人果然费尽心思啊，要是让他知道我们现在来落日坡求救，怕是要吹胡子瞪眼吧。” “喂，叶子，你别光提问，倒是公布答案啊。”钟子翼不满地说道。 “枝儿说得对。”叶山说道。 “喂，你走点心好不好，人家小枝说了两种说法呢，到底哪个对啊。”楚云说道。 “啊，两种都对。”叶山挠了挠脑袋。 “……”楚云一头黑线，连钟子翼都看不下去了。 叶山这才解释道：“落日坡确实是天降陨石形成的一个圆形大坑。” “那应该叫落日谷才对啊。”楚云说道。 叶山点点头说道：“那地方原来的确叫落日谷，只是后来风力搬运而来的沙将圆谷的一侧几乎堆平了，原先的圆形大坑已经变成半圆，这才形成了今天的落日坡。” “这不就是小枝说的第二种说法吗。”钟子翼哼声说道。 “第一种也对，你们看，眼前的落日是不是在缓缓落下。”叶山指着前方说道。 “可那是落在地平线下了，又不是真的落在坡底下了。”钟子翼说道。 “那不是地平线，是落日坡的坡顶，真实的地平线在下面。”叶山说道，“当太阳落入坡下，整片大漠都迎来黑夜，但在落日坡底，却仍能享受到最后的余晖。” “若是站在坡上，向下眺望，不知该是怎样一番美景啊。”杨枝一脸向往地感叹道。 “真有那么神奇？”楚云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见多识广的楚大侠难道连这大漠盛景都没听说过吗？”叶山揶揄道。 “我只知道落日坡臭名昭著，还不知道它有这样一番景色，倒是值得一观。”楚云有些尴尬地说道。 “一会你进去也这么说，我不保证你不会被打死。”叶山说道。 “……” 杨枝掩面轻笑。 “话说叶子你到底怎么和落日坡攀上交情的？”楚云心中疑虑，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杨枝没说话，但也侧着耳朵倾听。 “我救了他们大当家的。”叶山这次没再卖关子，老实交代道。 “童岚？”楚云惊呼。 “正是。”叶山说道。 “童岚一身武艺本就不弱于人，比他那个弟弟童赞不知强了多少，马上射艺更是举世无双，加上手下的兄弟不计其数，出行都有大批人马随行，怎会轻易遇到生命危险，还被你小子捡漏给救了？”楚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说来话长啊……”叶山故作深沉地说道。 “少卖关子。”杨枝轻咤一声，给了叶山一个大大的白眼。 叶山摊了摊手。 几人哈哈大笑。 “还是小枝治得住你。”钟子翼咧着嘴说道。 “如实招来！”杨枝故作凶狠地说道，说完自己扑哧一声，先笑了。 叶山举手投降，说道：“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 三个月前。 燕山，北镇。 正值寒冬季节，窗外风急雪缓，落地无声。 叶山坐在客栈里，靠着火炉子取暖。 炉子里的干柴噼啪地作响，炉上的陶壶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这骚包上哪浪去了，都三个月不见人影了。”叶山嘴里嘟囔着。 敲门声响起，叶山起身，打开门闩。 “哟，镇守大人您怎么来了，稀客啊。”叶山开口说道，来者正是镇守王靖。 “不请我进去坐坐？”王靖笑着打趣道。 “大人里边请。”叶山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 王靖迈步进来，叶山回手将门插好。 “煮着茶呢？”王靖指着火炉子说道。 “啊，天气寒冷，煮了点头些年存的小神仙，御御寒。”叶山笑着说道。 说着话，两人坐定，叶山拎起壶给王靖倒了一碗，说道：“大人您尝尝。” “好，好！”王靖搓着手，连说了两个好字。 王靖端起碗来，放在嘴边吹了吹，轻轻啜了一小口。 叶山静静地看着他。 王靖闭着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目露精光，脱口说道：“你这小神仙，果然名不虚传。” 叶山笑而不语，王靖继续称赞道：“一口喝下去，仿佛有云雾缠身，又好似山间清泉在口中轻鸣，简直如临仙境，确实担得起这神仙二字啊。” “山间粗茶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和大人府上的珍藏比不了。”叶山谦虚道。 “小叶此言差矣。”王靖摆摆手，认真地说道，“你这小神仙与其他茶不同，那些凡间俗物只能喝上两三个月罢了，过了季节便不再新鲜，也失去了最好的味道。” 叶山点点头。 “但你这小神仙不同，越是陈放越有滋味。若是其他人拿几年前的茶送到我府上来，恐怕我的门童就把那人赶出去了，但若是能遇上有年头的小神仙，便是冒着风雪来尝上一口也不虚此行啊。”王靖由衷地感叹道。 “大人冒着风雪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来喝上一口热茶的吧。”叶山说道。 第四十二章：安国公主 王靖没搭茬，而是四处打量着这间客栈。 叶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这客栈收拾的不错啊，怎么不开张呢，多可惜啊。”王靖一脸惋惜地说道。 “咱们北镇也不常来外人，谁上我这住店啊，就算偶尔来对付一宿，都是街里街坊的，也不好意思要钱，不开也罢，图个清净。”叶山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 “谁说没有外人的，咱们北镇好歹也算边境重镇，往来的商队还是很多的。”王靖说道。 “商队？你说的那是官商吧，寻常商贾哪有上我们这做买卖的，卖什么？可以拿沙子换吗？”叶山反驳道。 “这个……官商也是商嘛？”王靖有些心虚。 “官商出行都是带着大队人马的。”叶山环顾了一圈四周，说道：“你确定我这几间房能装得下他们？” “再说，你们镇守府不是还有几间空余的营房吗，于情于理也不该往我这领啊。” 王靖一时语塞。 “就算往我这领，这些官商一年来不了两回，我也不能指着他们过活啊。”叶山口吐莲花，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把王靖的嘴堵得死死的。 半天，才吐出一句来：“你……你这，环境还是要好一些的。” “大人您说的这倒还是句公道话，我这里的桌椅板凳可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我平时保养得精心着呢，可不能让那些大头兵给我祸害喽。”叶山趁热打铁地说道。 “嚯，你小子感情在这等着我呢。”王靖眼睛一瞪，说道。 同时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放下了，心里想道：“还好只是怕住坏了，没不让住就好。” 王靖擦了擦头上的汗，又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口茶。 “大人你没事吧？”叶山有些担心地看着王靖，心想是不是自己刚才拒绝得太过明显了？ “我没事，你这炉子……烧得真好……”王靖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说道。 “统领大人。”叶山正色说道，“有什么话您还是直说吧，别兜圈子了。” 王靖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的确有一件事……需要小叶你帮忙啊。” “愿闻其详。”叶山知道躲也躲不过去，索性直接问出。 “安国的公主要嫁到羌族去，想在咱们这落个脚，上面要求咱们好生招待，你也知道，我那府上的几间营房，糊弄糊弄官商还行，人家毕竟是一国公主，再住营房就有些不好看了。”王靖有些为难地说道。 “安国在咱们国境的东北，羌族的地盘在咱们西边，他们直接从北地穿过去多好，犯得着来我们这一趟吗？”叶山问道。 “安国本来是中立小国，虽然咱们和北地已经签订了停战协议，但这些年来因为海上贸易的缘故，和我们南国越走越近，虽然没有缔结同盟关系，但却引起了北地许多高层的不满，舍近求远也是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节外生枝。”王靖解释道。 “那让他们贴着我们国境走就是了，何必到我们北镇歇一脚呢。”叶山说道。 “安国公主出嫁，必然是有无数金银财宝作为陪嫁的，随行的护卫也不会太少，总需要补给一下吧，而且据说公主本人对燕山神往已久，一直想来领略一番呢。”王靖说道。 叶山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升了起来。 “这个……公主开口了嘛，我们这边自然是要极力配合的，不说配几名护卫，向导总是要有的。”王靖支吾地说道，“但两国之间关系暧昧，北地那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毕竟是朝廷指派的边境镇守，直接派我去不太合适，被人撞见就说不清楚了，你身份干净……” “停停停，我算是听明白了。”叶山打断道，“你不但想征用我的店，还想征用我的人？” “这个……公主的护卫我可以安排在镇守府的营房里，你的客栈只需接待公主和贴身的丫鬟侍从什么的就可以人，人数应该不是太多，你这几间房还装得下。”王靖虽然心虚，但仍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这哪里是装得下装不下的问题。”叶山在心里咆哮道，“明明是小爷不想装好不好！” 叶山表面上装得十分镇定，心里已经把王靖这只老狐狸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王靖也知道这种事有些强人所难，但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条件有限，上面交代的事情又不得不办，只好不停地喝着茶水，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有没有什么好处？”半晌，叶山才憋出这么一句话，问道，“朝廷总该不会一分钱不拨就让你办这么大事情吧。” “这个……银两总是有一些的……”王靖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 “多少？”相比之下，叶山显得果断多了。 “三……三百两……”在叶山的逼供之下，王靖可不敢隐瞒。 “这小子眼睛贼得很，要是让他发现我有所隐瞒，怕是要撂挑子不干了。”王靖在心中想道。 果然，叶山眯着眼睛盯着王靖看了半天，并未发现任何端倪，这才开口说道：“分我一半。” “不行……这……”王靖焦急的开口拒绝。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独吞！你还不了解我，得了好处哪次不是分给大伙了？这次也一样，等楚云回来，让他带人，拿钱换些生活用品和粮食，分发给北镇的居民。”叶山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靖更加焦急了。 “那是什么意思？”叶山有些不乐意了。 王靖赶紧解释道：“是这样，上面给我们列了份清单，上面尽是些珍贵食材，据说都是安国公主喜欢吃的，让我们按照这个来准备。” “一顿饭要吃三百两？”叶山有些不可思议。 “自然不是一顿吃完，但大人物吃饭你懂的，花样一定要多，每道菜倒吃不了几口，再说我们怎么知道人家公主今天什么脾气，哪道菜可心了哪道又不满意了，自然有多准备些才是。”王靖耐心地开导着叶山。 “清单拿来，我看看。”叶山大手一挥，说道。 第四十三章：匹夫有责 王靖贵为“封疆大吏”、一镇之首，虽然因为历史遗留原因，掌握的兵权并不多，但好歹是朝廷册封的官员，此刻却不得不看叶山脸色行事。 而叶山在北镇的年头比王靖来的可早多了，更是从小就声名远扬，其行事风格一向我行我素，让历任镇守都十分头疼。 当然，私下里王靖与叶山的关系还算和睦，甚至为了叶山的“小神仙”，不惜多次放下身段，厚着脸皮来这里讨茶喝。 叶山自然知道此刻王靖有求于他，因而姿态摆得很高。 王靖有求于人，本就是被动的一方，自然就坡下驴，也顺着叶山，先把这位小爷伺候舒服了，才好办事情。 于是，叶山大手一挥，王靖便从怀里掏出那张清单，应声递上。 叶山的目光在纸上停留了一会，开口问道：“这上面怎么尽是些海物？” “安国本就临海，都城更是毗邻港口，渔业发达，公主生长在那，口味……自然是偏好些海物了……”王靖说道。 “你上外头看看去，莫说是现在冰天雪地的，就是这一年四季咱们除了风沙大漠，也只有这半座燕山而已，还是贫瘠的那一半，哪来的海？这么些海物你上哪弄去？”叶山瞪着眼睛质问道。 “这……咱们南国不是也有大片疆域临海吗，我打算派人上南镇去问问，那四通八达的，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商贩较多，应该能买得到吧。”王靖迟疑了一会，说道。 “你以为你是皇室大管家啊，天底下好东西都往你这送？从最近的海岸捕捞上来的海物走驰道送往南镇，也需要一天一夜的工夫，到那个时候再鲜灵的海物也都臭了。”叶山说道。 王靖看着叶山，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是冬季，应该可以用冰冻来保鲜吧。” “你以为海滨跟咱们这苦寒之地一样？人家那下没下雪还不知道呢。”叶山没好气地说道。 “要不用江鱼河物代替一下？离咱们能近一些，反正都是水里游的，就算味道有所不同，就当是我南国特色了，相比公主也不会太过计较的。”王靖自我安慰道。 叶山气笑了，指着清单上的字说道：“就算这些鱼啊、虾啊之类的东西你可以用河里的东西代替，那你告诉我这个深海龙贝你上哪给我弄去，还有那什么极北冰鲸、金尖海胆，我听都没听说过，你也上河里给我弄去啊。” 王靖眼巴巴地看着叶山。 叶山更加地气不打一出来，说道：“你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楚云那家伙不在，我才不给你跑腿呢。” 王靖似乎还不死心。 “拜托，以我的脚力，不说时间上来不来得及，就算我跑到海上的仙岛上去了，我也得认识这些食材才行啊，更何况拿回来了，你会做啊？”叶山的话熄灭了王靖最后的希望。 “那小叶，你说该怎么办。”王靖有气无力地问道。 “别，大人，镇守大人！您老人家别套近乎，我可没答应你揽下这差事啊。”叶山赶紧撇清关系。 “此言差矣，我是北镇的镇守，你是我们镇上的优秀青年，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说了这可是代表咱们南国的形象，是国家大事，匹夫有责，于情于理你可都不能坐视不管啊。”王靖苦口婆心地劝道。 为了办好这件事，什么威严啊节操啊，都被他抛之脑后了。 王靖摆出这幅姿态实在让叶山有些不耐其烦，但是人家堂堂镇守大人，都已经放下身段了，平时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推脱难免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叶山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把目光重新放回到那张清单上，仔细端详起来。 “安国队伍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叶山随口问道。 “大概……两三天吧。”王靖说道。 叶山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变得怒不可遏，连声说道：“就这么点时间了你竟然才想起来准备？” 王靖苦笑一声说道：“这可不能全怪我，我虽然挂着封疆大吏的名字，其实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罢了，那命令是皇上下达给中枢大臣的，咱们这又是穷乡僻壤，一层层传达到我这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了，我这不也是刚收到命令就往你这来了吗。” “那我还真应该受宠若惊了。”叶山没好气地说道。 王靖无奈，但却早已习惯了叶山嘴上不饶人的架势，只得笑笑。 见叶山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继续盯着那张清单认真看着，王靖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王靖已经在碗里续了三四次茶了，叶山紧锁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 “怎么样，有办法了？”王靖关切地问道。 “嗯。”叶山点点头。 “说说看。”王靖有些好奇。 叶山没有开口，反而起身拿过笔和纸来，在上面写着什么。 叶山的字，字字犹如刀笔直刻，方寸下字句有力，横竖撇捺间尽显锋芒，可连续书写起来却如行云流水一般温和流畅。 “真是字如其人啊。”王靖在心中由衷地感慨道，“小叶的字和他一样，看起来温和内敛。” 王靖想说“实则暗藏杀机”，但是实在觉得不如“嘴上阴损”和“气死人不偿命”来得贴切。 一会的工夫，叶山便写完了。 “这是什么？”王靖问道。 “菜谱。” “菜谱？” “正是。” 王靖接过纸来，低着头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 叶山在一旁解释道：“我认真地分析了你拿过来的那张清单，虽然有几个不认识的食材，但根据这些东西的品类还是可以推断出，它们尽是些肉质鲜嫩，味道清美的上佳食材。” 王靖虽然不懂烹饪，却也觉得叶山说得有道理，一边看着叶山写的东西，一边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些食材大多是以极其简单的工艺，甚至冷食的方式进行加工，以求最大程度凸显食材原本的味道，这与我南国江淮一带的菜色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似之处。” “所以你打算用江淮菜来代替？”王靖抬起头来问道。 第四十四章：公主来了 “不，江淮菜对于食材的要求也是极高的，尤以当地的最佳，即便可以放弃一部分辅材，但主材料也不是我们短时间内可以弄到。”叶山解释道。 “那……”王靖心生疑惑。 “我推断公主可能喜欢食材新鲜，口味清淡一些的食物。”叶山自信地说道。 “可你刚才不还说新鲜的食材不好弄吗？”王靖有些迷糊了。 “我说的是江淮菜的食材难以弄到，可没说我要做的菜不行。”叶山反驳道。 “行了，你算是把我彻底给搞糊涂了，你小子放手弄吧，需要我做什么？”王靖干脆不再多想，直接问道。 “我给你写的，是一些能够买到的食材，咱们北镇确是太贫瘠了，连一些必要的辅料都没有，你派人去南镇采购一下吧。”叶山说道。 “这些可都是些寻常的食材啊。”王靖又看了一眼叶山写给他的那张纸，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嗯嗯，放心吧，主菜的食材我来搞定。”叶山肯定地说道。 “可这……”王靖面露难色。 “这可都是些家常的食材，你不会告诉我你买不到吧。”叶山有些疑惑地说道。 “不是这个，按照你这张单子去采购的话，恐怕都花不了几十两银子。”王靖说道。 “我知道啊。”叶山说道。 王靖更加疑惑了，“那剩下的钱……” “当然是我的报酬了，你该不会真打算让我白给你打工吧。”叶山斜睨着王靖说道。 “可你刚不是还说主菜的食材你来搞定吗？”王靖说道。 “我只说来搞定，又没说用钱买。”叶山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这是中饱私囊，拿着朝廷的银两，揣进个人的口袋！”王靖指着叶山鼻子说道。 “中饱私囊的可不是我，而是你！” “？？？” “拿朝廷钱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又没当官，说出去谁信啊。”叶山说道。 “你你你！”王靖连说了三个你字，“若是安国公主来了，不满意的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若到时候真的不合公主的口味，致使人家大发雷霆，我劝你还是先考虑自己怎么保命吧。”叶山揶揄道。 王靖又要发作，叶山赶紧开口安慰道：“我的王大人哟，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只要我的分析没错，应该能保证让公主满意，最起码凭我的手艺，总该不会落个差评吧，你说是不是。” 王靖吧唧吧唧嘴，回想了一下之前上叶山这吃饭的场景，心道：“小叶的厨艺，终归要比它的嘴靠谱一些。”随即点了点头。 “那我去安排人采购了。”王靖说道。 随即喝完桌上碗里最后一口茶，转身就要走。 临出门前，还是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菜？” “燕山菜！”叶山脱口而出。 “燕山菜？”王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上任这么些年，只听说过燕山的风有名，沙有名，还没听说过菜系也出名的。 “嗯。”叶山肯定地答道。 王靖仔细回想了一下镇上百姓的日常饮食，“除了叶山这小子偶尔能做出点花样来，其余的大多都是取材自山中，更多的都是我们镇守府开源节流省下的军粮分发给百姓啊。” “你小子该不会是要给安国公主做一桌子野味吧？”王靖狐疑地问道。 “哟，猜出来了？反应还不算慢嘛。”叶山说道。 “这山珍和那海味比能行吗？”王靖将信将疑。 “别人做的或许不行，我还不行吗？”叶山反问道。 王靖暗自思忖一番，觉得的确可行，竖了个大拇指给叶山，低声说道：“小子，真有你的！” 叶山也长出了口气，说道：“您老人家今晚可算说了句中听的话了。” “你这张臭嘴……”王靖不再计较，嘴里嘟囔着推门走了。 “哎你这人，来的时候还好言好语呢，这回目的达成了，临走了连门都不给我带一下。”叶山感受着门外吹进来的阵阵寒风，不满地抱怨道。 说完赶紧大步上前，将门闩插好。 王靖的身影伴随着一声大笑，渐渐走远。 …… 三天后，清晨。 叶山与王靖并肩立在北门下，凛冽的北风刮在人脸上像锥子一样。 王靖打了个喷嚏。 “你确定公主他们是今天到？”叶山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千真万确，公主随行的护卫天还没亮就赶过来送信了，现在正在我府上喝茶呢。”王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那就好。”叶山点点头。 “你那边怎么样？食材都准备好了？” “放心吧，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就为了今个这事准备呢。”叶山打了个哈欠，顿时冷风顺着他张开的嘴灌了进去，吓得他赶紧捂上了嘴巴。 王靖哈哈大笑，说道：“真是有劳你了小叶，等这事了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喝酒就免了吧，你到时候别把那些银子赖着不给就行。”叶山瞥了王靖一眼说道。 王靖尴尬地说道：“瞧你说的，我还能差那点银子？” 叶山摊了摊手。 “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都准备了些什么？不会就是些野果野菜吧。”王靖凑过脑袋来说道。 “你猜对了。”叶山不咸不淡地说道。 “靠，不会吧，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做了一桌子野果野菜，打算让公主吃素？。”王靖有些震惊地说道。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叶山嘿嘿地笑着。 “吓老子一跳。”王靖有些后怕地说道。 “谁让你净问些没有营养的问题。”叶山白了他一眼说道。 王靖缩了缩脖子，再不敢搭茬了。 …… 没过多久，远处出现一个小黑点。 王靖立刻直起腰板来，沉声说道：“来了！” 这一说不要紧，身后的这些随行出来迎接的府兵们也都是一个激灵，赶紧挺起胸脯，拿出自己最良好的状态来。 就连叶山也识趣地站直了身子，收起了平时打闹嘻哈的那副嘴脸。 远处的那个黑影渐渐放大，露出了一个浩荡的队伍。 在队伍当中，一顶紫色的轿子映入眼帘，在雪地中各位的显眼。 随在队伍里的有服侍公主的侍女、负责物资的管家，还有负责安全的护卫队以及浩浩荡荡的……仪仗队。 当然，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像仪仗队，但若是手里的长戈卸下了装饰的锦旗，便是一股任谁也不能忽视的力量。 队伍走到近前，停了下来，刚才还是大部队过境，好一番热闹的景象，此刻陡然安静下来。 紫缎的轿帘掀起了一角，里面伸出一只脚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公主，来了。 第四十五章：硝烟弥漫 轿子里走出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在紫色的锦缎里，脸上蒙着一层朦胧的面纱。 女子一伸手，衣袖向下滑去，露出半截藕臂，如玉般剔透无暇。 随行的侍女搀着公主向前走来。 叶山清晰地听到身后的一名府兵吞口水的声音，小声干咳一声，这位年岁不大的小兄弟立刻低下头来，不敢再直视那安国公主，一张脸也涨得通红。 王靖快步迎上前去，深施一礼，正色说道：“南国北镇镇守王靖恭迎安国公主殿下玉驾。” “王大人不必多礼。”女子的声线如同粘糯的水乡鱼米，却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路上偶遇风雪，耽误了行程，让大人久等了。”公主微微颔首，向王靖表达歉意。 王靖赶紧重还一礼，说道：“公主殿下舟车劳顿，下官岂敢怠慢，已备好热茶寒舍，还请公主随下官进城，咱们屋内说话。” “好，客随主便，全听大人安排。”公主点点头说道。 “此地风大寒冷，还请公主上轿，免受风寒。”王靖说道。 公主摆摆手，说道：“我来此便是要一睹燕山古城风采，若是待在轿子里岂不浪费了这大好风光。” 王靖面露难色。 公主又开口说道：“大人不必为难，我虽是一介女子，但却自幼对武学有所偏爱，虽然只学了些皮毛功夫，却也练就了一身强健的筋骨，这等寒冷还是抵挡得住的。” 见公主执意如此，王靖也不好推辞。 “殿下您先请。”王靖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公主点点头，莲步轻踏，向前走去。身后立马有人拿过一件紫貂的大氅来，披在公主身上。 王靖紧随其后。 前来迎接的北镇府兵和公主的卫兵渐渐汇作一道洪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城中进发。 叶山偷偷摸摸的混到王靖身边，小声问道：“这公主到底什么来头？” “嘘，小声点。”王靖四下谨慎地看了一眼说道，“既然叫公主，自然是安国国主的女儿了。” “不会吧，咱们南国也往北地和周边各国嫁出去过不少公主，据说都是些宫女侍女被皇帝现场收为义女再嫁出去的，都是些冒牌货。”叶山说道。 “这位可不同，她是安国国主的小女儿，你看那一箱箱的陪嫁，像是一个假公主的待遇吗。”王靖低声说道。 “那他有这么个国色天姿的宝贝女儿，怎么舍得嫁给羌族那帮野蛮人？”叶山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唉”，王靖叹了口气，说道：“北国最近在东部边境蠢蠢欲动，相必那安国国主也坐不住了，这才不得不以和亲的方式来获取西部羌族的支持。” “有了羌族在西边的牵制，确是可以减轻安国的压力。”叶山摸着下巴说道。 “可他们为什么不和我们南国结盟，论军事威慑力，我们可比羌族强多了，从地理上也比羌族更近，一旦开战可以火速支援。”叶山分析道。 “小叶，你不在朝堂，不知道这些事情。”王靖说道，“我南国虽然国力鼎盛，但却一向主张和平。” “当年与北国一战，两败俱伤，签订和约以燕山为界南北分治已是最好的结果，朝堂之上也大多是这样的声音。”王靖接着说道，“至于燕山以北的事情，我们也不便插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摩擦，牵动许多人的神经。” “可我们最近不是与安国走得很近吗？”叶山说道。 “那也仅限于贸易上的往来，在战争面前，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王靖说道。 叶山若有所思，开口道：“那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位为国献身的大义之士啊。” “你以为人家是自愿的？”王靖轻笑一声说道。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据说公主有一位相好，但似乎出身不是太好，安国国主得知后勃然大怒，下令要处死这名男子，是公主殿下挺身而出，答应了和亲的事，这才救下那人一命。”王靖说出了一条震撼的消息。 “这种事不都是宫廷秘辛吗，你连这都能打探出来？”叶山狐疑地问道。 王靖干咳了一声，小声说道：“我有一位经商的故友，与安国有些贸易上的往来，常年在两地往返，据说此事在安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我知道的也都是他跟我说的。” “唉，看来这位公主也是位性情中人啊，可惜了如此佳人，便宜了羌族那些野人了。”叶山说道。 “奈何生在帝王家啊。”王靖感叹道。 二人沉默无语。 “王大人。”公主一声呼唤，让跟在后面低头前行的王靖一个激灵。 方才他出于礼貌，让公主先行，又为了跟叶山讲话怕被人听到，故意放慢了脚步，此时已然距离公主有十几步的距离了，如此怠慢了公主，王靖顿时心下一惊。 王靖拉着叶山，快步走到公主跟前，应道：“下官在此。” 公主没有计较王靖刚才去哪了的事情，而是指着眼前的城墙开口问道：“大人，这城墙为何如此破败？” 王靖一头冷汗就下来了，他作为北镇镇守，自然是知道实情的，可又不能直接跟公主说，咱们南国朝廷不给拨款筑城吧。 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在一旁的叶山开口道：“城墙破败自然是战争使然。” “哦？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和北地停战多年了，既然战事已休，为何不加以修缮呢。”公主反问道。 公主的话直击要害。 “莫非……”公主提出疑问，话虽然没有说完，意思却已经很明确地在质疑南国的国力了。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一旦南国露出了衰败的迹象，恐怕以眼前公主的才智，不难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既能免除自己远嫁之苦，又能解决与北国的边境冲突。 联合北地攻打南境！ 王靖的脑海中突然生出这个可怕的念头。 公主虽然面色如常，但说出的话却让王靖不寒而栗。 叶山亦是面不改色，平静地看着公主。 王靖在一旁冷汗横流，心中暗自祈祷。 场面顿时硝烟弥漫。 第四十六章：第一道宴 “公主殿下可知这北镇城墙是为何所筑？”叶山没有直接回答公主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自然是你们南国为抵御北地而筑。”公主平静地回答道。 “不错，北镇是我南国燕山以北的第一重镇，当然也是唯一的城池，背靠大山孤立无援。然而战争时期我南国尚且可以凭借人力筑起这一座城池，难道和平时期反而不如原先了吗？”叶山说道。 公主看向叶山的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叶山接着说道：“北镇的城墙破败，而我南国朝廷却不加以修缮是有其用意的。” “愿闻其详。”公主说道。 “我南国幅员辽阔，城池众多，自然不差这一座，但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却寥寥无，留下北镇城池的原貌自然是为了提醒我们时刻牢记战争的伤痕。况且从军事角度上来讲，南北已经停战，若战后我南国方面在北镇大兴土木修建防御工事，岂不是时刻在挑拨北国人紧绷的神经？”叶山正色说道。 “说得不错。”公主微微颔首，眼神中出现了些异样的神采。 “公主的南国话说得也不错。”叶山回道。 见叶山总算完美地回答了问题，王靖心中松了口气。 “还未请教？”公主眼神扫了一眼王靖，询问道。 王靖干咳一声，说道：“哦，这是小叶，也是殿下此行的向导。” “你好，我叫凌玉。”公主伸出手来，半截藕臂如玉般剔透。 一旁的众人惊讶不已，尤其是王靖，嘴张得能装下一个拳头。 “你好，我是叶山。”叶山的手轻轻搭在公主手上。 …… 一行人终于是进了城。 王靖派人将大部队安顿在城主府内的营房里，安国公主凌玉和随行的一名侍女以及两名护卫，四人被王靖引领至客栈门前。 “北镇客栈……”凌玉看着匾额低语道。 “我们公主出访南国，你竟然给我们安排在客栈里？”凌玉公主的贴身侍女不满地对王靖说道。 “怜儿，休得无理。”凌玉出声喝止道。 “我那府上虽然还有间闲房，但府内人员嘈杂，环境实在恶劣，让公主殿下屈尊实在有失礼节。”王靖解释道。 凌玉点头，表示理解。 “这家客栈虽然其貌不扬，但却别有洞天，公主殿下不妨随我进去一观，再做打算。”王靖再次开口说道。 “既然王大人开口，想必此地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用考虑了，我们就住这了。”凌玉开口道。 王靖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 凌玉迈步推门。 推了两下，门纹丝不动。 王靖有些尴尬，转身说道：“小叶，你怎么又把门锁上了。” 叶山从后面冒出头来，尴尬地说道：“我这不是习惯了嘛。” 说完，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钥匙来准备开门。 “这客栈是你的？”凌玉好奇地问道。 “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叶山回答道。 “那匾额上的字……” “也是我父亲写的。” 凌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奇。 门开了，叶山代替王靖，做了个请的手势，凌玉迈步进屋。 王靖和唤名怜儿的侍女紧随其后，两名护卫识趣地留在了门外，分立两侧。 进入屋内，客栈里精致的装潢瞬间吸引了二人，凌玉眼中的惊奇也陡然变成了惊喜。 “没想到在此地竟有一间如此雅致的客栈，王大人果然所言不虚，的确是别有洞天。”凌玉由衷地感叹道。 “只是……似乎缺少了点人气。” 的确，虽然屋内的桌椅陈设，叶山每日都精心打理得一尘不染，但终归是缺少了一些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我们北镇相对封闭，平素里也没有什么来往的过路人，所以这客栈一直就这么闲置着，没有开张。”王靖解释道，“你瞧，刚才小叶出门这么会功夫，还不忘记锁门，哪里像个做生意的样子。” “公主殿下舟车劳顿，应该赶紧坐下来喝口热茶才是，王大人你说是不是。”叶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向王靖使了个眼色，赶紧转移话题道。 “哦哦，小叶说得对，是下官疏忽了，公主殿下请入座。”王靖说道。 凌玉找了张桌子，欠身坐下。 几人也跟随坐下。 “伙计呢，快上茶。”怜儿呼唤道。 “好勒，您稍等。”叶山屁股刚沾到点边，就立马站了起来，应声答道。 怜儿吓了一跳，说道：“你不是掌柜的嘛。” “呃……这家店就我一人……所以……”叶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所以掌柜的也是你，伙计也是你？” “正是。” “那厨子呢？该不会……也是你吧。” “正是在下。” 怜儿顿时被叶山噎住了。 凌玉盈盈一笑，说道：“刚才王大人不是说了吗，这店一直闲置着呢，哪里来的伙计。” “公主殿下请稍等，我去去便回。”说完，叶山转身从后门出去，往自己后院的小屋走去。 “这小子，毛手毛脚的，公主殿下别见怪。”王靖说道。 凌玉微笑不语。 不一会的功夫，叶山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箱回来，上面还摞着三个方正的锡罐。 叶山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桌上，将边上的炉子挪到身旁，又到后厨拎来一把铁壶。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叶山跑了出去，不知从哪抱来一个精致的瓷坛子来。 看着叶山像变戏法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拿出东西来，凌玉和怜儿的眼里都满是惊奇。 “久闻南国茶道精致复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凌玉感叹道。 “呃……您过誉了……”王靖礼节性的回答道，他心中的震撼不比二人小。 平素里虽然经常上叶山这来蹭茶喝，却也从未见过叶山如此大的阵仗，特别是当他抱来那个瓷坛子来时，王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心道一声：“这小子还真下血本啊，看来那三百两银子是赖不掉了。” 叶山将一切都准备就绪，正襟危坐，开口道：“公主殿下……” “叫我凌玉吧。” “好……”叶山迟疑了一下。 很快便恢复如常，继续说道：“凌姑娘，欢迎来到北镇，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道宴。” 第四十七章：紫霞朝露 “叶公子费心了。”凌玉颔首见礼道。 “小叶这么大阵仗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平时我上他这讨茶喝，都是大壶架在炉子上那么一煮就完了，看来今天沾了公主殿下的光了。”王靖说道。 “初次见面，公子便以茶相待，倒是让凌玉有些受宠若惊。” “寒舍简陋，让凌姑娘见笑了。” 王靖见二人聊得火热，识趣地闭上了嘴。 倒是怜儿像是不知无畏一般，开口说道：“听闻南国大山名茶众多，我家殿下虽生在安国，但与南国有诸多茶叶上的贸易往来，见过的茶叶更是数不胜数，就连南国皇帝陛下的御用之茶，我家殿下都曾有幸与国主一同品尝，却不知你那茶叶是哪种。” “我这茶叶采自贫瘠的燕山北坡，只是些不知名的山野粗茶罢了。”叶山说道。 怜儿刚想说话，被凌玉瞪了一眼，立刻闭上了嘴巴。 “在我们南国，茶既是日常饮品，亦是待客之道，我们北镇不比富庶的南方，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了。”叶山并未生气，微笑地说道。 “怜儿多嘴，还请公子见谅。”凌玉歉意地说道。 “无妨。”叶山说道。 “听闻南国的茶叶大多生长在南方温润潮湿之地，没想到这燕山北方竟然也有。”凌玉开口道。 “叶片的生长离不开光照、水分、温度和湿度这些基本条件，燕山虽然大环境并不适合茶叶生长，但在一些沟岭乱石间、奇坡洞穴畔还是会孕养出一些的。”叶山解释道。 “既然如此，想必产量不会太高吧，叶公子肯拿出来招待凌玉，凌玉真是受宠若惊。” “凌姑娘客气了。” 叶山将炉火点着，首先打开了眼前的瓷坛子。 “这是什么？”凌玉有些好奇地问道。 “水。”叶山答道。 “我以为是什么宝贝东西呢，神秘兮兮的，还拿坛子装着。”怜儿不服气地说道。 “唷，小姑娘见识短了，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王靖说道。 “水还分一般和不一般的？”怜儿问道。 王靖笑而不语。 凌玉也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叶山解释道：“燕北一带多大漠，我们北镇背靠大山，虽不至于缺少饮水，但井底阴气太重，井水更谈不上多么好喝。” “那公子这坛水可是山泉？”凌玉问道。 “是，也不是。” 凌玉不解。 叶山苦笑一声，说道：“咱们燕山确有一泉，不过却是自山顶流向南坡，我们北坡是没有山泉的。” “那你不会爬到山顶，或者跑到南坡去接水吗？”怜儿质问道。 “燕山天险，愈是高处就越是奇险陡峻，而且还有瘴气毒虫猛兽出没，即便是从峰顶两侧的山脊线翻越都鲜有人做得到，更不要说登顶了。”叶山说道。 “否则燕山也不会成为天险，进出燕山南北的这条峡谷也就不会被人称作龙道了。”叶山补充道。 “那是你功夫不行，要是换做我家殿下……”怜儿还想继续说道。 凌玉又瞪了她一眼。 “可不要小瞧了小叶，这小子功夫高着呢，若是连他都说上不去，恐怕放眼天下也不会有几人敢说能轻易登顶了。”王靖说道。 王靖的一番话让凌玉顿时侧目，开口道：“没想到叶公子年纪轻轻，竟然也是位高手，是凌玉眼拙了。” “什么高手，我看就是吹牛。”怜儿这回不敢大声说话了，小声嘀咕道。 “凌姑娘谬赞了，在下只是略通一二，实在担不起高手二字。”叶山谦虚道。 “算你识相。”怜儿再次小声嘀咕道。 几人已习惯怜儿话痨的本性，都拿她当作空气，不再理会。 “那有时间可要跟公子好生切磋一番了。”凌玉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公主若愿意出手指点，在下求之不得。”叶山说道。 王靖看着叶山和凌玉和谐相处的样子，感到有些欣慰，心道：“看来这个公主还是很好相处的。” 凌玉一行到来之前王靖可是头疼极了，生怕哪里得罪了人家，自己官运不保不说，可能还会惹上麻烦。 “那这坛水既然不是山泉，公子为何又说它是也不是呢？”凌玉问道。 “这水虽然不是山泉，却也是从山上来的。”叶山答道。 “哦？此话怎讲。”凌玉再次问道。 “我这小神仙……”叶山话说了一半，看到凌玉的异样，这才发觉不对。 赶紧解释道：“这是我给我这茶起的名字。” “小叶可把这茶当作神仙宝贝一般嘞。”王靖调笑叶山。 “这名字不错。”凌玉的眼神明亮。 “不过这茶喝起来有滋有味，确实如临仙境，担得起这个名字。”王靖说道。 叶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喂，你们怎么总打岔转移话题啊，能不能顾忌一下别人的心情。”怜儿一早就对叶山的这些瓶瓶罐罐感到好奇，故而故意出言相激，可眼前这三人越聊越开心，兜了半天圈子却始终不揭开谜底，让她的心中如同百爪挠心。 叶山看着怜儿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笑，故意打岔道：“凌姑娘和这位怜儿姑娘关系不错啊。” 王靖看出了叶山的想法，也在一旁配合道：“是啊，完全不像是主仆关系，公主殿下真是待人宽厚。” 凌玉也有心小小地惩戒一番怜儿，故意说道：“是啊，怜儿自幼便被送到宫中，我小时候又没有什么玩伴，一直都是她陪在我的身边，还记得那年……” “殿下……我错了。”怜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凌玉。 凌玉伸出素手，玉指轻轻在怜儿光洁的额头上一弹，宠溺地说道：“叫你话多。”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别为难怜儿姑娘了，小叶，还不快解释清楚。”王靖打着圆场道。 凌玉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十分好奇，看着叶山等待他的答复。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叶山被人盯着有些不自在。 “我这小神仙生长在潮寒之处，本就属阴，其寒性只能随着陈放渐渐散去，若是搭配同样阴性属性的井水自然难以挥发其滋味，所以需要阳属性的水进行中正调和。”叶山说道。 “燕山北坡虽然相对贫瘠，但好在阳光充足，我这坛水便是取自茶树生长之地的紫霞朝露。”叶山解释道。 第四十八章：点茶之法 “紫霞朝露？那是何物？”凌玉不解地问道。 “当清晨第一缕霞光笼罩燕山，一缕微不可见的紫气会伴随着金色的光束自东而来，紫霞朝露便是指要在这缕霞光消逝前采集到的露水。”叶山说道。 “这么玄乎？”怜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那想必叶公子为了这一坛水费了不少的心思吧，凌玉实在心有不忍，公子还是收回去吧，换些平常的水便可。”凌玉说道。 “凌姑娘说笑了，这水若是封在坛子里便一文不值，只有遇到真正欣赏它的人，才是体现它价值的时刻。”叶山说道。 凌玉的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 叶山将坛口解封，随即将水倾入壶中，又架在炉子上。 炉火旺盛，干柴噼啪地作响。 叶山起身，将窗户嵌起一个角来，既能保证室内的空气流通，又不至让屋里人感受到外面的寒意。 “这小神仙茶和南方那些寻常的茶可不同，虽然鲜嫩时亦有滋有味，但却寒性有余，倒是适合夏日消暑，却不适合冬季暖身，因而已陈放后再饮为最佳。”王靖在一旁替叶山介绍道。 “这倒确实有些奇特，但对于茶的这种特性，我之前也有所耳闻。”凌玉点点头赞同地说道。 “什么？”王靖倒是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是叶山独创呢。 “凌姑娘说的可是云岭人的制茶方法？”叶山笑着说道。 “正是。” “小叶你还去过云岭？”王靖更加惊讶了。 “去自然是没去过的，但是从一本典籍中了解过一些。”叶山说道。 “云岭那片地方地势极高，植物生长出来的叶片极大，汁液丰富，但却苦涩较重，因而他们有着一套极为特殊的制茶工艺。”凌玉说道。 “凌姑娘如此内行，我还真是班门弄斧了，惭愧。”叶山说道。 “几个云岭人曾到达过我安国境内，我也只是略有耳闻，还未真正见识过呢。”凌玉说道。 “这么说，你这制茶方法是跟云岭人学的？”王靖说道。 “算是借鉴吧，二者的共同之处皆是叶片肥厚，汁液丰富，但云岭茶尽皆产自高龄茶树，而我这小神仙却只是山石之间的零星杂草罢了，处理上也不尽相同。”叶山说道。 “叶公子能够从典籍之中学习改良并创造出一种新的茶叶处理方式，看来对此一道也是天赋异禀，研究颇深，凌玉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叶山被凌玉这么一夸，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道：“能遇上凌姑娘这样识茶爱茶之人，也是在下的荣幸。” 见两人惺惺相惜的姿态，怜儿和王靖都觉得自己此刻有些多余。 此刻的怜儿就算再不识趣，也明白过来凌玉对叶山的态度，只好托着两腮，乖巧地坐在一旁。 “这次给凌姑娘准备的茶叶有三个年份，分别是三年、五年和七年茶。”叶山指着桌上的三个罐子依次说道。 “四年和六年的被你吃了吗？”怜儿忿忿地吐槽道。 叶山耐心地解释道：“茶叶的转化需要时间，但却并非越久越好，而是周期性的变化。这三个是我摸索出来的最佳年份，他们虽然用的是同一种原料，但却因陈放年头不同，味道也有所差别，各具特点。” 凌玉听得十分认真，精致的侧颜上没有一丝瑕疵。 叶山打开木箱，从里面掏出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但又精致异常的器具来。 三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山，怜儿的眼珠提溜提溜乱转，王靖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看得认真。 叶山拿过一个巴掌大的药碾来。 “点茶法。”凌玉脱口而出。 叶山目光与凌玉交汇，微微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大叔，什么是点茶法？”怜儿一头雾水地问王靖。 王靖额头上青筋直跳，心道：“我虽然看起来老了点，但却与叶山平辈相交，你是安国公主的侍女，就算关系比普通侍女好上那么一点，但也应该叫我王大人才是，大叔是什么鬼，我们有那么熟吗？” 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点茶法是我南国常用的一种饮茶方式，尤其是京城的文人雅士们经常以此相斗，引以为乐。” “茶有什么可斗的？”怜儿不解。 “在点茶的过程中，会产生许多细密的浮沫，文人雅士们便以此为基准，从色泽、细密程度和水乳交融状态来评判高下。”王靖小声解释道。 凌玉正沉浸在叶山的动作当中，丝毫没有受到二人的干扰。 叶山打开第一个锡罐，顺手拾起一把竹夹，小心翼翼地从罐中取出几片叶子来，放入石碾当中，随即扣好盖子。 两手握住药碾的两个柄上，反复滚动。 滚动的频率并不快，但每一下都受力均匀，几片干枯脆弱的叶子很快便被碾成碎末。 叶山却动作依旧，不时地还停下手来，向里面看上一眼，以确定粉末的破碎程度。 直到碾中的茶叶几乎成为齑粉，叶山才终于停了下来。 “看到没有，小叶省略了一道工序。”王靖小声跟怜儿说道。 “什么工序？” “炙烤。” “为什么要炙烤啊。” “因为只有被火焙过一遍，茶叶的水分才会被彻底剔除，叶片的质地也会变得更加稀松，利于碾碎成粉末。而只有最细腻的茶粉，才能点出最完美的茶花来。”王靖说道。 “哦，那这么说来，小哥哥的茶怕是点不好咯。”怜儿一改之前的蛮横，乖巧地说道。 王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道：“凭什么你叫我大叔，管叶山叫哥哥？” 怜儿双眼闪动，充满狡黠。 “这小丫头乖巧起来简直比之前的样子还要令人火大。”王靖在心中哀嚎。 王靖苦着张脸说道：“不会的，小叶之所以省略了这个过程，一来恐怕是为了避免高温破坏茶的口感和味道，二来是他根本不需要炙烤。” “为什么呀，大叔？” “因为以他手上的力道，足以将这几片叶子碾得粉碎。” “粉粉碎！”王靖咬着牙补充道。 第四十九章：行云流水 叶山的动作行云流水，凌玉整个人都沉浸其中。 火炉之上的水壶已经开始有了躁动的迹象。 叶山拾过一个茶碗来，将药碾中的茶粉倾入碗底。 “为什么只有一个碗？”怜儿小声问道。 “点茶法讲究得便是一气呵成，一蹴而就，自然只能使一个碗了。”王靖说道。 “那我们一会喝什么？” “你没看到这个碗很大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人一口？” “不是……我是说，一会小叶会用小盏给我们分饮……” “哦……” 说话的工夫，炉子上的水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了。 叶山正襟危坐，右手持着茶筅，面前是盛着茶粉的茶碗，深吸一口气，左手提起水壶。 不只是凌玉，三个人都盯着叶山，屏住了呼吸。 叶山手肘轻轻上扬，水流倾泻如柱，直入碗底。 注水的同时，叶山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手中的茶筅随着水与茶的亲密接触而不断地顺着同一方向搅动。 茶粉在水流的冲击下向上翻起，又被茶筅击落，在旋转中不断重复，翻起、击落，渐渐再也分不清茶与水，二者逐渐交融成为一体。 叶山的右手呈现出一个极为舒适的角度，手里的茶筅既在不断旋转，又在上下翻搅，若是细看茶筅上的每一根竹丝都在微微颤动。 几人看得惊奇。 不知不觉中水流以止，叶山手上的动作也渐缓，最后手腕一提，茶筅利落而出，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朵青白的茶花在碗中不断旋转收缩，最终速度慢慢下降，直至停下，又蓦地散开，铺满整个碗面。 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古老苍凉的气息弥漫，茶花之上，隐约有万千世界流转，再一细看便又化作虚无。 凌玉几乎入了神。 一柄竹匙入碗，才将她带回现实，面前已经摆好了三个小盏。 叶山熟练地将茶汤分到盏中，分发给三人，碗里还剩下一下，被叶山最后盛入自己面前的盏里。 “再等三息，温度正好。”叶山说道。 三个呼吸后，三人同时将茶送入口中。 叶山也拾起小盏来，放在嘴边啜了一口，心道：“看来手艺还行，没退步。” 外边虽然没下雪，但寒风不弱，叶山一早起来跟随王靖出去迎接，身体早就被寒意浸透了，刚刚又忙着展示技艺，颇为消耗精气神，这时喝上一口热茶，顿时闭起眼睛享受起来。 等叶山睁开眼睛来，立马吓了一跳。 凌玉的脸凑到他的脸前，几乎要贴了上去。 其他两人也是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可是这茶不合凌姑娘的口吗？”叶山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 凌玉摇了摇头，说道：“公子的茶，我很喜欢。”脸上却还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山。 叶山说道：“那姑娘这是……” 叶山很想说，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这么盯着我算怎么回事。 怜儿却先开口了，“小哥哥你的茶这么好喝，我们以后喝不到了怎么办。”怜儿一张脸写满了委屈，憋着嘴说道。 “刚才是谁还质疑小叶来的，不过真有你的，同样的茶，怎么被你这么一弄，竟然如此……好喝。”王靖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对这茶的喜爱。 叶山这才弄清楚眼前的形式，心下稍安。 “算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小哥哥还能再来一杯吗？”怜儿渴望地看着叶山说道。 凌玉虽然没说出来，眼神里传递的却也是这个意思。 “恐怕不能遂各位的意了。”叶山苦笑一声，指了指铁壶说道，“咱们还有两道茶没喝呢，我这紫霞朝露可不多了。” 三人顿时有些失望。 凌玉也收回自己精致的脸蛋，坐回到椅子上。 叶山将水壶放回到火炉上，说道：“不过你们也别太在意，这只是第一道茶而已。” 怜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南国茶法，以点茶为尊，叶公子手法高绝，技乎于道，已经呈现出这茶最为完美的状态了，恐怕即便是使用相同的茶叶和水，以其他方法出汤也不会超过这一盏了。”凌玉开口说道。 “凌姑娘所言不虚，这一盏茶确已是在下的十成功力了，再难呈现更好的状态了。”叶山附和道。 怜儿一张脸又耷拉下来。 “不过，点茶之道，虽然质量上乘，却缺少变化，仍不足以展现这小神仙的全部风采。”叶山说道。 “哦？”凌玉先是有些疑惑，随即沉思了一会，说道：“公子言之有理，点茶法只是单次出汤，茶汤的好坏，全在乎这一次的成败，的确缺少变化。可饮茶一途，难道不是以呈现最佳姿态为最终目标吗？” “寻常之茶的确只有一道之姿，而我这小神仙却足有三道之不同风韵。”叶山有些傲然地说道。 “那公子要以何种手法置之呢？”凌玉问道。 “冲泡法。” “冲泡法？”凌玉眉头紧锁。 “凌姑娘可有耳闻？” 凌玉摇了摇头说道：“仅凭字面上推断，是以水冲至叶片之上，加以温泡的手法。” 叶山点头。 “可这样如何能激发出茶中的滋味？” “自然是以温度、手法和时间来控制。”叶山解释道。 “可水温会虽时间流逝而逐渐降低，这样一来，便更加难以控制……”凌玉眉头锁得更紧。 叶山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凌玉才惊醒一般，笑着说道：“是我多虑了，公子茶艺精湛，此等问题对公子自然算不得什么。” “姑娘谬赞，此一道无甚它法，唯熟尔。”叶山谦虚道。 “那凌玉便静观公子赐教了。” “不敢，不敢。” 叶山收拾好之前的茶具，带到后厨去准备进行清洗。 若是往常，他提起水壶里的水一浇便是，可眼下壶里煮着的可是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紫霞朝露，他可舍不得如此暴殄天物。 “我去帮忙。”王靖说了一声，站起来跟叶山往后厨走去。 “你怎么来了，人家是客，你就让她自己在外面坐着？”叶山有些不满地说道。 “不是还有那个小丫头吗。”王靖低声说道。 叶山不再理会，专心清洗手中的杯盏。 “喂，你小子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心眼呢？”王靖鬼鬼祟祟地说道。 第五十章：十二杯盏 “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叶山反问道。 “我觉得你小子有点过于殷勤了，这不是你风格啊，事出反常必有妖。”王靖怀疑地看着叶山说道。 “明明是你找上门来要我帮忙的，我不计回报就算了，你现在还嫌我干的太好了？那我一会的饭我不做了，你出去就告诉人家公主殿下，馒头就白水，爱吃不吃！”叶山把头一扭，说道。 “别别别，小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公主只是途经我北镇，此行是要去出嫁的。”王靖说道。 “我知道啊。”叶山一时摸不着头脑。 “公主是要嫁人的，你明白吗？”王靖正色说道。 “你是不是着凉了？”叶山把手伸到王靖额头上，关切地问道。 “你才有病呢。”王靖一把将叶山的手打掉，急忙说道：“我的意思是……” “你们两个干嘛呢，快一点啊，我们殿下口渴得很呢。”怜儿的声音传来。 凌玉狠狠地刮了怜儿一眼，怜儿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就来了。”叶山高声应道。 “我的意思是，你千万不要对公主有什么非分之想。”王靖压低了嗓子，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对叶山说道。 叶山顿时苦笑不得。 “放心吧你。” 说完，叶山将手擦拭干，带着洗好的茶具走了出去。 王靖赶紧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浇在手上，用力甩了甩，跟随叶山出去。 “两个大男人，洗个碗洗了这么久。”怜儿抱怨道。 “叶公子是爱茶之人，自然也爱惜饮茶的器具，洗得认真一些也是应该的。”凌玉为叶山开脱道。 “让姑娘久等了。”叶山歉意地说道。 “好茶不怕晚，刚才可过够瘾，我跟怜儿可都如等甘霖呢。”凌玉微笑着说道。 叶山入座，手中摆弄起面前的茶具来。 小盏仍旧摆在几人面前，只是这盏已不是刚才的盏，被叶山换成了玲珑剔透的白瓷小茶杯来，数量也不再是一人一盏，而是一人三杯盏。 归置好器具，叶山又取出一把精致的白瓷小壶。 “其实按照典籍记载，应以南方紫泥烧制的壶为容器最佳，但山高路远，运输不便，我这确实拿不出一把紫泥壶来，本地的黄土粗糙，又难堪其用，只好用瓷壶来代替了。”叶山说道。 “南国的白瓷胎质剔透，釉层细腻，确是饮茶良配，公子过谦了。” 叶山打开第二个锡罐来，持竹夹从罐中取出几片叶子，置入壶中，又小心翼翼地封好罐口。 火炉上，铁壶微鸣。 叶山却不为所动，开口说道：“方才的点茶法用的是三年茶、一沸水，追求的是将茶粉快速溶解到水中，保留所有的味道。” 凌玉一脸认真地侧耳倾听。 炉上壶口处，已有水汽冒出。 叶山继续说道：“这次的冲泡法不同，并不追求保留茶叶的全部味道，而是要激发出其中最甘甜可口的部分，因而对水温的要求更高。” 怜儿在一旁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王靖看着有些好笑。 水三沸而鸣，铁壶里剩余的紫霞朝露在炉火的作用下疯狂涌动，屋内水汽蒸腾，一缕缕白雾从壶口喷薄而出，似是化作一条大龙，绕梁而上。 叶山飞快地提起铁壶，手肘上扬，水流倾泻，平稳如柱，精准地注入桌上的白瓷小壶之中。 水至七分，叶山手上快如闪电，盖上壶盖，将瓷壶中的茶水迅速倒入三人面前的小茶碗中，最后倒入自己面前的茶碗里。 怜儿刚想端起一杯，放到嘴边尝尝。 叶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竹夹将十二个小碗依次拾起，置于方才点茶所用的大碗之长，几番旋转后，将茶水倒入其中。 怜儿嘴里想说些什么，却被叶山眼花缭乱的操作所噎住了，只好收回刚才想要拾杯的小手，支在下巴上。 叶山再次开启壶盖，扬肘注水，眼神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瓷壶。 水流将满，叶山收肘扣盖，毫不停顿地将壶中茶水倒入每人面前的第一个小茶碗里。 怜儿这次识趣地没有再轻举妄动，叶山却没将倒好的茶水倾掉，而是收回了瓷壶。 开盖、注水、扣盖。 叶山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步骤，只是扣上盖子后，叶山停顿了一息的时间，才再次将茶水分到众人面前的第二个小茶碗里。 收壶、开盖、注水、扣盖。 叶山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这次在三息之后，才将茶水分出，依次注入每人面前的第三个小茶碗里。 收壶。 叶山将铁壶放下，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方才的他，神情专注，整个人的心神都沉浸在杯盏之间，此时松懈下来，才发觉后襟已被汗水悄然浸透。 “公子之技，凌玉已无言辞可以形容。”凌玉看着叶山的脸上，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怜儿也被惊得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王靖神色复杂地看了叶山一眼，也沉默不语。 “还是先喝茶吧，不然一会该凉了。”叶山说道。 一片雪花打着卷儿，从方才叶山嵌起窗户角里飘了进来。 凌玉点头，看着眼前三个精致的杯盏。 三道茶静静地躺在莹白的瓷盏之中，反射出自己原本的光泽。 云白、玉青、淡黄。 凌玉觉得似乎脑海里所有关乎颜色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它们。 每一盏都同根同源，却又由浅入深，由淡渐浓，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 叶山率先拾起颜色最浅的那一盏来，放在嘴边轻吹几下，随后送入口中。 三人学着叶山的样子将茶依次入口。 过了半晌，几人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叶山问道。 “叶公子简直是神仙之手，三道茶不同的滋味，好似三个不同的季节。”凌玉赞不绝口。 “哦？哪三个季节？” “初春、盛夏、晚秋。”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叶山说道。 “第一道虽然看似平淡无奇，但却滋味内敛，汤色纯净近乎于水，却能够将茶中的鲜嫩展露一角，让人对下一道心生神往，像极了初春时节，生命孕育之始。” 第五十一章：四目相对 “第二道呢？” “第二道颜色比之第一道较深，正是第一道所孕育的滋味迸发的时节，所有生命都在此刻绽放，一如盛夏光景，让人心生热烈。”凌玉说道。 “凌姑娘说我这第三道茶似晚秋，可是说我这茶到了第三道便已有了衰败的迹象吗？”叶山打趣道。 “自然不是。”凌玉认真地说道，“这第三道茶比之第二道，更加凛冽，充满杀机，方才的鲜嫩甜美尽敛，苦涩之意袭来，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在口中肆虐。” “如此说来，确是秋季无疑了。”叶山说道。 “不仅如此，在这层层杀意之下，却仍有生机在蛰伏。”凌玉说道。 “此话怎讲？” “三道茶入腹中，却是意犹未尽，唇齿间有津液生出，细细品咂，回甘甚远。” “凌姑娘果然学识富满，茶虽是在下所泡，但若是论感受，却是远不及姑娘这般意境深厚。”叶山称赞道。 “叶公子既然能够冲泡出如此富于变化的茶来，除了技艺高超，恐怕境界也在凌玉之上，凌玉只是偶窥一角罢了，远未见其全貌，如有理解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公子指教。”凌玉站起身来，盈施一礼。 叶山赶紧摆摆手说道：“指教可谈不上，在下不过一介山野村夫，这泡茶也只是些手艺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若是连公子的茶都算不得雅，怕是天底下尽是些俗人罢了。” “姑娘言重了，喝茶与读书写字一般，创造者本身固然有一丝情感夹杂其中，但每个人所体会到的感受却是源于自己本心，各人之间，也不尽相同。姑娘玲珑心思，自然所悟甚多，远胜常人，这也是在下钦佩之处。” “公子能说出这番话来，便已让人心生敬意，凌玉对公子的第三种茶更加神往了。” “就是，小哥哥你泡的茶真好喝，就是给的太少了。”怜儿可怜兮兮地说道。 “放心吧，若是连这茶水都不能给我们远道而来的贵客供应充足，又岂是我南国的待客之道。”叶山笑着说道。 “放心吧，这次让你喝个够。”王靖猜出了叶山第三种茶的做法，摸着下巴说道。 “你这丫头。”凌玉用手指点了点怜儿的额头说道。 怜儿吐了吐舌头，下巴一扬，指向铁壶，转移话题道：“小哥哥，你的宝贝露水可用光了哦。” 叶山哑然，开口解释道：“这次我用的是煮茶法，阳气足够充足，用普通的井水就可以了。” “哼，明明是你那宝贝露水没有了吧。”怜儿嘟囔道。 “无论是这水还是这茶，都比不上叶公子一双妙手的价值。”凌玉说道。 “叶山多谢姑娘抬爱。”叶山说道，凌玉数次夸赞他，他若次次回绝，便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 “我去收拾一番。”叶山拾掇起桌上用过的茶具，起身准备去后厨清理一番。 “我跟你一起。”王靖刚想起身开口，不料这句话竟从凌玉口中说出。 “不可！”叶山和怜儿同时脱口而出。 “殿下，您怎可做这等家务粗活。”怜儿开口说道。 “是啊，凌姑娘贵为一国公主，是千金之躯，这等小事还是让我这粗人来办吧。”叶山也跟着说道。 “我今日有幸，得窥公子茶艺神技，又尝到这滋味无双的小神仙茶，若是依旧端坐于此，实在于心不安。凌玉茶艺不精，只能做些清洗的小活，也算是参与其中了。”凌玉解释道。 “那也不行，您可是殿下啊……”怜儿说道。 凌玉苦笑一声，说道：“我马上就要远嫁羌地，作为人妻，此刻还摆什么公主架子。” 怜儿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说出些什么来。 “走吧。”凌玉说道。 叶山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依稀间隔着面上那半层薄薄的紫色面纱，看到凌玉朦胧的眼里烁烁闪光，半纱之下的朱唇却强扯出一道弧线。 “好。”叶山心中暗叹一声，随即说道。 两人转身走入后厨。 叶山拿过一个大盆来，将茶具器皿放入其中，又从水缸之中舀过一瓢水来，顺手将一块干净的抹布递给凌玉，嘴上说道：“天气干冷，凌姑娘还是莫要沾水了，我来清洗，一会请姑娘用布将他们拭干。” 凌玉点点头接过抹布。 “器具有灵，想必他们知道姑娘愿意为其屈尊劳驾，恐怕也会在心底感激姑娘的。”叶山一边卷着袖子，一边说道。 “你接近我，究竟有何用意？”凌玉收起了之前对叶山所有的赞赏和客气，清冷地说道。 “姑娘何出此言啊。”叶山面不改色地说道。 “不是为了接近我，为何不惜拿出你珍爱的小神仙茶和紫霞朝露？”凌玉质问道。 “在下是奉王大人之命，接待公主殿下，自然要拿出最高的诚意来。”叶山解释道。 “王靖支使不动你，三天前我便派人潜入北镇调查过，你爱茶如命，更不会为他去挥霍珍藏。”凌玉冷笑道。 叶山不语。 凌玉继续说道：“你叶山在北镇的身份极为特殊，虽然我还不清楚你究竟是谁，但最起码，你是不会为了三年一任的区区镇守而放下身段的，我说得可对？” “姑娘说得不错，即便王靖本人上我这几次登门，我都未曾给过他这等待遇，更不会因为他一句话便拿出珍藏……”叶山承认道。 凌玉等待着叶山的下文。 “可若是我说，今天这番举动完全是临时起意，为的是姑娘你呢？”叶山盯着凌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叶山的目光犹如一团烈火，仿佛要将凌玉吞噬、融化。 凌玉毫不躲闪，迎击叶山。 时间仿佛静止，二人四目相对，像是一堆干柴遇上火星，随时都能燃起熊熊大火。 …… 突然，凌玉轻笑一声，语气不屑地说道：“别演了，你演不过我的。” 叶山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顿时有些颓然。 “是谁派你来的。”凌玉冷笑道。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叶山回答得有些无奈。 “你不是他的人。”凌玉冷声说道。 “但却受他所托。”叶山回答。 第五十二章：美景如斯 “我不相信。”凌玉说道，“他能给你什么好处，让一向自命清高的你舍得下这么大本钱给他卖命？” “殿下倒是调查我调查得仔细。”叶山不知不觉间变化了称呼。 “既然如此，还不从实招来。” “我想先问殿下一句，既然您调查得这么清楚，为何还来特意来北镇一趟？方才又明知我在做戏，又为何没有当面揭穿在下，而是此时才出言相逼？”叶山面对凌玉的盘问，丝毫不惧。 “你……”凌玉有些恼怒。 “公主殿下来北镇自然是有人给你报信，而那个人又是公主极为信任的人。”叶山说道。 凌玉有些沉默。 “公主殿下没有当众揭穿在下，甚至配合在下演了一出戏，不也是受到那个人的指使？” “你……你真是他的人？”凌玉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他难道没有告诉殿下，到了此地便来北镇客栈吗？”叶山反问道。 凌玉再次沉默。 “殿下怕是没想到王大人给您安排的落脚之处便是这家客栈吧，殿下更没想到事先差人打探消息时探子提到的那个不能惹的人便是我吧。” “我想不通，他是拿什么打动你的。” 叶山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凌玉，说道：“你一看便知。” 凌玉一把接过来，将信纸展开，面露惊色，说道：“这……这笔迹和你客栈的匾额如出一辙！” “这的确是家父的笔迹。”叶山沉声说道。 “可这笔迹是新的，你父亲不是……”凌玉失声说道。 “我虽然不是什么书法大家，却也对写字颇有研究，以我的眼力，看不出仿造的痕迹来。” 凌玉有些慌神。 …… “殿下！你们在里面说什么呢，还不出来啊。”怜儿高声喊道。 叶山与凌玉两人方才交谈时，声音都压得极低，加上叶山手底下一直在拨弄盆里的水和器皿，掩盖住了谈话的内容。 屋外冷风呼啸，由于窗户被叶山嵌了个缝，风声也为二人做了掩护。 但方才凌玉的失声，还是让外面听到了，再加上两人在厨房里待得确是有些久了，难免令人生疑。 “我与叶公子探讨茶艺，你安静待着，莫要打搅我们。”凌玉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怜儿张望的脑袋顿时缩了回去，小声嘀咕道：“有什么是不能出来探讨的，非要挤在那么个小地方，神神秘秘的。” 王靖虽然没出声，但是看向后厨门帘的眼神有些复杂。 “大叔，你说小哥哥和我们家殿下该不会……”怜儿有些八卦地说道。 “嘘。”王靖这回可没有时间计较称谓的问题，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待会他们出来，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许说，知道吗。” 王靖的语气里，透着威胁。 怜儿赶紧狠狠地点了点头，两只小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王靖心中暗道一声：“小叶啊小叶，你可别给我惹麻烦啊。” …… 一墙之隔的叶山此刻也紧紧地捂着嘴巴。 当然这不是他自愿的。 方才怜儿出声，叶山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凌玉一把捂住嘴巴。 此刻外面安分下来，叶山用手戳了戳凌玉的手背，凌玉这才一把松开，把手收回。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么我父亲可能还活着，他的手中有我父亲的线索，所以我必须帮他。”叶山说道。 “那如果这封信是伪造的呢？”凌玉问道。 “我会杀了他。”叶山平静地说道，眼中杀机隐现。 凌玉的神色复杂。 “但至少现在，我们是一伙的。”叶山说道。 凌玉点点头，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你们有什么计划？” “我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像刚才一样配合我便可，在他行动前，我会找个机会，再把计划全盘跟你托出。”叶山将一只洗好的茶碗递给凌玉。 “好，我相信你。”凌玉接过碗来，用抹布擦干。 “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叶山说道。 凌玉疑惑。 “姑娘方才对我的那些夸奖，也是演出来的吗？”叶山问道，称谓也自然而然地转变过来。 “…………” 二人拾掇完毕，叶山手里拿着拭干的茶具，从后厨里走了出来，凌玉紧随其后。 “叶公子真是性情中人，竟将这小小杯盏视为生灵，平等待之。” “凌姑娘也是饱读诗书、学识过人，今日一番交谈让在下受益匪浅。” “让公子见笑了。” “姑娘过谦了。” 二人有说有笑地出来，怜儿一双大眼睛反复地在二人身上打量着，企图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怜儿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吗？”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怜儿想起了王靖的叮嘱，说完赶紧捂住了嘴巴。 叶山将手中的茶具放在桌子上，说道：“你们稍坐一会，我去取些东西来。” 一会的功夫，叶山端着陶釜而来，釜中还盛着满满地水。 叶山将陶釜置于火炉之上，又往釜中投了几片生姜。 “小哥哥你在做汤吗？”怜儿赶紧转移话题道。 叶山顿时有些啼笑皆非，摇了摇头。 “叶公子这可是煮茶古法？”凌玉问道。 “煮茶还分古法新法吗？”怜儿赶紧接着问道，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煮茶法自神农起便存在于世，到了前朝，已演变出诸多礼仪程式，我这煮茶法相对比较粗糙，既效仿古人以原叶入水，又似前朝般加入一些调料。”叶山解释道。 “原来如此。”怜儿点点头。 “只可惜这山中物产并不丰富，适宜寒冬所饮的也唯有这生姜罢了。”叶山自嘲道。 釜中之水微沸，叶山打开第三个锡罐，取出几片叶子投入其中。 二沸，水如泉涌。 三沸，已有茶花显现。 叶山将茶水分入小盏，又从厨房端出几碟果脯来。 “这是什么？”怜儿尝了一口，问道。 “都是些山中野果，采来制成果脯，用来过冬用的。”叶山说道。 “安国毗邻大海，百姓以渔业为生，即便是冬季也不曾缺少食物，不像我们北镇这般，一下雪便要封山，若是不提前储备好粮食，怕是要饿肚子了。”王靖说道。 凌玉也尝了一口，说道：“虽不及鲜果般水嫩，但却甜甚于蜜，与这茶之甘味，甚是互补。” “姑娘喜欢便好。”叶山点头。 “喜欢，喜欢得紧。”怜儿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含糊不清地说道。 “怜儿，注意吃相。”凌玉嗔道。 …… 几人端坐桌前，烹茶谈笑，窗外风卷雪花，美景如斯。 第五十三章：第二道宴 “清炒笋尖、板栗山鸡、冰糖冻梨、红果烧肉、菜根山汤。” 两荤两素一汤，四个人五道菜。 叶山腰间系着一块布，端着盘子吆喝着走出来。 王靖起身接过盘子来，嘴里还说道：“叶大厨辛苦了。” 凌玉也起身施礼道：“有劳公子了。” 方才叶山见时辰已经不早了，便赶紧到后厨忙活中午的正餐去了，凌玉、王靖、怜儿三人就着一壶茶、一盘果脯聊了一会。 过了不久，屋里传来饭香，几人便着手将桌子清理一番，不一会儿，叶山便端着盘子走了出来。 “不辛苦不辛苦，时间仓促，条件有限，没能准备姑娘喜欢的家乡菜，只能就地取材，做些本地的菜式，不知姑娘是否能吃得习惯。”叶山说道。 “凌玉在家吃腻了海味，偶尔换换口味也还不错。”凌玉说道，“只是……恐怕以后也再难吃到家乡的味道了，早些适应也好。”凌玉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低沉。 几人也是有些沉默，羌人是游牧民族，又身居内陆，凌玉远嫁他乡，自是再难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小哥哥这些都是什么菜呀。”怜儿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桌子上的菜问道，“我好像都见过，又好像没见过的样子啊。” “这一道叫清炒笋尖，是用冬笋清炒而成的。”叶山也反应过来，指着第一道菜说道。 “可是竹笋不是只有南方才产吗？”怜儿虽然不如凌玉才学丰实，但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 “我们北方菜口重，我担心凌姑娘吃不习惯，特地委托王大人派人去南镇采购的。”叶山解释道。 “公子怎知我的口味？”凌玉有些惊奇道。 “我虽未去过安国，但却知安国临海，海中物已是鲜之极尽，想必安国的菜式无需再加过多的调味料了，因而自然口味清淡。” “原来如此。” “可这道菜看起来……就很重口味啊。”怜儿指着那道红果烧肉说道。 王靖暗自腹诽：“这丫头会不会说话。” “这道菜，看起来确实油腻了一些……”叶山说道：“不过这肉是山里的野猪肉，浑身上下都是梆硬的肌肉，难嚼得很，只有这一块相对柔软一些。” “我加入了我们燕山特产的红果进去，既能够增加一些酸甜的味道，还能有效地解掉油腻。”叶山补充道。 怜儿夹了一口，放在嘴里，甜嘴巴舌地说道：“嗯……确实不腻，殿下你可以放心吃啦。” “没礼貌。”凌玉白了怜儿一眼，随即自己也夹了一口菜，说道：“嗯……这道板栗山鸡也不错，鸡肉里充满了栗香，栗子里又沁透了鸡的味道。” “还有这汤，我虽不是土生土长的燕山人，但我小时候也住在山里，那时候我们最爱的就是把挖出来的野菜根，泡在山泉里煮汤喝。”王靖也跟着夸奖道。 “这梨虽然黑乎乎的，但却清冽可口，好吃！”怜儿难得地用出了稍显文雅的词语来。 王靖惊讶地看了怜儿一眼。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客栈只有小哥哥一个人了。”怜儿说道。 几人目光传来。 “小哥哥这么好的手艺，要是雇了别人，岂不是砸了招牌。”怜儿由衷地赞叹道。 “你这小丫头，刚进来的时候还挑三拣四，现在知道恭维人了。”王靖打趣道。 “这菜确是好菜，只可惜……缺少了一样东西。”凌玉幽幽说道。 “坏了！”王靖心里咯噔一声，求助似的看向叶山。 “不知哪里不合姑娘的口味？”叶山平静地问道。 “是啊，公主殿下想吃什么，我派人去买，不行让小叶亲自跑一趟。”王靖也赶紧附和道。 “叶公子、王大人误会了，我并未说这菜不合口味，大雪封山，公子能弄到这些食材怕是已经相当不易，凌玉又怎忍心再让公子辛劳。” 王靖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说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怜儿笑出声来，说道：“我家殿下的意思是，缺少了一样东西。” “不知是何物？”叶山虚心地问道。 “酒！”凌玉惜字如金。 叶山和王靖二人面面相觑。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王靖用眼神传递道。 “我怎么知道人家喝酒，你又没说？”叶山用眼神回道。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算到人家口味，算不出人家喝不喝酒？” “我那是分析、是推理！再说这么重要的情报，你都没打探出来，还好意思怪我？”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我这又没有酒。” “行了，你们两个别挤眉弄眼的了，我们家殿下自己带了，不用你们为难。”怜儿说道。 凌玉轻咳一声，有些尴尬，被怜儿这么一说，好像她嗜酒如命似的，顿时俏脸微红。 怜儿可不管不顾，冲着，门外高声喊道：“来人！” 门口的护卫顿时进来一人，单膝跪地。 “去把殿下的珍珠酿拿来一坛，不……两坛。”怜儿说道。 “是！”护卫应道，随即退了出去。 “这么生猛？”叶山和王靖俩人眼神一交流，同时想道。 “可别小瞧了我们殿下，我们殿下从七岁开始……”怜儿开始吹嘘着凌玉的光辉事迹。 凌玉本来应该更加尴尬了，但是被怜儿这么一闹，反而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出言阻止，脖子一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娘我认了的样子。 过了一会，门外响起护卫的声音来。 “进来！”怜儿大手一挥。 开门的声音响起，领头的是刚才的那个护卫，他身子一侧，将后面的两个人让了出来，两名安国士兵一人抱着一个坛子，走了进来。 “放这吧。”凌玉说道。 两人将酒坛子放在桌上，深施一礼，缓步退下。 所谓珍珠酿，酒倒入碗中，浮起一颗颗酒珠，犹如海底珍珠一般圆润光泽。 怜儿将酒倒满，凌玉站起身来，说道：“这第一碗酒，敬王大人，感谢您的热情款待，我很满意。”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愿我南国与安国世代交好，永远和平。”王靖赶紧起身。 凌玉一饮而尽，王靖紧随其后。 “这第二碗酒，敬叶公子。” 第五十四章：顶上生烟 “这第二碗酒，敬叶公子。” 叶山赶紧起身说道：“姑娘好意在下感激涕零，只是这酒……” “叶公子不肯赏光？”凌玉的语气瞬间清冷下来。 “小叶你怎么回事，殿下敬你酒，你愣着干什么？”王靖心里有些焦急，好不容易把这姑奶奶伺候得服服帖帖，等酒足饭饱，再出去到四周转上一转，明天一早就可以把这尊大神送走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又出幺蛾子，王靖的心里充满了不解。 “小哥哥该不会不会喝酒吧。”怜儿打着圆场道。 “怜儿姑娘一语中的，在下……在下此前的确一滴酒都未曾沾过。”叶山有些不好意思，挠着脑袋说道。 “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事情呀。”怜儿笑得前仰后合。 “在下只是怕酒后失言……冲撞了姑娘。” “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怜儿不屑地说道。 “……” “这和男人不男人有什么关系！”叶山在心里咆哮道，此刻却只能闭嘴，因为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决不能因喝酒而误事，既然之前在厨房里已经被凌玉道破身份，叶山只好向凌玉投来求助的目光。 只见凌玉非但没有帮叶山解围的意思，反而眼神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姿态。 “小叶年岁尚浅，本就不胜酒力，加上刚才又一番忙碌，想必也是心神俱疲了，要不这碗酒我替他喝了吧……不，下官自罚三杯。”王靖见气氛不对，赶紧开口道。说完，拉过酒坛来便要斟酒。 “不。”凌玉说道，“这酒，非他喝不可。”凌玉冷声说道。 王靖的手伸到一半，僵在空中，气氛顿时冷却下来。 怜儿和王靖对视一眼，眼里皆是不解，方才两人还和和气气相谈甚欢，甚至还在厨房里开展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谈话”，直至席间还有说有笑，怎地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还快，难不成…… 王靖在心里生出了不好的念头。 怜儿更有甚之，在心里默默脑补出了苦命公主即将远嫁他乡，却路遇情人，一见倾心，两人坠入爱河，奈何身份悬殊，公主又身负使命，两人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无奈之下，公主提出让男子作为贴身护卫，随她一同奔赴羌地，从此开始痛苦的地下恋情时，男子不堪其辱，愤然拒绝。公主恼羞成怒，大闹一场，并提出不可理喻的奇怪要求……这样的剧情…… 怜儿被自己感动坏了，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并在心里默默为两人感到惋惜。 王靖见怜儿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心下大惊，暗道一声：“难不成这公主……还是个惯犯？” 叶山可不知道两人心中竟然有这么多邪恶的念头，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无力反驳，毕竟自己要做得事情是万万不能被人所知的，否则不仅他自身难保，恐怕一旦事情闹大，许多人都会受到牵连。 可眼前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非但没有帮他，反而煽风点火，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甚至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人，叶山顿时觉得十分无力。 看着眼前的人儿，两道坚定的目光从半截紫色面纱中直射而出，像千万根针般钉在叶山的脸上，精致的面容被遮住了一半，只露出一截完美无瑕的下巴，和白皙的素颈。 叶山心一横，开口道：“不就是一碗酒吗，姑娘何必动气，是在下不识抬举，我干了便是。” 说完，叶山拿起桌上的碗来，就要往嘴里送。 “慢着。”凌玉说道。 王靖心下稍安，在心里暗道：“看来终究是女人啊，最后还是心软了。” 怜儿则是打算给这段剧情在脑海里增加一个悬念式开放结局，苦命的公主终究不能狠下心来，伤害情郎的身体，二人身份悬殊，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不是一碗，是一坛。”凌玉说道。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果然是女人……心……真狠啊。”王靖在心中感叹道。 怜儿也惊掉了下巴，脑子里的剧情都快衔接不上了。 叶山双眼微眯，想要从凌玉的眼中看穿她的真实想法，只可惜，凌玉的表情像一汪湖水，平静而泛不起一丝波澜。 “真是的难缠的女人。”叶山在心里暗叹一声，饶是叶山心理素质再好，此刻也有些忍不住想要骂娘，但最终素质还是战胜了感性。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强压下心中的恶意，叶山放下手中的酒碗，端起面前的酒坛，一把举到嘴边说道。 “姑娘……不加码了吧。”坛口不小，几乎挡住了叶山的整个面孔，叶山侧着脑袋，从坛后露出半张脸来，冲着凌玉说道。 凌玉微微点头，嘴角扯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随即恢复原状。 叶山瞳孔一缩，精准地捕捉到了凌玉的表情变化，脑海里飞快地旋转着，几乎是瞬间便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叶山深吸一口气，将一张脸尽数埋在酒坛之中。 清澈的液体从坛口倾泻而下，灌进叶山的嘴巴里、喉咙里，还有些顺着他的嘴角，划过脖颈，淌入身体里。 “真是暴殄天物啊。”王靖感叹道，这酒既是出自凌玉之手，自然是帝王之家的珍藏极品，王靖刚才只喝了一碗，到现在还觉得回味无穷，看到叶山鲸吞牛饮，不免有些感到惋惜。 而怜儿则摆出了一副花痴相，在心中叹道：“喝酒的男人真帅啊。” 两个吃瓜群众终于出现了思想上的分歧。 几个呼吸之间，叶山便将这慢慢一坛的珍珠酿尽数灌入腹中。 “小叶，你没事吧。”王靖见叶山面色有些潮红，顿时担心地说道。 “没事。”叶山强压下胸中即将喷薄而出的酒气，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说道。 “没事的话，再喝一坛。”凌玉冷声说道。 王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怜儿的嘴巴张成一个鸭蛋型，眼睛瞪得像两个铃铛。 “好。”叶山没再推脱，大手一挥，开口说道。 这一坛酒方才被怜儿倒出四碗来，坛中却也仍剩下大半。 叶山将这一坛酒拎起，豪气干云地挂在嘴边，一仰而下。 当叶山再次将坛子放下，露出一张红得像炭似的面孔来。 “小叶……”王靖有心询问叶山的状态，话到了嘴边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王靖怕他回答说没事，引得凌玉说出再喝一坛这样的话来，只好轻声呼唤叶山的名字。 此刻的叶山不只是脸上，脖子上、衣襟下出来的一抹胸口的皮肤上，甚至两截手臂乃至脚踝，只要肉眼可见暴露在外的肌肤全部像被开水浸过一般烫红。 一阵小风从窗户缝里吹来，叶山的身体一遇冷风，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甚至冒出一串白烟。 “小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怜儿怯生生地问道。 第五十五章：不胜酒力 叶山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怜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能是转头的幅度太大了，正当怜儿一头雾水的时候，叶山开始趔趄起来。 就像随风摇曳的一根芦苇，叶山的身形随风摇动，可当风力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临界值时，芦苇也会被连根拔起。 如果说酒是那阵风的话，叶山就是那根芦苇。 随着“咚”地一声巨响，叶山应声倒地。 “啊！”怜儿一声尖叫。 守在门外的两名护卫立刻冲了进来，手持兵刃。 “怎……怎么回事……”见到屋内的场景，两人也傻眼了，刚拿进来不久的两坛珍珠酿已经空空如也，地上躺着一个赤身的男人。 不是全身赤裸的男人，而是全身赤红的男人。 “他喝醉了，叫郎中来。”还是凌玉沉稳，关键时刻临危不乱，冷静地吩咐道。 “可是……”回话的护卫有些支吾。 “可是什么？” “回殿下，刚才回营取酒的时候听弟兄们说，镇上没有药铺，咱们的药品不多了，随行的军医已经在管事大人的带领下去南镇采购了。” “谁让他们擅自行动的？”凌玉的语气中隐含着怒气。 王靖也有些尴尬，毕竟办事的是自己府上的人，可他这个镇守却还不知情。 “营里有些弟兄水土不服，这才导致药品消耗过快，军医大人急忙去采购药品恐怕……也是怕这几个弟兄一直卧床不起……耽误了明天的行程，这才……”护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凌玉挥了挥手，让护卫退下，没有再深入追究责任，两人如蒙大赦，小心退走。 “王大人，镇上可有医师？”凌玉转头问道。 “啊？有。”王靖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烦请大人走动一趟，请医师前来。”凌玉说道。 “这个……”王靖也有些支吾地说道。 “王大人？”凌玉不解。 “倒是有一人，虽然算不得医师，但是镇上无论军民谁要是受了什么外伤，或者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找他来治，谈不上药到病除却也颇有疗效。”王靖解释道。 “那可是这医师行动不便吗？怜儿，将护卫唤来，把叶公子抬过去。”凌玉说道。 “不不不。”王靖赶紧挥手阻止，“他确实行动不便，可是……” 怜儿也从叶山倒地的惊吓中恢复过来，赶紧出声说道：“大叔别可是了，快想办法吧，你看小哥哥都冒烟了。” 王靖心道：“小叶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你们害的，这时候倒是比谁都着急。” 叶山毕竟从小习武，身子骨硬着呢，王靖可是清楚得很，虽然眼下看起来吓人，但却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因而并不慌乱，但嘴上还是说道：“不是我不想请。” 二人看着王靖。 “可是这人就在那躺着呢。”王靖指了指地上的叶山说道。 …… 月夜，天井之下。 叶山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上被汗水浸透。 在一层算不得白皙的皮肤之下，仿佛流淌着黑色的血液，让整个身体蒙上一层乌光。 “啊……”叶山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露出一张渗人的面孔。 透过地上滴落得一摊积水，叶山看着自己的眼睛，黑色的眼底上映着一双金色的瞳孔。 …… “你醒了？”凌玉说道。 叶山从床上惊起，满身大汗，茫然地看向四周。 陈设是熟悉的陈设，叶山还在客栈里。 “王大人说有三间客房，都空着呢，便叫我随便选上一间。”凌玉说道。 “我睡了多久？”叶山问道。 “两个时辰。” 叶山松了口气。 “他们呢。”叶山直了直身子，问道。 “王大人有公务要忙，怜儿被我打发走了。”凌玉看着叶山说道。 “所以说现在咱们两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叶山有些尴尬地说道。 “你怕了？” 凌玉坐到床边，一只手放在叶山赤裸的胸膛，慢慢滑向他的腰间。 “姑娘请自重，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叶山严肃地说道。 凌玉掩面而笑，说道：“你还真是坦诚。” 叶山心道：“衣服都被你脱了，能不坦诚吗。” 凌玉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解释道：“衣服是王大人帮你脱掉的，刚才你浑身滚烫，我们怕你烧坏了。” “即便如此，这样也不好，被人看到有辱姑娘的名声。”叶山叹了口气伸手将床头叠得整齐的衣服拿过来穿好。 凌玉有些忿忿，心道：“老娘为了配合你都豁出去了，这时候你倒顾忌上名声了。”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叶山问道。 “半个时辰。”凌玉说道。“半个时辰后我们要去镇守府参加一个仪式，据说你们南国朝廷还派了官员过来，王大人此去便是要做些准备和交接的工作。” “嗯。”叶山点点头说道，“虽说姑娘只是路经此地，但必要的欢迎仪式还是要有的，这也是我南国的传统。” “怜儿去帮我收拾一些换洗的衣物去了，我交代过她，收拾好直接在会场见面。”凌玉说道。 “姑娘倒是安排得妥当。”叶山说道。 凌玉白了叶山一眼，说道：“你早看出来我灌你酒是为了把他们支走，是为了创造和你独处的机会了？” “方才在后厨，我曾承诺过姑娘，会找个时间交代清楚，只是没想到姑娘如此心急。”叶山说道。 “我也没想到你酒量如此不堪。”凌玉反击道。 叶山尴尬地挠挠头，说道：“非是我不胜酒力，只是……实在是体质有些特殊罢了。” “哦？怎么个特殊法？”凌玉揶揄地看着叶山道。 叶山也不隐瞒，解释道：“因为小时候的一些经历，我体内存有一股阴邪之力，一遇到刺激便会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方才我的身体滚烫并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而是我在用尽全身的功力去压制这股躁动的力量，导致气血翻涌所造成的的。” “哦……”凌玉将信将疑。 “看来不胜酒力这顶帽子在凌玉的心中是摘不掉了。”叶山在心里暗道。 “时间紧迫，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叶山赶紧转移话题。 第五十六章：窗前密谈 “先说说你们的计划。”凌玉说道。 “我故意接近你，让外人误以为我对你有所图，一会的仪式上，我会安排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届时趁着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我将你掳走，他会在约定好的地点接应我们。”叶山说道。 “众目睽睽之下，这太冒险了，为什么不在晚上行动，趁着大家都睡着了，在夜色之中不是更能掩人耳目吗？”凌玉被叶山的计划震惊到了。 “不行。”叶山严正拒绝道，“只有这样才会让人觉得我是因为感情才将你带走，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否则一旦牵连到王大人他们身上，便会上升到两国之间的层面，严重的话甚至会引发战争。”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背负使命远嫁羌族，就这么跟你跑了，天下人怎么看我，怎么看安国，怎么看我父亲！”凌玉有些激动地说道。 叶山诧异地看了一眼凌玉说道：“我以为你是反对这门亲事的。” 凌玉银牙紧咬，说道：“要不是北国虎视眈眈，我断然会拒绝，既然已经答应，我若临阵脱逃，不仅与北地的边境之危解不了，还会受到羌族的敌视，那我岂不是立安国于危墙之下。” “的确如此，不过这个问题我也考虑到了。”叶山说道。 按照习俗，仪式上会有两军之间的切磋，我会赢下它，并将胜利献给你，算是表明心迹，你只需要当众拒绝我，表明你的立场即可，别人自然会认为你是被我掳走的，而不是心甘情愿与我私奔，到时候不仅给了羌族一个交代，甚至他们还会一同参与对你的营救。”叶山的语气平静。 凌玉沉默。 “至于边境之危……北地势力过于庞大，想必羌族早已有出手打压的想法了，至于和亲不过是给出兵找的借口罢了，你虽然还没过门，但名义上已经是羌族的人了，如果你被掳走，那么羌族出兵四处寻你怕是也来得名正言顺，何愁你安国之危不解。”叶山说道。 “可是……” “镇上的北城门虽然常年紧闭，且有兵士把守，但你也看见了，城墙破败我自能找到一条出路，你不用担心。至于安全上……” 叶山轻笑一声，自信地说道：“若是正面对抗，别说你那大队人马倾巢而出，就是一小支精骑便足以将我灭掉了，可若是说逃跑，即便上背上一人，他们也摸不到我的影子。” “那你怎么办？”凌玉问道。 叶山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 “背负着掳走公主，破坏两国和平的罪名，你……怎么办？”凌玉逼问道。 叶山的脸色立刻恢复过来，冷笑一声说道：“公主殿下莫不是假戏真做了，怎地关心起我来，别忘了我只是受人所托，若是事后被我发现那人在骗我，我不会手下留情。” 叶山的语气森寒，隐约间有杀意涌动。 “别再演了，你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你。”凌玉说道。 叶山苦笑一声，说道：“向来都是我洞察别人的心意，想不到姑娘竟也精通此道。” “你总是习惯将自己变成一把犀利的刀，去看穿别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凌玉说道，“可一旦别人直视你，你便浑身都是破绽。” “姑娘洞若观火，是在下技不如人。叶山有些沮丧地说道。 “并非我有过人之处，实在是……你我本是同一种人。”凌玉说道。 “此话怎讲？”叶山有些好奇。 凌玉走到窗前，背对着叶山，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公子可知，我是如何与一马匪结识的吗？” “落日坡是这片大漠里盛名已久的老牌匪帮，姑娘出身显贵，二者确是云泥之别，让人很难联想在一起，令在下不解。”叶山说道。 “而且据我所知，落日坡的创立虽然另有其人，不过童家兄弟入主也至少有十数年的光景了，那时姑娘恐怕年纪尚小吧。”叶山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 “不错，我与童大哥相识是在十三四年前了，那时我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凌玉说道。 “那算起来姑娘倒虚长我一两岁，看来我要叫姐姐了。”叶山打趣道。 “那年，我安国的老国主驾崩，膝下又无子嗣，我父亲是国主的幼弟，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跟随父亲在外地行商，我也是那时候遇见童大哥的。”凌玉没有理会叶山想要缓和气氛的意思，倚着窗台，兀自说道。 叶山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认真倾听。 “传信的是我唯一的亲哥哥，也是我父亲的长子，当时的朝里被外戚把控，他们生怕我父亲赶回来争夺权力，便抢先下手，不但封锁消息，还要将我一家赶尽杀绝，哥哥拼死才护着我的两个姐姐杀出重围。” “消息是送到了，可哥哥也重伤不治，悲痛欲绝的父亲立刻带着护卫就要杀回去，不曾想追杀哥哥的杀手也一路跟了过来，我们一家人几经艰险，终于是逃脱升天，却也最终流落大漠。” “逃跑的时候匆忙，我和父亲走散了，是几个护卫带着我冲杀出来的。在大漠里我们迷失了方向，随身携带的干粮有限，又找不到水源，可他们却宁肯自己忍饥挨饿却也要将粮食和水留给我。” 叶山侧着耳朵，看着凌玉的背影。 “我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倒在我的面前，一个又一个地，将生的希望传递给我，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在这大漠里满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就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童大哥，那时的他已经是落日坡的大当家了，是他救了我。” “当我得知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马匪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逃跑，可当我真的跑出去的时候，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当身边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跟我讲述大漠里的风暴和流沙有多危险时，我才知道我能活下来有多幸运。” 叶山沉默地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七章：花匠英雄 “每次偷跑出去，童大哥都是知道的，可他从来不阻止我，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等我渴了累了的时候再把我带回去，时间久了，我便也不再跑了。” “和其他那些面相凶恶的马匪不同，童大哥待人总是和善亲切的，有时候我会被他的那些弟兄们吓哭，他都会大声呵斥他们，然后再让他们扮鬼脸逗我开心，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哭得更凶了，他则会手足无措地带着我落荒而逃。” “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览遍了大漠风光，他虽然不是打家劫舍的恶匪，却也免不了对来往的商队下手，我虽然觉得这样不对，可他总能从战利品里挑出新奇的东西来，送给我作惊喜。” 凌玉的语气稍缓，似是在追忆曾经的美好时光。 “可我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我的身世，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为哥哥报仇，是不是回到国都继承了王位，我甚至我知道他有没有活着走出这片大漠，我害怕去面对曾经的一切，而他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我这些。” “眨眼间便过去了大半年的光景，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那天，童大哥的弟弟童赞带人劫了一队安国的商人，从他们口中得知，我父亲游说了几位朝中重臣，又获取了军队的支持，已经带兵平掉了外戚之乱，坐稳了国主的位置，我正犹豫要不要告诉童大哥呢，谁知他却主动找到了我。”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他是一路顺着那些护卫的尸体找到我的，从他们的衣着和兵刃便能看出我来自安国，我还担心他会不会不愿意让我离去，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反而还提出要一路护送我回去。” “后面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我成为了安国的公主，和家人团聚在一起。而我也以为，我和童大哥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叶山知道，后面的事情还有反转，静静地等待着凌玉的下文。 “我没想到的是，童大哥不但没有离去，反而留在了安国，这一待便是十三年。” “什么？”这次叶山是真的震惊到了，堂堂落日坡的大当家，竟然远走安国十三载，为了守护一个少女？ “是啊，我当初也和你一样震惊，想着他那么多的兄弟还在等他，可他却说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愿再打打杀杀，只有看到我的时候才感到开心和满足，所以他选择留下来，陪在我的身边。” “怪不得……”叶山喃喃道。 “你在说什么？”凌玉转过头来问道。 “落日坡虽然是马匪组织，但我南国的风评曾经还算不错，只因他们一向都只图财而不害命，更不会打家劫舍，对老幼妇孺下手。而我南国的商队极少北上，因而他们在南国几乎没有什么恶名，反而北地和周边各国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叶山解释道。 “是啊，这是童大哥立下的规矩，我在那虽然只待了大半年的光景，却也见识了许多稀奇的战利品，确实少有南国的物件。而平素里他们也的确靠袭击商队为生，即便偶尔绑来几个肉票，也都是好吃好喝供着，等赎金一到便完好无损的将人放了，有什么问题吗？”凌玉不解。 “十三年前我曾遇到过那童赞。”叶山说道。 “哦，是童大哥的弟弟，也是落日坡的二当家，他生来身材短小，走起路来简直憨态可掬，要不是那张脸着实凶恶，我简直要把他当作一个孩子了。”凌玉说道。 “他的箭可一点都不憨态可掬。”叶山撩起上衣，露出肋下三道可怖的疤痕来。 “你的伤竟然是他弄的！”凌玉惊呼道，之前叶山昏睡过去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竟是她认识的人所弄。 “怎么回事？你们之前有过节？不对啊，你跟我年纪相仿，十三年前应该也是个孩子才对，他怎么会对你下手？”凌玉如连珠炮弹般追问道。 “哼。”叶山冷哼一声，说道：“不止是对我这个孩子，还有个四岁的小女孩呢。” “这不可能！” “我遇见他时，他正带人追杀南原守军统领杨大人，和她四岁的女儿杨枝，不信你去南原提一声他童二的名号，恐怕立马便会有大军将呼喝之人拿住。”叶山冷声说道。 “怎么会这样……” “当时说来蹊跷，毕竟此前的落日坡非但未曾行过这等龌龊之事，更不可能对我南国官员下手，不过现在看来，算算时间，怕是童岚离开前往安国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吧。”叶山说道。 凌玉一时沉默无语。 “说说后来的事吧。”叶山问道。 “后来的事情其实你应该猜得到。”凌玉的语气有些落寞。 “你们相爱了，然后你父亲棒打鸳鸯，不惜下令处死那个男人，为救情郎你只得假意答应和别人成亲，然后伺机逃走？”叶山说道。 “你都是从哪听来的？”凌玉有些狐疑地问道。 叶山有些尴尬，干咳两声说道：“都是些小道消息。” “这些年来童大哥一直隐姓埋名，我身为公主，自然不能随意到外面走动，开始的时候童大哥总是在晚上偷偷地潜进来，有时甚至悄悄带我出去，天亮之前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送回来。”凌玉继续说道。 “后来父亲见我总是白天睡觉，担心我玩物丧志，便给我请了个老师，也是当今安国的国师，为我父亲当年扫除外戚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的功夫不在童大哥之下，我们几次见面都被老师察觉，后来我们便不敢在晚上见面了。” “哦……”叶山摸了摸下巴，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凌玉没有理会叶山猥琐的表情，继续说道：“后来府上新来了个花匠，虽然经过了乔装打扮，但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童大哥。” “想不到童岚大漠出身的一介马匪，竟然做起了花匠，真是有趣。”叶山感叹道。 “是啊，在大漠里莫说是花了，连根草都看不见。” “所以你们就又过起了没羞没躁的二人生活？”叶山笑得更加猥琐了。 “我和童大哥不是你想得那样。”凌玉俏脸微红。 “那是哪样？”叶山调侃道。 “从他救我的那天起，一直到他能舍弃一切甚至自己原本的身份陪在我身边的那一刻，他就是我心中的英雄。”凌玉的眼神坚定而充满光芒。 第五十八章：盘根错节 “唉，可后来你们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凌玉也立马低落起来，沉声说道：“联姻这件事父亲早就跟我提过，我的两位姐姐早早的就嫁人了，虽然也都是与人联姻，可毕竟嫁给的都是朝中的望族，不像我一般要背井离乡，但一直以来我都是拒绝的态度，父亲也没有逼我太狠。” “但这么一直耗下去也不是事，一旦北地那边有动作了，你父亲便不会再念父女感情了。”叶山分析道。 “是的。”凌玉点了点头，说道：“北地那边蠢蠢欲动，羌族又派来特使主动提出和亲的要求，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终还是下令，将我软禁起来，准备送往羌族。” “奈何生在帝王家啊，在这个世道上，各人有各人的苦衷，怕是谁也不能够幸免。”叶山感叹道。 “是啊，谁又能想到，我会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推进火坑里呢。”凌玉自嘲道。 “他……也有他的难处，一国之主又岂是那么好当的。” “是啊，他是一国之主，他有了难处，自然就要牺牲别人的幸福，我的两个姐姐便是如此，而我也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说说童岚吧，毕竟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作壁上观。”叶山深知这父女二人的矛盾非三言两语便可说清，连忙转移话题道。 “父亲亲自带兵要将我押走，童大哥当时就在府上，是他站了出来，和我父亲据理力争。” “你父亲在国都缉拿自己的女儿，怕是不会派重兵围困吧。”叶山问道。 “是的，只有亲卫百余人。”凌玉答道。 “便是这百余人怕是在你家中也不可能全部施展开来，以童岚的功夫，带你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啊。”叶山有些疑惑道。 “或许童大哥只是不愿我父女离隙，他与我父亲密谈了一个时辰，谁知不但没又谈出个结果来，反而惹得父亲大怒，下令就要当场将他击杀。” “那他为什么不跑？” “晚了，就在二人密谈之时，父亲不但暗地里调兵遣将，将家里团团围住，还差人请来我的老师，童大哥中了缓兵之计，已成笼中困兽，插翅难逃。” “所以你便假意答应了你父亲联姻的要求，以换取童岚的性命？” “是的，我以死相逼，这才换得童大哥全身而退，而我也相信，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凌玉坚定地说道。 叶山在脑海里盘旋了一会，发现了几个疑点，可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时放在一旁，故作轻松地说道：“所以你的童大哥就派我来救你了。” “听王大人说你也是战争的遗孤，我虽然不知道童大哥手里为什么有你父亲的手书，但我相信童大哥不是坏人，也许你的父亲真的还活着。”