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遗囚》 章节目录 第一章 死尸 冰冷潮湿的牢房飘散着阵阵宛如地狱深处刮来的阴风,这种阴森森的气氛让唐飞弘并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 再加上牢房里还死了人。 所以唐飞弘现在迫切想把身后担尸架上被白布遮盖的尸体尽快抬出去,然后远离这个阴冷丧气的牢房。 虽然说他现在作为一个狱卒,想要彻底远离牢房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屈寒承,你有没有感觉刚才担架晃动了一下?” 快速拿起担架两侧把手的唐飞弘感觉背后的担架似乎动了一下,他立刻回过头望着身后的瘦高男人紧张的问道。 被唐飞弘称作屈寒承的瘦高男人倒也是直接,他掀开担架上的白布,望着担架上平躺放着的一具苍白赤裸身体。 这具呈现病态苍白的尸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与胎记,每一块肌肉与肢体,完美的就像是经过一位布满老茧双手的老工匠苦心造诣雕刻的艺术品。 真实且带着一丝虚假。 唐飞弘还清楚这具尸体的后背其实还有一副诡异的图案。 这诡异的图案以尸体后背的背脊为分界线,两边遍布着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呈现螺旋阶梯状,从死尸的下腰一直蔓延到肩膀。 远远看去像是一双含蓄待展的羽翅,可仔细一看又像是一座倒悬的山岭,仿佛在镇压着什么一样。 更为蹊跷的是,死尸的每一块肌肉上都镌刻着一个金色繁密的古朴符文,符文晦涩难以明意。 唐飞弘第一次看到这具死尸后背上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和金色繁密的古朴符文时,还以为这个囚犯是来自于某个邪教密宗的鬼僧妖道。 屈寒承看唐飞弘依旧胆怯不安,无奈摇头,用手掌毫不尊重的拍了拍这担架上的这具苍白死尸脸颊。 “你看他都死透了。” 随后他静候片刻后,望着没有任何动静的死尸,对着唐飞弘摊摊手叹气说道。 “等等,他身上的那些金色繁密古朴符文不见了?!” 唐飞弘眼睛微微放大,瞳仁骤然一缩,这具死尸虽然依旧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但是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繁密古朴符文赫然消失不见了。 这座牢房除了他们可进不来第二个人! “你说那些花里胡哨的纹身?可能是老何用什么东西把他身体清理了一遍吧,你也清楚老何虽说是一个仵作,但他也是一个虔诚的道士。 可惜他这个自称的道士,没有任何道观收他。 讲究什么一切灾难化为尘之类的,想必是之前仔细擦拭清洗过这具尸体吧,你看仵作连他的衣服都拿走了。” 屈寒承耸耸肩言语之间带着一丝玩笑的说道。 活着的人还需要他畏惧一二,可现在是一具尸体而已,总不能像小说戏剧里那样尸变成僵尸咬自己一口吧? 要是真能尸变的话,那这座监狱下面被他埋进土里的尸体可都要爬出来咬自己了。 屈寒承可是没少在这些囚犯尸体上搜刮一些连牢吏都不愿意拿走的东西,然后没有怜悯同情的态度将这些尸体重重丢在他挖掘出来的墓坑之中。 “可……” 唐飞弘虽说总觉得哪里很奇怪,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很奇怪。 所以这让唐飞弘十分憋屈的站在原地,手指不断摇晃指着担尸架上那具苍白完美的赤裸死尸,欲言又止。 “别可是什么了,你这样子不如早点把这具尸体抬出去,然后在挖墓坑的时候多使点劲,最后埋土的时候快一点。 要我说,死了就死了,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屈寒承对于抬死尸这种活并不介意,可他介意的是无法在这具死尸身上捞到任何好处。 所以屈寒承一进牢房看到安静躺在地上的赤裸尸体时,他的心情就一直很糟糕。 意味着这一次什么油水都搜刮不到。 “他是不是动了?” 唐飞弘胆怯嘀咕的声音落在屈寒承的耳中,也是徒增屈寒承几分燥意,要不是看在同为狱卒的份上,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屈寒承早就不搭理他了。 “一个死人是不可能会动的,只有可能你刚才抬担尸架的时候手抖了,造成尸体会动的错觉!” 屈寒承再度手掌拍了拍尸体的脸颊,用来证实自己的说法。而自掌心传来的冰冷僵硬触感,让屈寒承更加笃定这家伙已经死了。 不开玩笑的讲,屈寒承内心是稍微有些羡慕这具身材完美,相貌俊美的死尸。 要不是这家伙是一个囚犯,在外面的话少不得以这出色相貌身材,再付出那没人在乎的自尊脸面,就可以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生活。 毕竟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 屈寒承印象中自己所见到戏园里最厉害的角儿与勾栏中最好看的花魁,面对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恐怕都稍逊一筹。 可惜已经死了。 一个漂亮的死尸如同一个破碎的花瓶,连最基础的欣赏价值都消失了,没有半点作用。 当然要排除一些拥有特殊癖好的恶心家伙。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上的人多了,总会出现几个在正常三观之外既变态又恶心的人。 而这些人背后总是往往还带着一些背景与不容小觑的实力。 这也是让屈寒承并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的原因,要世上真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冤魂和野鬼的话。 那么坏人早就应该死绝了。 “你抓我手腕干什么?” 屈寒承眼眸微微低垂,神情变得低落,很明显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不过他猛然感受到一股阻力,撇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唐飞弘奇怪问道。 这间牢房里只有两个活人。 一个是屈寒承自己,另一个自然就是屈寒承对面的唐飞弘。 但很快屈寒承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担尸架的长度约为两米,站在担尸架前面的唐飞弘身高并不如自己,他的臂展肯定也没有到两米。 所以唐飞弘是不可能在没有弯腰前伸的情况下,贸然伸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而且握住自己手腕的这只手异常冰冷,就像是把手放进在冬日里的寒窟一样。 寒冷刺骨。 “诈尸了!” 比起屈寒承的冷静思考,唐飞弘的表现倒是直接很多。 伴随着唐飞弘瞳孔骤缩,一声带着颤音的惊慌喊叫,以及踉跄仓惶跑出牢房外的背影,也让屈寒承回过神来。 “老何的验尸水平也不行,你这不是分明还活着。” 比起早已经跑出牢房的唐飞弘,屈寒承的表现可谓是异常的冷静,他低头看了一眼从担架上坐起身的死尸,嘟囔着将死尸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掌拿开。 然后显得从容不迫的走出这间牢房。 砰。 这是牢门被猛然关上的声音。 牢门外,屈寒承脸色煞白,双腿微微打摆,紧紧捏着这间牢房的钥匙柄,再度扭转青铜锁孔,确定铁门已经被关紧。 他不怕死尸是没错,可是他也没说不怕会突然坐起来的死尸。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囚犯 有两个人,其中有一个面容憔悴,瘦高体型,红帽白领,黑衣长履,胸前黑衣白底镌写着一个狱字。 再加上刚才关上厚重闷响的铁门。 所以刚才的人应该是一个狱卒,看样子自己这是在牢房里?可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并且不着寸缕? 坐在担尸架上的尸体,准确来说现在并不能叫尸体,而应该叫做赤裸男人的俊美脸庞浮现疑惑的神情,用他黑色深沉的眼眸打量着周遭一切。 黑暗的环境对他的视线干扰并不强,即便没有任何光线照进这间黑暗的牢房,他还能是清楚看见牢房角落的枯草堆以及一个不知用来存放什么东西的褐色瓦罐。 