凌玉真诚地看着叶山说道。 “但愿如此。”叶山说道。 “现在只能期望一切顺利。”凌玉说道。 “对了，你还没说为何如此匆忙，不惜让我醉酒也要争取来这独处的时间？该不会仅仅是为了尽早知道我们的计划吧，要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晚越好，现在你已经将全部计划尽数知晓，一会配合起来还要多加小心才是，以免露出马脚。”叶山叮嘱道。 “这我当然知道，听了你的计划，我也觉得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但不知怎地，我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刚才你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我便发现有一些异样，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这才急忙出此下策，赶快与你相谈。”凌玉说道。 “什么异样？” “方才吃饭时，我喊人去取我的珍珠酿来，应声进来的护卫你还记不记得？”凌玉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叶山不解。 “他们两个我没见过。” “那不正常吗？随行护卫这么多人你怎么可能都认得全。”叶山更加迷惑了。 “虽然此行所有的护卫都是父亲亲自安排的，哪怕是亲卫，我也不可能都认得，但是刚才进来的那两人和先前跟随我们从大门一路走到客栈并守在外面的那两人不是同一批人。”凌玉说道。 “有没有可能是换岗了？” “应该不是，换岗不可能这么频繁，按理说大部队刚进城来，即便有王大人安排的营房，但是大军安营扎寨尚需要时间，我们只在屋里喝了会茶的工夫，不可能趁着立足未稳就匆忙换岗。”凌玉说道。 “你怀疑有人在监视你？” “不，不是怀疑，军中眼线密布，有我父亲的人，自然也有我安插进来的人，不过最值得防备的是一群想要杀我的人。” “杀你的人？” “是的，在路上他们已经动过两次手了，不过都被我的人提前知晓了。” “是北地的人？”叶山问道。 “不一定。” “难道不是只有他们最不愿见得你与羌族和亲吗？”叶山不解。 “唉，想杀我的人未必是我的敌人，也有可能是我的朋友、亲人。”凌玉重重地叹了口气，言语之中充满了哀愁。 “你……你爹要杀你？”叶山瞪大了眼睛说道。 “你说什么呢？父亲要是想杀我，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偷偷摸摸的吗？在国都，他动动嘴就足以灭了我好吗。” “没准是眼不见心不烦呢……”叶山嘟囔道。 凌玉瞪了他一眼。 叶山赶紧求饶。 凌玉这才正色说道：“我安国虽然饱受北地在边境的袭扰，不得已才做出与羌族联姻的决定，但朝中仍有许多人持反对态度。” “那这些人如果不是你的追求者，那就一定是疯了，太平日子过腻了？”叶山出言讥讽道。 “我安国虽然是小国，但是举国上下悉以经商为业，与周边各国之间联系甚密，一些朝中阁老与外界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这些人里，有人希望我能与强大的南国联姻，也有人希望我能与那些和他们关系密切的国家联姻，更有甚者希望我不去联姻。” “这些人……”叶山想说他们是不是你的追求者，但是又怕遭到凌玉的白眼，话说到一半便咽了回去。 “这些人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尽是些期盼早日开战，好发些战争财的刽子手。”凌玉狠声说道。 “事情有些复杂啊……”叶山喃喃道。 第五十九章：你好大壮 “他们难道不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叶山问道。 “哼，都是些墙头草罢了，如果安国倒了，他们立刻便能到别的国家，继续自己骄奢淫逸的富贵生活。”凌玉有些愤恨地说道。 “看来，我们制造混乱这招也有可能被他人利用，反而趁乱将你干掉，这样既灭了心腹大患，还能嫁祸在我的头上。”叶山挠挠脑袋，顿时有些头大。 “是的，童大哥虽然陪我在安国这么多年，但他毕竟不在朝堂之上，有些情况他并不了解，我担心这些情报你们没有掌握。”凌玉回答道。 “原本我以为我就够心机的了，跟朝堂上这些人比，我还是太嫩了。”叶山有些失落地说道。 “江湖固然险恶，但朝堂之上亦是一步一杀机，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凌玉说道。 “不过没关系，他们想要乱，我就让它更乱一点便是了。”叶山说道。 “要改变计划吗？”凌玉问道。 “只需稍稍做一些手脚。”叶山神秘兮兮地说道。 凌玉还要再问，被叶山打断道：“当务之急是要把你身边的人替换成自己的人，否则到时候无论我们闹出多大的动静，都有两双眼睛时刻盯着我们，就有些麻烦了。” “那我亲自挑两个卫兵，再去找王大人，让他也安排两个卫兵跟着我们，免得被卫队统领发觉，心生不满。”凌玉说道。 “不妥，这样太明显了，况且王大人的人也不见得靠得住。”叶山说道。 “那怎么办，难不成把这两人干掉？” 叶山点了点头。 凌玉瞪大了眼睛，说道：“这样不是更明显？突然少了两个卫兵，这可是大事。” “我找两个人代替便是了，不会被人发觉的。”叶山说道。 “你的人就一定靠谱了？”凌玉有些怀疑道。 “肯定比你的人靠谱。”叶山肯定地说道。 “嘁。”凌玉一脸的不服。 叶山也不跟她过多的争论，将双手放在嘴边，吹出一段奇异的哨声来。 …… 站在客栈外的两名护卫听到声音立刻精神起来。 “里面有动静。”一名护卫说道。 “看来那小子醒了。”另一名护卫答道。 “要不要进去看看？” “就他那个酒量，怕是掀不起什么风浪，还是算了吧。” “我觉得还是和大人报备一声比较好，万一他是装的呢？再说，殿下还在里面，他们也许在密谋些什么也说不定。” “你看他浑身通红的样子，是能装出来的吗？不过以防万一，和大人汇报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你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 “好，那你快点，万一有什么情况我怕一人应付不来。” 说完，一人就要离去。 刚走出去几步，那人突然摔倒在地上。 “兄弟，怎么了，这鬼地方不像我们那，天冷路滑，小心着点。” 这名护卫出言提醒，同时也走上前去，准备搀他一把。 按照常理，倒在地上的那人应该骂骂咧咧地诅咒一番这该死的天气，然后拍拍屁股起来便是，可这名护卫已经走到近前了，那人却毫无反应。 “该不会是……有敌……”这名护卫的脑海里刚冒出这个想法，便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 “你在做什么？”凌玉惊呼。 “跟我的同伴传递信息啊。”叶山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疯了，我虽然把别人都支走了，可那两名护卫还在门外啊。”凌玉有些焦急地说道。 “我就是在跟同伴说，把他们两个干掉啊。”叶山摊摊手，表示无辜。 “可你这不是等于同时也告诉人家你醒来了吗？就不能换一种安静的方式吗？”凌玉有些无语，这家伙刚才侃侃而谈的时候看起来还很机灵，怎么这个时候犯蠢了。 “没关系的，他能解决。”叶山说道。 “……” “走吧。”说完，叶山翻身从窗户一跃而下。 凌玉咬了咬牙，也跟着从窗户跳下。 窗外便是客栈的后院，院内栽种着一些耐旱的花草和瓜果，当然此刻早已被冰雪所覆盖，却也能依稀辨认出人为栽种的痕迹。 “姑娘好轻功。”叶山称赞道。 方才这一跃，虽然只有二层楼的高度，即便是未经训练过的普通人一跃而下，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甚至做到平稳落地，但是能够从这样的高度跳下来，落地却不发出一点声响的，却非轻功高绝者不可做到。 “看来姑娘的确是少学武艺，所言非虚啊，想必除了童岚之外，你那位老师也功不可没吧。”叶山说道。 童岚马上射艺天下无双，轻功固然高于常人，但却未曾达到与其箭术相匹配的高度，否则人们也不会只称赞其马上射艺了，若是遇上轻功绝顶之人，下得马来便极易被人近身，一手射艺也便没了用武之地。 客栈里的其他人都已被支走，但叶山却刻意没有走楼梯而是从窗前一跃，为的也是检验一番凌玉的功夫水平究竟如何，方才她所展示的这种落地无声的步伐却非童岚所擅长，因而叶山推断是凌玉口中那位神秘的“老师”所授，同时在心里也暗自对此人更加重视。 凌玉此时却对叶山的话不置可否，眼神却死死盯住面前的高大男子。 一道壮硕的身影立在院中，手上还提着两个昏死过去的人，像是拎着两个死鸡崽子。 两人身着甲胄，腰系兵刃，凌玉一眼便认出这是方才门口的那两名护卫。 再看那男子，身上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怕是在一瞬间便将这二人制服。 “这就是你的同伴？” 能够被挑选出护卫安国公主远嫁羌地的士兵即便尽非武林中人，也不能夸张地说个个身经百战，但至少都是上过战场，经历过血与骨的人，尤其是被暗中地人调换到凌玉身边，用以监视她的人，必定更加可靠。 无论是经验、武艺还是警惕性，这二人都应该是个中好手，正面与人交战哪怕不敌也应该来得及制造一些声响，而不至于被一击重创。 凌玉想过叶山会有帮手，而他的帮手也会很强，却没想到会这么强，因而不禁有些震惊，出口问道。 “是的，也是我的好朋友，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安国公主，也是我们此次行动的对象。” 凌玉有些迟疑，但还是伸出了手，说道：“你好，我叫凌玉。” 砰！ 男子一松手，将两名卫兵扔在地上，溅起一地雪花，凌玉很担心这两人会不会醒过来，还好，两人睡得很死，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男子憨笑两声，将手在身上使劲蹭了两下，这才伸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搭在凌玉的手指尖上，瓮声说道：“你好，我……我叫大壮。” 第六十章：真假楚云 “大……大壮？”凌玉有些疑惑。 “是的，你也可以叫他刘大壮，或者王大壮，李大壮也可以。” “？？？”凌玉彻底懵了。 “但是这你得看他本人的意愿，看他是跟刘阿姨还是王奶奶关系好一点，或者李大婶？”叶山说道。 “……”凌玉有些无语。 大壮也憨笑着收回了手，说道：“王……王奶奶好。” 凌玉幽怨地看了一眼叶山，给了他一个我听你说是你朋友才这么郑重地跟他自我介绍结果人家连姓名都不愿意透露的眼神。 叶山赶紧解释道：“大壮和我一样，也是战争遗孤，在北镇，许多这样的孩子都是没有名字的，叫二狗三猫的数不胜数，大壮就是因为长得壮，所以大家都这样叫的，不是不愿意透露姓名。” “原来如此。”凌玉恍然大悟，开口对叶山问道：“那你为什么有名字？” “他……没有名字。”大壮开口说道。 “什么？”凌玉有些不解。 “他……他跟……我们不一样。”大壮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有名字。”大壮有些执拗地说道。 “啊？” “但是没……没有姓。” 凌玉心道这不是废话吗，眼神瞟了一眼叶山。 叶山赶紧解释道：“大壮的意思是，他们是有名字的人，大壮就是他的名字，但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父母的身份，所以他们没有姓氏。” “对。”大壮点点头。 “哦，那他为什么说你没有名字？”凌玉问道。 叶山挠了挠头。 “他他他……他有姓。”大壮说道。 凌玉实在受不了大壮的说话方式，赶紧求助似的看向叶山。 叶山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壮说得对，我只知道自己姓叶，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叶……叶子。”大壮咧开嘴，说道。 “所以他们都叫我叶子。”叶山解释道。 “那你的名字呢？”凌玉问道。 “骚包给我起的。”叶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原本以为将大壮介绍给凌玉是为了混个脸熟，行动开始的时候互相之间能有个照应，可没想到两人聊着聊着竟然开始对自己的名字感兴趣了，这让叶山感到有些难为情。 凌玉以为叶山口中的骚包也是他们北镇的孤儿之一，但这个名字还是让她有些感兴趣，没能按捺得住心中的好奇，随口问道：“骚包是谁？” “楚云。”叶山没好气地说道。 “哪个楚云？” “风……风不追。”大壮说道。 “什么？你认识风老师？”凌玉惊呼道。 “风不追只是他的名号，他姓楚，有名有姓的衣冠禽兽骚包楚云……”叶山随口说道。 “等等！你喊他什么？老师？”叶山狐疑地问道。 “是了，风不追楚云正是我父亲给我找的老师，也是当今安国的国师，当年也是在他的帮助下父亲才能扫平外戚，顺利继承国主之位，你怎么会认识他？还给他起了这么……这么个名字。”凌玉一时没斟酌好用词，只得如是说道。 “不可能！”叶山一口否决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就算你跟他认识，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吧，即便在安国，他也不是一直待在国都，而是经常出去云游四海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人影，尽管在联姻这件事上他是站在我父亲那边的，但他毕竟是我老师，平日里我还是很尊重他的。”凌玉说道。 “不！可！能！我说了不可能！”叶山一字一句地说道，此刻的他有些出离的愤怒。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说发火就发火，你跟他什么关系啊，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了？”凌玉反驳道。 “我跟他确实认识。”叶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整理一番情绪，冷静下来说道。 “什么关系？”凌玉问道。 “楚……楚云是……是他叔。”大壮开口道。 “什么？这不可能！”这次换凌玉震惊了。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楚云便一直在我身边，我的一身武艺有一半都是他教给我的，即便偶尔外出，也只会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这么短的时间，于他的脚力而言虽然足够去安国走上一个来回，却也只能短暂停顿个一两天的，莫说是平定叛乱，就算当上了国师总不能每露一次面便要消失好长一段时间吧。”叶山幽幽说道。 “所以说……”凌玉喃喃道。 “你那个是假的。”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凭什么说我那个是假的？”凌玉有些不忿地道。 “那你又凭什么说我那个是假的？”叶山反击。 “那你把他叫出来，咱们对质。” 叶山沉默。 “哈，心虚了吧，该不会你那个假楚云又云游四海去了，恰巧不在镇上？”凌玉笑着对叶山说道。 但是笑着笑着凌玉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叶山的脸色深沉如水。 “难道被我说中了？”凌玉在心中暗道。 “的确如此，楚云三个月前不辞而别，我本以为他至多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回来，毕竟以以往的经验来看，无论多大的事情，他都不会离开这么久，但这次……”叶山说道。 “好了好了，也许只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也说不定呢。”凌玉出言安慰道。 “不过，若是有他在，或许这次的计划实施得也能顺利许多。”叶山说道。 “你那个楚云也这么厉害？”凌玉问道。 “什么你那个楚云我那个楚云的，叫楚云的可以又很多人，但是风不追只能有一个！”叶山说道。 “你……”凌玉刚要发作，却被叶山打断了。 “你可知道燕山七侠？”叶山问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老师便是燕山七侠之一，我身为他的弟子，又怎会不知？”凌玉说道。 “那你可曾见过燕山七侠中的其他人？”叶山问道，“哪怕是其中的一人也可以。” 凌玉愣住了。 叶山以为凌玉被他问住了，接着说道：“虽然我也只见过一人，但此人确实货真价实的燕山七侠之一，号称铁屠手的钟子翼。” 凌玉还是没说话。 叶山继续说道：“不信你可以去问王大人，钟叔人就在南原！” 凌玉这才回过神来，摸着叶山的脑袋说道：“是不是病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叶山被她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把将凌玉的手打掉，说道：“你才病的不轻呢。” 凌玉又转头看向大壮，说道：“你看，叶山真可怜。” 大壮头上的青筋直跳。 第六十一章：欺名盗世 “你发什么疯？”叶山问道。 “你刚刚说燕山七侠？”凌玉反问。 “是啊。”叶山回答。 “你说你只见过铁屠手钟子翼？” “是又怎样。” “巧了，这七人我都见过。” “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除了我老师风不追以外，铁屠手、红尘仙、无常鬼、毒观音、天机道人，还有剑神叶横江，我都见过了！”凌玉说道。 “不……不可能。”叶山惊呼。 “你怎么学大壮说话啊，你说的那个铁屠手是不是一个个子高高的，人壮壮的，对就和大壮差不多，使着两把菜刀的大叔？”凌玉说道。 “确是如此……”叶山失魂落魄地答道。 “还有天机道人……”凌玉将其余几人的长相、所使用的武器、甚至说话时的特点悉数说了一遍。 叶山虽未全部见过他们，但是从楚云的描述中却对这几人的形象了如指掌，凌玉所言的确句句属实，甚至能说出一些连叶山都不知道的细节来。 在这一刻，叶山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难道说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个骚包是个冒牌货？那自己的身份……也是假的吗？不，叶山绝不愿相信。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见到这几人的，也不知道你所见到的这几人是真是假，但有一个人你绝不可能见到。”叶山说道。 “谁？” “剑神，叶横江。”叶山答道。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叶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你……”凌玉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有些混乱。 “剑神叶横江是我的父亲，他已经死在龙沟之役了。”叶山平静地说道。 “不可能，我亲眼见过他，一手剑术出身入化，怎么可能……对了，童大哥给你的那封信不正是你父亲最近才写的手书吗，这就说得通了，如果你父亲就是叶横江本人的话，你都不用问童大哥了，我就可以向你证明，他还活着，不信我带你去见我老师，他一定有办法带你去见剑神的。”凌玉焦急地说道。 “如果说之前你的话还让我有些动摇的话，那么现在的我确信无疑，你的老师是个彻彻底底的冒牌货。”叶山说道。 “你怎么……” “你可以去我南国之中任意一地随意打听，举世皆知叶横江已死，就死在燕山。”叶山打断道，“况且叶横江之所以被称作剑神，却是因为其剑术出神入化，但在很多人眼里，他还有另一个称号。” “什么？” “杀神。”叶山说道，“杀神每一次挥剑，必有鲜血散落，所以他即便没有死，也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向你展示他的绝世剑法。” 凌玉的身子瞬间矮了一截，整个人的气势也崩塌下去。 “我不知道你的老师究竟是何许人也，但他确实是个高明的模仿者，不仅能骗过你的眼睛，甚至于仅仅凭借你的描述都能让我对自己这个燕山七侠的后人产生自我怀疑，恐怕即便不是七人中的一员，也与他们有着密切的关系吧。”叶山开口道。 凌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他错就错在不应该假扮剑神。”叶山说道。 “你说什么？你说这些人……”凌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这些人都是你那位老师一个人假扮的。”叶山回答。 “为……为什么。”凌玉的语气微微地有些颤抖。 “你回想一下，你见到这所谓的燕山七侠时是一起见到的还是分别见到的。” “自然是……单独见到的，老师说他们七人从不轻易汇合，否则便是要发生改天换地的大事。”凌玉低声说道。 “这个理由倒是也有些道理，那你再想想，这些人出现的时候你老师在哪？” “老师他……” “是不是每次都不在现场，等到那所谓的七侠离去才迟迟现身？” “你……怎么知道的。” “从你的描述中，我发现此人必然对这七人的武学招式乃至形象特点有着极为细致的了解，虽然不至于精通到能还原这些招式的威力，但至少样子上或许还有几分神韵，此人怕是在伪装一道有着极为深厚的造诣，这样的人若是有一个还令人信服，若是能集齐七个，恐怕名声早已躁动江湖了，又岂会躲在你安国盗世欺名？”叶山分析道。 “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凌玉虽然百般不愿相信，但在叶山强大的说服力下，还是渐渐有些动摇了。 “人心叵测，他的想法我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等计划成功，楚云回来，我会带他亲自去落日坡让你辨个真伪，等到那时，我也会跟他再去安国寻得你那老师，要个交代。”叶山的语气森寒。 还有句潜台词叶山没说，如果在叶山父亲生死这件事上，童岚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那到时他带着楚云前去，可就不止辨明真伪这么简单了。 “要是骚包还在就好了。”叶山在心中感叹道，“直接去找那童岚问个明白，何必费这么大个劲呢。” 以叶山现在的实力而言，对上童岚本就胜负难料，若是主动打到落日坡去，恐怕就是有去无回了。 若是加上一个楚云，二人配合默契，即便不能攻下整个落日坡，却也能大闹一番并全身而退，况且以楚云的号召力再叫上一两个帮手也未尝不可，最起码近在南原的铁屠手钟子翼便可助上他一臂之力，到时他便也有了谈判的资本。 只可惜，楚云不在，童岚也并未给叶山求援的时间，匆忙之下，叶山只能揽下这个难言的差事来。 “他们……怎么办。”大壮平素里说话便不太利索，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一时间也插不上话来，急得直掐大腿，见两人终于沉默下来，这才有了机会，开口说道。 “糟了，把他们俩忘了。”叶山一拍脑袋，目光终于转向那两名护卫。 两人本来就被大壮一击弄得昏死过去，人在休克状态下的血流速度会暂时变缓，体温也会慢慢下降，二人穿的又是甲胄，保温效果远不如正常人穿的大衣那般强悍，加上方才大壮为了与凌玉打招呼又一把将二人扔在地上，与雪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在这样的极寒天气下，二人几乎就要冻僵。 叶山看着两人贴在地上，冻得紫黑的半张面孔，暗道一声：“对不住了，兄弟。” 第六十二章：红尘仙渡 “现在怎么办。”凌玉也从刚才的思绪里抽离出来，专注于眼下的事情。 “先放地窖吧。”叶山说道。 叶山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掀起一块木板，露出地窖的入口来。 “想不到你这还有这种设施？”凌玉有些惊奇地问道。 “更惊奇的还在后头呢。”叶山微微一笑说道。 凌玉还想再问，叶山却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 大壮一手一个，拎起两名昏迷的护卫来，紧随其后，凌玉也赶紧跟上脚步。 几人顺着石阶逐步而下，伴随着一股阴暗的气息传来，凌玉不禁缩了缩脖子。 地窖方方正正，面积不大，两侧摆满了半人高，不知装着什么的大缸。 “这些都是存储着用来过冬的粮食，在北镇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个地窖。”叶山开口解释道。 尽管如此凌玉仍是觉得有些奇怪，这里虽然是家客栈，可之前便听说这客栈已经很久没有营业了，而北镇又物资匮乏，叶山为何屯放了如此多的粮食，完全不像一个人生活的样子。 叶山不知从哪顺来一根火把来，打开一个缸盖子，在里面一浸，又取出随身的火折子来，将火把点燃，整个地窖瞬间亮了起来。 凌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地窖的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着躺在地上，四肢皆被绳子结实地捆在一起。 “他怎么在这里？”凌玉问道。 “你看，我就说惊奇的还在后头吧。”叶山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说道。 “快把他放了。”凌玉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那个人，对叶山说道，话语中隐约带有一丝怒气。 说完，便要上前去给那人松绑。 叶山一把将她拦下，开口说道：“姑娘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把他捆在这里吗？” “可是因为我派他来打探消息，被你当作可疑人物给抓起来了？”凌玉说道。 叶山摇了摇头，道：“这人虽然名义上是今天才以使者的身份露面，但是早在几天前便被你派来收集消息，只是我收到童岚的消息更早，自然不会为难他，甚至还主动提供了不少我想让你知道的情报。” “那他既然几天露面了，就证明王大人也见过他了才是，你竟然将我安国使者给绑到这来了？”凌玉质问道。 “我也不想如此，就在今早，他匆匆出现，我和王大人冒着寒风去迎接姑娘的时候，他应该还在镇守府上喝茶。”叶山说道。 “那……”凌玉有些迟疑。 “是……是我干的。”大壮说道。 “你？” “我……我看他鬼……鬼鬼祟祟的，不……不像好人……才……” “你看他不顺眼就把人抓了？” “不……不是，叶……叶……”大壮有些焦急地说道。 “叶山指使你的？” “姑娘冰雪聪明，怎地连这等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了呢？”叶山笑着说道。 “因为这是我的亲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我的人。”凌玉厉声说道，“所以我不相信你会有什么正当理由将他抓来。” “你看看这个。”叶山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凌玉。 凌玉打开信纸，顿时眉头紧锁。 “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叶山说道。 “没想到，连他都背叛我了。”凌玉有些痛惜地说道。 “倒也不见得。”叶山开口。 凌玉疑惑地看着叶山。 “你这手下，虽然人蠢了点，打探消息的时候几次差点暴露身份……” 凌玉不善地盯着叶山。 叶山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带的人蠢，而是我们北镇本来就没什么外乡人，城北这群老油子又大多是当年退下来的老兵，自然比常人机警一些，你这手下固然训练有素，却也难免……” 凌玉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叶山继续说道：“虽然差点暴露，但我看他确实在尽心尽力收集信息，所打探的也都是有利于我们计划实施的消息，加上之前童岚跟我提过醒，我便帮他度过几次危机，甚至还暗中向他传递了几份情报。” “也包括了叶山招惹不得这样的话？”凌玉狐疑地问道。 叶山有些尴尬，解释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加深一下你对我的好奇嘛，也方便我接近你。” “哦。”凌玉将信将疑地答道。 “直到今天一早他正式现身，都没有显露出什么马脚来，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让大壮盯着他点，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没想到，我和王大人前脚一出城门，他后脚就写密信要将城中布局和姑娘你密谋逃跑的事报告给别人。”叶山说道。 “是我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祸。”凌玉有些自责地说道，“也感谢大……大壮公子，多亏有你出手，这才化险为夷。” “不……不客气。”大壮习惯性地想要挠挠脑袋，忘了手中还拎着两个人了，一失手又让人的脸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大壮虽然说起话来笨拙了一些，但实际上心思还是很细腻的，这次的确是他及时将危险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不过……”叶山说道。 “不过什么？”凌玉有些疑惑。 “他看起来不像是自愿的。”叶山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胁迫他不成？” “若是这样倒还简单了。” “难道是被人下了蛊？” “手法类似，但不是蛊虫。” “是什么？” “渡人曲。” “什么？那不是许道清的成名绝技吗？” “但绝不是她本人所为。” “那会是谁？” “我虽然没有见过许道清本人，但楚云曾经说过，红尘仙一生未婚未嫁未曾留下后人，也不曾收过任何一个弟子，所以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方才在上头与姑娘一番交谈后，我心中已有了答案。” “你是说……” “正是你那位老师……假楚云。”叶山说道。 “……”凌玉沉默。 “大壮在将他打晕后便将他带到此地，匆忙审讯了一番，可他似乎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毫无察觉，类似蛊虫之类可摄人心魄的功法虽然江湖上也有一些，但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也只有这渡人曲了。可既然不是本人出手，恐怕也只有你那位对燕山七侠了如指掌的模仿达人老师才能做到了。”叶山说道。 “事情有些复杂啊。”凌玉开口道，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不但复杂，也开始变得麻烦起来。”叶山说道。 第六十三章：行动开始 “大壮是在你们快到了的时候赶过来偷偷通知我的，我当时为避免打草惊蛇，便让他将信的内容稍作修改一番，又送了出去，现在想来，恐怕我们有麻烦了。”叶山说道。 “什……什么麻烦？”大壮不解。 “渡人曲的施展是有一定的时间的空间需求的，不可能人在家中坐，便可掌控天下众生。”叶山解释道。 “也就是说，老师他……”凌玉喃喃道。 “对，这人可能就在北镇。”叶山的表情凝重。 “在这件事的立场上，老师和父亲一直是站在一起的，若是他亲自前来保证联姻的顺利进行，倒是并不奇怪。”凌玉说道。 “恐怕没这么简单。”叶山说道：“他们传信用的不是信鸽，而是猎鹰，这种猎鹰不但速度极快，而且还很聪明，懂得规避追踪，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可抛开你那老师的身份真假不谈，单凭他是安国国师又是你老师的身份而言，若是想要保证这次联姻，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在队伍里看着你便是了，何必躲在暗中偷偷摸摸的？”叶山接着说道。 凌玉心下一惊，但还是说道：“或许他还有些其它不可告人的任务，不方便露面呢？” “但愿如此，希望这些事情都不要影响我们的计划。”叶山说道。 “需要向童大哥求援吗？”凌玉问道。 “暂时不用，虽然暗中的阻拦不少，但毕竟我们还是占了先机的。”叶山说道。 “什么先机？” “你忘了我将信给改了？” “你怎么改的？” “我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密谋要在此地私定终身，浪迹天涯。” “……”凌玉不为所动，静待叶山的下文。 “但是我把时间和地点定在了明天出发后的路上，”叶山说道。 凌玉恍然。 “所以今天他们一定会养足精神，静待明天的到来，甚至提早便派出去些人马，埋伏在明天的必经之地，等待着我将你劫走。”叶山说道。 “他们自以为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所以就会按照明天行动来做准备，今天的戒备反而松懈下来，利于我们一会的行动。”凌玉说道。 “这便是我所说的先机，不过也得小心加谨慎，一旦失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叶山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放心，即便出现了纰漏，我也会全力保下你的性命。”凌玉正色和叶山说道。 “只怕到时候你自身难保啊……”叶山在心里暗道，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拱了拱手，算是领了凌玉的好意。 “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怎么办。”凌玉看了一眼昏迷的两名护卫问道。 “柱子和石头呢？”叶山转头看向大壮问道。 “在……在外面……守着呢。” 叶山回到地窖入口的位置，对着外面吹了一段奇异的哨声，既像是鸟鸣，又像是在说话，与方才叶山召唤大壮时的声音相似，细听来却不尽相同。 “恐怕这哨声还能传递信息。”凌玉看着叶山想道。 几个呼吸间，两道身影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叶子。” “叶子。” “柱子，石头，这是凌玉，此次行动的目标。”叶山介绍道。 几人简单地寒暄，算是认识了。 柱子和石头都不爱讲话，凌玉此刻的心情也说不出什么来，再加上有之前和大壮相识的前车之鉴，凌玉只是简单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未再多言。 “外面情况如何？”叶山问道。 “暂时没人靠近。”柱子回答道。 “好，时间紧迫，大壮，将这二人的衣物甲胄扒下来，然后捆好留在这里吧。”叶山吩咐道，“柱子，石头，你俩把衣服换上，一会先去门口守着，我们出门后你俩就跟在凌玉身后，装作她的护卫。” 这两人的长相都很平庸，属于不显山不露水，放在人堆里认不出的那种，执行这样的任务再合适不过，凌玉暗自点了点头，对叶山的安排表示肯定。 大壮、柱子、石头三人也不含糊，立刻行动起来。 “记住，他们两个是被人特意安排过来监视的，所以一会的现场一定会有认识他们两个的人，尽量避开这些人的目光，保持低调。”叶山叮嘱道。 “放心吧，叶子。”柱子低声说道。 石头沉默不语，但给了叶山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呢……”大壮问道。 “我有些特别的行动交代给你。”叶山在大壮耳边低语几句，交代着行动的细节，凌玉在一旁沉默不语，却暗自对叶山细致的安排钦佩不已。 “这个男人制定的计划十分严密，即便临时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也会随时进行调整，在面对同伴下达指令的时候态度严谨，每一个环节都面面俱到，倒是颇有些为将的风采。”凌玉暗自说道。 “大壮，你目标明显，在完成我交代的事情后立刻离开现场。柱子、石头，我这边一开始行动，你们两个立刻撤退，尽快脱身。”叶山最后安排道。 “明白！”柱子说道。 “明……白……”大壮也答应道。 “明白。”石头的语气生硬得和他的名字一样。 “仪式就要开始了，凌姑娘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吗？”叶山问道。 “全听叶公子安排。”凌玉摇摇头道。 “好，那么从现在起，行动正式开始。”叶山说道。 话音刚落，三道身影便冲出地窖，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叶山与凌玉二人了。 “我们也该回去收拾收拾了，一会该来人了。”叶山说道。 “好。”凌玉点头。 …… 北镇客栈，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来者身着甲胄，却更加华丽一些，与平常的护卫不同，腰间系着一把宝剑，剑鞘上镶嵌着各色宝石。 他走到客栈门前，停下脚步，门两侧的护卫躬身行礼。 那人的脸上尽是傲气，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低声开口道：“里面有什么情况？” “回大人，一切正常。” “好。”那人连点点头，连看都没看身边的护卫一眼，轻叩门环，高声说道：“护卫统领孙超恭迎公主殿下玉驾！” 第六十四章：紧张环节 “进。”里面传来凌玉的声音。 孙超推门而入。 门外，柱子松了口气，这一问一答之间，虽然简单，可很显然，现在躺在地窖里的那两名护卫便是眼前的统领所安排的人，而能够作为亲信被派来监视公主，自然与统领是认识的，好在此人眼高于顶，柱子和石头又尽可能地保持低调，这才没有被看出端倪。 屋内，凌玉正与叶山对面而坐，“把茶言欢”，孙超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僵硬。 “孙统领你来了。”凌玉完全不似与叶山交谈时那般欢声笑语，转而换上一副平淡如水的语气说道。 孙超感觉被狠狠刺痛一般，但还是恭敬地说道：“殿下，时辰到了，张大人与王大人已经在镇守府校场准备好仪式，只等殿下亲临。” “好，叶公子与我同去。”凌玉说道。 “这……”孙超有些为难。 “难道不可以？凌玉眼神一瞥，冷声说道。 “这位叶……公子，方才不是不胜酒力，卧床休息了吗，校场上人多嘈杂，怕是到时叶公子感到身体不适。”孙超赶紧低下头说道。 “你怎么知道叶公子喝醉了？”凌玉不经意地问道。 孙超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解释道：“我……我是听门口的弟兄说的。” “哦。”凌玉并未深究。 “多谢孙统领关心，在下虽然酒量不堪，但身体还算不错，小憩片刻，便已恢复了些许体力，想来陪凌姑娘去校场走一趟还是不成问题的。”叶山笑着说道。 “可是轿子……”孙超想说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自然乘轿出行，然而轿子只有一顶，又不可能让两人同乘。 “我与叶公子徒步前去，顺带领略一番北镇的风土人情。”凌玉说道。 叶山无奈地朝孙超笑了笑。 孙超只得应允道：“那请殿下与叶公子即刻启程。” 二人点头，随即起身向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凌玉停下脚步来，孙超好奇地看向凌玉。 凌玉的目光却转向了叶山，此刻的叶山正从怀里掏出钥匙，认真地将门锁好，还不忘用手扯上两下，确认是否锁好。 孙超的嘴角抽了又抽。 锁好了门，二人并肩前行，终是踏上了前往镇守府的路。 孙超紧随其后，柱子和石头扮成的两名护卫也持着兵刃，跟在后头。 一路之上，二人有说有笑，凌玉的眼光不时向孙超瞟去，孙超知道，这是嫌自己碍事了，只好放慢了脚步，远远地吊在二人身后。 两人说笑得更加欢实了。 “这个孙超什么来头？”叶山压低了声音问道，手上指指点点的，似是在向凌玉介绍周围的房屋与街道。 “是我安国大将军的后人，以前是个纨绔子弟，后来被他父亲扔进军中磨炼一番，心智倒是成长了不少，这次前往羌地，不知打了什么鸡血了，竟然自告奋勇，接下了这次任务。”凌玉说道。 “哦……”叶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看来这小子心里还藏着点特殊的想法。” “何以见得？” “你看他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的样子。” 凌玉顺着叶山的话向孙超看去，孙超缩了缩脖子，脚步放得更慢了。 “确实有些古怪。”凌玉说道。 叶山强忍笑意，继续问道：“那那个张大人又是什么身份？” “张善平，朝中的老好人，没什么实权，品级也不高，这次父亲派他来主要也是负责和羌族那边的对接。”凌玉解释道。 “这样的人物你之前怎么不说。”叶山有些不满地问道。 “随行的大小官员光文官就有十多个，算上护卫队的统领、大小队长，还有我的侍女以及管理后勤的大管家，我要把每个人都介绍一遍吗？”凌玉反问道。 “那倒不必。”叶山有些尴尬地说道，“毕竟仪式快开始了，我这不也是尽可能的多了解一些情况，以免有意外发生。” “你紧张了？” “是有那么一点。” 凌玉有些惊讶。 “我又不是专业抢人的，做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啊，再说了，暗中还有强敌窥伺，我这稍有不慎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有些紧张也在所难免吧。”叶山解释道。 “哟，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要打假呢吗，这就怕了？” “我只是说紧张，又不是怕了，你那老师虽然是个模仿达人，但是若是能使出渡人曲这样绝学来，即便达不到正版的威力，却也不容小觑了。” “我现在有些怀疑你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了。” “哪个环节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个环节就有。” “什么问题。” “我担心一会的切磋你就拿不下来。” “……” “我很担心你的实力。” “……” 叶山额头上青筋直跳，却还得摆出一副笑脸来，营造二人和谐的姿态。 孙超跟在后头，暗自咬牙。 柱子和石头默不作声，尽可能地保持低调。 …… 一行人拐弯抹角，来到了镇守府。 一队队的士兵在街前巷尾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四周巡逻，几乎覆盖了整个镇守府的周围。 按照规矩，他国部队进城，负责护卫的本应是本地的驻军，可北镇人手有限，即便算上镇守府的府兵，加上守城的兵士，合起来也还是太少了，若是分散出去加强守卫力量，怕是一会的欢迎仪式上，南国代表的席位上便空空如也了。 因而王靖和张善平两人一商量，索性将周边的守卫任务直接交给安国，这样也免得所有人都待在校场上，那样便过于拥挤了。 凌玉一到现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怜儿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站在门口迎接。 “殿下，你们怎么才来，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怜儿有些幽怨地说道。 “主角没到呢，谁敢开始啊。”叶山打趣道。 “孙超，你怎么能让殿下徒步前来？”管家模样的老人对着孙超训斥道。 “刘管家，是殿下自己……”孙超有些为难。 这个老人看起来其貌不扬，却不仅仅是这支队伍的管事，更掌管着安国国主一家的后勤和开销，虽然没有官职，却是孙超万万不敢得罪的。 “刘叔，是我自己要求的。”凌玉也是客客气气地说道。 第六十五章：尊师驾到 “殿下，外边风大，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出行还是要坐轿子才是，也要多带上些护卫。”刘管家叮嘱道。 “刘叔，有孙统领在呢，我的安全不用担心，倒是您年纪大了，让您在国都待着您不听，非要跟着一起过来，这一路上风吹日晒的，要是病了可怎么办。”凌玉关心道。 “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嫁人，我又怎么能不来送送你。”刘管家说道。 “刘叔在父亲还没做国主之前就在我们家了，一晃这么多年，您就是我的亲人啊，就算玉儿嫁了人，也会常去看您的。”凌玉说道。 “这次你可是远嫁羌地，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怕是抱不上殿下的孩子了，只盼望那边能对你好些，莫要让你吃了苦头啊。”刘管家说着说着，眼眶湿润起来。 “刘叔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身体好着呢，回去您也别再操劳了，安心退休，颐养天年吧。” “唉，人年纪大了，不干点什么总觉得空落落的……”刘管家感叹道。 “对了，还未请教……”刘管家指着叶山问道。 “这位是叶公子，是王大人给我们安排的那家客栈的掌柜。”凌玉介绍道。 “怜儿和我说了，开始我还对安排你们住客栈这件事情有些不满，但听这丫头说客栈里面环境典雅，家具用器都十分考究，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刘管家擦了擦眼睛说道。 怜儿背地里夸赞叶山的话被人当面说出来，一时间有些脸红。 “寒舍简陋，让诸位见笑了。”叶山笑眯眯地说道。 “这丫头还说了，叶公子年纪轻轻，却精通茶道，做出的饭菜也是令人赞不绝口，真是年少有为啊。”刘管家称赞道。 “不敢当不敢当，刘管家工作一丝不苟，对公主殿下一家忠心耿耿，这才是我辈楷模啊，能认识尊管这样的前辈，才是在下的荣幸。”叶山客气地说道。 “在我南国，大家多以抱拳拱手为礼，听闻安国有所不同，习惯握手相交，不知我的动作是否得体。”叶山伸出一只手说道。 “叶公子不必拘礼，这都是年轻人时兴的东西，和南国博大精深的礼仪文化相比上不得什么台面，我们家殿下和你年纪相仿，你们年轻人才应该多多来往啊。”刘管家说道，但还是接过叶山的手来，两人握在一起。 “哎哟。”刘管家惊呼一声，像是触了电一般收回了手。 “怎么了，刘叔。”凌玉责怪地瞪了叶山一眼，然后关切道。 叶山赶紧施礼，歉意地说道：“在下失礼，伤到了尊管，给您赔个不是。” 刘管家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说道：“年轻人就是手劲大，没关系没关系。” 叶山盯着刘管家的手，若有所思。 “快进去吧，一会他们该等急了。”怜儿说道。 “对对对，光顾着寒暄了，差点忘了正事，张大人和王大人在里面等着殿下呢。”刘管家赶紧说道。 “好，那我们先进去了，怜儿你带刘叔去找随军的医师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凌玉吩咐道。 “他们出去采购药品了，好像还没回来……”怜儿说道。 “没关系的，老仆虽然年纪大了，还没不中用到这个地步，握个手都能伤到骨头，殿下就放心吧。”刘管家连声说道。 “好吧，那我让怜儿陪你？”凌玉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还是去热闹热闹好，反正我这边该忙的也都忙得差不多了，我自己回屋歇息一会儿就好。”刘管家拒绝道。 “好吧，我们走，怜儿，送刘叔回房。”凌玉虽然不再坚持，但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怜儿将刘管家送回去，说完便迈步向前走去，叶山紧随其后。 刘管家苦笑一声，对着怜儿说道：“那便辛苦丫头你随我走一趟了。” “刘叔你客气啦，我们走吧。” “好，我们快些走，你也能快些回去。” …… 进了镇守府大门，正中便是王靖平日里办公居住的小楼，此时的王靖正在校场之上等待，故而只有几名府兵守在门口。 绕过这座小楼，视野便广了起来，两侧分列着两排制式的营房，中间是一片开阔地，在正中心的位置，有一块石砌的方台，便是校场了。 校场的四个角是四座高高立起的哨塔，每一座哨塔之上都配备了四名弓箭手，视野所及，遍布整个镇守府。 叶山快步追上凌玉，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个刘管家有些不对劲。” “我看是你不对劲吧，没事跟人套什么近乎，还差点把人弄伤。”凌玉没好气地说道。 “我刚才是在试探他，是不是有功夫。”叶山说道。 “我看出来了，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你还没发力呢，刘叔就疼得龇牙咧嘴了。”凌玉说道。 “不，那是他装出来的。”叶山肯定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他手上被你握出了个红手印，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凌玉有些惊讶地问道，随即放慢了脚步。 叶山正色说道：“我捏出来的那个红手印确是货真价实，但不代表他没有功夫。” 两人现在正走在小楼一侧通往校场的小路上，再走几步，便要穿过小楼的遮挡，暴露在校场上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了，凌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待叶山的分析。 “你一眼便看出我在试探他，可他又何尝不曾知晓，在我手搭上的时候，他是故意被我捏红的，为的就是隐藏自己的实力。”叶山说道。 “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他在隐藏的？” “他缩回去的太快了。” “难道不是因为疼痛下意识地收手吗？” “如果是下意识，整个身体都应该一颤，可他却只收回了一只手，而且快得不像一个老人能做到的速度。”叶山说道。 凌玉仔细回想一番，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刘叔跟了我家数十年，比我的年纪还大，如果他有功夫，是不可能瞒得过父亲的。”凌玉说道。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叶山说道。 “刘叔……是假的？！”凌玉惊呼。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了。” “可究竟是谁……”凌玉话说到一半顿时停住了，她看着叶山意味深长的眼神，身体顿时僵住了，额头上也悄然落下一滴冷汗。 “难道是……”凌玉的话有些颤抖。 “看来尊师已经驾到了。”叶山表情严峻。 第六十六章：众人齐至 “那怜儿会不会有危险？”凌玉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会，他的目标是你，如果他不想过早暴露的话，是不会对怜儿下手的。”叶山说道。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既然也看出了你在试探他，就已经知道你起了疑心，甚至会担心自己行迹败露，难保不会对怜儿下手。” “就算他知道我在试探他，也不会轻易地认为自己暴露了。” “为什么？” “但凡这些常年以易容术假冒他人的，都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对自己的技术更是自信满满，若是稍被人怀疑一些便逃之夭夭，又怎能顶替别人的名号长期混迹呢。” “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这样的人，即便正主出现在面前，都会脸不红心不跳地指认对方是假货，更何况我刚才只是试探而已，并没有其他举动，想必心中也不会认为我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了，自然不会轻易舍弃自己已经得到的身份。” “我还是有些后悔让怜儿送他回去了，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凌玉有些埋怨地说道。 “我若是出言阻止你，反而引起他的疑心，让怜儿送他回去，反而体现我们对他的信任。”叶山说道。 “这么说来你是拿怜儿当诱饵了？”凌玉语气不善地说道。 叶山有些尴尬，心道：“我还不是怕这货总黏在身边耽误正事，正好借你的由头把她支走。”但当着凌玉的面又不好意思开口，干咳了两声。 凌玉狠狠地瞪了叶山一眼。 “跟这个比，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担心一下真刘管家的安危。”叶山转移话题道。 “糟了，刘叔不会糟了毒手吧。”凌玉脸色微变。 “看来你这个老师在你心中人品不怎么样嘛。”叶山调侃道。 看叶山一脸轻松的表情，凌玉当下稍安，说道：“我老师的功夫我再清楚不过，我只是担心他伤害到刘叔。” “放心吧，真正的易容高手不会将自己要代替的对象彻底抹除的，他们需要的只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下，代替这个人说一些话、做一些事，等到目的达成了，便会让原本的这个人重新出现，这才是真正的来无影去无踪，让人不寒而栗。”叶山说道。 “好吧，平日里老师经常到我家中来，也没少和刘叔打交道，这次暗中前来，应该也只是为了保证我不半路出逃，应该不会出手伤他的。”凌玉自我安慰道。 “时间不早了，别让王大人他们等急了。”叶山催促道。 “好，我们走吧。” 凌玉也知道，耽搁太久了不好，经叶山一提醒，便快步向外走去。 叶山跟在凌玉身子的后侧方，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 二人顺着小路来到了校场前的开阔地上，两侧营房前整齐地队列着身披甲胄，手持兵刃的安国军士，一股子肃杀之气弥漫在整片空间。 柱子与石头跟在身后，将面孔隐藏在面甲的阴影之下，努力扮好空气人的角色。 事实上，当一袭紫衣的凌玉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连一旁的叶山都被无情地忽视掉了，更何况两个无名小卒了。 凌玉此次代表安国远嫁羌地，为了国家的安定做出了个人的牺牲，在这群安国将士眼里就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当然若是他们知道眼前的英雄正密谋着如何逃跑，到时心里该如何作想便不得而知了。 当然叶山要做的，就是把锅背在自己身上，努力维护好英雄公主凌玉和无辜镇守王靖的正面人设。 孙超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说道：“殿下怎么这么久，我刚才跟二位大人说了，您已经到了门口，正跟刘管家说话，要不是有护卫跟着，我还怕……” 方才孙超与刘管家一见面，便被老人家一顿叱责，又见二人一阵寒暄，便提前进来与王靖和张善平知会一声，没想到半天不见人影，心下便有些着急，见凌玉出现，匆忙上前说道。 “怕我跑了是吗？”凌玉清冷地说道。 “不……不是，我是怕有人对殿下不利。”孙超尴尬地说道。 “这是城里，又是在镇守大人的府邸，两国军士尽皆在此，谁会对我不利？”凌玉的语气平静，却透露着一丝威严。 孙超额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凌玉说完，便不再看他，径直向前走去。 叶山暗自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自己之前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只是凌玉的反应确是有些过了，不知道这位老兄是不是受到了万点暴击。 果不其然，凌玉的身影一飘过，孙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嘴角因为牙关的紧要不自主地颤抖着。 叶山微微偏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暗道一声：“女人啊……真是麻烦。” 不过这孙超如此轻易地便将情绪写在脸上，也不是什么城府深沉之辈，倒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想到这里叶山便不再多加思虑，跟随凌玉向前走去。 校场前的高台之上，王靖与张善平正襟危坐，见凌玉到来，皆起身下来迎接。 “臣，恭迎殿下玉驾。”张善平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 “张大人不必多礼，凌玉来迟，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公主殿下是主角，这场欢迎仪式也是为殿下而办，殿下何时到，仪式便何时开始，何来迟到一说呢。”王靖笑着打圆场道。 凌玉微微降身，算是再次表达歉意。 “这位是？”张善平看见了身后的叶山，见他并未身着护卫的甲胄，开口问道。 “小叶你也来了，快见过张大人。”王靖说道。 “在下叶山，见过张大人。”叶山行礼说道。 “小叶是土生土长的北镇人，比我这个半路为官的强多了，我让他给殿下当个向导，也便于殿下了解咱们南国的风土人情。”王靖介绍道。 “叶公子才学兼备，倒是与我颇为投缘，我便邀请他一同参加这欢迎仪式。”凌玉开口道。 “哦？能得殿下如此夸赞，这位小叶公子定是非同常人，倒是本官眼拙了，恕我重见一礼。”张善平笑呵呵地说道，倒是正如凌玉所言一般充分发挥了老好人的本色，并未因为他是一个小角色就有所怠慢。 叶山自然不会自摆身价，见张善平客客气气的，自己也是躬身还礼。 王靖又向叶山介绍了张善平的身份，叶山虽然之前听凌玉说了，却还是装作第一次知道一般。 四人寒暄了几句，王靖提议道：“殿下，咱们还是入座吧，仪式差不多该开始了。” 凌玉点点头。 王靖做出了个请的动作，凌玉轻提衣裙，拾级而上，款步走上高台。 见凌玉身边连个搀扶的都没有，王靖嘴里嘟囔了一句：“怜儿那丫头哪去了？” “我在这！” 第六十七章：煽风点火 “我在这！”怜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凌玉有些惊奇地问道。 “刘叔住的地方不远，他又知道我喜欢凑热闹，我给他送到门口他就让我赶紧过来了。”怜儿喘着气说道。 “老刘怎么了？”张善平关心道。 “刘叔身体有些不舒服，怕是交接的事情太多了，过于劳累了，我让怜儿送他回去歇息一会。”凌玉解释道。 “怎么样，我错过什么吧，仪式是不是还没开始呢。”怜儿拍着胸脯，一边顺着胸中这口气一边说道。 “没有。”凌玉白了怜儿一眼，有些无语地说道。不过之前心中还惦记着怜儿的安危，这下看到本人平安归来，倒是心下稍安。 “本来此次随行的非战斗人员都应该安排在我府上闲置的客房里，但是……人有些多，客房不够……所以……”王靖有些尴尬地说道。 “老刘年纪大了，咱们这离营房近些，有这群兵小子闹腾他睡不踏实，便让我央给王大人给他安排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张善平笑呵呵地打着圆场道。 “咳，都是些街坊邻居闲置下来的空房子，咱们这地方偏远，条件有限，让殿下和各位大人受委屈了。”王靖客气地说道。 凌玉与叶山对视了一眼，皆印证了刘管家身份有假的观点，否则不会特意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而是单独要求了一个住处。 “哎呀，没错过就好，赶紧开始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怜儿说道。 “好好，这天色都不早了，还是早些开始才是。”张善平说道。 “殿下您先请。”王靖再次伸出手说道。 凌玉颔首，走上高台。 怜儿双手搀着凌玉，脸上眉飞色舞，止不住地兴奋。 张善平与王靖相视一笑，摇摇头也跟在后面走了上去。 跟在最后的是叶山还有柱子石头。 …… 几人依次落座，柱子和石头二人站在凌玉身后，充当护卫的角色，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张善平的护卫和王靖的府兵。 只有叶山身后空无一人，这让他有些失落。 王靖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 “各位远道而来的安国将士们，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南国朝廷欢迎你们的到来！”王靖一改之前私下里和善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威严而洪亮，顿时传遍了整片场地，让台下本来因为等待太久而有些嘈杂的场面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南安两国，一向是友邦……”接下来王靖开始了正式而冗长的讲话。 王靖本就是行伍出身，一身正气，说起话来自然深得底下士兵的心，虽然都是些官方的腔调，但却也总能引得底下将士一阵叫好。 可台上的某些人就不这么想了。 “王大人平时话也这么多吗？要是知道这么无聊，我就不这么着急赶回来了。”怜儿抱怨道。 “怜儿别瞎说，老实听就是了。”凌玉开口道。 “嘿，一会张大人还要上台呢，张大人说完了还有你家殿下呢。”叶山打趣道。 “啊~那比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啊……”怜儿可怜兮兮地说道。 “咳，丫头莫急，一会本官尽量压缩一下发言的时间，让重头戏尽快开始。”张善平充分发挥老好人的本色，向怜儿保证道。 “还是张大人最好。”怜儿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 “张大人莫理会这丫头胡说，您一会正常讲话便是。”凌玉赶紧开口道。 “好嘞，下官全凭殿下做主。”张善平答应道。 怜儿小嘴撅得老高。 过了一会，王靖的话讲完了，在台下的一片雷动中，王靖回到了座位上，递给了张善平一个眼神。 张善平会意，直起身来，走到台前，开始自己的讲话。 “怎么样，我说得还行吧。”王靖一脸得意。 “谁要听大叔你的讲话啊，我们要看的可是热血的打斗。”怜儿不满地说道。 王靖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了。 叶山暗自有些好笑。 还是凌玉开口为王靖解围道：“王大人不愧是行伍出身，几句话便将两军将士的热血所点燃，相信一会的比试也会很好看的。” 王靖这才缓和过来，不满地冲着怜儿说道：“听到没有，你家殿下都夸我呢，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怜儿嘴一撅，刚要反驳，却被凌玉打断了。 “你要是再多嘴，一会我就说上两个时辰。”凌玉威胁道。 怜儿赶紧闭起了嘴巴。 张善平毕竟是文官，说得也尽是些场面话，效果自然不如王靖那般，一番长篇大论下来，惹得底下众人刚燃起不久的热血一会的功夫便冷却下来，人也变得昏昏欲睡。 好在张善平还是顾及了怜儿的一点面子，没有说得太久便匆匆结束了，底下也是反响平平。 “殿下，该您了。”张善平回去的时候，小声跟凌玉说道。 凌玉点点头，站起身来。 底下的众人，尤其是安国的将士们瞬间又精神起来，看着眼前那个被他们视为英雄的身影。 “将士们。”凌玉的声音不大，却依旧很有穿透力。 “王大人与张大人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我就不再赘述了。” 底下的人听到这句话，俱是神色一震。 高台之上的怜儿眼神也瞬间亮了起来。 “希望一会的比试，你们……” 众人都以为凌玉会说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赛出水平、赛出风采”这样的话来，可接下来凌玉的话却让整个场子都沸腾起来。 “希望一会的比试，你们……不要输给南国。”凌玉清冷的声音传遍全场。 这话显然是对安国将士所说的。 台下瞬间如同烧开了的热水一般，一干将士也像打了鸡血似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又蹦又跳的，各种中听不中听话语也传了出来。 “一会干掉这帮杂碎！” “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安国战士的风采！” “为殿下而战！” 一国之公主话语的威力可见一斑，远胜王靖之前的长篇大论，只这一句话便勾引起了所有人的好胜心。 而南国兵士本来人数就不占优势，气势上又矮了一截，顿时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凌玉面带微笑，款款迈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对底下的反应没有任何的不满。 “喂，我说你这么煽风点火，是何居心啊。”叶山凑到凌玉身边，不满地问道。 第六十八章：镇南双擂 “造势。”凌玉不经意地回答道。 台下山呼海啸，也将怜儿的热情彻底点燃，她兴奋地跳了起来，和台下的安国将士一起，向着在场的南国兵士说着挑战的话来。 张善平歉意地看向王靖，对于这个结果，张善平也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毕竟是公主亲口所言，他又不能去斥责谁，所以只能向王靖致歉。 王靖苦笑一声，心道倒是有些低估这公主的威力了，向张善平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便赶紧吩咐人尽快将校场收拾出来，让比试赶紧进行。 一时间倒是没人注意到叶山与凌玉二人的私语。 “造势？”叶山不解。 “有冲突才有话题，将士们也能发挥出更高的实力。”凌玉解释道。 “你的人设也就越稳？”叶山有些不满。 “也算是附加的效果吧。”凌玉心虚地说道。 “可是你光给你安国的将士打气了，我南国的兵士怎么办，一会打起来恐怕是一边倒了吧。” “这时你挺身而出，不是更显得你英明神武吗。” “切，我本来就很英明神武好不好。”叶山嘴上如是说道，心里却是一暖，凌玉这是担心事后他遭到清算，在想尽办法帮他留下退路。 至少这般下来，若真到了他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时刻，恐怕会在南国将士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即便最后计划成功，叶山揽下一切罪责，被南国朝廷通缉，这些人虽不至于徇私，却或许会在搜索他的时候放一些水，让叶山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过于难熬。 …… 过了好一会的功夫，王靖才将一切安排就位，此刻天色将晚，校场上燃起了火把。 阵阵北风袭来，吹得火苗一阵阵摇曳，却使场上的气氛不减，更是平添了许多肃杀之气。 王靖站在校场中央，朗声开口道：“我来宣布此次比试的规则。” “比试就比试嘛，开打就好了，还讲什么规则。”怜儿心中不解，便开口说道。 “我南国文化自古相承，最是讲究规矩，比试自然也有比试的规矩。”叶山解释道。 “不准插眼、不准撩裆、不准使用兵刃、不准以暗器伤人……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或造成残疾……”王靖逐条逐句地说着比试规则。 “这也不准，那也不准，那还打个什么劲啊，干脆上去做一套体操得了。”怜儿有些不满地吐槽。 “完善的规则既是对比试双方安全的负责，也是对比试公平的保障，王大人所说的这些规则确实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凌玉在这一观点上，与叶山站在一起。 怜儿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我安国也有较武的习惯，但规则远没有这般完善，每年因此伤残甚至死亡的人不在少数，因而这些年渐渐也有了反对军中比试的声音，这些规则倒是可以拿回去到我军中推广一下。”张善平在一旁说道。 “哦？张大人身在异乡倒还不忘国事，那便辛苦大人差人记录下来吧。”凌玉有些诧异地说道。 “公主殿下这是取笑下官了，下官这便差人记录……叶公子，这规则不涉及什么机密吧。”张善平话说一半，看向叶山问道。 “咳，我南国虽军力强大、武风盛行，但这些年来愈渐盛行习文之风，这比试的传统，大概也只有我们这边境之地还保留着了，区区规则更是算不得什么机密，张大人若是想要带回去，记录便是。”叶山答道。 “如此甚好，还是殿下深谋远虑，此次出行特地到南国修整一番，能有此收获，倒也算不虚此行了，那本官这便差人去办了。”张善平奉承了凌玉几句，便起身转头，跟手下人吩咐起来。 凌玉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若是张善平知道她来此地的真是目的，怕是要惊掉一地下巴了。 叶山也暗自好笑。 “为公平起见，本次比试采用双擂主制车轮战……”王靖高声说道。 台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南国的兵士倒是没有什么，对这个制度早就习以为常，但安国将士却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哇，这个名字听起来还挺新鲜的。”怜儿眼前一亮说道。 “看来贵国的规则比我想象的还要完善一些。”张善平已经交代了手下去做记录，此时回过头来正听见王靖所言，顿时苦笑道。 叶山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南安两国各选出一人作为第一轮次的擂主，其余人等可任意挑战，两擂轮流出战，胜者成为擂主，败者失去资格。一擂出战时，另一擂的擂主可以短暂休整调息，待前一擂战斗结束后，下一擂再出战。”王靖开口说道。 “如此一来，既能够保证先出场的人得到一定休息时间，不至于被活活耗死，又能够使比赛不间断进行，保证了观赏性，确是十分地合理啊。”张善平由衷地赞叹道。 “不知这赛制是何人所设？”凌玉随口问道。 “镇南王。”叶山答道。 “可是二十年前镇守北镇的那位？”张善平惊呼道。 “正是。” “这位镇南王是……？”凌玉有些疑惑。 “殿下您还年轻，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位镇南王纵横沙场之时，是在二十年前，那时的殿下尚在襁褓之中。”张善平解释道。 “他很厉害吗？”凌玉问道。 “岂止厉害，二十年前的南国虽然国力不弱，但却远远不及如日中天的北地……”张善平说到这里时看了叶山一眼。 叶山点点头，坦然地说道：“确实如此，二十年前的南国国力远不如今日之鼎盛。” 张善平这才继续说道：“那时的北地名将云集，兵强马壮，北国之主四处发动战争，攻城略地，一时间无人可挡，我安国也只得避其锋芒，偏居到这滨海之地。北地多沙石贫瘠之地，而南国沃土千里，北国之主早就垂涎已久，因而毫不犹豫地向南国开战了。” 校场之上的王靖仍在认真地做着比试前的规则释意。 凌玉则是认真地倾听着张善平的讲述。 一旁的叶山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这本应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战争，至少在许多人的预估里，南国要丢掉江淮以北大半的国土。”张善平说道。 “然而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第六十九章：一击制胜 “镇南王？”凌玉问道。 “是的，镇南王横空出世，仅凭着一些散兵游勇便阻挡了北地铁骑的脚步，更是筑起了北镇的防御阵线，硬生生地将无往不利的北国阻拦在了燕山以北。”张善平说道。 “你说横空出世？据我所知在南国称王之人，尽皆是些皇亲国戚，即便是外姓之人，也必然是些地位特殊身份显赫之人，又怎会藉藉无名，等战时才突然显现呢？”凌玉不解。 “这……”张善平一时语塞，“可事实便是如此，在此前，从未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甚至没有人知道镇南王的名字……我也都是道听途说，不过在二十年前，镇南王的名号的确一时风头无两，若论天下英雄，恐怕唯有剑神能与之匹敌了。” 凌玉看了一眼叶山。 “镇南王起初是民间的流传的说法，后来随着战事推进，朝廷几次派兵北进都大败而归，唯有镇南王镇守的北镇固若金汤，那些溃散的兵士逐渐都聚集在北镇，规模越来越大，朝廷便索性将镇南王的称号敕封下来，也便成了名正言顺的一方王侯。”叶山幽幽解释道。 “咳，小叶公子是北镇人，倒是本官有些班门弄斧了。”张善平尴尬地一笑说道。 “张大人学识渊博，在下也只是逞地利多知道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罢了。”叶山客气地说道。 “如今战事已休，此人又战功赫赫，是为一方王侯，我安国虽是小国，可平日里与南国交往甚密，我身为一国公主，对南国许多达官显贵也有耳闻，怎会从未听人提及过这个名号呢？”凌玉问道。 张善平摇摇头说道：“这个下官可就不知道了，镇南王出世前无迹可寻，成名后也犹如人间蒸发一般，世间再无踪迹。” 凌玉又看向叶山，期待他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惜叶山也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也不知道，龙沟之战后，镇南王班师回朝，从此人间蒸发，对此民间众说纷纭，但究其真相，无人得知。” “可叹一代英豪，仅凭他所定下的这双擂制法便可见其才能之一斑，不想最后竟不知所踪，真是令人扼腕痛惜。”凌玉感叹道。 张善平方才言语之中对镇南王也甚是推崇，此刻听闻凌玉的感叹，顿时也有些叹息。 叶山沉默不语，似是若有所思。 “你们说什么呢？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怜儿见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开口说道。 几人马上回过神来，关注着校场之上。 “若是最后无人挑战，胜者由两擂擂主最终争得，好了我宣布，比试正式开始。”王靖的声音响彻全场，台下顿时一片沸腾。 “开始了开始了！”怜儿有些兴奋地说道。 王靖说完这一席话，便转身回到了他们之前所在的高台之上，将比试的主持和监督工作交给了专门负责的兵士。 安国这边气势如虹，几个小队的队长为了这第一个出场的名额几乎没打起来，最终走出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龙行虎步走到校场之上，在那一立像个小塔一般。 反观南国这边，则是一片死水，本就人数稀少，大家又都不愿当这个出头鸟，最后走上来的是个又黑又瘦的汉子，穿着一身制式的军甲，站在台上一言不发。 双方抓阄决定，由南国这边走出的黑瘦汉子做第一擂，率先迎接挑战。 安国这边这个如塔一般的壮汉小声嘀咕了两句，似是不满这第一战的风头被人抢走。 “可有想挑战者，请出列。”主持比试的兵士振声说道。 哗！ 安国阵营里瞬间站出来一排人。 “嘿，这是拿我们当软柿子了。”王靖坐在椅子上，抱着肩膀说道。 “王大人如此胸有成竹，想必是对自己手下的兵很有信心喽？”凌玉说道。 “他那不是有信心，他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叶山拆穿道。 王靖嘿嘿一笑，说道：“这帮小子平日里训练总是怨声载道的，是应该让他们长长见识，警醒警醒。” “王大人若是如此的话，此次比试的桂冠可就由我安国拿下了，到时候可别面子上挂不住哦。”张善平笑呵呵地说道。 “咳，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别把胜负看得太重。”王靖依旧抱着肩膀，无所谓地说道。 “我看王大人不是看透了输赢，而是身怀底牌，有恃无恐吧。”凌玉说道。 “嘿嘿嘿……”王靖嘿嘿地笑着，却不再开口了。 台下，又是一位安国队长级别的汉子站了出来，径直向台上的黑瘦男子走去。 双方行礼，比试正式开始。 那名安国队长甩开步子，向黑瘦男子冲了过去，一拳挥出，携一往无前之势直击对方面门。 招式虽然简单，但却胜在势大力沉，黑瘦男子若是后退，在气势上便弱了下来，接下来便要迎接对方暴风骤雨般的连击，再无还手之力，所以这一式，他决不能退。 可若是不退，以静止迎击对方一路冲锋过来的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仅从身材上便能看出，双方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更何况一方已占尽了优势。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对方这是咬准了先机要一招制敌啊，南国众人皆为黑瘦男子捏了一把汗。 随着安国这名队长一步步推进，拳头离黑瘦男子的脸也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拳风先至，黑瘦男子眯起了眼睛。 近了，近了！对方毫无反应，安国众人仿佛已经看到对方被一拳撂倒在地的样子，就连挥拳之人的嘴角都浮上了一抹笑容。 砰！ 这是拳头击打在骨头上的声音。 咣！ 这是身体失去控制后，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肉体与肉体间的碰撞、汗水与热血交融的赛场，无论是比试也好，打擂也罢，战斗永远是最让男人与女人沸腾的项目。 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安国这名队长的拳头命中了一颗头颅。 一击之下，胜负已分。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第七十章：立场问题 “这……这不可能……”有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另一个方向则是爆发出一阵欢呼的声音来。 拳头是安国那队长的拳头，可惜头不是黑瘦男子的头。 在他拳头将要击中黑瘦男子的一瞬间，男子动了，整个后背弓了起来，头往一侧稍偏，轻而易举地便躲过了这一拳。 这一偏头，算得上是未进也未退，倒是有些巧妙地化解了对方所设的危局，可若仅是避开攻击还不够，在黑瘦男子避开那一拳的同时，他也出手了。 以常理度之，若是能在躲避攻击的同时给对方以反击是个不错的选择，可黑瘦男子与他的对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他本身也不是走的刚猛的路子，轻快灵才更加适合他的身形，若是直接一拳反击过去，恐怕对对方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而等对方收住这一拳之威，双方回到同一起点，再对峙下去，情况仍是对他不利。 电光火石之间，黑瘦男子抓住了对方旧力未卸，新力未生之际，在侧身躲避的同时，五指捏在一起，像是鸟喙一般在对方肘关节附近轻轻一啄，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便被改变了进攻路线，不自主地朝反方向袭来，狠狠地撞击在了出拳人自己的额头之上。 这一拳，来得快，回去得更快，不光围观的众人没看清楚，就连安国的这名队长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拳头怎么朝着自己飞了过来，撞击之下毫无防备，因而被自己的这一拳打中后直接失去了意识，重重地摔倒在地。 安国这边围观的兵士全部都傻眼了，出场的毕竟是此次前来的小队长之一，实力虽然不是顶尖，却依旧不可小觑，而对面那个黑瘦男子看起来也丝毫不起眼，上台之时连他们自己人都没有给他什么鼓励，怎地交手时竟如此厉害。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失败，只是无法接受一击之下便败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极其不体面甚至有些滑稽的方式。 被自己的拳头打晕，若是等他自行醒来，发现事情的真相，怕是要气得再昏死过去。 人群中有些反应得快些的，已经开始默默为这位队长感到心疼。 当然他们或许忘了，那这位队长也是打算一击之下击败对方的，在此之前他们可丝毫没有顾虑对方的面子，轮到自己人一击落败，此时却是有些挂不住了，只是出于立场，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反观南国这面，虽然并非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怎么回事，但是见到躺下的是对方的人，那就证明他们南国第一场胜了，既然是胜利，就一定要欢呼。 虽然人数上不及对方，但南国方面仍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音。 “这是什么拳法？”凌玉一眼看出黑瘦男子的武学有些门道，开口问道。 “鹤形拳。”王靖还在那故作高深地沉吟着，叶山却抢先答道。 这让王靖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第一场的胜利虽然胜的有些意外，但终归是胜了，不但提升了己方的气势，也让方才凌玉那番做派所起到的提振作用顷刻间消于弥形。 凌玉的脸上没有一丝的不快，毕竟南国是大国，国力之强盛远非他们安国可比，而之所以造成安国来者强势而南国军士显得弱一些的原因还是因为大军都在南原驻守，北镇兵力太过孱弱。 当然场上的局势跟她与叶山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也有着密切的关系，若是南国军士不费吹灰之力的便赢下了所有的比试，那叶山便得不到出场的机会，二人的计划便会被彻底打乱。 因而凌玉不得不开口继续问道：“鹤形拳？” “这是一种流传于军中的，以模拟仙鹤形态为核心的拳法，其特点是快、灵、巧，攻击速度快、脚下步伐灵活、出拳发力精巧，最是适合体格不是特别壮实但是身体反应速度和灵活性强的人修习，一旦有成，足可以弱胜强。”叶山十分配合地解释道。 “小叶！”王靖顿时有些不满。 “比试的目的不就是交流吗？我又没把鹤形拳的招式套路和心法口诀都说出来，王大人你急什么？”叶山歪着脑袋说道。 “那你把拳法的特点都说了出来不就……”王靖看了凌玉一眼，把音量降了下来，说道：“不就……等于自亮底牌……让人家摸透了咱们了吗。” 果不其然，在一旁的张善平老奸巨猾，虽未参与几人之间的谈话，却已经偷偷告诉身边的护卫，将方才叶山说出来的信息传递下去。 “这场胜利本就是侥幸所得，仗着对方大意轻敌才一击制敌，恐怕等下个挑战者登台，便会足够重视起来，到时鹤形拳灵活有余而威猛不足的弱点便会彻底暴露出来，即便我不说出来，这样的胜利也几乎不可复制了。”叶山一本正经地说道。 凌玉心里暗自有些好笑，叶山嘴上说着不说，实际上“不经意间”又将鹤形拳的弱点着重强调了一番。 一旁张善平默不作声，暗自将“威猛不足”四个字跟身边的护卫反复强调了好几遍。 王靖气得直跳脚，直接开口道：“就算是这样，那原本也可以多撑几场的，小叶你到底站在哪边的？” “哎哎，王大人，交流嘛，让底下人去比就好了，咱们这些人说说无妨嘛。”张善平打发手下人离去，随即转过来笑呵呵地安慰着王靖道。 “张大人，你那点小动作我可不是没看到。”王靖斜睨着张善平说道。 张善平尴尬地笑了两声，试图把这一页翻过去。 王靖却有些不依不饶地说道：“你们这就是仗着人多，欺负我北镇无人吗？” 王靖特地把“北镇”两个字咬得很重，言外之意是我南国国力强盛，只是北镇边荒人员不足罢了，我一一城之力抵抗你一国精英，本就有所不公，若是双方精锐尽出恐怕战局便要颠覆过来。 “公主殿下，您来给评评理。”王靖将凌玉也扯了进来。 “我站安国这边。”凌玉不假思索地答道。 “……”王靖一头黑线，求助似的看向叶山。 “我站公主这边。”叶山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王靖凑到叶山耳边说了一句话。 “北地蠢蠢欲动，安国联手羌族，上头认为此时应该彰显我南国军力，因而对这场比试很是重视，若是输了，不止面子上过不去，恐怕我的官运也要不保啊。”王靖确实有些急了。 “嗯……”叶山听后，若有所思。 王靖这才心下稍安。 “我站殿下这边。”叶山说得正义凛然。 第七十一章：局势混乱 “？？？”王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站哪边？”王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啊？我站你这边啊……”叶山一脸地茫然。 “？？？”这回换众人一脸黑线了。 “小哥哥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怜儿有些不满地说道。 “啊？是吗？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刚刚分明说的是站在我们殿下这边。”怜儿说道。 “啊……不好意思……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重说重说，我站王大人这边。”叶山挠了挠脑袋说道。 凌玉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苦笑不得的表情，似乎都被叶山的“耿直”所弄得无可奈何。 “你小子倒是两头不得罪啊。”王靖也有些无奈地说道。 “看来小叶公子倒是个真性情之人。”张善平称赞道。 “哼，我看他倒是个溜须拍马之人。”王靖冷哼一声说道。 “本官不懂武学，只是因为立场原因，希望我安国能够在这场比试中能够多占些优势，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张善平见王靖有些动怒，一脸歉意地说道。 “张大人言重了。”王靖赶紧摆摆手，示意无妨，转头却又甩给叶山一个不善的脸色。 叶山苦笑一声说道：“我是南国人……自然站在王大人你这边了。” “嘴上说得好听。”王靖撇着嘴说道。 “这个……其实我也是有一些行动支持的。”叶山说道。 “哦？”王靖有些好奇。 不光是他，叶山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纷纷侧目。 “你小子该不会要说你口头上喊加油支持吧。”王靖严重怀疑叶山的人品。 “当然不是了……”叶山有些无语。 “那你倒是说说看啊。”王靖说道。 …… 台下，张善平派去的人已经将方才叶山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尽数告知给安国的几位队长。 “没想到南国军中还有这等武学流传，我们轻敌了。”其中一人说道。 “老五没事吧。”有人关心道。 “没事，正在营房中休息。” “接下来该我们这边接受挑战了，对方很可能还会派出精通这种拳法的选手，老三，怎么样，应付得了吗？” 安国这边负责守擂的那个铁塔般的壮汉在众多队长中排行第三，因而也被他们称作老三。 “放心吧，我不会像老五那般轻敌的，张大人不是派人将这拳法的弱点都跟我们说了吗，我心里有数。”老三回答道。 “好，一定要小心。” …… 叶山轻飘飘地向底下看了一眼，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咱们下一场派出的是虎派的高手吧。” “虎派？”凌玉和张善平皆是不解。 王靖确是脸上一惊。 二人瞬间便明白过来，叶山猜中了。 “我南国军中其实流传着两种拳法，鹤派就是方才各位所见识到的鹤形拳，特点想必在场的各位已经没有人不清楚了，其修习者也大多是身形矮小较为孱弱之人。”叶山说道。 张善平闻言，顿时老脸一红。 “还有一种便是这虎派？”凌玉没有理会张善平的变化，追问道。 “是的，行伍之人，大多身强体壮，鹤形拳只适合其中一部分人修习，而对于这些大块头们，即便修习了鹤形拳也难以发挥其灵巧的特性，因而另一种拳法便成为了他们更好地选择，这便是虎形拳。”叶山解释道。 “既以虎形为名，想必走的也是刚猛的路子吧。”凌玉分析道。 “确是如此，虎形拳拳如其名，以模仿虎形为基础，讲究的是势如猛虎，招式简单而威力十足，在我南国军中同样极受欢迎，因而修习虎形拳和鹤形拳的两枝不同的传承渐渐分为两个不同的流派。”叶山说道。 “就是虎派和鹤派咯？”怜儿插嘴道。 叶山点了点头。 “小叶你还真是胳膊肘朝外拐啊，刚讲了鹤形拳，又把虎形拳给漏了出去，这下可好，这点老底全抖搂出去了。”王靖佯状不满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大人下一场派出去打擂的，应该就是虎派的修习者吧。”凌玉开口道。 王靖不置可否。 “方才叶山借张大人之手，向我安国台下备战的将士们传递了有关鹤形拳的特点与不足，这相当于变相地暗示他们下一场的对手依旧是这般路数，想必他们也会按照同样的路数备战，然而对手确是来自截然不同的流派，交起手来怕是依旧要吃亏了。”凌玉看了叶山一眼说道。 叶山躲避着凌玉的目光，暗道一声：“这下可真是两头不讨好了。” “叶公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连我和张大人都被算计进去了。”凌玉故作不满地说道。 “好啊，我原本以为小哥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没想到一肚子坏水。”怜儿鼓着腮帮子说道。 叶山习惯性地挠了挠头，转向王靖说道：“王大人，这回你相信我是站在你那边的了吧。” “这可是比试，讲究的就是个公平，你怎么能耍这种花招来坑害我们的友邦呢？”王靖大义凛然地呵斥叶山。 叶山一脸鄙视地看着王靖。 “小叶公子如此年纪，行事却谨慎缜密，步步为营，颇有些为帅之风，倒是让本官刮目相看。这场比试若是因此被改变了战局，那也是本官贪图这点信息优势在先，若是我们这边没有将小叶公子的话传递过去，恐怕也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事怪不得小叶公子。”张善平一脸真诚地为叶山解围道。 王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他事先虽然有所布局，可毕竟人手有限，对每一场战局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若说第一场的胜利是占了对方轻敌，有些幸运的成分，那第二场的比试王靖便不敢再抱有同样的期待了。 好在叶山的确是站在他这边的，这一番下来，恐怕第二场的胜利也更加地稳妥了，届时两擂擂主皆由南国兵士所包揽，虽然并不是最终决战的人选，但对士气的提振作用绝对是空前的。 凌玉倒是对此毫不在意，叶山这点小伎俩能赢得了一场两场，可他也说了，南国军中流传的只有这两种拳法，不会再出现诸如猫形拳、兔形拳之类的第三、第四种了，等到套路都被摸清楚了，终究还是实力决定一切，她这边毕竟队长级别的人数就有不少，她可不相信王靖那边数百人的队伍里也能个个都是这般水准。 当然王靖那边也有底牌没出，可她这边何尝不是呢。 凌玉与叶山悄悄对换了一下眼神，皆确认了彼此心中所想。 “至少目前来看局势还在掌控之中，只待王靖那老狐狸将底牌露出，我再把他将死，随后让叶山收拾残局便可。”凌玉在心里想道。 “反正最终的胜利还是我们南国的，想必王大人心中也应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吧，当然要是他见到我把公主掳走后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官运……算了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叶山暗自苦恼。 “我提议，接下来无论台下局势如何，我们都不要插手了，任由这些毛头小子们挥洒汗水去吧。”张善平呵呵地说道。 张善平心里打得也是如意算盘，同样认为一旦王靖那边技穷，胜利的天平终将倾向于他们这边。 当然他还不知道叶山这个搅局者的存在。 “我也赞同，就让他们公平竞技，也省的我们这些老家伙跟着瞎操心。”王靖一打收拾，示意手下端酒上来，盘算了一下手里的底牌，心里打得同样的算盘。 “好，那我们以酒为盟。”张善平拾起杯来。 “公平竞技！”王靖举杯，一脸正色。 两个老狐狸各怀鬼胎。 “哎，你们两个喝酒怎么不带我啊。”怜儿有些不满。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王靖怼道。 “正好我也有些口渴了，不如我们共饮此杯。”凌玉开口道。 “殿下若有雅兴，那便是再好不过。”王靖对凌玉还是得客客气气的。 “在下不擅饮酒，便以水代之吧，也不算搅了各位大人的雅兴。”叶山说道。 张善平还想再劝两句，却被三人同时拦下，他们可都是见过叶山酒后的状态。 几人举杯，一团和气。 台下不远处，孙超看着凌玉与叶山的身影，咬着牙沉声说道：“希望这小子不要上台，否则我会将你的骨头一截截捏碎。” …… 暗地里，一个有些佝偻着的身影出现在一个能够看得到台上的角落里。 阴影中浮现出一张苍老的面孔，眼神却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神采。 台上，怜儿也讨了杯酒喝，她虽是侍女的身份，但众人皆知她与凌玉的关系不一般，倒也没人把她当作侍女看。 碰过了杯子，几人皆是以宽袖掩面，扬颈饮下。 怜儿也是以衣袖遮挡着脸，半转着身子，将杯盏置于唇间。 在将饮之际，目光扫到了阴影角落里的那道身影之上，二人目光交汇，似是传递了什么信息。 怜儿暗自点了点头，一饮而下，随后恢复如常，与几人说笑起来。 叶山饮罢，觉得身上莫名有些焦灼，在场下用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方才那个阴影角落里，原先的那道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整个北镇如同一张大网，不等结局出现，谁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捕猎者还是待捕的鱼儿。 第七十二章：龙争虎斗 台下，第二擂的比赛即将开始。 这种擂台赛一般都是以车轮战的形式，在民间无论是比武招亲，亦或是观赏性的较技，大多如此。 但车轮战自然有其弊端，尽管能够作为擂主的选手大多水平不低，面对一些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往往能够轻松胜之。 俗话说得好，猛虎架不住群狼。 再是勇猛的战士，遇上了车轮战，也难免又精疲力竭招架不住的时候。 若是在这期间，遇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一番缠斗后即便艰难获胜，恐怕在下一轮也会被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爆冷击败。 在尽可能满足了观赏性的前提下，未免有些失了公允。 这对于军中比试而言，无疑是种软肋。 也使得许多自认为实力很强，有望夺魁的人们往往持观望态度，不敢轻易上台，以免成为那头被围攻的猛虎。 当然双擂主制车轮战亦不可完全规避掉这些问题，但确是大大地缓解了每一名参与者的疲劳度和精气神的消耗。 而且双擂主制虽然规定了两擂第一回合的擂主由双方各出一人，却并未对挑战者的身份进行限制，因而台上也会出现两个擂主出自同一阵营的情况，这对另一方的士气是个极大的打击，但也往往能激起更大的反弹，从而大大增加了比赛的观赏性。 老三刚刚消化了从张善平派来的人口中的情报，又听了其他几名队长给他支了些招，自信满满地走上了擂台。 那如塔般沉稳而高大的身影往擂台中央一立，便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老三，加油！”台下有队长起哄道。 “三哥，一定得赢啊，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安国勇士的威猛！” “就是就是，省得人家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呢。” “靠你了，队长！” “可别像老五似的，一上去就被自己干趴下了啊。” 安国众将士见到这排行老三的队长信心满满地登台，皆是有些心安，除了队长之外，其他兵士也纷纷出言起哄和叫好。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捎带着将之前老五的窘态拿出来调侃一番，顿时让安国队伍中有些低沉的士气又稍微活泛起来。 此时营房之中的老五微微转醒，一脸懵态，身边负责的人赶紧关紧了门窗，生怕他听到那些话来再次气晕过去。 恐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老五都将成为这批队伍里的谈资。 前提是老三能够拿下这场比赛。 “三队长看似莽撞，实则粗中有细，这场比赛我们虽然失了先机，但未尝没有胜算。”张善平虽然与王靖刚刚达成了和解，但此刻仍忍不住为自己人说起话来。 “张大人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不似我这般粗人只通晓武学，两方交战如同博弈，这一点先机往往便是致胜良机，我对我的人有信心。”王靖没有直接反驳张善平，但却坚定地站在自己人这边。 两人相视一番，哈哈大笑。 “罢了罢了，你我二人再说下去，怕是又要针锋相对咯，还是静观比试吧。”张善平说道。 “哈哈，也好也好，行伍之人，争强好胜惯了，让张大人见笑了。”王靖笑声说道。 “二位大人皆如此看好己方的人，想必定是场龙争虎斗了。”凌玉也不禁嘴角泛起，开口说道。 “这次我站殿下这边。”叶山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要脸。”怜儿补刀。 几人谈笑风生，似是真地将胜负看淡一般。 然而台下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名男子从南国阵营中走出，个头稍微比之前的黑瘦男子高一些，却也只是南国男子平均的水准罢了，照擂台之上的老三却是矮了一截。 穿着的依旧是南国兵士的制式甲胄，证明他亦不是身负什么官职之人，这让安国观战的众人心下稍安。 整个人的轮廓并不过分强壮，但看起来倒是十分结实，毕竟是行伍出身，比普通百姓还是要强上一些的。 男子一步步向台上走去，心里却在盘旋。 “双擂台制原本是为虎鹤两派所定制的规则，以往双方在大比之中也都互有胜负，这次让鹤派的人先拿了胜利，因而我此战不容有失！”男子暗暗为自己打气，手中的拳头也不由得攥紧了些。 “况且王大人也交代过了，我南国武学精妙，相比之下安国便粗糙许多，因而在同等身体条件下，我们几乎可以碾压他们，即便对方比我壮实一些，我的胜算依旧不低。”男子回想了一番王靖之前说过的话，顿时自信起来，踏出的步子也更加坚实。 老三的神经几乎是一瞬间便紧张了起来，对面这个男子刚刚并未带给他什么压迫感，但不知怎地，方才突然眼神变了，似乎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这让他心下有些不安。 不过转念间，又想到自己已经掌握了对方的武学要点，顿时又稍安定下来。 男子龙行虎步，走到擂台中央。 双方稍一行礼，随后拉开距离，比赛开始。 男子率先拉开架势，两腿一前一后将马步蹲开，一手作掌护在脐下的位置。另一只手向前伸出，肘关节微曲，四指与拇指分开，虎口处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小拇指微微上翘，整只手掌似掌非爪，向着前方凌空虚握。 老三也立刻扎下步子来，端好架子时刻防备着对方，同时心里暗自有些奇怪，眼神上下打量了对方的架势一番，怎看都不像是拟鹤的样子，“说不定是个学艺不精的主，可看这气势又有些不像。” 双方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老三没动是因为他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方的鹤形拳胜在轻巧灵活，但攻击力不足，自己以静制动，对方若是忍不住必定先攻上来，到时候宁可卖个破绽挨上一下也要贴上身去，只要近了身，凭自己的力道，一击之下即便不能击败对方，也足可让对方损失大半的战斗力，一旦此计成功，对方便彻底陷入了自己的节奏中来，拿下胜利自然也不在话下。 而男子没动不是因为他不想动，恰恰相反，虎形拳主攻伐，一旦抢下主攻的先机便是接二连三的拳掌落下，不给对方一丝喘息之机。 可是有了之前黑瘦男子与老五的那场的前车之鉴，再加上谨慎的性子使然，在没摸清对方实力情况之前，他如果贸然攻上去，跑动的这段距离足以露出许多破绽，让对方找到可乘之机。 因而一时间，双方竟然就僵在那了。 第七十三章：这人不错 在场最尴尬的莫过于凌玉了，刚刚她还扬言这会是一场龙争虎斗，结果二人一开场便僵持在此，这让她顿时感到有些脸疼。 张善平倒是没有什么所谓，虽然他不懂武学，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一些的，面对灵巧型的对手，以静制动的确是正确的选择，尽管此刻对面是一头猛虎。 王靖反而有些坐不住了，低声骂道：“这个笨蛋，攻过去啊，你一个虎派的怎么像只乌龟一样。” “这个……王大人也不必着急，虎势虽然主攻伐，但猛虎扑食却是先静后动，静时若处子，动时才如猛虎下山，这位……仁兄想必也是打得这个主意吧，想攻对方个措手不及。”这个时候也只有叶山能够替众人打着圆场了。 果不其然，擂台上的南国男子毕竟是练虎形拳的，总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因此二人对视了没多久，他便率先发动了，只是这一动，却更加让人哭笑不得。 其实这场比试说是以打擂的形式进行，但实际上整个石台堆砌的校场都是较量的场地，观战的众人也都是围绕在石台之下，因而场地还是足够宽广的，这也在过往南国军中内部的虎鹤二派的较量中给了鹤派不少发挥步伐优势的空间。 然而这对于眼下对战的二人而言却成了一种负担，尤其是那主修虎形拳的男子。 两人之间隔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男子有心攻上去，却担心露出破绽。 为了打破僵局，男子使出了他认为最稳妥的办法。 男子架势不变，前脚掌碾地，向前蹭出了半步，后脚掌贴着地面紧跟前脚的步伐，就这样一点点地向前挪动。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诡异的步伐？” “不清楚啊……” “这么挪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那谁知道了。” 安国的几名队长也有些奇怪，但是怕被人知道己方有情报支持，故而小声嘀咕道。 “不是说鹤形拳最是步法灵活吗，怎么像老龟挪窝似的，慢吞吞的？” “不知道啊，是不是故意迷惑咱们的？” “老四你说得对啊，有道理！” “二哥你说呢？” 排行老二的队长一言不发，盯着台上的局势。 此刻的王靖也捏了一把汗，心道：“攻过去啊……对方不知道你是练虎派的，还把你当成练鹤形拳的呢，攻过去你就赢了一半了啊……” 台上的男子哪知道这些弯弯绕，依旧小心翼翼地向前蹭着。 老三见对方举止诡异，当下更加戒备起来，不过见对方向前挪动，心道一声：“终于是忍不住了。”倒也乐见得对方主动进攻。 老二在台下若有所思。 突然，老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糟了，我们中计了。” 身边的几名队长皆是一怔，看向老二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老二的心里有些焦急，顾不得跟他们解释了，迫切地想要开口提醒台上的老三。 晚了！ 台上两人只见得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到达了男子所修习的虎形拳的可控制距离，只见男子整个人架势一沉，脚底下一踩，整个人便如同蓄势待发的老虎一般。 “来了。”老三暗道一声，眼睛微眯。 砰地一声响起。 男子瞬间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扑了过去，当真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带着一股子野性，裹挟着强大的气势攻了过去。 “好快！”老三心惊不已，二人之间本来还有一段距离的，可对方这一扑爆发力实在惊人，即便是他早有防备，却也被这速度所吓到了，虽然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此刻他也无心多想。 男子一击探出，手上似掌非爪，速度惊人，老三本能地举起手臂，堪堪将这一击拦下。 这一拦不要紧，老三心里是叫苦堪言。 “说好的攻击力不强呢？” 二人手臂相交，隐约间好似金铁交鸣的声音传出，震得老三的手臂直发麻。 男子得势不饶人，一手击出的同时另一手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刻一击不成，另一击已经挥出。 同样的速度惊人，老三只得伸出另一只手臂去阻挡，顿时这只手臂也被震麻了。 男子又是一脚踹出，老三提膝便挡。 男子一肘扬出，老三再挡。 男子又来一拳，老三挡。 男子横拍一掌，老三只能挡。 二人你来我往……不，这完全是单方面的殴打。 “好！”王靖忍不住叫了声好，引得周围人一阵不满。 王靖讪讪地揣了揣手，有些不好意思。 男子的攻击速度其实算不得特别快，但招式的连续性极强，拳、掌、肘、膝样样皆有，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成为进攻的武器，一招未平一招又起，如同滚滚浪潮一般一浪接着一浪。 老三这下可算是明白了，自己被套路了，对方这哪里是什么鹤形拳，分明就是虎形拳，霸道得不给他还手的余地，而且下手极重，自己明明已经格挡住了，但是发麻的双臂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挨上对方的攻击，一下，便足以使他丧志大半战斗力。 此时的老三后悔不迭，若是知道对方和他一样是走刚猛路线的，二人一上来便互攻起来，胜负还尚且难料，此刻被动挨打，实在太过于憋屈。 “都怪张大人的情报有误。”老三暗恨一声，“可老这么被动挨打也不是个事。” 正好男子一番狂风暴雨般的轰炸过后，体力消耗较大，一口气有些阻滞，使得本该落下的一拳稍微慢了一些。 老三敏锐地抓住了这一节骨眼的停顿，整个人身子一矮，倒在地上顺势一滚，便脱离了男子的攻击范围。 慌忙起身后，又连手并脚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算与对方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男子并未追击上去，虽说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他也懂，但是一番攻势下来，自己的消耗确实有些大了，况且对方已经脱离了他一扑而上的攻击范围，此时盲目追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了，这人不错，竟然将所有的攻击都防了下来，还抓住了这么小的机会脱离出来，果然是个人才。”王靖似是在夸奖台上的老三，又好像在惋惜男子没能抓住这么好的优势一举拿下胜利。 “这人不错？不错还一直被殴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怜儿在一旁气得直磨牙。 这也怪不得王靖，他确实觉得老三所展现出来的防守本能和对战机的敏锐把握能力十分不错，但同时也为自己人没能把握住机会感到惋惜。 可这话说出来，再落到别人耳中就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了，自然是要惹到众怒的。 饶是张善平这样的好脾气也对王靖这幅样子也有些无可奈何。 凌玉皱了皱眉头，趁着几人不注意，悄悄凑到叶山耳边，轻声说道：“王大人一会下场吗？你能不能帮我揍他一顿。” 第七十四章：擂场风云 “你能不能帮我揍他一顿？” 此话一出，叶山顿时一噎。 王靖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有些奇怪地问道：“小叶你们聊什么呢？” “没……没什么，殿下在问我一些……对策……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扭转一下局势……”叶山答道。 “哦，那你可不能再给他们支招了，毕竟我们有言在先，不能再干预场下的比试了。”王靖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山觉得如果不干涉台下比试的代价是听你在这用语言去得罪人，你们还是干预干预得好，最好打起来才好，打完了还能做朋友，但是这么说话，只能没朋友了。 两人分立擂台的两端，遥遥相望，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又恢复了之前对峙的状态。 男子大口地喘着气，恢复着体力，老三也是揉搓着自己有些红肿发麻的双臂。 “老三，对攻！”台下老二喊道。 老三闻言顿时会意，强忍着手上的疼痛，向前攻去。 男子此刻也顾不得会不会露出破绽了，二人水平相当，如此过招抢占先机便十分重要了，因而强提一口气，也是迎上前去。 两者稍一接触，便开始对攻起来。 众人这才看到老三的招数。 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充分发挥了自身胳膊长腿长的优势，与男子刚猛的虎形拳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少了些技巧性和连贯性，不如虎形拳那般精妙，但每一击都是有板有眼，气势与威力兼备。 当然老三使用腿法更多一些，毕竟在刚才的格挡过程中，两只手臂承受了大量的伤害，随后的每一次交手，都会使这份伤害加深一些，因而老三尽可能地避免使用拳法攻击。 男子亦是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这一弱点，有条不紊地拦下对方的攻击后，又攒足了劲儿向对方的上路招呼去。 二人你一拳我一脚的，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台下这才开始沸腾起来，叫好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样的比赛才精彩啊。”张善平感叹道。 “这也是因为二人水平相当，故而一时间分不出胜负，若是高手过招，失之毫厘便可决定生死。”王靖开口道。 “确是如此。”叶山跟着附和道，眼神却不经意地瞟向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大壮向叶山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叶山点了点头，大壮迅速消失，离开了现场。 而过了不久，擂台之上也终于要出现了分晓。 男子虽然之前一番猛攻下来体力消耗不小，但南国武学往往有调息心法相辅，因而战斗中的恢复力亦不弱。相较之下老三因为招式的大开大合，对于体力消耗犹有甚之，再加上之前手臂受了伤，又被对方针对，一番交手下来渐渐落入了下风。 见对方露出疲态，男子也不骄不躁，依旧稳扎稳打，控制着场上的节奏。 老三的呼吸逐渐重了起来，步子也愈发地沉了，有几次已经看破了对方的攻击路线，却因脚下拌蒜，没能及时躲开，重重地挨了对方几下。 台下安国的队长们皆是有些焦急，南国那边则是一阵叫好。 终于，男子抓住老三的一个破绽，一掌拍出，狠狠地击在了老三的胸口之上，老三噔噔噔倒退几步跌落在地上，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出，他尝试了几下，却再也难以起身。 男子见状也收了架势，抱拳拱手，深施一礼以示对对手的尊敬。 “好！”底下南国那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胜负已分，安国众人赶紧上得台去，查看老三的伤势。 “老三你怎么样，伤得重吗？”有人关心道。 老三摆了摆手，在众人的搀扶下，直起身子，对着对面的男子说道：“你很强，这场比试是我败了，但这不代表我不如你，希望有个机会，你我能够再战一场。” 论实力，老三的确并非不是男子的对手，但一开始的情报失误，确实让他吃了一个大亏，但他又不好当面说出张大人事先给我们透露了你们的弱点，但是他被忽悠了这样的话来，因而只能如是说道。 “好，有机会再战一场！”男子爽快地答道。 “看来这场比赛的结果依旧如之前预料一般，过程虽然曲折，但结局依旧没有改变啊。”张善平感叹道，方才老三的精彩表现，确实让他眼前一亮，一度也看到了翻盘的希望，但最终还是落败。 “也是侥幸罢了。”王靖摆摆手，谦虚地说道。 “尽管如此，这仍不失为一场精彩的比试啊，尤其是双方赛后的惺惺相惜，或许这才是比试真正的意义。”凌玉也是颇有感触。 负责主持比试的兵士宣布了南国这一擂的胜者，整个场面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从赛前安国方面的士气如虹，到两擂皆败，现如今已然形成了这所谓的双擂台皆由南国兵士担当擂主的尴尬局面，这让安国的场面十分不好看。 “看起来王大人是要打算包揽这最终决赛的两个名额啊。”张善平说道。 “岂敢岂敢，我能保住其中的一擂就已经算不错了，眼下的结果只能算是个开门红，接下来再你们安国真正的高手也该悉数登场了，而我们可用之人已经捉襟见肘了，再想保住擂主之位，怕是不太容易了。”王靖这话倒是没有掺假，他之所以孤注一掷，力争在第一个回合拿下两场胜利，主要也是为了提振士气，在随后的战斗中只需集中人手，保住一擂进入决赛便可，这样双方面子上也能过得去些。 “当年镇南王所创立这双擂的赛制时，便曾有言，校场如战场，既是比拼出战兵士的个人实力，也是对双方排兵布阵的一个重要考验。”叶山开口说道。 “看似仅仅是多了一个擂台的缘故，实际上却无形中增加了许多场外的比拼因素，这镇南王当真是一代奇人。”凌玉感叹道。 “所以说方才张大人的那些盘外招以及小哥哥的反应对也都是这场比试的一部分了？”怜儿也忍不住开口道。 “正是。”叶山没有否认。 “哎，如此一来，本官输的倒也不冤。”张善平叹了口气说道。 “谁说我们会输的，不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料，下个回合兴许留在台上的都是我们安国的也说不准呢。”凌玉开口道。 “看来公主殿下信心满满啊。”王靖客气地说道。 “怜儿，替我传话。”凌玉朱唇轻启，轻声呼唤道。 第七十五章：二人斗法 “临时调整一下出场顺序，王大人不会有异议吧。”凌玉问道。 “咳，既然小叶也说了，校场如战场，又岂有不让人排兵布阵之理呢。”面对凌玉，王靖也不再提之前达成的那所谓的“不干涉协议”了。 凌玉在怜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怜儿点了点头，便跑到台下去，与几位队长传话。 本来老二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上得台去，挑战那个黑瘦男子，为安国拿下一场胜利来，怜儿的到来阻止了他们。一阵低语过后，几位队长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真是公主殿下的意思？”有人不太相信。 “该不会又是张大人的馊主意吧……”有人对张善平方才的情报误判有些不满。 “咱家殿下何等智慧，你们就放心照做吧。”怜儿跟他们打包票道。 几人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老二便退了下来。 南国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对方临阵换将，还以为是惧怕了他们，一时间不免得嘘声四起。 代替老二出战的，并非是几名队长中的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是一名穿着普通士兵制式甲胄的一名士兵。 当他的队长叫到他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方才见识了黑瘦男子将一名队长一招击败，他自然不认为自己是人家的对手。 老二把他叫到身边来，耳语了几句，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往台上走去。 适才老三与南国修习虎形拳的男子交手，二人一度打得难解难分，好长时间才分出胜负来，趁着这段时间，本来就精气神消耗不大的黑瘦男子更是闭目盘坐，养足了精神。 此时面对安国的挑战者，虽然对方与他一般只是普通的兵士，没有官阶，但他丝毫没有小觑的意思。 但是毕竟之前已经拿下了一场胜利，黑瘦男子的状态相当不错，气势也慢慢攀升到了顶峰。 随着比赛开始，二人没有试探，皆向对方冲了过去。 “又是对攻！”台下有人惊呼。 “看来又是场龙争虎斗了！” 然而底下议论的声音刚传出一些来，便戛然而止。 台上二人对攻了只数个回合，安国兵士便败下阵来，胜负已分，南国方面又是一片欢呼，而反观安国却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 “已经连输三场了，再这么下去，丢人可丢大发了。”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几名队长却十分沉稳，似乎比赛的结果早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王靖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凌玉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 叶山也有些头疼，王靖有备而来，若是任由他自由发挥，恐怕即便不用叶山出场，比试的胜利也将被南国所摘走，这样一来他与凌玉的计划便很难再推进下去。 按照常理来说，北镇的这些守军就那么些，即便算上王靖的府兵也没有多少人，他们有几斤几两叶山还是清楚的。可眼下无论是这鹤派的黑瘦男还是方才那与老三激战的虎派男子，他看起来都有些面生。 若是在之前，叶山还没有过多怀疑，但此刻王靖所表现出的胜负心却让他有些怀疑，这些人是他从外边所借来的。 虎鹤两派虽是镇南王所创，但已被推广至南国全军，绝非北镇所独有，因而王靖能找到修习两派的高手自然并不稀奇。 真正让叶山有些拿捏不准的是，他不知道王靖的底牌到底有多强，他既然能请到两人，自然就能搬来更多的救兵，若是这底牌的强度超过了安国的底牌，事情便有些难办了。 叶山没想到，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从第一个环节开始就漏洞百出，顿时有些泄气。 不过好在，凌玉的安排开始起作用了。 老二依旧没有出场，但是安国这边还是派出了一名队长，老四登场。 尽管如此，南国这边由于已经获得了三场胜利，此时见对方虽然派出一名队长，却仍然自信心爆棚地给自己阵营加油打气。 然而修习虎形拳的男子却有些苦涩，方才黑瘦男子与对方的比试结束得太快了，在与老三的那场比试中，消耗了他绝大部分的力气，而短短这会功夫，他根本就没有完全恢复。 果不其然，二人交手没有几个回合，男子便被老四所击败。 王靖有些沉默。 下个回合，安国这边依旧派出一名普通兵士来挑战黑瘦男子，与之前那场不同，这名兵士一上台便极力想要与对方拉开距离，但黑瘦男子毕竟鹤派出身，步法灵活，倒是没费多大功夫便欺近身去，将此人击败。 不过毕竟一个追一个跑，还是浪费了一些时间，给老四的恢复争取了一些时间。 王靖沉吟了一会，差人传话，派上了自己的护卫队长。 这是南国阵营中第一个队长级别的人出战，自然引发了一阵欢呼声来。 同是队长级别，水平差距并不算大，几个回合下来双方对于互相之间的招式路数也都有了些熟悉，因而二人一战起来，便进行到了白热化。 拳掌之间的交错，带动着一阵阵破风之声，也引得台下不断惊呼叫好，两人这场比试论精彩程度比之先前老三跟虎派男子那场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台下比拼正是激烈之时，王靖也终于有些琢磨过味来了。 “公主殿下果然一手好算计！”王靖开口说道，这话非但不是讽刺，反而是由衷地赞叹。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凌玉是打算主攻一擂，同时也尽可能地让那名并不是十分强悍的鹤派黑瘦男子保留到最后，这样一来，只要凌玉能够守住这一擂，进入决赛后，最终的胜利便成了囊中之物。 “比起王大人来还有得学习。”凌玉谦虚道。 “不过殿下似乎对比试的规则还没有充分理解啊。”王靖不急不缓地说道。 “哦？看起来王大人已有了对策。” 王靖跟身边人低语了几句，随即解释道：“规则可没说不能自己人挑战自己人。” “无耻。”怜儿小声吐槽道。 凌玉瞪了怜儿一眼，说道：“既然规则的确没有限制这点，那王大人便也不算犯规。” 王靖笑而不语。 一旁的张善平早已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跟这二人比起来，他那点小心思倒是只能成为别人算计的对象了，此时坐看二人斗法，倒也乐在其中。 第七十六章：蜻蜓步法 此时的台上，胜负已分。 老四毕竟先赛一场，最终还是惜败一招，不过他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王靖的护卫队长在这一战中虽然胜了，但不止消耗巨大，甚至还挨了老四几下，受了些伤，下一场比赛能否坚持下去便成了未知数。 下一个回合的比试又将开始，黑瘦男子虽然成为本场比试中，唯一一名连续三次卫冕的擂主，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安国这边是有意放水，留他在台上，以减轻己方这边的消耗，为最终的决赛做铺垫。 安国这边又一名普通的兵士准备登台了，南国那边却抢先走出一人，站到了台上。 “怎么回事？”安国这边顿时有些懵，几名队长也都你看我我看你。 老四那边刚步履蹒跚地从台上下来，见到这等场面，立刻又费劲地蹭回到台上，要讨个说法，其余的几名队长也都围了上去，一是一样想讨个说法，二来也是担心老四的身体。 只有老二没动，站在原地向凌玉的方向望去。 凌玉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老二会意。 另一边负责维持比试秩序的南国兵士见安国众人围了上来，只得耐心解释比试的规则，提出并未限制己方阵营不得互相挑战的解释来。 安国几名队长自然不买账，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规则确实如此，殿下也说了这并不算犯规，你们且退下，莫要耽搁了比试的进度。”张善平清了清嗓子，充分发挥着老好人的本色，站了出来打着圆场，还搬出了凌玉的名号。 几名队长纵是千般不忿，却也不得不退了下去，只是口中依然有些闲言碎语罢了。 “唉，同是出谋划策，怎地某人就如此不招人待见呢。”叶山暗自有些好笑，忍不住出言调侃王靖道。 “小叶，你小子是不是又立场不坚定了。”王靖老脸一红，这比试的规矩本就是他们定的，此时拿规则的漏洞来做文章，的确有些不光彩，但王靖仍故作姿态地对着叶山说道。 “哼，我只是实事求是罢了。”叶山随口说道，眼神却被那名同样来自南国阵营，却被安排挑战黑瘦男子的人所吸引了。 “果然又是生面孔。”叶山暗道。 场上的秩序恢复，比试照常开始，两人十分默契地在场上兜着圈子，偶尔对上一招，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招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二人是为了拖延时间，给护卫队长争取一些喘息的机会。 场下嘘声四起，二人表演了一会，也的确有些装不下去了，黑瘦男子假装落败，这场闹剧才算是落下帷幕。 “这是何人？”叶山开口问道，他反复盯着那人看了几眼，虽是做戏，并未尽几分力，但叶山依旧看出此人是个高手不假。 “此人叫李灿，是李家的小子，这几年被家族安排到军中历练一番，李家的一位长老又与我王家颇有渊源，故而托我照顾一番。”王靖倒是没有隐瞒，直接道出此人的身份。 “此人身手不凡，虽未出全力，但行家一出手，便可窥见其一二，想必这就是王大人的底牌吧。”凌玉开口道。 “殿下慧眼如炬，不错，此人在李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嫡系，但毕竟是武学世家出身，根骨还是不错的，在年轻一辈中少有对手，这些年在军中历练后，武学愈加精进，就连我有时都自叹不如啊。”王靖感叹道。 “王大人不必自谦，一将之才固然身手了得，能敌百夫之勇，但为帅之谋运筹帷幄，却可成万人之敌，王大人是领兵之人，又何必计较个人之勇呢。”凌玉说道。 “殿下过誉了，我南国人才济济，下官只是小小的一个镇守罢了，万不敢称帅才。”王靖赶紧拱手道。 叶山心下一沉，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李家是武学世家，历来都是能人辈出，能被送到军中历练的即便是非嫡系，却也必定都是惊才艳艳之辈。如此一来，这李灿已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参与这等军中比试，确是有些欺负人了，安国那边恐怕很难找出能与之匹敌的对手了。 叶山看了凌玉一眼，凌玉依旧与王靖谈笑风生，看不出半点焦急，叶山只得暂时将心放下，同时打量着四周，暗自思忖着强行带凌玉离开的可能性。 目光回到擂台之上，接下来，恢复了几分力气的护卫队长即将接受挑战，出场的是安国的队长，被其他队长尊称一声二哥的老二。 老二脱下身上的甲胄，露出半身精壮的肌肉来，虽然不及老三那般如塔似的高大，但依旧给人强大的压迫感，更何况，那双如狼似虎般择人而噬的眼神，更加令人感到恐惧，除了那几个队长和他关系较近以外，就连安国本国的士兵见到老二都不免得要打个寒颤。 护卫队长盯着老二，心里已然有些心虚。 老二不急不缓地走上台，似乎毫不在意对方在趁此机会恢复体力，护卫队长自然乐得抓紧每一寸时间，毕竟多恢复一些体力，便多一分胜算，哪怕能多消耗对方一些也好，能为接下来出场的弟兄增加一丝优势。 “你休息够了吗？”老二开口道。 “什么？”护卫队长有些茫然。 “没休息够就下去休息吧。”老二轻声说道。 护卫队长顿时有些恼怒，可是转瞬之间便成了惊愕。 一道身影瞬间冲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这道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好快……人……人呢？”护卫队长有些心慌。 “你可以休息了。”老二的身影出现在了护卫队长的身后，护卫队长大惊，随即老二一掌手刀削在她的后脖颈上，护卫队长便失去了知觉。 “什么？”王靖有些坐不住了，毕竟是自己的护卫队长，王靖对他的身手还是有自信的，即便上一场受了些伤，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被击败才是。 叶山则看得更清楚一些，方才老二使的身法有些门道，发力方式与楚云的蜻蜓步法颇有些相似，因而才能做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对手面前，又突然出现在背后。 “这二队长虽不是出自什么武学世家，但却有幸得我安国国师教导过几日，随后武学也是突飞猛进，在一干队长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凌玉此言看似是在跟王靖所说，实则也是暗地里跟叶山解释步法的事情。 王靖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恭维地说道：“看来贵国国师想必也是不世出的奇人，就连随手教导出来的弟子都有如此身手，实在让人敬佩。” 若说之前在客栈里凌玉所展现出来的落地无声的功夫还不足够，那眼下这位二队长的蜻蜓步法确是证实叶山心中的想法。 “先是许道清的渡人曲，又是楚云的蜻蜓步法，看来这位假大师恐怕与燕山七侠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叶山心中暗自将这位冒名顶替楚云的安国国师的危险程度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第七十七章：把他废掉 自从老二登场战胜王靖的护卫队长以后，接下来的比赛便显得有些乏味了。 由于李灿之前的对手是来自同一阵营的鹤派黑瘦男子，二者的比试更多地是做戏罢了，因而尽管他是作为王靖的底牌而出场，安国的几名队长仍对他的实力有所质疑。 安国阵营接连派出了几名队长上台挑战李灿，却都被他一招击败，让人即便是想摸清的招式都没能办到。 同样的，南国这边也派出了几人挑战老二，也尽皆是败北收场。 一时间，竟无人再敢上前挑战，两人似乎坐实了各自的擂主之位，决战也即将顺理成章地进行。 “看来你我双方都已底牌尽出，最终的胜利还是要由决战来分出了。”王靖笑呵呵地说道。 叶山有些皱眉，李灿与老二虽然未直接交手，而且这两人击败各自对手时都十分轻松，但叶山看得出来，相较之下，李灿的表现比老二更加地从容一些，这两人若是对在一块，恐怕最终还是李灿胜算大些。 况且若是由李灿代表南国参加决赛，无论输赢，叶山都再无出手的理由了，此刻的叶山内心十分地矛盾，他既希望南国取得胜利，又希望那个摘下胜利果实的是他自己而非别人，故而王靖的话一说出来，他便有些坐不住了，盘算着此刻要不要下场。 “那可不一定哦。”关键时刻，凌玉给叶山吃了个定心丸。 王靖有些疑惑。 “方才南国占据场上全部的两个擂主名额时，我曾说过，局势或许会翻转过来。”凌玉说道。 “难道你还有底牌未出？”王靖惊呼道。 叶山也在四下打量着，实在看不出安国此行还有谁能够有信心战胜李灿。 “总该不会是自己吧？”叶山脑海里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 “怜儿，传下话去，该孙统领出场了。”凌玉这次没有再遮遮掩掩，而是当众开口道。 王靖眉头紧锁，他不是不知道对方还有个统领级别的人物没有出场，只是一来，到了这个级别，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登台去比试，若是赢了别人会说胜之不武，若是输了则更是有失颜面。更为重要的是，他也曾打探过一番，得知这位统领不过是个二世祖罢了，没有多少真才实学，因而在做准备时也没有把他当成对手，此时凌玉唤他上台，王靖心里顿时不解。 叶山也是如此，凌玉之前也跟他提过孙超的背景，只说其心智有所成长，却并未提及他的功夫如何。 “哦……那既然如此，我们便坐看孙统领一展身手吧。”王靖倒是没有多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便知。 孙超在台下接到怜儿的传话，点了点头，大踏步地向李灿所在的台上走去。 “这个孙超靠谱吗？”叶山小声问道。 “他是当朝大将军的后人，又在军中历练这么些年，你说靠谱不靠谱。”凌玉白了叶山一眼说道， “你不说他是个纨绔子弟吗？” “那是指他的心性如此，又不是说他的身手也那么差。” “你确定他能打得过李灿？” “那当然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平素里陪我练功的便是他，说起来也算我半个师兄吧。”凌玉说道。 “怪不得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叶山恍然大悟。 “……”凌玉无语。 台下，孙超大摇大摆地上了台，完全没有一丁点重视对方的样子。 安国这边见到孙超出场也都有些傻眼，不过转瞬之间便狂欢起来，高喊孙超的名号。 孙超似乎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并未着急开始比试，而是绕着校场边缘走了一圈，似乎在接受众人的呼喊。 “这小子太嚣张了。”南国阵营中有人不忿地说道。 “就是，一点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一会看李大哥怎么收拾他。” 李灿此时却丝毫没有轻视对方，待孙超巡场完毕，他向前踏出一步，拱了拱手，自报家门道：“在下李灿，来自太原李家。” 孙超冷笑道：“无名小卒，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的名字，更没兴趣知道你的狗屁家族，识相的话，赶紧滚下去，别耽误老子的心情。” 李灿顿时火冒三丈，他可以接受对方无视他自己，却不能接受对方侮辱自己的家族，太原李家，在南国武林是久负盛名的武学世家，决不允许被人玷污一丝一毫。 “你不是说他心智成熟了吗？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这么嚣张？”叶山一头黑线地向凌玉问道。 “你且看便知。”凌玉并未解释。 孙超的话不仅激怒了李灿，更是惹得整个南国阵营一片不满，一时间骂声四起。 李灿毕竟世家出身，自身涵养还是够的，并未像街头混混一般回骂回去，而是转头向负责主持比试的兵士确认了一下，是否可以开始比试。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李灿瞬间出手，闪电般地一拳直扑孙超的面门，台下顿时一阵惊呼。 孙超立在原地没动，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但嘴角却划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弧线。 这一拳如风，逼近孙超，就在李灿快要得手的时候，孙超脚底一抹，侧过身来，用手掌轻轻在李灿的肘部一推，李灿瞬间失去平衡，摔了出去。 这一幕，和最开始那鹤派的黑瘦男子与老三的交手如出一辙。 “看来这孙超是故意要激怒李灿的。”叶山说道。 “的确如此。”凌玉答道。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凭他的实力，恐怕即便是堂堂正正一战，也足以稳压李灿一头。”叶山有些不解。 “可堂堂正正一战，却不能还原这样的场面了。”凌玉答道。 叶山顿时沉思。 “孙超这些年在军中的历练，虽然少了些过去的顽劣，但整个人却变得有些偏执，别人对他使了如何的手段，他便要如法炮制地还回来，这样的变化，实在让人说不出好坏。”凌玉有些感叹。 “那他之前为何不主动挑战那名鹤派的男子。”叶山问道。 “隐忍、孤傲、不可一世。”凌玉说道，“这便是他的性子，他虽然眦睚必报，却懂得等待时机，对于击败那名鹤派男子他根本就不屑一顾，只有李灿这样的人才值得他出手羞辱，而且他才不会管李灿本身是不是无辜的，只要目的是打击对方的士气，他才不介意对方是谁。” “那他对你有好感，恐怕此刻也将我惦记上了吧。”叶山苦笑一声说道，“恐怕他对李灿如此，也有向我示威的意思吧。” 果不其然，孙超站在台上，装作不经意地瞟向叶山，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这也是我对他敬而远之的原因，这次我要远嫁羌地，他明知不可改变什么，却仍然主动要求随行，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凌玉冷声说道。 “那你就不担心他会破坏我们的计划吗？”叶山说道。 “担心。”凌玉说道，“所以我才把他安排在最后出场。” 叶山不解。 “我要你一会把他废掉。”凌玉的语气森寒。 第七十八章：虎鹤双形 叶山与凌玉的对话是背着其他人的，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礼貌，不过以凌玉的身份，想要跟叶山说些不愿让人听到的话，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地阻拦。 “我要你一会把他废掉。”凌玉的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却透着不容置疑，让叶山遍体通寒。 但叶山也知道，此刻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若是任由孙超活跃，恐怕等到他与凌玉行动的时候，以这家伙的性子，难保不会跳出来给他们制造障碍。 况且凌玉费劲心思安排孙超与他对决，无论如何此刻他都不能再推脱。 “行！”叶山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一样，狠声说道。 凌玉吓了一跳，开口道：“我的意思是给他打个骨断筋折暂时失去战斗力就可以了，又不是让你断人手脚，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啊……我也是这个意思。”叶山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 …… 李灿失去平衡摔了出去，在地上就势一滚便翻起身来，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一张脸却是有些涨红。 “还不认输吗？”孙超戏谑地说道。 “方才是我大意了，这一次倒下的会是你。”李灿说道。 “大言不惭。”孙超嘴上不留情，心里却丝毫没有小觑这个对手，攻心攻心，可以扰乱对手却绝不能扰乱自己。 李灿迈步躬身，拉开架势，犹如一头猛虎下山，赫然便是那虎形拳的架子。 “雕虫小技，你南国军营里就这点本事了吗？”孙超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 李灿不语，整个身体紧绷，蓄势待发。 孙超眼睛一眯，踩着步子整个人如风一般窜了出去，一记直拳挥了出去，李灿不躲不闪，前手虚握，似掌非爪地迎面而上。 二人拳掌交击，似金铁交鸣一般。 李灿一触即退，孙超站在原地并未追击。 “你若是只有这等本领，下一招便下去休息吧。”孙超叹了口气说道。 李灿自知不敌，方才这一击看似平分秋色，可对方轻描淡写，而自己的手臂却隐隐作痛，拼力量绝不是对方的对手，可同样都是习武之人，李灿自然不愿轻易认输，况且王靖叫他助拳便是要他拿下比试的胜利，此刻还未进决赛，又怎能轻言放弃。 无论如何，李灿决不能再退，咬了咬牙，再次拉开了架势。 “冥顽不灵。”孙超摇了摇头。 若说之前孙超还担心对方留有后手，但此刻确是已然看清对方技止于此，故而不再视其为对手。 这一次，李灿主动攻伐上来。 “你明知不是我的对手，早已心志动摇，步伐也乱得不像样子，满身都是破绽，回去再练几年吧。”孙超一副说教的语气说道，同时并掌如刀，向李灿砍去。 李灿怒吼一声，一招猛虎扑食，脚底下用力一蹬，整个人的速度陡然提升一截，向孙超扑去。 孙超显然没料到李灿如此凶猛，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招式，根本不顾及他的手刀即将落到身上来。孙超愣了一瞬，随即眼神又变得凶狠起来，化作刀掌的那只手的速度也加快起来。 不仅如此，孙超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正在悄然蓄力，李灿扑过来的整个人正如一支利剑一般直勾勾地向他插过来，虽然来势凶猛，却也将周身要害尽数暴露在对方面前。孙超蓄力的手紧握成拳，缓缓向前送出，目标直指着李灿的天灵盖。 这一击若是得手，李灿恐怕便要命丧当场。 “住手！”王靖一眼边看出孙超的想法，赶紧开口阻止道。 若是常人面对李灿如此搏命的攻击，自然要选择暂时退让，避开对方这势无可挡的一击，尤其是双方实力有差距的情况下更是如此，瓷器哪能和石头去硬碰硬呢。 但孙超却反其道而行之，迎着李灿而上，固然他也会受到一定的伤害，但却可以借机下狠手，甚至立毙对方与当场，即便事后追究起来，也可以以对方先摆出搏命的架势为理由，让人无可奈何。 眼下的情况大大超脱出了比试的范畴，也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王靖即便出言阻止，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孙超的手刀率先砍在李灿的背上，李灿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仍没有停下向前的脚步，一双虎掌直奔孙超的胸口而去，孙超的拳头也即将打在李灿的头盖骨上。 孙超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心道：“看看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脑袋硬。” 至于李灿的那一掌，孙超丝毫不挂在心上，方才的交手下来，他已然对李灿的力量有了一个大概的估量，况且自己身披护心宝甲，这掌打在身上最多让他气血震荡，可若能因此了解对方性命，倒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此刻的孙超自信满满，台下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李灿的身子诡异地向一侧扭曲过去，像是仙鹤在扭动自己细长的脖子一般，头皮几乎是擦着孙超的拳头而过，孙超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下来。 紧接着李灿脚下步伐闪转，绕到了孙超的侧面，一双虎爪也幻化成喙，闪电般在孙超的腰眼上一啄。 孙超顿时吃痛，想要扭身将李灿拿住。不料李灿贴近了身子，又化虎背用力一顶，孙超本就遭受一击，此刻身子又刚转到一般，重心不稳，这一下被李灿顶得结结实实，倒退了好几步。 李灿足间轻点，如同跗骨之蛆般追了上去，忽而如鹤般轻盈点啄，忽而又化作猛虎强势斗搏，整个人在两种状态下自如切换，忽进忽退，接连几次击中孙超，一时间扰得孙超不耐其烦。 “虎鹤双形！”叶山惊呼。 在场的除了王靖以外的众人皆看向叶山，眼神里有些不解。 “在军营之中，虎鹤两派是镇南王所创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江湖民间也有不少使这种拳法的高手，虽然不尽相同但也大同小异，故而也有一种说法是这虎形拳与鹤形拳皆是取自同一个以拟兽为特点的某拳法流派。”叶山解释道。 “哪个流派？”凌玉问道。 “这个便众说纷纭了，有人说这拳法原有十二形，也有说是八形的，还有五形的说法，总的来说流传得最广的还是虎鹤两形，至于江湖上流传的另有几种拳法究竟与这两种拳是否师出同源便有待商榷了。”叶山说道。 “这根本就是捕风捉影吧，镇南王惊才艳艳，又怎会借鉴别人的拳法。”张善平已经算是镇南王的半个拥趸了，此时有些不平地出言道。 “恐怕不只是捕风捉影。”叶山摇了摇头说道。 第七十九章：十分窝火 “镇南王所传下的虎、鹤两种拳法，各自独立，而江湖上所流传的两门武学却可互相融汇贯通，这便是这种传言最有力的证据。”叶山说道。 “的确如此，镇南王传下的拳法有所改动，这在江湖上的各大势力中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王靖见李灿暂时性命无虞，甚至一度占据了上风，此时也是坐了下来，轻声附和道。 “那可曾有人将这两门武学练至融汇这一步？”张善平不甘心地问道。 “有。”叶山说道。 “是谁？” “李灿！” 张善平瞪大了眼睛。 “所以你方才所说的虎鹤双形便是指李灿？”张善平问道。 “恐怕是的，你看他与孙统领交手之时，忽而以鹤为形，忽而又化作猛虎，确是在两种拳法之中切换自如。”凌玉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 “可你和王大人刚刚不是还说，这军中流传的拳法被镇南王所改动过，因而各自独立吗，又怎会有人将其融汇到一起？”张善平不解。 “这个问题还是让王大人来解答吧。”叶山似笑非笑地看向王靖说道。 “这个……李家身为武学世家，自然掌握有一部拳经……”王靖神色古怪地说道。 “那另一部呢？”张善平追问道。 “李家所掌握的是全本的虎形拳，而我王家恰好也流传了半本鹤形拳……”王靖有些尴尬地说道。 “哦……原来王大人所指的照顾就是这个啊……”怜儿语气夸张地说道。 “仅凭我这半部残经就能将双形修炼成这个地步，这李灿也算是在武学一道颇有悟性了。”王靖转移话题道。 “王大人的家族之中竟然能有连武学世家都不曾拥有的收藏，看来势力不可小觑啊。”凌玉开口道。 “殿下这是取笑下官了，这虎鹤两种拳法虽然算是不错的拳法，却称不上什么可以独步武林的绝学，更何况我王家只侥幸藏有半部罢了，跟一些足以立身江湖的小门小派比都有所不足，遑论身为世家的李家了，岂敢与之并立。”王靖谦虚道。 叶山也是因为看见李灿所使出的虎鹤双形才想到他与王靖二人之间是如何达成协议的，此刻的王靖从实说来也算是印证了他所想。 “看来王大人麾下这员猛将，怕是要让孙统领吃个大亏了。”张善平说道。 “未必。”叶山说道。 “叶小公子可有不同见解？”张善平问道。 “若是他得到两部全本的拳经，这孙统领确实不是李灿的对手，可是他从王大人这里得到的鹤形拳只有半部，因而修成的双形尚未臻至完美，一招一式间看似切换自如毫无破绽，实际上对使用者的身体具有极大的负荷。”叶山解释道。 “哦？小叶公子倒是对这门武学了解颇深啊。”张善平看了一眼王靖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叶，你应该清楚，我们所说的这两部拳经与军中所流传的两种拳法还是有所区别的。”王靖以为叶山只跟军营里的兵士学过一招半式的，故而特意提醒道。 “确实有所不同，相较之下，军营里的版本招式更为分散和独立，虽然缺少些连贯性但更为适合在军中普及，以此看来镇南王的改进恐怕是为了能够更大范围地推广开来吧。”叶山点点头说道。 王靖有些头痛，开口道：“你该不会……” “在下确实修习过全本的两种拳法，也应该是王大人家藏同出一源的江湖流传版本。”叶山说道。 “你是从哪学来的？”王靖有些好奇。 “东大营有一位退下来的老兵，当年曾追随镇南王左右，也是镇南王推广这套拳法之前的第一批试验者之一，他曾得到过未加修改的两种全本武学，后来有机会传授与我。”叶山说道。 “哦？这北镇城内还有如此人物？这位前辈现在何处，可否请他出来一见？”张善平有些激动地说道。 王靖也是面色古怪，若是知道北镇有这样的能人，他早就前去讨教，将自家那半本残经补齐了。当然这些老兵大多脾气古怪，愿不愿意买他的帐就另当别论了。 “老人家前几年便驾鹤西去了。”叶山平静地说道。 张善平的神色顿时有些黯然，王靖心里有些意动，心道什么时候向叶山讨教一番，顺道将这拳法补齐。 叶山像是知道王靖所想，却不禁开口提醒道：“王大人还是赶紧专注于场上吧，一会或许还需大人出手呢，这次可别再晚了。” “啊……？”王靖一时有些迷茫，随即看了一眼场上激烈打斗的二人，联想到之前孙超的行为，顿时明白过来。 …… 此刻，孙超在李灿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十分狼狈，李灿的出手并不重，至少在他看来如此，但是每次攻击的落点都是在他的腰眼、肋下之类的这些地方，令他十分难受，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余光扫到看台之上的凌玉与叶山身上，孙超有些暗恨，本想着这场比试会是一边倒的局势，没想到眼前这个家伙虽然实力看起来不如他，但此刻爆发出来的力量却将他逼得如此狼狈。 不过孙超也明白久攻不下，其势必衰的道理，故而一直在耐心地等待机会。 叶山对李灿的评价也的确属实，此刻的李灿内心十分苦涩，虽然场面上占据了上风，但却始终不能对对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自己的虎鹤双形的确尚有缺陷，在切换状态时对身体负荷极大，此刻与孙超战了数个回合，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关节、肌肉等部位皆是针扎一般地疼痛，让他的面皮都有些不自主地抽动起来。 “很好，他坚持不住了。”孙超敏锐地捕捉到李灿脸上的变化，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咔！”在一次换形过程中，李灿的关节像是发生了错位，一道清脆地声音响起，整个身体也僵硬在原地。 孙超抓住机会，一脚踹出，李灿整个人倒飞出数米的距离，被击落在地上。孙超暗喜，心道一声机会来了，脚底一蹬向前窜去，他要将方才所承受的怒火倾泄到李灿身上。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隔在李灿与孙超之间。还好有叶山的提醒，王靖早就做好了准备。 孙超自然是看除了王靖的出现就是为了保住李灿，可他心下一横，脚步不停继续向前冲去。 直到王靖抽出腰间的佩刀来，孙超这才停了下来。 一群南国兵士瞬间冲上台来。 孙超赶紧举起双手，王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将李灿抬了下去，负责主持的兵士直接宣布了孙超挑战成功，成为擂主。 “这帮混蛋。”孙超心里暗恨，虽说赢了比试，但是莫名其妙地被追着打到一度没有还手之力，刚抓住对方的破绽想要还击，却被叫停了比赛，直接宣判了胜利，这算怎么回事，孙超顿时感到十分窝火。 第八十章：欲挽狂澜 孙超的心情很不爽，王靖的心情更不爽。 这一场李灿败了，场上两擂的擂主便成了孙超和二队长，若是南国这边不能派出足以击败对方的人来，最终的决赛恐怕便成了安国内部的对决。 南国的众人皆是有些沉默，孙超自不必多说，就连那老二都能够轻易地击败己方的队长级别人物，其他人便更加地不敢轻易言胜了。 张善平自然是很开心的，但顾忌王靖的感受，倒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怜儿就没那么多顾虑了，虽然平日里也不太喜欢孙超的作风，但毕竟是自己阵营的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没高兴得跳起来了。 就连凌玉嘴角都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与别人不同，她的笑容更多地是因为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下去，接下来就该叶山出场了。 叶山自然也十分开心，并非他没有国家荣誉感，而是他知道等他出场，这一切都会被逆转。但别人可以笑，他却不可以，顿时一张脸憋得有些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为南国的失利而感到痛心疾首呢。 王靖的脸色十分难看，即便方才还跟众人谈笑风生，但此刻王靖却实在无法淡定下来。。当然没能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场面确实有些难看了，身为南国子民也属实脸上无光。 “王大人，老朽愿代南国出战！”台下负责主持的兵士再三询问还有无人员登台挑战，一名身穿老式战甲的老者站了出来，高声喝道。 “怎么会有这么年迈的兵士？”张善平不解地问道。 “这是当年抗击北地退下来的老兵，虽然龙沟之战后大军班师回朝，但仍有不少人不愿离开，便在这北镇扎根下来。”叶山解释道。 “让他参加比试……这……不符合规矩吧。”张善平说道，“况且此人年事以高，恐怕……” 张善平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 “徐老，一场比试罢了，便不劳您老人家登场了，还是多留给年轻人点机会吧。”王靖出言安抚道。 “哼，你是想说老朽已经退下来这么多年了，早就不中用了吧。”被王靖称为徐老的老兵冷哼道。 王靖欲言又止。 “我们确实老了……”徐老叹了口气，旋即振了振精神，挺直了腰板继续说道：“但一日从军、终身为兵，我要让安国这些小娃娃们见识见识，我们南国兵士的血性与勇气！”徐老的须发皆有些发白，人老血气也有些衰退，但一番话说出来却振聋发聩，让人心生敬畏。 “一日从军、终身为兵！” “让这些小娃娃们见识见识。” “徐老，不用您出马，让我来吧！” “得了吧你，徐老在军中效力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了？” “就是！我虽然没有徐老资历深，但与北贼的几次大战可是一场没落，还是我替徐老上吧！” “你胳膊都丢了一只，上去怎么跟人打？” “胳膊没了老子还有脚呢，除了脚老子还有牙，咬也要咬下他们二两肉来！” 见徐老站了出来，一众老兵也都按捺不住了，皆是自告奋勇，请战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一个一日从军、终身为兵！”王靖有些感动，站了出来高声说道。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都是我南国的守护者，正是因为有你们的浴血奋战才换来了这十七年的和平，此刻你们本该安稳平静地享受生活，我又怎么忍心让你们再度披甲！”王靖有些激动地说道。 “哼，一个比试罢了，技不如人还搞得这么煽情。”孙超有些不屑地嘀咕道，索性并未被人听见。 王靖话音刚落，台下这群老兵顿时有些急了，纷纷开口，场面又有些混乱。徐老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听完王靖的话，这些老兵们才又慢慢安分下来。 叶山的心情有些澎湃，这场比试一波三折，局势跌宕起伏，饶是他也有些坐不住了，此刻这群老兵纷纷发声更是让他热血沸腾。 “等了这么久，终于该到小爷登场了，快点我快点我！”叶山看向王靖，心中满怀期待地默念道。 的确，按照常理来说，眼下王靖可用之人，便只剩他一个了，若是不用老兵出马，接下来力挽狂澜的重任便只能交付给他了。 果不其然，王靖的眼神瞟向了叶山。 叶山回给王靖一个鼓励的眼神，王靖会意，狠狠地点了点头。 “在下不才，但身为北镇镇守，自然也算是军中之人，愿亲自踏上擂台，为我南国将士之荣誉一战！”王靖说得慷慨激昂。 叶山瞬间就傻眼了，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凌玉也愣住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王大人不可，比试罢了，何苦执着于输赢呢，您身居要职，即便是伤到根毫毛不也是让两国关系平生间隙，得不偿失啊。”张善平赶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开口劝道。 “可我南国这些老弱残兵都能舍生请愿，我这个做镇守的又岂有坐视之理！”王靖振振有词，一脸正气。 “王大人。”叶山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拱手道。 “小叶公子，你也快劝劝王大人。”张善平赶紧求助叶山。 “王大人乃我南国边境重镇之镇守，身负守土警卫之责，绝不可以身犯险。”叶山说道。 “可是……” “在下愿代大人出战。” “小叶公子也是军营中人？”张善平问道。 “这个……”王靖也有些犹豫。 凌玉顿时紧张起来，她就怕叶山出战名不正言不顺，被人当成别有用心，再看出些端倪来，好在王靖这番姿态下叶山主动请缨倒是显得合乎情理，只差一个站得住脚的身份了。 “在下奉王大人之命，负责迎接安国使团，并主管公主殿下的衣食住行和安全保卫，自然算是王大人府上之人，便也有资格参加这比试吧。”叶山不卑不亢地说道。 “这……”张善平有些迟疑。 “小叶，算了，还是我亲自出马吧，免得别人说闲话。”王靖一脸悲愤地说道。 “叶公子一早确是与王大人一道前来迎接的。”凌玉也开口道。 “好吧，既然如此，便依各位的便是。”张善平便是再想拿到这场比试的胜利也不能真让王靖下场，更何况凌玉都发话了，他便不能再驳了两人的面子，只好勉强应了下来。 不过尽管如此，他却对叶山并不看好，方才点评起来头头是道，但这小身板倒不太像是身怀绝技之人，张善平在心里盘算着，一会要不要让二队长稍微放个水，让这家伙直接进决赛得了，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一些，反正他不相信叶山能够战胜孙超。 叶山可不知张善平心中所想，见他不反对，心下一块石头也是落了地。 王靖安抚了一番徐老和一众老兵，见是叶山下场，众人也都放心下来，纷纷回到原本的区域老实观战。 “看来你小子在一干老家伙们眼里还是有公信力的嘛。”王靖拍了拍叶山的肩膀头说道。 “王大人的演技也着实差了些。”叶山咂摸着嘴说道。 第八十一章：赝品无疑 “我这不是怕你不肯出力嘛。”王靖讪笑一声低声说道。 “哼，要不是王大人开口，我连这客栈的几间空房都不想收拾出来。”叶山自然是希望出战的，但嘴上却故作姿态地说道。 “行行行，算我求你的，这不正好让你在人家殿下面前露露脸吗。”二人贴在叶山的耳边轻声说道，在外人眼里像极了前辈在与后辈上场前的叮嘱。 “人家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怎么着，我若是胜了，王大人替我去跟安国国主说说，叫他姑娘别嫁到羌地那鬼地方去？”叶山戏谑地说道。 “你小子可别胡说，怎么样，有把握吗？”王靖可不敢过多地在背后议论人家安国的事情，只得转移话题说道，同时目光瞟向了孙超。 “放心吧，怎么着也不能给楚云丢人啊。”叶山也知道，在二人眼里，只有孙超才是劲敌，但叶山语气却十分轻松。 “好，先去热热身吧。”王靖说完，拍了拍叶山的后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王大人，这位小叶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难道也是位武学奇才吗？”张善平忍不住开口问道。话上虽然客气，但言外之意也很清楚，叶山看起来就不是很能打的样子，除非是隐世不出的武学奇才，否则，必败无疑。 “武学奇才……”王靖摇了摇头。 “那王大人恐怕要做好准备了，以免……” “奇才两个字恐怕不足以评价叶山。”王靖一字一句地说道。 张善平大惊。 …… 此刻的叶山已经站到了台上，对面站着的是那位老二，按照挑战顺序，叶山需要先击败眼前这位二队长，才能在决赛中与孙超一决高下。 老二虽然水平不错，但比之李灿仍稍显劣势，因而更加不会被叶山放在眼里。王靖赛前提醒叶山先去热热身，自然也不是指让叶山站在场上做一套广播体操，而是指的拿与老二的这场比赛试试手。 “小子，你今年多大？”站在台上的老二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叶山顿时一懵。 “我问你多大？” “二……二十……？” “哈哈哈哈哈。”老二顿时狂笑起来，仰头喝道：“你们南国无人了吗？竟派上一个小娃娃来。” “小娃娃？”叶山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因为长期跟楚云在一起的缘故，他看起来确实要比实际年龄小上一些，可也不至于被称作小娃娃吧。 在南国，十五六岁便娶亲生娃的都大有人在，他这个年纪也早已成年，算得上哪门子的小娃娃？但之前也略有耳闻，安国大多从商，而非体力劳动，因而很多人都可以经营到很大的年纪，故而年轻人成家较为晚些，其法定的成年岁数也较大。 叶山扫视了一圈台下的安国众人，暗自点了点头，此次随行的护卫中也大多是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这些人的体力精力尚在巅峰，反观南国这边大多十七八、二十来岁便应征入伍，两国之前确实存在文化差异。 “方才被统领大人击败的那位，是你师叔吗？”老二再次开口调笑叶山道。 “不是。”叶山摇了摇头，老实地说道。 老二指的是李灿，叶山暗道一声：“论功夫，我当他师叔还差不多。” “他的功夫不在我之下，却依然败在统领大人手下，至于你……”老二阴笑一声。 “喂，我说，你到底还打不打了？”叶山歪着脑袋问道。 …… “二队长绝非有意挑拨是非，只是他行事一向如此，口出狂言也是为了在心理上率先扰乱对方罢了。”凌玉跟王靖解释道。 “无妨，小叶平素里最是嘴上不饶人，这回有个人能挫挫他的锐气再好不过了。”王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 “喂，我说，你到底还打不打了？”叶山的话让老二顿时一噎，他在几位队长中最是沉稳冷静，但却一向愿意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自然是如凌玉所言那般，在打心理战。 他自然不会认为，在李灿败走后南国这边会派出一个实力还不如他的人登场，因而与张善平不同，他对叶山是十分重视的，几番观察之后却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气息，故而出言相激，不过眼前这小子似乎油盐不进，面对他的羞辱性问话回答得也都是不咸不淡的，故而只得放弃了心理战的打算。 “好，多说无益，咱们手上见真章。”老二收起了那副嚣张狂妄的样子，沉声说道。 叶山心道一声：“刚才絮絮叨叨的是你，现在又说赶紧开打的也是你，这么打自己脸你一点都不觉得痛吗？” 若是放在往常，老二这点小心思叶山自然不会看不出，甚至比拼嘴上功夫，叶山从来都没败过，但眼下他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这些小伎俩。 “赶紧吧。”叶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 台下的李灿在医馆的帮助下，检查着伤势，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比试。 比试开始，老二抢先发难，脚下踩着飘忽的步子，鬼魅贴近了叶山的身子。 叶山没动，眼睛确是盯着老二的步伐，认真地观瞧。 “果然是楚云的蜻蜓步伐，不是徒有其型，但毕竟没在大漠上训练过，灵巧有余而力道不足，个别角度转向的时候，脚底下的动作亦有偏差的地方，不知是那位假大师如此传授的，还是此人本就学艺不精。”叶山暗自思忖，心里盘算着那假楚云的身份。 老二贴近叶山，一拳挥出，叶山身子一侧，躲开了这试探性的一拳，却并未就此反击，而是脚底下一踩，身形飘飘忽忽地向后退去。 一击落空，老二只得转步拧腰，再次向叶山攻去。 叶山依旧站在原地，待到攻击到来，才险之又险地避开，随即施展起步法来，向后退去，眼神始终没有从老二的腿上移开，为的是观察其步伐。 “落地时前后脚掌触地比例不对。” “转向时脚腕内扣的幅度不够。” “上下半身的夹角不对，没有有效减少风阻。” “两臂应该再收紧一些，不利于隐蔽身形。” 叶山不断地躲避再退后，同时也渐渐看出了老二步法中的一些问题，逐条在心里点评道。 “确认了，是赝品无疑。”叶山心中默念一声，后退的步伐瞬间停止，同时一脚踹出。 老二前扑的身形收之不及，狠狠地挨了上去，这一脚正踹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 第八十二章：热泪满盈 “你……你这步法哪里学来的？”老二被一脚踹飞出去，落地之后又噔噔噔退出去好几步，踉跄了半天才勉强稳住身形，捂着胸口一脸不可思议地惊呼道。 老二也不是傻子，叶山在观察他的步伐他早就看出来了，可他也在观察叶山的步伐，可越看越感到心惊肉跳，两人的步伐不但相似，而且对方的造诣明显比他更高。 “跟你师爷学的。”叶山开口说道，按照他的想法，这话倒也没毛病，老二的步法是跟安国国师所学，而这步法本就出自楚云自创，所以不管那假大师是通过什么办法，可终归也算是从楚云那里偷学而来的，若说楚云是老二的师爷还算是合情合理。 可老二明显不这么想，在他心里叶山这是典型的打击报复，这是在为他刚才的狂言所反击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老二养气功夫还算不错，并未立刻被叶山的话所激怒，在努力平复了一番后冷静地问道。 “我是……你师叔。”叶山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当然这关系自然也是从楚云那里论的。 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老二是一个活生生的汉子，此刻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气，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子，你敢不敢不再躲闪，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老二这话着实有些不大讲究，比试比得是双方的综合实力，轻功步法本就是其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岂有劝人放弃躲闪的道理，所谓堂堂正正一战不过是想跟叶山拼蛮力罢了。老二深知拼步法不是叶山的对手，见叶山身材并不壮硕，加上刚刚踹他那一脚虽然势如闪电让他猝不及防地倒飞出去，但力量其实却并不是很大，只是让他气血翻涌，甚至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故而出言相激道。 若是叶山答应，便相当于自断一臂，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若是不答应，他便可趁势出言嘲讽一般，打击对方的气势。 听了老二的话，叶山确是有些皱眉，方才那一脚他虽然并未用尽全力，但力量方面的确不是他所擅长的，相较之下，灵活性才是他的长项。 在他的设想下，那一脚之威虽然不至于让老二直接失去战斗力，却多少应该造成些伤害才是，没想到对方只是调息一番便恢复如常，这让他有些惊讶。 为了弥补力量上的缺陷，他的招式中不乏一些直击要害的杀招，可显然并不适合在这个场合下使用，这让叶山顿时有些为难。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抗揍的沙包更能让他大展身手，若是一击毙敌反而有些无趣，因而叶山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下来。 “好！”老二说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又是一拳挥出，这次叶山没有再躲，而是站在原地没动，一掌伸出在老二的肘部轻轻一砍，这一拳擦着叶山的脑袋而过。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在这个赛场上已经出现了两次了，第一次是南国鹤派的黑瘦男子击败老三时所用，而第二次则是孙超报复性攻击时对李灿所使。好在叶山并未使多大力气，那一拳只是稍稍偏出，并未让老二的拳头落在自己脸上，不过也有老二这一拳试探性多一些的缘故，他出拳时有所保留。 台下正在处理伤势的李灿眼神却有些发亮。 果不其然，一拳落空老二的脸上并不意外，紧接着他的第二拳到了，这一击势大力沉，直击叶山腹部，因为叶山没有后退的缘故，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贴得很近了，这一拳的发力距离极短，叶山再想半路拦截，已是来不及了。 …… “小叶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突然犯起傻来，好好的轻功不使偏要和对方硬碰硬，这小子在搞什么？”王靖有些不理解，自顾自地小声嘀咕道。 王靖哪里知道，叶山心里的小九九，他要的可不单单是胜利，还得是场精彩的胜利，另外还不能暴露太多的实力，以免孙超警觉，到时候再想找机会履行和凌玉的诺言，在合理的规则范围内将其废掉便有些困难了。 “叶公子恐怕是艺高人胆大吧，若非如此又怎会轻易涉险境。”凌玉自然看了出来，却还是装作不知道一般，附和着说道。 “可依本官所见，硬碰硬小叶公子恐怕不是我们二队长的对手啊。”张善平开口道。 “哼，明明几招就可以解决的，耍什么酷。”王靖有些不满地嘀咕道，不过声音细若游蚊，这话他可不想让张善平听见。 “希望你能挺到最后……”孙超看着叶山的身影，有些阴狠地说道。 …… 正如张善平所预料的那般，老二的这一拳挥出，叶山自然不可能用身体去硬抗，又来不及截击，只得用掌强行抵住。二人拳掌交接，硬碰硬地比拼力量，叶山自然不敌，噔噔噔倒退了几步。 老二露出一副得逞的样子，趁叶山立足未稳，乘胜追击。 张善平刚想叫好，嘴巴张开还未发出声音便戛然而止。 叶山的背后像生了翅膀一般在用力拍打，本来因为受力倒退而后仰的身子猛地回转过来，整个人含胸拔背，转瞬之间便摆出一副猛虎扑食般的架势。 台下的李灿瞪大了眼睛。 老二心下也是一惊，一时间也没搞清楚叶山是如何做到的，但攻势已出，想收手也来不及了，咬了咬牙，脚下用力一蹬，继续向前攻去，气势不减反增。 孙超也在观察着叶山的动作，他比其他人更了解老二一些，这一番老二双拳齐出，已成破釜沉舟之势，即便是他也不愿意硬接，唯有暂避锋芒才是最佳方案。但二人已有言在先，不得一味躲闪，而叶山的架势显然也没有这个意思，孙超也很好奇叶山究竟要如何应对。 只见叶山双手一探，便精准地扣住了老二的两个手腕，老二只觉得手上像是被两个火钳夹住一般，瞬间火辣辣地疼痛，随即失去了知觉。 手上的力气瞬间便被叶山卸去，唯有身子仍随着惯性继续向前，却已没了杀伤之力。 叶山并未就此收手，手臂向后一拉，带动老二的身子也随之而动，这个动作在外人眼里像是一对就别重逢的情侣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对方拥入怀中。 可这只是叶山的一厢情愿罢了，至少老二可并不想贴近叶山的怀里，自从那如火钳般的虎爪扣住他腕子的瞬间，他便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叶山不管不顾，强势而霸道，不顾众人的眼光，一把将二队长的身子揽了过来，他的眼神写满了复杂、不甘，还有……痛苦。 迎接他的并不是柔情似水的眼眸，也不是温暖结实的胸膛。 叶山的一条腿高高抬起，膝盖重重地顶在二队长那柔软而脆弱的肚子上。 二队长顿时热泪满盈。 第八十三章：叶山收徒 叶山的膝盖向前顶，老二的身子被叶山拽着向后来，前者坚硬如铁，后者柔软不堪，二者向着一个方向使劲，叶山瞬间打出了暴击。 见到这一幕，李灿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将身边为其检查伤势的医官都惊得一退。 这边叶山松开了老二的双腕，老二顿时摔在地上，身子弓成了一条虾米，再无战斗力可言。 胜负已分，安国这边连忙派人将老二抬了下去，路过孙超的时候，老二示意让人停了一下，虽然竭力忍着疼痛但身体仍不由自主地打颤，额头上也不断地淌下一滴滴冷汗，但仍咬紧了牙关，费力地挤出了几个字：“小心……他的拳脚……” 孙超点了点头，示意赶紧将他抬走，同时目光阴沉，不知在想什么对策。 另一边，叶山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欢呼，一个人打破了平静。 李灿不顾伤势，连滚带爬地上了擂台，朝着叶山说道：“你刚才所使的可是虎鹤真意？” 若说安国那边没有人听说过的话，在南国尤其是军营里，虎鹤双形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方才李灿所使出的虽然尚不圆满，但就已惹得一群人沸腾不已，而这虎鹤真意则是凌驾于双形之上的对两种拳法更加深层次的理解。 不仅仅是徒仿其型，更要揣其真意，而达到这一境界的基本，便是要掌握有无缺的两种原始拳谱，并修成圆满的双形，而李灿至今连拳谱都尚未收集完全，更何况完成后边的修行了，故而见到叶山施展而出，这才有些激动到不能控制情绪。 叶山点了点头。 台下顿时轰然，毕竟是近乎于存在传说中的功法，相传只有极少数人掌握，方才李灿说出来的时候，众人还并未觉得如何，如今叶山亲自点头承认，自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你是怎么得到的？”李灿脱口而出。 “一位死去的老兵前辈亲口所传。”叶山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于李灿的态度，但还是耐心地解答道，并且特意将死去两个字咬得很重。 李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色，但随即反应过来。 “我愿拜您为师，请您教我！”李灿撩衣跪倒，语气诚恳而坚定地说道。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 “李灿何许人也，太原李家的人啊，怎么要拜叶子为师？” “就是，他李家什么样的师傅找不到，怎么就认定叶子了？” 不仅南国众人，就连安国那边也有些奇怪。 “太夸张了吧，就算他打败了二队长也不至于这样吧。” “那个家伙可是和孙统领交过手的，虽然败了但实力也还不错，不至于拜这么个年轻的小子为师吧。” “对啊，台上这个人也太年轻了。” 就连台上凌玉、张善平等人也惊掉了一地下巴。 只有王靖了解些内情，故而开口解释道：“李灿这小子也算是个武痴，对于这虎鹤一道研究了好些年，否则也不会找到我这里来，眼下小叶在这一道上走到了他的前面，因而苦于没有领路人的他这才有些失态。” “不愧是太原李家，尚武之道几乎刻在了骨血里。”张善平点点头说道。 …… “我跟你又不熟，为什么要教你？”叶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倒不是不愿意轻易传道，只是对李灿这种目的性太强的性子有些不喜。 “在下无意冒犯，只是……”李灿像是知道叶山所想一般，赶紧解释，并将自己这些年追寻虎鹤真意脚步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讲述了出来。 叶山听后有些沉默，暗道一声：“这李灿倒是有些诚恳，可我还有使命在身，今日过后即便还有命在也将沦为朝廷通缉的要犯，又怎能拉他趟这趟浑水。” “等比试后再说吧。”叶山开口道，他的本意是先拖一拖再说。 不料王靖不知何时走下台来，劝道：“李灿这孩子我了解，说话直了些但心性还算不错，我作个保，你便收下他吧。” 王靖此话一出，叶山再反驳便有些折人面子了，一时间便不好再推脱，沉吟了一会说道：“好吧……不过暂且算作记名弟子。” 李灿闻言赶紧叩首，高呼：“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先别急着拜。”叶山摆手说道，“你学过原本的虎形拳吧。” 李灿点了点头。 “我传你原本的鹤形心法，半年之内你若能掌握完整的虎鹤双形，我便算你入门，否则便当你我无师徒缘分吧。”叶山说道。 “弟子谢师尊！”李灿原地叩首。 叶山将李灿搀起，附在耳边低语传法，李灿听后在心中默念三遍后熟记于心，再次叩首拜谢。 “恭喜小叶，收了个好徒弟啊。”王靖笑眯眯地说道。 “你这老家伙，没事充什么老好人？这小子看起来比我岁数还大，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又憋什么坏主意呢。”叶山凑到王靖耳边，有些不忿地说道。 “呵呵，也没什么，我王家虽然这些年有些落没，这些年也与李家少有来往，但在老一辈时两家家也算是世交。”王靖笑呵呵地说道。 “你想说什么？”叶山有些狐疑地说道， “按照辈分，老夫与前任李家家主李天德算是平辈。” “李天德？” “咳咳，就是李灿的爷爷。” “你这老匹夫，果然没安好心，拐着弯的占我便宜？”叶山骂道。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管楚大侠都叫叔呢，叫我一声也算不得吃亏吧。”王靖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要是不想我一会故意输给孙超的话，最好赶紧闭嘴。”叶山威胁道。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王靖投降，“不过这李灿确是个好苗子，收了这个徒弟，将来行走江湖也方便许多。” “但愿不要折寿才是。”叶山说道。 两人聊了一会，台下也算是平静了下来，不过李灿拜师叶山这件事还是给众人很大的震撼，但南国兵士中也有些和李灿相熟的人开始儿子孙子地叫上了，皆因为和叶山有些交情而占他的便宜，顿时让李灿有些面红耳赤。 “还有人要挑战吗？”王靖虽然心知答案，但还是留在台上替主持比试的兵士问了一嘴。 “那么决赛正式开始！”王靖高声宣布道，同时拍了拍叶山的肩膀，低声道了句“加油”，随即便往台下走去。 孙超站出来，拦住了王靖。 第八十四章：大人疯了 “王大人，你不觉得比试拳脚有些无趣吗？”孙超说道。 “你什么意思？”王靖显然对孙超没什么好感。 “兵刃。”孙超的话简洁而富有杀气。 “你想杀人？”王靖眉毛一立，冷声说道，手却已摸向腰间的刀柄之上。 “王大人不必紧张，这是比试擂台，我又怎会出手伤人呢？”孙超又换上轻松的语气说道。 王靖的手却握住了刀柄没有放下，警惕地说道：“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 “怎么了怎么了？”张善平看见情况有些不妙，立马小跑着赶了过来，出言问道。 王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张善平只好看向孙超，问道：“孙统领，怎么了？” “没什么，我向王大人提议，决赛允许使用兵刃，毕竟我们都是行伍出身，上阵杀敌的时候可不会赤手空拳，光是拳脚比试又怎能显示出自身的真实水准呢。”孙超嘴角挂着微笑说道。 “哼，我看你是怕了小叶的功夫，这才想这些邪门歪道的吧。”王靖有些不屑地说道。 “咳，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比拼兵器吗，孙统领言之有理，王大人何必小题大做呢”。张善平笑容满面地说道，一只手顺势握在王靖按在刀柄的手上，想要让他将兵刃放下。 王靖起初有些诧异，随即便怒不可遏地将张善平甩开，几乎是怒吼着说道：“张大人，规矩是早就定下的，况且兵刃不长眼，若是伤了谁的性命，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王靖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让张善平有些尴尬，赶紧说道：“这两位都是习武之人，能走到这一步的定是个中好手，应该都有分寸的，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怎么了？”凌玉也看出来不对，走到近前来问道。 “好一个点到为止，张大人，看来你和这位孙统领关系不一般啊。”王靖并未理会凌玉，而是怒极反笑，出言相讥。 “张大人。”张善平刚要说话，凌玉见王靖怒气冲冲的，立刻板起了脸冷声打断道。 张善平立刻闭上了嘴巴，但是脸还是青一阵红一阵的。 凌玉虽然并不清楚状况，但是张善平一向是朝中的老好人，此刻虽然看似依旧在和稀泥，但实际上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孙超这边，这让凌玉也倍感诧异。 此刻双方都有些撕破脸了，凌玉也不好意思发问。 倒是孙超先开口了：“唉，本以为这一趟南国之行还有些意思，没想到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大胆！”孙超这招激将法果然百试百灵，王靖闻言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一把抽出腰间的刀来，指向孙超。 “保护公主殿下！”张善平嗷唠一嗓子，底下安国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见王靖把刀拔了出来，又听到了张善平的这句话，顿时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南国这边自然不甘示弱，也都围了上来，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住手！”叶山和凌玉的声音同时响起。 安国这边虽然有些不甘，但听到自家公主开口自然不得不遵从。南国这边叶山虽然并未实际在军中任职，但只要是北镇的，无论军中兵士还是街坊邻里，都对他十分熟悉，也算是有些威望，再加上方才与老二的一战表现惊艳，以及随后李灿的跪地拜师给人造成的震撼，这一嗓子下去倒是没来由地让这些南国兵士们停了下来。 场面落针可闻，唯有王靖持着刀，有些气喘。 “退下。”凌玉清冷的命令传来，一干将士只得遵从。 王靖也冷静下来，收起兵刃，挥手让众人退下。 “王大人说得对，以兵刃切磋，难免会有误伤的情况发生。”叶山开口说道。 “你怕了？”孙超的脸上写满不屑。 王靖又要发作，却被叶山按了下来，接着朝孙超摇了摇头。 “我同意。”叶山说道。 “就是嘛，都是高手，自有分寸的，咱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张善平打着圆场道。 在场的众人心里其实都有些瞧不起他，这里只有你不会功夫才是吧，我们都是高手，都很厉害的，有没有分寸我们不知道吗？ 孙超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我不是高手。”叶山说道。 “什么？”张善平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我说，张大人，我不是高手。”叶山看着张善平的脸，一字一句，一脸认真地说道。 张善平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怕我到时候收不住手，伤了孙统领。”叶山耿直地说道。 凌玉一咧嘴，实在觉得叶山的表情有些好笑，但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赶紧将表情收了起来，好在没什么发现，即便是有眼尖的，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孙超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放心吧，你伤不到我。” 像是怕叶山反驳似的，孙超随即又补充道：“即便是你能伤到我，那也算我学艺不精，不用你负责任。” “那可不行，空口无凭，到时候给你打个半身瘫痪后半生不能自理你再来找我给你养老送终怎么办？”叶山摇了摇头，赶紧否决。 凌玉这次憋住了，没让自己笑出来，破坏自己清冷的公主人设。 王靖也暗自给叶山挑了个大拇哥，心里说道：“还是小叶厉害，三两句话就能勾起人的无名火，嘴炮打遍北镇无敌手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孙超握了握拳头，深呼了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签生死状，就说你要是被我打坏了，不许找我赔偿，也不许让我给你养老送终。”叶山挠了挠脑袋说道。 “好。”孙超说完转头就走，去找笔纸，他一句话也不想和叶山多说了。 “哎哎哎，你别走啊，再加上一句死了也不管赔啊！”叶山出声喊道。 孙超的身子一僵，随即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好”字，随即快步离开，生怕叶山再让他加上一句什么话似的。 …… “你们说，要是人还能进气，但是长睡不醒的那种，算生还是死啊？”孙超离开后，过了半晌叶山歪着脑袋问道。 得亏孙超不在，否则怕是要当场吐出口血来。 饶是张善平脾气再好，此刻也待不下去，拂袖而去。 凌玉和王靖再也忍不住了，凌玉顾及形象，掩着面落荒而逃，王靖就没那么多讲究，撒了欢地放声大笑，捧腹不止。 台下的人不明就里，一名南国兵士捅了捅李灿，鬼鬼祟祟地说道：“一会怒一会笑的，你说镇守大人是不是疯了？” “有可能。” 第八十五章：开局不利 擂台之上临时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两张生死状，内容自然不可能像叶山所建议的那般去书写，而是张善平找人按照惯例所书写的，内容无非是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之类的。 “我也要签啊。”叶山有些不满。 “既然是生死状，自然是两人都要签的。”张善平说道。 “但是这词……” “别废话了，赶紧签吧。”孙超火速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秒也不愿意和叶山多待。 叶山无奈，倒也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场比试的决赛即将打响，为了体现两军战士与敌人作战时的勇猛之风，应孙超统领的请求，特地允许双方使用兵器对决，叶山选手也欣然同意，为避免不必要的纠纷，两人特此签下生死状，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 场下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几乎没人会反对这种能够增加比赛观赏性和火爆性的规则改动。 只要少数和叶山关系较近的人才会感到有些担心，比如李灿，又比如王靖。 “叶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王靖有些担心地说道。 “放心吧，看我怎么揍他。”叶山自信满满。 “可是之前没见过你使过兵刃啊……”王靖还是不放心。 “怎么没见过，你不是看过我砍柴吗？”叶山一脸奇怪地看向王靖。 “柴刀也算刀？”王靖瞪大了眼睛。 “柴刀不是刀吗？”叶山一脸迷惑。 这时，孙超提着一杆长枪走到台上，遥遥一指，态度极其嚣张，台下顿时欢呼声更盛。 “你使什么兵刃？”孙超嘴上不屑地说道，实际行动却已表明自己是使长枪的。 兵器之间也是存在相生相克的原理的，不同的环境下亦有不同的选择余地，譬如在广阔的平原之上，双方若是拉开一定的距离，那么擅使弓箭的高手便可将使用其他兵器的人压制得死死的。而在狭长的巷子里搏斗，长兵器便容易施展不开，反而匕首之类的短刃更容易发挥。 此刻的校场之上空间虽然有限制，却足以让孙超手上这杆长枪有足够的施展空间，一来是孙超对环境有其自己的判断，二来也是他本身便是练枪的，对自己的枪法有着足够的自信。 “我出门的时候走得急，没带兵刃啊。”叶山挠了挠头说道。 场下顿时被叶山的举动逗乐了，就连南国自己阵营的人也替叶山害臊，这就相当于战士上战场忘记带兵刃一般。 “本来也没说要带兵刃嘛。”叶山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本官有家传宝刀一把，可借你一用。”王靖也觉得叶山这话有些丢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抽出腰间的宝刀说道。 “不用不用，杀鸡焉用牛刀，王大人我看你后腰别着的那柄短刀不错，借给我使使吧。”叶山轻松地说道。 “哼，好大的口气。”孙超冷哼一声说道。 “小叶，这是我进山打猎时用的猎刀啊……” “怎么，王大人舍不得？” “不是，这刀是不是短了些？” “一寸短一寸险，他使那长枪，我这短刀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况且……猎刀倒是个不错的寓意。”叶山说道。 “好吧，既然是你使，还是可你顺手的来。”王靖便也不再矫情。 “好小子，够嚣张，我喜欢，不过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说不准呢。”孙超舔了舔嘴唇说道。 叶山没说话，持着短刀走到位置上，朝着孙超勾了勾手，简直把嚣张写在了脸上。 张善平和王靖相继走下台去，几名兵士也将擂台清空，大战一触即发。 …… 天色已经黑透，光靠校场之上原先的那些火把已然不够，王靖又唤人传话，叫了些兵士手持火把围绕着校场而立，顿时将场上照得灯火通明。 孙超先动了，一枪刺出，木制的枪杆弹性十足，在空中有节奏地浮动着，划出一道残影，宛若一条游龙般，直锁叶山咽喉。 叶山避也不避，手腕一抖，将短刀反手相持，贴在小臂上，刃尖朝外，往前一挥，像是打在蛇的七寸一般，孙超手中这杆长枪化作的游龙便被叶山一击弹开。 这一击用的是鹤形真意里的截字诀，算是使了些巧劲，可尽管如此，依然震得叶山手臂发麻。 一击落空，孙超并未气馁，原本被叶山弹开的枪尖带动着枪杆向外弯成一个弧度，孙超的手紧紧握住枪杆，任凭其弯曲蓄势。待到整杆枪的弧度达到临界点时，孙超顺势一拨，这杆枪便似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叶山横扫过来，速度比之之前的直刺更加迅捷。 “师傅小心。”台下的李灿有些紧张。 叶山有心后退，暂避锋芒，但枪势与之前不同，越接近时速度越快，他刚退开半步时便已发觉此刻再退便来之不及，因而果断停下了步伐，双脚扎根，身子奋力向后仰去。 枪尖几乎是贴着叶山的脖子扫了过去，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 叶山反手向上一撩，枪杆不受控制地向上扬去，算是暂时化解了它下一次的攻击路径。 一股力量顺着枪杆反震向孙超，连带着他的身子向后一震，倒没有使他后退，但是却组织了其再次前进的步伐。 趁着这个机会，叶山脚下闪转，踩着楚云的步伐向后退去，两人之间迅速拉开了距离。 “哦？这步法倒是看着有些眼熟，不过光躲是行不通的。”孙超立在原地，并未追击，而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叶山。 “方才有些托大了。”叶山心里暗叹一声，“原本打算试探一下对方的力量，没想到这枪法倒是有些门道，方才若非及时变招，恐怕……”叶山头上的冷汗下来了。 “一般情况下比试双方在第一招时多以试探为主，没想到这孙超抓住了这个心理，反其道而行之，一上来就是杀招，打了小叶一个措手不及。”王靖心里盘旋着，有些后怕。 “要不我给你个机会，换你来攻？”孙超向着叶山勾了勾手，挑衅般地说道。 一人一枪，立于台上，此刻的孙超手持兵刃，犹如鱼游大海、龙入九天，与方才赤手空拳的状态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与这样的孙超对上，恐怕一个回合我便要命丧当场啊。”李灿也是冷汗直流。 叶山看着孙超，面色凝重。 凌玉端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八十六章：胜负已定 叶山深呼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调整好呼吸，踩着楚云的步法，身形几个闪烁便冲了上去。 孙超以攻代守，枪出如龙，叶山不敢硬抗，只得变换脚步，一边躲避着长枪，一边伺机近身。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孙超长枪在手，舞动起来虎虎生风，的确强势而霸道，但这句话的下半句正是一寸短一寸险，叶山手握短刀，不断地绕着孙超游走，伺机而动，一旦对方露出破绽，他便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鱼一般，从敌人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二人一长一短、一强一险，一时间打得倒是精彩纷呈。 当然这只是在外人眼里看来，实际上叶山内心暗自叫苦。 本以为自己仗着身法灵敏，可以贴近身去，与对方肉搏，可没想到孙超的枪一使起来，漫天都是枪影，防得密不透风。不仅如此，其枪法招式灵活、神出鬼没，偶有一枪刺出便是往周身要害而去，让叶山的神经时刻紧绷着。 “刺…啦…”孙超一枪再次鬼魅地刺出，叶山一如既往地想要躲避，但不知怎地，脚底下突然有些打滑，迈出的这一步比预想的短了一些，枪尖一下便刺穿了叶山肋下的衣服。 叶山胳膊就势一夹，想要别住枪杆，趁机欺身而近，不想孙超力大无穷，两只胳膊青筋暴起，一下子将叶山举了起来。 双脚悬在空中，饶是叶山再好的步法都无处施展。 孙超冷笑一声，戏谑地看着叶山，随即手上一用力，便要将叶山砸在地上。 这一下若是砸实了，即便不骨断筋折，也要被砸得七荤八素，暂时失去战斗力，叶山又怎能让孙超得逞。 手上的短刀一撩，便将肋下这一块衣料割下，孙超整个人的力量都集中在枪杆之上，叶山这一刀下去，枪杆上的重量瞬间消失，孙超收势不及，叶山轻轻飘飘地落地，趁机又是闪身后退，与孙超暂时拉开了距离。 “这孙统领之前隐藏了实力？”场上叶山落了下风，王靖忍不住开口问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超手持长枪后，实力与气势皆攀升了不止一截。 “孙统领一身本领皆浸淫在这一杆长枪之中，相较之下其拳脚功夫的确弱些，不过这也不能说孙统领隐藏实力，确切地说，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张善平有些得意地说道。 “这样下去，小叶不是他的对手，我要叫停比赛。”王靖有些坐不住了，眼下的几乎是一边倒的局势，乍一看二人有攻有守，实际上孙超自从第一合让叶山吃了个暗亏之后便很少主动出击，而是像猫捉老鼠一般，任由叶山肆意进攻。 然而叶山眼花缭乱的步伐却始终破不开孙超密不透风的防御，而孙超冷不丁的反击几次都逼得叶山手忙脚乱，人的精力和体力终究是有限的，若是始终不能打开僵局，叶山早晚要倒在孙超的枪下。 “不急，叶公子或许有破敌之计。”凌玉出言拦住了王靖。 几人都是有些诧异地看向凌玉，不知她何来这样的自信。 怜儿眼珠一转，若有所思。 暗中，刘管家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阴暗的角落里，低声喃喃道：“这妮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来要有好戏看了。” 台上，叶山险之又险地避过孙超的几次攻击，再次拉开距离，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鬓角已被汗水打湿，冷风吹过将其带干，留下一道道汗渍，新的汗液继续淌下，形成两条蜿蜒的水痕。 “小叶坚持不下去了。”王靖有些着急，就要起身终止比赛，此时胜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若是叶山有个三长两短的，楚云回来跟他清算可就不好交代了，此刻王靖有些后悔答应双方使用兵器了。 “再等等。”凌玉的语气清冷而平淡，让人看不出是对叶山胸有成竹，还是本身更加希望孙超获胜。 一直站在凌玉身后扮成卫兵的柱子和石头也有些惴惴，尽管事先知道凌玉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她毕竟是安国的，难保不会临时变卦，或者心存什么其他的念头，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旦出现什么情况，他们即便拼着暴露身份，也要出手讨个公道回来。 “你就这些本事了吗？”孙超有些轻蔑地看着叶山说道。 此刻的叶山体力消耗甚巨，而孙超却连一滴汗都未流，面不红气不喘地立在擂台当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孙超故意激师傅主动来攻，为的就是消耗他的体力，而长短兵交接原本如此，短兵刃必须不断游走，以期许近身的机会，可师傅迟迟未能破局，这孙超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了。”李灿沉声说道。周围一同观战的兵士原本还不解，听到李灿这么一说，全都恍然大悟。 “我看台上打得热闹，还以为叶子赢定了呢。”有人说道。 台上叶山的状态着实有些狼狈。 “你还能再攻吗？”孙超问道。 叶山不语，暗自调息，同时眼神死死地盯着孙超，妄图寻找到一丝破绽。 可惜，孙超长枪一横，站姿看似随意，实则将周身封得很死，一旦叶山有任何动作，他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你若是不行了，便换我来攻吧。”孙超说完，便露出凶狠的表情来，身子一弓持枪冲了上来。 叶山瞳孔一缩，起身便逃，此时自己的力气还未恢复，与孙超硬碰硬几无胜算。 然而场地距离有限，不可能让他一味地后退，叶山脚步轻点，身形横移，想要绕着场地兜圈子，与孙超周旋。 孙超却并不想给叶山这个机会，手腕一抖，枪尖在虚空中点刺几下，便将叶山的行进路线给封死了，叶山在孙超强势的攻击下一边闪躲一边后退，几步便被锁死在擂台的角落里，往后一步便会跌落下去。 不过若是如此，虽然算比试失利，但好歹能够保住一条性命。 “小叶，放弃吧。”王靖心中默念。 可叶山似乎并不想就此认输，两膝内扣，便扎好步子，钉在了原地，双手拉开架势，似乎要做最后一搏。 “困兽之斗。”孙超冷哼一声，此时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孙超也失去了和叶山再斗下去的兴趣了，心里盘算的完全是如何将叶山废掉。 “你说我是刺你的这里，还是这里呢？”孙超枪尖指着叶山，上下打量着。 “唰！”破风之声响起，孙超一枪刺出，令人猝不及防。 “住……手……” “住手！”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 鲜红的血液缓缓滴落，渐渐汇聚到一起，向台下淌去。 胜负已定。 第八十七章：兵不厌诈 孙超一枪刺出，叶山看似已经山穷水尽，只能背水一战，实际上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若是说楚云的蜻蜓步法叶山只掌握了六七成的功力，那么他大可以使用自创的蚂蚱步法来发挥百分百的实力，实际上楚云的步法更适合潜行、匿踪，而在这样有限制的空间范围内，叶山的步法爆发力更强，更加利于他快速近身打击。 至少眼下孙超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虽然有些出乎叶山的意料，但在他眼里依旧不值一提。 除了自创的步法可以轻松近身以外，手上高频震动加上持刀状态也可以在二人短兵交接时轻易卸下全部的力量，二段跳可以帮助他出其不意地绕过密不透风的防守，直击背后的破绽，等等等等，总之，叶山心中有无数个办法可以轻易地击败孙超。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主动示弱，故意装出不敌的样子，而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的确与之前露出的那两手比没有明显的下降，以至于场下无一人看得出来他在放水，就连王靖也被蒙在鼓里。 至于叶山为何如此，自然是在静待时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高下立判的时候，叶山动了，他果断掷出了手中短刀，孙超瞳孔一缩，条件反射般地侧过身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飞刀。 孙超有些恼怒，他没想到叶山孤注一掷竟然将手中唯一的兵刃掷出，而他也的确差一点便着了道，不过好在他还是躲开了，接下来的叶山将赤手空拳，面对他这一枪，即便是能够侥幸避开刃尖，光是木制的枪杆砸在身上，也足以让叶山骨断筋折。 孙超的嘴角露出嗜血般地笑容，可转瞬之间便凝固了。 当他回过身来继续刺出这一枪时，却发现叶山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在叶山将短刀掷出去的那一瞬间，叶山的身子便跟着动了，利用孙超躲避时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飞刀上的时候，叶山毫不犹豫地使出自创的步法，脚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步窜出便追上了短刀，将其重新掌握到手里，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当孙超回过神来时，叶山早已随着飞刀掷出的轨迹，来到了孙超的背后，而孙超却恍然未觉。 叶山手腕上下翻飞，在孙超的后背、腰间、腿上飞快地舞动着。 这一切说来漫长，实际上从孙超猝不及防地一枪到局势反转，也不过一瞬的时间，在场的许多人都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唯有两人出言阻止。 第一声住手出自王靖之口，那是在孙超这一枪刺出之际，不过一眨眼皮的功夫叶山的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王靖虽然没有看清叶山的动作，但嘴上的语气却迟疑了下来。 第二声住手便是来自张善平，这是在叶山绕到孙超身后时发出来的。 王靖心中暗自有些惊奇，一来是他以为张善平也是为了不让叶山受伤而开口阻止孙超的，这与他之前的态度和立场不符，因而有些不解。二来，在转瞬之间局势发生反转，王靖明白过来这声住口不是对孙超说的，而是针对叶山，故而更加惊奇了。 张善平口口声声说不通武学，但在场的南国与安国众多兵士，绝大部分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即便眼睛捕捉到了，大脑也有些来不及反应，更不用说身体做出应对，出言阻止了。 王靖毕竟行伍出身，家世武学氛围虽然不及李家那样的武学世家，但也算颇为浓厚，以他的功夫和见识尚且堪堪做出这样的反应，而张善平一介文生出言的时机却比他还精准一些，这不禁让他刮目相看，同时心里也暗暗警惕起来。 叶山自然不会听话的立刻停下手来，实际上他之所以故意示弱，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若是一开场便压制了孙超，一旦将其击败，再下狠手的话难免被人诟病有些恃强凌弱、过于狠毒，严重些还要被人怀疑他这样做的动机，不利于接下来计划的实施，场面上也不算好看。 唯有眼下这般，做出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绝地反击的架势来，才能让人认为他是在生命受到极大威胁的情况下，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再将孙超重伤的话，也可以说成自己害怕对方反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做出攻击的反应，力求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即便事后追究起来，他也有理有据，不让人抓住把柄。 铺垫半天，终究是为了实现与凌玉的约定，废了孙超，当然这样一来场面上也好看许多，毕竟逆风翻盘这样的剧情可不多见，也少有人能够拒绝被这样的场景所感染。 叶山手上翻飞，在一瞬间也数不清楚挥出了多少刀，但是张善平的话音彻底落下时，叶山倒是装作极为配合地停了下来，孙超的身影立在原地，挥枪的姿势像是凝固了一般，只有一颗头颅缓缓地转了过来，看向叶山。 戏要做全套的，叶山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憋红了的脸上还甩出几滴汗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赢得了胜利一般。 “你使诈！”孙超很想大声地喊出来，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不知道吗？刚才他还纳闷叶山的身影哪去了，转瞬之间便出现在身后，还砍了自己不知多少刀，光凭这一手孙超就断定叶山是故意为之。 他的喉咙上下蠕动，却始终发不出一个字节来，无奈地看向叶山，眼神里充满着愤怒、不甘与怨恨。 一道道细密如鱼鳞一般的伤口隐现在孙超的身上，像是随着呼吸一般有规律地开合，一缕缕鲜血从伤口中冒出，顺着背后缓缓流淌至地面，又渐渐汇聚在一起，滴滴点点地往台下流去。 孙超终于坚持不住，轰然倒地。 胜负已定，众人这才发觉倒下的人竟然是孙超，叶山绝地逆转，南国阵营中爆发出剧烈地欢呼声来。 叶山也极为配合地单膝跪在地上，装作气力耗尽，体力不支的样子。 安国方面赶紧派人上台检查孙超的伤势，张善平的脸色不善，深沉如阴。 王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一时间则是有些喜不自胜。 唯有凌玉，神色有些不自然，按理说叶山获胜是按照他们设定好的计划所进行的，她身为安国公主即便表面上不能露出喜色，但也应该是一块石头落地，如释重负才是。 可此时的凌玉脸上阴云密布，愁容满面，看向叶山的眼神也有些复杂，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擂台之上，倒是无人注意到她的变化，只是此刻的凌玉确是有些乜呆呆地样子，让人捉摸不透，看不出心里在作何念想。 叶山倒是不用有所掩饰，他本就是胜者，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是理所应当的，当然心里他也有些默默同情孙超，毕竟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可是始作俑者，但是为了计划不出变故，他也只能如此，痛下狠手。 不过转瞬之间，台下南国众人便冲上台去，将叶山簇拥在当中，疯狂地庆祝起来，叶山转而便也将这一丝愧疚抛之脑后了。 “毕竟，兵不厌诈。”叶山如是想道。 第八十八章：白夜如昼 孙超败了，败得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不得不说，叶山在做戏这一块还是很有天赋的，先是故意隐瞒自己擅长的绝学，主动示弱，然后假装陷入绝境后奋力反击，强势逆转。 无论是从单纯的胜利还是后续计划的实施任何一个角度来想，叶山都有足够的理由感到开心。 毕竟离父亲的生死之谜又进了一步。 然而凌玉的反应却有些令人玩味，不过眼下倒没有什么奇异的举动，叶山也并未注意到。 孙超无疑是不开心的，但是此刻的他虽然意识还保持着一丝清明，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叶山在他的身后留下了密密麻麻地伤口，这些伤口虽然都不甚太深，甚至创面都由于刀刃比较锋利、而挥刀速度又较快的缘故显得十分的细密，若非有鲜血渗出，恐怕会被人误以为只是一根头发丝落在了皮肤表面而已。 当然这些伤口若是密集到了一定程度，依然看起来头皮发麻，令人可怖。 而在伤口内部，孙超所遭受的创伤也远非便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叶山下手之时用上了高频震动的方式，使刀刃在破开表皮后对皮下组织造成巨大的伤害，而尽量避免对皮上的破坏，因此伤口表面虽然看起来不大，其内部组织被破坏留下一层空洞，大量鲜血渗出，形成了气压差以至于伤口看起来像呼吸一般地张合。 这样的伤口密集分布在孙超的身后，致使大量气血流失，虽然暂时危及不到性命，倒也令他失去了全部的战斗能力，没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修养是不可能恢复的。 “哎，公主殿下可真不好伺候，让我把人废掉还不能断手断脚，真是麻烦，好在问题解决了。”叶山感到有些轻松，心里想道，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凌玉。 凌玉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碍于安国公主的身份，孙超败了她不便露出喜色，与叶山眼神碰撞后，却也朝他点了点头。 “毕竟是掌握护卫大军的统领，没了孙超这个阻碍，接下来便是……”叶山想着想着，目光往人群中偏移。 “张大人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两军比试嘛，胜负输赢什么别太在意，一会还有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呢，张大人何必苦着张脸呢。”王靖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了，咧着张嘴有揶揄地朝张善平说道。 “哼，本官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告辞。”张善平面色阴沉如水，向凌玉拱了拱手后，拂袖而去。 “哎……张大人……”王靖作态挽留，心里却暗自思忖：“这张善平恐怕不简单，还是要多加提防。”挥了挥手，王靖招来一名亲信，附在耳边低语几句，那人点头告退，循着张善平的脚步跟了上去。 “这张善平看似是个老好人，恐怕和孙超也有些勾结，不过孙超一倒，光凭他难以调动那些桀骜不驯的队长，没有兵权便造不成什么阻碍。”叶山看着张善平的身影默默地将他排除掉了危险名单。 “怜儿是凌玉的贴身丫鬟，但凌玉没有将计划告诉她，恐怕也是不想让她趟这个浑水。”叶山继续在心里分析道。 “王大人执掌北镇守军，虽然有些麻烦，但是他应该想不到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公主劫走，只要趁乱突破镇守府，即便事后反应过来，凭借有限的兵力应该也很难形成有效的搜捕。” 叶山用眼神将在场的每个人都分析了个遍，但却没有找到刘管家的身影。 “看来现在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他了。”叶山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请众将士保持安静，接下来是要给我们的冠军一点享受荣耀的时间。”王靖清了清嗓子说道。 一众南国兵士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叶山放开，退回到台下。 “按照惯例，应该由我和张大人给胜者叶山和同样进入最终比试的孙超统领分别颁发象征着两国友好友好的银护手与铜护腕，但是孙统领伤势较重，张大人又身体抱恙回去休息了，因而下官斗胆请公主殿下代劳。”王靖开口说道。 凌玉微微颔首，与王靖一同走到校场中央。 叶山挺直了身子，迎风而立。 有护卫端上一个托盘来，上面盛着一银一铜两件精致的护具。 王靖先是与凌玉一同将银护手交到叶山手中，又单独将铜护腕交给凌玉，算是代孙超而领，紧接着开口说道：“友邦来访，军中较艺是我南国传统，但武有高低，情无国界，愿两国手足之情长存，捍卫和平永不侵犯。” 王靖的声音威严而极富感染力，在场的兵士们无论是来自南国亦或是安国，虽然身为士卒，但没有人不痛恨战争，王靖的这番话确是说到了他们的心窝里去。 “捍卫和平，永不侵犯。”叶山暗自叹了口气，想道：“世上哪有永远的和平，无非是利益使然，这八个字说起来简单，想要做到谈何容易。” 按照接下来的剧本，叶山要将手中的银护手转送给凌玉，上演一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穷小子狂追富家女、小镇青年钟情异国公主的大型苦情狗血虐心的戏码。 然而正当叶山在心中酝酿台词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声响毫无预兆地发出，像是在耳边厢砸下一道惊雷，数十道火光冲天而起，像是一条条游龙般直冲天际，最终缓缓暗淡，只剩下一个个光点。 众人顺着火光向上看去。 那些个光点瞬间爆炸，犹如游龙入海一般，散开成各色纷呈的焰火，点亮了整片夜空，一时间白夜如昼。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子还没下命令呢，谁放的烟花。”王靖最开始也吓了一跳，嘴里头不自主地骂了出来。 “糟了，烟火放早了。”叶山心里一紧。 “怎么办？”凌玉也有些慌神，按照计划，烟火表演应该在他与叶山的戏码演过之后才开始呢，那时也给了他们充分的行动动机，可现在却提前了，凌玉赶紧向叶山求助。 此刻，第二批火龙也冲天而上。 “顾不了这么多了，走！”叶山咬了咬牙，拉起凌玉，狠声说道。 “咻……当……”龙形的火柱攀升到夜空的极点，然后瞬间爆开，绚烂与璀璨映刻在每个人的瞳孔之中。 “这烟火表演虽是从西边传来的东西，但用的都是我燕山本地矿石作为原料，奈何提取工艺复杂，除了居住在京城的那些人以外，我们这小地方，一年到头便也只能指望友邦来访这样的机会才能有幸一睹了。”王靖笑呵呵地说道。 “这样说来，我们这些人倒是沾了公主殿下的光了。”王靖接着说道。 “殿下……殿下？”王靖一低头，发现凌玉的身影不见了，叶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也有些虚浮站不住了。 王靖刚想下命令派人寻找，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是一道白光点亮了夜空。 就在他们原本所端坐的高台之处，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光，不是冲天的烟火那种，而是真正的火光，整个台子那像是出现了一团巨大的光球，轰然爆炸。 木屑伴随着巨大的风浪席卷而来，随即巨大的声响才再次在人们耳边炸开。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空中的烟火，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所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完了……”王靖有些呆滞地说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小叶啊小叶，这回你可捅大篓子了。” 第八十九章：第三道宴 叶山拉着凌玉飞快地穿行着。 凌玉固然身法不错，但此时的叶山却是毫无保留，敞开了步子前行，因而凌玉虽然也在竭力施展步法，但更多地是被叶山携带着前行。 此刻绽放的烟火成为二人最好的掩护，什么隐踪匿行都变得不再重要，叶山第一次在凌玉面前施展出完整的自创步法，每一步踏出都像是在空中滑行一般。 夜风呼呼地吹过脸颊，叶山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丝冰冷，反而身体里的血液在缓缓沸腾。 身后爆炸声响起，凌玉心下一惊，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会有爆炸？” “是大壮做的，我安排他将大量的烟火燃粉装入瓦罐之中，一旦点燃，便会在狭小的空间内产生巨大的能量，形成爆炸。”叶山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炸了什么地方？” “高台。” “什么？怜儿还在……” “放心，大壮在布置好燃粉的位置后我便让他撤离了，引线在柱子和石头手上，想必是看到我们行动后点燃的，他们两个会保护好怜儿的。”叶山的声音沉稳而令人感到安全。 凌玉心中一暖，同时也有些愧疚。 二人在城中飞快地穿梭着，事实上，尽管镇守府附近有些巡逻的守卫，但是在烟火点燃的时刻，这些人的目光也不免被吸引得住，二人趁机脱离了巡逻密集的范围，此刻的城中已然没有多少兵士了。 快到北城门口的时候，叶山转了个方向，向东行去，紧接着二人来到了城墙根下，一道裂缝前，停下了脚步。 “凌姑娘，从这条裂缝走出，我便再无退路，你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谋划这么久，你想好了吗？”叶山转过身来，沉声说道。 镇守府上空的烟火依旧绚烂，照着叶山的面孔忽明忽暗。 凌玉有些愣神，但也就那么一瞬，随即狠狠地点了点头。 “再回头看一眼吧。”叶山说道。 凌玉转身，望向镇守府的方向，那里除了烟花还有火光冲天，隐约间还传来怒骂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但是最吸引人的，依旧是那一条条冲天而起的火龙，一个接着一个悍不畏死地撞向无际的夜空，迸发出生命中最璀璨的光芒，随即消散于虚无。 “好看吗？”叶山的声音在凌玉耳边响起。 凌玉下意识地想要点头，但是身子却是一僵，叶山的并指而立，飞快地在凌玉背上的大穴点了几下。 “你做了什么？”凌玉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是鬼王三重禁封术，我只使用了第一重，封住了你的肢体行动。”叶山解释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凌玉的语气变得清冷。 “我知道，你想让孙超杀了我。”叶山平静地说道。 “你……”凌玉瞬间有些泄气，似是被叶山所说中了。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为了搞清楚我父亲的真相，我别无选择，只好暂时封住你的行动，以免出现意外。”叶山说道。 凌玉沉默不语。 “得罪了。”叶山说完，弓身将凌玉举起，扛在了身上。 远处的混乱还在继续，但可以听出，已经有队伍外出在寻找他们了。 叶山抬头看了看夜空，开口说道：“可惜了这场烟火表演，却成了我亡命的序曲。” 凌玉虽然看不到叶山的表情，却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哀愁。 “毕竟……这是我为姑娘所准备的第三道宴。”叶山的语气渐渐趋于平和，再没有一丝波澜。 随即，扛着凌玉的身影钻进裂缝之中，消失在茫茫夜色。 …… “大哥，那小子靠谱吗？”一道矮小似孩童般的身影朝着边上有些英武的男子说道。 “他是聪明人，而且……他有能力做到。”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且富有磁性。 大漠之上，阴风怒号，夜晚的大漠比之白天更加的危险，然而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似乎毫不畏惧一般，立在沙丘之上，任风似刀般刮过脸庞。 对话的二人正是童岚童赞两兄弟，在他们身后沙丘之下还埋伏着数十人的马匪队伍。 “咱们就带这些人马，一会要是打起来够用吗？”童赞问道。 “不够。”童岚回答道。 “啊？那为什么不多带些弟兄来啊？”童赞不解。 “王靖的队伍人数不多，倒是不足为虑，可若是安国随行的护卫大军倾巢而出，光凭咱们落日坡这点人马，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童岚解释道。 “这……那万一……我们岂不是……”童赞有些焦急。 “那小子是叶横江的后人，料想不会是是个草包脑袋吧，况且计划是我们两个一起制定的，只要他们能逃到这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童岚平静地说道。 “大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要不是提前被人埋伏好了，在这大漠之上，是打是走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嘛。”童赞点点头说道。 “这次多亏了你告诉我他的身份，我们才能找到这么一个强力的内应，不然的话恐怕我们只能硬闯拿人了。”童岚拍了拍童赞的肩膀说道。 “咳，咱们哥俩还客气什么。” “这些年我不在……” “大哥你说这话就不拿我当亲兄弟了，这落日坡能有今天全仰仗大哥你，你在的时候是咱们大当家的，你不在的时候弟弟帮你守着，你还是咱们大当家的，你可以问问这帮弟兄，我童赞可有一天不是这么说的？”童赞佯装恼怒地说道。 童岚还想说些什么，却暗自摇了摇头，转而开口道：“好吧，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叶山就是叶横江之子的，你与他接触过？” “嘿，我这条腿就是拜他所赐！”童赞一拍大腿，有些阴狠地说道。 “你的腿是他伤的？”童岚惊呼，目光顺着童赞的手看去，在一条本就短小的下肢大腿处，又一处明显的凹陷，似是被人生生剜下一块肉般。 “不是他，是楚云。” “楚云？” “十三年前……”童赞一字一句地将十三年前，大漠之上与叶山楚云的经历讲给童岚。 两兄弟多年不见，童岚一回来便是忙着谋划这件事情，此刻等待叶山的功夫倒是难得给了二人好好交谈的时间。 第九十章：书信谜解 “没想到我刚跟玉儿离开，你便遭此一劫……”童岚有些自责地说道。 “大哥你不必自责，能从燕山七侠中的楚云手中留下一命已是侥幸，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童赞一挥手说道。 “这么看来……能让楚云常伴其身的叶姓小子，看来也只有叶横江之子这一个可能了。”童岚喃喃道。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楚云的弟子之类的，可后来听说那小子中了我的子母暗箭后坠入流沙竟然活了下来，我才有些相信，直到这次大哥你拿出叶横江的亲笔信来，我才真正确定下来。”童赞说道。 “没想到，堂堂剑神的后人竟然住在这等偏远的地方。”童岚感叹道。 “这小子倒也不算辱没了剑神的名号，那年他才多大？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吧，可能还不如小玉大呢，在楚云的调教下轻功便已能在这大漠之上行走自如了，更何况他中了我的子母暗箭后坠入流沙，竟然奇迹般地生还。”童赞虽然与叶山有些过节，却也并未吝惜对他的夸奖。 “如此一来，十三年过去了，他也应该成长起来了，不知从他身上能否得窥当年剑神风采之一二。”童岚说话时的目光深邃。 “剑神已死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大哥你是怎么拿到那所谓的剑神亲笔书信的，还是近期书写的痕迹，竟然将他的亲儿子都骗过了。”童赞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童岚刚要解释，远处，北镇的方向一道道烟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之中绽放。 “来了！”童岚立刻紧张起来。 “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一些。”童赞开口道。 “告诉兄弟们做好准备。”童岚将腰间的弓箭持在手上，严阵以待。 童赞一挥手，沙丘下埋伏的众人纷纷将手中兵刃抽了出来，顿时寒光四射。 过了不久，一个黑点出现在视线远方，伴随着一路烟尘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十几年不见，这家伙的轻功精进了不少啊。”童赞神色一凛，由衷地叹道。 “玉儿好像……被他扛在肩上，怎么回事？”童岚注意到了异样，不禁开口道。 “可能是为了赶路方便吧，毕竟叶山可是得了楚云的真传，他的轻功施展开来，小玉恐怕是追不上的，反而成为累赘。”童赞分析道。 叶山扛着凌玉，从城墙的裂缝而出，一路疾行，赶到了与童岚约定好的地点，离着老远就看到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立在沙丘之上。 叶山放慢了脚步，在二人面前十步的位置停了下来，将凌玉放下。 “后面没有尾巴跟着吧。”童赞问道。 叶山摇了摇头。 “玉儿怎么了？”童岚关切地问道。 “她很好，只是被我封住了行动而已。”叶山答道。 “快把她解开。” “现在还不行。” 童岚神色一凛。 “大哥让你解开你就解开，哪那么多废……”童赞本来就和叶山有些过节，脾气又比较火爆，当时就忍不住骂道。 可是他话说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叶山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抵在凌玉的素颈之上，童赞赶紧闭起来了嘴巴。 “你什么意思？”童岚此刻虽然也很焦急，但依旧保持着冷静，开口问道。 “她想要我的命。”叶山用刀指了指凌玉说道。 “不可能。”童岚一口否决。 