但比起刚才浮现在脑海的问题,很快又有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萦绕在他的心头。 我是谁? 这个世上堪称最简单却又复杂的艰难问题,就这样浮浮沉沉在他的心头与脑海,如同一层厚厚的阴霾挥散不去。 片刻后。 “他的心脏和脉搏都停止跳动了,怎么可能活过来?你们两个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即便是隔着这扇厚重的铁门,牢房里的男人还是可以清晰听到过道上混杂不齐的脚步声,以及这道斥责带着一丝恐慌的声音在牢房外响起。 这代表着他的听觉也不错。 随着牢门缓缓被随之推开,昏黄的火光从门缝之中挤进来,照亮了黑暗的牢房,也照出坐在担尸架上赤裸男人的苍白肤色与俊美脸庞。 “老何你看!我没有骗你吧?!他活过来了!一个死人突然活过来了!” 唐飞弘不敢走进这间牢房,他站在门口,声音高昂尖锐并且有些颤抖的对着身前的老者说道。 老者穿着一身灰旧长衫,他的这件灰色长衫虽然破旧有些缝补的痕迹,但是看得出来洗得非常干净与整洁。 而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张符箓,符箓呈现深黄色,上有朱砂镌刻似云雾烟霞的字体,笔画复杂难以释读。 老者见到坐在担尸架上的赤裸男人,他的神态动作并不慌乱,只是轻吐一口浊气。 “灵宝符命.......斩妖缚邪,杀鬼万千.......凶秽消散,道气长存!” 只见老者面色一沉,左手手持这张符箓,右手掐一手决,嘴中念念有词对着赤裸男人猛然呵斥道。 可惜的是人会动的。 当老者喃喃低语之时,担尸架上的男人已经站起身,走到老者的面前,一脸疑惑的将老者手上的符箓‘拿’到自己的手上,微微揉捏。 他不明白这个老人为什么拿着这张黄纸对着自己碎碎念叨。 寂静。 接着牢房内陷入了沉默。 仗着胆子连忙护在老者面前的唐飞弘紧张咽了咽口水,左手用火把挡住面前揉捏符箓的赤裸男人继续前进的步伐,而右手已经搭在自己腰间的刀柄上,随时准备动手。 “老何,你说你验尸的时候是不是喝酒了?这囚犯分明还活着呢。” 一旁的屈寒承倒是不怎么害怕,他一向不信老何画得那些鬼画符的玩意,也不相信会有什么死人复活的妖异事件。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叫老何过来验尸的时候,想必昨夜一时嘴贪,喝多了酒,难得糊涂了一次。 “不可能,我验的清清楚楚,虽然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外伤和骨伤,我也用银针探过他的喉咙,不是中毒而亡。 但是他确实没有了脉搏和心跳。” 老者左手略显尴尬摩挲着手指,右手掐着手决的手掌也放下,有些紧张望着面前揉捏符箓的男人摇摇头说道。 “你那天有没有喝酒?” 屈寒承侧眸望着老者问道。 “......倒是小酌了几杯。” 老者轻咳了几声,缓缓说道。 “这一号囚犯人没死也是一件好事,否则等司狱长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向这位大人交代这件事情。” 屈寒承叹了口气说道。 “不可能啊,他分明就死了的......” 老者并不认同屈寒承的说法,他自从入仵作一行以来,验尸从未有过任何失误。 他能通过观察尸体尸斑情况得知死者的死亡时间,还能用葱白,水滴和醋验出尸体看不见的伤口以及骨伤是被人打断的,还是死后折断。 至于判断尸体是被杀后焚尸,还是被烧死的,对于老者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只要将尸体喉部切开,气管中没有烟灰则说明是被杀后焚尸,而气管中有烟灰和烧烫伤则说明是被火烧死的。 也正是因为老者这优秀的验尸本领,才被调到这座监狱里当作这些囚犯的验尸官。 所以分清一个人是死还是活,这种简单的事情,对于老者来说哪怕他喝得再多,也绝对不可能弄错。 “我是一号囚犯?” 正当屈寒承想要与老何好好掰扯一下的时候,一直沉默揉捏符箓的男人突然开口说话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然呢?我还能弄错人不成!这地下牢房里一共就关着三个人,一个你,一个老头,还有一个最近送过来的女人。” 屈寒承下意识没好气的说道。 “屈寒承,别忘了他们很危险。” 