凌玉虽然被叶山封住了肢体行动，但却是可以开口说话的，然而此刻她却进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但这是事实，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复杂的因果，但是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叶山说道。 “你想怎么样？”童岚问道。 “告诉我书信的事情，我立刻放人，从今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之后的事情我也不再管了。”叶山回答。 “你说现在？” “对，就是现在。” “不行，这里离北镇并不远，一旦城里的部队反应过来，很快便能追到这里。”童岚一口拒绝道。 “所以你的时间有限，快说。”叶山的语气森寒。 “你这小子，找死吗？”童赞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当然配上他矮小的身躯在叶山的眼里便显得有些滑稽。 叶山手中的刀在凌玉的素颈之上比划了一圈。 童岚一把拦住了想要冲上去的弟弟，沉声开口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我无法信任你，万一我将事情告诉你，你一离开便有大批官兵围了上来将我们一锅端了怎么办，所以你必须跟我们回到落日坡，我保证将事情的一五一十通通告诉你。” “哼，我若是跟你回去了，发现这是个骗局又当如何，到了你们的地盘，我还有话语权吗？”叶山冷哼一声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你没有选择。”叶山手上稍一用力，一丝鲜血便顺着凌玉的脖颈淌了下来。 凌玉眉头一皱，却是哼都没哼一声。 “叶山你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伤害玉儿。”童岚急了。 “那就请童大当家的拿出些诚意来。”叶山手中的刀收了收，却依旧没有离开凌玉的脖颈。 “信不是剑神写的……”童岚话刚说到一半，叶山大怒。 “我就知道……”叶山的神色瞬间变了又变，有失望亦有不甘，一会又变得愤怒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是谁写的？”叶山的语气冰冷，望向童岚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离叶山最近的凌玉此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叶山情绪的巨大起伏，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在她的身后咚咚作响。 “李行文。”童岚有些紧张，生怕叶山一怒之下刺穿凌玉的脖颈，不过好在给了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哪个李行文？”叶山有些不确定。 “无常鬼，燕山七侠之一的李行文。”童岚说道。 “什么？怎么回事？”叶山有些惊讶。 “我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他的，这封信是他所仿制，也是他教我交给你的，他说有了这封信你一定能够作为内应帮助我。”童岚的语气诚恳。 第九十一章：我有问题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山问道。 “我俩遇见时他不知被何人追杀，身负重伤，是我出手解围，并陪他疗养了一段时间，所以……” “所以他便给你出了这个主意，当作报答？” “算是吧。” “普天之下，伤得了无常鬼的人屈指可数，又岂是你随便出手便可解围的？这么拙劣的谎言你以为我会相信？”叶山冷笑道。 “但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此，而且我赶上的并不是第一批追兵了，在我们隐匿行踪后，还有几波人找了上来，但都被我们躲过了。”童岚解释道，“况且普天之下能够模仿剑神笔迹的只有这位与其关系莫逆的无常书生了吧。” 叶山想了想，点点头，却还是开口问道：“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李行文料到了你会怀疑，特地交给我一件信物。”童岚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 叶山没动，谨慎地躲在凌玉的身后，童岚打开匣子，露出一杆精致剔透的玉笔来。 “确是李叔的器物。”叶山定睛一看，点点头说道。 “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童岚说道。 “你为何不早些将这东西拿出来，或者直接托人将笔带给我也好啊，又何必做出模仿书信这样的事情来？”叶山稍放松下来，有些埋怨地说道。 “这个……我是怕你知道真相以后一时接受不了……就像刚才那样……所以才想着会落日坡再跟你说的。”童岚苦笑道。 叶山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手中的短刀也顺势从凌玉的脖颈处移了开来。 “至于仿造书信的主意……是李行文想出来的，他说……”童岚见到叶山的举动，也是松了口气，接着说道。 “他说什么？”叶山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他说你跟楚云待久了，难免有些……总之就是怕你嫌麻烦不愿出力罢了，故才出此下策。”童岚有些支吾，思忖半天还是没有将李行文的原话传达给叶山。 不过叶山倒也想象得到，以这二人的交情，怕是没什么好词了。 “其实我父亲去世这件事，不止是江湖上的共同认知，亦是得到了楚云的认定，所以我并未报太大希望，不过李叔倒是了解我，这封信一出我的确有些坐不住了。”叶山自嘲一般地说道。 “令尊大人名震江湖，是我辈楷模，叶山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将来成就恐怕不亚于剑神。”童岚由衷地说道。 “不敢不敢。”叶山谦虚道。 “既然解释清楚了，就赶紧走吧，迟则生变。”童赞有些焦急地说道。 “好。”叶山与童岚二人同时说道，随即相视一笑。 …… “你们谁也走不了。”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谁？”童岚警惕地问道。 “刘管家，你终于现身了。”叶山说道。 一道身影缓缓出现，无声又无息，正是此前所见的刘管家，只是此刻的他毫无疲态，走起路来挺直了腰杆，丝毫看不出来是位老人。 “你小子竟然敢使诈？我劈了你！”童赞眼睛红了，作势就要冲到叶山那去。 沙丘之后埋伏的众人也纷纷持刀站了出来。 “退下。”童岚冷哼一声，拦住童赞。 “可是……”童赞有些不忿。 “退下！”童岚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童赞只好照做，一双眼睛却有些恶狠地盯着叶山。 “叶山，怎么回事？”童赞的语气平和。 童岚在安国多年，自然是知道刘管家的，可是眼前的人明显有问题，而叶山似乎知道什么隐情，故而开口问道。 “之前接触了一下，我与凌姑娘觉得他的身份有问题，没想到果不其然，追了上来。”叶山说道。 童赞这才明白过来，叶山之所以一下子就能叫出对方名字的原因，故而有些讪讪。 “只有你一个人吗？”叶山开口问道，同时打量着四周，有没有伏兵。 童岚也是如此，如果对方没有帮手的话，他们这边人数占优，眼前的人便不足为惧。 “不用看了，没有伏兵，不过我倒是带了一位熟人。”刘管家开口，声音与之前完全不同，随即侧过身来，让出一个身位，众人这才看到另外一人。 “怜儿？”凌玉惊呼。 “什么？”童岚惊讶不已。 “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凌玉惊呼。 叶山暗暗退了一步，默不作声。 怜儿没有说话，默默向前走去，直到近前才让人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除此之外，她的手上还提着两个身穿护卫甲胄的人，只不过这二人浑身焦黑，已经奄奄一息。 “柱子！石头！”叶山在心里默念，并未出声，但是手心已经悄然攥成了拳头。 “怜儿，怜儿！你怎么了，快说话啊！”凌玉有些焦急地喊道，可对方毫无回应。 童岚自然也是认得怜儿的，但此刻的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顿时让人头皮发麻。 “呵呵，没有用的。”刘管家冷笑一声。 “渡人曲。”凌玉咬着牙说道。 “那是什么？”童赞开口问道。 “许道清的成名绝技。”叶山开口道。 “闹了半天还是你小子在搞鬼。”童赞涨红了脸。 “不如你听他们把话说完。”叶山摊了摊手，同时向童赞眨了眨眼睛。 “你们想怎么样？”童岚沉声问道。 “童岚，国主好心留你一条生路，你却不知好歹，公主与羌族联姻是关乎国家命脉的大事，你竟然密谋要将她拐走。”刘管家说道。 “哼，玉儿远嫁还不是被你们逼的，我今天就是要带走她。”童岚振声说道。 “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刘管家的语气森寒。 怜儿将手中的二人扔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把弯曲的匕首来。 童岚童赞兄弟俩亦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弓，同时向腰后的箭袋摸去。 埋伏的落日坡众马匪手持利刃，紧张地等待着。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就破坏了这肃杀的气氛。 “我有问题。”叶山高举着手，开口问道。 第九十二章：抽丝剥茧 众人皆是有些奇怪地看着叶山。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叶山问道。 “对啊。”童岚也是一脸地不解。 刘管家神色一滞，随即开口道：“将死之人，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算了我不问了，你们继续。”叶山摊了摊手。 …… 经历了一个小插曲，双方再次回到对峙阶段，只是气氛稍微显得有些古怪，叶山抱着肩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怜儿，将公主殿下带回。”刘管家指着凌玉命令道。 怜儿机械地点了点头，向前移动。此刻的凌玉立在原地，行动被叶山封住，动弹不得。 童岚脚下一踩，挡在了凌玉身前。 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捅向童岚，在刃尖即将刺破童岚的身体时，被一把握住。 童岚转过身来，面对凌玉，几乎是强忍着泪水说道：“为什么？” 凌玉大惊失色，一把丢掉了手中的匕首，而刃尖却依旧握在童岚手中，鲜血浸红了他的手。 怜儿的脚步一滞，与刘管家相视一眼，皆是有些不知所措。 凌玉不断地后退，想要远离眼前的人，突然间脚下一绊，就要向后跌去，却被人一把扶住。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这样演一定很累吧。”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凌玉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行了，你们两个也别演了。”叶山指着怜儿和刘管家说道。 二人皆是有些尴尬。 “你是怎么发现的。”怜儿不解地问道。 “从我发现凌姑娘派来的人有问题时。”叶山开口道。 “可是……”凌玉抹了一把脸，想说话，却被叶山打断。 “江湖上传言许道清的渡人曲可掌控人心，可我却知道这无非是捕风捉影的谣言罢了，哪有什么可以蛊惑人心的曲子，只是红尘仙气质非凡，又精通音律，故而有许多听过她曲子的人愿意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罢了。”叶山说道。 “原来你是在诓骗我们。”怜儿说道。 “我察觉到当我提及大壮将那人制住时，凌姑娘的表情有着细微地变化，虽然掩饰在惊讶里了，但我却看出了一丝担忧，这是害怕事情败露的担忧。”叶山看了凌玉一眼。 “随后我便随口编了一个渡人曲的东西，强行将其联系在一起，凌姑娘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尽管是江湖传闻，但是从我口中说出来，姑娘还是没有怀疑。” “凌姑娘顺着我的话题凭空捏造了一个安国国主的身份，还暗示他是假冒的楚云，为的是扰乱我的心绪吧。”叶山继续说道。 “可是我们明明已经模仿得很好了啊。”怜儿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的确，你们模仿的蜻蜓步法的确像模像样的，但是你们不了解这种功法修习过程，它是因人而异的，在同样的条件下，每个人的修习成果不尽相同，并非有着固定的步法规律。” “所以你就怀疑我们？”怜儿问道。 “是的，不过只是怀疑而已，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你们的目的，况且我还要搞清楚书信的事情，所以我必须配合你们将计划进行下去，才能见到童大当家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要动手的。”凌玉抬头问道。 “从你要杀我的那一刻。”叶山答道。 凌玉再次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这个计划实施到一半，凌姑娘便有些后悔了，他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我杀掉。所以当孙统领提议使用武器的时候，凌姑娘并未阻止，当我处于下风时也并未叫停，如果我死了，或者哪怕败在孙超手上，这个计划便无法顺利进行下去，凌姑娘也不必亲手去刺杀自己所爱的人了。”叶山说道。 “那个时候，我感受到了你的矛盾，心里已然察觉到你所要做的事情，但是我无心趟你们这趟浑水，所以只好封住你的行动，只需换取到我所需的情报我便会抽身而退。” “这么说来，倒是我们出来得有些早了？”刘管家苦笑一声说道。 “可是你明明得到了书信的真相，却没有了离开的意思，我们这才忍不住出手的啊。”怜儿有些不满地说道。 “唉，正是因为我知道了真相，才要阻止你们，童大当家既然救了李叔，那这个情我不得不还。”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说来，你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的目的，那童大哥又是怎么知道且提前防备了我的袭击的呢。”凌玉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 “叶山一直将你挟持，所以你没有看到，在我们交谈之时，他一边讲话一边用唇语向我传递信息。”童岚开口说道。 “那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拆穿我？”凌玉抬起头说道。 “因为我不愿意相信。”童岚直视凌玉的眼睛说道。 “所以，我想你需要好好解释一番了。”叶山轻松地说道。 “没什么可解释的，是我对不起童大哥。”凌玉的目光有些闪躲。 “那你也没有必要杀他灭口吧。”叶山说道。 “你不明白，有他存在的一天，我便不可能安心嫁给别人，羌族那边也不会允许他的存在，与其让别人下手，不如我亲自了解这一段感情。”凌玉的语气清冷。 “那你当初为何在你父亲面前替我求情？”童岚有些愤怒地问道。 “这便是我父亲的手段，也是我身为一国公主的使命，留你一条性命只是为了维护他的仁慈并展示我的决绝，但只有杀了你才能真正了结这一切。”凌玉说道。 “玉儿……”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马匪窝里跟你厮混的那个小丫头了，我现在是安国公主，我有我的责任。”凌玉仰着脖子，直视童岚的眼睛说道。 “一定会有其他解决办法的，何必这么极端呢。”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叶山，你很聪明，你方才那一问便直击要害，的确，我费尽心思地掩盖却忽略了他们如何找到这里的问题，你可以透过蛛丝马迹寻找到人心的弱点，抽丝剥茧地将我的真实计划一步步揭开，你的每一步计算都很精准，甚至精确预估了我挣开你封禁的时间，但是你还是忽略了一个真相。”凌玉看着叶山说道。 “什么？” “我老师是真实存在的。” 第九十三章：左右为难 “什么？”叶山猛地看向刘管家。 “不是我。”刘管家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孙超？”叶山惊呼。 “我是孙起，孙超是我哥。”揭下面具的刘管家有些尴尬地说道。 “方才我送孙起回去后，他兜了一圈又回到了校场之上，高台爆炸时这两人应该是想救我，可是孙起看到了是他们两个点燃的引线，故而……将他们踹了回去……不过好在之时被震晕了而已，我把他们两个带过来也是想着增加一些气势。”怜儿指了指地上的柱子和石头解释道。 “这是怎么回事……”叶山有些糊涂了。 “我哥……仰慕殿下已久了，这次又自告奋勇参与护卫，父亲担心哥哥做出什么傻事，特派我乔装改扮，暗地跟随。”孙超解释道。 “这在我安国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不过孙超向来就是这个性子，大家也都习惯了，加上他父亲是朝中名望甚高的大将军，自然也没有人说什么。”怜儿补充道。 “若不是殿下对我哥不感冒，国主也有意两家……可惜遇上了这杆子事。”孙起看了一眼凌玉，小心翼翼地说道，随即又叹了口气。 “你这易容术哪学来的？”叶山一语切中要害。 “你想得不错，这人皮面具便是出自我那老师之手。”凌玉说道。 叶山接过孙起手中的人皮面具，仔细打量一番，感叹道：“做工如此精巧，简直巧夺天工，现在我相信了，你那老师的确有两把刷子。” “我是最开始便起疑心的，那国师自称风不追楚云，我虽未曾见过本尊，但那人的举止样貌皆与传言一般无二，不过唯有一点稍有不同。”童岚说道。 “哪一点？”叶山追问。 “杀气。世人皆知楚云向来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相貌，行走江湖仗义执言，素来与人为善，因而江湖之上与其结善者远胜交恶者，而楚云出手也大多只伤人皮肉，点到为止，经常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可此人虽然总是一副笑模样，但隐约间有戾气弥漫。”童岚解释道。 叶山若有所思。 “况且回到落日坡后，老二也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那一点误会，即便是从时间上来看，那人也绝不可能是楚云。”童岚继续分析道。 “童大哥跟我说出他的想法时我还有些不愿相信，毕竟只是猜测罢了，不过当你也说出同样的推断时，我才真正开始怀疑他的身份。”凌玉开口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动手？”叶山问道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动手。”凌玉说道。 “为什么？”叶山不解。 “如果我不动手，老师一样会动手。” “你怎么知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以他的易容术，可能早已潜伏在我们身边了，甚至就在我们几人当中。” 几人立刻警惕地看向对方。 “不必紧张，他若就在我们当中，方才便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又何必迟迟不肯现身？此时敌暗我明，不能自乱阵脚。”叶山开口说道。 几人顿时稳定下来，暂时放下了戒备。 “你为何执意要取童大当家的性命，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叶山问道。 “从最开始，这就是一场交易、一场戏，童大哥的项上头颅便是我此次西去的筹码之一，我本人也是。从童大哥被我父亲赦免的那一刻起，便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由我来终结的宿命。”凌玉平静地说道。 “还是有疑点，这件事情如果有心隐瞒，羌族那边是不可能知道的，毫无疑问是有人存心透露出去的，为的就是要童大当家的性命，且由你这个最亲近的人来执行，既能达成目的，又洗清自身的嫌疑。”叶山分析道。 “那又如何，我既然生在这样的环境下，难道还能摆脱这样的宿命吗？”凌玉反问道。 “你可以的，放下你的执念，跟我们走。”叶山说道。 “对，回到寨子里，任他大罗神仙也休想轻易攻破我们。”童赞附和道。 童岚也是目光坚定，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我安国子民又当如何，豺狼未退又来猛虎，与北地的边境之围未解，又要承受羌族的怒火吗？”凌玉直视众人，厉声说道。 几人的目光皆是有些躲闪。 “可事已至此，你又当如何？你虽然挣开了我的封禁术，但身上的力气仍然还未恢复完全，孙起身为将军后人，恐怕一身武艺不弱于孙超，但想必也不会远远甚之，怜儿姑娘身怀武艺虽是出乎预料，但你们三人对上我们三个还有身后这帮落日坡的弟兄，你觉得在失去偷袭之先机的情况下，还有胜算吗？”叶山反问道。 “那至少我也要回去完成我的使命。”凌玉的语气坚定。 “玉儿……”童岚失声道。 “废什么话，直接带回去不就是了。”童赞的脾气火爆。 孙起与怜儿顿时警惕起来。 “叶山，你说过此行只为那封信而来，既然已经搞清楚了，你确定还要插手吗？”凌玉看向叶山，目光灼灼。 “这……”叶山有些迟疑。 “叶山兄弟，看在无常鬼的面子上，算我恳求你，再劝劝玉儿吧。”童岚为了凌玉，将姿态放得很低，开口说道。 叶山顿时有些头大，眼下这种局面当真是左右为难。 远处的烟火渐熄，相信城中很快便会恢复秩序，抽出兵力来搜索到这里，然而此刻场面却变得焦灼起来。 “凌姑娘，不若先离开此地，我相信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办法的，若是你那位老师寻到，我相信凭借我们几人，也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想了想，叶山终于还是开口劝道。 “是啊玉儿，一定会有办法的。”童岚有些焦急地说道。 “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相信城里很快就会放出风去，说是我劫走了你，这样一来虽然暂时不能解你边境之围，却也能够使羌族的矛头不对准你们，到时候我们再去北地露个头，正好给了他们出兵的理由啊。”叶山再次劝道。 童岚感激地看了一眼叶山，，按理说叶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完全可以脱身而去，没有必要再趟这个浑水，但他仍然愿意背这口黑锅，这让他心里十分地感动， “这……”凌玉的表情有些迟疑，内心似是有些动摇。 叶山的计划至少眼下看来没有什么漏洞，这让凌玉有些意动，不过一想到她那位身份莫测的老师，和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又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毕竟童大哥曾经救过你，他又怎会忍心害你，我们一定会完美解决这件事情的，毕竟你也说过，他可是你心中的英雄啊。”叶山最后一番话，彻底摧毁了凌玉的防线。 豆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凌玉的眼眶中滴落。 “呵，英雄。”一道声音传来。 “谁？”几人皆是警惕地问道。 “老师？”凌玉惊呼。 第九十四章：必死无疑 一道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 “你是谁？”童岚警惕地问道。 其实凌玉方才那一声惊呼已经表明了此人的身份，但童岚仍有些怀疑。 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山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仍是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玉儿，你让我失望了。”这人开口说道。 凌玉低头不语。 眼前的人一身麻布衣，虽是安国军方的装束，但却未着铠甲，或是掌管后勤一类的人的衣着。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叶山开口问道，刚刚便是此人鬼魅地出现，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说童岚不配称之为英雄。”那人开口说道。 “哼，我大哥如果不算的话，那你这藏头畏尾的家伙就算了？”童赞冷哼一声说道。 “童岚，你还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那人连看都没看童赞一眼，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童岚说道。 “我……”童岚有些支吾。 凌玉看向童岚，先是有些疑惑，随即见他的样子，心下一沉，聪慧如她已然看出童岚的确有事隐瞒，便开口问道：“童大哥有什么事情瞒着玉儿吗？” “这……”童岚有些犹豫。 “时至今日你还不肯开口吗？懦夫！”那人不屑地骂道。 童岚有些沉默。 “也罢，你若不肯开口，便由我来代劳吧。”那人说道。 童岚顿时有些急躁。 凌玉不解地看了童岚一眼，随即目光转向那名被她称为老师的人身上。 “玉儿，你可知我与你父亲为何执意要取童岚的性命吗？” 凌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里面固然有着国家层面的考量，但也并非尽然如此，我们之所以不愿告诉你，就是怕伤了你的心，但既然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便也再隐瞒不下去了。” “够了！”童岚一声怒吼，吓了众人一跳。 那男子有些玩味地看向童岚。 “我来说。”童岚喘着粗气，一双虎目通红。 “玉儿，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我救了你，并将你带回落日坡。”童岚问道。 凌玉点了点头，但目光有些疑惑，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来。 “是我骗了你，其实当年追杀你们一家的正是我的人。”童岚的声音低沉。 “什么？那我哥哥……”凌玉一脸地不可置信。 “我接到委托，截击你的哥哥，随后又在大漠中追杀你们，只不过你们走散了，我一路跟随下去才发现原本的目标，即当年还未即位的你父亲已经逃脱，你的那些护卫也都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下去，最终只剩下你一个人……”童岚有些痛苦地说道。 “为什么不杀了我？”凌玉失声说道。 “我……”童岚不知如何作答。 “没想到刀尖舔血的马匪头子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凌玉的老师出言讽刺道。 “童大当家并非妇人之仁，但也不是噬杀之辈，依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对手无寸铁的妇孺下手，何况是对当时已经昏迷在大漠之中毫无还手之力的一个小女孩。”叶山给出了一个中肯地评价。 “后来呢？”凌玉尽量保持克制地问道，让人猜不出她此刻的想法。 “按照约定，我应该继续前往安国刺杀目标，完成我的使命。”童岚说道。 “你没去，是吗？”凌玉说道。 “是的，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的委托人在这场斗争中失去了性命，你的父亲如愿以偿地继承了国主之位。”童岚将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也是你能苟活到今日的唯一理由，否则你早就死在当年的那场斗争中了。”眼前的男子开口道。 童岚对此不置可否。 凌玉陷入了静止，眼神显得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当你知道这残酷的现实后，还想保他吗？”男子问道。 凌玉抬了抬眼皮，神色有些茫然。 “但这不是你们强迫玉儿去联姻的理由，今日过后，是死是生，我童某人全凭玉儿处置，但我绝不能让你们带走她。”童岚咬了咬牙说道。 “这是我安国的决策，还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插手。”男子冷哼一声。 “那你假冒楚云，这件事总要说道说道吧。”叶山开口道。 “哦，是叶子啊，都长这么大了，小伙子真精神，有你父亲当年的神采。我和你楚叔叔的关系其实还不错，他平日里可没少跟我提起你，借他身份一用是另有隐情，待我平息此事再与你解释。”男子尽量露出温和的语气对叶山说道。 按照叶山的想法，无论是出于提李行文还童岚这份情谊，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为凌玉考虑，他都不希望凌玉成为两国之间交易的牺牲品，但纵观这件事情的始末，又分不出个孰对孰错来，他毕竟是个外人，贸然插手又担心一个处理不当，引发战争，让凌玉成为罪人，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定。 当然叶山更倾向于童岚这边，先拦下人，再做打算，故而叶山出言提出对方假冒楚云一事，为的也是找个出手的由头，可眼前的男子一开口便拿出长辈的架子来，而且据他之前的分析，此人很可能与燕山七侠关系莫逆，倒是让叶山一时有些难以反驳。 “既然你与楚叔交情不浅，我们何必在此兵戈相向，不如坐下来谈一谈，事情或许还有化解的余地。”叶山说道。 “叶子，你应该清楚，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国之国师，我理应站在一个国家的层面来思考问题，抛开这些，我受命于国主，也要执行他的命令，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男子摇了摇头，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看得出来他对叶山说话还是客气得多。 “你可知道，童大当家此前曾救过同为燕山七侠中的无常鬼李行文李叔一次，我之所以站在他们这边也是因为……”叶山有些无奈，只得将无常鬼的名号搬出来，若是一个楚云不够的话，他希望这次能够让对方多些考虑的余地。 “闭嘴！不要提这个人的名字！”男子打断道。 叶山心下一惊，不解对方为何突然变脸。 “你救了李行文？”那人转头问向童岚。 “是啊……”童岚也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今日你必死无疑。”男子的声音冷若寒冰。 第九十五章：四面危机 男子的话音一落，便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一大群安国士兵骑着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远处，慢慢围了上来。 “糟了，有伏兵！”叶山心下一沉。 凌玉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似是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之中缓过劲来。 叶山虽然还不清楚对方为何一提到李行文的名字便瞬间变脸，不过眼见大军已经围了上来，此时已经没有闲暇去思考这些事情。 几人纷纷戒备起来，叶山也抄起手中的短刀，横在身前。 “看来你是执意要站在他们那边了，不过没关系，就当替楚云教训一下后辈，我不会伤你性命。”男子看向叶山说道，面色有些阴鸷。 “足有一队人马……是我们的人，这不可能！”孙起粗略估算了一下对方的人数，不可思议地惊呼道。 “怎么回事？”叶山开口问道，他以为这些人马是那人以国师的名义，另带的一批人，不过从孙起的话看来，这批人似乎是和他们一起的。 “虽然我哥孙超是这支护卫队名义上的统领，但实际上为了防止他有什么过激行为，虎符被分为两份，一份在我手里，另一份在张大人那里。半份虎符只能调动部队进行日常护卫、巡逻和简单的搜寻工作，没有我们两个同时点头，他不可能调动大军提前埋伏在这里。”孙起解释道，语气间难掩惊讶与不解。 身边的几人闻言顿时更加紧张起来，安国这边的护卫大军一共分成五支队伍，眼前的便是其中一支，况且这支部队还是骑兵，而且是千里迢迢从安国至此，能够横穿大漠的骑兵，论胯下坐骑恐怕丝毫不亚于落日坡这帮马匪，甚至这些马久经战阵，反而更加镇定从容。 面对压倒性的人数，就连常年在刀尖舔血的童家兄弟二人都严阵以待，叶山也是表情严肃，身后那数十人虽然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眼下身体却多少有些因为畏惧而不受控制地发抖。 况且对方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神秘“老师”，一会打起来的话，这一群人的胜算实在有限。 此时，柱子和石头终于是悠悠转醒，叶山赶紧将二人扶起，轻声问道：“没事吧。” “嗯？怎么了？”柱子一脸茫然，随即便看到远处黑压压地一片人马，顿时一个激灵，石头也赶紧戒备起来。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们还能战斗吗？”叶山问道。 “身体没有大碍，应该还可一战。”柱子活动活动关节，发觉无恙，开口说道。 “能。”石头的回答简洁有力。 “好，凌姑娘状态不太稳定，一会开战你们两个护卫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叶山嘱咐道。 两人一口答应。 “怜儿姑娘、孙起兄，你们两个什么态度。”叶山目光灼灼地看着二人，这二人毫无疑问是凌玉的人，但眼下指望她做决定显然不太现实，敌众我寡，每多一分力量都十分重要，这等紧要关头下，二人的态度就显得十分关键了。 “我们……”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犹豫。 “我也不愿殿下远嫁。”怜儿咬了咬牙说道。 叶山看向孙起。 “以我兄长的意思肯定也是不愿见到殿下嫁到羌族的，可是我此行便是为了阻止他……”孙起依旧摇摆不定。 “那你就忍心让殿下往火坑里跳吗？”怜儿有些焦急地说道。 “可是童大哥他……”孙起在童岚说出那番事实后有些迟疑。 “你我都是殿下身边的人，这些年来童大哥的所作所为咱们都看在眼里，他可曾有一丝要害殿下的心？”怜儿反问道。 “好吧，我也赞同，先将殿下救走，再做打算。”孙起终于松了口。 眼前的力量整备完全，众人严阵以待，大军也终于是围了上来，个个身披甲胄手持利刃，胯下坐骑虎虎生威，黑压压的一片带给众人极大的压力。 领头的一人一抬手，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那人翻身下马，来到凌玉那位老师也就是安国国师的面前，稍一施礼。 “大队长？”孙起失声说道。 “大队长？”方才在校场之上他也听到了安国这边的队长习惯以排序相称，但最高的排位也不过是与他交手的那位二队长，以至于叶山一度以为他们口中的老大应该是身为统领的孙超，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位队长没有露面。 “我知道了！”怜儿一声惊呼。 几人都看向她。 “他们是借去南镇补给药材的机会，带兵出来的。”怜儿说道。 “怎么回事？”童岚他们并不知道内情，开口问道。 “怪不得……”怜儿先是喃喃自语，随即解释道：“我们刚到北镇时队伍里药品奇缺，本地也没有富余，王大人便派人引领我们的随军医师前往南镇采购，大队长便是那时假借护卫和运输之名出城的，而国师……便是乔装改扮成医师的样子！” “怪不得他身上穿着军中的衣衫，却没有披甲，原来是假借了随军医师的身份。”叶山明白过来。 “难怪能够避开我，调动人马采购物资这样的事情，的确不需要虎符驱使。”孙起也是恍然大悟。 “呵呵，这妮子倒是有几分聪明劲，不愧是玉儿身边的人。”国师也注意到了几人的谈话，笑眯眯地说道。 “可是我们此刻所处北镇以北的大漠边缘，你们是从南城门出去的，城外只有龙道这一条路直通南镇，这根本就是两个方向，你们又是怎么抵达这里的？”童岚问道。 “该不会……”叶山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们横跨了燕山天险。”国师没说话，大队长开口回答道。 “果然如此。”叶山心下一沉。 “这不可能，自古以来没有人可以带领部队横跨燕山天险。”童岚失声说道。 “别忘了，他们只是一队人马，而且这大队长绝非善辈。”叶山提醒道。 童岚这才明白过来，但心里却依旧足够感到震撼。 “即便如此，我们仍是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弟兄。”大队长的语气森寒，似乎将这笔账记在了几人头上。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间、在这地个点碰面的，还提前做了部署。”叶山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这还得多亏你那位小兄弟啊。”国师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 “大壮？”叶山一惊。 第九十六章：破局之计 “我安插进玉儿身边的人在今天一早便将你们的计划悉数传信给我了。”国师说道。 “这人果然是安插进来的奸细，只是不知凌玉身边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叶山思忖道，暗中打量着怜儿和孙起，目光明灭不定，嘴上却是开口道：“可是大壮已经及时发现，并特地篡改了书信的内容。” “正因为如此，他才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此话怎讲。” “我与那内应之间的书信沟通用的是阴阳两种墨迹，阴墨是我以食醋为基底特制的，写在纸上片刻便消弭与无形，唯有在火上炙烤才可显现，而阳墨便是覆盖在上头的一层普通墨汁，你那位小兄弟只篡改了阳墨的内容，却没有发现暗地里还有一层密信，若是他就此截住也便罢了，他自作聪明反而让我得知你们已经发现了内应的身份，并且你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反而让我的埋伏更加出其不意了，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他。” 叶山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红，对方虽然说得是大壮，但句句话都是打在他的脸上。 一贯以来，叶山都习惯先谋后定，即便计划有时赶不上变化但他也大多都能及时应变，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感到如此地无力。 不仅计划被人看穿，甚至将计就计反摆了他一道，此刻他与身边的众人又深陷险地，面对着远超己方战力的包围，远处的城内，王靖那边恐怕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反应过来派出支援，此刻的叶山正陷入从未有过的进退不能的境地。 “怎么办？怎么办！”叶山的头脑飞速地旋转着，妄图寻找到破局之机。 “怎么样，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国师的声音传来。 “大哥，跟他们拼了。”童赞狠声说道。 远处一道黑色人影一闪而过，叶山眯了眯眼睛，心下稍定。 “打还是不打？”童赞准备再征求一下叶山的意见，毕竟对方只要他的性命，叶山是有理由不趟这趟浑水的，那国师虽然看起来与楚云有些交情，言语之中也只有出手教训叶山的意思，并不想伤他性命，但真打起来了刀剑无眼，谁能保证没有意外出现。 怜儿和孙起也都看向叶山，他们二人虽然更加偏向童岚那边，但若是叶山退出，他们的胜算就更低了，便也没有必要再作无畏的抵抗了。 “我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国师说道，他自然是不着急的，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大队长一挥手，手下便有人送上一件披风来，盖在国师身上，夜里风沙大，打得人脸上似刀剐一般。 “你们相信我吗？”叶山问道。 “什么意思？”童岚开口。 “我有个计划。”叶山没有正面回应打还是不打这个问题，但是他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怎么着小子，你还想指挥我们不成？”童赞有些不满。 “现在不是争竞这个的时候。”童岚瞪了自己弟弟一眼。 “要论到带兵打仗的，大哥统领我们落日坡几百号兄弟还不如一个毛头小子了？”童赞反驳道。 “若是只有这一队人马，我还有信心一战，但是眼前这位国师……我看不出他的深浅，他才是最大的威胁，眼下我没有多大把握。”童岚没有再阻止童赞，但却道出了事情。 “既然如此，不如听听叶公子有什么办法。”怜儿说道。 几人又看向童赞。 “哼，且听听就是，若是让我们送死我可不干。”童赞哼了一声说道。 “你们且附耳过来。”叶山说道。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众人围在一起，听叶山低声耳语几句。 …… “这倒也算是个办法。”童岚说道。 “可这也风险也有些大了，万一那个环节……”童赞有些挠头。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怜儿反问道。 “这……”童赞一时语塞。 “我们人手有限，可用的战力不多，你若是能将凌姑娘唤醒，倒是能多上一分保险。”叶山说道。 “算了，我还是不触那个霉头了，大哥惹的乱摊子还是让他收拾去吧。”童赞直摇头。 “叶山，这个作战计划倒是很合理，可是你有几分把握？”童岚问道。 “孙起兄，这队人马的实力如何？”叶山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向孙起。 “这是护卫队中最精锐的第一队，实力在五个队中排在第一。”孙起如实回答。 “这一个队得有两百人吧，我们要和一支两百人的骑兵队伍在平原硬碰硬，还是精锐，这仗可怎么打？”童赞瞪大了眼睛说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支精锐的队伍人数上也比其余四支队伍要少一些吧。”叶山看向孙起。 “是的，这次的参与护卫的队伍近千人，平均下来一支的编制是两百人，但抛去后勤和女眷，第一队又是精锐，人数确实少一些，大概在一百八十人左右吧。”孙起回答道。 “只少了二十人，也没什么差别吧。”童赞说道。 “在这种小规模战役中，每一分兵力的使用都可能具有决定性的作用，这二十人或许便是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叶山瞟了一眼童赞，仿佛在说这是基本的常识你都不懂一样。 童赞顿时脸色有些涨红。 “更何况，方才那位大队长也说了，他们再横跨燕山天险的时候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也就是说，眼下对方只剩下一百二十人，这才是对我们而言最有利的信息。”叶山分析道。 “这样的话，平均下来，每个人的压力就小了很多。”童岚附和道。 童赞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况且他们地形不熟，虽然是以逸待劳，但大漠对他们的精力体力消耗一点都不小，而我们几人除了怜儿姑娘和孙起兄以外，其余人皆是此地生长起来的，主场作战，终归是有些优势的，此消彼长之下，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分。”叶山继续分析道。 几人点了点头。 “那马怎么办，以步战对马战我们还是吃亏。”童赞想了想又追问道。 “所以才要按照我布置的阵容进行攻击，最大化地减小我们的劣势，弱化对方的优势，同时尽可能地制造混乱。”叶山耐心地解释道。 “哦……”童赞还是那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你不用多想，一会儿依叶山所言便是了，我觉得这个计划没有什么问题。”童岚知道让自己这个弟弟明白兵法是不太可能的了，因而开口说道，也算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童赞即便不相信叶山，却也相信自己大哥的话，况且至少从明面上看，他们兄弟两个的危险程度还是算低的。 “你们这边呢？”叶山看向怜儿和孙起。 “我没有问题。”孙起干脆地回答道。 “都听叶公子的。”怜儿也是如此。 “你们两个的伤……”叶山看向柱子和石头焦黑的脸庞，有些担忧。 “放心吧，只是看起来惨了点，里头好着呢。”柱子打着包票。 “能打。”石头的话依旧简洁。 “不过要是让我知道哪个孙子踹的我那脚，我非跟他没完。”柱子恨恨地说道。 几人都是一头黑线，方才二人醒来时孙起已经揭掉了刘管家的那副面具，所以柱子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罪魁祸首。 当然那时孙起也不知道这两人要干嘛，故而先下手为强了。 “好了，既然如此，一切依计划行事，若是顺利，足有五成把握一举破局。”叶山的声音坚定有力。 第九十七章：遮天蔽日 “五成……”几人心下都是一沉。 不过他们也都明白，这场战斗虽然还未打响，可未知的事情依旧还是太多了，在如此悬殊的差距之下，能够握有五成胜算，叶山的调度不可谓不重要。 “你们几个商量好了？”国师有些戏谑地看着几人开口说道。 在他的眼里，这几人俨然是他砧板上的鱼肉，而他则是随时能够掌控几人生死的刀俎。 “散！”叶山一声令下，虽然未直接回答，但这一句话便足以证明立场。 几人瞬间排开队形。 叶山手持短刀，一马当先地站在队伍最前。 站在叶山身边是孙起，孙起的兵器有些不同，他从腰后掏出两截短棍，往中间一并，便形成了一个整体，接着又摸出一截枪尖来，往上一杵，一杆短枪便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紧接着怜儿持着短匕站在孙起身侧稍靠后些的位置。 童岚一手持弓一手搭箭，站在叶山身后不远的位置。 另一侧童赞的造型和他差不多，只是他游离在整体队形之外，身前是面如黑炭的柱子和石头，此刻他们二人也脱去了身上的安国铠甲，一是为了行动灵活，二来也便于识别身份，三个人站在一起，呈一个倒过来的品字形。 其余的十数名落日坡的人马则是将队伍最末的凌玉团团围住，保护在最中心。 “看来你们是想顽抗到底了。”国师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地说道。 “动手！”叶山说完，第一个向前冲去。 一行人马也纷纷动了起来。 叶山的目标是国师，只见他脚踩着楚云的步法，身形飘忽而轻盈，挥舞着短刀主动进攻。 “有点意思，楚云教你倒是毫无保留啊。”国师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脚底下踩着的亦是相同的步法，二人你追我赶，一时间在速度的比拼上倒是不相上下。 场面人数占优，国师自然乐得与叶山周旋。 一旁的大队长倒是没想那么多，正打算上前将叶山干掉，为国主解围，却被两人拦了下来。 孙起与怜儿一左一右将大队长拦下。 “孙起，你要拦我？”大队长眉头一皱，开口说道。 “正是。”孙起回答。 “你要清楚你在做什么，你是要与国师为敌，叛出我安国吗？”大队长厉声说道。 “我效忠的是公主殿下，这安国也是凌家的天下，何来背叛安国一说？”孙起反问。 “国师是一国之师，此时此刻就代表国主，而殿下即将远嫁羌族，身为大将军之后，孰轻孰重你还分不清楚吗？”大队长反驳道。 “既然你我各为其主，那就毋需多言。”孙起不愿再与其争论。 “你是统领之弟，我劝你再考虑考虑。”大队长再次劝道。 “你若是还认他是统领，为何还要违背军令，擅自领兵，不若放下刀兵，到时我会向兄长求情，免你军法之刑。”孙起冷声说道。 “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大队长摇摇头说道。 “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孙起语毕，将手中短枪一抖，向前杀去，大队长持刀便挡。 孙起的路子与孙超有些不同，虽然都是使枪的，但不似孙超那般大开大合，一杆稍短的枪舞起来更加灵活鬼魅，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怜儿毕竟是个女子，这种高强度的对抗并不适合她，但作为辅助，她游走在大队长的周身，不时地递出一刺，使得大队长的神经时刻都得绷紧了，倒也造成了不少的麻烦，一时间两人也算是占据了上风，将大队长压制下去。 “这就是你的打算吗，将我们两人拖住，好让那童家兄弟逃走？”国师嘴角噙着笑容说道。 叶山不语，只是手上的速率加快了些，同时心下稍定，按照他的推测，大队长的实力定然在与他交手的二队长之上，具体多强他也不清楚，据孙起所言不会弱于他的兄长孙超，然而孙起的实力他亦不清楚，故而为保险起见，他特地安排怜儿与之一起夹击，至少眼下看来，二人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 另一边，童家兄弟并未像国师所言一般，就势逃走，兄弟二人站在各自地位置上，皆是一动不动。 在外围的这些兵士们见到自家的队长和国师都跟人家动手了，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为首的几个小头目一挥手，这些人马便甩开缰绳要冲杀上来。 忽然，童赞眼睛一眯，朝着四周连续张弓搭箭射出，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目标直指挥手的这几名头领。 “呵，不过一人，竟想蜉蝣撼树。”一名头领看着射来的寥寥几支箭，有些不屑地说道。 童赞连射九箭，便已消耗了不少精气神，顿时叉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柱子与石头守在他身边，警惕地看向四周。 “好像有些不对……”队伍中有人喃喃自语道。 “有什么不对的。”又一名头领开口，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随即将刀在身前一拨，便将射来的箭给拨走了。 话音刚落，他便一声惨叫，从马上跌落。 “这是什么情况？”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又纷纷中招，惨叫与马嘶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中箭跌落。 “子母暗箭果然名不虚传。”叶山用余光瞄了一眼，暗叹一声。 童赞连射九箭，每一箭射出都是一母九子的标准配置，尽管为了扩大覆盖范围，牺牲了一些隐蔽性，导致被一些细心的兵士有所察觉，但当他们反应过来时仍为时已晚，想要提醒身边的人也是来之不及。 九十支箭射出，遮天蔽日，几乎覆盖了四分之三的敌人。 当然并不可能每一支箭都保证命中敌人，即便中箭跌落马下，也不一定就射中了要害，更不代表就会失去全部战斗力，尽管如此，这一波箭雨下来仍是歼敌数十人，并且制造了整个队伍范围内的大混乱。 当然，短时间内，童赞力气耗尽，也不能再次投入攻击，否则这样的箭雨来上十次二十次的他一个人便可全歼千军万马了，况且眼下箭的数量也所剩不多，即便体力恢复这样的攻击也不可再复制了。 “你们！”大队长一声怒吼，这些兵士都是他千挑万选才加入他的队伍的，过燕山天险便已折损一批人马让他心痛，此刻又是有这么多人牺牲，让他如何不怒。 孙起和怜儿顿感压力倍增，但毕竟二人合力，仍然压制着大队长。 “反其道而行之，不想着逃跑，反而主动攻伐消灭我们的有生力量，有想法，不错。”国师看着叶山，眼里有些欣赏之意，但依旧不急不恼，似乎毫不在意。 叶山暗自提高了警惕。 “不过这种程度恐怕不太够啊。”国师说道。 的确，这数十人的杀伤力不小，可恐怕也只能如此了，对方依旧占据人数的上风。 “别急，我还有后手呢。”叶山有些不满与对方居高临下的态度，反击道。 第九十八章：破风一刀 “后手？是你的这两位小兄弟吗？”国师看向柱子和石头二人，除了他们两个，他实在想不出叶山还有什么底牌了。 叶山不置可否。 国师心里有些生疑，这二人看起来可不像什么高手，但叶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由不得他不警惕起来，目光又在还未出手的童岚和凌玉身边的那些落日坡的马匪身上打量了一番，试图寻找着叶山的底气所在。 “散开！散开！”幸存的几名头领纷纷下达命令，方才他们因为要将这群人包围，而将队形排得过于密集了，导致这一波箭雨下来造成了极大地杀伤，他们可不知道童赞还有没有再来一次的资本，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只得命令部队拉开阵型，以作应对。 “糟了，中计了。”大队长暗叹一声，有心想要阻止。 孙起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手中短枪刺出的频率更甚，逼得大队长连连后退。怜儿也是极为默契地打出配合，故意将背对部队的方向留给对方，二人联手将大队长牵扯到远离部队的方向，让他彻底失去指挥的权力。 “大兄弟，你还好吗？”柱子向童赞问道。 “还……好……”童赞对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 “你先往后稍一稍，一会该我们哥俩上场了。”柱子拍了拍童赞的后背说道。 “好……我掩护你们。”童赞一头黑线。 这时，对方的队伍在重新集结，原先的包围圈开始向后退去，虽然人数有所减少，但由于队形的松散倒也勉强能够维持，双方之间留出了一条真空地带，将为骑兵的冲锋提供有利的空间。 “等我们集结完毕，一定要弄死你们。”几名头领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既然，尤其是童赞那个方向，胸中憋着一股无名火气。 这时，队伍的后方又乱了起来。 以叶山的性格，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混乱自然不会就此浪费，之所以等了这么一会，就是为了让对方将队形打散，这样才利于我方个人实力的发挥。 “这就是你的底牌？”国师看着队伍外围出现的那道身影，一个体型壮硕的男子挥舞着双拳，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论是人还是马，只要沾到他那双拳头无不骨断筋折，一声惨叫随即翻倒在地。 “你也知道……我不止一个兄弟。”叶山轻松地说道，至少眼下看来，局势正在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来者正是大壮，先前叶山有嘱，让他在校场上布置好燃粉后迅速撤离，他便早早地来到此地埋伏起来。 之所以一直没现身，是因为他的存在本不是为了应对眼下的局面，而是以防叶山与童家兄弟翻脸而作为后援的存在。 直到双方达成和解，他想要跳出来的时候，却又发现有大队人马悄悄靠近，故而不动声色地继续潜伏，当国师、大队长等人一一现身的时候，他也想过要出手相助，叶山暗中给他传达了信号，这才等到现在。 大壮虽然口齿笨了些，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他的脑子可一点都不笨，明白出奇制胜的道理，这才能够等到叶山向他传达作战计划的时刻。 当然一出手，大壮又诠释了什么叫做暴力美学，得过叶山倾囊解授的轻功，配合上众多北镇老兵指点过的杂家功夫，再加上身高肢长的身体优势，整个人将拳脚施展开来，犹如一道旋风一般，席卷了这支队伍。 柱子和石头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亦持着兵刃冲了进去。 因为队伍散开的缘故，这些兵士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也给了三人发挥个人实力的空间，毕竟是北镇土生土长之人，尽管不是个个都能如同楚云和叶山那般轻功高绝，但也或多或少掌握一些大漠之上的行走技巧。 这些兵士虽然占据着骑马的优势，但那只限于在集团冲锋的时候才能显现威力，在这种缠斗状态下灵活度还是有所不足的。柱子与石头之所以脱下沉重的衣甲，也是为了减轻负重，让步伐更加灵活。 三人冲进人群，犹如狼入羊群，松散的队形使得他们不必同时应对多人的夹击，可以凭借身法优势自如地收割性命。 柱子和石头手持兵刃，每一次挥出都会扬起一抹鲜血，大壮虽然赤手空拳，但收割效率比起两人犹有过之，一时间安国这支队伍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好手段，是我低估你了。”国师语气有些低沉，脸上也不再轻松。 叶山自然不会因为场面占优就放松警惕，目前来看各个战场都问题不大，只有他这边，国师的真实实力还没有暴露出来。 “不过你的好运也要到头了。”国师说道。 叶山心下一沉，明白对方这是要放大招了，目光往其他方向一扫，虽然己方人数处于劣势，但战力分配合理，只要有一方能够率先破局击溃自己的敌人，那么整个局势便会如同雪崩一般向他们这边倾倒。 “唰！”国师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刀来，向叶山劈去。 叶山横刀便挡，一道寒芒闪过，叶山手中的短刀便断成两截。 “钟叔的刀法！”叶山大惊，赶紧丢掉手中的半截兵刃，但仍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他袭来，整个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紧接着，国主的步伐变幻，几乎一个闪身便突破到叶山的近前，刀刃竖劈而下。 “小心！”童岚一声惊呼。 刀刃越来越近，叶山的眼神有一丝的慌乱，竭力想要控制身体进行躲避，但之前那一刀的力道太大，造成的惯性也太大，况且他的身子出于半悬空状态，难以着力，故而一番挣扎后却没有什么效果，只能眼看着刀越来越近。 叶山的身子向后仰着，一支箭擦着他的面孔飞过，直指国师的胸口，国师只好持刀去挡，将射来的箭挑飞。 但这也只堪堪占了他一手，另一把刀还是重重地劈在了叶山的身上，不过好在这一箭阻止了国师的攻势。 叶山犹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上的刀伤深可见骨，鲜血顿时染红了一片。 “破……破风诀……”叶山的话微微颤抖。 第九十九章：夜色残烛 童岚一箭虽然没能完全阻止住国师的攻击，但至少阻滞了对方的攻势，也算救下了叶山，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便是在等待时机，只不过他们的原意是想找到对方的破绽从而一举击破，结果没有想到反而成为了关键时刻的救命箭。 一明一暗，一近一远这原本是叶山与楚云的常用战术之一，楚云除了轻功外亦擅长暗器，而童岚擅长射术，二人搭配起来，倒也默契十足。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一箭还是没能阻止叶山受伤。 倒不是童岚的箭术水平弱，正相反，童岚虽然不似其弟那般精于操作，可以同时控制子母多箭的运行轨迹，但他的箭威势更强。 方才那一箭射出，重若千钧，比之巨大斧劈上的力道犹有甚之，可对方只用一只手便挑了下来，这让童岚十分惊讶。 童岚连射数箭，对方虽然不惧，却也后退几步。 叶山的身 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守着凌玉的落日坡人马立即将叶山拖到保护圈内。 “你没事吧……”童岚有些关切地问道，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国师。他们这里是最重要的战场之一，一旦他们失败，让那国师摆脱他们的纠缠，其他战场也会很快落败。 眼下叶山受伤，童岚的压力倍增。 “破……破风诀……”叶山的话微微颤抖。 对方施展出楚云的蜻蜓步法他虽然惊讶，却并非不能接受，接而使出钟子翼的刀法来，也在合理的范围内，这些招式虽然是属于这些人各自所创，但只能够算是招牌武学而已，更多地是各自形象的代表，也曾多次出现在江湖人的眼里，若是有武学一道的天才认真研习，能够推演并模仿其中的七八分神形倒也并非不可能。 而国师所展现出来的无论是蜻蜓步法还是钟子翼的刀法他都曾亲眼所见，也都是只有七八分的味道，这也让叶山更加确定对方并非不可战胜。 可方才国师使出的破风诀，是楚云压箱底的绝学之一，也是其立身江湖的根本所在，根本不可能轻易地展示出来，遑论传授给他人了，甚至于见过这一绝学之人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而楚云还活着，可想而知这些人的结局。 当然叶山除外，他是少数见过破风诀的人之一，但在他看来，这屈指可数的人里决不应包括眼前的国师，连他都眼红的绝学楚云亦有所保留，可想而知叶山看到对方施展出来后是多么地震惊。 “好眼力，不亏是楚云调教出来的。”国师赞叹一声，又恢复了原先的镇定。 “叶子没事吧！” “叶公子……” “叶山兄弟！” “小子你可别死了。” 众人也注意到了叶山这边的情况，皆是开口关心道。 叶山这边负伤，其他几处战场的人自然有些揪心，想要尽快结束眼前的战斗，好前去支援。可这一下便会扰乱自身的节奏，使各处战场反而陷入焦灼。 “我没事。”叶山努力平静下来，伸手在周身几处大穴上点了几下，胸前伤口处的血液渐渐减缓了流失的速度。 “放弃吧……”国师语重心长地劝道，“我不愿伤你，否则跟楚云没法交代。”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叶山问道。 “你要不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我与楚云的关系有些复杂，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国师眉头一皱，神色有些复杂。 “不必了，楚云的破风诀绝非一般人可以掌握，你究竟是什么人？”叶山摇了摇头，身上的伤口逐渐凝固，血液也不再流淌。 “这封穴之法倒是有些门道……”国师暗自思忖道。 “叶山，这破风诀到底是什么？”童岚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种可以让身体瞬间突破极限速度的爆发性秘诀，是楚云所独创的功法。”叶山答道。 “不就是步法吗，有什么可少见多怪的。”童岚不解。 “这破风诀有所不同，它不仅能够突破步法的速度极限，更能够作用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上，比如攻击……”叶山面色凝重地说道。 “这……真是一种恐怖的加成，怪不得人人皆知楚云不以战力著称，他却仍能纵横江湖多年屹立不倒，果然有过人之处。”童岚感叹道。 同时童岚也明白了，为何方才国师能够单手将他的箭拨开，因为那一刻破风诀发挥了作用，极速加持在手上便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力，所以才显得那么轻松。 “万千大道，殊途同归，能在某一领域中站在绝巅的人物没有一个平庸之辈。”叶山说道。 “难道这种功法就没有破解之道吗？”童岚反问道，刚才那几箭射出，他也不太轻松，若无破解之法恐怕他不是国师的对手。 “没有，想要击败拥有破风诀的高手，必须以绝对的实力去碾压，除非……”叶山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童岚追问道。 “除非你能挨到对方气力耗尽。”叶山说道。 “不错，若说这破风诀唯一的缺点便是压榨人体极限潜力的同时过于透支体力罢了。”国师点点头说道。 “那他能坚持多久？”童岚咬了咬牙，做好了硬抗到底的准备。 “至少一刻钟的时间……” “……” “若是不一直维持这个状态，而是视情况而定的话，时间还要更长。” 童岚有些无语，叶山连对方一击都抵挡不住，以他的身子骨恐怕也强不到那里去，一刻钟的时间，足以使对方将他们全军覆没。 “好了叶子，时间差不多了，我不能陪你再玩了。”国师抖了抖身上的浮尘，转而又对着童岚说道：“我先去解决这些小虾米，回头再来取你性命。” 说罢国师看向了被孙起和怜儿逼到远处的大队长，就要前往救援。 “站住！要取就取我一人的性命，放他们离去。”童岚有些焦急，高声说道。 “不行，他们伤了我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国师摇了摇头，否决了童岚的建议，说完转身又要动身。 “站住！”这次的声音来自叶山。 国师缓缓地转过头来，神色有些不快，但仍强忍着耐心问道：“叶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的任务是拖住你。”叶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穿过一众马匪的守护圈向前走去，一阵冷风袭来，带动他的身子也是随风摇曳，像是夜里烛火一般，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国师皱了皱眉头，看着叶山，虽然没有说话，但隐约间有些怒火升腾。 “想要离开，先打败我。”叶山的话掷地有声。 第一百章：黑气缠臂 “想要离开，先打败我。” 国师反复咀嚼着叶山的这句话，开口道：“你认真的？” “叶山，别强撑。”童岚有些担心叶山的伤势。 “我没事。”叶山摆摆手，胸前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童岚心里有些不解，他虽然与叶山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是个不愿吃亏的主，若是没有把握不会轻易出手，可他实在想不到此刻的叶山还有什么底牌未出。 “难道是还有援兵？”童岚四处打量道。 国师也是如此，脸色变了又变，有些惊疑不定。 叶山挺直了脊梁，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凉。 看了叶山一会，国师叹了口气，开口道：“叶子，你这拖延时间的办法差点把我唬住，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你没有后手了。” “唉，看来没有办法了。”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国师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只能用这个了。”叶山喃喃自语道。 “什么？”国师没有听清。 叶山右手伸出，并指而立，从左肩开始，依次向腕部连续冲击数个穴道。 “你在做什么？”国师不解，他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不是封穴之法，似乎是……在解开什么封禁？”童岚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他离得稍近些，看得也能清楚一点。 “散开……”叶山的声音有些嘶哑，对着周围的人说道。 落日坡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退！退！离叶山远一点。”童岚发觉了叶山的异样，赶紧命令道。 众马匪携着凌玉赶紧后退，与叶山保持距离。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国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当叶山的手冲击完位于腕部的最后一处穴道时，怪相骤生。 一道乌光出现在叶山的手臂之下，宛若一条鲜活的游龙一般上下浮动，有黑气丝丝缕缕从龙身上面渗出，冲向各条经络要道。 叶山已经将整条臂膀的各处穴道解开，黑气一路畅通无阻，渐渐将这只手臂沁成乌黑的颜色。 黑气自下而上冲击，到达叶山的肩膀处时一滞，似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一般，就此停下，但仍有几缕微不可查的黑气跑了出来，顺着叶山的脖颈来到眼眶，一道暗金色的光芒染进了叶山的瞳孔。 “这……这是什么诡异的功法？”国师大惊失色，不止是因为叶山形象上的变化，更可怕的是内在气质上的改变。 一股由内而亡的冷意与杀气从叶山体内升腾而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低了几度。右半张脸保持着正常的状态，表情上似乎有些痛苦和挣扎，而染上乌气的左半张脸则诡异地挂出了一抹弧度。 身在众人保护之中，之前有些浑噩的凌玉也惊醒过来，茫然地看向四周后又把目光转向眼前那道身影，眼神里有些恐慌。 “该不会是……”童岚在一瞬间联想到一些传闻，结合从童赞那里得来的信息，更加觉得有些确信。 “杀……”叶山的声音嘶哑，仿佛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咻！”一道破风声响起，国师抢先发难，果断动用了破风诀，双刀快若闪电又势如千钧地直劈叶山而来。 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传来。 “叶山的短刀不是刚才已经被毁了吗，哪里来的声音？”童岚正疑惑着呢，随即才看清楚眼前的情况，顿时瞪大了眼睛，握着弓箭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双刀齐下，只见叶山一伸左手，便将两把刀尽数接在手中，国师还想继续使力，可叶山这一只手纹丝不动。 “咔嚓！”叶山用力一捏，两把刀便成了废铁，国师舍下手中兵刃，慌忙后退，破风诀加身，速度惊人，瞬间便与叶山拉开了距离。 叶山向前追了几步，却发现不但追不上对方，反而越落越远。 “还好……只是强化了一条手臂。”国师松了口气，只要速度上能够占据优势，他便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叶山立在原地，似是失去了目标一般，向四周搜索着。 一个小小的侧身，叶山的余光扫到童岚身上，让他顿时觉得汗毛倒竖、神魂皆亡，他终于明白叶山为什么要让他们散开了，在这种状态下的叶山简直六亲不认。 童岚拔腿便跑，也顾不得弓箭锁定国师了，这种情况下离叶山远点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好在叶山似乎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追击。 “童……童大哥……”凌玉见到眼前的场面有些摸不着头脑。 “玉儿，你好了？”童岚有些惊喜。 “嗯……”凌玉的神色瞬间又有些黯然。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都没关系，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撤退。”童岚说道。 一行人又后撤了一段路，与叶山保持足够的距离。 “叶公子……他怎么了？”凌玉的心理遭受了极大的冲击，本来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不过叶山方才的变故引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一激，便又将她从那个状态中带了回来，此时的心中虽然有百种情绪，却已能很好地控制下来了。以凌玉的聪慧，眼睛四处扫了一圈便明白了当下的局势，唯独叶山的状态有些不对，故而出言问道。 “我也不清楚，似乎是解开了某种封印，便成了这种状态，战力有了极大的提升，不过理性似乎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压制，可能会不分敌我地攻击，故而此前他曾出言提醒我们要和他散开一定的距离。”童岚解释道。 …… “叶子，你冷静一点。”国师开口说道，同时在心里思考着对策。 这一喊不要紧，叶山像是得到了某种提示一般，又重新锁定了目标，朝着国师冲了过去。 国师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暗恨自己嘴贱，同时拔腿便跑，俨然放弃了所谓的面子，方才那一交手他便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叶山，他绝不是对手。 “虽然不清楚这诡异的功法是什么门路，不过任何一种能够提升战力的功法都会有其能够延续的时间限制，譬如我所掌握的破风诀，所以现在……只能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了。”国师如是分析道。 二人你追我赶，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尤其是与安国兵士作战的大壮与柱子、石头三人，目光遥遥对视了一番，眼中皆是有着浓浓的忧虑。 第一百零一章：叶山失控 国师一甩手，数颗石子脱手而出，直冲叶山而去。 叶山张臂便挡，几颗石子失去力气般坠落下去，虽然未对叶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却成功地激怒了叶山。 眼见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叶山一声怒吼，宛如野兽一般地嘶嚎，声音传遍了整片战场。 所有人都是一惊。 就连远在北镇的王靖也听到了这渗人的吼声，赶紧命令手下的人向着这个方向搜寻。 叶山双手沾地，改用四肢爬行的方式，让受到乌光强化的左臂能够为速度提供借力，这一下果然有效，叶山一个猛扑便窜出去老远，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一截。 “不好！”国师瞳孔一缩，失声说道。 紧接着叶山又是一个飞扑，国师虽然竭尽全力逃跑，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被拉近了。 叶山的身上沾满了沙土，半张被乌光与黑气所缭绕的面孔有些狰狞可怖，而那只暗金色的瞳孔则充斥着冷漠与暴戾。 国师毫不怀疑，一旦叶山欺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撕碎，咬了咬牙，脚底下一拧，转身向大队长带来的那一队人马的方向逃去。 “挡住，挡住他！”国师有些焦急地命令道。 几名头目赶紧调兵遣将，派人想要拦住叶山。 叶山横穿而过，卷起漫天血雨，断臂残肢飞舞，这些人的阻拦未起到太大的作用。 “废物。”国师暗骂一声，其实他心里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拦得住叶山，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够稍微阻拦一下叶山的步伐，给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奈何这些人马实在不给力，只阻滞了一瞬便溃散了。 其实这些兵士也是苦不堪言，先前童赞那一波箭雨就已经让它们手忙脚乱，后来大壮与柱子、石头前后夹击，更是让它们损失惨重。迫于国师的命令，好不容易集结起一些兵力却被叶山一冲便散，就这一下，整支队伍便瞬间崩盘。 童赞也缓过劲来，接连又是几发子母箭来，收割着残余兵士的性命。 国师再次转向，朝着大队长的方向逃去，叶山紧随其后。 大壮、柱子、石头三人汇合，眼下这块战场的局势几乎已定，三人对视一番，皆是点了点头。 “大兄弟，交给你了！”柱子向童赞喊道，随即三人循着叶山的脚步追了过去。 童赞点点头，不再以子母箭进行火力压制，转而使用普通的箭对残余仍有战斗力的敌人进行精准打击，这样一来也能省些力气。 “叶子，你们赢了，放我离去。”国师高声喊道。 “不能放他走，不然殿下仍然逃不脱这命运。”正与大队长打斗的怜儿说道。 “就是，决不能放过这老贼！”童赞也附和道。 叶山充耳不闻，似是谁的话都没有听到一般，方才途径有安国小队兵士的战场，叶山的身上满是鲜血，此时的他愈发显得嗜血可怖。 国师咬了咬牙，甩手又是几颗石子向叶山飞去，叶山伸手去挡，但速度却不免降了下来，这让叶山有些恼火。 “有效果！”国师有些惊喜，一边向着大队长那边逃去，一边再次摸出一把石子来。 大队长那边也有些焦急地想要支援，但孙起步步紧逼，让他有心无力。 “咻！”又是几颗石子飞向叶山。 这次叶山没有腾出手来去挡，反而迎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继续奔去，只是身形稍作调整避开了周身要害。 石子穿透叶山的肩部、肋下，在身体上留下几个小洞，鲜血泊泊而出。 “嗷呜……”叶山受伤了，发出野兽的吼叫，随即四肢在地上奋力一跃，整个人腾在了半空中，月光打在他的背上，留下一道阴影，这阴影渐渐覆上了国师那张惊恐的脸。 “噗！”叶山的左手并爪，自前胸而入，从背后而出，一把抓透了眼前人的身影。 国师的脸色凝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 大队长的身体挡在他的前面，那双恶鬼般的乌黑利爪直指国师的心口，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流下。 方才那一瞬，大队长拼着被孙起刺了一枪，又挨了怜儿匕首的一划，冲出了二人的包围，一个闪身来到国师身前，用身体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此刻的大队长肩头有一个血洞，那是孙起的短枪造成的，肋下也有一条伤口，是被怜儿所划，但真正致命的还是胸口处被叶山这一击所轰出的巨洞，叶山的指尖上还依稀可辨人体的脏器。 “快……走……”大队长嘴里涌上一口又一口地血沫子，眼看就是有进气没出气了，双手紧紧地握住叶山的手臂，含糊不清地说道。 “啊……好！”国师这才反应过来，咬了咬牙，一跺脚便闪身窜出，施展起破风诀全速逃跑，孙起和怜儿有心去追，奈何速度比之甚远，刚窜出去几步便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叶山脸色一横，便要抽手去追，奈何大队长将死之人，竟然爆发出了远超身体潜能的力量，将叶山的手臂死死地扣在身体之中。 眼见国师的踪影消失，叶山的体内爆发出一股巨大的戾气，铺天盖地地笼罩在周身，惊得孙起和怜儿都是连连后退。 “糟了，现在没有敌人了……我们便是他的敌人……”童岚惊呼一声，完全没有获得胜利的喜悦。 “怎么办，叶公子他……”凌玉的眼里充满了担忧。 叶山的手臂一震，肉眼可见的裂纹便出现在了大队长的身体之上，叶山再用力一拔，连带着大队长的两条手臂便被他扯了下来，整个场面血腥至极。 轰地一声，大队长仰面栽下，视线的最后是国师离去的背影。 “我的使命完成了，也不负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这是大队长临终前最后的念头，他的表情没有痛苦，甚至挂着一抹微笑，至死他的手都仍挂在叶山的手臂上，没有放开。 死尸倒地，叶山发狂了，一瀑黑发飞舞，仰天长啸，身上浸透了鲜血。 蛰伏在叶山手臂之下的那条乌光巨龙开始蠢蠢欲动，一缕缕黑气不断地散发出来，冲击着叶山左肩处的封印，更多的黑气开始从松动的缝隙处向外蔓延。 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场景，宛若地狱。 第一百零二章：尘埃落定 “闪……开……”大壮的声音传来。 孙起和怜儿闻言，赶紧撤出去老远。 大壮、柱子、石头三人火速赶到叶山身边，大壮一把从背后抱住叶山，柱子和石头二人趁势在叶山身上光速点击，希望将这股力量重新封印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叶山体内的这股力量有些躁动，不安地在各个经脉之间穿梭，叶山的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快……快点……”大壮感受到了叶山身体的变化，顿时感到有些吃力，要控制不住叶山了。 “再坚持一会。”柱子说道。 石头没有说话，但手上也加快了速度，一丝丝汗水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啊……”叶山发出痛苦的嚎叫，声音可怖，不知是出自自身的本意还是那股力量在作祟。 “咔！”叶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一砸，正砸在大壮环抱在他身体上的手臂之上。就这一下，这条手臂瞬间骨断筋折，大壮哼都没哼一声，但是冷汗已经下来了，被砸中的手臂软趴趴地瘫了下去，另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扣在叶山身上。 柱子有些不忍，但却不敢再作声，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那股力量本应被限制在叶山的左臂之内，但不知怎地竟然有许多缕黑气窜了出来，在叶山的身体里四处游走，柱子和石头必须逐一地封禁叶山身体的各个经脉关口，将这些黑气赶回左臂之中，不能遗留一丝一毫，否则任这股力量潜伏在叶山体内，将成为不知何时就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呃啊……”叶山的左手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之前那一次那么痛快地出手了，叶山的意志也在与这股力量做着斗争，不让它去伤害眼前的人。 “我来！”孙起赶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叶山的手臂。 “还有我！”童岚也起身前来，协助孙起一同，想要制住叶山。 凌玉看着童岚起身的背影，有些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以叶山当前的状态恐怕一抖手便能将这二人甩出去，不过在伤了大壮之后，叶山的意志开始反抗，与二人合力之下，竟然暂时控制住了这股力量。 当最后一处位于叶山左肩的穴位被封住后，所有的黑气都回到了这条手臂之中，叶山的神智也恢复了清明。 叶山的体力似乎被耗尽一般，整个人瘫软下去。 “叶子，再坚持一下，接下来的封印只有你能完成。”柱子开口道。 见叶山恢复过来，孙起与童岚也放开了那条手臂，将手上的大壮替换下来，擎着叶山虚弱的身体。 叶山强提一口气，并指而立，用与之前相似的手法在左臂上进行封禁，将这股力量一点点逼都手腕处，最后连带着乌光和黑气全部都消失不见，这条手臂也恢复如初。 “呼。”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柱子瘫坐在地上，汗流浃背，石头也没好到哪去，大口地喘着粗气。识穴打穴虽然看起来并不耗费多少力气，但是与叶山体内的黑气作斗争有所不同，不仅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还需要在指尖注入大量的气力，不亚于经历一场大战，况且二人之前的战斗也并不轻松。 一番折腾下来，叶山的身体也是精气神尽皆耗尽，强撑着完成最后的封印后，脖子一歪，便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好在有孙起与童岚二人在后面撑着，这才没有让叶山的身子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另一边，童赞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怜儿留了下来帮大壮处理一下折断的手臂，童岚负责照顾叶山几人并招呼手下护送着凌玉前来汇合，孙起起身去帮助童赞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大队长已死，几名小头目也尽皆在之前的战斗中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幸存者也是群龙无首，作鸟兽散。 远处，马蹄声响起，王靖带着搜寻的队伍终于是赶了过来，毕竟这边的打斗动静实在是有些过于大了些，在加上叶山之前那几嗓子一吼出，即便是在城中都能清晰地听见，若是再寻不到这来，那王靖这镇守当得便是显得太草包了些。 王靖一来，孙起和怜儿无疑是第一个解脱的，毕竟他们两人效力的是凌玉本人，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凌玉无事他俩便可相安。 而大壮、柱子、石头三人则是也稍显心安，毕竟叶山此次拐跑安国公主虽然罪名很大，但毕竟凌玉还好好的在这呢，即便被抓了个现行以王靖的性格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毕竟还有他与叶山这层关系在呢。 当然最紧张的还是童家兄弟二人，以及他们带来的这帮落日坡的兄弟们，他们可是大漠上的马匪，虽然平日里大多以劫道为生，但是也难免与北镇这边的人打交道，尤其是童岚不在童赞执掌落日坡的这段时间里，恰好是王靖的任期内，双方的摩擦还是不少的。 况且凡是绿林道上的人，见了官家，便犹如耗子见了猫，说不打怵是不可能的，更不会相谈甚欢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 童岚童赞虽然消耗不小，但这帮马匪却没经历什么硬仗，只是守护在凌玉身边负责偶尔清理几个遗漏的残兵罢了。 两人定睛观瞧，王靖带过来的只是一支人数极少的小搜索队，看装扮应该是他的府兵，若是打起来应该不会落于下风，唯一有些麻烦的便是对方骑着马，而他们的坐骑在刚才的战斗中都已经散了。 “大哥，怎么办？”童赞问道，手里的弓箭已经悄然握紧，身后这群弟兄也都严阵以待，只等童岚一声令下，便可冲杀过去。 凌玉看了童岚一眼，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先看看再说。”童岚点点头，一边按下童赞持弓的手一边向身后的弟兄安抚道。 “一会见到王大人，我会解释清楚，你们暂且还是放下刀兵。”凌玉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冷静地说道。 “好吧。”见凌玉发话，童赞也不得不同意，同时示意身后的弟兄们不要那么紧张。 …… “小叶！你好大的胆子……”王靖怒气冲冲地赶来，张嘴便痛声骂道。 第一百零三章：黑暗梦境 王靖怒气冲冲而来，但是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一眼便看见叶山满身鲜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躺在那里。 边上的柱子石头他也都认识，此刻都瘫倒在地，身上也不少伤痕。 最惨的是大壮，一条手臂弯曲得不成样子，让人不忍直视，怜儿在他身边为他包扎固定，疼得他龇牙咧嘴。见王靖赶来，大壮连忙举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打着招呼道：“王王……王……大人好。” 除此之外，一旁还仰面栽着一具尸体，身上几处伤痕，最明显的还是胸口上那一个大洞，触目惊心，不知是受到了什么样的攻击才能变成这样，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再往那边看，一地的死尸与断肢，还有不断哀嚎的伤者，加在一起足有上百人。 “你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王靖一脸地不可思议。 “还是我来解释吧。”凌玉迈步上前，就要开口。 王靖这才注意到凌玉安然无事，心下稍安，不过随即便看到了童家兄弟二人，顿时眉毛拧成一团，再次怒声说道：“落日坡的匪帮，我就知道是你们这群杂碎干的好事！” “你说谁是杂碎？”童赞是个不服输的主，见到王靖出言相伤，忍不住怒怼回去。 “老子说的就是你！”王靖怒目圆睁。 童赞还要说话，被凌玉和童岚同时用目光制止。 “呵，童大当家的，听闻你神游四海，怎地今日又到这鸟不拉屎的大漠来了。”王靖憋了一肚子火气，见到童岚亦是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童岚身为马匪，也是刀尖上舔血响当当的汉子，听了这话自然热血上涌，不过有凌玉在，他亦是强压下这份火气来，并未言语。 “王大人，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凌玉上前一步，阻隔开王靖的视线，开口说道。 “好。”别人的面子王靖可以不给，但是凌玉毕竟是一国公主，即便惹出这般大的事端来，他也不得不耐心倾听下去。 凌玉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简略地讲了一遍，包括她之前的本意是借叶山的谋划想要出手做掉童岚，又意外得知一些当年的真相，以及后来国师出现双方大战的情况。 王靖听得一阵惊疑，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没想到，这其中缘由竟如此曲折离奇，倒是有些为难小叶了。”王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就是，叶公子义薄云天，他本可弃我们而去，但却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还受了如此的重伤。”怜儿在一旁帮腔道。 “我落日坡也欠叶山一个人情。”虽说叶山自称留下来是为了替李行文报答恩情，但童岚自然不会这样心安理得，一句话表明了态度。 “按理说我不应该插手此事，于公这是你们安国的国事，于私也是你们个人的恩怨，我没有任何立场去干预你们。”王靖说道。 凌玉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童家兄弟这边则是有些紧张。 “不过……”王靖顿了一下，“既然小叶都愿意舍身救你们，我倒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况且……” 众人的表情皆是一喜，随即又等待着王靖的下文。 “城内也不太平，就在刚才混乱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城内仍有一股潜伏的力量在涌动。”王靖说道。 凌玉一惊，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回城吧，剩下的事情等修养一番后再说。”王靖又看了一眼童家兄弟，接着说道：“马都惊了，你们几位怕是回落日坡也很难了吧。” “哼，不用你操心。”童赞冷哼一声。 “算了，跟我一起回去吧，不过要把你们那一身匪气收收，别让百姓看见。”王靖撂下这句话便走了。 童赞低头看了看自己，转而又看向童岚问道：“哥，你看我身上有匪气吗？” 众人哈哈大笑。 此刻，无人察觉道叶山阖着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一道微不可闻的金光闪烁了一下，伴随着一缕极为稀薄的黑气弥漫。 ……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 坠落，从未停止的坠落。 突然，时间像是静止一般，又仿佛从未流淌过。 少年立身与虚无的空间之中，四处罔顾。 咚！咚！咚！三声巨响，像是隔断了一层又一层的空间，又仿佛斩尽了时间的关联。 一道斑驳的石门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少年走上前去，轻轻触摸。 月光从天而降，轻柔地打在少年的身上，亦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诡异而优雅的线条弯弯曲曲，在石门之上舞动游走，忽而交错纠缠，忽而若即若离。 渐渐地、渐渐地融汇在一起，组成一副惊心动魄画卷，耳边似是响起一曲壮烈的悲歌。 少年盯着石门看，像是在看一个符号，那符号又像是由无数个细小的符号所组成的，以一种极为繁奥的方式排列，传递着不为人知的信息。 那符号是死物，又恍然活了起来，一个又一个地跳跃着，欢欣而喜悦，在舞蹈、在庆祝。 少年入了迷，石门上的符号也愈发地活泛起来，像是组成了一张鬼脸，脸上没有表情，又仿佛包罗万物。 一道道萤火般微弱的光芒顺着石门上的每一道纹理渗出，以呼吸般的节奏明灭闪烁。 鲜红的液体从石门底下的缝隙之中流淌而出，少年不为所觉。 鬼脸的一双眼目开始凹陷，两颗红色的宝石显现出来，炫目而迷人。 少年不能自拔。 血液漫过了他的双脚，没过了他的双膝。 有液体从石门两侧渗出，又从上方淌下，将石门染得璀璨斑驳。 那双红宝石做的眼睛也化作两颗泉眼，血液泊泊流淌。 少年吓了一跳，从那种状态之中脱离出来，想要远离眼前的景象。 可是他的下肢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所包裹起来，这让他动弹不得。 石门上的符号愈发躁动，他们也不愿眼前人就此离去。 “留下吧，留下吧。”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 “不！不！”少年发出痛苦的哀嚎。 血液将他包裹成一个茧，渐渐深入他的皮肤、骨髓，黑暗气息弥漫，一道乌金大龙翻腾着搅乱他的五脏六腑。 “叶子，叶子！”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 他想要回答，却发不出声音。 意识逐渐模糊，少年的声息渐无。 旋转，从未停止的旋转。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 第一百零四章：波澜又起 叶山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正照在他的脸上。 周围尽是些熟悉的气息。 缓了缓神，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叶山此刻发觉竟然身在客栈里。 “你醒了？”凌玉问道。 “我睡了多久？”叶山活动活动身子，感到有些僵硬，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的战场之上。 “三天。”凌玉答道。 “比上次时间又长了……”叶山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 “先喝口水吧。”凌玉端过一个碗来，叶山接过来递到嘴边，发现温度刚好。 “这些天你不会一直都在这守着吧。”叶山的表情狐疑，又撩开被子，发现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想到自己昏迷前浑身是血的模样，接着又问道：“我的衣服该不会也是你换的吧。” 叶山整个人蜷缩在被里，一脸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自然不是。”凌玉俏脸微红，“你这三天来一直在做梦，嘴里面胡言乱语的，手上也不老实，张牙舞爪的，已经伤了不少负责看护你的卫兵了。”凌玉说道。 “怎么回事……”叶山严肃起来。 “这次的封禁有些匆忙，你身体里的那股力量还是有一丝逸散出去，在你的身体里作祟，是无常鬼李行文前辈路过，帮你完善了封印。”凌玉解释道。 “李叔来了？他人在哪？”叶山赶紧问道，整个人就要起身下地，但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一般软弱无力，刚一起身便迅速瘫软下去。 “你先别动，你的身体受损严重，需要好好休养。李前辈此行有要事要办，已经先行离去了，是他告诉我们你今天会醒，我才过来看你的，之前我们一直待在王大人那里，毕竟戒备森严一些，安全性有所保障。”凌玉一连串地为叶山解释道。 “那……”叶山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表情有些尴尬。 “衣服是柱子他们帮你换的。”凌玉说道。 “哦……”叶山若有所思。 “其他人都怎么样了？”叶山又问道。 “柱子和石头没事，只是有些劳累，休息一番已经恢复过来了。”凌玉知道叶山最想问的便是这几人，“大壮……大壮的伤有些麻烦，不过李前辈也帮他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断裂的筋骨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连上，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暂时还不好说。”凌玉稍作犹豫，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叶山。 叶山的神色顿时有些暗淡下来，虽然当时叶山的身体几乎已经被那股力量所控制，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只是有些类似于旁观者一般在观察自己的动作，伤到大壮的那段记忆自然也被保留了下来，故而听到凌玉的话不可避免地有些自责。 “大壮很好，他说他不怪你。”凌玉安慰道。 “我知道。”叶山点点头，“我们是兄弟。” “不过你这股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凌玉的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但是无论是李行文亦或是王靖，甚至大壮他们都不愿多说，但从字里行间凌玉得知，这种情况并不是叶山第一次出现，所以凌玉决定还是亲自找叶山问个明白。 “这股力量……”叶山的嘴里有些苦涩。 “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凌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听说过石门吗？”叶山打断道。 “鬼王遗迹？” “是的。” “难道？” “没错，十三年前我曾误入石门，得到一部残缺的鬼王传承，就是之前对你所施展的鬼王禁封术。”叶山有些歉意地说道。 “还有这股力量？” “是的，当时的我受了些伤，无意间感染了鬼王所遗留的血液，自此后，这股力量便一直存在于我体内。” “这是好事啊。”凌玉有些不解。 “但这力量过于邪恶霸道，凭借我的力量根本控制不住，只能将其封禁在身体的一角，轻易不敢让其出来。”叶山解释道。 “……”凌玉沉默。 “不过随着对鬼王禁封术的修习，这种禁封法对这股力量有着天然的压制力，故而这些年来倒是被控制得很好，极少发作，在为难关头甚至可以暂时解除封印来获取力量，时候再将其封禁回去，我曾用过几次，一直都没什么副作用。” “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近几年我和楚云通过研究发现，这鬼王血似乎也会随着寄生者实力的增加而成长，也就是说我的实力越高，它便越难以控制，若说早些时候在楚云的帮助下还能完美地压制它，那么这年来便愈发地困难了，故而我也很少使用它了。” “都怪我……”凌玉有些自责。 “没关系，要不然我……”提到楚云，叶山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国师呢？假冒楚云的那位？”叶山那段时间正处于力量爆发得最厉害的阶段，故而记忆有些模糊。 “跑了，大队长用身体替他当下了致命一击。” 叶山的神色有些暗淡。 “童大当家的他们呢？”叶山又问道。 “童二当家已经带领剩下的那些弟兄回落日坡了，毕竟是马匪出身，总待在这里感到有些不自在，童大哥留了下来，他决定送我一路。”凌玉说道。 “你……不怪他？”杀兄之仇，凌玉能够如此坦然地放下，这让叶山感到有些惊奇。 “虽然他杀了我兄长，但彼时处在权利斗争的阶段，他也是所为其主，况且无论如何最终他还是救了我一名，若非如此，恐怕凌玉早已葬身大漠之中。况且他舍弃偌大的基业，背井离乡来到安国，甘心隐姓埋名甚至做一名花匠只为了守护在我的身边，无论是出于感情也好，愧疚也罢，这些年来的陪伴也足以偿还一切了。”凌玉坦然地说道。 “的确，杀人的固然是那把染血的刀，但刀本身并无善恶是非之分，真正念头还是源于持刀的人，童大哥不幸成为了那把刀，而持刀博弈的人已经死在令尊国主大人的手下，这段恩怨确实应该终结了。”叶山说道。 “只有放下才是终结，不是吗？”凌玉喃喃道。 “道理永远只是道理，落在肉长的人心上，终究每个人都不能成为圣人，凌姑娘能够想明白这点，的确让在下佩服。”叶山由衷地赞叹道。 “每一片落叶的结局都早已注定，即便是被风轻轻吹动，也只能稍微改变它的行进轨迹，却挽回不了它即将坠入泥土的命运。”凌玉幽幽说道。 “看来姑娘已经做出了决定。”叶山暗叹一声说道。 “我也不知我最终将飘向何方。”凌玉的话有些前后矛盾，但也的确是她内心的写实。 “是啊，就算知道了终点所在，这一路的旅程仍然满是未知。不过好在，这次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以后的日子还长，未来如何谁知道呢。”叶山乐观地说道。 “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啊。”凌玉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叶山不解。 “张大人失踪了。” 第一百零五章：客栈遇袭 “张大人失踪了。”凌玉幽幽说道。 “什么？张善平？”叶山惊呼。 “比试时他提前退场了，随后骚乱一起他便再也没露过面，已经三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凌玉说道。 “找过了吗？” “北镇就这么大，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没有他的踪影。” “有没有可能是进山了，骚乱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北门了，南门那边空虚，人若是出城倒是有可能从那个方向走。” “王大人已经派人去了，不过目前还没有线索。” “问题是他究竟是被人掳走的还是主动隐匿起来的，如果是前者对方的动机又是什么，若是后者……那么他的目的……”叶山感到一阵惊疑。 “不好说，王大人说他当时觉得张大人的状态不太对劲，便派了一名亲信跟了上去。”凌玉说道。 “那人呢？”叶山问道。 “死了，就死在离校场不远处，一刀毙命，没有任何反抗。”凌玉回答。 “王大人的亲信自然武功不会太低，能被如此轻易地做掉，看来动手的人来头不小。”叶山的表情凝重。 “有没有可能是老师做的，他有这个实力，时间上无论是在与我们战斗之前，还是逃跑后再折返回来都很充足。”凌玉猜测道。 “应该不会，他的身份有假，楚云之名在此地无人不晓，北镇绝对是他的禁区，因而他不可能以国师的身份在这里调动人马，他手上唯一的力量应该就是大队长和他的小队，这批人在入城伊始便出城去埋伏我们了。”叶山分析道。 “至于逃跑之后……他更不会再折返回来，先不说他对我那股力量的忌惮，即便他知道我受伤短时间内不敢轻易再动用，他在城中的力量也难以支撑他有什么作为，就目前来看，他此行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如果不出所料，此刻的他应该已经返还国都，向你父亲国主大人汇报了。”叶山继续分析道。 “那……难道是他主动……”凌玉想到这个可能有些不可思议。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可是他隐匿起来是为了什么呢？” “隐匿……等待时机……”叶山一点点地整理着思路。 “等等，你说你这些天一直待在镇守府？”叶山问道。 “是啊。”凌玉有些莫名其妙。 “一步都没走出去吗？”叶山追问。 “是的，这些天大家都在修养，都在一起，没有出门，也方便照顾，只有你因为……所以被隔离在这里。”凌玉有些尴尬地说道。 “糟了，如果张善平是主动隐匿，那么他等待的可能就是……” “我走出镇守府的机会！”凌玉脱口而出。 “咻！咻！咻！”破空声响起，十数支箭羽破窗而入。 叶山提起身上的被子，盖住了床边的凌玉，手上用力一卷，二人顿时倒在地上，叶山顺势一滚，便裹携着两人滚到了床底下。 一连三波箭雨，将屋内射得千疮百孔。 “是张大人吗？”凌玉问道。 “嘘。”叶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人现在裹在被里，身体紧贴在一起，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心跳。 凌玉的心砰砰直跳，说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噔！噔！噔！”脚步声音有节奏地响起，虽然十分轻盈，但叶山此刻贴在地上，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们现在身处的是客栈二楼的客房之中，对方应该是外面射的箭，现在箭雨过后，这群人要上楼来检查一下二人的死活。 “你不用这样……”凌玉想要说话，却被叶山一把将嘴捂住。 “别出声，我现在的力量尚未恢复，在没有弄清楚对方人数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叶山低声说道。 凌玉还想说些什么，却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觉得脸像火烧一般灼热，将头埋了起来，不再言语。 叶山也没多想，继续附耳贴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人死了没有？” “不知道，好像没动静了。” “没有闻到血腥味。” “进去看看。” “走。” 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缝，叶山随手拔起一根箭雨来，紧紧地握在手里。 门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叶山也越来越紧张，即便遇到国师那般大敌都从未有过这般感觉，凌玉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一颗强有力的心脏越跳越快。 “啊！”一声惨叫声突兀地响起，随即利刃切割肉体的声音和哀嚎声此起彼伏，而门也再没有继续打开。 过了一会，声音停止了，门再次被打开，叶山手中紧握着的箭差一点被他掷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他停了下来。 “殿下、叶公子你们没事吧……咦，人呢？”怜儿推门而入。 “怎么回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传来孙起的声音。 “人不见了。”怜儿有些焦急。 “说，是不是你们的人带走了！”孙起怒气冲冲。 “没有，我们门还没进去呢。” 叶山这才带着凌玉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 “你们……”怜儿有些吃惊地说道，孙起也一脸地不可思议。 “为了躲避这个……”叶山晃了晃手中的箭有些尴尬地说道。 “哦……”怜儿若有所思。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叶山转移话题道。 “是我安排他们来的，王大人说过，在我们战斗的那夜，城中曾出现一股暗中涌动的力量，又赶上张大人失踪，所以这些天我们都很谨慎，这次来看你也是怕有人趁机出手，所以特地让他们两个跟着。”凌玉接着叶山的话茬说道，只是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散去。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这帮人下手太快，楼下有两个弟兄死了。”孙起说的是负责保护叶山的卫兵，他的语气有些恨恨。 “他们是什么人？”凌玉问道。 “还不知道，不过孙起哥抓了个活的。”怜儿一努嘴，指着地上的黑衣人说道。 孙起一把扯掉那人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不是张善平。”叶山难掩失望，随即眉头紧锁。 “说，是谁派你来的！”孙起厉声说道。 第一百零六章：血色审讯 那人紧闭着嘴巴，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直转，这个表情被叶山精准地捕捉到了。 “孙起兄，周围可能还有他的同伙，麻烦你去处理一下，审讯的事情交给我吧。”叶山开口道。 “好！”孙起听后一惊，随即答应下来，接着转身便走。 叶山的脸色苍白，脚下也有些摇晃。 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应该好好休息，却又经历一场生死之劫，虽然是有惊无险，被及时赶到的孙起怜儿二人所救下，但仍是耗费了不少心神。 “你没事吧。”凌玉有些担心。 “无妨。”叶山摆摆手，接着说道：“麻烦怜儿姑娘帮我按住他。” “好。”虽然不知道叶山要怎么做，但是怜儿对叶山已经建立起了足够的信任。 那人闻言顿时眼中闪过一抹恐慌，不过先前已经被孙起、怜儿所重伤，况且即便正常状态下他也不是怜儿的对手，因此只能老老实实地被怜儿按在地上。 叶山弯下身子，手上飞快地在那人身上点了几下。 “鬼王禁封术！”凌玉再次见到了叶山施展这门绝学。 “你要做什么？”那人的脸上难掩惊恐之色，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叶山施展完禁封术后脸色更加地苍白了，一旁的凌玉不免更加担心，叶山还是稳了稳身形，将手上的箭矢对准那人的手腕，轻轻一划。 “啊！”那人惊叫一声，随即戛然而止。 “怎么不痛？”那人有些奇怪。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泉涌而出。 叶山后退了几步，顺着床脚坐了下去，喘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封住了你的五感六识，所以你暂时感受不到疼痛，不过伤口流出来的血是真实的，你还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如果不及时止血你就会死。” 那人的眼里充满了恐惧，看向叶山的眼神像看一个恶魔。 人在未知的情况下所感受到的恐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何倍地增长，在保留痛觉的基础上可以通过感受身体随着伤口处血液的流失所带来的的虚弱感而确定自己的伤势状况，而此时此刻却无法做到，只有一个叶山告诉他的笼统的一个时间，这种明知死亡即将到来却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的感觉让人十分煎熬。 凌玉也十分惊讶于叶山能够想到这样一种可怕的刑罚，怜儿倒是没有多想，她觉得叶山的办法不错，或许能行之有效。 “说说吧，是谁派你来的。”叶山的语气不急不缓。 虽说鬼王禁封术可以封住五感六识别，但是为了便于沟通，叶山还是保留了对方的听觉与视觉。 “我…我……”那人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不着急。”叶山面色温和地说道。 “腾腾腾！”脚步声再次响起，孙起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一地的鲜血，孙起吓了一跳。 “叶公子在审讯呢。”怜儿小声说道。 “解决了？”叶山抬起眼皮，看着孙起说道。 “嗯，外边果然还有后援，不过都是些小虾米罢了。”孙起摆了摆手说道。 地上躺着的那人顿时面如死灰。 “看来这下你愿意说了。”叶山面带微笑。 “能不能先帮我包扎一下。”那人有些苦涩。 “那要看你的信息有没有价值。”叶山一脸邪魅。 “看来这股力量似乎对人的性格也有些影响。”凌玉暗叹一声，在这次失控之后，叶山的少了许多过往的那些阳光气息，倒是多了些阴冷的气质。 “是……是张大人。”那人咬了咬牙说道。 “怜儿，帮他包扎吧。” …… “根据审讯的结果来看，这伙人的确是受张善平指使，等待机会行刺凌姑娘的。”叶山说道。 此刻，王靖正站在叶山的房间内，听到有张善平的消息，他立马便赶来了，童岚正好也在王靖府上，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叶山的身体尚未恢复，此刻便躺在床上将他所掌握的信息与王靖分享。 客栈里外刺客的尸体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刚才被审讯的那位也被王靖派人押送到牢房，只是空气里仍有些血腥味。 王靖皱了皱眉，在得知了叶山的做法后，他也不太赞同这种残忍的逼供方式，不过既然有效他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凌玉和他表达自己的担忧时，令王靖也不由得心下一沉。 “那张善平本人呢，还隐藏在暗中？”王靖暂时将杂念抛诸脑后，开口问道。 “不，他们也不清楚，那天校场比试之后，张善平提前退场后并没有与他们接触，而是直接消失不见了。”叶山答道。 “那是谁指使他们进行这次刺杀活动的？”王靖接着问道。 “是他们这行人的一个小头目，在张善平消失后负责指挥他们，至于这次刺杀活动也只是他们在执行之前既定的任务罢了。”叶山说道。 “只可惜那名头目在战斗中被我干掉了。”孙起有些羞愧地说道。 “孙起兄，这不怪你，毕竟当时情况紧急，在敌我实力不明的情况下，手下留情是愚蠢的做法，孙起兄能够留下一名活口已经是极为不易了。”叶山为他开脱道。 “看来之前城中这股暗流应该就是他们了。”王靖说道。 “是的，平时他们都蛰伏起来，十分隐秘，但那天慌乱一起，全城的人都在忙着寻找我和凌姑娘，而他们也在急着寻找张善平，毕竟这种状态下失去领导者可不是什么好事，故而才被王大人你所察觉。”叶山分析道。 “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实在是太巧了，我也有些怀疑，本以为这次能够抓到这个老狐狸，没想到这下线索又断了。”王靖叹了口气说道。 “不过我们还搞清楚了一件事情。”叶山说道。 “什么？” “张善平只是颗棋子，指使他行刺凌姑娘的另有其人。” “谁？” “一个神秘的组织，当年安国老国主驾崩，凌玉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安国国主作为膝下无子的老国主幼弟，理应回去继承权力，但却有国内权臣发动政变，还企图刺杀凌玉一家，背后应该就是这个组织在作祟。”叶山看了凌玉一眼，还是将此事说了出来。 “这……什么组织有这么大的胆子？”王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童大哥能给我们解决一些困惑。”叶山看向童岚。 第一百零七章：神秘组织 童岚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说道：“玉儿都跟你说了……” 凌玉的眼神也有些复杂，终究是有些事情说开了，凌玉虽然已经想通，但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再回到以前的状态了，两人之间的态度难免出现变化，这种感情也充满了矛盾复杂。 “的确有这么个组织……”童岚暗自叹息一声，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而是又回到了正题上。 众人皆把目光移到童岚身上。 “你们别看我，我跟他们可没关系。”童岚赶紧洗清自己。 “这个我知道，我也相信童大当家的为人，不过你是这里唯一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人，还需要你来为我们解惑。”叶山笑着说道。 “如果有选择，我希望永远都不和他们扯上关系。”童岚的语气有些低沉。 众人神色都是一凛，皆感受到了童岚语气中的沉重。 “这是一群战争贩子，靠着煽动各个部族小国之间的战争来攫取巨额利益和财富，他们势力极强，影响力极大，而且隐藏得极深，仅我所知道的受他们控制的部族和国家就不下三个，真实数字绝对比我知道的要可怕得多。” “这……”王靖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雇主也是因为想要极力摆脱被他们的控制，才找到我们落日坡头上，至于要杀人灭口这件事……”童岚看了一眼凌玉，还是继续说道：“因为一家独大不是这个组织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互相制衡才是最好的结果，所以我的雇主并不能借助那个组织的力量，但是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我父亲赢了，夺回了权力。”凌玉说道。 “或者说是我的雇主触怒了那个组织，被他们当作弃子所抛弃了。”童岚说道。 众人皆是有些沉默。 “还有没有其他信息，比如这个组织的名字之类的？”叶山想了想，开口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童岚回道。 “唉，看来我们想给他起个代号都做不到啊，只能称呼为那个组织了。”叶山自嘲道。 “小叶你不是审了那个俘虏吗，他不知道这些信息吗？”王靖突然想到这点，赶紧问道。 “这群人只是张善平的私自豢养的刺客罢了，跟那个组织毫无关联，只是跟张善平时间久了，隐约有所感觉罢了。”叶山摇了摇头说道。 “这下可怎么办，没了张大人，我们即便到了羌地，也没有相匹配的官员来进行交接了，从礼仪这关来讲是过不去的。”怜儿有些焦急地说道。 “现在或许已经不是讨论这个的问题了。”叶山看向了凌玉。 “你的意思是？”凌玉似是有所预感。 “凌姑娘，你不能再去羌地了，或者说，应该取消这次的婚约了。”叶山正色说道。 “这不可能，如果这样做了，必定会触怒羌族……”凌玉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 “你冷静一点，先听我说。”叶山安抚道。 凌玉安静下来，但胸前还是剧烈地起伏着，看得出来这三天她也不好过，内心的矛盾一直在积压，或许在她心里，联姻救国已经成了她此生唯一的使命，然而叶山却要阻止她，这让她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 “张善平如果和那个组织有所关联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那个组织的力量已经渗透到你安国的朝堂之上了。”叶山说道。 凌玉一惊，觉得叶山说得有道理，心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他们既然能在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上都安插上自己的人，那么在这支队伍里还说不定有多少是他们的力量。”叶山继续分析道。 凌玉若有所思。 “所以你若是执意前往羌地，恐怕很难活着抵达那里，这一路上不知道要经历多少难关。”叶山一脸严肃。 “我保护她！”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孙超？” “孙统领？” “哥！你怎么来了？”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 孙超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脚步还有些蹒跚，手里拄着拐杖，身体倚在门框上，额头已经被汗水打湿，嘴里也大口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十分地辛苦。 “你的伤还没好，过来做什么？”孙起和孙超是亲兄弟，这份关心自然掺不得假。 “好顽强的恢复力！”叶山看向孙超的眼神则是像看怪物一般，对方背后的伤口皆是由他所造成的，不断人筋骨就敢号称将其废掉的伤又岂是那么容易恢复的，但叶山万万没想到这才三天的时间，孙超就能够下地了，还能从营房走那么远的路到客栈这里来，即便是叶山都不得不暗中竖起大拇指来，为其侧目。 “叶山，有我护送公主殿下，绝对不会让人伤到她一根汗毛。”孙超没有计较之前和叶山的过节，而是一脸诚恳地对叶山说道。 “你逞什么能，你伤好了吗？”怜儿毫不客气地捅了孙超一刀。 “再给我三天，我一定能恢复如初。”孙超咬了咬牙说道，一说话有些激动地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顿时斑斑血迹渗出，染红了绷带。 “哥……”孙起有些心疼。 “照这么下去，再给你十个三天你也恢复不了。”叶山震惊归震惊，佩服归佩服，但看了看实际情况，还是毫不犹豫地打击道。 “你！”孙超一动怒，又牵扯到了伤口，这次把他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 “孙统领不愧是大将军的后人，这份忠勇之气令在下佩服。”叶山最终还是给了孙超一个台阶下。 “哼。”孙超冷哼一声。 “但是你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叶山话说道一半。 “再加上我呢？”童岚打断道。 “还有我。” “也别小瞧了我！” 孙起和怜儿也一齐说道。 “我也可以……”王靖开口。 叶山瞪大了眼睛看着王靖。 “我是说……我也可以派一队亲卫贴身保护殿下，都是我自己培养的人，绝对可靠。”王靖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 “唉！”叶山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你们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 几人都看向他。 特别是凌玉，目光灼灼，像是要将叶山穿透一般。 “即便你们成功到了羌地，恐怕也活不下去。”叶山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众人的头上。 第一百零八章：活着回来 “小叶，你什么意思？”王靖不解地问道。 “你是在怀疑……”童岚敏锐地捕捉到了叶山的一些想法。 “对，我怀疑羌族的背后也有这个组织的影子。”叶山如实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吗？”王靖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而且既然这个组织靠发战争财为生，那么指使人刺杀公主殿下便也就合情合理了，那么其背后的主使者必定是与这件事息息相关的人或势力，那么羌族就有极大的嫌疑。”叶山分析道。 “那难道就这么打道回府不成？”怜儿有些不甘地说道。 “恐怕回去也不行。”凌玉沉声说道。 “是的，安国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还尚不清楚，这一汪水底下还有多少暗流涌动也不为人知，但最起码如果凌姑娘贸然回去，恐怕要被扣上一顶祸国的大帽子了。”叶山说道。 “这……岂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嘛。”怜儿有些为难地说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凌玉看向叶山。 “两种方案，一是按原计划执行。” “你是说……” “再演一出戏，让人将你劫走，既不用去羌地涉险，又不必回国接受谴责，算是个缓兵之计吧。” “嗯……倒也算是个办法，而且这次的主演就不用小叶你出马了，可以换成落日坡的人，合情合理。”王靖摸着下巴说道。 “不过这样一来，也是有风险的，谁也没法预料羌族和安国以及隐藏在暗中的那个神秘组织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叶山分析着利弊。 “确实如此……”王靖表示赞同。 “那第二种方案呢？”凌玉问道。 “第二种……”叶山有些犹豫。 “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快说啊。”怜儿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第二种方案就是派一个替身，假扮公主前往羌族。”叶山说道。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反正羌族那边也不知道真正的公主殿下是什么模样，只要派一个替身过去作为试探，如果相安无事自然最好，一旦遇险也不至于伤了凌姑娘的性命，甚至于万一将来羌族以殿下身死为由头来做什么文章，你也可以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揭露他们的罪行。”叶山自顾自地说道。 “替身？派谁去？普通人根本模仿不出来常年身在帝王家的那份贵气来，唯有久居深宫之中，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而已。若是还在安国，选出这样一个人或许难度还不那么大，可眼下……”众人心中皆已有了答案，却都低头不语。 “还是选第一种方案吧。”凌玉说道。 “不，选第二种！”怜儿红着眼睛说道，声音坚定异常。 “不行！”凌玉阻止道。 “殿下！”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凭什么？”怜儿的话有了火气。 众人皆不敢言语，这已经涉及到凌玉的私人问题了，无论处于何种原因，他们都没有说话的立场，但怜儿平素里虽然有些调皮，但对凌玉还是百依百顺的，今天出言顶撞，也是让众人心下一惊。 “怜儿，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妹妹看待，你和宫中其他那些侍女不同，你是我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你可以为了保护我去学了一身武艺，我也知道你吃了不少的苦，有多少次我都看见了你身上的伤痕，都让我十分心疼。不仅如此，无论我是开心还是难过，你永远都是能够陪我说话，听我倾诉的那个人，我把你当成我最亲的人，你说我怎么可能让你……”凌玉的语气也放缓下来，试图打消怜儿的那种念头，可说着说着，回忆起两人过去的点点滴滴，眼泪不自主地落了下来。 “殿下，怜儿从小就无依无靠，自从进入宫中以来也是饱受欺凌，是殿下选中了我，作为您的贴身侍女，也将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我又何尝不把您当亲人来看待啊。”见凌玉落泪，怜儿也有些绷不住了。 “所以……就不要去了，我们一起去落日坡，童大哥会照料我们的，还有王大人，北镇离那不远，有什么事情或者消息，王大人在这也有个照应。还有叶公子，你不是说你最喜欢他煮的茶了吗，咱们以后没事就过来找他，让他天天拿紫霞朝露来煮他的小神仙，给你喝个够。”凌玉一把抱住怜儿，脸上挂着眼泪说道。 “天天用紫霞朝露，你当那玩意是大漠里的黄沙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叶山暗自吐槽道，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有些后悔说了两种方案了。 “不！”怜儿一把挣脱了凌玉的怀抱。 “怜儿……”凌玉有些失神。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怜儿的眼神坚定，瞳孔中似乎有着光芒闪烁。 “为什么……”凌玉喃喃道。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怜儿说道。 凌玉不解。 “我不想永远活在你的庇佑之下，我学习武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你挡下所有的袭击，以还你的恩情，不过我太厉害了，每一次有刺客的时候都被我赶跑了……”怜儿说到这里还不忘自夸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又接着说道：“我以为我永远都不能还你的情了，它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时刻都在提醒我，我欠你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怜儿，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并不欠我的，我们是姐妹啊……”凌玉想要解释。 “我知道，我明白，但是我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代替你去羌族，无论生死，你的恩情我都还了。”怜儿说道。 凌玉还想说些什么，童岚走了过来，拍了拍凌玉的肩膀说道：“这是怜儿自己的选择，如果你真的当她是姐妹，就尊重她的选择。” “好……”凌玉立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前方，吐出了这个字。 怜儿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等你回来，我们两不相欠，从此就是真正的姐妹了。”凌玉定了定神，看着怜儿认真地说道。 “好，我要是活着回来，一定认你这个姐姐！”怜儿说完伸出一只手掌。 二人击掌为誓，泪中带笑。 第一百零九章：相逢如玉 燕山北镇，城门外。 “孙起兄，你当真想好了？”叶山问道。 “嗯。”孙起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啊……”叶山有些担心地说道。 “大队长死了，张大人也不见踪影，我哥又有伤在身，这支队伍群龙无首可不行，我跟随前往，即便遇到什么问题也能应付一下。”孙起解释道。 “那你也不必亲自前往吧，二队长伸手了得，这重任交给他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啊。”叶山虽然与孙超有些过节，但是跟孙起无冤无仇，两人在那夜的战斗中甚至结下了不小的友谊，从私人感情来讲，叶山自然是不希望孙起前去送死的。 怜儿跟凌玉的事情叶山管不了，但是孙起……他还是希望能够拦下的。 “不行，另一半虎符还在张善平手中，我若是不在了，他万一出现，接管了队伍，事情就不妙了。”孙起说道。 “那你也可以把虎符交给二队长嘛……”叶山嘀咕道。 “虎符怎么可以轻易交给别人！”孙起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怜儿走过来说道，此刻的她已经换上了凌玉的那身紫缎的衣服，一抹淡纱遮住了半张面孔，走路时盈盈的样子倒是学得与凌玉一般无二。 “孙起兄说他后悔了，不想跟你去了。”叶山打趣道。 “好你个没良心的，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本姑娘稀罕呢。”怜儿叉着腰说道，瞬间那股子彪悍劲就上来了。 “没有……我……”孙起支支吾吾的，指了指叶山手上比划半天，也没解释清楚。 怜儿还要发作，被叶山拦下了。 “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凌玉，是一国公主，要稳重，不能总是这样嘻嘻哈哈的。”叶山严肃地说道。 怜儿这才吐了吐舌头，恢复了清冷的样子，但暗地里还是向着孙起挥了挥拳头。 “我开玩笑的，刚才还劝孙起兄别去呢，毕竟……”叶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气氛顿时又有些沉重起来。 “没关系，一旦有什么危险，我舍了命……”孙起有些发狠地说道。 “别说了。”怜儿拦下孙起，有些黯然。 “你们都要活着，我在客栈里煮好茶等着你们。”叶山拍了拍孙起的后背说道。 “嗯。”怜儿嗯了一声，随即转头便上了轿子。 “叶兄，你也保重，我哥和殿下便交给你了，若是有一天我能活着回来，一定再来北镇找你，咱们把酒言欢！”孙起看向叶山郑重地说道。 “好，保重！”叶山抱拳拱手。 “保重，告辞！”孙起回礼，随即转身上马，手中的马鞭一扬，便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呜……”号角声音响起。 “启……程……”有人高呼一声，这支安国队伍浩浩荡荡地启程向西而去，迎接他们的仍是未知的挑战。 “为了泡妞倒是真舍得下本钱，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真希望骚包能跟人家好好学学。”望着孙起的背影，叶山不禁地感慨道。 …… 在城门楼上，一身素衣的凌玉与童岚并肩而站，眺望着前方渐行远去的队伍。 那顶紫轿之中，突然伸出一截玉臂，向着外面挥动着手掌，不知是在向谁告别。 凌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如泉涌一般顺着脸颊落下。 童岚站在一旁，却不知怎么安慰。 过了一会，王靖也出现在城门楼上，对着二人说道：“他们走远了，你们可以动身了。” “好。”凌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头说道。 …… 城门之下。 “哎，真没想到，刚送完一波人，又要送走你们，真是令人伤感。”叶山不想让离别的场面弄得那么悲戚，因而故作伤感装地打趣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好在两地相隔不远，若有机会咱们还会再见面的。”凌玉说道。 “小叶若是舍不得公主殿下，不若跟着一块走吧，放心你的客栈我会替你打扫照看的。”王靖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王大人说笑了，从今以后我便不是安国公主了，王大人的称呼也应该随意些才是。”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凌玉与王靖的关系也近了许多，毕竟这些日子都受他的庇佑。 “好，好。”王靖笑着答应道。 “哎叶子，不若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一来也认认我们落日坡的路，二来我有东西想要送给你。”童岚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叶山说道。 一战过后，童岚和叶山也熟络起来，称呼上也跟柱子他们一样，叫起叶子来。 “哦？在这大漠之上，谁人不知落日坡最是隐秘，童大当家竟然愿意亲自带我去认路，就不怕回头我跟王大人一商量，将你们一窝端了，彻底清除这一片的匪患？”叶山打趣道。 “哈哈哈，别人我不信，你我还能信不过吗。”童岚哈哈大笑。 “除此之外，听闻落日坡的美景也是独一无二的，在这普天之下都少有能与之相匹敌的，若非本官有公职在身，不能轻易离开，我都想要去见识一番呢。”王靖怂恿道。 叶山有些意动，落日奇景在这大漠里的确有很多传说，他一直想去领略却没有机会，这次童岚邀请倒是让叶山跃跃欲试。 “那你说的礼物是什么？”叶山有些好奇地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童岚露出了神秘的表情。 “好吧，那我便跟你走一趟。”叶山豪爽地答应道。 “师父，师父！”身后传来叫喊声。 “李灿？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师父，你现在只是我的记名弟子，我还没答应收你为徒呢！”叶山回头，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些天叶山修养的时候，李灿没少跑前跑后，倒是也算尽了徒弟的义务，只是叶山一时间还没办法接受这个年纪相仿的徒弟。 “好的师父。”李灿乖巧地答应道。 叶山顿时有些头大，开口问道：“什么事？” “那个……我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去？”李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你一个当兵的去土匪窝干什么？难不成要跟着一块入伙？”叶山狐疑地看着李灿说道。 “不是……我的役期快满了，父亲想让我回去继承家族中的一些产业，可是……”李灿支支吾吾地说道。 李家虽是武学世家，但族中成员众多，慕名拜入的门徒更是数不胜数，养活这么一群人自然要置办不少的产业以维持经营，像李灿这样的旁系子弟，到了年纪自然是要回去接受一部分非核心产业的。 “你想脱离军营？”叶山问道。 “是的，我想到落日坡去继续练武，直到小有所成再回族中去。”李灿坚定地说道。 “这小兄弟不错，竟然是个武痴。”童岚眼中难掩欣赏之色。 “王大人……”叶山虽然有心成全，但是李灿毕竟是王靖借过来的，若是擅自离营，叶山怕他那边不好交代。 “没事，我就说这小子自己跑了，反正他又不是头一次了。”王靖挥了挥手说道。 “好吧，那你就跟我们走吧。”叶山看向李灿，无奈地说道。 “太好了！”李灿当即欢呼雀跃起来。 几人翻身上马。 “孙统领……”叶山开口道。 “叫我孙超。”孙超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吧，孙超兄……你的伤……”叶山有些担心地说道。 “好了。”孙超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叶山给他的打击是空前的，让这位从来没受过挫折的纨绔子弟吃了个大亏，他恨不得永远都不再提起这件事来。 “好吧，那我们走。”叶山摆了摆手。 四男一女骑着马，扬起一路烟尘，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 一春草木生，去日曾相逢。 恋恋人如玉，燕山啸北风。 第一百一十章：落日盛景 四男一女立于大漠之上，手里皆牵着缰绳，望着地平线的尽头。 一轮巨大的烈阳正在缓缓地降落，远处像是有一头不知名的猛兽蛰伏在地下一般，要将红日缓缓吞噬。 随着最后一丝余晖被吞没，整个世界进入了黑夜，银月从另一端悄然攀上。 “不愧是落日盛景，果然名不虚传。”楚云由衷地感叹一声。 “是啊，平日里总听人描述这景色如何引人入胜，但毕竟耳听为虚，今日得此一见，才是真的令人震撼。”杨枝的目光还看着前方，仿佛依依不舍般不愿收回，嘴上轻声细语地说道，整个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景色里。 “真搞不懂你们，一个破太阳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大了点了，晒得我汗都下来了。”钟子翼有些不解，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撇着嘴说道。 “子翼，这就是你不懂了，太阳虽然天天都有，但是能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到落日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楚云笑着说道。 “而且更为惊奇的景象还不在这里，要深入落日坡内才能见到。”叶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 “叶子，你还真进到过落日坡里面不成？”楚云有些不敢相信。 “拜托，我刚才讲了半天嘴皮子都磨破了，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呢吗？”叶山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不满地向楚云说道。 “不是不是，你这个故事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时还没消化得了。”楚云苦笑着说道。 “不过依叶哥哥所言，这个童大当家倒是跟他那弟弟不同，也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杨枝听完叶山的故事，对这群马匪的印象有了些许的改观。 “嗯，这个童岚的为人听起来还不错，虽然有些做法上难脱匪气，但毕竟与叶子并肩作战过，或也是个可交之人。”楚云比较中肯地评价道。 “倒是这位凌姑娘……遇上了这等事情，也是命运不周，令人遗憾。”杨枝话锋一转，有些惋惜地说道。 “那位怜儿姑娘也是，竟然能够舍生忘死，甘愿代替别人亲身赴险，此等魄力令多少男子都为之汗颜啊。”楚云感叹道。 “不知道这位怜儿姑娘是否顺利到达了羌地，现况如何？”杨枝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之前还与他们有些书信往来，不过一个月前消息便中断了，音讯全无，恐怕……”叶山有些伤感地说道。 “好了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别忘了叶子还收了个徒弟呢，是不是还在落日坡呢，咱们这些当长辈的一会是不是得见见？”钟子翼打岔道。 “对对对，老钟你连媳妇都没有呢，倒是先当了师伯，倒是要给你道喜啊。”楚云打趣道。 “彼此彼此，同喜啊楚师伯。”钟子翼挤眉弄眼地说道。 “行了，你们就别拿我玩笑了。”叶山无奈地说道。 杨枝看着他们开玩笑，眼睛弯成一个月牙。 “对了，那个假扮你的人，似乎和你相识？”叶山突然对楚云发问。 “对啊，我也好奇呢。”钟子翼也看向楚云。 “嗯……”楚云沉思了一会，没有说话。 “有人打着你的名号招摇撞骗，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钟子翼不解。 “我确实知道这个人。”半晌，楚云才开口道。 “是谁？”钟子翼问道。 “老钟，这个人你也认识。”楚云抬头看向钟子翼。 “哦？还是个老熟人？”钟子翼有些惊讶。 “是谁？”叶山追问。 “异面鬼，李思武。”楚云沉声说道。 叶山一头雾水，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但钟子翼却是大吃一惊。 “什么？竟然是他！” “没错。” “他不是已经……” “你我都知道，行文下不去这个手，最终还是放了他一马。” “等等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叶山被两人的话绕迷糊了，赶紧打岔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进落日坡再说吧，我想那位凌姑娘和童岚也会对这个人的身份感兴趣的。”楚云说道。 “也好，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就见不到真正的落日奇景了。”叶山答应道，既然楚云知道这人的身份，那么揭秘也不急在这一刻。 叶山将手放在嘴边，吹响一声口哨。 “什么人？”几名马匪装扮的卫兵突然从沙丘之中钻了出来，方才他们便注意到了这群人，只是离得太远看不太清楚相貌，以为是路人，一会便会离去，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吹出了准入的哨声，这让他们有些惊奇。 “是我。”叶山向前迈出一步，站了出来。 一名卫兵持着兵刃，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身后那几人都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哼，这就是落日坡的待客之道？”钟子翼有些不满。 “你也得体谅人家嘛，咱们这是不请自来，也难怪人家紧张，再说了，几个小兵而已，何必跟他们置气呢。”楚云开口宽慰道。 “我是怕他们失手再射中了咱们，你看他们手抖的样子。”钟子翼撇了撇嘴说道。 “哈哈，就算失手了也伤不到你铁屠手的身上啊。”楚云笑着说道。 身后牵着马的瓦禄赶紧往几人身后躲了躲，心道：“这几位大爷不怕，我可怕。” 那名卫兵走到近前，仔细看了一眼，开口说道：“是叶小哥啊。” “你认识我？”叶山问道。 “您与大当家来那天我看到您了。”那名卫兵回答，随即回头挥了挥手，向后喊道：“大当家的客人，都放下吧！” 身后的几名卫兵这才放松下来。 “这几位是？”卫兵看向身后的几人，又看到了这一大群马匹，有些疑惑。 “都是自己人，这匹马是给大当家的礼物，你先帮我把他们牵走吧。”叶山说道。 “好嘞。”卫兵答应道，同时向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人会意，立刻回身向大当家报告去了。 “瓦禄。”叶山呼唤道。 “在。”瓦禄牵着马走了出来。 “这是……北人？”那名卫兵顿时有些警惕起来。 “路上抓来的俘虏，问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便先留着他的性命，一会要派人好生看管，这几天千万不要让他跑出去。”叶山解释一番后认真叮嘱道。 “放心吧叶小哥，大当家的有言在先，叶小哥若是来了，就当作自己人一样，您吩咐的话，小的一定办好。”卫兵拍着胸脯保证道。 一行人向着落日坡深处行进，前方的路是个下坡，而且越来越陡，过不久众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昼夜同天 一行人刚下到落日坡下，便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惊到了。 “我没看错吧。”钟子翼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红日，又赶紧回头看看身后，银月高悬。 黑夜与白昼交织着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下，看似不合理但又显得极其和谐，美若方物令人不能自拔，也难怪一向对这种事情不感冒的钟子翼也不由得发出惊叹来。 “这便是真正的落日盛景，昼夜同天，因为落日坡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因而在大漠上所见到的落日，在这里还没有完全落下，才造成了这样独特的景象。”叶山解释道。 除了叶山以外，其余几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因而一时间都有些痴醉，带路的卫兵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叶山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几乎每一个第一次来的人都是如此，他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当然，能来到落日坡的大多都是被他们绑过来的肉票，能够像叶山他们这般作为贵客到访的人寥寥无几。” “叶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童岚的声音离着老远便传了过来。 “童大当家的，别来无恙。”叶山拱手说道。 “叶公子，好久不见。”凌玉一袭青衣，跟在童岚身后款款而来。 “凌姑娘风采不减，更胜往昔。”叶山恭维道。 “嘿，几个月不见小子嘴变甜了。”童岚打趣道。 “这几位是……”凌玉看向叶山的身后，目光扫到楚云身上时顿时一滞。 “想必这位便是货真价实的风不追楚云楚大侠吧。”童岚见楚云一身长衫，气质非凡，又留意到了凌玉眼神的变化，故而开口道。 “在下楚云，久仰童大当家威名。”楚云虽然不喜欢马匪的作风，但是对童岚本人倒不是那么排斥，况且现在是在人家地盘上，一会还要有求于人，故而还是十分客气地抱拳说道。 “不敢不敢，楚大侠之名威震江湖，在下不过一隅之马匪耳，实在不敢与楚大侠相提并论。”童岚自然不会因为楚云的客气而自视甚高，而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客气地回应道。 “哼，还算有自知之名。”钟子翼冷哼一声。 “这位是？”童岚知道能跟在叶山身边的人必然身份不同寻常，故而也不恼怒，而是平静地问道。 “子翼！”楚云拉了拉钟子翼的衣角，示意让他别太过分。 “难道这位便是……铁屠手钟子翼？”童岚一惊。 “正是本人。”经过楚云的提醒，钟子翼也有些收敛。 “当年与北地一战，钟大侠以一己之力直捣北人大营，斩杀无数后全身而退，威名赫赫普天之下谁人不知！”童岚一口气说出了钟子翼当年的英雄事迹后，重新深施一礼。 “都是些陈年往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见对方这般夸奖自己，钟子翼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大手抓着脑袋挠个不停。 “这位便是叶哥哥口中的凌姑娘吧，今日得见果然气质不凡。”在场的除了瓦禄已经先一步被带走单独看管以外，便只剩杨枝还没有介绍自己了。 “我叫杨枝，杨柳的杨，树枝的枝。”杨枝主动介绍道。 “你好，我是凌玉。”凌玉的介绍简洁有力。 “叶子，我怎么感觉情况不太对啊？”楚云捅了捅叶山说道。 “哪里不对啊？”叶山一头雾水。 “你没闻到一股火药味吗？” “火药味？”叶山一惊，自从上次见过柱子和石头被自己准备的燃粉所炸成浑身焦黑的样子以后，叶山就对这个东西的威力有了重新的定义，他可不想自己也被炸成那个样子。 “不是那个意思。”楚云一眼便看出叶山想歪了，眼神一递，示意叶山往杨枝和凌玉的方向看去。 两女正聊得火热，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像是相见恨晚一般。 “她们怎么了？不是聊得很好吗？”叶山不解。 “叶子啊叶子，你是真不懂女人啊。”楚云叹了口气说道。 “对了，童二当家去哪了？”叶山看了一圈，没发现童赞的身影，故而开口问道。 “这个……我们先进屋吧，一会再说。”童岚有些支吾地说道。 “好。”叶山也不便在这件事情上面过多纠缠，毕竟是人家兄弟之间的事情，自己这个外人不好过多插手。 “楚大侠、钟大侠请。” “大当家的请。” …… 落日坡虽然是个马匪窝，听起来也像个小寨子，但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个情况。 所有的房屋皆是以砖石搭配黄土砌成，在这大漠之上想要凑齐这些原料可需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这也是童家兄弟多少年来打拼出来的成果。 整个落日坡能容纳近千人的样子，商店、酒馆等店铺也是一应俱全，俨然已经是一座小型城池了。 众人来到童岚的府上，孙超、李灿这两位老熟人也都站在门口迎接着叶山一行人，双方互相介绍并寒暄了几句，纷纷走进了屋子里。 这座府邸从外面看虽然与其他建筑一般无二都是砖石结构，但内部却是别有洞天，木制的墙裙和装潢将整个屋子里营造出一种古朴的韵味，让人几乎忘了门外还是风沙漫天的大漠，还以为自己身在江南的桃源竹林之间。 “叶子，听玉儿说你极擅茶道，我这里有些散茶但玉儿说都不如你那小神仙来的有滋味，此刻拿出来让几位见笑了，还请莫要怪罪才是。”童岚坐在主坐上笑着说道。 在童岚府上的待客室内，有一张长条木桌，是由一棵老树中所取出来的最中心的那块整板直接搭在脚架上而成，长度足够，众人便也纷纷落座。 “实不相瞒，我们是刚从城里逃出来的，急急如丧家之犬，路上又遇到了袭击，此时能够安然坐在这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能喝上一口热茶更已是奢望了，又哪有挑三拣四的余地呢。”叶山叹了口气，自嘲似的说道。 “怎么回事？你又惹出了什么祸，让王大人如此动怒？”童岚以为是叶山和王靖之间的事情，故而还没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来。 “你们路上遇到袭击了？”凌玉注意到了叶山话中不寻常的地方。 童岚拿眼一扫，这才注意到几人身上的衣衫都有些凌乱，钟子翼的身上甚至还残留着斑斑血迹，这才不由得严肃地重视起来。 “袭击倒是次要的，问题是这次王大人恐怕有难了。”叶山沉声说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又见云织 叶山将发生在北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包括路上遇到瓦禄他们那支队伍，以及叶山对此事的分析，都事无巨细地讲解出来。 “所以，我们需要落日坡出兵救援。”最后，叶山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个……”童岚面露难色。 “哼，我就说跟这群马匪有什么可谈的，你帮他们的时候千恩万谢，到了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左推又卸了。”钟子翼不满地说道。 “子翼，你且听他说完，说不定童大当家有什么难处。”楚云劝道。 “童大当家放心，这次我不会让落日坡的兄弟们白白出力，我带来了百匹良驹，皆是从北地骑兵那里缴获来的战马，足以供你装备出一支精英队伍来。”叶山诚恳地说道。 “叶子，你这么说就外道了，我童岚是什么人，既然拿你当朋友，就不会出点力就索要好处，只是……”童岚眉头紧锁，有些为难。 “大当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叶山说道。 “那我便直说了，不是我不愿意借给你人马，而是我借不了。”童岚说道。 “什么意思？”叶山眉头一皱。 “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身在安国，这里的大小事务都由我弟弟掌管，虽然我回来了，但权力仍然掌握在他手中，我也没有夺权的意思。”童岚解释道。 “那……还请童大当家速速将二当家请出来，我们向他请求也可。”楚云说道。 “童赞他……”童岚又支吾起来。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说起话来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个爷们了。”钟子翼瓮声说道。 “童赞离营了，还带走了大部人马。”凌玉替童岚解释道。 “难道又去打家劫舍了？”钟子翼一拍桌子，瞪着眼睛说道。 “那倒没有，自从童大哥回来以后，童赞收敛了许多，这次出去是……”凌玉说到一半，看了童赞一眼。 “叶子不是外人，跟他说了吧。”童岚叹了口气说道。 “为了争夺一份云织罗锦图。”凌玉说道。 “什么！” “什么？” 叶山与楚云两人同时大惊。 “你们知道云织罗锦图？”凌玉问道。 “何止是知道啊。”叶山苦笑一声。 楚云从怀中掏出两块方巾来，赫然便是那云织罗锦图，一张是他自己所得，另一张则属于叶山。 “这就是那云织罗锦图？除了样式好看一些，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怎会引起一番争夺？”童岚仔细端详了一番，发觉并无异样，故而开口说道。 “童赞走的时候没跟你说吗？”叶山问道。 “说什么？”童岚不解。 叶山与楚云对视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这是进入石门的凭证。”楚云说道。 “鬼王遗迹？”童岚惊呼一声。 “正是，江淮惊现石门遗迹，被几大势力暗中控制，私自探索后无功而返，而且损失惨重，故而让锦绣坊发下九张云织罗锦图，作为受邀进入石门的凭证。不过开放探索的日期还未确定，这图又不会署上人的姓名，加上有人故意推波助澜，故而引得江湖之上人人都参与争夺，妄图分一杯羹。”楚云解释道。 “自从回归落日坡以来，我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事了，这些事情倒是第一次听说。”童岚自嘲道。 “不过说起鬼王遗迹……”童岚看了叶山一眼，有些疑惑。 “童大当家见过我的鬼王禁封术，想必猜也猜得到了，我在多年前的确曾经误入石门，而且侥幸得到部分传承，但并未深入内部，而且当时的入口就在这大漠之上，所以我们怀疑江淮的消息恐怕是有人暗中在做局，筹谋些什么。”叶山如实说道。 “即便是假消息，也会有无数人打破脑袋想要进入其中，我弟弟便是如此，他天生身体有缺，故而比任何人都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争强好胜的性子。”童岚感叹道。 “等等，这张图……有些眼熟。”凌玉自从楚云拿出云织罗锦图来就一直盯着它看，这时突然开口说道。 “眼熟？”叶山赶紧看向凌玉。 “是的，你们等等。”说完凌玉便起身小跑着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凌玉归来，将手中的一块方巾置于桌上。 “你们看，是不是这个？”凌玉有些小喘气地说道。 淡蓝色的质地上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天然云纹，尺寸剪裁都与楚云手中的一般无二，正是云织罗锦图。 “玉儿，你怎么会有这个？”童岚有些惊讶。 “这是张善平失踪后整理他留下来的行李时发现的，因为样式还比较特别，况且张大人平日里也没有使用过这样的方巾，故而我便将其收了起来。”凌玉说道。 “这的确是云织罗锦图，没想到张善平手中竟然有一张，还遗落下来，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叶山开口道。 “只可惜他人仍然下落不明，不然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凌玉有些惋惜地说道。 “不知怜儿姑娘怎么样了，你们最近有联系吗？”叶山问道。 一提到这，凌玉便有些伤感，摇了摇脑袋，低头不语。 “先不说这个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你们的难处。”童岚转移话题道。 “嗯，还是说说你们的事吧。”凌玉也调整了一番情绪，开口道。 “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在人数上接近五百人，算上高端战力可能会达到千人的级别，原本我的想法是向你们借一千人，再加上我们几个，杀个回马枪应该不是问题，但眼下……”叶山分析道。 “我这里除了妇孺以外，还有三百人，留下一百人作为必要的守卫和劳动力量，其余两百人全部借给你。”童岚大手一挥说道。 “我和童大哥也去给你助阵。”凌玉补充道。 “师傅，我也去。”一直没插上话的李灿开口说道。 “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孙超也附和道。 “孙超兄……你的伤……”叶山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后背。 “完全……好了！”孙超特地将完全两个字念得很重，额头上青筋直跳，他是在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来。 “以后……不要再问了。”孙超几乎是咬着牙补充道。 一旁的凌玉暗自有些好笑。 “好吧，你们愿意帮助我，我很感谢，可是尽管如此，战力的差距仍然极大，如果贸然行动，可能会损失极大，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可能。”叶山沉声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作战计划 “叶子我们都相信你，上一场仗就是有你指挥调度，我们才能以弱胜强的，这次我们还听你的，更何况有楚大侠和钟大侠两人掠阵，即便人数不占优势也没什么关系。”童岚倒是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这次恐怕不太一样。”叶山的声音依旧低沉，转头看向杨枝说道：“枝儿你来解释一下吧。” 凌玉注意到了叶山对杨枝的称呼，眼神有些不自然。 “袭击南原的人里有一群训练有素的高手，他们身手极强，绝不是普通的兵士，单个人的战力就足以以一当十，叠加在一起更是十分恐怖，这些人很可能也潜进了北镇城中。他们身在暗处，如果我们仅以这点力量杀回去，一旦他们露出爪牙，恐怕会瞬间对我们的普通人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即便是有高端战力受到重创都是有可能的。”杨枝分析道。 “那……要不然等童赞回来？”童岚想了想说道。 “这些人的人数和规模还都不得而知，眼下他们占据了北镇，这群高手仍有可能源源不断地在往里输入，我们等不了那么久。”楚云说道。 “现在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趁朱检还未苏醒，他们一时间群龙无首，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叶山说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局势复杂，童岚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索性就将问题都丢给叶山处理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我们应该连夜杀回去，干掉游弋在北镇附近的北地骑兵，夺回北镇的控制权，然后整合北镇的兵力再杀回南原，我们手中有虎符，进入南原应该不会遇到任何阻拦，有大部队的掩护，一旦我们与驻军汇合，重掌南原军权，那么任他朱庸有三头六臂也绝对翻不起什么风浪。”叶山说道。 “不过眼下我们连北镇这一关都过不去，如果朱检醒了，怪罪到王大人身上……”楚云说道。 “那么王大人的处境就不妙了。”凌玉沉声说道。 “不过好在叶子扯掉了那朱检的半边膀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短时间内恐怕苏醒不过来，这也给了我们宝贵的喘息之机。” “师父好厉害。”李灿在脑补了一番叶山神兵天降，扯掉敌人半扇膀子的画面，顿时一脸崇拜的看向叶山。 孙超则是有些后怕，心道：“还好那天他手下留情了，不然被扯掉膀子的可能就是我了。” “这个朱庸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比国师还强吗？”童岚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来自一个叫做西山的组织。”叶山答道。 “西山？没听说过。”童岚想了想，脑子里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 “对了，说起国师来，现在趁着人都在，你可以讲讲了吧。”叶山看向楚云说道。 “我也想起来，国师好像和楚大侠似乎是老相识。”童岚附和道。 “何止是老相识了，你们都知道我们燕山七人里的无常鬼李行文吧。”楚云说道。 几人皆是点点头。 “行文是我们几人中比较晚加入的，在这之前，他行走江湖的时候还有一个名号。” “难道是……”童岚似乎有些印象。 “燕山双鬼。”楚云说道。 “我想起来了，早年间他还有一个弟弟，兄弟二人合璧，一时在江湖上风光无两。”童岚说道。 “是的，这位假冒我身份的安国国师恐怕就是行文的弟弟，异面鬼李思武。”楚云沉声说道。 “可是江湖传言他们兄弟不和，尤其是无常鬼追随了剑神之后，二人一度反目，最终异面鬼死在了自己亲哥哥的手上，也坐实了无常鬼阴阳两面，反复无常的疯癫名号，发起狠来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去手。”童岚道出一则传闻来。 “那只是世人以为罢了，行文虽然性情多变，但那是与他所修习的功法相关，若说对别人还能够做到铁面无情的话，对自己的亲弟弟他是万万下不去手的，所以那一战过后虽然他曾亲口说出李思武死了这样的话来，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暗地里我们也都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直到我听完叶子的描述，才更加地确定了这人是他。”楚云讲出了一些部位人知的秘辛来。 “怪不得他能够对燕山七侠的全部招式了如指掌，模仿起来也是足以以假乱真。”童岚点点头说道。 “是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是一同加入我们的，思武的学习能力很强，我们的功法他只要看上几眼就能够模仿出一丝神韵，更何况他还曾有一段时间整日与我们朝夕相处，后来也是因为他的某些性子不受大哥所喜，后来才分道扬镳的。”楚云说道。 “看来若是他能跟李叔一样，或许你们就要改称燕山八侠了哈哈哈。”叶山说道这觉得有些好笑，不禁笑了出来。 “那这李思武和朱庸比起来如何？”童岚又问道。 楚云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如果说思武的话，他更擅长与变化与伪装，所学功法虽多但过于驳杂，并无特别精通之处，故而论战力而言，与我们七人想必只能排在最末。”楚云说道。 “而这朱庸……”楚云看了一眼钟子翼。 “只一击，我便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带上小枝落荒而逃。”钟子翼有些惭愧地说道。 “什么！”这下不止童岚，除了叶山他们意外，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能够让燕山七侠之中以战力著称的铁屠手一击落逃，那这人简直就是剑神在世啊。 “所以叶子才说只有靠大部队的掩护才能顺利取与驻军汇合，重新掌控大军，对付这种高手，也只能用人海战术了。”楚云叹道。 “实在不行……”叶山咬了咬牙。 “不行叶子，那股力量你不能再使用了。”楚云严肃地说道。 “可是……”叶山想要反驳。 “从王大爷死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那股力量已经开始不受你控制地蠢蠢欲动了，之后又听你说了这次解开封印的后果，这几年你的实力增长得很快，那股力量也越来越强，封印的效果在不断减弱，你若是再使用它恐怕下一次……一个控制不住的话，你的神智会被它完全吞噬。”楚云警告道。 “唉，好吧。”叶山也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只能点头答应道。 “如果可能的话，这段时间你都不要再沾血了，你的情绪已经开始有暴戾化的倾向了，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楚云继续发出忠告。 “可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如此……”叶山有些担心。 “你最大的能力并不是你的身手，在场的除了我和老钟意外，童大当家也不会弱于正常状态下的你，就是这位孙……兄弟，听你说他是使长枪的吧，若是在战场上施展起来恐怕效率也比你高得多。”楚云说道。 叶山点点头，对楚云的话表示肯定。 “我们需要的是你的头脑和制定作战计划的能力，所以不到紧要关头，尽量不要出手。”楚云劝道。 “是啊叶子，上次害你伤得那么重，我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这次你就不要出手了，让我们来冲锋陷阵吧。”童岚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吧，那我们来谈谈作战计划吧。”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法不轻传 深夜。 “虎鹤双形你练到哪一步了？”叶山背负双手，立于庭院之中，清冷的月光透过层层薄雾，洒在他的身体上。 “已经能够初步融合，在不伤及己身的情况下，可以维系半刻钟左右的时间。”李灿站在叶山身体的后侧方，束手而立，恭敬地回答道。 “不用如此拘束，随意一点便好。”叶山有些不适应李灿这般恭敬的模样，毕竟他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子，被人如此对待倒是让他有些不自然了。 “好的师傅。”李灿老实地答应道。 “真的不必如此……”叶山有些头大。 “半年之期还未到，现在才过去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之间的师徒缘分还未尽，况且我已经初窥到了门径，有信心在剩下的三个月内完全掌握。”李灿说道。 叶山点点头，他说的倒是实情，原本李灿对于虎鹤两种拳法的掌握就已经十分熟练，况且他已掌握了原本的虎形心法，只是缺少了相应的原本鹤形心法罢了，叶山将其传授给李灿后，他更是厚积薄发，在短时间内堪称进步神速，照此下去，恐怕不出三个月绝对能够悉数掌握。 “按理说，现在的你已经可以算是基本掌握了虎鹤双形的要义，只是因为你之前练过改进过的版本，身体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陡然做出改变的话，身体方面还不能很好的适应，所以施展起来所能坚持的时间有限。”叶山说道。 “的确如此，我练功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想要施展好虎鹤双形，需要整个人的身心全部沉浸其中，可随着沉浸时间的增长，程度的加深，也愈发地需要靠本能去进行驱动和做出反应，每到这个时候，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去回忆之前错误地动作，这种状态便也再难以维持下去。”李灿点点头，明白这是叶山有心要指点他，于是稍作思考了一番，将自己练功时的问题说了出来。 “这个问题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只能靠时间去让身体尽快适应，形成新的肌肉记忆。”叶山如实地说道。 李灿顿时眼神有些暗淡。 “不过以你的天赋和努力程度，在这三个月内实现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 李灿一抬头，眼神又瞬间亮了起来。 “我可以提前履行我们之间的诺言。”叶山平静地说道。 “太好了！”李灿原地起跳，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兴奋地喊了出来。 “干什么？”叶山吓了一跳。 “没……我就是太激动了。”李灿讪讪地说道。 “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没说我的条件呢。”叶山幽幽说道。 “还有条件？”李灿有些疑惑。 “废话，法不可轻传，我这功法还是从那位老前辈手中学来的，交给你还没征得人家同意呢。”叶山白了李灿一眼说道。 “那位前辈不是已经仙逝了嘛。”李灿嘴里嘟囔着。 “要不我送你下去，你帮我探望一下他老人家？”叶山斜睨着李灿说道，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不了不了。”李灿浑身打了个哆嗦。 叶山冷哼一声，转过头来，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那……要什么条件？”李灿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一，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搞那么拘谨，你我年纪相仿，虽然有师徒之名，但是却不必拘泥于师徒之礼。”叶山开口说道，两人确实年纪相仿，单从外貌上来看，李灿甚至还显得更大一些，他可不想让这么一个家伙身前身后地供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楚云一样，是什么修炼多年的老妖精呢。 “好的，没问题。”李灿果断地答应道，语气轻松愉悦，毫无负担。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没有底线的家伙。”叶山暗自腹诽，原本以为这个家伙出自古武世家，极其看重这些礼节性的东西呢，怎地也得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吧，没想到叶山话还没落地，对方就爽快地答应了，这让叶山有些不满。 “第二，以后行走江湖可以声称是我的弟子，但是绝不准以剑神传人的身份。”叶山严肃地说道。 李灿一怔。 “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但我是我，他是他，决不允许你打着剑神的旗号招摇撞骗，你明白吗？”叶山看向李灿。 “明白！”李灿回过神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的名号还没打响，也就在北镇这一亩三分地好使一些，不过若是遇到危险的情况下，可以报出楚云的名字，他人缘不错，或可保你一时。”叶山想了想，补充道。 李灿有些感动。 “第三……” “还有第三啊……”李灿苦着张脸说道。 “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废话？没大没晓得，还拜不拜师了，不拜趁早滚蛋。”叶山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你说的，不让太拘谨吗？”李灿有些委屈地嘀咕道。 叶山一瞪眼，脸黑得不行。 李灿赶紧闭起了嘴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叶山十分严肃地看着李灿说道。 李灿也知道叶山接下来的话可能很重要，故而收起了之前那副玩笑的样子。 “不准将我传给你的功法私自传给任何人，也不准将你从这里了解到的任何秘辛、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哪怕是李家。”叶山看着李灿的眼睛说道。 李灿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首要的一条便是要对家族绝对的效忠，叶山的要求对于他而言，在某种情况下意味着他对家族的忠诚将不再完全。 “我了解你们世家那一套，也知道这对你而言很难，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在我身边的都是我最亲近最信赖的人，我不希望身边有一条不知何时会被点燃的引线。”叶山直视李灿，气势逼人。 李灿的脸上变颜变色，这次的确是在做着心理斗争。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你好好考虑，即便你拒绝，这次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行动，当然前提是你还愿意的话。”叶山平静地说道。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叶山抬头望着月色，雾气愈发地浓郁了。 过了半晌，李灿终于作出了回应。 “好，我接受！” 第一百一十五章：月下推演 “你想好了？”叶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嗯。”李灿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叶山也不啰嗦，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李灿的肩膀上说道，从他的眼神中叶山可以看到一丝真诚。 “马上就要有一场大战，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能增加一分力量便可以多一丝胜算，你之所以备受之前所学改动版功法的影响，是因为你不了解当年镇南王改动的思路。这种改动虽然让其变得难以融合，但是单独分裂开来反而更加好学简单了。”叶山说道。 “的确如此，但是两种功法改动前后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这也是我修习过程中遇到阻碍的原因。”李灿肯定道。 “我来给你演示一遍，两种功法改动前后的变化，以及他们之间是如何过渡的，希望能够帮你加深对双形的理解，并且这也是下一步由形入意的基础。”叶山开口道。 “好！”李灿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这种近距离观摩的机会可不多，这让李灿十分珍惜，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看仔细了。”叶山开口，随即拉开架势，开始演化两种功法的改进过程。 叶山的动作行云流水，忽而为虎，忽而化鹤，两种形态不断演变，灵动异常，正是完整的虎鹤双形，看得李灿入了迷。 渐渐地，叶山的动作开始变化，两种神形渐渐割裂，原本流畅的动作也渐渐被分解开来，但一招一式之间，尽显生硬与滞涩。 李灿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还理解不了眼下的这种情形。 不过随着叶山演化的不断推进，这种生硬感又逐渐消失，动作也开始流畅起来，渐渐地风格开始向军中所流传的版本所靠近，最后又变得生动起来，虎势凶猛，鹤形灵动，但若仔细观瞧，这两种兽形与之前的完全不同，气质上少了些浑然天成的自然之感，多了些杀伐果断和狡黠诡谲之感。 一遍演化下来，李灿表现得有些震惊，显然叶山这一番身体力行的推演下来，解答了他心中不少的疑惑，让他受益良多。 但叶山却好像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的动作依旧再继续，从当前的形态开始，反过来逆向推演，由改进版向原始版本演化回去。 “不愧是掌握了虎鹤真意的人……”李灿如是想到。 若说叶山之前的正向推演属于在重走一遍当年镇南王改进功法的路子，还可以通过两种功法的对比中汲取到一些经验，而眼下的逆行推演就截然不同了。这是一条崭新的道路，是前人从未走过的，需要对两种功法有着极其透彻的理解才能够溯本追源，做到这一点。 月光之下，叶山的动作宛若天成，李灿看得如痴如醉。 …… “他很强。”孙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开口说道。 “那还不是败给了你。”叶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方才亲自上阵，让他的身体开始活络起来，这种偏向自然之道的功法与那些主杀伐攻势的武学不同，更加贴合道境，尤其是这种推演，更加容易让人贴近自然本源，演练一番过后，发了发汗，叶山只觉得身体都轻盈了许多，之前动用体内那股神秘力量所带来的的暴戾气息和负面影响都少了许多。 庭院当中，李灿正在一遍遍地练习和回味刚才叶山的动作，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倒是像模像样的，这让叶山十分欣慰。 “他还年轻。”孙超说道，自从败给叶山之后，孙超开始变得惜字如金起来，以前的他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仗着是将军后人，一身武艺又不弱于人，总是恃强凌弱，后来加入军营之中，顽劣的习气改了许多，却仍是心高气傲，轻易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直到他遇见了叶山。 “你也不老嘛。”叶山打趣道，“而且很强哦。” 孙超看了一眼叶山，神色复杂地说道：“你也很年轻。” 叶山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而且更强。”孙超补充道。 叶山的存在像是给了孙超当一记当头棒喝，他的武学天赋很强，否则也不可能这些年来并未那般用功便已将一身武艺修习到这等地步，不仅是同龄人中，即便老一辈的那些将领们也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加上本身的身份地位显赫，在安国几乎是可以横着走，从未吃过什么亏。 当然凌玉的出嫁是对他的第一个打击，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没有人比自己更配得上凌玉。但是当边境来袭，安国守军在北地骑兵的袭扰下损失惨重，迫不得已国主做出了牺牲凌玉，以联姻来换取支援力量的决定时，孙超默不作声。 他屈服了，但只是屈服于权力与形势，在个人层面上，他仍是那个骄傲不已的孙超。 然后便遇到了叶山，一个比他更加年轻，但却更加成熟，也更加强大的男人。 在孙超心中，可以接受一招惜败，他不是没有败过，但是每一个曾经他所败给过的人，最终也都被他所超越过去，但是叶山却在跟他的比试中处心积虑地保留实力，为的只是如何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将他重创而让人来不及阻止，这让孙超很是受伤。 不过在他养伤期间，也曾想过伤愈之后再次修行一番，将来找机会将叶山击败，一雪前耻。但是当他听到凌玉口中的叶山是如何一击杀死他手下最强的大队长、惊得在安国权欲熏天不可一世的国师仓皇鼠窜时，孙超则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叶山就像一座高山，永远横亘在他的面前。 “这样的人，决不可与之为敌。”孙超在心里狠狠地记下了这句话。 他开始有些羡慕李灿的眼光了。 “你要是能把夸我的劲头用在凌玉身上，我想她会比现在喜欢你的。”叶山忍不住打趣道，不过对于他而言，任何人的夸奖都可以令他十分受用，更何况是孙超这样功夫不弱的人呢。 “你不要乱讲话。”孙超沉声说道。 “怎么，孙大统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腼腆了，你留在她身边难道不就是为了……” “不是。”孙超直截了当地否认道。 “难道你不喜欢她了？果然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叶山有些狐疑地说道。 “我的职责就是保护殿下。”孙超强忍着一拳打死叶山的想法说道。 “切，虚伪。”叶山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孙超额头上青筋直跳，心道：“我要不是打不过你现在你已经死了。” “渣男。”叶山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又开口插了孙超一刀。 孙超只觉得胸口一窒，喘不上气来。 “虽然我还挺看好你的，不过目前看来，童大当家的机会比你大一些，你要是不想落后的话还是要尽早改变一下你的人设才是。”叶山苦口婆心地劝道。 “……”孙超干脆闭上了嘴巴，和这样的人说话简直占不到一点便宜。 “千万不要像那个骚包一样，拈花惹草，始乱终弃。”叶山补充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突袭南原 “叶子，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楚云悄然出现在身后，一脸不满地说道。 “明明不知是谁，早就来了，一直鬼鬼祟祟地不肯现身。”叶山白了楚云一眼反驳道。 “我严正警告你，以后不要随意玷污我的名声，我楚云一向行得端坐得正，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身正气，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渣男了？”楚云故作严肃地说道。 “渣不渣你自己清楚。”叶山撇着嘴说道。 “见过楚大侠。”孙超可不敢像叶山那般跟楚云讲话，老老实实地见礼。 “嗯，我和叶子说会话。”楚云说道。 孙超点点头，识趣地离开了。 “怎么，楚大侠这么晚还不睡，是有心事？”叶山打趣道。 “我看该有心事的是你吧。”楚云说道。 “哦？此话怎讲？”叶山不解。 “你就一点都没觉得那位凌姑娘有些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了？” “按理说她既然已经选择留了下来，难道不应该和童大当家表现得更亲密一些吗，可依我看来，两人之间似乎有些若即若离。”楚云说道。 “这个……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凌姑娘虽然已经不再介意当年那些事情的是与非，但不代表心中不会存有芥蒂，这些东西只能靠时间去抚平，再说了，人家两人的关系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那是长情陪伴下的胜似亲人的关系，别用你那龌龌龊龊的想法去玷污人家。”叶山把“玷污”两个字咬得很重，是为了反击之前楚云说他玷污了他名声的那句话。 “那你为什么要鼓动孙超再去追求凌玉？”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个……”叶山有些支吾。 “叶子，你并不笨，你也看出来凌玉对你……” “停，打住。”叶山一抬手打断道，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叶子你已经大了，从小你就很有自己的主见，在这件事上我自然不会干涉你，但是要记住一点。”楚云清了清嗓子，凑到叶山的耳边轻声说道：“别伤了两个人的心。” “好了，我去休息一会儿。”说完，楚云轻飘飘地离开了。 “两个人的心……”叶山在嘴里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 “等等，怎么是两个人？另一个人是谁？”叶山赶紧问道，但已没了回音。 此刻的李灿仍在揣摩着叶山的动作，不时地比划上一下，十分忘我。 “差不多行了，省点体力，一会赶路呢。”叶山有些沮丧地留下一句话，便也转身离开。 …… 黎明前，天色蒙蒙，是人最为疲倦的时刻。 八道身影出现在南原城外，身上挂着草丝木枝还有兽血，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每个人都是目露精光，精气十足。 “叶子说得果然没错，南镇也已经沦陷了，整个燕山已经都在西山的掌控之下，南国失去了唯一的屏障，已经成为了待宰的羔羊。”楚云开口低声说道。 众人皆是一脸凝重。 “朱检虽然被叶子重伤，但北镇已经展开一张大网，等待着我们自投其中。”楚云接着说道。 “的确……”杨枝点点头，方才他们这一路已经看到了北镇附近游弋的北地骑兵。 “若不是叶子看穿了他们的伎俩，带我们来个釜底抽薪，恐怕此刻的我们早已落入敌人的圈套了。”钟子翼说道。 “侥幸而已，若不是路上遇到了瓦禄他们那支倒霉的队伍，我也不会想到，这西山竟然勾结了北地的前沿指挥使。”叶山谦虚地说道。 “但是那支队伍被我们所消灭，不能按时与其他队伍汇合，恐怕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一路之上已经不知有多少批白衣人陆陆续续地向北支援了。”杨枝分析道。 “不过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想必此刻南原城守卫力量正在不断地削弱，他们只顾着往北镇增援，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暗中摸到这里来了。”楚云说道。 这一行人正是叶山他们，在分析了敌我双方实力对比后，叶山果断地放弃了强攻北镇的想法，转而提出了一个更加冒险但却成功率更高的方案。 突袭南原。 他们没有带上童岚提供的两百名人马，而是选择了轻装上阵，以七人的精锐小队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开北镇周围的铁骑，然后横穿燕山天险，避过被敌人所侵占的南镇，直接来到了拥有重兵的南原。 燕山天险之中，瘴气与沼泽密布，毒蛇和猛兽群聚，尽管八人尽皆身手不凡，但也历经几番搏斗，费劲周折才成功穿越。 这个方案固然可以出其不意，但是也令风险和难度大大提高，毕竟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跨越燕山的，也只有他们八人才可，大部队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他们七人即便已经成功来到南原城下，想要进城与守军汇合恐怕也是难度极大。 整个南原已经被西山的人马所控制，军营附近更是把守的重点，况且这些白衣人都是各中好手，七人若是强攻结果和直接找死没有任何分别。 当然突袭南原和强攻北镇还是有所区别的，一来对方虽然都是高手，但毕竟人数不多，若是分散开来，则每片区域的力量都会显得相对薄弱，恐怕在一瞬间很难挡住他们七人的突击；二来，南原城内还有还有万人驻军，叶山他们并不需要完全攻下南原，只要及时与大军汇合，凭借虎符重掌兵权，便算是取得了胜利。 还有一个原因叶山没说，那就是杨庆明，他们早在十三年前便有交集，况且又是杨枝的父亲，于私情而言他也要不计代价地去营救。当然王靖那边也不是就不管了，这些年来他们的关系相处得也不错，只是朱检重伤，王靖应该暂时无虞，而杨庆明这边则更加危急一些，若是先行解决北镇的问题，再携部队打回南原，将西山这群人逼急了，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不可预料的事情来。 “钟叔，城中最靠近边缘的队伍是哪支？”叶山开口问道。 “应该是四座城门吧，兵符不在，他们应该调动不了一兵一卒，这些四座城门的守军应该每天按时出操才是。”钟子翼想了想说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缜密部署 “距离出操时间还有多久？”叶山问道。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钟子翼抬头看了看天说道。 “杨大人被软禁在何处？”叶山继续问道。 “城中央的统领府，也是原来的南原县衙。”钟子翼如实回答。 叶山点了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穿过前面这片平原。”楚云突然开口道。 南原城外是一片沃土平原，农田广袤，但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地里的庄稼刚刚插秧不久，若是到收获之季，茂密的农作物还可以作为突袭时掩盖身影的庇护，然而此时，地里尽是些稀稀疏疏的小秧苗，若是一行人贸然冲了出去，恐怕瞬间便会被城墙上的白衣人所发觉。 “分兵诱敌。”叶山的话简洁有力。 “我来！”钟子翼自告奋勇。 “不行，你熟悉城中地形和各营的分布情况，一会进城需要你作为向导。”叶山否决。 钟子翼讪讪地挠了挠头。 “叶子，还是我来吧。”楚云出言。 “你也不行。”叶山再次否决。 “为什么？以我的轻功，足以在吸引敌方全部火力的情况下保全自身，用来做诱敌工作还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吗？”楚云不解。 “的确，就诱敌而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叶山说道。 “那……”楚云刚要开口，却被叶山打断。 “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 “传递虎符。” 楚云恍然大悟。 “你和钟叔一起，这些人不认得你却一定认识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外围的兵力掌控，然后杀向中央统领府，你的速度越快，我们的胜算便也越大，尽快完成包围，别让这群人逃走。”叶山说道。 “嗯，子翼，跟紧点，别被我给甩没影了。”楚云点点头，还不忘调侃钟子翼道。 “哼，跑得快有什么用，人家又不认识你这张脸，到时候不还得靠我老钟这张脸？”钟子翼反击道。 “……”楚云一窒，钟子翼的话让他这个靠脸吃饭的人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 “别闹了，有钟叔给你开路，你的速度才能施展起来，否则一旦被敌人缠上，就有些麻烦了。”叶山说道。 “嗯我知道，放心吧，我和老钟合作这么些年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倒是……诱敌的工作……”楚云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我……”童岚刚要说话，被叶山制止了。 “童大当家擅长马战，陆战不是你的强项，你的射艺需要借用马匹支撑的力量，否则就会消耗过大，诱敌是场持久战，还需要你尽可能地保存实力，一会你随他们冲杀进去，夺下大门后尽快找匹马来，然后带着已经掌控好的部队向城中杀去，尽可能地歼敌。”叶山安排道。 “好。”童岚没想到仅仅一次并肩作战的机会，自己的功法弱点便被叶山所了解，顿时有些尴尬，对于叶山的安排他也感到十分合理，故而直截了当地答应下来。 “诱敌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叶山说道。 “不行！” “不行！” “不行！” 楚云、杨枝、凌玉三人同时开口道。 楚云倒还好，杨枝和凌玉互相看了一眼，就显得有些尴尬了，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楚大侠不是说了吗，叶公子不能再动用那股力量了，这次你还是不要参战了。”凌玉定了定心神说道。 “就是，我们不是有言在先，这次你只负责指挥，不参与战斗的吗？”楚云也是如此说道。 “是啊叶哥哥，枝儿的轻功也不赖啊，诱敌的工作我也可以胜任的。” 钟子翼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里亦是充满了关切。 童岚、孙超、李灿也是如此，有些担心叶山。 “师父，这种小事哪用得着你出马，我来就行了。”李灿有些嬉皮笑脸地说道。 叶山看着几人，有些感动。 “只是诱敌而已，还用不着使用那股力量，你们不要反应这么大好不好。”叶山故作轻松地说道。 “再说了，城中危机四伏，朱庸的实力深不可测，每多一分力量都是多了一份保障，否则我也不会让枝儿和凌姑娘也都参与进来了，更何况我人在城外，反而更安全些，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你们吧。”叶山说道。 “这……”叶山说的也不无道理，让众人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就这么定了。”叶山大手一挥，不给众人反对的时间。 “一会进城的时候你们混迹在已经掌控的队伍之中，发现白衣人后让大部队将其缠住，你们趁机歼敌，尽快控制城墙，最后在统领府集合。”叶山作着最后的战斗部署。 “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从哪个门开始进攻？”楚云看了看天色，远处依稀有着一团朦胧的光芒，那是太阳即将升起。 “我在西侧发起佯攻，尽量吸引敌人的注意，一会你们从东侧发起突袭。”叶山说道。 “这个方向有什么讲究吗？”孙超有些不解，身为带兵的统领遇到这样的问题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阳自东方升起，尤其在初升的时候，霞光万道，最是耀眼，南原四周尽是平原，只有少数我们此刻所隐匿身形的这种灌木丛，所以从地平线上散射而来的阳光可以毫无阻挡地照向城墙。你们一会趁着第一缕霞光的时候突袭，刺眼的光芒能够一定程度阻碍对方的视线，隐藏你们身形的同时也会让城墙上的远程攻击失去准头。”叶山解释道。 “！！！”孙超听着叶山的解释一脸地震惊，瞪大了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连这都想到了？”好半天孙超才吐出这一句来。 “你以后要慢慢习惯，叶子的思维缜密程度远超常人。”楚云笑着说道。 “不愧是师父。”李灿此刻化身迷弟，越发觉得自己拜师实在是超值，将来不光可以修习武艺，还可以跟着学习兵法之道。 “都是些不成熟的想法。”叶山有些不好意思，挠着脑袋说道。 “这还不成熟？简直没天理了。”孙超想要一口老血喷出去。 “妖孽！”童岚在心中暗叹一声。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准备行动吧。”叶山说道。 “孙超兄。”叶山唤道。 “嗯？”孙超看向叶山。 “城中危机四伏，凌姑娘便交给你照看了，保护好她的安全。” 凌玉胸口一窒。 第一百一十八章：疯狂行动 “枝儿交给你了，保护好她的安全。”叶山看着李灿说道。 “放心吧师父。”李灿用力地点点头。 “哼，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杨枝挥了挥拳头，示威似的说道。 “各自的任务都清楚了吗？”叶山最后确认道。 众人点头。 “散！” 一道道身形化作残影，消失在原地。 …… 南原，西城门。 一队兵士无精打采地从营房走出，来到城门前。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打着哈欠指手下将城门打开，一众兵士懒懒散散地漫步到城外列队。 “清点人数。”头领下着口令。 顿时有副官从队列中走出，执行头领下达的命令，开始清点人数。 “唉，也不知道杨大人怎么样了。”头领喃喃自语。 “报告队长，清点完毕，全员到齐。”副官模样的兵士汇报道。 “列阵操练吧。”队长抬头看了一眼城门楼上巡视的白衣人，随意地说道。 众兵士开始摆开阵型，操练起日常的训练动作来，但个个都像没睡醒一样，无精打采的，动作更是有气无力，更谈不上标准。 队长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无神地看着他们。 “队长，要不咱们……”副官背对城门，眼神悄悄向上瞟了一下，将手掌横在脖颈前轻轻一抹，向队长示意道。 “你以为我不想？”队长眼皮都没抬，淡淡地说道。 “那为何……”副官不解。 “你是没见识过那群白衣人的厉害。”队长说道。 “再厉害他们也没有我们人多啊，犯得着天天受他们的气吗？咱们将他们干掉，然后杀到城中去，救出杨大人，不就平定了这次的事端了吗？”副官怂恿道。 “呵，说得简单，咱们是朝廷的军队，没有虎符或者朝廷的直属命令，你敢擅自行动？”队长斜睨着副官说道。 “可咱们这不是为了救统领大人吗，上面知道了也应该嘉奖我们吧，又怎会怪罪于我等。”副官说道。 “哼，你想得太简单了，军令如山，违反军令这种事，可不是开开玩笑，一旦起了个头，就会形成连锁反应，到时候如果大家都擅自行动，这后果将有多严重，你觉得朝廷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队长反问道。 “这……”副官一时语塞。 “我有一个同乡，跟我同年参军的，他所在的地界流寇窜行，他们队长一时没忍住，只是出兵镇压了几个来袭的小匪帮，保护了当地百姓而已，结果整个小队都被朝廷以军法处置了，那些死在争斗中的兵士们，家属非但没有得到应有抚恤，反而被告知这些人都被扣上了反叛的帽子，你也想像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吗？”队长质问道。 “不不不，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副官直摇头。 “再者说，先不提那些白衣人的身手有多恐怖，即便我们这一个城门起事了，你能保证其他各营也都和我们一条心吗？恐怕我们在前往统领府的路上没有被白衣人歼灭，也会被各防区的友军所阻挡。”队长摇了摇头说道。 “可是……我怎么听说，这群白衣人突袭之时，还是有人第一时间反抗了的，甚至还有流血事件发生。”副官有些迟疑地说道。 “嘘，你从哪听说的？”队长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 “我有个兄弟在南门营中，我是听他说的，死了好多弟兄，尸体都是从他们那运出去的。”副官如实答道。 “千万不要和别人轻易提起这件事，尤其是咱们营中的弟兄，否则有一个按捺不住的，我们也得跟着遭殃，知道吗？”队长严肃地警告道。 “知道了！”副官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死的那些弟兄是统领大人的亲卫队，他们只隶属于大人直接差遣，不归朝廷管辖，所以在第一时间便发起了反抗。”队长小声解释道。 “大人的亲卫队？那足有几百号人马呢，怎么没有拦住那些白衣人，还害的大人被软禁在府中，难道是……有内鬼？”副官猜疑道。 “没有内鬼。”队长叹息一声。 副官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那几百号人全死了。”队长低沉地说道，眼圈微微泛红。 “！！！”副官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引起那些白衣人的注意，但瞪大了的眼睛仍然暴露出他的震惊。 “几百条汉子，无一生还，而且是被瞬间击溃的，连像样的抵抗都没能做到，否则即便能拖延一时，也可以给统领大人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调集城中兵马来平息这群白衣人。”队长的声音有些哀愁。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只能在这里束手就擒吗？”副官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不过副统领大人带着杨大人的独女逃了出去，他们会去搬救兵回来营救大人的，不出意外虎符应该也带在他们身上了，否则这群白衣人不会迟迟没有调动我们。”队长分析道。 “那我们就只能……” “我们只能相信他们，一旦虎符出现，就是大军集结的时刻。”队长严肃地说道。 一缕霞光朦朦胧胧地从东方亮起，暂时击退了迷雾，地平线下像是在孕育着生的希望，等待着时机，随时喷薄而出，点亮天空。 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队长你看，好像有人。”副官提醒道。 叶山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施展着身法直奔城门而去，途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形，带起一路烟尘，很快便引起了注意。 “是副统领大人吗？”副官有些不确定道。 “看身形不像，但应该跟白衣人他们不是一伙的。”队长定睛观瞧，有些惊疑不定。 此时操练的兵士们也都注意到叶山的身影，皆是停下了动作，看向叶山。 “好像……只有一个人……”副官喃喃道。 叶山马不停地奔向城墙脚下，日出的时间快到了，他要尽快吸引更多的守卫力量才是。 “他想做什么？一个人攻城吗？”随着叶山的身影越来越近，队长渐渐看清楚了些，有些惊讶地说道。 “疯了……真是疯了。”副官愣愣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大蟒锁缠 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城门楼上的白衣人也发现了叶山。 “什么人？”有人喝道。 叶山不回答，随手抓起一把石子便向城墙上掷去，白衣人们纷纷躲避或提起兵刃阻挡。 论起准头来，叶山比楚云可差得远了，但他本来也没想依靠这个歼敌，只是为了吸引城墙上的白衣人注意罢了，毕竟这是他唯一能够使用的远程攻击。 “敌袭敌袭！”城上的白衣人们瞬间反应过来，互相传递着消息。 一波箭雨夹杂着各式暗器自城墙上射向叶山，叶山脚步变幻，闪转腾挪，不断地做出各种诡异的姿势来，规避着飞来的攻击。 “还好，他们虽然衣着都是统一制式的，但修习的功法倒不尽相同，应该是西山暗中招募的高手，而非从小豢养的死士。”叶山一边躲避着一边分析道。 若是从小豢养的死士，能够个个达到如此高的水准那才是真让人吃惊，这证明西山拥有量产高手的能力。要知道成为高手除了夜以继日的苦练以外，良好的根骨、合适的功法、突破的契机以及过人的天赋缺一不可，若是有一门功法能够让任何修炼者只要修习就能达到一定水准的话，那么这江山早就被各大门派所掌控，而非朝廷一家独大了。 正是因为高手的稀缺性，才有了军队存在的意义，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再强大的个体在人海战术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而能够挥斥方遒、调兵遣将，掌控军队的将领甚至比江湖高手更具吸引力。朝廷拥有最为庞大的军事力量，所以才能震慑一方，保境安民，武林虽大，但恩怨情仇也只能江湖事江湖了，任何胆敢与朝廷对抗的力量都是以卵击石。 “不过能够让如此数量的高手为之效命，这西山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觑。”叶山在心里暗暗警惕道。 此时，离叶山所面对的西城门较近的南、北两座城门之上的白衣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派出支援来，向西门聚去。 “终于上钩了。”叶山拿眼扫到了城上的情况，心中一喜。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支援的人赶到，攻击密度也大了一倍，这让叶山顿时压力倍增，数不清的飞刀、暗箭铺天盖地地向叶山笼罩而来，且个个瞄准的角度都极其刁钻，直奔人体的周身要害之处。 叶山稳定心神，专心致志地施展着身法，沉膝垫步、拧腰转体，忽而腾空一跃转瞬就地一滚，一连串地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丝滑顺畅。虽然有几次，袭来的暗器几乎擦着叶山的身体而过，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慌，依旧有条不紊地将每一个动作做到位，尽情地舒展着身体。 “好厉害的身法！”来者虽然有些面生，但一身本领不弱，引得队长不由得叫好。 “远程攻击无效，出城迎击，贴身肉搏！”在几轮攻击下来无果后，城墙上的白衣人做出的这样的判断，立刻便有人自城墙而下，要近身围剿叶山。 脚步声近，有白衣人要从城门而过。 “队长，动手吗？”副官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 “不行，还没见到虎符，不能轻举妄动。”队长冷静地说道。 “队长……”副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队长打断。 “收拢队伍，原地待命，没见到虎符之前，任何人不准妄动，违令者斩。”队长严肃地下达命令。 命令下达出去，队伍立刻集结起来，数名白衣人擦着队伍而过，直冲叶山而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城门前那个在死亡边缘舞蹈的男人，一定是来营救他们的统领大人的，但是没有命令，他们不能擅自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从自己身边掠过，去对那个人进行截击。 队伍中有人不甘地攥紧了拳头。 “眼前这人一定是诱饵，真正的援军在哪？”队长能够坐到这个位子上，自然不是庸碌之辈，想得也要比别人深远一些。 城楼上的远程攻击悄然停了下来，最先贴近叶山的三名白衣人瞬间发动了袭击。 有两人在正面出手，一人持刀高高跃起，向叶山的头顶劈去，另一人手持利剑，瞄着叶山的胸口直直地刺出，直接将叶山的上下两盘全部封死。 于此同时，身后也有一人，张开双臂，看似门户大开，实则已经将叶山的后路封死，只等他躲闪不及被一刀劈碎头盖骨，或者一剑刺穿心窝口，若是侥幸躲开，他也能将叶山拥入怀中，用自己所擅长的方式将其身体牢牢锁住，再把每一块骨头，节节捏碎。 “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擅长锁术的高手。”叶山心下一惊，暗暗地想道。 所谓锁术，是指利用人体关节的结构，进行极近距离控制与击打的一门武学。 按照距离划分，射术、暗器一类属于中远距离攻击，根据使用器械的不同来界定彼此之间不同的攻击范围； 长枪、长剑一类的兵器，属于中近距离攻击，使用者未必拘泥于武器的带刃部分，有些门派更擅长使用长枪的枪身及枪柄进行攻击，剑法中也不乏横、拍等近距离的招式，因而这类兵器远近咸宜； 短刃、拳掌类的功法亦是如此，有仰仗功法伺机而动的刺客打法亦有步步紧逼的搏命险招，拳掌法也分为游身打穴和大开大合等不同的风格，但总体上属于近距离攻击范畴内。 唯有锁术比较特别，它的打击方式往往建立在摔法、擒拿的基础之上，将被攻击者的身体牢牢地控制在自己身体范围内，在利用修习者自身经过训练后柔软的肢体以及对人体的了解，从而对敌人的关节实施控制或毁灭性打击。 锁术的攻击范围已经脱离了“近距离”的范畴，可以说是比“近距离”更加贴近的“极近距离”，或者说“零距离”。 叶山曾经对这一门武学有过研究，北镇也有一些见多识广的老兵曾经见识过这样的高手，或者修习过一些锁术，其威力十分惊人，一旦近身如同大蟒缠绕一般，让敌人几乎不可逃脱，所以这锁术又被称为蟒术。 “前面的刀与剑都是佯攻，背后的锁术才是真正的杀招！”叶山在瞬间做出判断。 第一百二十章：不羁大侠 叶山背部一弓，身化虎形，顿时气势暴增。 若说之前的叶山虽然身形敏捷，给人一种灵动之感，那么此刻叶山的气质陡然一变，成为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围上来的三人顿时一惊，身形也不受控制地停滞了一瞬。 抓住这个空隙，叶山立刻变换身形，转为鹤势，那股气息顿时消失无踪，暗地里叶山的脚腕内扣，已经悄然变幻成楚云的蜻蜓步法，略一闪身，身子横移出去，瞬间脱离了三人的围攻。 好在那三人身手不凡，在叶山闪身而过后，及时反应过来，稳住了身形，否则一个收势不住，三人便要在叶山眼前上演一出自相残杀的戏码了。 不过叶山也并未觉得有多可惜，毕竟能够将这些人牵制住对于他而言已经就是一场胜利，他从未奢望过能够一两招便干掉几个白衣人，那显然不够现实。 尽管如此，那三人强行收招，亦是扰得自身气息有些紊乱，一时间只得在原地稍作调息，无法继续追击，唯有那名修习锁术的白衣人稍微好些。一来他与那刀剑二人不同，并未做俯冲式的攻击，而是等在叶山背后以逸待劳；二来，修习锁术者需要将身体的各个关节尽皆打开，在足够强大的柔韧性前提下，卸力收势的能力也比其他流派的修习者更加强悍一些。 “真是令人羡慕的锁术，无愧大蟒之名。”叶山不禁感叹道。 对这门招式有所了解的叶山自然也对其十分感兴趣，若是能学个一招半式傍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修习锁术的条件极为苛刻，不仅对先天的身体素质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更变态的是它需要修习者从三岁左右便开始每日重复打开关节并重新连接的步骤，就这一点便将身体已经发育完毕的叶山拒之这项武学的门外。 “好险！”在城门前围观的队长惊叹一声，身边的副官以及聚拢在一起的兵士们也都惊出一身冷汗。 脱离危险的叶山脚步不停，开始绕着城墙横移。 避过三人的围击后，又有两人冲了上来，叶山的目的只是拖延，而非伤敌，自然要尽量拉开距离，况且过多的缠斗会极大地消耗叶山的体力，向来不愿吃亏的叶山可不像成为敌人车轮战的对象。 城墙上的白衣人们互相对视一番，作出了决定。 又是一番远距离攻击，直指叶山，逼得他再次做出规避动作来，这也让他的速度拖慢了下来，追击他的两人迅速赶了上去，进行第二轮次的围击。 第一波进攻的三人也已经调息完毕，追了上去。 可没等到他们三人抵达，叶山便又是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脱离了战斗。 面对比泥鳅还狡猾的叶山，对方不得不派出更多的白衣人冲出城门，参与对他的围猎，同时城墙之上的远程攻击好手们，也只能再次出手对叶山进行火力压制，给己方的人争取时间。 面对攻击叶山并未显露出一丝地慌乱，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所等待的便是这个时机，只有让这些白衣人从城墙上下来，他才有机会将他们牵制住，若是一味地在城墙上下射击躲闪，固然会轻松许多，但却只是徒劳的消耗体力，无法真正起到牵制作用。一旦楚云那边发动突袭，让这群白衣人有所察觉，他们便可以很快地赶回去支援，让叶山这边的努力成为无用之功。 闪躲箭雨与暗器、遭遇围攻、一触即走，叶山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用鲜艳的皮毛去勾引这些贪婪的猎人，然后等他们一拥而上后，再瞬间逃脱。 以叶山的实力，尤其是蚂蚱般的爆发力，随时都可以以极速脱离城墙上远程攻击手的攻击范围，并甩掉城下这些追兵，但是他并没有，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勾引他们。 “拦住他，拦住他！”叶山的行为彻底惹恼了这群白衣人，不断有人从城门穿过，参与到围猎叶山的队伍中来。 “厉害啊……”看着叶山一次次险象环生，又总是能“侥幸”逃脱，城门前的副官不禁感叹道。 “我明白了，他这是在吸引火力。”队长暗道，旁观者清，那些白衣人或许已经被叶山所惹恼了，暂时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但是置身事外的队长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很快，南北两侧城墙上的白衣人几乎都挤到了西城墙上，为了维持正常的巡视任务，就连东侧城墙的白衣人也有不少离开了自己得管辖范围，补位到南北两侧上去。 “你们太慢了。” “抓不住我吧。” “我闪。” “我躲。” “啦啦啦啦啦。” 叶山一边戏耍者众人，一边还出言戏谑地调侃道，一时间惹得怒骂连连，到处都是污言秽语。 “小子，有种你别跑！” “就是，有本事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 “你是属泥鳅的吗？” “！@￥%……” 有人使出激将法来，但这对于叶山来讲，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有人实在气急，直接骂了出来。 “你当我傻啊，你们人这么多，我才不停下来呢。”叶山说道。 “还有那个张嘴闭嘴就骂娘的，你是真的没有文化吗？我！@#￥%……”叶山回怼过去。 “真有本事的，就别仗着人多，有种单挑。”叶山挑衅道。 “……” “来来来，你们都别插手，爷爷跟你单挑。”有人实在忍不下去了，开口说道。 “好啊。”叶山爽快地答应道。 “你怎么还跑啊？”那人问道。 “你不是说单挑吗？”叶山反问。 “是啊。” “先追上爷爷再说吧。” “我去你！@#￥%……” 一时间城下有些鸡飞狗跳，场面混乱不堪，又显得精彩纷呈。 …… 此时观战的西门守卫皆是惊掉了一地下巴，叶山最初的出场还是十分惊艳的，刀刻般的面孔、坚毅的目光搭配上飘逸的身法，俨然一副救世大侠从天而降的样子。 即便后来面对攻击也没有一丝慌乱和狼狈，反而因为其精妙的步法而显得愈发地显得高深莫测，颇有些大侠风范。 然而当叶山开口怼人的时候，这幅和谐的景象便被破坏掉了，这群人心中的幻想也随之破灭。 “大侠也这么……不羁吗？”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念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大军集结 倒不是叶山故意逞口舌之利，实在是他怕对方太快反应过来，故而跟他们打起了心理战。 “这家伙倒是个人才。”队长捂着脸说道。 随着太阳从地平线上徐徐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击散迷雾，如约而至。万丈霞光瞬间一扫宿夜的尘霾，将神圣的光辉洒满大地。 “行动！”楚云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钟子翼紧随其后。 孙超、李灿则是紧紧地跟在钟子翼的身后，接下来是凌玉、杨枝，童岚吊在队尾，七人呈一条直线前进，以减少从城门楼上俯瞰的视觉效果，尽可能地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楚云拥有无可匹敌的极速，作为整个队伍箭头，分担了绝大部分的风阻，这才得以让身后的众人能够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尽管如此，七人之间的实力尤其在轻功方面仍然存在着不小的差异，故而这直线阵型也被越拉越长。 …… “有些不对劲……”站在西门城墙之上的一名白衣人皱着眉头，看着城下叶山与一众追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场景，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身边越来越多的白衣人在往这边汇聚，仅在城下围攻叶山的便有足足十数人，抛去跟随朱庸驻扎在中央统领府和分散在城内的人马，对于城墙上的守卫力量而言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差不多了，再来点人真要顶不住了。”叶山抬头看了看天，心里暗暗说道。 在这群白衣人中，有数人的水平明显比其他人更高一截，这些人的威胁更大，对叶山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而且他们之间的衣服相同，很难分辨，又是组队行动，出奇不意地袭击差点让叶山都着了道。 “走喽，小爷不陪你们玩了。”叶山扔下一句话撒丫子就跑，这次不再兜圈子了，而是认准了一个方向向前奔去，不过速度依旧没有使出全力，他还期望能够将这些人尽可能地带到远离南原城的地方。 “别追……”那名皱着眉头的白衣人刚想要开口阻拦，东门的方向传来了骚乱。 “敌袭！” “东门也有敌人！” 呼喝声音此起彼伏。 但是大队人马都已经被叶山引走，一心追赶的他们并未留意到身后发生的变故。 “糟了……声东击西！”城楼上那人暗叹一声，随即动身向东门支援。 身边的白衣人们也停止了出城参与追赶叶山的步伐，纷纷跟随着也向东门而去。 也有一些人依旧奔向城下，倒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想要将那些被叶山引走的人给追回来。 …… 楚云一行人离城门越来越近，身形也再难以掩盖住了，七个人顿时暴露在广阔无垠的平原之上，被城墙上的白衣人所发觉。 “敌袭！” “东门遇袭！” “该死，他们什么时候摸到城门下的，怎么一点都没发觉。” “平原之上被人突袭，竟然到城下才发现！” 仅剩下为数不多的白衣人们纷纷张弓搭箭，准备进行远程攻击，只有近战能力的则赶紧顺着楼梯向下面的城门赶去，准备拒敌。 然而当城墙上的白衣人想要瞄准目标时，却发现根本无法锁定，刺眼的阳光将他们的视线照射得一片模糊，这时他们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没有丝毫的预警。 趁着这个功夫，楚云一行人急速前进，在地上留下一串残影，片刻就即将兵临城下。 “变阵！”楚云喊道。 话音一落，孙超、凌玉往左，李灿、杨枝向右，楚云稍稍放慢步伐，让钟子翼与他并肩而行，童岚往前赶了几步，处在队伍的中央。 顿时，一字长蛇阵变幻为三角阵型。 立于东门外正操练到一半的南原驻军一脸懵圈地看着眼前这一行人。 “南原驻军听令，集结队伍，目标中心统领府，如有阻拦者，杀无赦！不听军令者，斩！”楚云从怀中掏出之前杨枝交给他的虎符，高高地举过头顶，大声喊道。 东门驻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有人开口：“我好像看见了副统领大人……” “还有统领大人的女儿……” “是钟大人，还有杨枝姑娘，他们带救兵杀回来了！” “为首的那名男子手中拿着的……” “没错，是虎符！” “军令到了！” “老子憋这口气很久了，早就看那群白衣人不爽了，来啊跟我杀回去！” “兄弟们，杀啊，救出统领大人！” 反应过来的兵士一扫之前的颓态，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手持着兵刃，高呼口号，拥入城门。 刚才城门楼上下来的几名白衣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被蜂拥而至的兵士所淹没，这几天来在他们眼里没精打采的样子早已不见，转瞬间化作群狼，一拥而上。 “你们留下歼敌，我与子翼先去调兵。”楚云头也没回地留下一句，随即两人加起速度，绕城而行。 冲下来的白衣人们确实懵了一会，不过很快便意识到这群兵士已经被敌人所掌控，因而当他们反应过来很快就稳住了阵脚，看守城门的兵士人数并不算多，他们又个个都是精英高手，倒也无惧这点区区的人马。 但是孙超、李灿、凌玉、杨枝四人可都不是善茬，他们第一时间加入战局，开始围剿这群白衣人，即便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这些白衣人都不见得是这几人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人数占优的也是他们。 四人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些白衣人给撂翻，引得这群兵士一顿称赞。 “不愧是统领大人的千金，就是生猛！” “可不嘛，就连她的那些朋友也都是如此。” 这些人不认识其他人，单单识得杨枝，故而只能如此评价道。 不过“生猛”这个词，杨枝不太喜欢。 时间紧迫，眼下没有工夫跟他们斗嘴，四人相视一眼，迅速做出分工。 “李灿，你们两个清理城墙上的敌人，我跟殿下处理下面的人。”孙超开口道。 “好！”李灿果断地回答。 说完，孙超凌玉循着方才楚云与钟子翼的路线赶了过去。 “你们也别愣着了，刚才的军令没听到吗？”杨枝出言提醒道。 “哦对对对……那个……怎么说的来着？” “集结队伍，目标中心统领府，如有阻拦者，杀无赦！不听军令者，斩！”李灿重复道。 “目标中心统领府，如有阻拦者，杀无赦！”一群兵士叫嚣着杀向城中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意外伏兵 李灿与杨枝窜上城墙，留守在城墙上的白衣人大多习惯于远程攻击，而李灿则是擅长贴身肉搏，二人冲进白衣人群里，如狼入羊群。 城墙下，孙超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势如破竹地收割着已经被楚云钟子翼所冲击得溃散的白衣人们，凌玉紧随其后，给那些遗漏下来的散兵或尚未完全失去战斗力的白衣人进行着补刀。 最为暴力的还是钟子翼与楚云这边。 