唐飞弘听着寒承骂骂咧咧的语气,不由得心中一慌,趁着火光瞥了一眼那赤裸着身体的男人平静脸色,连忙开口说道。 “飞弘说的没错,既然他还活着,我们不要在这里久留。” 老者也是神情严肃的说道。 “他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危险,比上面关押的囚犯好多了。” 屈寒承撇撇嘴稍显不服气的辩驳道。 “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我在这里验过的狱卒看守尸体也不少。” 老者认真对着屈寒承提醒说道,他这一生验过的尸体不少,也并不想某一天会验到面前年轻人的尸体。 “老何说的没错,你想想上面被关押的那些家伙哪一个是良善之辈?而被关在这下面的,恐怕更是穷凶极恶之徒。 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再过两年我们就能拿一百两银子出去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奖赏。” 唐飞弘同样也小声劝说道,他的右手手掌自始自终都没有离开过刀柄。 “看在这一百两银子的面子上,我就听你们的吧。” 屈寒承一听到一百两银子的时候,眼眸光芒闪动,再次叹了口气说道。 不过屈寒承抬眸时,刚好看了一眼仍然在注视着自己的男人,男人的黑色眼眸不含有任何杂质,透露着真诚望向自己。 这很奇怪。 屈寒承在这里看守了三年,都没有见过这个囚犯会以这样的目光眼神看着自己。 “我是一号?” 男人再度问道。 屈寒承微微扶额,侧头看到老何和唐飞弘都已经走出了牢房,他拿起手中火把看向这个难得与自己说话的囚犯。 “你是谁我并不清楚,所有的囚犯档案都在司狱长的书房里。你又从不与我交谈,一号只是我称呼你的代号而已。 比如我时常称呼那个老头是六十一号,以及那个女人一百七十七号一样。” 屈寒承小声的说道。 在这座监狱里所有的囚犯都没有姓名,只有代号,所以这个一号囚犯叫什么名字,屈寒承也不知道。 何况这个一号囚犯从来都没有跟自己交谈过,更别说告诉自己他的姓名。 不过屈寒承只清楚一件事情,囚犯号码是从进狱时间来排序的,也就是说这个一号囚犯,是从这座监狱建立之后的第一个囚犯。 或者说,有可能这座监狱的建立就是为了关押这个囚犯。 但不可能。 每次这个念头从屈寒承脑海里浮现的时候,屈寒城总会自嘲一笑把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甩出脑海之外。 狴震狱自建立迄今已有八百九十二年,并且它建立是在一座悬于海面的孤岛之上。而自最近的港口乘船到这座桑榆岛,至少也需半个月有余。 可想而知狴震狱这座监狱建立之初的艰辛程度,无论人力和物力都极其耗费时间与精力。 所以狴震狱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关押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一号囚犯?哪怕把屈寒承脑袋强行按在水里,他都不可能相信这件事情。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地道 于是屈寒承更倾向于这个一号囚犯只是一个代号,跟司狱长的官职一样。 当这座地牢里先前的一号囚犯死了,自然就会出现新的一号囚犯来替代。 虽然这里面细究有逻辑不通的地方,但是屈寒承还是比较认可自己这个偷摸琢磨出来的理由。 只要有理由,就不必深究那些让人细极思恐的事情。 “那么我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男人思忖片刻后,再度望向屈寒承问道。 “囚犯还能怎么关进来?犯法了就会被关进来。不过被关到这种地方的,一般是要犯很严重的律法和恶劣行为。 比如上面就有一个家伙因为屠杀了一个村落的人,并且还将追捕的一队官兵屠戮的一个不剩,就被押送到这个监狱之中。” 屈寒承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带着一些怒气道。 哪怕关到这里这里,那个家伙都不悔改,看押他的狱卒如今都换了四批,前三批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于非命”。 “寒承,不要回答他太多问题。” 老何在牢房门外催促说道,很显然老何和唐飞弘一直没有走远,都在牢房门外等着屈寒承出来。 “虽然这几年你没有对我做任何过分危险的事情,但你这个一号囚犯想必是犯了更加严重的罪。 不过是什么罪能被押送到这里,并且成为一号囚犯? 难不成你谋杀了皇帝不成?也不对,犯了这种事情的一般当场斩首,诛九族,哪还能容你现在好好活着。” 屈寒承挠了挠头走出牢门时嘀咕了几句,而在自己关上牢门的那一刻又好奇望了一眼牢房内的男人。 男人仍然在静静的看着自己。 他黑色的瞳仁就像是一座望不到底的深渊,可不令人感觉到害怕,反而有让人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屈寒承不经意间便盯着这个男人的眼眸越看越久,脚下的步伐也无意识朝着男人的位置靠拢走近,而自己的思维开始逐渐迷失。 “寒承!” 一声宛如惊雷的怒喝在屈寒承耳畔骤然炸起,接着屈寒承的意识才从一片昏沉的黑暗之中缓缓清醒过来,自己的视线里出现模糊的光亮。 然后老何严肃苍老的脸庞出现在屈寒承的面前。 “你对他说的够多了。” 老何沉声对着屈寒承说道,他看向站在牢房中央,一脸平静的苍白男人,微微躬身,拉着屈寒承快步离开这间牢房。 “老何,我也没有对他说什么。” 屈寒承不满老何严肃紧张,堪称训斥的这种态度。他将老何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拿开,有些生气的说道。 屈寒承自认为从进入狴震狱这几年来,他作为一个普通狱卒看守囚犯可谓是兢兢业业。 而且他与唐飞弘两人看守的还是狴震狱号称最危险的地牢碧落,屈寒承都没有犯过任何差错。 当然他也犯不了什么错。 “寒承自从你进入牢房后,我手中的火把已经换了两次,而你手中的火把早就熄了。” 唐飞弘站在幽暗阴冷的过道上,手中火把散发的昏暗火光照在他微显胆怯的脸庞,提醒着屈寒承说道。 “已经过了两刻钟?!不应该啊,我记得时间过得不久的。” 屈寒承有些惊讶的说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确实正如唐飞弘所说,他手上的火把早就熄灭了。 他们手上的火把是用木棍浸湿,在道。 “我知道他是好心,可是他语气也太差了。” 屈寒承嘟囔几句,不过这种事情从来不会被他放在心上太久,屈寒承还是很快接过唐飞弘手上多余的火把,跟上了老何的步伐。 这里太黑了,他可不想这个老家伙在楼梯上摔跤,最后还得自己背他出去。 牢房内。 被称为一号囚犯的男人静静聆听着牢房过道脚步声越走越远,他们在牢房外交谈的声音自然也一字不漏落入他的耳朵之中。 这座地牢叫做碧落。 地牢上面也有牢房,关押着其他囚犯。而这座地牢里仅仅只关押着三个囚犯,除他之外,仅有一个老人与女人。 老人是六十一号,女人是一百七十七号。 而他是一号。 女人是最近送过来的,她的囚犯编号是一百七十七,那么有可能囚犯编号是按照入狱时间来编号的。 也可能是按照牢房序列来编号的。 那么我是被关了多久?而且狱卒看样子很怕自己,一个持刀狱卒会怕手无寸铁的囚犯,这是一件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难不成自己还具有某些背景? 至于刚才从那个狱卒口中并未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大多消息都是关乎狱卒他自己。 例如他三年前因在北幽州背负巨额赌债,为了逃避追债人,并且还清赌债,不得已才来到桑榆岛上当一名普通的狱卒。 男人眉头微微皱起,从他苏醒过后到现在得到的零稀讯息而言,他很难去梳理一条完整的思绪路线从而去判断自己的真实来历。 而且今天的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 男人侧头看向牢房角落的那一堆干草聚集形成的简陋床铺,黑暗的环境并不影响男人的视线。 而他自然也不是想要对这种简陋甚至称得上恶劣的环境批判什么。 而是因为他听到了下面有细细簌簌的爬动声,像是地底有蠕虫在攀爬一样。 咚咚咚。 三下敲击地板的清脆声音传来,接着牢房又恢复了寂静。 时间在漆黑的牢房里没有任何概念,男人也不清楚他等待了多久。直到他再度听到挪动地板的声音,以及轻微拨动干草的摩挲声音。 忽然间,这些动作猛然一停,然后便是一阵急促蠕动的声音,以骇人的速度朝着地底远离遁去。 