与楚云的飘逸灵动不同，钟子翼的大手从腰后抽出两把剁肉刀来，挥舞起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而且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碰上钟子翼的刀，都会落得个肢体横飞的下场，一时间二人所过之处俨然一个大型绞肉场。 “南原驻军听令，集结队伍，目标中心统领府，如有阻拦者，杀无赦！不听军令者，斩！”楚云一路之上高举虎符，传达着命令，所过之处的驻军无不响应。 “是钟统领！” “副统领大人回来了。” “他旁边那个高举虎符的人是谁？” “管他呢，既然有令，咱们赶紧冲杀过去就是了。” “杀向统领府！救出统领大人！” “干掉这些白衣杂碎！” 调动一个地区的驻军后，楚云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地点。 此刻的叶山也注意到了城里的声响。 “看来楚云他们那边还算顺利，也不枉我费这么大劲。”叶山一边逃窜一边思忖道。 “小畜生，你别跑！”这群白衣人追到了近前，才发现叶山的年纪并不大，一个黄口小儿竟然将他们这群成名已久的高手耍得团团直转，这让他们倍感恼火。 “哼，没时间跟你们继续玩了。”叶山暗道一声，同时脚下提速，不再保留，瞬间就将这群人甩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怎么回事？” “这才是他的真实速度，难道之前一直都在保存实力？” 一群人失去了叶山的踪影，瞬间有些发愣。 “别追了，东门遇袭，已经闯进城里来了。”有人追了上来喊道。 “他们持有虎符，已经调动了不少驻军，正在向城中心杀去。”又有一人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么快？”先来的那人有些惊讶。 “糟了，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快回去支援，决不能让它们赶到朱大人那去，否则……” 一想到朱庸的可怕，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唉，可惜人手不够，若是有一支伏兵就好了，能轻易地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诱敌而后歼之，这才符合用兵之道，叶山已经将敌人引诱至远离城外的地方，凭借叶山一人自然不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若是多上几个帮手，那结局便完全不同了，只可惜所有的人都已经随楚云进城了，叶山手上无人可用。 “算了，就让这小子再逍遥一阵，咱们赶紧回去。”有人说道。 一道奇异的哨声响起。 “有人？” “有埋伏！” “在哪？快出来！” 一群人有些惊疑不定。 “他们来了！”叶山有些惊喜。 大壮、柱子、石头三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嘿嘿，你们可走不了。”柱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走……不了。”大壮附和道。 “哼，就凭你们三个？”有人冷哼道。 “还有我。”叶山也跳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怕死先跑了呢。”柱子揶揄道。 “叶子……不跑……”大壮说道。 “你们怎么来了？”叶山感到有些惊奇。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柱子指了指这群白衣人。 “一……二……三……四……”大壮掰着手指头数着。 “别数了，二十八人。”柱子说道。 “一人七个。”石头裂开嘴，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好嘞！”叶山一口答应道，看到这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能在关键时刻赶到，叶山的心里十分温暖。 “小杂碎，爷爷正愁抓不到你呢，这下可好，你回来了，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有人恶狠狠地开口道。 “别轻敌，对方实力不浅。” “放心吧，我们这些人还搞不定一群小娃娃了？” “小心，对方有会锁术的高手。”叶山忍不住提醒道。 “交给……我。”大壮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唯一没有持着兵刃的男子。 那人立刻便感觉像被一头野兽盯住了一般。 “上了！”柱子开口，第一个冲了上去。 “真是个急脾气的家伙。”叶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身形一闪，也冲杀进去。 …… “话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叶山有些不解地问道。 四人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浑身都沾满了血迹，身后稀稀落落地躺着二十八具尸体，鲜血将他们的白衣染红。 “说……说……说来话长。”柱子开口道。 “你怎么学上大壮说话了？”叶山调侃道。 “你……你……你少……废话……”柱子一脸怨气。 “行行行，你先倒口气。”叶山笑呵呵地说道。 这二十八人皆非庸手，即便四人实力不凡却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拿了下来，尤其是大壮，手上的伤刚好，动作还不太灵活，叶山的实力稍强，吸引的仇恨也更多，因而替他们多分担了一些压力。 最终的结果便是，叶山一人独斩十二人，大壮和柱子各自干掉了五人，反倒是沉默少言的石头多干掉了一个。 “其实你和楚大侠跑出去那天我们便追了出去，王大爷出事的时候石头刚好路过，是他告诉我们的，后来听说你们去了镇守府，可惜我们赶到那里时，就听说你们打伤了王大人，逃出城去了。”柱子换了口气说道。 “可是……我们一路之上，没发现有人追踪啊？”叶山疑惑地说道。 “废话，你们的速度太快了，一出城就没影了，我们哪里追得上！”柱子翻了个白眼说道。 “哦……”叶山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话说你们去哪了？”柱子也有些好奇地问道。 “落日坡啊。”叶山回答。 “这样啊，那童大当家和凌玉姑娘也来了吧。”柱子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除了落日坡外，别的地方叶山绝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就搬来救兵。 “嗯，孙超和李灿也来了。”叶山回答。 第一百二十三章：死于话多 “说正事。”石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二人叙旧的美好对白。 “咳。”叶山轻咳一声，有些尴尬。 “呃……是这样，大壮说这事一定有蹊跷，你们一定还会回来，于是我们就准备在城外等等你们，也好做个接应。”柱子说道。 叶山看向大壮，有些惊奇，心道：“好一个大壮，四肢发达头脑可不简单，难道是上次伤了手臂，智商提高了？有机会可以再试试。” 大壮可不知道叶山的想法，见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猜……的。” “我们等了一会，你们还没回来，但是却看见了北地的骑兵。”柱子接着说道。 “你们遭遇了？”叶山有些紧张。 “没有，我们躲了起来。” 叶山长舒一口气。 “那你们是怎么……”叶山还是有些疑惑。 “那群骑兵来得很急，而且就在城外游弋，我们躲进了山里，也方便观察他们的动向，结果没想到……”柱子解释道。 “刚好遇到了穿越燕山的你们。”石头替柱子回答道。 “怪不得……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叶山感叹道。 “可不嘛，要是你们从城的另一侧穿越，那我们三个可就惨了。”柱子有些后怕地说道。 “咳，谁让我们是兄弟呢，就是心有灵犀。”叶山说道。 “对，兄……弟！”大壮重重地点着头。 “不过咱们都擦肩而过了，你们怎么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叶山有些狐疑地问道。 “这个……你们的速度太快了，我们还是没跟上……”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过山里不像大漠，很容易留下痕迹，石头那家伙在追踪上还是有一手的，我们这才能跟了过来。”柱子补充道。 “嗯……”叶山沉吟了一会，开口道：“回去之后，应该叫楚云好好给你们提高提高轻功了……” “哈哈哈哈哈。”四人开怀大笑。 “好了，玩笑归玩笑，你们能在北镇封城之前第一时间出来，倒也是件好事。”叶山说道。 “怎么了？”柱子不解。 “出了点情况，休息得差不多了吧，这边战斗还没结束，咱们便走边说。”叶山说道。 “好。” 三人起身，往城门的方向赶去。 …… 西城门。 “他就带着这群人这么走了，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都给干掉吧。”队长望着叶山远去的方向说道。 “那可足足二三十号白衣人呢，他们的恐怖咱们可都见识过，那家伙不会……”副官有些担忧。 “可能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吧。”队长叹息道。 “队长，城里好像乱了。”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报告道。 “怎么回事？”队长已经隐约猜到叶山的意图了，故而脸上并无惊慌之色。 “不知道，我听见有喊杀声，好像是要冲击城中心。”那名士兵的声音有些颤抖，隐约间有兴奋之色流露在脸上。 “队长，怎么办？”副官试探地问道。 “嗯……看来是虎符到了，否则不可能引起这么广泛的响应，告诉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等待命令。”队长说道。 “好嘞。”副官早就按捺不住了，赶紧下去传令。 “兄弟们，都亮出你们的武器来，一会准备战斗了！” “战斗？” “难道是……” 这一队士兵都感受到了城里的骚动，而且喊杀声越来越大，离他们也越来越近，听到命令后更是兴奋不已，猜测的声音不断。 “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吗？”城墙上剩余的白衣人看到城下的兵士们纷纷亮出了武器，顿时有些不满地喝道。 “哼，跳梁小丑。”队长眼皮一抬，随即便耷拉下来，在心里冷哼一声，都不愿意多搭理对方一嘴。 这群兵士可就没那么好相与了。 “你爷爷我擦擦刀怎么了？” “造反？老子是南原驻军，在自家地盘上，算哪门子造反？” “你算哪根葱，在这指手画脚的，早看你不爽了。” 各种污言秽语漫天飞舞，在实力上或许那些白衣人可以以一敌众，但是在口才上，显然人数优势轻易不可逾越。 “你们这群……”一名白衣人怒不可遏地就要回怼回去。 咻地一声传来，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那人的身子也变得软趴趴的，肩膀一栽，顺着城墙上便摔了下来，顿时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南原驻军听令，集结队伍，目标中心统领府，如有阻拦者，杀无赦！不听军令者，斩！”楚云的身影出现，高举着虎符，大声喝道。 众人有些发愣，原本都做好了准备，但是眼前景象实在有些震撼，让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方才那一击是楚云打出的，原本城墙上的守卫是由李灿和杨枝来负责的，但是他与钟子翼冲得太猛，别说城墙上的两人了，就连跟在他俩身后的孙超和凌玉捡漏补刀都没能跟上他们的步伐。而刚才那个人说话声音太大，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故而楚云随手掷出一枚石子，了结了此人的性命。 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集结队伍，目标中心统领府，如有阻拦者，杀无赦！不听军令者，斩！”看众人还愣在原地，钟子翼冒了出来，浑身沾满了鲜血，后背腰间还挂着几条残肢，鼓足了气息大喝一声。 声如洪钟，顿时将众人惊醒。 “杀！”队长第一个反应过来，带头冲杀进去，副官带领着其他弟兄，紧随其后，高喊口号，气势如虹。 “这支队伍还不错，虽然反应慢了点，但是准备得挺充分。”钟子翼暗暗想道，同时多看了一眼带头的那个队长。 “子翼，走！”楚云催促道。 “不去看看叶子怎么样了吗？”钟子翼问道。 “他会照顾好自己的。”楚云丢下一句话，闪身掠过，钟子翼咬了咬牙，挥舞着手中的剁肉刀，跟了上去。 “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已拿下其三，还剩最后一座便可实现对全城外围的兵力掌控，基本上已经实现了对西山的包围，接下来，只要再拿下分散在城中的几座兵营，则此一战足可功成。”楚云稍一闪身，绕过前方向他围堵而来的两名白衣人，同时在心里暗暗想道。 身后，那两人还在错愕之中，没想明白楚云是如何瞬间消失在他们眼前的时候，钟子翼掠过，两把剁肉刀将二人分别斩成两段。 其中一人，直到上半身跌落在地时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倒下了？” 他看见一只脚的脚心正对着自己的脸，顿时有些嫌弃，仔细一看，那双鞋竟然有些熟悉。 “是自己的！”他顿时一惊，随即意识陷入黑暗。 死之前，他仿佛看到同伴的眼中有着跟他一样的惊愕，而自始至终，他们连杀他们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第一百二十四章：纤尘不染 叶山一行人在处理完追过来的二十八名白衣人后，偷偷又摸回了城门。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完了叶山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柱子等人恍然大悟。 “王大人危险了。”石头说道。 “朱……检还……没醒。”大壮说道。 “嗯，我们走的时候城里还没有异样，那些游弋的北地骑兵也没有动作。”柱子接着说道。 “那些骑兵就在城外，王大人若是看到了，又怎会视而不见？”叶山问道。 “你是说……”柱子面露惊色。 “没错，这些很可能是假象，据我的猜测，这些白衣人很可能也混进了北镇，极有可能已经将王大人控制住了，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是因为要引我们上钩。”叶山说道。 “所以你便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柱子有些惊叹。 “可是这里……更……危险。”大壮严肃地说道。 “唉，其实我也不想，童赞把落日坡的大队人马都带走了，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否则我也不会铤而走险，有那些彪悍的马匪，再加上我们有高手掠阵，即便是那几队北地骑兵在，我们也足以光明正大地攻杀回去。”叶山叹了口气道。 “不错，这里起码还有上万的驻军可以利用，只要计划得当，加上出其不意，还是有很大机会能够占据优势的。”石头冷静地分析道。 “哟，石头，今天怎么没发现你话变多了？”柱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石头。 “……”石头沉默以对，似乎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 柱子一脸吃瘪相。 四人已经贴近墙根下，却没有遭受到任何的阻拦。 “人都哪去了，刚才还在呢？”柱子不解地问道。 “看来楚云他们速度很快嘛，已经将这里的驻军调动走了，我们也要抓紧时间了。”叶山说道。 “叶哥哥！”一道声音传来。 杨枝和李灿立于城墙之上，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 “咦？大壮哥他们怎么也在？”杨枝问道。 “小……枝……”大壮挥着手跟杨枝打着招呼。 “枝儿你们没事吧。”叶山有些担心地说道，随即闪身进了城，顺着台阶几步便攀上了城墙也杨枝汇合。 “这家伙，怎么从来没见他这么关心过我们？”柱子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是男的。”石头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嘿嘿……”大壮憨笑一声，也进了城，石头紧随其后。柱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几人在城墙上汇合。 “枝儿，你受伤没有。”叶山关切地问道。 “没有叶哥哥，我好得很。”杨枝一双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我说师父，你关心关心我好不好，我可受伤了。”李灿一脸委屈。 “受伤了？”叶山眉毛一挑，冷冷地问道。 “啊……”李灿没料到叶山是这个语气。 “真给我丢人，以后别说是我的徒弟。”叶山一脸嫌弃地说道。 “别别别啊师父，我没受伤，这点虾兵蟹将还伤不到我，你看，我好的很呢。”李灿原地蹦跶了几下说道。 众人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叶子，你这傻徒弟不行啊，那天校场之上看着挺聪明的，这么私下里这么呆？”柱子调侃道。 “你才呆呢……”李灿想要反驳。 “叫师叔。”叶山冷冷地说道。 “哎你别说，叶子冷酷的样子还挺帅的。”柱子小声跟石头说道。 “叫！”叶山强调一遍。 “师叔……”李灿委屈得想哭。 “好师侄，师叔给你糖吃。”柱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好了叶哥哥，别逗他了，刚才他很尽心地保护我啦，这城墙上面的白衣人大多擅长暗器，出手神出鬼没的，我还是实战经验太少啦，有两次差点中了招，还多亏李灿帮我解围呢。”杨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吧，哈哈哈，等把杨大人救出来，让他多带枝儿去剿几次匪。”叶山再也绷不住了，忍不出笑出来说道。 “剿匪太没意思了，每次见到大军出来他们就落荒而逃了，要不我还是跟在叶哥哥身边吧。”杨枝眨着眼睛说道。 “跟着我开客栈吗？”叶山开着玩笑。 “那也比剿匪有意思。” “那也要看杨大人舍不舍得放不放你走。” “枝儿已经长大了，爹爹他凭什么不放！” “……”几人都有些无语地看着叶山与杨枝。 “喂……我说叶子，这仗还打不打了……”柱子忍不住提醒道。 “哦对对对，杨大人还没救出来呢。”叶山挠了挠头。 杨枝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只不过被鲜血的颜色所遮挡住了。 “孙超和凌姑娘呢？”叶山定了定心神，正色说道。 “他们负责清理城下的人，进度比我们快些，应该过去了。”李灿说道。 “看来我们这边反而落后了。”叶山说道。 “没事，咱们人多力量大，小枝，哥哥们帮你追回来。”柱子大手一挥说道。 “对……”大壮嘿嘿地附和道。 “走。”叶山也不再废话，带着一行人，顺着城墙杀了过去。 …… 城中央，统领府。 两名男子对面而坐，面前一把茶壶，上面冒着腾腾热气。 “朱庸，收手吧，即便你掌控了南原城的一万驻军，对于整个南国朝廷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我承认你很强，但是圣旨一下，各路诸侯云集聚会，任你西山再大的本事都将顷刻覆灭。”一身官服的杨庆明苦口婆心地说道。 看得出来，杨庆明的精神状态不错，似乎并未遭受到严刑拷打，而事实上自打朱庸占领这里以来对杨庆明也一直是以礼相待，两人交谈之间，竟然颇多共同话题，故而杨庆明才出言劝道。 “我若是就此收手，杨大人能否不计前嫌，不追究我杀你那三百四十一名府兵的责任吗？”朱庸白衣飘飘，纤尘不染，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手里则是专注于眼前的这壶茶，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个……”杨庆明一时语塞。 朱庸亲手拾起茶壶，为杨庆明倒上一杯，而后才倒进自己面前的茶盏里。 “总要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杨庆明沉声说道。 朱庸笑而不语，拾起茶盏，放在嘴边吹了两下，然后轻轻一啜，茶汤在口腔中与唇齿舌尖激烈地碰撞着，随后才落入腹中。 “好茶！”朱庸不禁赞叹道。 屋子里，茶香四溢，热气蒸腾。 第一百二十五章：童岚找马 “不过你还有机会，只要你能够供出你背后的组织，我可以留你一命。”杨庆明拾起面前的杯盏，抬到半截，想了想又放了下来，面对着朱庸正色说道。 “西山的强大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放心，我此行的目的也不是真正为了掌控南原这区区万人兵马。”朱庸淡淡地说道。 “那你的目的是……”朱庸的一番话让杨庆明有些惊疑不定，二人彻夜长谈，但他始终有些摸不清眼前这个人的想法，这张年轻得不像样子的面孔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朱庸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像是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 叶山带着杨枝一行一路上势如破竹，几乎与孙超凌玉同时抵达目的地。 楚云与钟子翼正在此等候。 “速度不赖嘛。”楚云稍显轻松地说道，“咦，你们怎么来了？”楚云也注意到大壮他们。 柱子是这三人里口条最利索的，所以解释的工作依旧让他来进行。 “原来是这样。”楚云点点头。 众人皆是经历一番大战，趁着这个宝贵的时间休养生息，就连钟子翼也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现在外围的兵力都已经集结起来向城中心进发了，目前来看，应该不用担心这帮群西山的人逃之夭夭了。”楚云说道。 “不一定，若是那朱庸强悍到一定程度，恐怕这些普通兵士不一定拦得住他。”叶山语气凝重地说道。 “他朱庸是神仙不成？还能长出翅膀飞出去吗？我们的大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与一整支军队抗衡吧。”钟子翼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不要太过乐观，现在局势虽然稳定下来，但毕竟我们也只调动了整个南原城的外围力量罢了。”叶山说道。 “确实如此，还有几处军营，分散在城中各处，那些地方才是重兵囤积之地。”楚云点点头说道。 “钟叔，这些已经调动了的外围兵力大概有多少。”叶山问道。 “各城门的守军，加上沿途之中的岗哨、巡逻队伍、以及靠近边缘的小型据点，这一路上只要能调动的，我和楚云都调动过了，加起来应该有两三千人吧。”钟子翼说道。 “不够，这一路上我也看了，伤亡的白衣人应该不超过总数的两成，也就是说，西山的整体实力仍在，而且很有可能就集中在城中央的统领府，一旦朱庸率队突围，仅凭这点人马是困不住他的。”叶山分析道。 “叶子说得有道理，不过随着包围圈的缩小，对方突围的困难性也越大，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有利因素。”楚云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是当然，但是城里已经乱了这么久了，恐怕朱庸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个时候若是选择突围，我们也别无它法。”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反正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还是解南原之危，救杨大人，顺便也能解决掉北镇的隐患，至于这朱庸，若是能抓住自然是好，若是让他侥幸逃了，就算他命大。”楚云劝解道。 “也只能如此了。”叶山有些无奈。 “这样吧叶子，你和枝儿拿着虎符去城中各营继续调集兵力，我和老钟先往城中心赶去看看，若是遇上那家伙突围，正好拖住他，我们找时机制造骚乱，到时候你便指挥着大军赶来便是。”楚云出了个主意。 “对，小枝熟悉地形，有她在你大可不必担心绕远路的问题，至于这一路之上，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阻拦了，而那些军营据点可都是大军集结之地，如今城里这个情况，恐怕他们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往这种地方凑了。”钟子翼也附和道。 “嗯……这样也好。”叶山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问题，点头答应道。 楚云与钟子翼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事先便商量好，这场战斗尽量不要让叶山参与进来，只是清理些杂兵的话，问题应该不大，朱庸这个大家伙，还是交给他们两个老家伙吧。 “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吧，那我们赶紧出发了。”楚云怕叶山反应过来，赶紧催促道。 “那个……”李灿弱弱地举起了手。 “你还有什么事？”楚云有些暗恼，觉得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脑袋不灵光了起来。 “你们有谁看到童大当家的了吗？”李灿小声问道。 众人皆惊。 …… 此时的童岚也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堂堂落日坡的大当家，一手马上射艺天下无双，纵横大漠数载，多少豪杰葬身在他的箭下，然而现在却落魄得像一个乞丐。 “兄弟，有马吗？”童岚抓住一名急匆匆向城中心赶去的兵士问道。 “没有。”那人不耐烦地甩开了童岚的手臂，接着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兄弟，你知道哪里有马吗？”童岚再次找到一人问道。 “马？不知道，你找别人问问吧。”这个人语气倒是好些，不过仍旧无情地拒绝了童岚的提问。 “兄弟……” “别烦我，找马去马厩去，你在这晃悠什么？” “这位兄弟，你知道马厩在哪吗？” “不知道不知道。” “兄弟，这最近的马厩在哪个方向？” “那边。”那人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童岚顺着那人的手指看了过去，结果除了黑压压一片的人，什么都没有。 “兄弟，你再具体说说，要走多远……”童岚再想问道，那人已经走远，消失不见了。 “唉。”童岚重重地叹了口气。 按照先前的分工，他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马，只有人马合一的童岚才是真正的顶尖战力，否则陆战的话，他的实力就要大打折扣，只能清理些杂兵了，几乎是成为了可有可无的透明人，这让童岚难以接受。 况且若是最终对上朱庸的话，能够与坐骑合一的童岚将大大提升己方的胜算，反之则更容易败走，若是因为缺少他这一战力而导致局势被人逆转的话，那童岚可就百死莫赎了。 这时，一只手突然拍到童岚的肩膀之上，让沉思之中的他顿时下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看到了一张沧桑大汉的面孔。 “兄弟，你是在找马吗？”那汉子憨笑着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是个高手 “兄弟，你是在找马吗？” “你才找骂呢。”童岚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听到有人说自己找骂，顿时一脸怒容地回怼过去。 “我是说你是在找骑着的那种马吗？”汉子也不恼，耐心的解释道。 “啊……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啊兄弟……”童岚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误会了对方，连连道歉。 汉子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我确实在找……骑着的那种马，不知道这位兄弟，你知道马厩在什么地方吗？”童岚客气地问道。 “南原的驻军大多是步兵，你在这里是找不到马的。”那汉子解释道。 “怪不得……逛了这么一大圈连根马毛都没看见。”童岚恍然大悟。 也不怪童岚突然间有些犯傻，实在是他对这里的地形不太熟悉。 叶山他们来过南原，自然熟门熟路，孙超和凌玉虽然和童岚一样都是第一次来南原，不过这两人一个是行伍中人，对一座城池的各种设施分布情况自然多少有些了解，南原虽然与安国的城池虽然有所不同，但也大同小异，而凌玉身为安国公主，自然也是见多识广，况且二人只需紧跟楚云与钟子翼的步伐即可，并不需要自主探路。 而童岚则完全不同，他纵横驰骋的地方是万里黄沙，那里能有个小部落就算不错了，这种成规模的城池实在是难以遇见。虽然他曾长住于安国国都，但那毕竟是一国之首府，繁华异常，和这等专为大军驻扎所改造的军事城池的设施分布大相径庭，况且马这种东西，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自然不会让人轻易寻到。 故而童岚在城中寻觅一圈无果后，踏上了找人问路的艰难之旅。 “兄弟，有马吗？”若是这句话从常人口中说出倒是没有什么，可童岚是谁，堂堂落日坡大当家，凶名赫赫的马匪头子，竟然跑到这里来找马，说出去恐怕会被人嗤之以鼻。 也难为童岚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能够放下身段，说出这样的话来。 眼下城中接到命令的驻军都在往城中心赶去，这些兵士都憋着一肚子火，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大杀一通，皆是马不停蹄地赶着路，哪有工夫理会童岚这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当然，在童岚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那名憨厚的汉子找上了他，无异于冬日里的一抹春芽，童岚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在这里找不到马，你的意思是……”童岚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整个南原城大部分的骑兵编制都隶属于杨大人的府兵，他们虽然已经在这群白衣人攻击统领府的时候被歼灭了，不过当时在城中，只是陆战，马匹应该还完好无损地拴在统领府中。”那汉子说道。 “有些难度啊……”童岚皱了皱眉头，杨庆明被困统领府，西山的主要力量定然也都集中在那，况且还有朱庸坐镇，想要进去偷一匹马出来再与之决战恐怕不太现实。 “这位老哥可也是擅长马战之人？”汉子突然问道。 “是……你也……？”童岚问道。 “我原先也是大人府上的护卫骑兵之一，只是因为前些日子犯了点小错，被杨大人打发到常备军中磨炼几日，只是没想到突然出现这群白衣人，还将我们那些兄弟……”汉子说道这里有些伤感，眼眶通红，有不知名的液体在其中打转，身体微颤，看得出来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你也想找匹马，再杀回去？”童岚的表情肃穆，看着眼前的汉子真情流露，不禁也受到他的感染。 “那些白衣人在我们的地盘肆意妄为，还嘲笑我的那些弟兄们是纸糊的窗户一戳就破，可怜他们原本是骑兵，在匆忙之下应战，根本没有机会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来，我要骑着马杀回去，为他们正名。”汉子的表情坚毅。 “可是，我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进统领府，更不要说偷马了，我若是有这个本事，直接进去将杨大人救出来便是了，何必费这个周章。”童岚感觉有些棘手。 “我知道一个地方。”汉子突然开口。 “哪里！”童岚一扫颓态，瞬间振作起来。 “在城中东南角有一家车店，是城里为数不多的店家之一，平日里做些运输的活计，我们这些驻军经常到他哪里，托老板捎些东西来，那里应该还有拉车的牲口。”汉子说道。 “驮马的耐力应该都不错，正好我的功法对马匹的速度要求不高，耐力足够即可，倒是不可多得的良配。”童岚点了点头。 “那我们那一块过去吧。”汉子说道。 “嗯，童某谢过这位兄弟了，满满人群中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帮助我的人。”童岚抱拳拱手，郑重地说道。 “我看你穿行在人潮中如履平地，就知道你是个高手，要是我自己一个人杀回去，恐怕……也不太够看。”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哈哈哈，放心我，有我在，保你一雪前耻。”童岚豪爽地说道，二人向着城东南方向前进着。 …… 统领府。 “大人！”一名白衣人走进屋内，恭敬地向朱庸施了一礼，低头说道。 “何事。”朱庸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于眼前的茶事，轻飘飘地说道。 “这……”那白衣人看了一眼杨庆明。 杨庆明与朱庸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杨庆明自诩养气功夫不错，但此刻也很难静下心来，因而这茶在口中也没了滋味。 一夜都不曾有人打扰二人，此刻突然有人报告，定是出了变故。 “难道是枝儿出了什么意外？”杨庆明心下一惊，顿时竖起耳朵来，想要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妨，可说与杨大人听。”朱庸一壶茶入杯盏，停顿下来，摆了摆手说道。 “是，大人。有一群高手突然出现，发动了突袭，他们携有虎符，已经攻入城内并调动了大量兵力，正在向此处集结。”白衣人回到道。 “嗯，身份查出来了吗？”朱庸面不改色，轻描淡写地问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拓纸传令 “身份查出来了吗？” “现在能够确认的有铁屠手钟子翼和杨枝，还有一人疑似风不追楚云，其他人的身份还在调查中。”白衣人回复道。 “人数呢？”朱庸再次发问。 “参与直接突袭的有七人，现在城中混乱，暗中是否有敌潜入尚且未知，我已下令全体人手回撤统领府。”白衣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另外，此次突袭行动有一人担任诱饵，二十八人被引至城外，尚且未归，恐怕已经遭到毁灭性打击，不排除此人为绝顶高手或者对方城外仍有伏兵的可能。” “不过对方只有精英部队，城外并无大军来袭。”白衣人补充道。 “嗯，做得不错。”朱庸点点头说道。 杨庆明听到是有人打了进来，先是心下稍安，可随即又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出现，顿时又有些担心起来，同时也对西山的情报能力暗暗吃惊。 “能够在遭到入侵的短时间内判断对方部分人的身份，以及是否有伏兵等信息，并且迅速作出反应来，这份情报能力和执行能力真是强得可怕。”杨庆明暗自叹道。 不过杨庆明心中也有一丝疑问，他所见到的白衣人，根据他的判断大多都是些雇佣来的杂兵，虽然实力不弱但是缺乏协作性和执行力，而眼前这名白衣人的素质则要高上许多。 “难道这些白衣人也分等级？”杨庆明分析道，这些人的穿着虽然不尽相同，长衫短练皆有，但毫无例外都是白衣，这令他有些不解，不过看到朱庸亦是一身白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困惑对方如何对不同等级的人进行区分。 “目前为止外围力量损失严重，不过核心建制尚且保存得比较完整，很快就会全部集结完毕，大人，要下令突围吗？”白衣人仿佛跟朱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对于他的夸奖能够做到熟视无睹、面不改色，开口便是直接询问下一步的行动指令。 “不急，守住这里即可，我等的人还没到，人马先由你来指挥。”朱庸吩咐道。 “是。”白衣人再次施礼，缓步退下。 在他即将退出门口，转身的那一刹那，杨庆明看到了白衣人袖口之处隐约间露出一截红色的内衬来，这是在其他白衣人身上从未见过的。 “想必这就是他们区分的标志了。”杨庆明暗暗记下。 “看来杨大人的救兵到了。”朱庸微笑着说道。 “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杨庆明再次劝道。 “杨大人是怕我打不过楚云和钟子翼吗？”朱庸问道。 “不，他们两个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若加上万余南原驻军，你绝无逃脱的可能。”杨庆明沉声说道。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朱庸面带微笑。 杨庆明心里一沉，面对朱庸的有恃无恐，他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实际上他最好奇的还是朱庸在等的人是谁，不过他知道，问了朱庸也不会说，索性闭上了嘴巴，继续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无滋无味的茶水。 朱庸也不耐其烦地一壶接一壶地泡着，每当杨庆明面前的杯盏空了，他便倾壶蓄水进去，场面和谐而安静。 …… “军营重地，何人靠近，立即止步，否则杀无赦。”一名兵士持着兵刃，向前遥遥一指，警告道。 “南原驻军听令，集结队伍，目标中心统领府，如有阻拦者，杀无赦！不听军令者，斩！”叶山站了出来，高举虎符大声喝道。 “你……你是何人？”那名兵士有些惊疑不定。 叶山暗自叹了口气，心里知道这些驻军都是成千人建制的大部队，绝不可能像城外那些小队一般轻易地被调动。 “虎符在此，还请此营的负责人前来一见。”杨枝站出来说道。 “是杨枝！” “杨大人的千金！” 有人认出来杨枝的身份。 “老大在营中，杨大小姐快请。”负责警戒的兵士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殷勤地说道。 “果然啊……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叶山小声地吐槽道。 “不了，情况紧急，还是快去通报，让你们老大出来一见吧。”杨枝说道。 “哦好好好，大小姐稍等，我这就去通报。”说完，那人飞快地跑进营中。 杨枝偷偷向叶山眨了眨眼睛，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叶山无奈地摊了摊手。 一会的工夫，一名身穿甲胄的男子快步跑了出来，嘴里喊道：“全营集合！”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渐渐变得整齐。 男子走到近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不知小姐大驾，末将有失远迎，现在全营集结，听候小姐命令。” 杨枝看了叶山一眼。 “情况紧急，请火速率队前往城中心支援，救出杨大人，路上如遇阻拦，杀无赦。”叶山说道。 男子看了杨枝一眼，杨枝点了点头。 “弟兄们，开拔，杀向城中心。”男子说道。 “枝儿，我们走。”叶山与杨枝互相对视一番，就要前往下一个营区。 “请留步。”男子突然说道。 “还有事？”叶山眉毛一挑，有些不满地说道。时间紧迫，他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了，只有尽快掌控南原城的全部守军，才能将局势彻底稳定下来。 “那个，大小姐和这位兄弟可是要前往各营传令？”男子有些尴尬地问道。 “是。”叶山不想与他过多地纠缠，简洁地说道。 “我这里有传令兵十人，手持令旗，只要有一纸虎符拓印便可调动大军。”男子说道。 “还有这种办法？”叶山看向杨枝。 “嗯，确实可以。”杨枝点点头。 “那之前怎么不用？”叶山不解。 “这种传令兵只有全军也不超过三十人，其中两队都在杨大人府上，我们这一营是大军开拔时负责断后的一支，同时也负责看管后勤和物资，故而剩下的这一队便被安排在我这里。”男子解释道。 “一支令旗加上虎符拓印就可以代传军令，难道就不怕被人冒名顶替吗？”叶山有些不太相信。 “每一名传令兵都有其特殊的口令，传令旗也是有着特殊的身份标识，只有人旗合一才能验明正身。”男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看来杨大人倒是准备了后手，我们也能轻松一些，不必疲于赶路，可以早点去支援楚云他们了。”叶山点点头说道。 “不过虎符拓印可不能轻易备份，否则我早就暗中调集军队，救出大人了。”男子叹道。 “事不宜迟，赶紧行动。”叶山催促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默契对峙 “传令兵！”身穿甲胄的男子一声喝道。 十名兵士手持令旗，飞快地赶来。 “不错，不错。”叶山观察一番，发现这十人身手矫健，确是传令的好手，不禁夸赞道。 十名传令兵纷纷拿出特殊的传令纸来，叶山手持虎符，在每张纸上轻轻一拓，便留下一个清晰地印记来。 “传命下去，各营驻军听令，集结队伍，目标中心统领府，如有阻拦者，杀无赦！” 传令兵们互相分配好目标，随即向着各自的方向四散而去。 一队又一队的兵士从营门鱼贯而出。 “末将也要随队前往了，二位可要与大军同行？”男子问道。 “不了，我们单独行动便是了。”叶山拒绝道。 “好，那末将先行一步。”男子拱手告辞。 叶山与杨枝对视一番，说道：“咱们的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好像是的……”杨枝回道。 “那咱们接下来……”叶山有些蠢蠢欲动。 “不行，刚才钟叔他们不是说了不让你参战嘛。”杨枝拒绝道。 “那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战场上的节奏本来是争分夺秒的，结果一个拓纸传令就解决了他们的主要任务，解放他们的同时也让叶山感到有些不适应。 “要不……我们去找童大当家？”杨枝提议道。 “也行，不过他也是，不是说好让他进城先找马的吗，骑上了马应该目标很明显才是，怎么这么半天一点踪影都不见？”叶山吐槽道。 “这个……”杨枝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叶山问道。 “城中骑兵不多，马匹都集中在爹爹府上，恐怕童大当家不是那么的好找……”杨枝有些尴尬地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叶山有些埋怨地说道。 “我……我忘了……”杨枝有些委屈。 “好了好了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楚云那个骚包，没搞清楚状况就胡乱安排，这下可好，童大当家不见踪影，我们损失一大战力……等等！”叶山说道一半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杨枝不解。 “你说他会不会把主意打到统领府上？”叶山突然说道。 “应该不会吧，童大当家没有那么蠢。”杨枝摇摇头说道。 “万一他情急之下呢？你想啊，大家都在奋力杀敌，发挥力量，就他到现在还一事无成，连匹马都没有找到。童岚何等的英雄傲骨，他能够甘居人下？怒火攻心、羞愤交加的他肯定会这么做的！对，我们得去看看，免得出现什么意外。”叶山义正言辞地说道。 “叶哥哥。” “嗯？” “你要是想去凑个热闹就直说。” “……” “别抹黑人家童大当家的，怪不好意思的。” “好吧枝儿，我保证就去看看，除非危机关头，否则绝不轻易动手，更不会使用那股力量，行不行？”叶山跟杨枝保证道。 “嗯。”杨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走喽！”叶山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像是匹脱了缰的野马，要肆意驰骋起来。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呢。”杨枝如是想道，身形一动跟了上去。 …… 城中心，统领府前。 披甲持刃的士兵将整个统领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楚云一行人已经赶到了附近，在距离不远的一处屋顶之上聚集在一起，身形隐藏在屋脊之下，只露着半个脑袋用来观察情况。 “他们为什么不攻进去？”李灿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问问不就知道了。”孙超说道。 李灿看向楚云，楚云点点头，李灿便蹿了出去，不一会又折返回来。 “府中有大量的白衣高手，这些人实力太强，兵士们强攻过了，伤亡惨重，便退了回来。”李灿打探消息回来后汇报道。 “那就一直僵持在这里？”楚云皱着眉头说道。 “他们在等。”钟子翼说道。 “等什么？”楚云不解。 “按照我们之前的行进路线和驻军的行军时间来看，这一批最早到达的兵士里最高级别的不过是队长罢了，按照军营里的规矩，队长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会等，等到更高级别的将领赶来下达命令。”钟子翼解释道。 “的确如此。”李灿也在营中待过，对这一套熟门熟路，点头附和道。 “老钟，没想到你平日里说话大大咧咧的，讲起军营里的事来倒是头头是道，真让我刮目相看了。”楚云赞叹道。 “都是跟杨大人学的。”钟子翼老脸一红，谦虚地说道。 “这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远程火攻不就完了。”孙超突然开口说道。 几人刚要反驳。 凌玉抢在其他人前面怼道：“亏你还是个统领呢，在营中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杨大人还在府中，用火攻不是将我们的解救目标也跟敌人一起陪葬了吗，亏你还是大将军的后人呢。” “就是就是。”李灿也忍不住揶揄道。 “我这不是……”孙超想说自己一时糊涂，把这茬给忘了。 “我看你就是被我师父给打傻了。”李灿继续怼道。 “闭嘴！”一提这茬，孙超就青筋直跳，对着李灿怒目而视。 “该闭嘴的是你，赶紧听听楚大侠和钟大侠的意见吧。”凌玉毫不留情地驳了孙超的面子。 孙超顿时委屈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若是叶山在场，恐怕会联想起那日孙起被怜儿给怼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然后暗叹一声，“这两兄弟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惜叶山不在，不过楚云和钟子翼也是相视一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楚，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前面叫个阵？”钟子翼开口道。 “不急，咱们现在胜券在握，时间拖得越长就对我们越有利，猎物都不急，我们急什么？”楚云说道。 “对，等叶子和小枝传令回来，整个南原大军集结，万人大军齐出，要灭他一个小小的西山朱庸还不是手到擒来。”柱子也赞同道。 一群白衣人分布在统领府的各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空间来隐蔽自己的身形。 统领府的院墙就像一道警戒线，每当有人越入雷池一步，便会遭到来自暗处的袭击，化作死尸倒地。而若是在这条线外，则无论这群兵士如何叫嚣，府院内的白衣人都会如同消失了一般，默不作声。 因此双方只能各自据守一边，暂时形成了默契。 第一百二十九章：谈笑风生 然而白衣人的内部并不像外界所想像的那般平静。 “朱大人呢？我们要见朱大人！”几名白衣人站在内府的门前有些不满地叫喊道。 “闭嘴，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之前向朱庸报告的那名白衣男子将他们拦了回去。 “凭什么，你叫朱大人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还不下令突围，敌人越来越多，我听见了，他们有虎符，等全城的驻军都被调集过来，那么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人群中站出一人说道。 “大人自然有大人的想法，你等不必多言，回到你们该在的位置上去。”白衣男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不行，现在必须给我们个说法，我们是给西山卖命，但不是来送死的，朱大人若是不出来，我们是不会回去的。”那人梗着脖子说道。 “找死……”白衣男子神色一凛。 “你们要见我？”朱庸走了出来，神色淡然，一袭白衣翩翩，虽然与众人无异，但却不知怎地，让人觉得他气质非凡，与众不同。 杨庆明跟在身侧，并无人看守在他左右，院中已是开阔地，若是他想走，倒是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朱庸如此毫不设防，恐怕也是有恃无恐，况且杨庆明很好奇朱庸等的人究竟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不惜攻入南原重镇也要见到。 “朱……朱大人……”一见到朱庸本尊现身，那人立刻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是你们要见我？”朱庸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着面前的人。 “是……是……” “有什么事情吗？”朱庸温和地问道。 “没……没有了……”朱庸虽然并未露出愠色，但是人的名树的影，朱庸的名号在西山内部有多可怕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群人顿时只觉得腿肚子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一个劲地发抖。 “真的没事了吗？”朱庸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没……”不等人说完，朱庸便打断道。 “那就杀了吧。” “朱大……” “饶……” 求饶的声音刚响起一声，便戛然而止，数颗头颅同时飞起，随即落地，鲜血这才姗姗来迟地喷溅而出。 在刚刚那一瞬，周边和之前向朱庸报告的白衣男子站在一起的几名白衣人同时出手，一瞬间便收割掉了这群同为白衣人的性命。 “好快！好狠！”杨庆明暗叹一声，在收刀入鞘的那一刻，杨庆明瞳孔一缩，他注意到方才出手的那些人，每个人的袖口处都露出一截红色的内衬。 “让杨大人受惊了。”朱庸歉意地说道。 杨庆明不为所动，一夜的相处他几乎已经习惯了朱庸的行事风格，外表温和、彬彬有礼，可一旦遇事也是杀伐果断，即便对自己人亦是毫不留情，而事后又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与人谈笑风生。 “你等的人还没到？”杨庆明问道。 朱庸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像是能够穿透层层院墙与人海一般。 “我能感受到他就在附近，只是他好像不太愿意出来的样子。”朱庸一脸遗憾地说道。 “他就在附近？”杨庆明警惕地向四周探出感知，可惜却一无所获。 …… 统领府，院墙之外。 “第三营赶到！” “第七营奉命支援！” “第四营到！”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一队队地兵士迈着整齐的步子赶来。 “叶子的效率很高嘛。”楚云嘴角上扬，不禁夸赞起来。 “比预想的时间提高了数倍，而且这些队伍几乎都是脚前脚后而来，应该是运气好，遇上了府外唯一的那支传令兵小队。”钟子翼说道。 “还有这东西？”楚云一脸惊讶。 钟子翼将拓纸传令的原理与众人讲述一番，众人恍然大悟。 “看来叶子还真是运气好，不然我都要以为他的轻功都要在我之上了。”楚云感叹道。 “城内有十数营，驻地每隔些时日便要更迭，具体规律只有杨大人本人才知道，连我都不知道那支传令兵到底在哪，看这架势叶子去的第一个驻军营地便遇上了，简直是老天都在帮我们啊。”钟子翼也是十分唏嘘。 “看来此战已是胜券在握。”楚云有些轻松地说道。 “不过叶子的轻功也确实不可小觑，几乎要赶上正常状态下的你了。”钟子翼说道。 “是啊，叶子在轻功一道的确天赋异禀，当年大哥也是在大漠之上训练我的，我把同样的方法用在叶子身上，他竟然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便摸索出了大漠中的行进方法，并创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身法来，虽然还有些粗糙，但绝不可轻视。”楚云一脸认真地说道。 “那叶子还总埋怨你说他投机取巧。”柱子忍不住吐槽道。 “我那时鞭策他，不能让他自满骄傲！”楚云老脸一红，辩解道。 “明明就是怕叶子超过你，不好意思罢了。”柱子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嘿嘿……”大壮嘿嘿地笑着。 “臭小子……”楚云笑骂道。 “大漠训练？那是什么方法？”李灿是个武痴，得知叶山与楚云的身法训练方式竟然相同，不免对这一能“量产”轻功高手的方法有些好奇。 “回头让你师父带你体验一次。”楚云一脸地坏笑。 “不过话说小楚，你什么时候把你的破风诀教给叶子啊。”钟子翼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开着玩笑道。 “破风诀？那不是……”柱子惊呼道。 “风不追行走江湖的独门秘诀，也是立身之本。”凌玉开口道。 “这可是楚云压箱底的绝技，从未传授与人，即便叶子也不例外，除了……”钟子翼话说道一半停了下来。 “除了李思武以外。”楚云沉声说道。 “那是他偷学的，不算你教的。”钟子翼说道。 “不过他确实从我口中套走了半部破风诀的心法，也怪我当时不小心。”楚云的神色有些复杂。 “事情都过去了，还是专注于眼下吧。”钟子翼提醒道。 “看，那些白衣人有动静了。”孙超提醒道。 “怕是见到我们的人来得太快，终于狗急跳墙了吧。”李灿说道。 “做好准备，一会杨大人或者朱庸出现，便是我们出场的时机了。”钟子翼压低了声音说道。 众人皆是紧张起来。 “此战结束，我便将破风诀传与叶子。”楚云目视前方，坚定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血债血偿 钟子翼一脸惊讶地看着楚云说道：“我开玩笑的，你该不会……认真了吧。” “那有什么的，叶子是大哥的儿子，我这一身本领有多少是大哥给的，交给叶子也没什么，再说以叶子的天赋，相信也不会辱没了这门绝学。”楚云说道。 “之前叶子让你教他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钟子翼撇了撇嘴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嘛，叶子傍身的绝学还是太少了，虎鹤真意虽然不错，但毕竟是大路货，多少有些拿不出手来。”楚云说道。 “虎鹤真意还是大路货？那我这半吊子虎鹤双形算什么？”李灿在一旁听得直瞪眼睛，心里不由得想道。 “嗯……有道理，那鬼王禁封术虽然有些门道，但毕竟只是辅助功法而已，况且我总觉得这门武学的后半篇有点邪乎。”钟子翼点头附和道。 “多教给叶子一些东西将来面对强敌时也足以应付一二，绝对不能再让他使用那股力量了，即便是禁封术也要少用，鬼王当年可是大哥的一生之敌，他留下来的东西，多半不是什么好玩意。”楚云认真地说道。 “好，回头我将我这剔骨刀法也教给叶子。”钟子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你？你那刀法太丑了，你想教叶子还不一定想学呢。”楚云调侃道。 “丑不丑有什么的？厉害就行了呗。”钟子翼有些不满。 “那可不行，我们家叶子将来是要走偶像路线的，跟你似的整天攥着两把杀猪刀算怎么回事？”楚云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才是杀猪刀，你全家都是杀猪刀！”钟子翼有些不满。 “那个……”李灿弱弱地说道。 楚云与钟子翼同时看向他。 “有什么功法，要不教给我吧，我不嫌丑。”李灿摆出一副死不要脸的样子。 “你？”钟子翼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灿，摇了摇头，直接地说道：“你的身子骨太弱了，学不会。” “不想教就直说，找什么烂借口敷衍我……”李灿小声嘀咕着，心道：“自己好歹也是太原李家子弟，自幼习武，又在军中磨砺多年，今天竟然被人说身子骨弱？” “老钟说得不错。”楚云点了点头。 李灿有些幽怨地看着楚云。 “他的功法有些霸道，若是一个扛不住，可能整个人都会被自己给拆散。”楚云的话不像是危言耸听。 “那我师父……”李灿想说叶山的身子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强悍啊，至少看起来如此，跟钟子翼比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若说在场的谁更适合传承钟子翼的衣钵，恐怕还要数大壮了。 “叶子传给你虎鹤双形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他是怎么练成的？”楚云突然问道。 “没有，难道不是靠领悟和练习吗？”李灿有些茫然。 “你在形态切换的过程中是不是感到对身体负荷极大，严重时甚至会产生错位？”楚云接着问道。 “是啊，不过师父在传给我原本的心法口诀后这种症状便减轻了许多，昨天夜里他又亲身给我演示了一番，我今天施展了一下试试，这种负荷几乎已经微不可查了。想必师父当年也是受到了那位老兵前辈的亲手指点吧。”李灿解释一番后猜测道。 “不，当年叶子本来是瞧不上这门功法的，因为它的修习效果并不明显，而且过程难度太大，只是那位老兵一心想要找一个传人，临死之前才将心法传与叶子。”楚云道出其中的细情来。 “什么？难道说……” “不错，叶子是在忍受着极大的身体负荷中根据心法，一点点将这套功法的动作几乎是凭空推演出来的，他向你演示的亦是他的修行成果。我曾经见过叶子推演的过程，那对人体的摧残几乎是毁灭性的，最严重的一次他曾一个月都没有下床。”楚云说道。 李灿听得不寒而栗。 “虎鹤两种拳法的原本拳谱很多家族都有收藏，但真正的虎鹤双形练成的人却很少，原因就是它需要手把手地去教，所以你能够遇到叶子也算你小子走运。虎鹤双形虽然并不在绝顶功法之列，但自有其独特之处，叶子志不在此，所以才愿意传给你，好好练，也许这门功法能够在你手中发扬光大。”楚云鼓励道。 “我知道了。”李灿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跟叶子比你的身子骨还差得远呢。”楚云微笑着说道。 “要是叶子肯学，说不定等他将其改善得温和些了，再传给你也不迟，到时候俺老钟绝不拦着，现在可不行，要是你爆体而亡了，叶子说不定要来找我算账了。”钟子翼也是笑呵呵地说道。 …… “看来杨大人的部队集结得很快嘛。”朱庸微笑着说道。 “承蒙你夸奖了。”杨庆明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我等的人迟迟不肯现身，恐怕是在等我先出去呢。”朱庸接着说道。 杨庆明不语，暗中在思忖着些什么。 “看来他是个不喜欢主动的人，不若我们先出去亮个相，杨大人意下如何？”朱庸问道。 杨庆明心道：“我说话管用吗？要是管用的话我让你投降你听不听我的？”但是嘴上还是客气地说道：“也好，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能让你如此感兴趣。” 二人迈步出去，周围的白衣人皆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 “各营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准备进攻。”各营的领军者汇聚在一起，便于彼此间的沟通协作，此刻正副两位统领都不在，一切的指挥工作都要由这些人一同协商完成。 钟子翼倒是可以去接过指挥来，只是一来他还需隐忍一阵等待朱庸的现身，暂时不方便露面，二来眼下这样的状态其实还不错，各营之间沟通几乎没有障碍，整个部队也运转得不错，倒也不需要他出去撑什么场子。 “里面的人听着，交出杨大人，放下武器，降者不杀！”大军里派出一人出去喊道。 “重复一次，交出杨大人，放下武器，降……”声音戛然而止。 咻地一声，喊话的人身体一僵，仰面栽倒，额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洞。 “挑衅，赤裸裸地挑衅。”领军者中有人咬着牙说道。 “进攻，灭了他们。” “进攻！” 号角声一响，顿时喊杀冲天，无数兵士蜂拥一般地挤向统领府。 这群白衣人也不是吃素的，瞬间还击，顿时血洒战场。 “统领府的院墙太高，空间狭窄，易守难攻，这样下去，恐怕伤亡会很大啊。”钟子翼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心疼了？”楚云说道。 “那可都是我的兵，你说呢？”钟子翼瞪着眼睛说道。 “子翼，急不得，在敌人还没暴露目标之前，千万要沉住气，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朱庸，让他血债血偿。”楚云面色阴沉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必杀一击 刀光剑影间的碰撞，带起了无数的鲜血与断臂残肢。 战士们悍不畏死地冲上前线，直至砰然倒地，化作死尸，也不忘将身体朝着前方。 这是一场屠杀，一群战场上的骁兵悍将们，面对占据着地利且身手远超自己的高手们，仿佛成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但他们仍然不知所惧，用勇气与鲜血，点燃着后来者的激情。 钟子翼的眼圈都红了，看着平日里喝酒聊天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了下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手中的刀柄被捏得嘎吱作响。 随着第一捧鲜血染红了白衣，终于，凭借着人数上压倒性的优势，南原的兵士们突破了暗器与箭雨组成的第一道防线，与白衣人开始了短兵交接。 双拳难敌四手这样的定律似乎在高手身上会偶有例外，但双拳难敌十手二十手一百手却是几乎百试百灵。 一旦进入肉搏，白衣高手所擅长的身法、脚步等等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皆没有了用武之地。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冲进院墙，驻守的白衣人们迅速溃败，纷纷退守到第二进院子中来，留下一地的尸体。 士兵们纷纷占领了第一重院落，然后一鼓作气向核心院落也就是杨庆明所在的府内进攻。 与之前不同，负责核心地带守卫的是西山的核心成员，为首的便是之前向朱庸报告的那名白衣男子，携一众红色内袖的核心白衣人抵御着南原兵士的进攻。 这些人的身手更强，而且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尤其是那白衣男子，更是不可阻挡，一时间竟凭着少数人将南原部队杀得节节败退，在两重院落之中杀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要不然先撤回来吧。”各营的领兵者中有人提议道。 “不行，不能给这些白衣杂碎喘息之机。” “但是士兵的伤亡太大了，这样下去会伤及士气的。” “一旦士气衰落，发生溃退，那么我们的伤亡还要增加！” “退也不行，这些白衣人再强也是血肉之躯，终有疲惫的时候，我们个体实力不如他们，只能仗着人多，跟他们玩人海战术，打持久战，这时候退下来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弟兄们这么送死？” “现在只能看谁能坚持得更久了。” …… “这朱庸还真是能沉得住气。”楚云也忍不住说道。 “看来这群白衣人和之前的有所不同，他们的实力更强。”孙超分析道。 “不过困兽之斗罢了，待会他肯定是要露面的，小楚，一会怎么个整法？”钟子翼充满杀气地说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人海战术淹死他。”楚云狠狠地说道。 “这么残暴？不过我喜欢。”李灿兴奋地说道。 “不过还是需要讲究一些的，咱们人多也得施展得开才是。”楚云摸了摸下巴说道。 “嗯，争取给他来个一招致命。”钟子翼点了点头。 “凌姑娘，一会若是动起手来，你跟李灿去将杨大人解救出来。”楚云安排道。 “为什么是我！”李灿有些忿忿。 “少废话。”钟子翼眼睛一瞪，李灿顿时蔫了下来。 凌玉明白，楚云这是碍于她的身份有意在保护她，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跟几人相比还是有些不够看，若是执意参与只能徒增麻烦，拖了大家的后腿，但还是点点头，开口道：“放心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殿下，保护好自己。”孙超郑重地说道。 “放心吧。”凌玉拍着胸脯保证道。 “大壮、柱子、石头，你们附耳过来……孙超一会你……子翼我们两个……”楚云将众人聚集在一起，作着必杀一击的部署。 …… “杨大人，出了这道门，您就可以自由行动了。”朱庸说道。 “你的目的真的就只是为了见一个人？”杨庆明问道。 “这是我的事情，就不劳烦杨大人操心了，之前多有得罪，朱某给您赔个不是。”朱庸稍一欠身，说得不卑不亢。 “好吧，出了这道门，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杨庆明叹了口气说道。 外边喊杀声音冲天，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群白衣人的实力杨庆明看在眼里，己方的伤亡必定十分惨重，他若出去绝不可能作壁上观。 “多谢杨大人提醒。”朱庸开口，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庆明点点头，迈步出去。 “有动静了。”李灿说道。 “再看看。”还是楚云能沉得住气。 “是杨大人！” “杨大人出来了。” “保护杨大人！” 南原兵士瞬间便发现了杨庆明的身影，顿时呼喊起来。 “我们要不要先去救杨大人。”李灿说道。 “再等等。”楚云说道。 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突然，一道身影走出，白衣飘飘。 一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尽在掌握，与这群正在浴血奋战人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朱庸！”钟子翼一眼便认了出来。 几人之中只有钟子翼与之交过手，其他人都未曾见过其真容，但即便钟子翼不说，他们也能看得出来，这名跟在杨庆明身后走出来的白衣男子一定就是朱庸，尽管穿着相同，但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息却让人能够清晰地感知出他的与众不同。 “就是现在！”楚云一声令下。 众人的身形瞬间化作残影，消失在屋顶之上。 朱庸走到院中，让南原的兵士将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这人是谁……” “不知道……” 朱庸闲庭信步似的走了几步，仿佛将这座鲜血浇筑的战场当作了自家的后花园。 就在这时，骤变突起。 一道劲风袭来，钟子翼挥舞着两把剔骨刀穿过人群而来，像是一个绞肉机般直击朱庸正面，大有不将其斩成两截誓不罢休的意思。 李灿也是不知何时突破了人群，斜斜地杀了出来，以手化为鹤喙，朝着朱庸的肋部啄去。 孙超亦是如此，手持一杆长枪，从另一个方向斜斜地刺出，如同毒蛇探头一般，目标也是直指朱庸腰肋之处，角度十分刁钻。 大壮突然出现在朱庸身后，一拳挥出，直击朱庸后心。 柱子和石头分别在其左右，兜出一个弧线来，自朱庸的两个后侧方攻击。 最后，楚云从天而降，这一招的灵感是从叶山那里学来的，他不会二段跳，但是借助周围建筑的力量高高跃起，随即快速下坠，动用了破风诀，身形几乎要消失在肉眼的察觉范围内。 七个人将朱庸周身所有的路线都封死，发动了必杀一击。 第一百三十二章：地狱哀嚎 “必杀一击么？”朱庸脸上看不到丝毫慌乱，嘴角微微有些上扬。 凌玉不知何时飘然落到杨庆明身边，说道：“大人快走。” “哦好，枝儿呢。”杨庆明问道。 “她很好，和叶山在一起呢。”凌玉催促道。 “近了，近了！”几人的攻击几乎就要触碰到朱庸的身体，尤其是楚云，虽然最后出手，但是破风诀一出，速度无人可挡，后发先至。 七人之中任何一位的攻击落在人身上，都足以造成巨大的创伤，更何况七人的目标是同一个人，只这一击足以将人轰爆。 楚云有些后悔没留些余地，哪怕留一口气也好，能够盘问出一些关于西山的情报来。 这时，异变突起，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楚云的身体好像悬在半空中一般，一动不动，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仿佛定格在上一刻。 “怎么了？我这是被施了什么定身法吗？”李灿也感知到了身体的变化，想动一下都十分艰难，其他人亦是如此。 尤其是楚云悬浮在半空中那下，简直违反常理。 不仅他们几人，正在交战的白衣人和南原士兵也都定格在这一瞬。 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就只剩下一人。 白衣朱庸迈着轻飘飘的步子，从七个人的围攻中走了出来，钟子翼的眼睛几乎瞪成一个铜铃，其他人也皆是一脸地不可思议。 楚云的脚掌几乎要贴到朱庸的头皮上了，却陡然出现如此变故，让其逃脱，心中是又急又怒，十分不甘，可随后的画面几乎让他神魂皆亡。 朱庸的步伐看起来并不快，但每迈出去一步都好似有一把鼓在众人心中捶响一般，震得人浑身颤抖。 一只纤细的手掌从朱庸洁白的衣袖之中缓缓伸出，随即轻飘飘地印在钟子翼的后背上，看起来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可言，可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钟子翼口中喷涌而出，一颗颗鲜红的血珠在空中清晰地旋转、漂浮着向前，钟子翼的气息瞬间萎靡下来，脸上写满了痛苦之色。 “不！”楚云想要呐喊，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朱庸又走到孙超的身后来，同样轻飘飘软绵绵的一掌落下，孙超亦是鲜血喷出，遭受重创，气息衰落下来。 紧接着柱子、大壮、石头、李灿皆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站在杨庆明身边的凌玉此刻则是惊讶得大脑一片空白。 杨庆明早就见识过朱庸的本事，倒是对此没有什么意外，不过仍是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楚云的双眼通红，几乎要淌出血来，恶狠狠地盯着朱庸，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朱庸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朱庸仰面看着悬在半空之中的楚云，脸上仍挂着一抹微笑。 “小心！”钟子翼想要出言提醒，却只能来得及在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嘴里却完全跟不上思维的速度。 “砰！”朱庸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随即手掌紧握，一拳轰出，直接击在楚云的脚底。 “咚！咚！咚！咚……”时间凝固的感觉消逝，七个人全部跌倒在地，其中楚云最惨，朱庸那一拳不但完全抵消了他破风诀加持下下坠的力量，反而将他击飞出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七个神秘人物，在朱庸出现的瞬间发动进攻，又不知怎地一个个地突然间就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朱庸拍打着衣袖，依然是淡然的神色，仿佛刚刚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楚，你怎么样！”钟子翼的身体素质极强，尽管这一击便让他重伤失去战斗力，但几人之中他与楚云关系最好，方才朱庸的一击他也看在眼里，那一拳比之他们身上所挨的那一掌更加的危险，因而强提一口气，出言关心道。 “我……”楚云落在地上，发现自己这条腿的知觉已经全部消失，像是不在他身体上了一般，顿时有些迷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惨烈的叫声像是从地狱的深渊中传来一般，几乎要将声带撕裂，那一拳的速度太快，让人体的神经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此刻痛感传来，楚云发出野兽般的叫声来。 一拳之下，楚云的腿骨寸寸尽断，只剩下筋和皮维持着腿的形状。 “小楚！”钟子翼急火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带出一块不知名的内脏碎片来。 楚云的哀嚎声响彻天际，让所有听者都不由得为之一颤。他号称风不追，飘逸轻灵的身法搭配一双爆发力十足的大长腿是他立足江湖的根本，今日遭此重创恐怕日后也很难再恢复过来，这种痛苦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因而发出的声音也令人感同身受，不寒而栗。 “楚云……楚……”叶山就在附近，刚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楚，可朱庸出手时他亦不能逃脱被时间的束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此时他想呐喊出来，冲过去大杀一番，但却被杨枝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叶哥哥，你不能去。”杨枝死命地按着叶山，捂紧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来。 “放开我，放开……让我……唔……”叶山的眼泪下来了，楚云的哀嚎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他的心头。 “叶哥哥，冷静点，你要冷静！”杨枝泪眼婆娑，用哭腔喊出了这句话。 她清楚地知道，连楚云钟子翼联手加上另外五人合围之下都不是那白衣朱庸的一击之合，叶山此刻若是贸然冲了上去，除了落得同样的下场，起不到任何地作用。 “冷静，我要冷静。”叶山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随着自身情绪的起伏正蠢蠢欲动，和王大爷身死的那次类似，自己并未主动解除封印，就已经有了要暴走的迹象，似乎是之前与李思武的争斗中留来的后遗症。 叶山的身体内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杀……杀光他们……只有杀戮才能平息怒火……” “啊啊啊，不能冲动，快冷静下来！”叶山在心中喊道。 但那股声音依旧盘旋，带动着身体不断地躁动着。 第一百三十三章：魔鬼朱庸 “给我冷静下来啊！”叶山一边在心中怒吼一边感知着脸上杨枝的手传来的温度，一股清凉顺着有些麻木的脸上涌入大脑和心窝，让叶山的精神为之一振。 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叶山的胸前的起伏渐渐平静下来，所有的恨意与怒火全部被他隐藏在眼底深处。 察觉到叶山变化的杨枝反复看着叶山，确认了他确实冷静下来后，这才松开了捂着他嘴巴的手。 “枝儿，你说得没错，我应该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叶山平静地说道。 “叶哥哥……”杨枝看着叶山，眼中还挂着泪。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叶山就地盘坐，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脑中飞快地旋转着。 …… 朱庸一出手就惊住了众人。 “那是……副统领大人……” “那个人好像楚云……” “风不追……楚云？” “竟然都敌不过那白衣人的一击！” “撤啊……敌人太恐怖了。” “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南原兵士认出了被钟子翼和楚云的身份，见此场景都失去了斗志，纷纷往后退去，各营的领兵者以及带队的队长们有心想要阻止，却也感觉口干舌燥，这样的话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来。 白衣人们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警惕地守在院内，留下一地尸体。 凌玉这才从空白状态中恢复过来，看着眼前重伤的众人，就要冲上去，却被杨庆明给拦住了。 “别过去，待在我身边。”杨庆明严肃地说道。 凌玉瞬间停住了脚步，有些不知所措。 “朱庸，你不是说在等人吗，为何下此狠手。”杨庆明站出一步说道。 “杨大人，你看得清楚，明明是他们先对我出手的，我只是被动反击罢了。”朱庸平静地说道。 “那也不必……废掉人的一条腿吧。”杨庆明看了一眼楚云，楚云仍然抱着自己的那条腿发出痛苦的声音，只是不知是悲痛过度，还是声带撕裂，气力少了许多。回想起当年在大漠上楚云与叶山救下自己跟女儿的一幕，杨庆明有些于心不忍地开口道。 “他们一出手便是冲我性命来的，实力不济被我反伤，倒怪罪起我出手太重了，杨大人这就是你们南国朝廷的作风吗？”朱庸淡淡地说道，言语之中充斥着不屑。 “这……”杨庆明一时语塞。 “况且，我最讨厌有人用脚对着我。”朱庸皱了皱眉头，脸上有一丝嫌弃，罕见地出现了情绪波动。 “这只是给他些教训罢了。”朱庸接着说道。 “既然已经如此，那……” “杨大人要替他们说情？” “楚大侠当年救过我和枝儿。”杨庆明硬着头皮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再伤他们的性命。”朱庸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抬脚放过几只蝼蚁一般。 伤倒在地的几人皆是有些咬牙。 “那好，他们伤势不轻，我这就派人带他们去疗伤。”杨庆明赶紧说道。 “慢。”朱庸抬了抬手。 杨庆明疑惑地看向他。 “这些人你可以带走，但是他不行。”朱庸先是拿眼扫了一圈地上的众人，随即拿手指了指楚云。 “你刚刚不是说……”杨庆明有些焦急。 “我只说不会伤他们的性命，但是这个人我要带走。”朱庸温和地说道。 “这……”杨庆明还要说话。 “他是我在等的人。”朱庸打断道。 “什么！”杨庆明一脸地震惊。 朱庸不语，走到楚云面前。 楚云瘫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来，一张英俊的脸上此刻扭曲成一团，看向朱庸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毒。 “你这个人渣……”楚云狠狠地啐了一口说道。 “咔吧！”朱庸一脚踩在了楚云断掉的腿上，顿时惨叫声再次从楚云口中吐出。 在场的众人皆有些不忍直视。 “住手！”杨庆明横眉冷对，脸上充满了怒容。 “怎么，要翻脸？”朱庸侧过半张脸来，斜视着杨庆明说道。 “朱庸，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南原万余大军在此，真当我们是摆设吗？”杨庆明怒声喝道。 “哦，要来试试吗？”朱庸的语气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南原驻军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歼灭他们。”杨庆明咬了咬牙，高声说道。 “杀！” “杀啊！” 杨庆明一声令下，暂时击退了众兵士心中的恐惧，队长们与各营的领兵者皆是咬着牙带头冲锋，一时间喊杀声再次响彻云霄，退去的兵士们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 “蝼蚁。”朱庸唇齿轻启，吐出这两个字来。 随即，场上便出现了令所有人都终身难忘的场面。 时间再次如同静止一般，唯一不受影响的仍是朱庸，他从袖间缓缓抽出一截金属质感的丝线般的东西来，将两头系在手指上，用力一扯，在阳光下闪烁出一道寒芒。 “这是什么？武器吗？”所有人都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然而就在此刻，朱庸动了，和之前的闲庭信步不同，这次的他快如闪电，迅速地冲进人群之中，几乎是绕着统领府转了一圈，随即回到了原地。 时间恢复了正常，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唯一不同的是朱庸手中的金属丝线上滑落了一滴血液，落在地上。 南原的兵士依旧保持着之前冲锋的姿态，可却没有人能够再往前一步。 在统领府四周，方才朱庸所经过的地方，所有的兵士们全都止步不前。 “怎么回事？”后面的人有些不解，往前推了一把。 他前面的那人瞬间上下身分离成两半，滑落在地。 下一秒，冲在最前沿这一圈的兵士们亦是如此，身体全部被分成两半，栽倒在地上。 有些人直到如此，生机和意识仍没有散尽，拖着半截身子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哀嚎，远胜楚云之前那般的景象。 仅这一瞬，就有不止百人丧命，整个统领府周围，俨然成为了人间地狱。 钟子翼、孙超、李灿、大壮、柱子、石头、凌玉、杨庆明，以及还在暗中的叶山、杨枝见到这一幕全部呆立在原地。 “他他他……他是个魔鬼。”有人发出恐惧的叫喊声。 整个南原军中瞬间乱作一团，无数的兵士们推搡着向后逃散，跌倒在地被踩踏的人不计其数。 朱庸甩了甩手中的金属丝，将血甩掉，然后重新放回袖中。 一阵微风吹过，白衣飘飘，嘴角带笑。 第一百三十四章：一箭之威 “杨大人，还有后手吗？”朱庸微笑着问道。 杨庆明咬着牙一声不吭，他万万没想到朱庸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惊退万余大军，简直非人力可及。 不过这并非是说朱庸的实力可以以一敌万，人力终有穷尽时，只不过眼前的地形不适宜大军展开，而朱庸的手段又太过骇人听闻。大军作战，最忌讳的便是士气上的打击，所谓成也士气败也士气，高昂的士气可以让一支部队以寡敌众，同样低沉的士气亦可让大军顷刻间分崩离析。 朱庸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次出手，实则占尽了天时地利，又精准地掌控并利用了人心，这才起到了如此令人震撼的效果。 “冷静……要冷静。”叶山依旧在苦思冥想，希冀能够找出打败朱庸的办法。 “叶哥哥……”杨枝有些担心地看着叶山。 “不行，不行，太强了，根本没有办法。”叶山的声音有些绝望。 “要是技止于此了，那朱某便带人走了。”朱庸说道。 “慢着！”一声怒吼传来，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响。 “你是何人？”朱庸不紧不慢地说道，随即才慢慢地向着说话的声音转身看去，似乎丝毫没有将这人放在眼里。 “咻！” 一支箭无声无息地出现，擦着朱庸的面皮而过，带下来一缕青丝，直直地射入统领府的梁柱之上。 “咔……嚓……”木制的梁柱承受不住这一箭的力道，在表面上出现蛛网密布般的裂缝，露出内部的木制纤维来。 “砰！”梁柱似乎到达了极限，被这股力量所摧毁，砰地一声炸裂开来。 梁柱一倒，顿时它所承重的一片区域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那一片的房屋开始倒塌，化作一地废墟。 一箭之下，射塌半座屋房，威力如斯。 “我乃童岚！”来者骑跨在马上，手持弯月弓，腰后别着羽箭袋，怒目圆睁地喝道。 身后还有一人，同样骑着马，手里握着骑枪，跟在他的身后，正是此前跟童岚一起找马的那名汉子，二人身上皆有着斑斑血迹，看得出来，在到此之前也是经历了一番战斗，倒也不是碌碌无为。 “童岚……是落日坡的大当家！” “他一个马匪来做什么？” “管他呢，只要是那白衣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 “好恐怖的一箭……” 有人认出童岚来，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在场的皆被这一箭之威所震惊。 朱庸亦是如此。 他看着地上落下的半截青丝，眼神有些发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好快的一箭。”朱庸忍不住赞叹道。 “哼。”童岚冷哼一声，并未言语。事实上刚才那一箭，已经消耗了他不少的力气，但却并未对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令他也是倍感惊讶。一击不成，接下来恐怕要有一番苦战，因而童岚闭紧了嘴巴，暗自调息着，希望尽可能地恢复些气力来。 “无声无息，速度非凡，而且威力不俗，这样的一箭几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就连我都几乎着了道。”朱庸没有计较童岚的态度，而是一脸认真地说道。 “童大哥……小心！”站在杨庆明身后的凌玉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童岚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我自认为在速度上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我，即便是他也不行。”朱庸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楚云说道。 “但是今天的你给了我惊喜。”朱庸接着说道。 童岚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夸奖而露出欣喜的神色来。 “虽然说箭的速度提升要比人的提升容易些，但毕竟你的箭已经堪堪摸到了我这一领域的门槛。”朱庸自顾自地说道。 “你想说什么？”童岚冷冷地说道。 “我想说，在场的其他人或许都不是我的一击之合，不过你……我朱庸愿视你为对手。”朱庸认真地说道。 “呵，好大的口气。”童岚说道。 “来吧，我给你三箭的机会，在箭离弦之前，我不会动，若是三箭之内，你能射得中我……” “那你就成为死人了。”童岚冷哼一声说道。 “不错。”朱庸回头看了看已经化作废墟的半间屋房，点了点头说道。 “可若是三箭过后，你射不中的话……”朱庸接着说道，“死的人一定是你。” 童岚死死地盯着朱庸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看个通透，可惜似乎始终有一层迷雾笼罩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让童岚无论如何也看出他的想法。 “你可以选择拒绝，我自当放你离去，不会害你性命，日后若有机会，再战也未尝不可。”朱庸轻描淡写地说道。 童岚额头上的冷汗下来了，面对如此一个强敌，说实话他的心里也没有底。朱庸说得不错，方才那一箭童岚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无论是隐蔽性、速度还是威力，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内到达了额最完美的平衡。再加上他是偷袭，朱庸转身时又有些托大，这才像他口中所说的一般，险些着了道。 可童岚清楚，这样的一箭仅仅是扯掉了朱庸的一缕头发，那么现在堂堂正正一战，尽管有着坐骑的加成，让他的战力倍增，但他的胜算仍旧微乎其微。 “可是……只要胜了，就能将所有人救下……”童岚心中有些犹豫，“若是败了，身死命殒。” 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叶山曾为他舍弃性命而战，虽然是自己以仿造的剑神书信要挟在先，后来又有着替李行文还人情的原因在内，但毕竟是同生共死过，于情于理他都更倾向于舍命相还。 “楚云是叶山最亲密的人，可眼下叶山都没有现身……” “不，叶子一定是在想办法，他向来谨慎，先谋后动，我应该拖住朱庸为他争取时间……” “我只欠叶子的情，可跟楚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已经答应了会放过其他人，只带走楚云，我……” “不不不，叶子这群人有情有义，他们有难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将来传出去我童岚岂不成了贪生怕死之辈。” 童岚的心中十分挣扎，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人人都难以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第一百三十五章：燃烧之人 “我应该怎么做……”童岚的心里有两个声音，每时每刻都在做着斗争。 “考虑好了吗？”朱庸抬起头看向童岚。 “不……要……”躺在地上的楚云已经十分虚弱了，声音有气无力，但却狠命地摇着脑袋。 “童大哥……”凌玉也是左右为难，他亦希望能够击败朱庸，救出楚云，但又不希望童岚出现任何危险。 杨庆明沉默不语，他很清楚，击败朱庸谈何容易，况且朱庸既然敢提出这样的挑战来，就一定有其底气，但眼下童岚是唯一最接近朱庸力量的人……这样的抉择……若换做是他亦不知该如何作出。 童岚看向凌玉，回想起当年在大漠之上，自己受人之托追杀凌玉一家的场景。 …… 那是一个血色的夜，童岚带着人肆意地屠杀着与他毫不相关的人。 他是一名马匪，在他的词典里只有能杀和不能杀的人，从来就没有无辜一词可言。 况且，身后的委托人给出的价码不低，足够他们绑多少个肉票，去劫掠多少户人家。 对方的抵抗很顽强，而且兵分两路，童岚让自己的弟兄们去堵截大队人马，自己则只身一人去追杀人数较少的一支。 慌不择路之下，这群人钻进了危机重重的大漠之中，但这却难不倒童岚。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对别人来说避如蛇蝎的沙暴与流沙，对他而言则像是温和无害的爱抚。 他是大漠的宠儿、黄沙的孩子，在这片土地上他就像是天生的王者。 狂暴无情的天气不能阻止他的步伐，汹涌肆虐的流沙抹不去他追踪的路线，他就像一个老练的猎手，永远不紧不慢地跟在那群人身后，若即若离，形影相随。 他们走的匆忙，身上的水和食物有限，而童岚则是常年混迹在大漠之上，自然准备充足。 跟童岚想象的有所不同，他们并没有为了资源而疯狂、甚至发生内斗，让他能够坐收渔翁之利，相反他们似乎将有限的资源全部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了。 一路之上，童岚收割了不知第几个因为困渴而主动放弃的人的生命。 “能够让他们如此保护的一定是条大鱼。”童岚坚定地想道。 然而，当最后一人倒下，童岚只看到了一个瘦小无助的小女孩，瑟瑟发抖地躺在沙地之上。 “这就是承载了所有人希望的人吗，被这些人所用生命也要保护的人？”童岚有些不解。 在童岚看来，除了安国逝去的老国主幼弟作为安国唯一的继承人是具有保护价值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值得如此对待。 他想要了解这条生命，却不知怎地有些下不去手，他的心中突然冒出如果将这份希望埋在土里，等待生根发芽的那天会是怎样的情景。 童岚将女孩轻轻抱起，带回了落日坡。 这就是童岚与凌玉的第一次相识。 时间向前流转，那个当初在一众马匪面前表现得有些怯懦的女孩已然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女子，她现在是安国公主，而童岚则是潜伏在她府上的一名花匠。 他甘愿舍去一切，过着平凡的日子，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平凡的人。 凌玉总是和府中的每一个人亲切热情地打着招呼，童岚知道，她只是为了在和他讲话的时候不被人看出异样。 每当凌玉从他身边经过，都像是拂过一阵春风，而她又总会不经意地转过身来，趁着无人察觉，偷偷朝他做着鬼脸，仿佛一缕阳光直射入童岚曾经冰冷的心底。 他以为这能洗去曾经的阴暗。 北镇外，那一战。 童岚终于道出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那一刻的他就像是被人揭起了早已愈合多年的伤疤，连血带皮，疼痛刺骨。 凌玉的反应更是令他瞬间跌落谷底。 他不知道在此之前该如何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清楚地感知到在那以后，两人渐渐疏远起来。 尽管人还是那个人，他们回到了熟悉的落日坡，在落日盛景下去回顾往昔，领略大漠风情——他们曾经初识的地方。 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实际上却像破镜般难再重圆。 二人之间深深地裂痕永远都无法修复。 童岚以为是当年的事情揭露出来，成为两人之间横亘着的隔阂。 但凌玉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将责任归咎与他。 相比之下凌玉似乎看得更开，而童岚才是那个耿耿于怀，始终揪着不放的人。 他找寻着答案。 从凌玉眼神的变化里，童岚看出了曾经消失的东西。 光芒。 凌玉看他的眼神不再充满光芒，而是平静似水，虽然依旧亲密无间，但是和看向其他人的眼神并没有太多不同。 童岚知道了，在凌玉心中自己曾是那个拯救她的盖世英雄。 可当血淋淋的真相摆在眼前，撕下伪装的他便彻底失去了这层光环。 他以为岁月的陪伴可以弥补一切，但却改变不了形象的崩塌。 找到原由的童岚希冀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再次找回曾经在凌玉脑海里的印象。 可是代他执掌了落日坡十多年的弟弟却不愿意轻易放权，他似乎也在筹谋着什么，将主要的力量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十多年过去了，自己不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大当家，而是成为了有名无实的傀儡。 “都是自家兄弟，分什么彼此。”童岚自我安慰道。 他倒是不介意由弟弟继续掌权，但是无法成就一番事业的他，却再难恢复凌玉心中往昔的形象。 心灰意冷的童岚终日郁郁寡欢，却毫无办法。 直到今天。 ……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童岚咬了咬牙。 朱庸这个敌人足够的强大，亦激起了童岚心中的熊熊战火。 “童岚，今天的你还要迟疑与懦弱下去吗？挺直你的腰杆，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向世人去证明，你不是个懦夫。向玉儿去证明，你是个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她的男人，去证明你自己，无论曾经还是现在，你始终都是那个值得她带着光芒去注视的英雄。”童岚在心里狠狠地跟自己说道。 “我答应。”童岚的声音坚定不可动摇，身上仿佛有战火在燃烧。 第一百三十六章：战斗的心 “战！战！战！”童岚的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声音，熊熊的战火将他整个人吞噬。 “童大哥，不要！”凌玉想要扑过去拦住他，却被杨庆明挡了下来。 “别去，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下定了决心，但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不要干涉他的决定，这是一个男人、一名战士最后的尊严。”杨庆明沉声说道。 在战意的加持下，童岚的状态不断提升，气息也陡然攀升了一截。 “好！好！好！”朱庸连说了三个好字，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见猎心喜。 “童大当家他……”杨枝有些担心地攥紧了叶山的衣袖。 “他是个战士……”叶山眼神凝重地看向童岚，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童岚身上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是条汉子！”钟子翼也忍不住叫好。 “小心，他的速度很快！”孙超深深地看了一眼童岚，开口提醒道。 “童大当家的，小心啊！” “小……心……” “小心。” 柱子、大壮和石头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童大当家……”李灿在落日坡待了一段时日，一直在练习叶山所传给他的功法，有时童岚也会到他跟前指点一二，虽然童岚没有修习过虎鹤双形，但是殊途同归，二人的差距摆在那里，思考问题所站在的高度也不同，因而童岚的指点对李灿还是颇有帮助的，这让他心存感激，此刻童岚一副战意十足的样子，让他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你们不必如此，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童岚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将之前的迟疑和顾虑一扫而光。 楚云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看向童岚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西山……”朱庸目光炙热地看向童岚。 “不可能，别费口舌了。”童岚摇了摇头说道。 “真是可惜……”朱庸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白衣人撤得远一些，给他们二人留下足够的空间。童岚也是使了个眼色，杨庆明会意，命人带着受伤的众人离开此地。 只有楚云例外，他被朱庸手下的白衣人带走了，不过没有离得太远，还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出手吧，记住，你只有三箭的机会。”朱庸指着童岚说道。 童岚点了点头，脱下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一身被各种伤疤所覆满的腱子肉来，那是他征战大漠最好的功勋章。 依稀间童岚记起了少年时代的自己，带着身体天生有缺的弟弟，第一次拿起石子赶跑欺负自己的人的时刻。从那天起，开始了童岚充满争斗的半生岁月，年少成名的童家兄弟成为大漠舞台上耀眼的两颗星。 一路走来，也曾遭人暗算，有过背叛，但每一次低谷都是重新崛起的跳板，直到最后，兄弟二人建立起偌大的基业，成就了落日坡的赫赫威名。 童岚还未老，或许再过几年他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但眼下确实他身体机能最后的巅峰，那一双结实的臂膀就是他这些年来不辍练功的证明，即便身在安国十余载也未曾有过松懈。 朱庸静静地看着童岚，一言不发。 童岚将腰间箭袋里的箭雨全部抽出，只留下三支来，仔细地梳理着每一根箭尾上的羽毛，像是在抚摸心爱的孩子一般。 “嘶……”胯下的马有些躁动地嘶鸣起来，蹄子也不安分地在原地踏着零碎的步伐，似是能够感受到童岚的情绪。 “只可惜我的老伙伴先走了一步，不过今天有你，也是我童某人的幸运。”童岚轻轻拍打着马颈，低声安抚着。 而它也好似听懂了一般，立刻安静下来，马身之上被绳套所勒出的印记清晰可见，提醒着人们它之前作为驮马的身份，但此刻作为童岚的坐骑，却好似战马一般，昂首挺胸、神采飞扬。 “好了，接招吧。”童岚做好最后的准备工作，挺直了身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朱庸说道。 朱庸点了点头，但是却心里一紧，眼前的这个男人气势正在不断攀升，越来越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真是久违的压迫感啊……”朱庸舔了舔嘴唇说道。 “驾！”童岚双腿夹在马腹上，马匹吃痛，顿时奔跑起来。 一名成熟的骑手是不需要手上的缰绳来控制马匹的，童岚便是如此，通过脚下力度的变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马匹的行进方向，熟练掌握起来，比之缰绳更加地从容，达到人马合一的地步，行进起来如指臂使。 童岚操控着马匹开始围绕着朱庸兜起了圈子。 朱庸面色凝重，但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童岚的有意控制下，胯下马匹的步伐节奏不断地变换着，细碎的马蹄声像是无规律的鼓点一般，扰乱着人的听觉。 一圈又一圈，童岚感到与马匹的配合愈发默契起来，开始加快了速度，顿时一片尘土飞扬，将朱庸的视线也渐渐掩埋起来。 朱庸依旧立在原地，此时的他不能动，一旦动了便是落入了童岚的圈套。尽管视觉和听觉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但他还有凭借直觉的感知力，只有在绝对静止的状态下这份感知力才会变得愈发地敏锐，若是自己先乱了，那才是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在这种状态下，最好的选择其实是立刻脱离现在所处的位置，跳出童岚所绕着的这个圈子的圆心，但是朱庸之前有言在先，箭不离弦他绝不妄动，童岚也是理所当然地抓住了这一点，才想出了这个作战计划来。 周围有院墙阻隔，外边还有数不清的大军围绕，倒是将所有的风全部给阻挡得严严实实，这给童岚扰乱对方提供了有利条件。 马蹄声越来越乱，声音却越来越响，烟尘笼罩之下朱庸竟然生出了被千军万马所围攻之感，顿时压力倍增。 一支箭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之中，毫无声息地射向朱庸的后心。 朱庸汗毛乍起，敏锐的直觉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 在这一瞬，他动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子母再现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一般。 透过层层烟尘，童岚骑在马上，动作亦像是定格了一般。 唯一不受影响的仍然只有朱庸，还有那支箭。 箭的角度十分刁钻，朱庸无论想要朝着哪个方向去躲避，都需要移动出最大的距离。 而且那箭射出来无声无息，即便朱庸凭借着敏锐的感知，过滤掉了童岚所制造的层层干扰，发现了它，二者之间却已经来到了非常近的距离。 这一箭，比之刚才更快，更加隐蔽。 在时间仿佛静止的状态下，所有的身体都无法跟随意识做出反应，只有思维才能勉强运转，朱庸依旧发挥出了堪比正常状态下的反应能力。 身子快速横移，同时利用强大的腰腹力量进行着转体。 箭羽贴着朱庸的胸前擦过，这一次，带下衣襟上的一块白布碎片。 “砰！”箭射入统领府的墙内，将那一片的屋房也击成了废墟，朱庸再次险之又险地避过了童岚的攻击。 不过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上一次朱庸是在有些托大的情况下才差点着了道，而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十足地准备，就依旧差些避之不及，童岚的这一箭果然更加不凡。 “呼……呼！”童岚倚在马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马匹也有些不堪重负，脚下的步子十分沉重，鼻子里不断地冒出热气，速度也降了下来。 “仅一击便消耗了你大部分力气吗？这倒是让我有些失望。”朱庸看着童岚说道。 “果然还是不行吗？”杨庆明重重地叹了口气。 “哼，再来……”童岚咬了咬牙说道，脚下一夹，马儿也强提一口气继续跑了起来。 “你的能耐就只有这些了，你的箭很快，快到几乎可以追上我的速度，但是以你的身体素质，这样的一击，对你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朱庸摇了摇头说道。 童岚默不作声，暗自调息着恢复力气，骑着马再次围绕朱庸兜起了圈子。 “你若是再年轻十岁，或许那一箭可以伤到我，但是现在，哪怕再复制出刚才那一箭之威对你而言也是不可能的了吧。”朱庸已然看穿童岚的底细，脸上恢复了从容，微笑着说道。 “童大当家恐怕不行了……”杨枝有些担心地说道。 叶山并未回应，而是看着童岚的身影若有所思。 “停……停手吧……”凌玉带着哭腔喊道。 众人皆是有些沉默，他们明白，停手是不可能的，一箭既出，要么功成，要么结局就只有一个。 “咻……”又是一箭袭来，直指朱庸后心。 “我说过了，你不行了，这一箭无论是速度还是隐蔽性都不如刚才了，威力恐怕也弱上了不少。”朱庸这次转身一抬手，便将童岚的箭抄在了手里，抬头向前看去。 童岚胯下的马毕竟只是驮马，纵然耐力非凡却也到了强弩之末，已然支撑不住轰然倒塌，带着童岚也从马上跌落，十分狼狈。 朱庸看向童岚，童岚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悔恨，反而十分坦然。 “认命了吗？”朱庸如是想道。 童岚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好！”朱庸心里一惊。 时间瞬间变得缓慢下来。 另一支箭诡异地出现在朱庸身前。 “这不可能……”朱庸有些心惊。 按照他的想法，童岚已然力竭，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再射出一箭来。 “子母箭……”童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 “哥，你觉得箭应该是什么样的？”少年童赞问道。 “自然是集速度、力量于一身，还要有一定的隐蔽性，一招致命、一剑封喉。”少年童岚脱口而出，随即将手中的一颗石子狠狠地掷了出去。 “可是……万一没射中怎么办？”少年童赞歪着脑袋问道。 “所以才要勤加练习啊，终有一天，我的箭会比任何人的速度都快，让天下没有人能够躲避得开；还有有着无可匹敌的威力，即便是最厚的铠甲也不能阻拦分毫；再加上微不可查的隐秘性，我的箭将成为最防不胜防的杀手锏。”少年童岚再次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远方抛去。 “哦……”少年童赞茫然地点了点头，顺手抓起一把碎石子来，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向前扔去，一阵大风吹过，将细小的石子轻飘飘地吹了回来，弄得少年童赞灰头土脸的。 “哈哈哈哈哈。”少年童岚忍不住开怀大笑。 …… “哥……为什么你越长越高，我却好像永远都长不呢？”少年童赞问道。 “因为你是我弟弟啊，当哥的不比弟弟长得高一些，怎么保护你呢。”少年童岚宠溺地摸着弟弟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可是，他们说我是侏儒……”少年童赞几乎是用哭腔说出来的。 “是谁说的，哥帮你教训他们去。”少年童岚怒气冲冲。 …… “哥，还疼吗？”少年童赞小心翼翼地摸着哥哥流血的额头说道。 “哼，仗着人多罢了，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成为这大漠中最大的势力。”少年童岚攥紧了拳头说道。 “等我长大了，也要和哥哥并肩作战！”少年童赞拿起哥哥的弓箭比划着，努力地想要拉开，可是却办不到。他天生有缺，身材矮小，哥哥所使用的弓箭对于他短小的四肢而言想要拉开，实在是有些困难。 “哈哈哈，你等着。”少年童岚看着自己弟弟模样有些忍俊不禁，说了句“你等着”便跑了出去，弟弟乖巧地等在原地。 过了一会，少年童岚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你看这是什么？”少年童岚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小号的弓箭来。 “哇！这是给我的吗？” “嗯。” 少年童赞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拿起小号弓箭来，顿时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哥……”少年童赞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 “你说我是不是永远都长不大了？” “怎么会呢……” “如果永远都只能使用小一号的弓箭，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赶上哥哥箭的威力。” “……”少年童岚沉默不语。 “不过我会努力的，找到属于我的道路，以后的我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我要把那些欺负我的人，全都杀个屁滚尿流。”少年童赞的眼中充满了光芒。 …… “弟弟，你做到了。”童岚在心中说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童岚之死 子母箭绝非童赞首创，却在他手里被玩得出神入化。 这是一条与童岚截然不同的道路，但眼下被气力耗尽的童岚用在朱庸身上则是再合适不过。 就当所有人都觉得童岚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时，朱庸自然也不例外，童岚巧妙地使出了子母箭，并根据自己的特点，为那支母箭做了更加极致的隐蔽处理，使它更加不易被人察觉。 朱庸发觉的时候，箭已经贴近了他。 那支箭的尾羽两侧被整齐地削下一块来，为的是让其可以更好地隐藏在母箭的阴影下，但是羽毛面积的减小会降低箭的稳定性，对操控者的要求也更高，好在童岚完美地做到了这点。 “他是故意只留下三支箭的，就是在那个时候……对尾羽做出的处理吗……”朱庸回想起之前童岚做准备的那一幕。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朱庸有些暗恨，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箭尖距离他越来越近，而这已经是在他进入超凡速度领域的状态下所感知到的情况了，朱庸头皮发麻，浑身上下的每一颗细胞都在战栗。 朱庸的身子横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心口的要害。 “这样不行……”若是生死交战，面对这样的险情，能够避开要害已经可以算是功成了，但二人的约定是三箭之内不能射中，朱庸的一条手臂还挂在身侧，而那箭马上就要射中他了。 童岚几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朱庸可以摆出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来与他对决，但他绝不会托大，合理利用规则获得的胜利也是胜利，这也是他为何没有瞄准朱庸的头颅，转而射向目标更大的胸前部位。 一箭划过，带起一串鲜血，没入身后的废墟之中。 这次没有造成之前那两箭般的声响，而是像黑夜中的火苗一般，噗地便熄灭了。 童岚的表情凝固了。 那一箭的力道不大，不管射中哪个部位，都很难再穿透人体，到达地面。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一箭，射空了。 朱庸的手臂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别在了身后，在箭矢即将射中的那一瞬，他愣是凭借着自身蛮力，将这条手臂上的关节生生卸掉，这才能以一个违反常理的姿势躲开这一箭。 最终箭尖擦着朱庸的手臂而过，带起了一串鲜血。 “你输了。”朱庸露出有些邪魅的笑容来，和他之前平淡从容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另一只手朝肩膀处摸索着，将扭曲的手臂掰了回来，轻轻往上一带，便将卸掉了的关节装了回去，整个过程中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童岚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原本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手，局势瞬间逆转，让他有些慌乱。 “噗！”朱庸手中还捏着一根箭羽，正是童岚之前所射出的那支母箭，被朱庸毫无征兆地掷出。 箭尖穿过喉咙，童岚瞪大了眼睛，血沫子瞬间上涌，将他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童大哥！”凌玉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再也不顾杨庆明的阻拦，朝着童岚的方向扑了过去。 “咕……噜……”童岚看向凌玉，嘴唇一张一合的，却说不出话来，嗓子里被血液灌满，肺里仅存的一些气息向上翻滚着，带出一连串的气泡声来。 “童大哥你不能死……童大哥……你说过要永远保护玉儿的……” 童岚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那是在极端状态下，身体受大脑控制所作出的本能反应。 “童大哥……你们快来救救他……”凌玉显得有些无助，带着哭腔看向周围的众人。 这是绝对的致命伤，谁都知道不可能救得回来，但是人又不会立刻毙命，反而会挣扎许久。 众人皆有些不忍直视。 血液堵住了呼吸的通道，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童岚很快开始感到窒息，脸上也越来越痛苦，凌玉手足无措地跪坐在地上，不知该做些什么。 随着童岚的挣扎，创口开始变大，血液越流越多，将凌玉的衣裙都给染红了，这样的状态又持续了一会，童岚眼珠开始上翻，直到露出眼白来，渐渐才断绝了气息。 可叹童岚生前那三箭，惊才艳艳，此刻却沦为一具冰冷的死尸。 在意识逐渐消亡前，童岚在心里说出了一句话。 “对不起玉儿，童大哥再也不能保护你了，希望你以后能够遇到真正属于你的英雄。” 人死灯灭，生前的一切都会随风飘走，化作烟尘。 凌玉看着手中的躯体渐渐失去温度，整个人也变得痴傻。 “他是个战士。”朱庸深深地看了一眼死去的童岚，缓缓开口道，随即转过身去，一袭白衣上终是洒落斑斑血迹。 凌玉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朱庸，那双眼睛空洞而麻木，仿若不知悲伤与仇恨为何物。 杨庆明走到她的身边，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短短三个月内她的世界里已经遭遇两次重大打击，即便是再坚韧的神经也总有断开的那一天。 “还有人吗？”朱庸轻轻开口说道。 无人应答。 “还有人吗？”朱庸再次开口。 “有！统领府护卫在此，集结冲锋！”那名跟随童岚而来的汉子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拿脚一踹马肚子，挥舞着手中长枪直奔朱庸而来。 “统领府护卫？” “不是都被那白衣人给……”有人窃窃私语道。 “砰！”众人只见到朱庸的身影在原地晃了一下，那汉子便连人带马翻飞出去，后脑着地昏死过去。 “还有吗？”朱庸第三次开口。 众人鸦雀无声，连议论声都没有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现一丝声响。 “有。”一道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 朱庸眉头一皱，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种情况下仍选择站出来赴死。 “我要挑战你，规矩不变，三招之内，将你毙掉，你敢应战吗？”那声音说道。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朱庸缓缓转过身来，人群之中自动散开一条道来，露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叶山？”朱庸眉毛一挑，有些玩味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圈速挑战 “你认得我？”叶山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要当缩头乌龟，躲着不出来了呢。”朱庸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那你可敢应战。”叶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对方既然是冲着楚云来的，想必身边这些人的身份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能认出自己来也并不奇怪。 “你还不够格。”朱庸摇了摇头说道。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叶山硬着头皮说道。 “据我所知，你的轻功是楚云教给你的，连他的速度在我面前都不值一提，你就更不够看了。”朱庸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楚云说道。 楚云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他朝着叶山摇了摇头。 叶山的表情有些不甘，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短时间内提高速度的办法，但是却必须要在对方接受和之前童岚对决相同的规则前提下才可以，而且究竟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 他跟童岚之间也算是有过并肩作战过命的交情，童岚的死对叶山而言打击不比任何人小，但是失去了童岚，他不能再接受失去楚云，因而无论如何叶山都不甘心坐以待毙，即便是死也要试上一试。 “即便我答应了你，我也不能杀你。”朱庸像是看出了叶山的想法一般开口说道。 “什么意思？”叶山有些疑惑。 “你的命还需要留待一些日子，到时自会有人来取。”朱庸解释道。 叶山心中的疑虑更深了，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所以说，失去了赌注的比试，就没有了意义。”朱庸摇了摇头。 “你怕了？”叶山出言相激。 “叶山，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激将法对我没用。”朱庸平静地说道。 “……”叶山有些沉默，牙关紧咬，目光灼灼地盯着朱庸。 “我猜你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办法，用来对付我吧。”朱庸一语道破叶山心中的算盘。 “……”叶山依旧不语，他生平第一次遇到一个功夫远在他之上，而且头脑思维都不弱于他的人，自从二人的对话一开始，他就处处被朱庸牵着鼻子走，所有的话语权都掌握在对方的手里。 “罢了，我便给你一次机会。”朱庸叹了口气说道。 叶山心头一喜。 “一招，你只有一招的机会，击败我，楚云留下，否则，他跟我走。”朱庸轻轻地说道。 “好。”叶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朱庸将身上最外一层的白衣脱下，扔在了地上，眉宇之中有一丝地嫌弃，似乎是不满与白衣被鲜血所玷污，露出了里面同样洁白似雪的内衬来。 “开始吧。”朱庸的声音平静而自信，似乎丝毫不怕叶山会将他伤到，再次污染了身上的衣服。 话音刚落，叶山瞬间提速，开始围绕着朱庸绕着圈子。 “这一招……和童大当家有些相似……”众人皆是如此想道。 “可是他又不是使弓箭的，这样的战术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暗器？” “楚大侠虽然擅长此道，却没听说叶子对这个也感兴趣啊……”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众人有些疑惑。 叶山脚步不停，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超过了之前童岚骑马的速度。 若是长距离行进，骑马必然是最佳选择，不仅耐力远超人力，而且可以应付多种地形情况。但若是论短距离的爆发力，还是靠着自己的轻功以及身法更加灵活可靠。 “快，再快点。”叶山暗暗给自己打着气。 朱庸亦有些疑惑，不知道叶山要做什么。 在他的视界里，叶山是虽是可以被时间束缚和定格的那种，虽然在外人眼里速度已然不俗，但相对于他而言依旧不值一提。 “快……再快！”叶山有些焦急。 叶山一圈又一圈地绕着，速度越来越快。 尘土再次漫天飞扬起来，急促的脚步声代替了之前的马蹄声，继续扰乱着朱庸的视听二觉。 “难道真的只是故技重施？”叶山的做法和童岚实在太过于相似，令朱庸不得不怀疑起来。 “但是以他的暗器水平，真的有把握与童岚媲美吗？”朱庸有些不解，但心里还是暗暗警惕起来，毕竟相较弓箭之下，暗器的威力或许有所不足，但在隐蔽性上却更胜一筹，若是叶山的暗器速度真的能够与童岚的箭相媲美的话，那么他就要万分小心了。 “快！快！快！”叶山在心中怒吼道。 朱庸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波动。 若说之前在他的视界里，叶山和其他人没有区别，都是近乎静止的状态，那么现在，叶山已经开始徐徐移动。 尽管这只是最缓慢的那种移动，朱庸可以轻而易举地躲避开来，但想必之前算得上是质的飞跃。因为这意味着，叶山的身体已经逐渐开始跟得上意识的速度了，已经初窥他这一途的门槛了。 仅这一点，朱庸就不得不时刻保持着思维高速运转的状态，以保证随时能够应对叶山不知何时做出的袭击。 朱庸亦是凡人，刚才一番战斗下来看似轻飘飘地毫不费力，实际上维持这种思维与身体速率统一的状态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即便是他也只能在必要关头才会进入这种状态，而此刻面对叶山，却需要他时刻保持。 当然朱庸的消耗不小，叶山的消耗更大，时刻维持身体极高速运转，对于身体的负荷和损伤更加严重。 “叶山这孩子果然聪慧，竟然能想到利用绕圈来进行迂回加速的办法。”杨庆明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叶哥哥也是从童大当家的战斗中汲取的灵感，只可惜……”杨枝不知何时出现在杨庆明的身旁说道。 “只可惜，他的速度似乎也到达极限了。”杨庆明叹了口气道。 “叶子的身体素质相当强，若是小楚能够早早地将破风诀教给他，恐怕今日不一定是这个结局。”钟子翼缓过口气来，沉声说道。 “准备好接应吧，虽然那朱庸说过不能伤他性命，但也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举动，子翼，你还能再战吗？”杨庆明开口道。 钟子翼活动了一下，顿时有些龇牙咧嘴的，一口鲜血又从嘴角顺了下来，苦笑一声说道：“恐怕不太行了……” “那就只有……”杨庆明又是一声叹息，随即摆出了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来。 “爹爹……”杨枝有些担心。 “不行……速度不够……”叶山咬了咬牙，此刻的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的关节、骨骼都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抗议。 “再提升一点……就一点……”叶山浑身上下的青筋暴起，生生又将速度提了一截。 “还是不行……” “看来只能用这个了。”叶山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哀伤。 第一百四十章：平静无悲 叶山在左臂点了几下，乌光乍起，黑气瞬间覆盖了叶山的半边身子。 “吼……”叶山四肢点地，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声。 “速度提升了一大截，这股力量……”朱庸口中喃喃道。 “叶子他……”杨庆明面露惊色。 “叶哥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杨枝咬着嘴唇说道。 叶山的速度急速提升，在达到了临界点时，向圈内一切，一掌朝朱庸拍去。 “砰！砰！砰！砰！砰！”朱庸立在原地，一步未退，闪电般地在叶山身上击打了几下。 叶山口中一口黑血吐出，摔倒在地，黑气瞬间退去，气息也萎靡下来。 “什么！”在场的许多人都见过叶山使用那股力量的样子，虽然这是他们所不愿见到的，但这种状态下的叶山竟然被朱庸一击打回原形，还是令人难以置信。 “叶哥哥！”杨枝有些担心地喊道。 “为……为什么？”倒在地上的叶山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朱庸问道。 “利用绕圈来进行提速，叶山你果然很聪明。”朱庸显得也并不轻松，稍微有些气喘地说道。 “可是……”叶山有些不甘。 “你的身体速度达到了，但是攻击速度还是太慢了，只要你一出手，就是你最大的破绽。”朱庸解释道。 “我输了。”叶山的神色瞬间暗淡下来，又有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这股力量很强，但终究是外力，想要挑战我，终究还是要靠自身才行。”朱庸俯下身去，蹲在地上，低头深深地看了叶山一眼。 叶山有些失神，随即又开口问道：“你们要楚云到底为了什么？” “他身上掌有一些我们想要的秘辛，是我们组织想要得到的。”朱庸解释道。 “是关于剑神的吗？”叶山咬着牙问道。 “你很聪明，但不完全是，楚云是燕山七侠中年岁最小的一位，但却是最早跟剑神的，许多事情当事人都已经故去了，但他却了解其中的内情。”朱庸继续说道。 “楚云不会轻易配合你们的。”叶山说道。 “组织自然有让他开口的办法，这个不用你操心，相比之下，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朱庸淡淡地说道。 叶山稍一用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顿时露出痛苦之色来。 “养好伤，我们江淮见。”朱庸靠在叶山耳边用近乎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 叶山瞪大了眼睛，但是一口黑血吐出，将他的嘴巴淹没，叶山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哥哥你没事吧。”杨枝跑到叶山身前来，担心地问道。 叶山想要说话，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里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地虚弱，仰面一栽，晕倒过去。 朱庸站起身来，面向众人。 “还有人吗？”朱庸的声音不大，却拥有着无匹的威严。 现场落针可闻。 朱庸走到楚云身前，示意手下将其架起，一挥手带领一众白衣人从容地离去。 所到之处皆退避三舍，随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 “楚云……楚云呢！”叶山猛地醒来，惊慌地问道。 “楚大侠……被他们带走了。”杨庆明有些歉意地说道。 屋内烛火摇曳，只有叶山和杨庆明二人。 “他们怎么样了。”叶山问道。 “伤势很重，但无大碍，我给他们各自安排了房间去休息。”杨庆明说道。 “枝儿呢？” “她看了你一天，我让她休息去了。” 叶山用手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杨庆明所拦下。 “你的身体受损严重，短时间内还是不要乱动了。”杨庆明严肃地说道。 “可是我觉得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啊？”叶山挥了挥拳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睡一觉已经恢复过来了，但是体内的经络受损严重，这一段时间内恐怕都不能轻易地动气调息了。”杨庆明叹了口气。 叶山尝试了一下，从丹田调出一缕气息来，想要让其流淌进手臂之中，可是气息刚出来一丝，他便感受到体内的经络犹如针扎一般的刺痛，伴随着火烧火燎的感觉，顿时让叶山疼痛难忍。 “别试了，快躺好。”杨庆明赶紧将叶山按倒在床上。 “要多久能恢复好。”叶山强忍着疼痛问道。 “说不准，可能是三个月，也可能得个一年半载的，也可能……” “也可能什么？”叶山的话音有些颤抖。 “也可能永远都恢复不了。”杨庆明几乎不忍直视叶山的脸庞。 叶山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 “恢复不了就恢复不了吧，总是打打杀杀的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回去做我的客栈掌柜吧，这样就不会死人了……”叶山故作轻松地说道，但是想到童岚神色又有些暗淡。 “那位小凌姑娘倒是个坚强的女娃，哭了一阵就好了，精神状态也不错，只是眉宇之中还有些愁容。”杨庆明似是知道叶山要问，直接说道。 “明天就送她回落日坡吧，也好早日让童大当家的入土为安。”叶山说道。 “好。”杨庆明答应道。 “北镇那边……”叶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 “放心吧，我已经派出了人马，南镇和北镇都已夺了回来，王靖那边也无事，朱检还没醒过来就被我的人拿下了，只是没想到那朱庸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顾，就走了。”杨庆明说道。 “朱检本来就只是颗弃子，况且他们恐怕也不是亲兄弟，只是在同一个组织效力罢了。”叶山分析道。 “叶子你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有我呢。”杨庆明安慰道。 “放心吧杨叔，我你还不了解吗，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的。”叶山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记得别乱动，你的伤需要静养，经络的修复不像身体那么快，更不要用气去刺激它，我一会让厨子给你炖锅鸡汤去，只要营养到位，早晚会好的。”杨庆明说道。 “杨叔费心了。” “跟我还那么客气干什么叶子，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喊一声就好，门外有卫兵。”杨庆明起身道。 “好。”叶山点点头，目送杨庆明离去。 月光顺着窗户缝中洒落，映照在叶山的脸上，平静没有悲伤。 第一百四十一章：密林夜话 …… “秦风，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黑夜里，一片密林之中，朱庸开口说道。 “说了多少次，这不是在组织里，不要叫我秦风，要叫我楚云。”楚云有些不满地说道。 “可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叫秦风啊。”朱庸有些无辜地说道。 “你的那些手下靠谱吗，万一让他们听到了怎么办，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俘虏！”楚云有些担心地说道。 “放心吧，我已经让宏将他们都干掉了。”朱庸摊了摊手说道。 “……”楚云有些无语。 “那也要叫我楚云，这才是我的真名！”楚云恶狠狠地说道。 “叫什么真的重要吗？”朱庸问道。 “当然……真正的秦风已经被我干掉了，总顶个死人的名字算怎么回事。”楚云回答道。 “可是我连自己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朱庸的神色有些黯然。 楚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西山的这群孩子，皆是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只有一个代号，所以说叫什么真的重要吗？”朱庸抬起头看向楚云。 “行行行，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楚云无奈地摆了摆手。 “好的秦风。”朱庸微笑着说道。 “想好怎么跟西王交代了吗，毕竟楚云也是西山重点的邀请对象。”楚云正色说道。 “楚云从来就不是西王的目标，他要的只是天机道人，更何况一个被废掉的风不追就更加不值得西王在意了。”朱庸毫不留情地说道。 “也对，毕竟要解开石门的奥秘只有老卜才有可能起到作用，或许就算今天我们俩不演这一出戏，西王也会找个机会将楚云的入场券给夺走吧。”楚云自嘲道。 “算你有自知之明。”朱庸揶揄道。 “不过既然你都说了，找我是为了挖出一点秘辛来，那我总得吐出点东西来，让你有个交代，这样吧，一卷剑神残经怎么样。”楚云说道。 “半部。”朱庸开口。 楚云瞪大了眼睛。 “还有加上两卷天机道人的秘典，和毒观音的毒经下半部。”朱庸接着说道。 “你小子狮子大张口啊。”楚云有些不满地说道。 “毕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不追，不吐出点像样的东西怎么对得起你的身份，另外，十五年前那桩奇案的细情你也得告诉我，八年前京城灭门那件事你也得仔细说说，要不然回头我跟西王不好交代。”朱庸厚着脸皮说道。 “我看是你自己想知道吧。”楚云斜睨着眼睛说道。 “嘿嘿。”朱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你注意点形象。”楚云有些嫌弃地看着朱庸。 朱庸这才恢复过来，脸上挂回了标志性的微笑。 “唉，年轻果然就是好啊，同样都是微笑，这些年岁数大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说我油腻了，现在的年轻女侠们都不吃这一套了，老咯老咯。”楚云感叹道。 “还不是秦大哥你教得好。”朱庸谦虚地说道。 “就你嘴甜，喏，我这还有个东西，一并交给你吧。”楚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赫然便是那传令用的虎符拓印。 “这东西……” “传令用的，配合上传令旗就可以调动大军，你回去跟西王说他会明白的。” “哦。”朱庸点点头收了起来。 “这次出来折损了不少人手，虽然大多都是些外围成员，但是朱检也折了进去，回去西王一定会怪你莽撞的，你把这个拿给他，说不定他就不会过多责罚你了。”楚云说道。 “谢谢秦大哥。”朱庸有些感动。 “说什么谢谢，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折了一个，另一个也得跟着倒霉。”楚云摆了摆手说道。 “不过，秦风，咱们这场戏是不是演的太过了些。”朱庸又说回了最初的话题上。 “唉，我也没想到童岚如此刚硬。”楚云叹了口气道。 “你给我信号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将他打伤不好吗，一定要杀了他？”朱庸有些不解地问道。 “当年他便坏了组织的好事，西王早已下达了必杀令，只是这些年来他隐姓埋名，藏身在安国，这才躲过一劫。这一次又是他，坏了张善平的计划，西王恐怕不会忍下去了，以组织的作风，到时候会伤及多少无辜？恐怕整个落日坡都不能幸免，今天他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楚云沉声说道。 “我明白了，那叶子呢？”朱庸再次问道。 “叶子从石门处得到的力量太过可怖，我追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照这样下去，早晚要坏，所以只能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将这股力量暂时压制下去。叶子的经络虽然受损，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的进步太快了，利用好这段时间夯实一下基础，待到恢复的那一天，那股力量便只能成为他的助力，而不再是威胁。”楚云说道。 “确是如此，不过经脉受损，恐怕恢复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吧，你就不担心叶子留下什么后遗症吗？”朱庸问道。 “你忘了毒观音？” 朱庸恍然大悟。 “我还有一事不明，张善平的那张图是怎么回事？”朱庸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给子翼的。”楚云如实答道。 朱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好了好了，经卷你拿去，楚云在这被你给宰了，赶紧回去复命吧，咱们就此别过。”楚云说道。 “秦风，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朱庸问道。 “不了，这段时间和苏锦绣走得太近，我担心会露出马脚来，这段时间还是少露面的好。”楚云摇摇头道。 “那西王问起来怎么办，毕竟这次的任务，是你我一起承接的。”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者处理掉童岚，二者找到虎符拓印，倒是你，西王要你拿下南原和南镇，结果你非但大败而归，还把朱检给丢了，回去看西王怎么惩罚你吧。”楚云捂着嘴说道。 “我说你怎么好心把拓印交给我，原来这是你的任务啊，好你个老奸巨猾的秦风。”朱庸有些不满地说道。 楚云笑而不语。 “不过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朱庸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轴来说道：“这是南原和南镇的布防图，西王说让我拿下，可没说是现在。” “组织一向的风格。”楚云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那好，就此别过了秦风。”朱庸拱了拱手说道。 楚云摆摆手，转身离去，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不见，完全看不出腿上受过伤的样子来。 …… 第一百四十二章：万物复苏 叶山说是不会轻易地被击垮，但还是消沉了些时日。 整整七天，叶山都没有迈出房间门。 无论是谁来看他，他都微笑以对、谈笑风生，看起来与平日没有什么分别，但他就是不愿走出房门，谁劝都没有用。 杨庆明本来打算按照叶山说的，第二天便将凌玉送回落日坡，但是众人的伤势还没好，凌玉便也贴心的没有着急立刻启程，而是留了下来照顾众人。 这次的打击让凌玉变得更加珍惜眼前人，对此感受最深的大概就是孙超了，孙起和怜儿还没有音讯，孙超便成了凌玉仅存的安国故人。 为此，杨庆明特地弄来好几车的寒冰，用来盛放童岚的尸体，以保证其不会毁坏。好在冬季刚过去不久，炎夏还未到来，对于重视军需保鲜的南原大军而言，这点存货还是有的。 这几日杨枝和凌玉关系处的不错，二女有说有笑，似乎成为了有话可谈的朋友。 钟子翼的伤好得很快，楚云被抓走了他也憋了一肚子火气，正好叶山足不出户，这些火气便被他全部倾泻在了李灿身上。 这小子伤还没好利索，就嚷嚷着要抓紧练功，被钟子翼逮了个正着，正在接受魔鬼般的地狱特训。 大壮、柱子、石头三人也是闲不住的主，每日出没在各营之中，跟一群兵油子插科打诨，探讨切磋，倒是和他们飞快地打成一片，并且还学来了不少东西。 总之，经此一役，每个人都收获良多，整座南原城也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伴随着一片欢声笑语里慢慢平息着伤痛，开始渐渐恢复。 叶山站在窗前，眼前是一棵抽出了新枝的柳树，嫩绿的枝叶尽情地舒展着，阳光洒在叶山的脸上，映出一张平静的面孔和一抹淡淡的微笑。 “叶子，今天心情不错啊。”杨庆明照例每天来看望叶山。 “杨叔这里春暖花开，一片祥和，真是令人流连，心情也不自主地变好起来呢。”叶山说道。 “你喜欢的话就留下来，多住些时日。”杨庆明客气地说道。 “虽然只有一山、一城之隔，但和这里比起来，北镇简直是天差地别。”叶山淡淡地说道。 “怎么，想家了？”杨庆明问道。 “嗯……”叶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嗯？”杨庆明有些不解。 “家……”叶山觉得这个词有些遥远又陌生，他原本孤身一人，但自从有了楚云，北镇那间小小的客栈便是他的家，可是现在楚云不在了，他又成为了孤身一人，家还存在吗？ “……”杨庆明也有些沉默，知道叶山还没从楚云离开的阴影里走出来，而且自身的经络又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在这种打击下仍然没有崩溃，这也需要极其坚韧的神经，此刻的叶山只是有些感慨，反倒令杨庆明心生佩服。 “你还有朋友啊。”杨枝不知从哪冒出来，笑嘻嘻地说道。 “对啊叶子，你还有我们呢。”柱子也突然冒出来说道。 大壮和石头也跟他在一起，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谢谢，谢谢你们。”叶山郑重地说道。 “哟，挺热闹啊，我没打扰到你们吧。”一道声音响起。 “王大人？” “王大人你怎么来了？” “你这算擅离职守吧，小心我们到上级衙门告你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王大人。”叶山深施一礼。 “叶子，你这就不厚道了，你没看大家都跟我嘻嘻哈哈的吗，就你搞得那么严肃干什么。”王靖故作不满地说道。 “王大人深明大义，放我与楚云离去，这才有这南原解围之日，也让北镇百姓免遭西山的涂炭，此等大恩，值得叶山一拜。”叶山再次拱手说道。 “这……”王靖挠了挠头，接着说道：“你小子不要以为这么恭维我，我就不计较你打我那一拳了。” 众人一愣，只有大壮三人了解其中的细情，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叶山也有些忍俊不禁。 一番解释过后，众人才明白过来，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 “王大人，这次你来南原……”和众人聊了一会，叶山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开口问道。 “实不相瞒，这次是有公务在身，那朱检已经被拿下，而且苏醒过来，我们审问了几次，可是那小子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他的伤还没好利索，我们也不敢用太大的刑。北镇毕竟是个小地方，守备力量不足，总关押着也不是个事，这不跟上头汇报了一下，今天就将人带到杨大人这里来了嘛。”王靖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 杨庆明点点头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叶子你说这件事的，没想到王大人速度飞快，我这也是刚收到的消息，你就赶了过来。” “没办法啊，这家伙就像是个烫手山芋，老放在我这我寝食难安啊，这才急忙赶了过来，若有唐突之处，还请杨大人海涵。”王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王，这你就见外了，咱们同朝为官，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杨庆明故作不满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王靖打着哈哈。 “今晚就留下来别走了，咱们好好喝上一顿。”杨庆明说道。 “好。”王靖没有推脱。 “太好了，今晚有酒喝了！”柱子欢呼起来。 “喝酒？今天是什么日子？”钟子翼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说了这么一句。 “老钟，就知道一提酒就少不了你，闻着味都能找来。”杨庆明笑着说道。 “嘿嘿，原来是王大人来了。”钟子翼看到了王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哎呦，轻点。”李灿尖叫一声，他本来是被钟子翼提着的，结果钟子翼一挠头把他给忘了，一把松开让李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这位就是钟大侠吧，久仰久仰。”王靖拱了拱手说道。 “什么大侠不大侠的，都是虚名。”钟子翼谦虚地说道。 “小子，今晚有酒喝，就不练功了，放你一天假。”钟子翼一巴掌拍在李灿的脑瓜顶上说道。 李灿顿时有些不满，但还是咧开嘴笑了出来。 “凌玉和孙超呢？”柱子突然问道。 “好像去城墙散心了……”杨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去找他们。”李灿想尽快离开钟子翼这个大魔头，找个由头赶紧就溜了。 “人多些也能热闹起来，对了叶子，晚上你也来吗？”杨庆明看向叶山问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剑神之名 “大家都这么有兴致，我又怎么忍心扫了你们的兴呢。”叶山微笑着说道。 “那太好了，你们年轻人都亲近亲近。”杨庆明也很开心地说道。 “反正现在的身体……不用压制那股力量后，倒是可以尽情地喝酒了。”叶山自嘲道。 “就是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兄弟多少年没开怀畅饮了，今天晚上不醉不归。”柱子楼着叶山的脖子说道。 “不醉……不归……”大壮嘿嘿地笑道。 “不醉不归。”惜字如金的石头也难得地开起口来。 “不醉不归！”叶山重重地点了点头。 …… 到了下午，众人才明白过来杨庆明所说的“人多热闹”是什么意思。 不仅仅是这些人，杨庆明给南原的大部分守军集体放了个假，并从库中调出美酒，分发给各营，只留下一部分人作为基本的守卫力量，负责城防巡视任务，当然这些人也并无什么怨言，因为杨庆明答应他们第二天可以和头一日放假的兵士们换班，再休息一天。 而各营之中最好的厨子都被杨庆明给征调到统领府了，一整个下午都在忙活晚上的盛宴。 军营众人行事大多雷厉风行，这一点充分体现在菜式上面。 大块的肉被简单地切割烹制后，用一个个大盘子盛着直接扔在了桌子上面，每个人桌前都有一把刀，用来分食。桌上没有精致的酒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人头大的酒坛子，一人一口大海碗，就是用来喝酒的容器。看起来简单粗暴，但正适合热血男儿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习性。 不过杨庆明粗中有细，为了照顾杨枝和凌玉的口味，他特地招呼厨子又做了几个精致些的小菜，这些菜系看起来并不起眼，根本入不了这群男人的法眼，不过却正对两位姑娘的胃口。 天色渐暗，篝火冉冉升起，一群喝尽兴了的兵士商量着跑到统领府来，嚷嚷着要给杨大人表演个节目。 十多个汉子赤裸着上身，跳着不知名的战舞，嘴里高声唱着含糊不清的战歌，歌声虽然不动听，却也惹得一群汉子们泪流满面，这一番发泄下来，倒是将前些日子的憋屈一扫而空。 不过很快，酒劲袭来，所有的伤感都被抛诸脑后。 李灿踉跄着身子去找孙超划拳，孙超自然不甘示弱。 大壮喝得满眼惺忪，嘴咧开半边，淌着不知名的液体。 石头一反常态，喝上了酒话变得多了起来，跟柱子不知探讨着什么问题，二人争论得面红耳赤，隐约间竟然好像能言善语的柱子倒是落了下风。 杨庆明、王靖、钟子翼三人你一杯我一碗的，喝得不亦乐乎，看着一群年轻人尽情地狂饮，眼中充满了欣慰，回顾往日时光的同时也不禁感叹时光荏苒，岁月穿梭。 杨枝与凌玉二女仿佛相见恨晚，虽然不像一群男人一般毫不顾忌形象，但也频频举杯，喝了不少，脸上皆泛起一阵潮红。 一整个晚上，众人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只有叶山，好像全程都游离在众人之外，虽然无论谁来敬酒都会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但始终都没有放开自己，脸上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管多少酒下肚都没有露出丝毫的醉态。 夜已深，有人醉倒在酒桌之上，亦有人抱着酒坛跑到不知名的角落里，说着推心置腹的心里话。 叶山站在城墙之上，吹着风，目视远方。 “想什么呢叶子，整晚都心不在焉的。”钟子翼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则粗中有细，第一个发现了叶山的异样，抱着两坛酒寻了过来。 “没什么钟叔。”叶山回答道。 “有什么话不能和钟叔说吗，你是我和小楚看着长大的，你心里有事瞒不住我的。”钟子翼说道。 “……”叶山有些沉默。 “是因为小楚？还是你的伤……”钟子翼问道。 “都有吧。”叶山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迷茫。 “你不愧是大哥的儿子，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愿意轻易和身边的人说起。”钟子翼叹了口气说道。 “只是……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叶山喃喃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要覆灭西山，将小楚救回来啊！”钟子翼瞪着眼睛说道。 “你打得过朱庸吗？”叶山反问道。 “这……”钟子翼一滞，随即开口道：“我们还有你啊。” “我？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叶山自嘲道。 “你忘记小楚的话了吗？”钟子翼冷声说道。 “什么？”叶山一愣。 “唉。”钟子翼长叹了口气，抓起酒坛来放到嘴边，狠狠地灌了一口，说道：“叶子，你的天赋很强，但绝不是最强，在同龄人之中虽然少有敌手，但最起码比起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差了很多。” 叶山侧着耳朵，静静地倾听着，每当钟子翼或者楚云讲起关于自己父亲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哥时，叶山都是这个样子，静静倾听，从不提问。 “那朱庸年岁看起来也不大，只要不是小楚那样的老妖怪，恐怕年纪和你也差不多。”钟子翼说道。 叶山不置可否。 “我老了，身体已经走下坡路了，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再年轻十岁……”钟子翼再次提起酒坛喝了一口说道：“再年轻十岁恐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叶山不语。 “这就是天赋，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武学而生的，他们可以用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就达成别人一生都不可企及的高度。”钟子翼看向远方，目光有些深邃，似是回忆着什么。 “年轻时的剑神就是这样一个惊才艳艳的人物，年少成名的他压得同一代人抬不起头来，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让老一辈人为之惊叹，二十七岁与鬼王一战震惊江湖，从那以后全天下再无敌手……”钟子翼一一细数着剑神年轻时的过往。 “然而二十年前的终结之战过后，剑神之名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叶山罕见地开口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前路未定 “世上哪有永恒的名与利，都只是过眼浮云罢了。”钟子翼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地纠缠。 叶山又沉默下来。 “但是你有一项天赋却是别人远远不可及的。”钟子翼说道。 “是什么？”叶山有些好奇。 “你的头脑。”钟子翼用粗壮的手指点了点叶山的额头。 “楚云的确这么说过。”叶山想起来了。 “小楚一直认为，你拥有超乎寻常的冷静头脑，和极具想象力的创造思维，你的逻辑缜密性也是空前的，即便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便已经不输于许多成名已久的谋略家与军事家，他曾称赞你是天生的战术大师。”钟子翼毫不掩饰地说道。 “他高估我了，我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厉害，再说统领大军和这不足十个人的小队作战是完完全全地两码事。”叶山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你还在为这次南原的失利耿耿于怀，但是你要知道叶子，合理的战术和谋划的确可以扭转乾坤，但却很难弥补绝对实力上的差距，这一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钟子翼安慰道。 “但是还不够，如果我的实力足够强大，楚云就不会被带走了。”叶山仍有些自责地说道。 “叶子，一个人再强大，终究只是个体的力量，是有限的，即便强如大哥……”钟子翼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即便强如大哥那样的人物，最终不也是集结了我们七个人的力量吗。” 叶山一愣。 “想要变得足够强大，就去组建自己的势力，现在的你并不缺少帮手。”钟子翼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我利用的对象。”叶山严肃地回答道。 钟子翼有些沉默。 “再说了，我又不想争霸一方，组建势力有什么用。”叶山接着说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情不会按照你所设想的那般去进展，而是被时代的浪潮推着你往前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有自身足够强硬，你的腰板才能挺直，而不至于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钟子翼说道。 “钟叔，你这些话是从哪学来的，不像你风格啊？”叶山有些惊讶地问道。 “大哥在的时候经常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时的我觉得太繁琐，就没往心里去，现在想起来，才琢磨出一些滋味来。”钟子翼感叹道。 “好吧，我会考虑这件事的。”叶山点点头说道。 “这就好，你能想通的话相信大哥也会为你感到欣慰的。”钟子翼见叶山松口，有些欣慰。 “我只是说考虑，又没说答应。”叶山撇了撇嘴说道。 “想要救小楚，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钟子翼反问道。 叶山有些沉默，钟子翼递过一坛酒去，叶山伸手接了过来。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钟子翼问道。 “不知道。”叶山说道，随即将坛口放在嘴边，往肚子里灌了一大口。 “不知道？感情刚才白夸你了。”钟子翼眼睛瞪得溜圆。 “我是真的不知道，组建势力这种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招兵买马，一个不注意咱们可就成反贼了。”叶山开口道。 “反贼就反贼，有什么大不了的。”钟子翼满不在乎地说道。 “别忘了你还顶着一个南原副统领的职位呢，食朝廷俸禄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叶山故作严肃地说道。 钟子翼白了他一眼。 “再说了，就算你不怕，你也要考虑身边的人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两个孤家寡人倒是无所谓，若是牵连了杨叔和王大人他们可就不妙了。”叶山正色说道。 “我老钟是孤家寡人，你小子可不是。”钟子翼气鼓鼓地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 “我想把客栈开起来，这样的话最起码有一个据点，即便是暗中做些事情，也有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叶山想了想说道。 “去江淮吧。”钟子翼开口。 “什么？”叶山一惊。 “在北镇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行脚商人都不多见，你弄个客栈天天人满为患的，那不是糊弄鬼呢吗。”钟子翼斜睨着叶山说道。 “那为什么不在南镇？南镇也是燕山以南的重镇要地，交通枢纽，往来者不在少数，而且离北镇很近，有什么事情也方便照应一下。”叶山分析道。 “南镇虽好，但是临近边境，位置还是偏僻了些，消息传到这里也太晚了，并不适合，况且你也说了南镇是重镇，守卫力量虽然比不上南原这种单纯为驻军而准备的军事城池，但也是朝廷重点管控的地域，城中耳目众多，你一个北镇遗民来这里开客栈，肯定会引起怀疑的。”钟子翼说道。 叶山沉默。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想不到的吧……”钟子翼有些狐疑地看向叶山。 “你是想让我拿那云织罗锦图去替楚云一探石门吧。”叶山又灌了一大口酒，缓缓开口道。 钟子翼一窒，随即解释道：“小楚大半年的功夫都在追查这件事情……” “钟叔你知道的，石门就在北镇外的大漠之中，根本不在什么江淮，这摆明了是个圈套。”叶山打断道。 “那我们就去拆穿他们的阴谋啊。”钟子翼脱口而出。 “这和西山无关，我们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叶山毫不留情地给钟子翼泼了一盆凉水。 “但这和楚云有关！朱庸抓住楚云未必不是想打探出石门的信息来……” “朱庸说了，他想知道的是……” “那是敌人的话，能信吗？”钟子翼狠声说道。 叶山一怔。 “况且，江淮之地富庶，而且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十分强横，各方之间的关系犬牙交错，混乱而复杂，朝廷在这里的控制力要小上许多，也利于我们隐藏身份。”钟子翼语气放缓了说道。 “钟叔，非是我不愿意去江淮，只是……”叶山苦笑一声说道。 “只是什么？”钟子翼不解地追问道。 “朱庸临走之前和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养好伤，我们江淮见。” “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洒泪分别 “这话真是他说的？”钟子翼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叶山的表情苦涩。 “他这是什么意思。”钟子翼眉头紧锁。 “不管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想这么快地碰上他，现在的我去了江淮，若是遇上朱庸，恐怕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叶山无奈地说道。 “他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钟子翼有些惊疑不定。 “未卜先知倒是不至于，不过他说这个话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真的预料到我们下一步可能会前往江淮，二就是他不希望我们去江淮。”叶山冷静地分析道。 “那他到底是哪种可能？”钟子翼觉得自己的头都有些大了。 “我也说不好，不过不管是哪种，最起码他已经达到了扰乱我们的目的，现在的我确实有些迷茫。”叶山如实说道。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想得我头都痛了。”钟子翼猛灌了一口酒，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所以说你们可能真的高估我了，这朱庸的头脑绝对不简单，至少在玩弄人心这一块，很高明。”叶山不禁说道。 “叶子，自信一点嘛，只要那朱庸不是神仙，我们乔装改扮一番进城，低调行事，他西山再怎么厉害也只能是躲在暗中的老鼠而已，在江淮还有两大世家盯着呢，能让他们只手遮天了不成。”钟子翼安慰道。 “但愿如此……”叶山灌了口酒说道。 夜风袭来，击散了蒙蒙雾气，但目光的尽头，仍是一片黑暗。 …… 次日，天光大亮。 街上仍是有些冷清，只有少数巡逻的兵士在街上徘徊，昨日的大宴过后不少人醉得不轻，此刻恐怕还未醒来。 叶山一行人已经立身于城门之外。 “没想到昨日还在同桌共饮，今日就要洒泪分别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杨庆明感叹道。 “给各位添麻烦了。”凌玉有些歉意地说道。 今日一早，凌玉便找到杨庆明辞行，准备带着童岚的遗体回到落日坡，凌玉虽然嘴上放弃了安国公主的身份，但孙超自然不会当真，至少在他心里仍然是凌玉的护卫，理应一并跟随。 对于此事，杨庆明倒也不好挽留，毕竟死者为大，童岚的遗体还是早日入土为安的好。 “不麻烦不麻烦，是本官有些唐突了，贸然留各位这些时日。”杨庆明摆了摆手，客气地回应道。 叶山也决定动身，虽然现在的他经脉尽损，功力大减，但身体已经恢复过来，行动上没有任何的不便，童岚毕竟是一同并肩作战过的人，他的逝去叶山也很难过，自然也没有不回去送他一程的道理。 王靖已经将朱检移交给了杨庆明，公务完成，也要立刻赶回北镇才是，毕竟身负镇守之名，不能脱离岗位太久。 大壮、柱子、石头三人昨夜拼酒拼得最凶，此刻都还有些醉眉醉眼的，但他们也是北镇人，不可能在南原久留，众人皆要动身离去的话，他们三个也只能强打精神，顺路跟着回去。 因为有龙道的存在，想要走大路穿越燕山的话，还是需要王靖手中的令牌的，否则便要交上一大笔通关费，还要被百般刁难盘问身份，一个不注意说漏了嘴可就坏了，毕竟私自穿越燕山的罪名与偷渡入关是同等的罪名，他们既不想惹这个麻烦，又不愿冒着危险，再从山里回去的话，就只能顶着一身的酒气出来。 众人看着他们三个的样子，皆感到有些好笑。 李灿倒是还算讲究，并没有因为叶山经脉尽损而就此离去，反而立下豪言壮语要誓死跟随叶山鞍前马后，当然更主要的是有钟子翼在一旁横眉冷对，让他不敢造次。 杨枝也想跟着一起，若是换作平日里，爱女心切的杨庆明定然不会愿意放她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但是今日不知怎地，杨枝本打算一哭二闹三上吊，苦苦哀求一番，可她话刚说了半截，杨庆明竟然直接便同意了。 兴高采烈的杨枝找到了叶山，结果却被他给拒绝了，给出的理由也很蹩脚，这让杨枝感到难以接受。 叶山想得很简单，这一次落日坡之行后，他便很可能踏上一条未知的道路，杨枝身手虽然不错，但毕竟是女子，而且年岁尚浅，带在身边一来有诸多不便，二来也可能发生危险，尽管杨庆明对他倒是信赖有加，但叶山自己却不愿轻易涉险，已经失去了楚云的他更不愿杨枝出现什么变故，只能狠心拒绝。 杨枝只能目送叶山离去，眼睛里覆上蒙蒙雾气。 最后是钟子翼，他郑重地向杨庆明请辞，卸去了副统领的职务，按照常理这个级别的人离人是需要层层上报的，但是杨庆明知道钟子翼定是为楚云而去，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一行人匆匆而来，驰援南原，但终将离去。 不少在那一战中曾与几人并肩作战过的南原兵士自发地来到城外，为他们送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下未有不散之筵席，杨大人咱们就此别过了。”王靖拱了拱手说道。 二人昨夜畅饮，感情增进了不少。 “王大人，咱们同朝为官，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北镇距此不远，我南原的大门永远向各位敞开，保重！”杨庆明郑重地说道。 “保重！”众人纷纷回礼。 钟子翼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此刻陡然离去，也不免有些感伤。 其他人虽然在这里的时间不长，却也曾洒下热血，此时的场面变得有些伤感。 “走了。”叶山深深地看了杨枝一眼，随即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纷纷跟随。 杨枝望着叶山的背影有些发愣。 杨庆明轻轻地拍着杨枝的后背安慰道：“你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叶子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杨枝故作坚强地说道，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叶哥哥，等我变强。”杨枝攥紧了拳头暗暗说道。 一众人等渐行渐远，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回去吧。”杨庆明说道。 “嗯。”杨枝重重地点了点头。 …… 第一百四十六章：麒麟之子 龙道。 “这些年来没少往返与燕山南北，不过这样光明正大地走龙道还是头一次。”叶山忍不住说道。 “龙道是突破燕山屏障的唯一路线，朝廷自然重视得很，即便是我也只能由本人凭借镇守令牌，带少数护卫通行。”王靖解释道。 “哼，你是没看到刚才南镇那群兵士的脸色，简直要撇到天上去了，不就是个看门的吗，哪来的这么大傲气。”柱子有些不忿地说道。 “平素里通行龙道的，皆要交上一笔关税，除此之外，恐怕还要给这些兵士们一些好处费才行，咱们是靠令牌通行的，这让他们少了一笔收入，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咱们看。”叶山笑着解释道。 “还有这种事？王大人你不管管吗？”柱子还是难以接受，转而向王靖问道。 王靖苦笑一声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拿的是镇守的令牌，你看他们给我好脸色看了吗。” “怎么能这样，反了他们不成。”柱子怒气难平。 “能够揽下这些肥差的大多是些世家子弟，他们背后都代表了各自的家族和利益分割，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王靖看了一眼李灿说道。 “是了，我李家这些年也有不少子弟被安排了这样的差事，不光是龙道，几乎各个关口都有这样的事情，几乎被各大势力给瓜分了。”李灿点点头说道。 “不过那些都是些不爱练功的纨绔子弟罢了，李灿跟他们可不一样。”王靖笑着说道。 “李家是武学世家，也掺和这样的事情？”叶山有些好奇地问道。 “在这个世道，即便武学世家也不能免俗，族中有不少人像我一样在军中发展，许多都已担任要职，更是有几名族叔入朝成为了在品的官员。”李灿解释道。 “原来如此……”叶山若有所思，“不过王大人你的家族……” “我王家小门小户，当年也是先辈闯荡江湖时侥幸与李家一位前辈结识，这才有了交集罢了，能够参与瓜分这些利益的最起码也是李家这样的巨无霸，我王家在他们眼里……实在是不足为道。”王靖摊了摊手说道。 “没想到南国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凌玉开口道。 “哦？安国也有吗？”王靖问道。 凌玉点点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怎么少得了利益之争，天下之大，又岂止这两国呢。”叶山感叹道。 …… “叶子，不回客栈看看吗？”王靖问道。 一行人穿过龙道，回到了熟悉的北镇。 “是啊叶公子，我们也不急在这一刻，到客栈修整一番也是好的。”凌玉善解人意地说道。 “也好，不过先带我去王大爷的坟去看看吧。”叶山开口道。 “好。”王靖答应道。 南门外，顺着城墙走不远处，就是一排不知名的小坟包，王大爷常年在南门看守，即便从军中退下来也不例外，死后便也被葬在这里。 “那个就是。”王靖拿手一指一个新立的坟包说道。 叶山走到坟包前，恭敬地鞠了三躬，转而向李灿说道：“磕头。” “啊？”李灿一愣。 “这位便是当年传我虎鹤心法的前辈。”叶山说道。 李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王大爷跟我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也传授了我不少东西，老人家临死之前还惦记着自己那没能嫁出去的老姑娘。”叶山喃喃道，眼神瞟向了李灿。 李灿只觉得浑身一僵，从头到脚都凉了下来。 “王大人，若是有机会的话，给王大姐找个好人家吧。”叶山说道。 “好。”王靖一口答应下来。 李灿长舒了一口气。 “石头，找块木板来。”叶山突然说道。 石头点头，闪身消失，不一会便提着一块削好的木板回来。 “大壮，借刀一用。”叶山再次开口。 大壮掏出一把小刀来，刀身被不知名的兽皮所包裹着，露出一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木柄。 叶山一把接过，在木板上雕刻着。 一个“王”字跃然其上，笔锋有力而不张扬，锋芒内敛却不失王者之气，与客栈匾额上的字体颇有几分相像。 “王大爷的本名……”叶山忽然问道。 “这些年大家都是老王老王地叫着，渐渐地也就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了。”王靖有些尴尬地说道。 “那就这样吧。”叶山有些伤感地说道，随即将刻好的木牌立在坟前，又认真祭拜了一番，随即转身离去。 …… 众人回到了客栈，孙超将装载童岚遗体的马车停在院子里，将马卸下，牵到马棚拴好，边上还有一匹小矮马，正在吃着槽子里的饲料。 “叶子不在的这几天，我特意派人照料过，追云的草料吃得很快，我让人每天都过来添一次。”王靖解释道。 “王大人有心了。”叶山深鞠一躬，认真地谢道。 “小叶别客气，我也不知道这马是怎么回事，我让人喂的都是军马的草料，可是不管怎么吃，它好像都是这样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可能是这群家伙没照顾好，回头我教训他们。”王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的，不怪他们，追云就是这个样子，怎么吃都不胖。”叶山解释道。 追云是这匹马的名字，叶山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追得上楚云的速度，一想到这，叶山不禁又有些伤感。 “这是什么马，怎么这么怪？叶子，以前没听说你养马啊。”钟子翼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是麒麟之子。”凌玉替叶山回答道。 “麒麟？那不是仅存在与传说中的生物吗？”柱子惊呼一声。 “不是真正的麒麟，而是……”凌玉刚要开口。 “传说中的古马血脉之一，被上古先民以神兽麒麟命名，据说拥有凡马所不能匹敌的速度与力量。”李灿出身太原李家，见多识广，抢在凌玉前头脱口而出，道出这样一则消息来。 “这么夸张？”柱子有些不敢相信。 “传说而已，自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能够被冠与麒麟称号的血脉，必定有其独到之处，最起码它的速度和力量的确远超寻常的马匹。”李灿解释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夜探行营 “可是这马看起来，干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圆润，真的有那么神奇吗？”柱子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因为它还处于幼年期的缘故，血脉的力量还没有苏醒，故而显得有些瘦弱。”李灿开口道。 “叶子，这……麒麟之子……你是哪里来的，不会又是山里捡来的吧……”钟子翼有些狐疑地问道。 “是童大当家……送给我的。”叶山说道。 “什么？！”钟子翼有些震惊，他虽然并未见过麒麟纵横的样子，但只听描述也能知道它的厉害，若是童岚掌握有这等神兽，恐怕他绝不会只是一个马匪头子，最起码能够位列江湖高手的前几位。 “童大哥早年间的确得到过麒麟，只不过遇到的时候它已是暮年，不过即便如此它也实力惊人，为童大哥兄弟二人打下落日坡的基业立下过不少功劳。”凌玉解释道。 “原来如此……可是后来……”钟子翼点点头，随即又开口道。 “后来那匹马愈发地老迈，童大哥基业已定，便也不再用其征战了，再后来童大哥随我去了安国，它也跟了过来，只是身子愈发地衰落了。麒麟极通人性，童大哥对它也是视如亲友，从不轻易束缚它的自由，那段时间它经常外出，有一次消失了大半年的光景，回来的时候便带回了这匹小马。” “那麒麟它……”钟子翼接着问道。 “它将这匹小马带回来后照料了一阵，便又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童大哥说它应该是知道时日无多，自寻沉眠之处去了……”凌玉说道。 “所以说三个月前那一战后，你跟随去了落日坡，这就是童岚送给你的礼物？”王靖问道。 叶山点点头，轻抚着马背，追云似是听懂人语一般，也在为麒麟的逝去而感到哀伤。 “楚云总说，行走江湖还是靠自己的脚力最是牢靠，骑着一匹马总会显得不太方便，以前我也这样认为，不过现在看来，以后还得多多仰仗你了。”叶山拍拍马背，自嘲式地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赶了大半天的路大家都辛苦了，你们赶紧进屋休息休息吧，我也要回府了，估计这一天不在有好多公文等着我处理呢。”王靖转移话题道。 “对对对，王大人公务繁忙，咱们也赶紧进屋吧。”钟子翼也附和道。 叶山知道他们是在替自己缓解气氛，北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即便王靖一个月都不在，恐怕也没有什么公文让他去处理。 “好了好，是我怠慢了，各位客官里面请，欢迎光临北镇客栈。”叶山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微笑着说道。 “掌柜的，打壶热水，给大爷洗洗脸。”钟子翼哈哈一笑，率先闯了进去。 “对对对，再准备上几碟小菜，来两壶好酒。”柱子也是不见外，大大咧咧地说道。 “好……酒……”大壮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最好烫一下。”石头补充道。 凌玉感到有些好笑，也跟着说道：“给本姑娘上壶热茶，再来两盘点心。” “最好再来条鱼，殿下喜欢吃鱼。”孙超也跟着说道。 “去去去，这外边就是大漠，我上哪给你找鱼去。”叶山笑骂道。 “那个……师父……”李灿搓了搓手，也想点菜。 “滚去干活。”叶山冲着李灿的屁股就踹了一脚。 众人哈哈哈大笑，王靖看着这一幕也是倍感欣慰，挥挥手告别了众人。 …… 夜，叶山站在镇南王行营的废墟之上，虽已是初春，但夜里的风仍带着一丝寒意。 叶山在废墟之上随意地漫步着。 这里平日里少有人来，即便是到了冬日，各家都缺少烧火的木柴，也没有人来这里去取哪怕一根木头。 即便龙沟之战后北镇的许多人都对镇南王的存在视为禁忌，闭口不谈，但他曾经毕竟在此经营多年，作为最起码的尊重这座行营废墟依然被保存至今，除了东西大营的老兵们，本地的百姓都很少在这附近盖房居住，更不要说靠近此地了。 不过叶山的客栈离这里不远，楚云还在的时候，二人倒是经常来这里散心。 叶山在废墟之上闪转腾挪，尽量挑选结实的落脚之处，避免破坏本就已经松散不堪的木制结构，避免发生二次崩塌。 虽然叶山的经脉尽损，不能够调息，但是灵活的步伐还在，只是缺少气力的支撑，速度和力道下降了一大截罢了，专心一些倒是也能支撑他在这片废墟上自由活动。 “咔吧！”终究是还不够适应，叶山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有些下降，一脚踩在一根木条上，木条经过当年那场大火的侵袭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叶山这一脚下去，木条断成两截，露出底下的一个大洞来，叶山的身体失去支撑，跌落下去。 “这里竟然有个密道？”叶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语道。 周围黑黢黢的，只能依靠洞口处传来的微弱月光来看清周围的景像。 “看起来像是个藏书阁。”叶山眯着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了两旁竖立的书架子后分析道。 “没有灰烬，应该是被提前搬空运走了。”叶山毫不意外，能够单独修建一间密室作为藏书阁，这里所存放的典籍自然是十分重要的，在镇南王行营被烧毁前被人提前运走也在情理之中。 叶山顺着墙摸去，整个密室的空间并不大，架子没有倒塌，看起来临走时并不慌乱，而是有条不紊地将架子上的书籍一本一本地收拾起来运走的。 “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了。”叶山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但还是仔细地搜寻着，尽管希望渺茫，他还是希望能够有幸一睹镇南王当年的收藏。 密室里的视线昏暗，叶山只能够靠手一寸一寸地去摸。 叶山几乎摸遍了密室的每一寸角落，除了一手的灰以外，别无所获。 失望的叶山转身准备离开。 在他跌落下来的入口下，躺着两截断掉的短梯，想必是之前人进出密室时用来攀登的工具吧。 尽管已经断掉了，但是这并不能难倒叶山，他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来，准备将梯子重新绑在一起。 “若是在从前，这点高度一个起跳就跃出去了。”叶山有些无奈地自语道。 叶山将修复好的梯子架在洞口，使劲晃了两下。 “还行，挺结实的。” 叶山攀了上去，就当他快要从出口出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陡然发现，在天花板之上，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凸起。 第一百四十八章：搬山要义 “这间密室到处都被我摸了个遍，看起来像是从一块石头中挖出来的，到处都平整得很，怎么会有一块凸起呢？”叶山如此想道，同时不由自主地伸手向那块凸起摸去。 叶山的手用力一按，那块凸起便瞬间降了下去，此时变故突生。 整个密室里响起了机械运转的声音，似乎有机关被启动了，老旧金属摩擦的声音嘎吱作响，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狭小的密室中异常清晰。 叶山顿时警惕起来。 不一会的时间，声音消失了，对面墙体出现了一个凹陷。 叶山从梯子上又爬了下来，来到那凹陷之处。 “一本书？”叶山有些惊喜。 “委身密室之中，又特地收藏于暗格之内，一定是极为重要的藏书，连撤离的时候都没有被带走，看来那些人也不知道这本书的位置，甚至极有可能是镇南王本人亲自藏匿起来的。”一想到这里，叶山便有些激动起来。 叶山一把抄起书来，走到入口处，借着微弱的月光才能看清书封上的字。 “《四季食谱》？”叶山顿时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镇南王小心收藏的东西就是这个？一本食谱？”叶山只觉得命运和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回到暗格处，叶山又仔细翻找了一遍，的确只有这一本《四季食谱》，叶山倍感失望。 垂头丧气的叶山蹲在地上，有些烦躁，抄起手中的书随便翻了两页，里面果然记载了各色菜式，包含了各个节气时，针对不同的饮食需求都有着详细的介绍。 叶山略通厨艺，百无聊赖之下倒也看得津津有味，这里面的菜式虽然大多都是家常一类的，对食材和工艺的要求也并不苛刻，但是对各个时令所对应的的菜式倒是颇为讲究，哪些食材之间相生相克也有着较为详细的记载。 “没想到这镇南王倒是个懂得养生之人，对吃的这么讲究。”叶山此刻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惊叹来，毕竟遇到这种事情，叶山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咦？”叶山翻到了最后，发现一丝异样。 “这本书的重量……”叶山将书合上，在手里掂量着低语道。 “和普通的书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叶山方才一上手的确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可是当他不知不觉翻完了整本书，却发现了问题。 “页数比我想象的要少上不少，这纸是不是有些过于厚重了……”叶山将书再次摊开，把一张书页举起来放到月光之下，仔细观瞧。 “有夹页！”叶山终于发现了关键。 在两页纸中间还有一层纸被夹在当中，上面用极淡的墨迹书写了一些文字，密室内的光线昏暗，故而叶山并未第一时间发现。 “嘶……”叶山小心翼翼地将表层的《四季食谱》剥下，露出里面原本的内容来。 “《搬山要义》……”叶山倒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光看这名字就知道是武学秘籍，密室、暗格、伪装……究竟是什么样的绝学能够值得镇南王如此小心……”叶山愈发地期待了。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叶山将所有的伪装页剥离下来，书的厚度顿时下降了一大半，叶山也终于得到了全本的《搬山要义》。 “人，寄生于宇宙之间，乃天地之灵也。故万物以人之本源为至高者，隐世间之大秘，藏无穷之奥妙也……”这本书的一开篇，没有直接讲述这门武学的类型、功能与用途，而是在阐述一些人与宇宙的道理，其中的内容繁琐复杂，不过叶山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人体之潜力，用之无穷，取天地之灵气调息入体，孕于丹田之上，调动时散入四肢百骸，可有移山填海之伟力……”叶山眉头紧锁，这里强调了气息的重要性，可眼下叶山经脉尽毁，能否恢复过来还是个未知数，若是这本书都是以气息为根本，恐怕对现在的叶山而言，只能是一堆废纸。 “……此法虽强，却属外力，若无本源支撑，则为浮萍野草，有反噬之祸也……”叶山突然想到朱庸对他说的话，“这股力量很强，但终究是外力，想要挑战我，终究还是要靠自身才行。”叶山不由得点了点头，对书中的观点颇为认同，同时联想到许多久负盛名的高手，晚年皆因身体衰败，而内力尚且充盈所遭遇到反噬，甚至走火入魔，不由得对写书人的想法更为推崇。 随后的一段话，让叶山的眉头彻底舒展起来。 “……故而修习者应以身为本，重铸根基，再辅以发力之技，竭尽人体可发掘之本源力，强劲人体容器之承受力……若修习者不纳灵气，仅以肉体，亦可行搬山之力……修习此要义需经锻体重铸之苦，非意志坚定者不可为之，轻则神智失清陷入昏沉，重则身残体败破灭而亡……”叶山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这本《搬山要义》讲得是如何锻体筑基，让身体能够承受更加强悍的气力，而且还附上了独特的发力技巧，按照书上的描述……即便不使用气息也可以有搬山之力……这不正适合眼下我的需要吗。”叶山简直要乐开了花。 至于书中对修习过程之艰难的描述，以及可能造成的后果的警告，则全被叶山给无视掉了，用他的话来说，“一分辛苦一分收获，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白来的力量。” 体内的那股黑气或许是，不过叶山也为之承受了极大的风险和痛苦，如果有得选，他一定不会接受它。 叶山仿佛大漠之上一朵即将枯萎的花，突然间天降甘霖，让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吮吸着。 这本《搬山要义》仿佛在发着光，叶山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忘我地翻阅着，不时地还比划两下，感受着其中的奥妙。 月光从头顶之上洒落，照耀在叶山坚毅的脸庞上，刀刻般的棱角似乎在诉说着命运的不公和永不屈服的态度。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星移月转，黑夜悄然退去。 转眼又是天光大亮。 第一百四十九章：全都死了 当叶山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出现在客栈门口时，所有人都是一惊。 “叶公子你怎么了？没休息好吗？”凌玉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哈……”叶山摆了摆手，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叶山看了一夜，已经将那本《搬山要义》烂熟于心，这种东西放在身上极不安全，一旦自己落入敌手，甚至身死……那相当于将平白给敌人送上了一份大礼。 但是叶山也不忍心将其销毁，毕竟他并不知道这本《搬山要义》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备份留存，若是因为他的原因让这一先人的智慧结晶断绝了传承，那可是莫大的罪责，故而叶山再看过后，将其又放回了暗格之中，出来时还特意将密室的入口做了掩盖，留待日后的有缘人出现，让其重见天日。 “抱歉了凌姑娘，今天可能不能动身了，要不……明天再走行不行。”叶山有些歉意地开口道。 倒不是叶山的身体虚弱到熬一夜就疲惫不堪了，而是这一夜里，叶山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而这里面的许多奥义十分繁杂，叶山钻研进去，极其耗费心神，加上不时地还要比划几下，一夜过去，端得是心力交瘁，故而看起来如此憔悴。 “没什么，不差这一日，叶公子还是好生休息才是，明日再出发不迟。”凌玉善解人意地说道，眼下谁都知道叶山的情绪不太稳定，北镇亦有常备的冰窖，多保存一天童岚的遗体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没事吧。”孙超狐疑地看向叶山。 “没事，就是看了一宿的书……”叶山倒是没有隐瞒。 “书？什么书？”钟子翼也走了出来问道。 “喏。”叶山从怀中掏出一本来，放在桌子上。 “我先去睡了……”叶山又是重重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准备好好地补上一觉。 “《四季食谱》？”钟子翼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有些惊讶地说道。 “这家伙……”孙超看向叶山背影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看来叶子病的不轻啊，这次对他的打击还是大了些……”钟子翼也是一脸地忧虑。 “我倒是觉得，这是好事，叶公子能够钻研食谱，说明他已经想开了，当一个……厨子……也不错，不是吗？”凌玉开口道。 “……” 叶山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工夫解释，不过若是让他知道凌玉误会他要当个厨子，估计会一口老血喷出来的。 …… 叶山睡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才起来。 期间大壮柱子石头三人找过他，他们三个在北镇都有自己的地方，所以头一晚没住在客栈里，早上特意赶过来以为要出发去落日坡呢，结果得知叶山正在睡觉，只能又返了回去。 天光大亮，叶山一行人终是踏上了前往落日坡的旅程。 “师父，听说你要改行当厨子了。”骑在马背上的李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你听谁说的？”叶山端坐在追云的背上，好悬没背过气去。 钟子翼拿出了那本《四季食谱》出来，在叶山眼前晃了晃，叶山这才明白过来，一番解释过后，众人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师父英明神武，怎么会去干厨子那样的……”李灿话说道一半，感觉有一双渗人的眸子在盯着自己。 “厨子怎么样了？”钟子翼用杀人般的目光看向李灿。 “厨子……你不会……”李灿的眼里写满了惊恐。 “小子，皮痒了吧。”钟子翼一踹马肚子，杀将过去。 李灿拍马便逃，二人瞬间起飞狗跳起来。 “钟叔以前干过屠户，也当过厨子，所以……”叶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凌玉不禁莞尔，笑着说道：“看钟大侠那两把刀就也能猜得出来。” “看来李灿这小子的脑袋还不太灵光，你教他的时候不要光注重功夫，还要强化一下这里才是。”孙超指着脑袋朝叶山说道。 叶山哈哈大笑。 …… 落日坡前。 “什么人！” “是我。”叶山高声说道。 “是叶小哥啊，放行放行！”那人招呼道。 “你们提前将消息传过来了？”凌玉有些狐疑地问道。 “什么消息？”李灿一头雾水地问道。 “童大哥……的事啊。”凌玉回答。 “没有啊……师父你们做的？”李灿看向叶山，叶山摇了摇头。 “那他们怎么皆身披白麻？”凌玉问道。 叶山几人一惊。 “会不会是王靖派人来知会了一声。”钟子翼试探地说道。 “不可能，落日坡的位置极其隐秘，除了我们几个，少有人知道，王大人虽然跟我们关系不错，但毕竟他是官，人家是匪，不可能将这里的位置暴露给他的。”叶山一口否定道。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孙超打了个哆嗦。 “恐怕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警惕一些。”叶山提醒道。 远处，一个披麻的马匪小跑着赶了过来。 “站住！”李灿喝止道。 “怎么回事，叶小哥，是我啊。”那人被李灿喝令，一下子立在原地，有些不满地说道。 “原来是你。”叶山定睛看了看，认出这人是他上次来落日坡时接引他的那人。 “叶小哥你还记得我。”那人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一共就来这里三次，三次都是轮到你值岗，你说我能不记得你吗。”叶山笑着说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为何披麻？”凌玉自然也认得此人，开口说道。 凌玉一开口，那人顿时一窒，眼泪就哗啦啦地淌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你先别哭，慢慢说。”叶山安慰道。 叶山这一安慰，那人像是找到什么依靠了似的，顿时哭得更欢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急死俺老钟了。”钟子翼最受不得这个，一时间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钟叔！”叶山回头看了钟子翼一眼。 “没关系的，你慢慢说，我们回来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凌玉翻身下马，轻柔地说道。 “全……全……全死了……”那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全死了？”凌玉追问道。 “二当家的……和他带出去的人……全都死了……” 众人大惊。 第一百五十章：云织之祸 “什么？都死了！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叶山追问道。 “出去巡逻的弟兄们发现的，就在离此处十里的地方，全是尸体，现在还没搬完呢。”那人抹着眼泪说道。 “带我过去看看，孙超，你带凌姑娘先安顿下来。”叶山说道。 孙超点点头。 “你骑他的马，前头带路。”叶山指了指那人说道。 “别哭了，快点。”钟子翼催促道。 那人赶紧连滚带爬地上了马，一行人火速离去。 …… “就是这里。” 一众落日坡的人马正在忙碌着，用白布将地上的尸体卷好，然后用马匹一个一个地拉回去。 地上的沙土已经被血液给染红，散发出阵阵腥气，不少人都用白布掩住了口鼻，叶山一行人没有准备，此刻个个都皱着眉头。 “这么多人……看来是被人给一锅端了……”钟子翼感叹一声。 “一支逃回来的队伍都没有吗？”石头突然问道。 “没有……”领路的人说道。 “那巡视的弟兄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叶山问道。 “二当家的他们出去的时候呀是往北走的，这里是回落日坡的必经之路，也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内，每天都有弟兄们巡视的。”那人解释道。 “那你们就没提前发现一点迹象？这么多的人打起来，声响肯定不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钟子翼的脸上有些怒气。 “钟叔，别说了。”叶山打断道，“恐怕他们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然袭击的，战斗应该在不声不响中很快地便结束了。”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钟子翼有些惊疑不定。 “应该是北地铁骑。”叶山开口道。 “什么？”众人皆惊。 “你们看这些人身上的伤口，是北地特有的马刀切割所致，他们的马不如北地的，恐怕一个冲锋便死伤殆尽。”叶山分析道。 “什么仇什么怨，北人怎么突然活动到这片区域来了，还对落日坡下了如此狠手。”钟子翼开口道。 “凌姑娘之前说过，二当家此行便是为了争夺那云织罗锦图，一路北上恐怕目标也只有北地才是。”叶山说道。 “就凭他这点人，敢攻打北地大营？”钟子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别忘了，南北两国有停战协议，不止我们南国从北镇撤军，北地同样没有在边境陈列大军。” “那这些马匪恐怕也不是北地骑兵的对手吧。” “如果我猜得不错……”叶山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 “童赞应该是一早便收到了消息，北地那边有军事活动，大部都已经外出，他是趁着军营空虚而入的，这才能够势如破竹大胜而归。” “军事活动？什么军事活动？”钟子翼问道。 “还记得我们来搬救兵路上遇到的袭击吗……” 钟子翼恍然大悟。 叶山接着说道：“得手的童赞乘兴而归，却不想北镇之围已解，那些游弋在北镇之外的北地骑兵只得退去，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应该也收到了大营传来的消息，赶在了童赞回归之前，将其拦着，并且一举歼灭了。” “这里距落日坡只有十里路了，如果他在快一点，回到落日坡，凭借地利据守，恐怕结局不会是这样。”钟子翼叹了口气说道。 “平原作战，平常队伍很难挡得住北地骑兵的一次冲锋。”柱子也附和道。 “而且这几日大漠天气晴朗，哪怕遇上个沙暴流沙什么的，凭童赞那两下子估计也能够趁乱逃脱出来，不至于命殒当场吧。”钟子翼有些唏嘘。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不知何人将石门的事情透露给了童二当家，为了这一张云织罗锦图拼掉了全部的身家性命，真的值得吗？”叶山将怀里的三张图拿了出来，望着一地的死尸，有些出神地说道。 阳光之下，三张方巾反射出淡淡的蓝色光晕。 “是啊，这可是上千条性命啊，童家兄弟半辈子打拼积攒下来的家底啊，这一下全部付诸东流了。童岚也死了，这下落日坡恐怕要从此除名了。”钟子翼说道。 “什么？童大当家也死了！”来时领路的那名卫兵眼睛瞪得溜圆，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来时他便发现了几人身后带着一口棺材，没想到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他们的大当家。 叶山几人沉默，不置可否。 “你说这些北地的骑兵也真是神了，怎么就正好给童赞他们给堵在家门口前边了。”柱子没来由地说了一嘴。 “对啊，柱子这么一说，北地那群家伙应该不知道落日坡的具体位置才是，这方圆十里都是落日坡的势力范围，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钟子翼也是一惊。 “难道有内应？”石头说道。 “内应……北地……落日坡……瓦……”叶山喃喃道。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直没开口的李灿突然说道。 “奇怪的味道？”叶山猛地一抬头，发现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异样，一个个蒙着白布，搬运着尸体。 一阵异香传来，叶山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远处那些人的目光也不时地朝这边瞟来。 “钟叔……”叶山一回头，发现钟子翼也是脚步摇晃，至于其他几人，此刻都已倒在了地上。 “你……”叶山恶狠狠地看着那个领路人，之前几次进落日坡都是他带着叶山进去的，因此叶山对他也颇有好感，只是没想到这次，不再是巧合，而是有预谋的行动。 “叶小哥我……我也是被逼的。”那人带着哭腔说道。 叶山一开口，只觉得身体更加虚弱，赶紧屏住了呼吸，正巧他的经脉尽毁，此刻体内并没有一丝真气在流转，反倒减弱了迷药挥发的速度，而强如钟子翼也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好久不见，还认得我吗？”一道身影出现在叶山的面前，开口说道。 叶山的视线已经变得十分模糊，身体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一只手死死地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 “还挺能扛的嘛。”那声音继续说道。 叶山目眦欲裂，盯着眼前的方向，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目，狠狠地说出两个字来。 “瓦禄……” 第一百五十一章：无力回天 “不错，是我。”瓦禄笑着蹲下身子，从叶山手中夺过那三张云织罗锦图来。 “你……是……”叶山只觉得神智越来越模糊，但为了弄清楚真相，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我是指挥使大人座下三大将之一。”瓦禄开口解释道。 “你……”叶山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麻木了，话也说不清楚了。 “我当初的确是为了活命才故意装疯卖傻的，毕竟风不追和铁屠手的名号太过响亮。”瓦禄耐心地替叶山解答道，“只不过没想到我的存在竟然立下了奇功，那童赞趁虚而入，偷走了指挥使大人的云织罗锦图，是我暗中传信，让人提前埋伏好全歼他的。” 叶山咬了咬牙。 “不仅如此，此刻的落日坡也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下了。”瓦禄微笑着说道。 “糟了，凌玉孙超他们有危险。”叶山暗道一声不好。 “原本守在这里是为了等待童岚的回归，将他收拾了也算是斩草除根，为我北国彻底扫除一块大患，只是没想到他已经死了。”瓦禄接着说道。 叶山面如土色。 “不过等到了你，也不算亏，不仅追回了大人的云织罗锦图，还得到了额外的三块……咦？这是什么？”瓦禄注意到了那块绣着红字的云织罗锦图。 他不认识南国的文字，只得一把拽起瘫坐在地上的那位问道。 “啊？”那人有些惊慌。 “这上面写的什么？”瓦禄问道。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看了几遍说道：“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名字？我不记得云织罗锦图上面有其他的东西。”瓦禄皱着眉头说道。 “可能是赝品，我记得……楚大……楚云上次来的时候也穿了一件云织罗锦的衣服，和这图的材质差不多。” “哦。”瓦禄没多想，随手便将那绣着“江淮苏锦绣”的方巾扔在地上。 叶山的头脑越来越昏沉，瓦禄蹲在地上，附在叶山的耳边轻声说道：“放心吧，上次你放了我一马，这次我也不会杀你，就当还你一条性命，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瓦禄站起转身离开。 叶山的眼皮有些不受控制地将要合上了，在实现黑暗之前，他依稀听见瓦禄还说了一句话。 “以后什么黄泉幽冥这样的把戏就不要再玩了，很幼稚。” 随即，瓦禄的身影消失在大漠的尽头，带走了一众伪装成落日坡马匪的北地骑兵，留下了那名瘫在原地手足无措的领路人。 “叶小哥……叶小哥！”他轻声呼唤着。 叶山没有回应，意识也陷入了黑暗。 …… 一觉醒来，叶山出现在房间内。 “谁？”叶山警觉地发现身边有人存在。 “叶小哥……是我。”那人回道。 “你还敢出现。”叶山有些愤怒，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意识虽然恢复了，身体却依旧有些虚弱，肢体也软绵无力的，想要支撑着身子起来都很难。 “我……”那人有些委屈，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这是哪里？”叶山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 “落日坡……”那人有些害怕地说道。 “瓦禄他们退走了？”叶山问道。 “嗯……”那人有些迟疑地说道。 “凌玉怎么样了……孙超呢？”叶山追问道。 那人不语，叶山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眼下已成定局，他也无力改变什么。 沉默了半晌，还是叶山先打破了宁静。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这事并不怪你，你叫什么名字。”叶山尽量平和地说道，毕竟自己应该是被这人给带回来的，瓦禄撤走的时候并未带走他，也证实了他们的确不是一早就串通好的。 “我叫童生……”那人仍是有些怯懦地说道。 “你姓童？那你和……”叶山有些惊奇。 “不是不是，是这样的叶小哥，我从小就在寨子里长大，也没有父母，因为一出生就是童大当家的掌事，所以寨子里很多我们这样的人都没有名字，就都姓童了。”童生解释道。 “原来如此，他们怎么样了，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叶山问道。 “他们还没醒过来……”童生回答道。 叶山点了点头，几人之中除了自己以外，都是气息充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迷药扩散得更快，药劲也更大些，自然恢复起来更慢。 叶山活动了一番筋骨，虽然依旧难以使上劲，不过倒是可以勉强行动。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总是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能够完美掌控身体的感觉真令人不爽。”叶山有些无奈地想道。 “叶小哥你……”童生开口。 “带我出去看看吧……”叶山站起身子叹了口气说道。 童生看出叶山的身体还未恢复，赶紧一把上前搀住叶山的手臂，叶山没有拒绝。 两人走出房间。 门外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和还未熄灭的火焰。 童赞之前带走了落日坡的绝大部分人马，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只有寥寥三百余人作为仅存的守备力量，在瓦禄所召唤来的北地铁骑面前，显得有些不堪一击，几乎一个照面就伤亡过半，剩下的也尽皆投降放弃抵抗了，毕竟是马匪，见风使舵倒是人之常情。 有不少失去家园的老人带着孩子无助地站在街上，脸上沾染了灰土也无动于衷，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虽然落日坡的掌权者在更迭，但是他们始终都活在落日坡的庇佑之下，大多是些马匪的后人，或者劫掠来的人口，渐渐与马匪生活在一起，融合成一个整体了。 这些人在此繁衍生息，也为落日坡提供着源源不断地新鲜血液，一个马匪组织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固然离不开童岚和童赞的经营，但也跟这种聚落的模式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 叶山第一次来落日坡的时候便感叹这里更像是一座完整的城池，而非一个寨子，只是今天它却被被北人的马蹄给踏破了。 “看来北地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没有做出屠杀的举动来证明他们人性未泯。”地上虽然没有留下一具北地人的尸体，但是叶山却看见了遗落下来的一些北地人的衣服碎片和身上的用具，那应该是他们撤退时搬运尸体无意间落下来的。 “那是……”叶山注意到不远处好像躺着一个人。 “叶小哥……”童生有些于心不忍。 “孙超！”叶山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到眼下的场景仍是有些热血上涌。 第一百五十二章：再失故人 在童生的搀扶下，叶山赶到近前去。 地上的孙超身上伤痕遍布，血流了满地，此刻已经断绝了气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叶山声音颤抖地问道。 “他们两个一进来就遭遇了北人的袭击，他为了救那个女娃逃走……独自一人留了下来……”边上的一位老妇人有些不忍心地说道。 “该死的北人……”叶山咬着牙说道。 “叶子……发生了什么？”钟子翼也是刚刚恢复过来，一出门便遇到了叶山。 叶山回头一侧身，便露出孙超的尸体来。 “孙超他……”钟子翼也有些失声。 “死了。”叶山说道。 “都怪你，你为什么助纣为虐，你对得起你们大当家和二当家吗。”钟子翼一把抓住童生的脖领子怒声说道。 钟子翼虽然也清醒过来，但身体亦没有恢复完全，此刻能够使出的力气并不大，如果童生有心想要挣脱，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并没有，只是闭着眼睛任钟子翼发泄着情绪。 “钟叔，住手！”叶山喝止道。 钟子翼将要挥出的拳头悬在了半空中。 “这不怪他。”叶山有些无力地说道。 钟子翼瞪大了眼睛看着叶山。 “他是被胁迫的。”叶山解释道。 “那他也完全可以发出一些信号啊，哪怕简单地提醒一句，也不会落得这个结果。”钟子翼依旧不依不饶。 “他还小，你能够要求每个人在生死面前都像你一样镇定吗？”叶山平静地说道。 钟子翼一窒，随即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与其抱怨，不如想想如何收拾残局吧。”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这些天来，先是童岚被杀，楚云让人抓走生死未卜，随后又是童赞被伏命殒，最后是孙超为保护凌玉身亡，叶山几乎已经麻木了，此刻的他心志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当悲剧发生时，哀伤与愤怒的情绪往往也只出现那一刻，更多的则是为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而思考。 “你说该怎么办。”钟子翼冷静下来问道。 “去看看大壮、李灿他们怎么样了，一会先把人召集起来吧。”叶山说道。 “好。”钟子翼点点头。 “大婶，我这位兄弟所保护的那个女子往哪个方向逃了。”叶山向那老妇人问道。 “好像是西边……”老妇人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童生，你看看还有没有没受伤的弟兄，让他们朝着西边找找看。”叶山吩咐道。 “好的，叶小哥。”童生答应道。 “去吧，我陪陪孙超。”叶山说道。 二人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哦对了叶小哥，这个给你。”童生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叶山，赫然便是那绣着红字的云织罗锦图。 叶山看着它，有些发愣。 “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就给捡了回来……”童生有些怯怯地说道。 叶山一把接了过来，看着手里的方巾，久久不语。 …… 一座外表与其他房屋无异的砖石结构建筑，里面却是木质装潢。 除了叶山、钟子翼、李灿以及大壮、柱子、石头他们一行人以外，还有不少面相凶恶、肌肉结实的汉子，以及拄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人，他们都是落日坡的大小头头和元老成员，此刻全部挤在一间屋子里。 这里原本是童岚的住处，这间屋子也是他用来待客的那间，此刻却被叶山当作了临时的会议室。 木质的长条桌摆在当中，叶山身居主位。 众人正在窃窃私语，叶山轻咳了一声，无人理会，一众落日坡的人依旧我行我素，只有童生站在角落里不知所措，场面十分尴尬。 原本钟子翼提议，他们几个非落日坡的人应该私下里先商讨出个结果来，再进行这样的会议，只是这个方案被叶山拒绝了。在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任何人都无法轻易更改，即便私下商讨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还不如直接拿到明面上来说，更显诚意。 况且眼下落日坡刚刚遭受重创，时间不等人，尽快稳定局势才是当务之急。 “闭嘴！”钟子翼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喝声如雷，此刻的他身体已经尽然恢复，这一声也是中气十足，顿时让场面安静下来。 “咳，不知叶小友将我们落日坡的中坚、元老尽数唤来有何指教啊。”一位年岁不小的老者率先开口道，看他的身份便知这是一位名望颇高的元老，只不过他的话里特地将“我们”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一下子便将双方划清了界限。 此语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一上来就是火药味十足啊……”李灿不由得暗暗想道。 “哼，这小子算什么东西，也配坐在大当家的位置上。” “真以为两位当家的不在了，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我看这小子就是想趁机夺权，好鸠占鹊巢，将我们落日坡变成他们的囊中之物。” “他们几个没有一个好东西，就是他们将大当家的请走的，结果他们倒是一个个好好地，我们大当家的却……” “自从他们来到落日坡以后，我们就没有一天的好日子。” “还有那个逃走的小妖女也是，就是她将大当家的魂给勾走了，一去就是十三年……” “那就是个灾星……” “滚出落日坡！” 那名老者一开口，众人便跟着附和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各种难听的话也接连地传了出来。 叶山充耳不闻，端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面色平静如水。 那名老者开过口后，也不再言语，半阖着眼睛，仿若睡着了一般，置身事外，任由这些人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语。 “放屁，你们落日坡能有今天，完全是那童二贪心不足，咎由自取，至于你们大当家的，那也是叶子出手相助在先，他为了还叶子的情罢了……”柱子忍不住开口道。 “哼，那你怎么解释，为什么你们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大当家的却只剩一具尸体。”有人冷哼一声说道。 “够了！”钟子翼脾气火爆，一掌落下，将桌子削下一个角来，怒目圆睁，扫视众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大胆提案 钟子翼这一掌，看似怒极而下，实则将力道控制得极为精细，这才没有将整个桌子全部击碎，而是仅仅削下一角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场的都是落日坡仅存的中坚力量，即便是伤了年纪的元老，年轻时也都是驰骋大漠、刀尖上舔过血的马匪，个个见多识广，皆被钟子翼这一掌给镇住了，顿时鸦雀无声。 “还有哪个不满意的，站出来说话，别躲躲藏藏的，像个缩头乌龟。”钟子翼挑衅般地扫视着众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即便之前肆无忌惮地开口的那些人，此刻也尽皆缩着身子，竭力躲藏起来，不再发声。 “这便是叶小友找我们来的目的？想以武力迫使我们屈服吗，你未免太小看我们落日坡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虽然不中用了，但是……”那老者又开口道。 “哼，说得好听，北地铁骑打上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出来？”李灿冷声说道。 “就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乌合之众罢了，马匪终究还是马匪，童大当家英雄盖世，却不想带出来你们这群草包。”柱子也附和道。 童生缩在角落里，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叶小友！”老者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我敬你是大当家的客人，但你终究只是个外人，管好你的人，说话留一线，不要太狂妄了！”老者终于有些绷不住了，脸上浮现出怒色。 “哼，这就受不了了？刚才你们出言不逊的时候怎么没人想到说话要留一线呢，就连凌玉是在你们这长起来的，如今下落不明，你们都能恶语相伤，还有人性吗？”李灿冷笑着说道。 “叶山！”老者大怒，他自恃身份，不愿与其他人对话，但是几次开口与叶山交谈，叶山都充耳不闻，将他当作耳旁风，没有给予一丝一毫的回应，这让老者有些恼羞成怒。 叶山依旧不语，指结杵在太阳穴上，不断地揉动着。 “你把我们召集到此，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说，难道就是为了羞辱我等？若是如此，还请你们赶紧离开，我落日坡不欢迎你们。”老者怒极，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叶山并不阻拦，老者走到一半，身子便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走啊。”叶山轻声说道。 老者身体一颤。 “为什么不走？”叶山继续开口道。 老者缓缓转过身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山。 “还有你们，不想听我们说话的，都可以走。”叶山扫视众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一干落日坡的中坚和元老面面相觑，但是谁也没有迈开步伐。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走。”叶山接着说道。 “因为离开我们，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叶山的话仿佛一根针，直击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李灿在心里给叶山竖了个大拇指，暗道一声：“还是师父厉害！” “你们应该清楚，童岚童赞接连战死，在高端战力上你们已经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人来了。”叶山语气稍稍放缓了一些说道。 众人皆侧耳倾听。 “而这些年来，你们积攒下来的人马大多也都折在了十里之外的那场战斗里，留下来的三百守卫也被北地骑兵击溃，剩下的战斗力还有多少？一百人？两百人？”叶山接着开口道。 “即便只剩下一百人，我们落日坡也是这大漠上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钟子翼他们刚想开口，却被叶山挥手拦下。 “你说的不错，我见识过你们落日坡的战法，触之即走来去如风，的确，只要这种战法还在，即便只剩下一百人，依旧能够形成一定的战斗力。”叶山点点头说道。 老者面色凝重，知道叶山还有后文。 “但是你们有多少老弱妇孺？”叶山开口道。 众人皆是一凛。 “我敬重落日坡不是个简单的马匪组织，你们有传承、能够源源不断地为部队提供新鲜血液，这一战尽管损失惨重，但是相信再有几年经营，休养生息后的落日坡早晚会重新成为一大霸主，只可惜……你们没有这个时间。”叶山缓缓说道。 “此话怎讲？”老者开口道。 叶山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老者可以坐下，双方的气氛缓和下来。 “首先就是外部因素，落日坡虽然势强，但并不是一家独大，在这大漠之上，仍有几股小的营寨活跃其中，单一的势力或许无法威胁到你们，但是一旦联合在一起，你们便只有覆灭一途。” 众人的神色皆有些凝重。 “况且落日坡虽然位置隐蔽，极难发现，但是却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易攻难守，一旦暴露位置，仅凭这一百多人的力量，绝对难以保护你们数量更多的老弱妇孺。”叶山说道。 “那我们固守在此，相信没有人会找到这里来的。”老者反驳道。 “别忘了这次的教训，北人是怎么摸过来的？”叶山冷声说道，“事关生死存亡，你要寄希望于敌人找不到你吗？” 老者有些沉默。 “北人既然已经找到这里了，那么落日坡的位置就不再是秘密，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将这里的坐标泄露出去吗？”叶山质问道。 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那是不是还有内部因素……”老者轻咳一声，虚心地问道。 “我们假定即使落日坡的坐标没有泄露出去，你们关起门来休养生息，又能挺个多久，大漠之上物资匮乏，食物和水源从何而来，你们拿什么养活这些人。”叶山开口道。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那依叶小友之意……”老者问道。 “解散落日坡。”叶山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这不可能！落日坡是我们的家，怎么能说解散就解散呢！”有人激动地说道。 “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叶山扫视众人。 “那也不能说解散就解散啊，落日坡散了我们这些人去哪里过活。” “就是啊，这样对得起死去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吗，对得起你历代的落日坡先烈吗？” 众人的情绪激动，顿时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真是个大胆的提案啊……”钟子翼也有些吃惊，喃喃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迁往北镇 钟子翼之所以提出要在此次会议之前，提前商讨一番，便是存着一些小心思的，落日坡虽然元气大伤，但是根基未损，若是能够接管过来，一个属于叶山自己的势力雏形便轻而易举地构建起来，未来好生经营，未必不能成为一大助力。 可是眼下叶山一句“解散落日坡”着实让钟子翼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好当众反驳叶山，只能暗自感到有些惋惜。 “叶小友……解散这件事情……是不是还是慎重考虑一下。”老者试探性地问道。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留在这里你们只有死路一条，即便不被周边的势力给灭掉，也会渴死、饿死，再者说了，你们难道要继续做马匪，干这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吗？”叶山反问道。 “马匪怎么了？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有人激动地说道。 “以前童大当家的掌权，落日坡与南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落日坡也一向有口皆碑，从不欺凌平民百姓，即便绑了肉票，收到赎金后就地放人，风评不错。但是后来童赞接手后，你们便开始肆意扩张，不再遵守以前的那些条条框框，南国朝廷早就颇有不满了，若不是看在大当家的面子上，你们以为我这次来，会只带这些人吗？”叶山淡淡地说道。 “你是说……”老者有些迟疑地说道。 “现在的落日坡式微，如果消息传出去，恐怕北镇王大人也会按捺不住，彻底清除这一带的匪患吧。”叶山回答道。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仔细想想叶山的分析也不无道理，眼下的落日坡的确是内忧外患，强行支撑下去未必是件好事，或许真就像他说的那般，最终只有灭亡一途。 几名元老和中坚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依旧是那名第一个说话的老者开口道：“叶小友，你说得有道理，我们这些人祖祖辈辈在此干的都是这个行当，但是这些年来在童家二位当家的经营下，我们落日坡也渐渐强盛富足起来，不少人也都有些厌倦这样刀尖舔血的日子了……” “哼，脸变得倒是挺快。”柱子嘟囔道。 老者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放弃落日坡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这些人离开这里还能到哪去，总得给大家找条生路不是……” “去北镇。”叶山直截了当地说道。 “北镇……”老者有些皱眉。 “听说南国朝廷封锁龙道，你们北镇被隔断在燕山天堑以北，那地方比我们这大漠好不了多少，都是寸草不生的地段，我们去了不一样还是饿死吗？”有人说道。 “是啊叶子，咱们那地方作物很难生长，大家也都是靠着王大人救济的那些军粮过活，本来就很勉强了，落日坡的人可不少，加上老弱妇孺也足有几百号人了，一下子涌入城里……”柱子也出言阻止道。 “不只是粮食问题，还有治安……北镇的常备军就那么些人，一下子涌入一百多精壮，还是马匪出身，恐怕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王大人那边也未必能答应吧……”钟子翼也附和道。 “安全的问题不用考虑，除了老弱妇孺以外，还有战斗力的人我会亲自训练一个月，到时候直接让他们编入王大人的麾下。”叶山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钟子翼凑到叶山耳边轻轻地说道。 “你不是说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吗？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还是说你不相信我，放心吧，一个月的时间，管保让他们个个服服帖帖的。”叶山回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王大人那边……毕竟朝廷对于北镇的守军数量有着严格的限制，就是怕挑拨起北人的神经，引起边境冲突，即便王靖与你关系不错，恐怕为了乌纱帽着想也不会答应吧……”钟子翼解释道。 “放心吧，王大人我来搞定。”叶山神神秘秘地说道。 “叶小友……安全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们这些人虽然马匪出身，但是两位当家的生前……对我们管理还是极其严格的，并不允许我们惹事生非，不信你随便找一人问问。”老者说道。 “就是，我们虽然是马匪，但也懂得是非，咱们落日坡也是有军纪军规的，跟那些乌合之众可不一样。”有人开口附和道。 “这点我倒是相信，仅凭你们的战法中便可以看出，没有相当的纪律约束，是达不到这种程度的，况且我也相信童家兄弟的能力。”叶山点点头说道。 实际上，叶山更相信的是童岚，而非童赞，只不过，当着这群人的面只好如此说道。 “我们也愿意接受叶小友的训练……只不过……粮食的问题……”老者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虽然以他这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对叶山的了解，也能猜出他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但他自己却是实在想不出，故而有些态度还是有些怀疑。 “以现在的存粮，还能支撑多久。”叶山问道。 “原本库房的常备存粮足够一年有余，不过现在刚刚过冬，消耗了不少还没有来得及补充，估计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库存了。但是眼下伤亡惨重，人口锐减，估计撑上小半年也不是问题。”有一名汉子站了出来说道，看装束像是管理库房的人员。 “差不太多……如果不够的话……余下的粮食我来想办法，只要你们能撑到这个秋天，粮食的问题就能解决。”叶山说道。 “怎么解决？”钟子翼有些好奇地问道。 “开山！”叶山开口，嘴角不自主地挂起了一抹弧度。 众人皆惊。 “叶子，开山可是个大工程，没那么简单的。”钟子翼忍不住提醒道。 “现在正是春种时节，最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错过了即便完成了开山任务，也等不到今年的收成了。”石头也是严肃地提醒道。 “是啊叶子，你有把握吗？”柱子也问道。 “如果开山就能解决的话，那王靖早就带人干了，何必让北镇困苦这么些年呢。”钟子翼打击道。 “以前的确不行，不过现在……就不是问题了。”叶山自信满满地说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欣欣向荣 …… 大漠少雨，但今天的天色却难得的有些阴翳起来，落日盛景也少有地缺席了今天的仪式。 刚刚参加完童岚与童赞葬礼的众人心情十分地沉重。 这二人生于此长于此，理应长眠于此，尽管众人已经决定放弃落日坡，却还是决定将他们葬在这里。 “可叹童岚，虽然出身马匪却一身正气，临终一战虽然凋零，但也令人惊艳。”钟子翼感叹道。 “童大当家有情有义，的确是少有的英雄。”李灿也不禁感叹道。 “还没有凌玉的消息吗？”叶山问道。 “没……有。”大壮回答道，众人的神色顿时暗淡下来。 “我们派的弟兄们沿西一路寻找……只是踪迹到一半就消失了，或许是被流沙……”童生怯生生地说道。 “也有可能是风暴掩盖住了痕迹。”石头开口道。 “但愿如此吧。”叶山点了点头，知道石头是在安慰自己。 “不过那丫头吉人天相，这么多劫难都闯过来了，不会死在大漠里的，说不定已经逃出生天了。”钟子翼也安慰道。 “嗯……”叶山嗯了一声。 “都怪那童二，贪心不足，害人害己。”柱子有些忿忿地说道。 “嘘！”李灿四顾一圈，提醒柱子小声点。 “石门里有鬼王传承，的确是让人难以抵挡住诱惑。”叶山轻声说道。 “就连小楚明知道是圈套，不还是想方设法地去弄了一张云织罗锦图吗。”钟子翼也是叹了口气说道。 “云织罗锦……”叶山看着手里那张淡蓝色的方巾，上面绣着的红字如血一般刺眼，令人触目惊心。 “算了别想了，人员集结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赶紧开拔吧，这里可没有寒冰了，晚了孙超的遗体保不住了。”钟子翼说道。 “好，童生清点人数，准备开拔。”叶山命令道。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开赴北镇。 …… 一个月后，燕山，北镇。 往日有些沉寂的小镇近期却热闹起来，不少人从城门里进进出出的，在城外不远的山脚附近忙碌着，北镇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叶子，回来了！”钟子翼拍着叶山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一个月不见，壮实了不少嘛。” 一个月以来，叶山除了训练落日坡残余的那些马匪以外，便是在修习那本《搬山要义》，虽然还停留在最初阶段，但是体质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至少肉眼可见精壮了不少。 “钟叔你倒是闲了下来，身材都有些发福了。”叶山打趣道。 “咳，人老了，走下坡路了，不中用咯。”钟子翼自嘲道。 “钟叔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讨个媳妇了。”叶山调侃道。 “你个臭小子，皮得很，老子的事用你操心啊。”钟子翼笑骂道。 “对了，开山的事情怎么样了。”叶山正色问道。 “放心吧，提前三天就完工了，现在已经开始播种了，虽然日子比春种的时节晚了些，但是咱们北镇处在山北，春季来得也晚一些，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只要不出现大规模的灾害，今年的秋天应该会有个好收成。” “那就好，我把这些精壮的劳动力都带走了，还怕你们人手不够呢。”叶山说道。 “可别说，那些人看起来都是些老弱妇孺，实际上干起活来一点都不比年轻人差，给咱们北镇的后生们都看傻了。”钟子翼说道。 “毕竟身处大漠之中，凡是都要自力更生，这也是他们的生存法则，希望他们的到来也能改变一下北镇的风气，这些年来咱们这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确实需要一些新鲜血液了。” “嗯……不过还是多亏了叶子你，燕山这一片我们都熟，混迹了这么些年，怎么偏偏被你找到了那么个泉眼呢，要不是有它，咱们在山坡盖梯田这个事根本就行不通。”钟子翼一拳杵在叶山胸口上说道。 “我也是上山采茶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水声这发现的，你们上山都是挑宽敞的地方走，只有我才会专往洞穴、潮湿之处跑。”叶山笑着说道。 “我特地吩咐了他们，开山修建梯田的时候在最前方留一排灌木，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阻挡北风带来的风沙，也利于我们固化土地。”钟子翼接着说道。 “嗯，种地的事我可不懂，你们看着弄就行了。”叶山说道。 “我也不懂，都是问出来的哈哈。”钟子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杨大人那边……”叶山又问道。 “放心吧，粮草都已经到位了，是王大人亲自走了一趟，押送回来的。”钟子翼答道。 “那就好，看来这一段时间总算能挺过去了，秋收过后也就能走上正轨了。”叶山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你这招拿钱买粮的办法还真是不错。”钟子翼赞叹道。 “咱们现在缺的是粮食，落日坡积攒下来的那些财富留着也不能吃，只能是摆设。南原每年的屯粮都有余富，往外贩卖也是朝廷所默许的，还能够创造一笔税收，何乐而不为呢，凭咱们和杨叔的关系，这点粮食还不是轻而易举。”叶山说道。 “不过该说不说，这群马匪倒还真是富得流油啊。”钟子翼说道。 “行了，不跟你扯了，那些人我训练好了，要去交付给王大人了。”叶山正色说道。 “哎等等，我挺好奇的，你到底是怎么说服王大人的？”钟子翼神秘兮兮地问道。 那日一行人到达北镇城外，叶山第一个冲进城去，跟王靖交谈，不久的工夫，二人便携着手走出来，城中兵士也开始给落日坡的这些人办理户籍和入城手续。 “咳，也没什么，我告诉他这群人只是挂靠在他名下，实际上由李灿掌管，出了事都由李灿负责。”叶山说道。 “就这……那能行吗？”钟子翼有些狐疑。 “他王家式微已久，能够有和太原李家在同一艘船上并肩的机会，自然要把握住了。”叶山说道。 “你跟他说了……”钟子翼眼睛瞪得溜圆。 “对啊，我告诉他这件事是李家默许的。”叶山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他能信吗？”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再说了，李灿人在这呢，又跑不了，虽然他不是什么嫡系传人，却也被李家内部极为看好，是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朝廷哪有那闲工夫来查，就算查出来了，李家还能不保李灿不是？”叶山一脸阴险地说道。 “这下王靖可被你坑惨了……”钟子翼打了个寒颤。 “谁让他莫名其妙塞给我一个徒弟的，不就是打这个算盘呢吗，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山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 “对了……李灿知道这事吗？”钟子翼问道。 “哦，我这就和他说一声。”叶山转身离去。 “……” 第一百五十六章：你太弱了 …… “叶子，没想到你带兵倒是还有一手，这群马匪在你的调教下，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脱胎换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啊。”王靖亲密地握着叶山的手，由衷地赞叹道。 “王大人过奖了，这些人虽然马匪出身，但是落日坡对他们的管理极严，他们自身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战法和体系，我做的只是洗掉他们身上一些不好的习气罢了，谈不上什么高难的东西。”叶山谦虚地说道。 校场之上，百余名汉子立于当中，每个人的手里都牵着一匹马，虽然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破烂，但是腰杆却尽皆挺得笔直，像是一群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 “落营全体成员向王大人报道！”李灿站了出来，振声说道。 “不错，不错。”王靖的眼里掩饰不住的喜悦。 叶山练兵的成果可见一斑，有了这些精锐，对于北镇的治安而言也是一大助力，加上有李灿统领他们，他也不再担心叶山带过的那些落日破的残余人马能够生出什么乱子，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够和北镇的居民融洽地生活在一起。 除此之外，那边开山垦荒的事业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毕竟长期以来困扰北镇发展的就是生存，如今人口有了，粮食也有了，或许北镇收到朝廷对龙道的封锁，依旧不能通商，但至少自给自足没有任何问题。 “真是好马啊……”王靖目视前方，嘴里忍不住赞叹道。 “这是我之前从北人那里缴获来的，后来送给了落日坡当作礼物，结果正赶上童赞带人外出，这些马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便被封存了起来，后来北人攻陷落日坡的时候也并没有带走，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叶山解释道。 “怪不得北地骑兵纵横无敌，光是马匹这一块，就让我南国远远比之不及啊，真是令人羡慕。”王靖感叹道。 “王大人放心吧，我们人手有限，应该还剩下几匹马，我已经让人送到大人府上了。”叶山说道。 “还是你小子会来事。”王靖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了。 “落营这个名字……”王靖问道。 “是他们自己起的，因为出身于落日坡，虽然现在已经洗手不干了，但是为了纪念他们世世代代生活过的地方，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叶山小声解释道。 “哦……”王靖若有所思。 “李灿，过来。”叶山一招手，李灿一路小跑地跑了过来。 “报告营长……”李灿高声说道，俨然一副行伍之人的习气。 “等等等等……打住……”叶山赶紧拦了下来。 “怎么了……”李灿有些狐疑。 “别叫我营长……太……生硬了。”叶山有些尴尬地说道。 王靖捂着嘴，感到有些好笑。 “自然一点，现在不是训练了，你就正常叫我就行……”叶山说道。 “好吧……师父……”李灿试探性地说道。 在这为期一个月的训练里，叶山一改往常的温和形象，化身魔鬼教官，李灿是叶山钦定的副手，但也跟着众人一同训练，没有享受到一丝地特权，这也是叶山的一点私心，为了让李灿能够更好地接手这支队伍，最好的选择还是和他们打成一片。 当然，仅仅是靠叶山板着一张脸，是不可能制服这群桀骜不驯的马匪的，叶山的训练手段极其严苛，有不少都是脱胎自《搬山要义》中的锻体方式，每次训练叶山也都残余其中，而且很多次都被他们发现，在私下里叶山给自己加练，这让他们渐渐对叶山更加佩服起来。 ·尽管叶山已经尽可能地简化了《搬山要义》，但对于常人而言依旧是极大的负荷，所以在这次训练中，依旧有不少人为此丧命，但这并不能动摇叶山的心智，想要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支队伍来，这些都是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王大人，从今天起，李灿就是这……落营的首领了，我和钟叔还有事情要做，他们……就交给你了。”叶山将李灿拉到王靖身前说道。 “放心吧叶子，李灿也不是外人，军营里的事情我都打好招呼了，现在他对外的身份是北镇警备队的队长，除了这支落营的人马不能见光以外，我还给他配了十名好手。”王靖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叶山向王靖拱了拱手说道。 “等等……”李灿打断道。 “嗯？”叶山回头看了李灿一眼。 “师父你要走？”李灿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嗯是的……我……”叶山想要解释道。 “带我一起。”李灿脱口而出。 “不行。”叶山的语气坚定。 “为什么？”李灿的眼圈微微泛红。 “不为什么……王大人，李灿就交给你了，我回去收拾一番，开山的工作钟叔应该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大壮他们也会留下，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喊他们，这三个小子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们点事做也省得他们旺盛的精力无处挥霍。”叶山淡淡地说了句，便接着和王靖交代道，随即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李灿鼓足了力气，大喊一声。 整个落营的人都是一惊，这一个月里，叶山在众人心中已经树立起了绝对的威信，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此刻李灿当众顶撞叶山，这让众人不由得为他感到有些担心。 “还有什么事吗？”叶山头也不会，淡淡地问道。 “你是不是要去江淮追查楚大侠的事，带上我吧，我是太原李家的人，我们李家在江淮也有产业，我一定可以帮得上你的。”李灿扯着嗓子喊道。 “你去的话……”叶山话说到一半，停顿下来。 李灿的两眼闪烁着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 “会扯我的后腿，因为你太弱了。”叶山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到了李灿的头上，顿时让他如坠冰窖，痴傻地立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时，叶山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师傅……”李灿想要追上去，却被王靖拦下。 “别追了。”王靖开口说道。 “别拦着我！”李灿挣脱。 “冷静点！”王靖一声怒喝。 “我……”李灿的眼神有些茫然。 “叶子他之所以不带你去，是因为他不希望你有事。”王靖说道。 李灿一愣。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了。”王靖的语气低沉。 第一百五十七章：一路烟尘 “叶子你想好了！？”钟子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嗯，这次我不能够再置身事外了。”叶山一边收拾着行囊，一边说道。 “说得也是……”钟子翼叹了口气。 “先是楚云为了这云织罗锦图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半年，随后张善平离奇消失留下的包裹里也有这么一张图，杀死童岚的朱庸也跟我提到了江淮见，童赞为了争夺云织罗锦图将带出去的上千人马损失殆尽，瓦禄出现和北人突袭落日坡也是为了夺回它、以至于孙超战死凌玉失踪下落不明……”叶山说道。 “但这些都不怪你……”钟子翼安慰道。 “可这一切都因这图而起，也因石门而起，自从十三年前我陷入流沙、在石门获得了一部分鬼王传承起，就与它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将我不断地拖向这个无边无际的深渊里去，尽管我奋力抗争，想要置身事外，结果却是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因此而离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咱们去江淮，把这件事彻彻底底的调查清楚。”叶山坚定的说道。 “好，这才是大哥的儿子，管他什么西山东山，也不管什么苏家还是南宫家，凡是在这件事情背后捣鬼的，全都不是什么好饼，咱们去把他们揪出来，把小楚救出来！”钟子翼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 叶山点点头，继续收拾着行装。 “对了，李灿那小子……”钟子翼问道。 “交代好了，相信有王大人在，他应该能安分一段时间。”叶山淡淡地说道。 钟子翼“哦”了一声，还想嘱咐些什么，叶山之前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此刻陡然下了决定，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大壮他们我也打过招呼了，之前我带人训练的时候，他们来找过我，我和他们说清楚了，这边虽然已经稳定下来，但是朝廷一旦追查下来也是件麻烦事，况且最近边境不稳，北地的那位指挥使蠢蠢欲动，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让他们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叶山接着说道。 “嗯……这样的安排也很合理……咦……这么说来，我这个唯一和你一起上路的人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叶子，你小子可不厚道。”钟子翼反应过来，有些忿忿地说道。 “还有它……”叶山指了指窗外拴在院子里，正在槽子里吃着草料的追云说道。 “你把我和一个牲口相提并论……”钟子翼瞪着眼睛说道。 “你不收拾一下吗？”叶山抬起眼皮，看了钟子翼一眼，转移话题道。 钟子翼冲进厨房，抄起两把屠宰刀，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油渍，往腰后一别，瓮声说道：“收拾好了。” “这么快？”叶山有些惊奇。 “俺老钟向来独身一人，没什么牵挂，不像你，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钟子翼有些嫌弃地说道。 “哦……”叶山点点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计，将一些应用之物小心翼翼地装进行囊之中。 “到了江淮有什么计划吗？”钟子翼开口问道。 “开客栈。”叶山回答。 “拿什么开？”钟子翼问道。 “这个。”叶山从怀里掏出一块澄黄的金锭来开口说道。 “你还真是能薅羊毛啊，落日坡的那些财富都被你搜刮个干净了吧！”钟子翼一脸羡慕地说道。 “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钱财在这里行不通的，我给了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他们用这些破铜烂铁来交换有什么不可以的。”叶山理所当然地说道。 “抢劫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落日坡的那些元老们脸都黑了吧。”钟子翼一脸嫌弃地说道。 “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北镇再不济也比大漠的条件要好些，现在的他们日子过的可滋润得很。”叶山说道。 “行了行了，收拾得差不多就行了，咱们该出发了吧……”钟子翼催促道。 “就好了……有件事……”叶山开口道。 ”嗯？叶子你说……“钟子翼眉毛一挑问道。 “卜三卦……你还有联系吗？”叶山问道。 “老卜那家伙……神出鬼没的……向来都是他找我们，我们想找他简直难如登天……你问他做什么？”钟子翼问道。 “楚云刚回来的时候说过，他们两个在江淮碰到了……”叶山回答道。 “看来我们到江淮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寻他了……”钟子翼眉头紧锁。 “好了，咱们出发吧。”叶山背起行囊说道。 “走！”钟子翼大手一挥。 叶山推开房门，瞬间就愣住了。 门外，杨枝翩然而立，笑脸盈盈地看着叶山。 “枝儿！”叶山惊呼。 杨枝一下扑入叶山的怀里，轻靠在叶山的耳边轻轻说道：“什么都别说，我怕我会忍不住哭出来。” “嗯……”叶山有些不知所措。 “叶哥哥我知道你去江淮很危险，我也知道跟在你身边只会扯你的后腿，但是枝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了，我会努力修习，用最快的速度赶上你，你在那边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总有一天我会追赶上你的脚步，成为你的助力。”杨枝朱唇轻启，声音软糯如春。 叶山重重地点了点头。 “别忘了，叶子现在可是经脉尽毁，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不是小枝的对手了。”柱子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身后大壮和石头也在。 “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们几个小子通风报信。”钟子翼佯装怒意地冲了过去，抬手作出要教训他们的样子，三人会意，四散而逃，一眨眼地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枝儿……”叶山有些心疼，却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说好不哭的，可是眼泪也不知怎么了……”杨枝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枝儿不哭，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把骚包救出来，然后在江淮开一家大大的客栈，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将你接过来。”叶山保证道。 “拉钩。”杨枝伸出手来，两个人的小拇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然后拇指用力地一按，像是定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好了，我走了。”叶山拍了拍杨枝的背说道。 “嗯。”杨枝轻哼一声。 叶山习惯性地想要将门锁好，想了想停顿下来，将钥匙交给杨枝，开口道：“帮我保管好。” “好！”杨枝顿时破涕为笑。 “钟叔别躲了，咱们该走了！”叶山高声呼唤道。 躲在不远处的钟子翼和大壮、柱子、石头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 “代我向杨叔问好。”叶山翻身上马，朝着杨枝说道。 杨枝点点头，钟子翼也上了马。 随即叶山与钟子翼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视线尽头，身后留下一路烟尘。 大壮他们朝着背影挥舞着手臂。 “叶哥哥……一定要活着啊。”杨枝望着前方喃喃自语。 （本卷完） 燕山客栈最新6章节 第一百五十七章：一路烟尘 “叶子你想好了！？”钟子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嗯，这次我不能够再置身事外了。”叶山一边收拾着行囊，一边说道。 “说得也是……”钟子翼叹了口气。 “先是楚云为了这云织罗锦图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半年，随后张善平离奇消失留下的包裹里也有这么一张图，杀死童岚的朱庸也跟我提到了江淮见，童赞为了争夺云织罗锦图将带出去的上千人马损失殆尽，瓦禄出现和北人突袭落日坡也是为了夺回它、以至于孙超战死凌玉失踪下落不明……”叶山说道。 “但这些都不怪你……”钟子翼安慰道。 “可这一切都因这图而起，也因石门而起，自从十三年前我陷入流沙、在石门获得了一部分鬼王传承起，就与它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将我不断地拖向这个无边无际的深渊里去，尽管我奋力抗争，想要置身事外，结果却是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因此而离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咱们去江淮，把这件事彻彻底底的调查清楚。”叶山坚定的说道。 “好，这才是大哥的儿子，管他什么西山东山，也不管什么苏家还是南宫家，凡是在这件事情背后捣鬼的，全都不是什么好饼，咱们去把他们揪出来，把小楚救出来！”钟子翼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 叶山点点头，继续收拾着行装。 “对了，李灿那小子……”钟子翼问道。 “交代好了，相信有王大人在，他应该能安分一段时间。”叶山淡淡地说道。 钟子翼“哦”了一声，还想嘱咐些什么，叶山之前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此刻陡然下了决定，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大壮他们我也打过招呼了，之前我带人训练的时候，他们来找过我，我和他们说清楚了，这边虽然已经稳定下来，但是朝廷一旦追查下来也是件麻烦事，况且最近边境不稳，北地的那位指挥使蠢蠢欲动，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让他们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叶山接着说道。 “嗯……这样的安排也很合理……咦……这么说来，我这个唯一和你一起上路的人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叶子，你小子可不厚道。”钟子翼反应过来，有些忿忿地说道。 “还有它……”叶山指了指窗外拴在院子里，正在槽子里吃着草料的追云说道。 “你把我和一个牲口相提并论……”钟子翼瞪着眼睛说道。 “你不收拾一下吗？”叶山抬起眼皮，看了钟子翼一眼，转移话题道。 钟子翼冲进厨房，抄起两把屠宰刀，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油渍，往腰后一别，瓮声说道：“收拾好了。” “这么快？”叶山有些惊奇。 “俺老钟向来独身一人，没什么牵挂，不像你，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钟子翼有些嫌弃地说道。 “哦……”叶山点点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计，将一些应用之物小心翼翼地装进行囊之中。 “到了江淮有什么计划吗？”钟子翼开口问道。 “开客栈。”叶山回答。 “拿什么开？”钟子翼问道。 “这个。”叶山从怀里掏出一块澄黄的金锭来开口说道。 “你还真是能薅羊毛啊，落日坡的那些财富都被你搜刮个干净了吧！”钟子翼一脸羡慕地说道。 “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钱财在这里行不通的，我给了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他们用这些破铜烂铁来交换有什么不可以的。”叶山理所当然地说道。 “抢劫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落日坡的那些元老们脸都黑了吧。”钟子翼一脸嫌弃地说道。 “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北镇再不济也比大漠的条件要好些，现在的他们日子过的可滋润得很。”叶山说道。 “行了行了，收拾得差不多就行了，咱们该出发了吧……”钟子翼催促道。 “就好了……有件事……”叶山开口道。 ”嗯？叶子你说……“钟子翼眉毛一挑问道。 “卜三卦……你还有联系吗？”叶山问道。 “老卜那家伙……神出鬼没的……向来都是他找我们，我们想找他简直难如登天……你问他做什么？”钟子翼问道。 “楚云刚回来的时候说过，他们两个在江淮碰到了……”叶山回答道。 “看来我们到江淮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寻他了……”钟子翼眉头紧锁。 “好了，咱们出发吧。”叶山背起行囊说道。 “走！”钟子翼大手一挥。 叶山推开房门，瞬间就愣住了。 门外，杨枝翩然而立，笑脸盈盈地看着叶山。 “枝儿！”叶山惊呼。 杨枝一下扑入叶山的怀里，轻靠在叶山的耳边轻轻说道：“什么都别说，我怕我会忍不住哭出来。” “嗯……”叶山有些不知所措。 “叶哥哥我知道你去江淮很危险，我也知道跟在你身边只会扯你的后腿，但是枝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了，我会努力修习，用最快的速度赶上你，你在那边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总有一天我会追赶上你的脚步，成为你的助力。”杨枝朱唇轻启，声音软糯如春。 叶山重重地点了点头。 “别忘了，叶子现在可是经脉尽毁，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不是小枝的对手了。”柱子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身后大壮和石头也在。 “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们几个小子通风报信。”钟子翼佯装怒意地冲了过去，抬手作出要教训他们的样子，三人会意，四散而逃，一眨眼地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枝儿……”叶山有些心疼，却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说好不哭的，可是眼泪也不知怎么了……”杨枝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枝儿不哭，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把骚包救出来，然后在江淮开一家大大的客栈，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将你接过来。”叶山保证道。 “拉钩。”杨枝伸出手来，两个人的小拇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然后拇指用力地一按，像是定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好了，我走了。”叶山拍了拍杨枝的背说道。 “嗯。”杨枝轻哼一声。 叶山习惯性地想要将门锁好，想了想停顿下来，将钥匙交给杨枝，开口道：“帮我保管好。” “好！”杨枝顿时破涕为笑。 “钟叔别躲了，咱们该走了！”叶山高声呼唤道。 躲在不远处的钟子翼和大壮、柱子、石头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 “代我向杨叔问好。”叶山翻身上马，朝着杨枝说道。 杨枝点点头，钟子翼也上了马。 随即叶山与钟子翼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视线尽头，身后留下一路烟尘。 大壮他们朝着背影挥舞着手臂。 “叶哥哥……一定要活着啊。”杨枝望着前方喃喃自语。 （本卷完）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徐记茶馆 江淮，徐记茶馆。 “话说那鬼王，以一人之力，独战七大高手，这七人尽皆是各大门派的精英、隐世不出的世家传人以及盛名已久的江湖高手，他们七人齐出为的就是斩杀武林魔头，还天地一片浩荡乾坤。”一名年岁不小的老先生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手捋着花白的长须，另一只胳膊拄着书案，努力地挺直着佝偻的腰板，唾沫横飞地说着书。 老先生年纪大了，声音也没有年轻时那般清澈洪亮，虽然听众更喜欢说书人磁性而略带一丝嘶哑的音色，但老先生年事已高，声音太过浑浊，嘴皮子就有些拌蒜，好多字咬得含糊不清，这让台下的听众们未免有些不满。 台下议论声一起，台上的声音便更显得不够清晰了，天气烦热，老先生的鬓角已经有汗水流下。 “众英雄将鬼王团团围住，俗话说猛虎架不住群狼，在七人的轮番攻势下，鬼王的气力和精气已经到达了极限。天道好轮回，鬼王作恶多端，今日群雄齐至，他的好日子便也走到了尽头。”老先生强行镇定下来，继续费力地说道。 “说的什么啊，鬼王怎么就成恶人了。” “就是啊，鬼王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先例吗？” 台下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鬼王行事风格诡异，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确为武林的主流势力所不容。”有人客观地分析道。 “那也只是鬼王的真性情罢了，与善恶没有关系吧。” “对对，人家鬼王只是不愿意与这些门派世家同流合污罢了，怎地到他们嘴里却成了恶的代名词！”有人忿忿地为鬼王鸣不平。 “我倒是觉得，这些主流势力反倒是恶人，人家不愿意与你一道，便将其视为异己，一个人打不过便群起而攻之，这绝非英雄好汉所为！” “嘘，这江淮可是苏家和南宫家的地盘，你不怕被他们听见了，找你的麻烦？” “怕什么，徐记茶馆又不是他们两家的产业，再说了，什么世家的地盘，还不都是南国的子民，有朝廷在上头压着呢，他们两家还能反了天不成，那还有王法吗！”那人依旧怒气难平，愤慨地说道。 “小伙子，慎言啊，这家茶馆我来了三十年了，老板虽然身份神秘，但也不能保证这里没有两大家族的眼线，小心说话，别引火上身。”一名老茶客压低了声音，善意地提醒道。 “哼，一群鼠辈。”那人年岁不大，尚在青年，却脾气不小，即便老茶客好言相劝，也不免冷哼一声，显然怒气未消。 “小兄弟，今天怎地一个人来喝茶啊。”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茶客攀附上来，套着近乎说道，看样子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对于这名青年也是颇为眼熟。 “我那两位兄弟族中有事传唤，昨日便都各自回去了，估计要一段时日才能归来。”青年叹了口气说道。 “最近不太平啊，石门一出，各大势力都坐不住了，江淮已然乱成了一锅粥，而其他地方的大小势力也都想进来分一杯羹。”中年茶客说道。 “听闻最先发现石门的苏家第一时间派出精锐去探查，结果损失惨重，随后和南宫家联手以后仍以失败告终，只是传出石门是鬼王墓这样的说法来，一下子才引得天下人蠢蠢欲动。”中年茶客接着说道。 “哼，一座死人墓罢了，又怎能翻起什么风浪，这里面一定是有人捣鬼罢了，我不相信如果里面真的是鬼王传承两大世家会舍得将其公诸与众。”青年说道。 “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咱们这些普通人肯定是不知道，不过苏家倒是走了一步好棋，将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片子推到台前去，整出一个什么云织罗锦图来，作为共探石门的入场券，引得天下人为此冲突不断、流血不止，现在那十张图恐怕早就不在最初被邀请的那几人手中了吧。”中年茶客说道。 “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几张破布片便把天下人的焦点从他们两大世家身上转移了，他们两家反倒坐收渔利，不论如何都能拿到探查石门的资格。”青年冷笑着说道。 “这是在养蛊，两大家族的确精明，让天下人争夺这一份入场券可最终即便入场，也只不过是他们的免费打手罢了，真要从石门里发现了什么宝贝，你觉得那些人有资格参与瓜分吗？”青年继续说道。 “小兄弟年岁不大，倒是好见解，只不过这样的道理那些参与夺图的人未必看不出来，也许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打算，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也未可知也，这不，苏家指定入石门的代表，苏家次子苏启河遇刺……”中年茶客说道。 “什么？真有人敢对苏家的人下手！”青年虽然嘴上对两大家族有些不满，但话语里对他们在本地的势力还是十分认可的，故而听到了这样一则消息未免有些惊讶。 “嘘！”中年茶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小点声，这消息可是被苏家严令不准传出来的，暗中有人对苏家不满，亦或是觊觎苏家手中的名额，凶手至今身份不明，不排除是盟友所为，苏家正在暗中调查，此时声张出来容易打草惊蛇。”中年茶客小声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青年有些好奇地问道。 “咳，不瞒小兄弟说，在下是做食材买卖的，江淮不少家族的果蔬牲畜，都是我负责给运送的，自然消息灵通一些。”中年茶客挠了挠油光铮亮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青年原以为这是个普通茶客，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势力，能够给苏家运送食材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商人。 “老哥我没啥文化，祖上都是农民，穷了不知道多少代了，到了我这辈，父母希望能够就此转运，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史大富。”中年茶客笑呵呵地说道。 “如此说来，史兄台倒是没有辜负令尊的期盼。”青年也打趣道。 “只可惜二老去得早，没能享到什么福……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史大富开口道。 “在下王已。”青年拱手抱拳道。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徐记茶馆 江淮，徐记茶馆。 “话说那鬼王，以一人之力，独战七大高手，这七人尽皆是各大门派的精英、隐世不出的世家传人以及盛名已久的江湖高手，他们七人齐出为的就是斩杀武林魔头，还天地一片浩荡乾坤。”一名年岁不小的老先生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手捋着花白的长须，另一只胳膊拄着书案，努力地挺直着佝偻的腰板，唾沫横飞地说着书。 老先生年纪大了，声音也没有年轻时那般清澈洪亮，虽然听众更喜欢说书人磁性而略带一丝嘶哑的音色，但老先生年事已高，声音太过浑浊，嘴皮子就有些拌蒜，好多字咬得含糊不清，这让台下的听众们未免有些不满。 台下议论声一起，台上的声音便更显得不够清晰了，天气烦热，老先生的鬓角已经有汗水流下。 “众英雄将鬼王团团围住，俗话说猛虎架不住群狼，在七人的轮番攻势下，鬼王的气力和精气已经到达了极限。天道好轮回，鬼王作恶多端，今日群雄齐至，他的好日子便也走到了尽头。”老先生强行镇定下来，继续费力地说道。 “说的什么啊，鬼王怎么就成恶人了。” “就是啊，鬼王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先例吗？” 台下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鬼王行事风格诡异，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确为武林的主流势力所不容。”有人客观地分析道。 “那也只是鬼王的真性情罢了，与善恶没有关系吧。” “对对，人家鬼王只是不愿意与这些门派世家同流合污罢了，怎地到他们嘴里却成了恶的代名词！”有人忿忿地为鬼王鸣不平。 “我倒是觉得，这些主流势力反倒是恶人，人家不愿意与你一道，便将其视为异己，一个人打不过便群起而攻之，这绝非英雄好汉所为！” “嘘，这江淮可是苏家和南宫家的地盘，你不怕被他们听见了，找你的麻烦？” “怕什么，徐记茶馆又不是他们两家的产业，再说了，什么世家的地盘，还不都是南国的子民，有朝廷在上头压着呢，他们两家还能反了天不成，那还有王法吗！”那人依旧怒气难平，愤慨地说道。 “小伙子，慎言啊，这家茶馆我来了三十年了，老板虽然身份神秘，但也不能保证这里没有两大家族的眼线，小心说话，别引火上身。”一名老茶客压低了声音，善意地提醒道。 “哼，一群鼠辈。”那人年岁不大，尚在青年，却脾气不小，即便老茶客好言相劝，也不免冷哼一声，显然怒气未消。 “小兄弟，今天怎地一个人来喝茶啊。”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茶客攀附上来，套着近乎说道，看样子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对于这名青年也是颇为眼熟。 “我那两位兄弟族中有事传唤，昨日便都各自回去了，估计要一段时日才能归来。”青年叹了口气说道。 “最近不太平啊，石门一出，各大势力都坐不住了，江淮已然乱成了一锅粥，而其他地方的大小势力也都想进来分一杯羹。”中年茶客说道。 “听闻最先发现石门的苏家第一时间派出精锐去探查，结果损失惨重，随后和南宫家联手以后仍以失败告终，只是传出石门是鬼王墓这样的说法来，一下子才引得天下人蠢蠢欲动。”中年茶客接着说道。 “哼，一座死人墓罢了，又怎能翻起什么风浪，这里面一定是有人捣鬼罢了，我不相信如果里面真的是鬼王传承两大世家会舍得将其公诸与众。”青年说道。 “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咱们这些普通人肯定是不知道，不过苏家倒是走了一步好棋，将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片子推到台前去，整出一个什么云织罗锦图来，作为共探石门的入场券，引得天下人为此冲突不断、流血不止，现在那十张图恐怕早就不在最初被邀请的那几人手中了吧。”中年茶客说道。 “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几张破布片便把天下人的焦点从他们两大世家身上转移了，他们两家反倒坐收渔利，不论如何都能拿到探查石门的资格。”青年冷笑着说道。 “这是在养蛊，两大家族的确精明，让天下人争夺这一份入场券可最终即便入场，也只不过是他们的免费打手罢了，真要从石门里发现了什么宝贝，你觉得那些人有资格参与瓜分吗？”青年继续说道。 “小兄弟年岁不大，倒是好见解，只不过这样的道理那些参与夺图的人未必看不出来，也许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打算，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也未可知也，这不，苏家指定入石门的代表，苏家次子苏启河遇刺……”中年茶客说道。 “什么？真有人敢对苏家的人下手！”青年虽然嘴上对两大家族有些不满，但话语里对他们在本地的势力还是十分认可的，故而听到了这样一则消息未免有些惊讶。 “嘘！”中年茶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小点声，这消息可是被苏家严令不准传出来的，暗中有人对苏家不满，亦或是觊觎苏家手中的名额，凶手至今身份不明，不排除是盟友所为，苏家正在暗中调查，此时声张出来容易打草惊蛇。”中年茶客小声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青年有些好奇地问道。 “咳，不瞒小兄弟说，在下是做食材买卖的，江淮不少家族的果蔬牲畜，都是我负责给运送的，自然消息灵通一些。”中年茶客挠了挠油光铮亮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青年原以为这是个普通茶客，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势力，能够给苏家运送食材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商人。 “老哥我没啥文化，祖上都是农民，穷了不知道多少代了，到了我这辈，父母希望能够就此转运，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史大富。”中年茶客笑呵呵地说道。 “如此说来，史兄台倒是没有辜负令尊的期盼。”青年也打趣道。 “只可惜二老去得早，没能享到什么福……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史大富开口道。 “在下王已。”青年拱手抱拳道。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鱼龙混杂 “敢问王已兄弟……”史大富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王家高祖曾在南国开国将军账下担任副官，这些年来早已没落，不提也罢。”王已跟着张贾和李炳二人没少在这个圈子里混，虽然对此不喜，却也了解里面的习惯，见面介绍自然要提及自己的家族，对此倒也见怪不怪了。 “我见王已兄弟身旁长伴的那二位小哥亦出身不凡，就知道王兄弟亦非寻常之人。”史大富笑着说道。 “一个财迷一个武痴，有什么可不凡的，你要感兴趣，等他们二人回来可以一起吃个饭。”王已撇了撇嘴说道。 “呵呵，我知道王已兄弟是性情中人，自然看不上我们这等俗人……”史大富自嘲道。 “史老哥说笑了，跟他们两个混久了，这些事我早已习惯了。”王已淡淡地说道。 “商人逐利，有时攀附权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我的出身……”史大富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说来老哥与我倒是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了。”王已也不由得自嘲道，他出身落魄家族，是这个圈子里的最底层，自然从小备受欺凌，好在结识了两个好兄弟，倒也不算太难过。 “你我虽然不能成为朋友，但是或许你有用到我的机会。”史大富低声说道。 “史老哥见多识广，今日让在下大开眼界。”王已客气地说道。 “好了，今日你我颇为投缘，不过老哥我还有些生意要处理，就先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见。”史大富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随即扔在桌子上半块碎银，转身离去。 “老哥走好。”王已遥遥拱手道。 史大富的体态丰腴，本就容易出汗，江淮天气湿热，此时节已由春入夏，方才又喝了不少热茶，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他一边走一边扇呼着身上的衣衫，露出来肚子上的一块肥肉，看起来油腻腻的，刚迈出去半截门槛，便和迎面走进来的一人撞了个对脸。 “哎呦。”史大富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一块钢板一般，顿时吃痛，叫出声来。 “疼死我了，你……”史大富一抬头，便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被阴影所笼罩，一个如铁塔般高大壮实的男子出现在视野里，看起来足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凶悍之色，此刻正一副嫌弃的样子擦拭着身上被沾染上的汗渍。 “你什么你……”那壮汉脸上有些怒色。 “怎么了？”王已刚跟史大富打完招呼，一回头的功夫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二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若就此不闻不顾却也不是王已的性格，故而几步迈出走了过来。 “你说怎么了，这胖子走路不长眼撞到我就罢了，一身的油还在那扇呼，你看蹭了我一身。”壮汉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史大富见到男子的样子一时有些发愣，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王已也是如此，走进了才看见汉子的模样，顿时也有些惊愕，按照他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出言回怼过去，可眼下一时竟然也说不出话来。 “钟叔。”一个声音传来。 二人这才注意到壮汉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 来者正是刚到江淮不久的叶山与钟子翼二人。 “叶子……”钟子翼还想争辩几句。 “咱们刚到江淮不久，还是低调些好，不要过分引人注目。”叶山附在钟子翼耳边轻声说道。 “好吧，不过一会咱们得换套行头。”钟子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这位老哥，对不住了。”叶山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 “没……没事。”史大富说道。 “我二人从乡下而来，初次进城，若有冒犯还请海涵。”叶山又对着王已抱了抱拳说道，随即二人侧了侧身子，从门框而过，走进茶馆里面，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恰好是刚才史大富刚才所在的那张。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刚才……多谢。”史大富回过神来，跟王已道别。 “老哥慢走。”王已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目光却忍不住在这二人身上来回游走。 “小二，来壶茶。”叶山招手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 钟子翼坐在桌前，还在不断整理着身上的衣物。 王已偷瞟了几眼，倒是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二人的穿着打扮就像他们所说的那般，是刚进城的乡下人而已，不过从举手投足之间来看，他总觉得这二人并不一般。 况且徐记茶馆是什么地方，这里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消费水平也不高，来者也并非个个穿着雍容华贵，不过在王已他们那个圈子里，徐记茶馆可是赫赫有名，除了是著名的消息集散地之外，因其开业多年长盛不衰，有不少势力的元老对此格外偏爱，说不定哪个衣着朴素的老人曾是某一大家族的长老或什么门派的上任掌门。 除此之外，许多家族不受重视的子弟也都喜欢来这里听听书喝喝茶，顺便和一众茶客们谈天说地，倒也自在几分。 “……那鬼王手持宽刃鬼头刀，一刀力劈出去……卷起阵阵狂风……隐约间有阴风怒号……” 台上的老先生依旧不知疲倦地说着书中故事，台下的众人虽然不是特别喜欢，各自在聊着自己的话题，但是倒也无人找事，顶多吐槽几句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 茶馆里鱼龙混杂，当年也发生过一些冲突事件，不过最后都莫名地被解决了，而这家茶馆的老板身份在人们的口中也愈发变得神秘。 “要我说，老徐的故事都比台上的精彩。” “你认识徐记的老板？”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 “废话，徐记茶馆，老板肯定姓徐啊。” “那可说不准，兴许老板是个女的，人家男人姓徐呢。” 有人在台下七嘴八舌地谈论道。 “鬼王用的是天外陨铁打造的乌金窄刀，绝不是什么宽刃鬼头刀，看来台上的这位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普通先生罢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那线索就这么断了？”钟子翼问道。 “走了，回去再作打算吧。”叶山起身说道。 “等等！”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鱼龙混杂 “敢问王已兄弟……”史大富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王家高祖曾在南国开国将军账下担任副官，这些年来早已没落，不提也罢。”王已跟着张贾和李炳二人没少在这个圈子里混，虽然对此不喜，却也了解里面的习惯，见面介绍自然要提及自己的家族，对此倒也见怪不怪了。 “我见王已兄弟身旁长伴的那二位小哥亦出身不凡，就知道王兄弟亦非寻常之人。”史大富笑着说道。 “一个财迷一个武痴，有什么可不凡的，你要感兴趣，等他们二人回来可以一起吃个饭。”王已撇了撇嘴说道。 “呵呵，我知道王已兄弟是性情中人，自然看不上我们这等俗人……”史大富自嘲道。 “史老哥说笑了，跟他们两个混久了，这些事我早已习惯了。”王已淡淡地说道。 “商人逐利，有时攀附权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我的出身……”史大富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说来老哥与我倒是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了。”王已也不由得自嘲道，他出身落魄家族，是这个圈子里的最底层，自然从小备受欺凌，好在结识了两个好兄弟，倒也不算太难过。 “你我虽然不能成为朋友，但是或许你有用到我的机会。”史大富低声说道。 “史老哥见多识广，今日让在下大开眼界。”王已客气地说道。 “好了，今日你我颇为投缘，不过老哥我还有些生意要处理，就先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见。”史大富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随即扔在桌子上半块碎银，转身离去。 “老哥走好。”王已遥遥拱手道。 史大富的体态丰腴，本就容易出汗，江淮天气湿热，此时节已由春入夏，方才又喝了不少热茶，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他一边走一边扇呼着身上的衣衫，露出来肚子上的一块肥肉，看起来油腻腻的，刚迈出去半截门槛，便和迎面走进来的一人撞了个对脸。 “哎呦。”史大富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一块钢板一般，顿时吃痛，叫出声来。 “疼死我了，你……”史大富一抬头，便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被阴影所笼罩，一个如铁塔般高大壮实的男子出现在视野里，看起来足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凶悍之色，此刻正一副嫌弃的样子擦拭着身上被沾染上的汗渍。 “你什么你……”那壮汉脸上有些怒色。 “怎么了？”王已刚跟史大富打完招呼，一回头的功夫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二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若就此不闻不顾却也不是王已的性格，故而几步迈出走了过来。 “你说怎么了，这胖子走路不长眼撞到我就罢了，一身的油还在那扇呼，你看蹭了我一身。”壮汉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史大富见到男子的样子一时有些发愣，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王已也是如此，走进了才看见汉子的模样，顿时也有些惊愕，按照他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出言回怼过去，可眼下一时竟然也说不出话来。 “钟叔。”一个声音传来。 二人这才注意到壮汉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 来者正是刚到江淮不久的叶山与钟子翼二人。 “叶子……”钟子翼还想争辩几句。 “咱们刚到江淮不久，还是低调些好，不要过分引人注目。”叶山附在钟子翼耳边轻声说道。 “好吧，不过一会咱们得换套行头。”钟子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这位老哥，对不住了。”叶山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 “没……没事。”史大富说道。 “我二人从乡下而来，初次进城，若有冒犯还请海涵。”叶山又对着王已抱了抱拳说道，随即二人侧了侧身子，从门框而过，走进茶馆里面，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恰好是刚才史大富刚才所在的那张。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刚才……多谢。”史大富回过神来，跟王已道别。 “老哥慢走。”王已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目光却忍不住在这二人身上来回游走。 “小二，来壶茶。”叶山招手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 钟子翼坐在桌前，还在不断整理着身上的衣物。 王已偷瞟了几眼，倒是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二人的穿着打扮就像他们所说的那般，是刚进城的乡下人而已，不过从举手投足之间来看，他总觉得这二人并不一般。 况且徐记茶馆是什么地方，这里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消费水平也不高，来者也并非个个穿着雍容华贵，不过在王已他们那个圈子里，徐记茶馆可是赫赫有名，除了是著名的消息集散地之外，因其开业多年长盛不衰，有不少势力的元老对此格外偏爱，说不定哪个衣着朴素的老人曾是某一大家族的长老或什么门派的上任掌门。 除此之外，许多家族不受重视的子弟也都喜欢来这里听听书喝喝茶，顺便和一众茶客们谈天说地，倒也自在几分。 “……那鬼王手持宽刃鬼头刀，一刀力劈出去……卷起阵阵狂风……隐约间有阴风怒号……” 台上的老先生依旧不知疲倦地说着书中故事，台下的众人虽然不是特别喜欢，各自在聊着自己的话题，但是倒也无人找事，顶多吐槽几句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 茶馆里鱼龙混杂，当年也发生过一些冲突事件，不过最后都莫名地被解决了，而这家茶馆的老板身份在人们的口中也愈发变得神秘。 “要我说，老徐的故事都比台上的精彩。” “你认识徐记的老板？”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 “废话，徐记茶馆，老板肯定姓徐啊。” “那可说不准，兴许老板是个女的，人家男人姓徐呢。” 有人在台下七嘴八舌地谈论道。 “鬼王用的是天外陨铁打造的乌金窄刀，绝不是什么宽刃鬼头刀，看来台上的这位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普通先生罢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叶山叹了口气说道。 “那线索就这么断了？”钟子翼问道。 “走了，回去再作打算吧。”叶山起身说道。 “等等！”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章：上好雅间 “等等！”王已起身说道。 刚才一直就在关注着二人的王已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内容，神色变了又变，见二人起身将要离开，这才按捺不住，起身阻拦道。 “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叶山依旧是客气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王已问道。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才是，平白无故的拦住我们，你究竟有何居心？”钟子翼上前一步问道。 叶山一伸手，将钟子翼拦下，一脸和气地说道：“这位兄弟，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叔侄二人从乡下而来，第一次进城，不小心撞到了你的朋友，如有得罪，在下替叔叔再次赔罪。” 钟子翼虽然对叶山恭敬到有些卑微的态度不甚满意，但是也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故而强压着心头的火气，默不作声。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已连连摆手道。 “那……”叶山也有些奇怪。 “你们要找的可是一位道士模样的说书人……”王已开口。 叶山一把揽住王已的肩膀头，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怎么知道？！”叶山瞬间露出凶恶的表情来低声说道，拇指与食指已经扣住了王已的双颚，只要他有一丝异动，叶山可以毫不犹豫地捏碎他的颚骨。 茶馆里有人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将目光投了过来，却只能看到叶山与王已勾肩搭背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亲密。 “唔……”王已想要说话，但是嘴巴被叶山捂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 “如果你敢喊出来，我保证第一时间捏爆你的脑袋。”叶山恶狠狠地说道。 王已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叶山这才松开了手，只是搂着王已的那条手臂仍然紧紧地扣在他的肩胛骨上。 “我见过他……”王已委屈巴巴地说道。 “什么时候？”叶山问道。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王已回答道。 “嗯……时间上差不多，小楚应该是和老卜在这里碰的面。”钟子翼点了点头道。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叶山语气稍缓。 “这里人多眼杂，二位要是不嫌弃，咱们……”王已看了看楼上，面露难色。 “小二，给我找一间上好的雅间。”叶山说道。 “好嘞，三位爷楼上请。” …… 一间别致的雅间里，三人对面而坐，王已显得有些局促。 “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叶山并未直入主题，而是客套道。 “在下王已……出身……不提也罢……”王已叹了口气说道。 “兄台虽然衣着平实无华，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倒是颇具贵气，想必也是世家出身，只是如今有些没落吧。”叶山喝了口茶，笑呵呵地说道。 “平素里有两位兄弟帮衬，日子倒也过得去，正逢他们二人有事外出，而这徐记的一楼虽然消费不高，可二楼却绝非常人可来得的，让二位见笑了。”王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刚才叶山出手阔绰，直接扔下一整锭银子，将这徐记茶馆最好的雅间给包了下来，这才引得王已开口说出此话来。 “兄台客气了，刚才在楼下多有得罪，还望兄台不要怪罪才是。”叶山客气地说道。 以叶山敏锐的观察力，自然第一时间看出了王已的心思，方才他分明有心引他二人到楼上说话，只不过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的手头并不宽裕，这才有些迟疑，看出这点的叶山自然贴心地将付钱这种事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来，毕竟临行前他可是搜刮了，哦不是继承了落日坡的大量财富，这点小钱自然不在话下。 “哪里哪里……”王已的眼神朝着屋内的陈设四处飘忽，有些不太安定。 “叶子，不是说这次的调查要低调一些吗，怎么这次……”钟子翼开口道。 “徐记茶馆卧虎藏龙，我们穿着如此低调出手要是不阔绰一些，反而令人怀疑。”叶山解释道。 “哦……”钟子翼点点头，似懂非懂。 “更何况，我们遇到了王兄弟，或许他会给我们想要的答案。”叶山笑吟吟地看向王已说道。 “你们要找的是天机道人卜三卦吧。”王已一语惊人。 “你果然见过他。”叶山眼睛微眯，看向王已，那眼神如刀似要将人看穿一般。 王已打了个寒颤，不过只一瞬那杀人般的目光又消失不见，叶山整个人也变得温和起来。 “我叫叶山。”叶山自我介绍道。 “哦……你好叶兄……”王已一时有些迷糊，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做起自我介绍来。 “难道不应该继续追问下去吗？”王已如此想道，他已经做好被提问的准备，而且也知道对方隐藏身份必定有所企图，所以即便是对方问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也没有询问对方身份的意思，可是眼下叶山竟然主动说了出来。 “叶……山……”王已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陌生，但又有些奇怪。 “到你了，钟叔。”叶山胳膊肘碰了碰钟子翼，故作不满地说道。 “钟子翼。”钟子翼极不情愿地说道，他对王已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因为他是为进门撞在一起的那个胖子出头的，又是世家子弟，虽然没落了，但是对这群人钟子翼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哦，是钟前辈啊……您好您好……”王已有些心不在焉地寒暄着，客套地向钟子翼敬了一杯茶，其实心里还在琢磨叶山的身份。 钟子翼耐着性子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看得叶山直皱眉头。 “钟叔，这可是上好的茶叶，你这么鲸吞牛饮，简直是暴殄天物。”叶山有些不满地说道。 “上好能有多好，比起你那小神仙……”钟子翼抓了抓脑袋，想要辩解道。 “噗……”王已一口茶喷了出来，洒的哪哪都是，叶山眼疾身快，脚底下一跺就躲了出去，钟子翼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身高体大，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 “小子，你找死！”钟子翼一声怒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砂锅大的拳头就要落下。 “砰！”拳肉交加的声音响起。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章：上好雅间 “等等！”王已起身说道。 刚才一直就在关注着二人的王已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内容，神色变了又变，见二人起身将要离开，这才按捺不住，起身阻拦道。 “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叶山依旧是客气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王已问道。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才是，平白无故的拦住我们，你究竟有何居心？”钟子翼上前一步问道。 叶山一伸手，将钟子翼拦下，一脸和气地说道：“这位兄弟，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叔侄二人从乡下而来，第一次进城，不小心撞到了你的朋友，如有得罪，在下替叔叔再次赔罪。” 钟子翼虽然对叶山恭敬到有些卑微的态度不甚满意，但是也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故而强压着心头的火气，默不作声。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已连连摆手道。 “那……”叶山也有些奇怪。 “你们要找的可是一位道士模样的说书人……”王已开口。 叶山一把揽住王已的肩膀头，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怎么知道？！”叶山瞬间露出凶恶的表情来低声说道，拇指与食指已经扣住了王已的双颚，只要他有一丝异动，叶山可以毫不犹豫地捏碎他的颚骨。 茶馆里有人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将目光投了过来，却只能看到叶山与王已勾肩搭背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亲密。 “唔……”王已想要说话，但是嘴巴被叶山捂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 “如果你敢喊出来，我保证第一时间捏爆你的脑袋。”叶山恶狠狠地说道。 王已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叶山这才松开了手，只是搂着王已的那条手臂仍然紧紧地扣在他的肩胛骨上。 “我见过他……”王已委屈巴巴地说道。 “什么时候？”叶山问道。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王已回答道。 “嗯……时间上差不多，小楚应该是和老卜在这里碰的面。”钟子翼点了点头道。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叶山语气稍缓。 “这里人多眼杂，二位要是不嫌弃，咱们……”王已看了看楼上，面露难色。 “小二，给我找一间上好的雅间。”叶山说道。 “好嘞，三位爷楼上请。” …… 一间别致的雅间里，三人对面而坐，王已显得有些局促。 “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叶山并未直入主题，而是客套道。 “在下王已……出身……不提也罢……”王已叹了口气说道。 “兄台虽然衣着平实无华，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倒是颇具贵气，想必也是世家出身，只是如今有些没落吧。”叶山喝了口茶，笑呵呵地说道。 “平素里有两位兄弟帮衬，日子倒也过得去，正逢他们二人有事外出，而这徐记的一楼虽然消费不高，可二楼却绝非常人可来得的，让二位见笑了。”王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刚才叶山出手阔绰，直接扔下一整锭银子，将这徐记茶馆最好的雅间给包了下来，这才引得王已开口说出此话来。 “兄台客气了，刚才在楼下多有得罪，还望兄台不要怪罪才是。”叶山客气地说道。 以叶山敏锐的观察力，自然第一时间看出了王已的心思，方才他分明有心引他二人到楼上说话，只不过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的手头并不宽裕，这才有些迟疑，看出这点的叶山自然贴心地将付钱这种事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来，毕竟临行前他可是搜刮了，哦不是继承了落日坡的大量财富，这点小钱自然不在话下。 “哪里哪里……”王已的眼神朝着屋内的陈设四处飘忽，有些不太安定。 “叶子，不是说这次的调查要低调一些吗，怎么这次……”钟子翼开口道。 “徐记茶馆卧虎藏龙，我们穿着如此低调出手要是不阔绰一些，反而令人怀疑。”叶山解释道。 “哦……”钟子翼点点头，似懂非懂。 “更何况，我们遇到了王兄弟，或许他会给我们想要的答案。”叶山笑吟吟地看向王已说道。 “你们要找的是天机道人卜三卦吧。”王已一语惊人。 “你果然见过他。”叶山眼睛微眯，看向王已，那眼神如刀似要将人看穿一般。 王已打了个寒颤，不过只一瞬那杀人般的目光又消失不见，叶山整个人也变得温和起来。 “我叫叶山。”叶山自我介绍道。 “哦……你好叶兄……”王已一时有些迷糊，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做起自我介绍来。 “难道不应该继续追问下去吗？”王已如此想道，他已经做好被提问的准备，而且也知道对方隐藏身份必定有所企图，所以即便是对方问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也没有询问对方身份的意思，可是眼下叶山竟然主动说了出来。 “叶……山……”王已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陌生，但又有些奇怪。 “到你了，钟叔。”叶山胳膊肘碰了碰钟子翼，故作不满地说道。 “钟子翼。”钟子翼极不情愿地说道，他对王已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因为他是为进门撞在一起的那个胖子出头的，又是世家子弟，虽然没落了，但是对这群人钟子翼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哦，是钟前辈啊……您好您好……”王已有些心不在焉地寒暄着，客套地向钟子翼敬了一杯茶，其实心里还在琢磨叶山的身份。 钟子翼耐着性子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看得叶山直皱眉头。 “钟叔，这可是上好的茶叶，你这么鲸吞牛饮，简直是暴殄天物。”叶山有些不满地说道。 “上好能有多好，比起你那小神仙……”钟子翼抓了抓脑袋，想要辩解道。 “噗……”王已一口茶喷了出来，洒的哪哪都是，叶山眼疾身快，脚底下一跺就躲了出去，钟子翼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身高体大，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 “小子，你找死！”钟子翼一声怒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砂锅大的拳头就要落下。 “砰！”拳肉交加的声音响起。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两个老徐 王已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然而声音响起，可那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空气有些安静，王已透过手臂的缝隙向外瞄去，一个干瘦的老头突然出现，一把接住了钟子翼的拳头，这才让王已侥幸逃过一劫。 “嘿，好重的拳头，对付一个小辈而已，下这么狠的手干嘛。”干瘦老头率先打破了平静。 王已看得出来，那老头也不好过，接下了钟子翼的一击后手臂像触了电一般快速收了回去，一边捂着那只手同时嘴里还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你是？”钟子翼一击落空，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冷静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 “铁屠手果然名不虚传。”干瘦老头斜睨着钟子翼有些戏谑地说道。 “果然！”王已在心中暗叹一声，方才他便怀疑钟子翼与叶山二人的身份，当他说出天机道人的名字时，对方的反应透露出他们之间显然是认识的，甚至还知道楚云跟卜三卦见过面，那一句“小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只不过二人虽然叔侄相称，但很明显那个年轻人更有话语权，所以一进雅间，王已的全部心思都用在琢磨叶山的身份了，几乎将钟子翼给忽略掉了，直到叶山那一句“钟叔”响起，才让王已回过神来。 “钟叔……姓钟……魁梧的身形……难道是……铁屠手钟子翼？”王已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自从剑神陨落后，燕山七侠便极少再在江湖上走动了，常人更是难以见得，没想到他王已何德何能，竟然已经见过余下六人中的三位，一想到这里，王已只觉得面颊火热、心跳加速，脑子里也是一阵眩晕，嘴里的茶水便也不受控制地喷了出去。 叶山早就提前察觉到了王已的异样，提前做出了躲避，而钟子翼却被喷了个正着，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他瞬间爆发，一拳轰向王已的脑袋。 这一击若是落实了，恐怕王已的小命就难保了，叶山自然是焦急的。 他二人初来江淮，还没有打探清楚自己想要的情报就惹出人命来，而且对方的家族虽然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恐怕纠缠起来也十分令人头疼，叶山有心阻拦，虽然以他目前的状态也没有把握接下这愤怒的一击，却还是咬了咬牙准备冲上去，可身子刚要启动便又停了下来。 一个干瘦的身影突然出现，轻飘飘地接下了钟子翼的拳头，虽然他脸上露出龇牙咧嘴的样子，但是叶山却是看得清楚，钟子翼的这一拳虽然不是全力，但也使了多五成的气力，若是常人硬接必定要骨断筋折，而这干瘦老头却能硬接下来，必定身份不凡。 “你究竟是……”钟子翼看着干瘦老头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够对得上号的，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不过干瘦老头说他对付一个小辈下了狠手，的确是戳中了钟子翼的软肋，他自恃身份，一向不屑于以大欺小，方才确实是一时脑热，下了重手，虽然气力有所保留，但却依旧足以致命，钟子翼想到这里顿时羞愧得面红耳赤。 王已探出的半个脑袋上，一双眼睛扑扇扑扇地眨着，钟子翼与干瘦老头，一个是将拳头挥向他的，另一个则是替他将其挡了下来的，王已虽然夹在当中，却是最不明就里的那个。 “想必阁下就是徐记茶馆的老板吧。”叶山突然开口道。 “什么！”王已大惊，徐记茶馆的背景不容小觑，其背后的拥有者，传说中的那位“老徐”更是神秘莫测，江湖上少有人知道其真实身份，今日竟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天机道人、风不追、铁屠手、徐记老板，再加上一位连钟子翼都对其信任有加的神秘人物叶山……”王已在心中点数着，顿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钟子翼看向干瘦老头，眉头紧锁。 “嘿嘿，正是老朽。”干瘦老头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在下叶山，见过前辈。”叶山拱了拱手说道。 “小子不错。”干瘦老头夸赞道。 “雕虫小技罢了，在前辈面前献丑了。”叶山谦逊地说道。 “虽然我过来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谋划，并且第一时间猜出我的身份来，光这份能力就不得不让人称赞，不愧是你爹的种。”干瘦老头带着赞赏的目光看向叶山。 王已恍然，明白了方才叶山之所以大张旗鼓地要了个雅间，为的就是闹出些动静来，好引得徐记老板现身。 “前辈认识家父？”叶山有些惊奇。 “不仅认识，他剑神的名号还是我帮他打出去的呢。”干瘦老头自嘲般地说道。 “剑……剑神？叶……山……姓叶……你是剑神之子！？”王已一声惊呼。 叶山笑而不语，微微点了点头。 王已现在觉得没有那么眩晕了，俨然熟悉了这样的节奏，只是为自己的两位好兄弟张贾和李炳感到有些可惜，这样的大人物扎堆出现，他们却没能亲眼目睹，等他们回来自己可有得炫耀了。 “老徐？”钟子翼试探性地问道。 “哈哈，是我，你想起来了？”干瘦老头笑着说道。 “老徐？徐正宗？”钟子翼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钟子翼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这点你就比不上叶小子。”老徐有些嫌弃地看向钟子翼说道。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钟子翼一脸地不可置信。 “前辈……你们认识？”叶山有些狐疑地问道。 “哈哈哈，老相识了，不过叙旧的话一会再说，我要先解决点事情。”老徐摆了摆手说道。 叶山侧过身去，为老徐让出一条路来，钟子翼仍是瞪着眼睛，仿佛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喂，是你的老朋友？很多年没见了吧，有点变化也是正常的，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叶山捅了捅钟子翼说道。 “不，这不是一点变化。”钟子翼面色有些凝重。 “嗯？”叶山不解。 “这个老徐和我当年认识的那个几乎是两个人。”钟子翼沉声说道。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两个老徐 王已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然而声音响起，可那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空气有些安静，王已透过手臂的缝隙向外瞄去，一个干瘦的老头突然出现，一把接住了钟子翼的拳头，这才让王已侥幸逃过一劫。 “嘿，好重的拳头，对付一个小辈而已，下这么狠的手干嘛。”干瘦老头率先打破了平静。 王已看得出来，那老头也不好过，接下了钟子翼的一击后手臂像触了电一般快速收了回去，一边捂着那只手同时嘴里还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你是？”钟子翼一击落空，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冷静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 “铁屠手果然名不虚传。”干瘦老头斜睨着钟子翼有些戏谑地说道。 “果然！”王已在心中暗叹一声，方才他便怀疑钟子翼与叶山二人的身份，当他说出天机道人的名字时，对方的反应透露出他们之间显然是认识的，甚至还知道楚云跟卜三卦见过面，那一句“小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只不过二人虽然叔侄相称，但很明显那个年轻人更有话语权，所以一进雅间，王已的全部心思都用在琢磨叶山的身份了，几乎将钟子翼给忽略掉了，直到叶山那一句“钟叔”响起，才让王已回过神来。 “钟叔……姓钟……魁梧的身形……难道是……铁屠手钟子翼？”王已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自从剑神陨落后，燕山七侠便极少再在江湖上走动了，常人更是难以见得，没想到他王已何德何能，竟然已经见过余下六人中的三位，一想到这里，王已只觉得面颊火热、心跳加速，脑子里也是一阵眩晕，嘴里的茶水便也不受控制地喷了出去。 叶山早就提前察觉到了王已的异样，提前做出了躲避，而钟子翼却被喷了个正着，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他瞬间爆发，一拳轰向王已的脑袋。 这一击若是落实了，恐怕王已的小命就难保了，叶山自然是焦急的。 他二人初来江淮，还没有打探清楚自己想要的情报就惹出人命来，而且对方的家族虽然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恐怕纠缠起来也十分令人头疼，叶山有心阻拦，虽然以他目前的状态也没有把握接下这愤怒的一击，却还是咬了咬牙准备冲上去，可身子刚要启动便又停了下来。 一个干瘦的身影突然出现，轻飘飘地接下了钟子翼的拳头，虽然他脸上露出龇牙咧嘴的样子，但是叶山却是看得清楚，钟子翼的这一拳虽然不是全力，但也使了多五成的气力，若是常人硬接必定要骨断筋折，而这干瘦老头却能硬接下来，必定身份不凡。 “你究竟是……”钟子翼看着干瘦老头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够对得上号的，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不过干瘦老头说他对付一个小辈下了狠手，的确是戳中了钟子翼的软肋，他自恃身份，一向不屑于以大欺小，方才确实是一时脑热，下了重手，虽然气力有所保留，但却依旧足以致命，钟子翼想到这里顿时羞愧得面红耳赤。 王已探出的半个脑袋上，一双眼睛扑扇扑扇地眨着，钟子翼与干瘦老头，一个是将拳头挥向他的，另一个则是替他将其挡了下来的，王已虽然夹在当中，却是最不明就里的那个。 “想必阁下就是徐记茶馆的老板吧。”叶山突然开口道。 “什么！”王已大惊，徐记茶馆的背景不容小觑，其背后的拥有者，传说中的那位“老徐”更是神秘莫测，江湖上少有人知道其真实身份，今日竟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天机道人、风不追、铁屠手、徐记老板，再加上一位连钟子翼都对其信任有加的神秘人物叶山……”王已在心中点数着，顿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钟子翼看向干瘦老头，眉头紧锁。 “嘿嘿，正是老朽。”干瘦老头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在下叶山，见过前辈。”叶山拱了拱手说道。 “小子不错。”干瘦老头夸赞道。 “雕虫小技罢了，在前辈面前献丑了。”叶山谦逊地说道。 “虽然我过来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谋划，并且第一时间猜出我的身份来，光这份能力就不得不让人称赞，不愧是你爹的种。”干瘦老头带着赞赏的目光看向叶山。 王已恍然，明白了方才叶山之所以大张旗鼓地要了个雅间，为的就是闹出些动静来，好引得徐记老板现身。 “前辈认识家父？”叶山有些惊奇。 “不仅认识，他剑神的名号还是我帮他打出去的呢。”干瘦老头自嘲般地说道。 “剑……剑神？叶……山……姓叶……你是剑神之子！？”王已一声惊呼。 叶山笑而不语，微微点了点头。 王已现在觉得没有那么眩晕了，俨然熟悉了这样的节奏，只是为自己的两位好兄弟张贾和李炳感到有些可惜，这样的大人物扎堆出现，他们却没能亲眼目睹，等他们回来自己可有得炫耀了。 “老徐？”钟子翼试探性地问道。 “哈哈，是我，你想起来了？”干瘦老头笑着说道。 “老徐？徐正宗？”钟子翼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钟子翼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这点你就比不上叶小子。”老徐有些嫌弃地看向钟子翼说道。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钟子翼一脸地不可置信。 “前辈……你们认识？”叶山有些狐疑地问道。 “哈哈哈，老相识了，不过叙旧的话一会再说，我要先解决点事情。”老徐摆了摆手说道。 叶山侧过身去，为老徐让出一条路来，钟子翼仍是瞪着眼睛，仿佛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喂，是你的老朋友？很多年没见了吧，有点变化也是正常的，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叶山捅了捅钟子翼说道。 “不，这不是一点变化。”钟子翼面色有些凝重。 “嗯？”叶山不解。 “这个老徐和我当年认识的那个几乎是两个人。”钟子翼沉声说道。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不负盛名 “两个人？”叶山还是感到有些难以想象。 “长相、性格、气息……几乎方方面面都没有相似之处，或许唯独那双眼睛还算是熟悉，可若不是他开口提醒，我也是万万猜不出来他身份的。”钟子翼说道。 “这怎么可能？体型变化可以理解，性格……或许历经一些事情后会发生一些改变，可气息……”叶山感叹道。 “是啊，一个人最难改变的就是气息，这东西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我们彼此之间曾经十分熟悉，那气息我绝不会记错，可现在……”钟子翼看着老徐的背影，有些怔怔地说道。 “这位徐老前辈究竟是何人？以前的他又是怎么样的？”叶山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啊……”钟子翼仿佛回想到了一些往事，有些唏嘘道。 “无妨，老夫一会说与你听。”老徐佝偻着背，摆摆手说道。 “那……”王已有些迟疑，在场的几位就他是个外人，人家叙旧他在场或许有些不便，因而一边开口一边作势就要起身。 “无需回避，都是些陈年往事罢了，只要你不嫌老头子烦，就坐下来一并听听吧。”老徐说道。 “好好好……”王已兴奋得直搓手，抛开剑神往事不谈，光是老徐的故事就足以吸引人了，可以说凡是像他一般常年混迹在徐记茶馆的人，就没有不好奇的，此刻徐记的主人就站在他面前，邀请他坐下来一起听故事，他怎能不激动。 只是……徐正宗的动作实在有些不雅。 “老徐，你干什么呢？”钟子翼皱着眉头说道。 方才老徐说有些事情要先解决一下，随即就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几人倒也没太在意，只是就在方才，老徐突然矮下身子，趴在了地上，鼻子一皱一皱的，好像在嗅着些什么。 老徐的身材矮小，上了年纪看起来又有些干瘦，此刻摆出这样的姿势来活脱脱一条干巴狗，实在有些不雅，令钟子翼有些头大。 “嘘。”老徐回过头来，有些不满地比划着手势，示意钟子翼噤声，随即继续搜寻起来。 叶山饶有兴致地看着老徐，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王已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不过以他的想法，高手行事总是诡异不堪，再不合理的事情在他眼里也能变得合理起来，即便一会老徐从床底下叼出一双袜子来，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果然，老徐四下寻找一番后，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床下。 老徐并没有伸手去够，而是费力地蜷缩着身子，想要钻到床底下去。 “喂，老徐，用不用帮忙？”钟子翼开口问道。 “不用。”老徐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钟子翼与叶山相视一番，叶山摊了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咔！”骨骼交错的声音响起，老徐的身子瞬间塌下去一块。 “缩骨！”叶山瞳孔一缩。 “没想到他徐正宗也会修炼这种功夫。”钟子翼的神色有些复杂。 老徐又接连将几块骨头缩进了体内，终于钻到了床底下。 “咚！”床下传来一声巨响。 “怎么了老徐？”钟子翼有些焦急地问道。 “咳，没事没事。”床下传来老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狼狈。 随即，老徐的身子慢慢从床下钻了出来，身上的骨骼也一一复位，像是一块干瘪的皮囊瞬间又变得充盈起来。 “前辈你没事吧。”叶山开口道。 老徐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是面庞上却灰头土脸的，像是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而且还吃了个暗亏。 “大意了大意了。”老徐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老徐，这是……”钟子翼注意到了老徐手上拎着一只……破鞋子，顿时脸上变颜变色。 叶山其实也一眼就发现了，只是碍于面子没好意思开口，这才先出言关心一番。 王已的脸上则有些古怪，毕竟刚刚他才在心里腹诽老徐就算是从床底下叼出一双袜子他也不会感到奇怪，没想到转眼间就拎出一双鞋来。 “嘿，坐下说，老夫给你们尝尝我这里最地道的江淮春茶。”老徐嘴上说着豪迈，但是配合他那有些干瘦的身子，实在令人提不起什么胃口，更何况他手上还拎着一双破鞋。 “你该不会要亲自弄茶给我们喝吧？”钟子翼捏着鼻子，指了指老徐手中的破鞋有些嫌弃地说道。 “你知道这江淮有多少人想求老子呢，不识抬举！”老徐瞪着眼睛说道，不过想了想自己的样子确实不太适合，便又嘟囔着：“罢了，叶小子在这，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前辈谬赞了。”叶山赶紧拱手道。 “哼，平时没看你小子对人这么客气。”钟子翼冷哼一声有些不满地道。 叶山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稍等，老夫去安排一番。”老徐随意地将鞋子丢在地上，便搓着手走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便将脸和手擦拭得干干净净地走了回来，身后还带着一名颇有姿色的茶师。 …… 茶香氤氲，老徐落于主座，叶山与钟子翼坐在对面，王已则是坐在一侧，另一侧的茶师正摆弄着桌上的器具，一时间倒是令人感到无比的安逸。 “叶小子，怎么样？”老徐眯着眼睛看向叶山问道。 “香气浓郁而不媚俗，汤色清明而不失厚度，入口微微苦涩，但转瞬即化，如云雾般散入四肢百骸骨后再从体表溢出，令人如玉一般，内温外凉，在这夏日里能够喝上这样一杯清茶，算是幸事。”叶山拾杯饮了一盏，回味了一番后正色说道。 一旁的茶师看了叶山一眼，显得有些意外。 “不愧是剑神之子，光是这一份对茶的鉴赏能力就远非常人所能比拟。”王已不禁感叹道，虽然这江淮春茶他也喝过不少次，但却没能品出叶山口中这么多层次，而老徐拿来招待老朋友和故人之子的茶绝非凡品，他虽然喝出了不同却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叶山开口，倒是句句属实，细细品来竟与他所言一字不差，与人家比起来他们圈子里所谓的那些自恃身份的世家子弟倒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当然，王已一向是羞于与这些人为伍的，奈何族中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参与进来，即便是硬着头皮，不过还好有张贾而李炳帮衬，这才没有让他被过分刁难，但是冷嘲热讽还是少不了的。 今日的叶山倒是颇对王已胃口，心中不由得生出结交之心，只是不知对方是否能够看得上自己，毕竟人家身边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叶山可不知道此刻王已的想法，此刻的他又拾起一盏来，再次入腹，眉头先是紧锁，后又舒展，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江淮春茶，不负盛名。”叶山总结道。 《燕山客栈》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不负盛名 “两个人？”叶山还是感到有些难以想象。 “长相、性格、气息……几乎方方面面都没有相似之处，或许唯独那双眼睛还算是熟悉，可若不是他开口提醒，我也是万万猜不出来他身份的。”钟子翼说道。 “这怎么可能？体型变化可以理解，性格……或许历经一些事情后会发生一些改变，可气息……”叶山感叹道。 “是啊，一个人最难改变的就是气息，这东西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我们彼此之间曾经十分熟悉，那气息我绝不会记错，可现在……”钟子翼看着老徐的背影，有些怔怔地说道。 “这位徐老前辈究竟是何人？以前的他又是怎么样的？”叶山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啊……”钟子翼仿佛回想到了一些往事，有些唏嘘道。 “无妨，老夫一会说与你听。”老徐佝偻着背，摆摆手说道。 “那……”王已有些迟疑，在场的几位就他是个外人，人家叙旧他在场或许有些不便，因而一边开口一边作势就要起身。 “无需回避，都是些陈年往事罢了，只要你不嫌老头子烦，就坐下来一并听听吧。”老徐说道。 “好好好……”王已兴奋得直搓手，抛开剑神往事不谈，光是老徐的故事就足以吸引人了，可以说凡是像他一般常年混迹在徐记茶馆的人，就没有不好奇的，此刻徐记的主人就站在他面前，邀请他坐下来一起听故事，他怎能不激动。 只是……徐正宗的动作实在有些不雅。 “老徐，你干什么呢？”钟子翼皱着眉头说道。 方才老徐说有些事情要先解决一下，随即就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几人倒也没太在意，只是就在方才，老徐突然矮下身子，趴在了地上，鼻子一皱一皱的，好像在嗅着些什么。 老徐的身材矮小，上了年纪看起来又有些干瘦，此刻摆出这样的姿势来活脱脱一条干巴狗，实在有些不雅，令钟子翼有些头大。 “嘘。”老徐回过头来，有些不满地比划着手势，示意钟子翼噤声，随即继续搜寻起来。 叶山饶有兴致地看着老徐，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王已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不过以他的想法，高手行事总是诡异不堪，再不合理的事情在他眼里也能变得合理起来，即便一会老徐从床底下叼出一双袜子来，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果然，老徐四下寻找一番后，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床下。 老徐并没有伸手去够，而是费力地蜷缩着身子，想要钻到床底下去。 “喂，老徐，用不用帮忙？”钟子翼开口问道。 “不用。”老徐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钟子翼与叶山相视一番，叶山摊了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咔！”骨骼交错的声音响起，老徐的身子瞬间塌下去一块。 “缩骨！”叶山瞳孔一缩。 “没想到他徐正宗也会修炼这种功夫。”钟子翼的神色有些复杂。 老徐又接连将几块骨头缩进了体内，终于钻到了床底下。 “咚！”床下传来一声巨响。 “怎么了老徐？”钟子翼有些焦急地问道。 “咳，没事没事。”床下传来老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狼狈。 随即，老徐的身子慢慢从床下钻了出来，身上的骨骼也一一复位，像是一块干瘪的皮囊瞬间又变得充盈起来。 “前辈你没事吧。”叶山开口道。 老徐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是面庞上却灰头土脸的，像是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而且还吃了个暗亏。 “大意了大意了。”老徐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老徐，这是……”钟子翼注意到了老徐手上拎着一只……破鞋子，顿时脸上变颜变色。 叶山其实也一眼就发现了，只是碍于面子没好意思开口，这才先出言关心一番。 王已的脸上则有些古怪，毕竟刚刚他才在心里腹诽老徐就算是从床底下叼出一双袜子他也不会感到奇怪，没想到转眼间就拎出一双鞋来。 “嘿，坐下说，老夫给你们尝尝我这里最地道的江淮春茶。”老徐嘴上说着豪迈，但是配合他那有些干瘦的身子，实在令人提不起什么胃口，更何况他手上还拎着一双破鞋。 “你该不会要亲自弄茶给我们喝吧？”钟子翼捏着鼻子，指了指老徐手中的破鞋有些嫌弃地说道。 “你知道这江淮有多少人想求老子呢，不识抬举！”老徐瞪着眼睛说道，不过想了想自己的样子确实不太适合，便又嘟囔着：“罢了，叶小子在这，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前辈谬赞了。”叶山赶紧拱手道。 “哼，平时没看你小子对人这么客气。”钟子翼冷哼一声有些不满地道。 叶山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稍等，老夫去安排一番。”老徐随意地将鞋子丢在地上，便搓着手走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便将脸和手擦拭得干干净净地走了回来，身后还带着一名颇有姿色的茶师。 …… 茶香氤氲，老徐落于主座，叶山与钟子翼坐在对面，王已则是坐在一侧，另一侧的茶师正摆弄着桌上的器具，一时间倒是令人感到无比的安逸。 “叶小子，怎么样？”老徐眯着眼睛看向叶山问道。 “香气浓郁而不媚俗，汤色清明而不失厚度，入口微微苦涩，但转瞬即化，如云雾般散入四肢百骸骨后再从体表溢出，令人如玉一般，内温外凉，在这夏日里能够喝上这样一杯清茶，算是幸事。”叶山拾杯饮了一盏，回味了一番后正色说道。 一旁的茶师看了叶山一眼，显得有些意外。 “不愧是剑神之子，光是这一份对茶的鉴赏能力就远非常人所能比拟。”王已不禁感叹道，虽然这江淮春茶他也喝过不少次，但却没能品出叶山口中这么多层次，而老徐拿来招待老朋友和故人之子的茶绝非凡品，他虽然喝出了不同却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叶山开口，倒是句句属实，细细品来竟与他所言一字不差，与人家比起来他们圈子里所谓的那些自恃身份的世家子弟倒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当然，王已一向是羞于与这些人为伍的，奈何族中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参与进来，即便是硬着头皮，不过还好有张贾而李炳帮衬，这才没有让他被过分刁难，但是冷嘲热讽还是少不了的。 今日的叶山倒是颇对王已胃口，心中不由得生出结交之心，只是不知对方是否能够看得上自己，毕竟人家身边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叶山可不知道此刻王已的想法，此刻的他又拾起一盏来，再次入腹，眉头先是紧锁，后又舒展，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江淮春茶，不负盛名。”叶山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