看到我了? 男人微微抬眸望着那堆干草,心中一边猜测着一边往干草堆走去,他弯下腰拨开干草,能清晰的看到一个黝黑狭长的地道。 地道四周凹凸不平,还掉落着一些土屑碎石,不像是早就挖好的地道,而且里面还有丝丝潮湿水汽弥漫。 男人伸手摸着地道附近的土壤,看了一眼旁边被推开的一块方形黑色地砖,静静思忖了片刻,便也跳进这不知通往何处的黝黑地道中去。 章节目录 第四章 老人 这地道狭长且极矮,以男人的修长体格而言,使他不得不匍匐前进,同时他还观察到壁上的开凿痕迹不像是利器所至,像是由某种拥有利爪的动物开凿出来的。 初行约下五十步,接往右约九十步,再往上约五十步。 男人心中平静默算着,他以自身匍匐手肘到脚尖的距离估为一步,以此来推算这条黝黑的地道大概长度以及大致通向哪里,而男人很快也得到了结论。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这座碧落地牢的某间牢房。 男人抬眸看着头道。 “您的名字......” 段令启脸色疑惑之色更甚,他从未听过男人告诉过关于自己的名字,所以段令启自然不知面前男人的姓名,难不成这是一场试炼不成? 段令启一想到这里内心忐忑不安,看来还是那件事没办好惹得这位大人生气了。 幸好段令启从来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从那封书信之中,段令启‘不慎’打开了信封封口,查看了书信的内容,看到了落款署名。 苏元白。 “苏元白......” 段令启一字一句的说道,同时他也在观察着男人的脸色,随时准备改变话头。 “我的名字是苏元白?” 男人微微疑惑反问道,他的语气难得出现了波动,不再是那种平静类似命令的语气。 “您的名字自然愿意是什么,便是什么。只要您愿意,苏元白可以是您,那无上至尊至高至真的神皇也可以是您。” 段令启不敢笃定这个名字是否是面前男子的名字,于是他有些模棱两可并且恭维谄媚的说道。 他不介意对面前的男人多说几句好话,谁让他的小命一直都把握在这个家伙的手上呢! 男人对于段令启的恭维谄媚并不感兴趣,但其实在这个世间上无论是谁听到那句无上至尊至高至真的神皇都会心颤几分。 那心颤可以是恐惧,也可以是害怕,更加可以是敬畏与推崇。 只不过这个男人或许是因为失去记忆的缘故,他脸色依旧平静且带着一丝困惑,思考着苏元白这个名字究竟属不属于自己。 但目前来看,男人没有选择,他也需要一个名字。 于是。 他就是苏元白。 “那么我交代给你什么事情。” 令段令启觉得可惜的是,这场试炼看起来还远远没有结束,面前的男人又再度看向自己,平静的语气仿佛远处响起的丧钟,每敲响一下让段令启离死亡又更近一步。 “您交代给我的事情是将一封绣有天香的书信送往夷梦山,交给在夷梦山遇到的第一个人手上。” 段令启略微斟酌了一下,对着男人缓缓恭敬说道。 “书信的内容是什么?” 自认为苏元白的男人下意识问道,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一位信使应该不会偷看书信的内容,正当他准备再换个问题的时候,忽然瞥见面前的老人额头汗水淌落。 汗水淌落的程度称之为下了一场小雨也不为过。 “您的本领果然如浩瀚沧海一样广袤且深不见底,那封书信并不是我私自打开偷看,而是因为在宁安府齐越县的一条溪流边上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乞丐。 他将这封书信从我手上哄骗过去,我急于争夺的时候,便偶尔瞥见了掉落书信纸张的内容,完全是无心之过!” 段令启先是继续谄媚恭维,随后将自己撇开责任,最后声音斩钉截铁的说道。 苏元白沉默看向这个老人,他并不在意老人看没看书信的内容,毕竟他现在都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让这个老人替自己送信。 苏元白沉默,段令启自然也不敢再继续多说,谁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究竟有没有让男人相信呢? 不过段令启也没有全编谎话,他的确在行至宁安府齐越县的时候碰见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乞丐,而这个小乞丐确实也将他手上的书信哄骗拿走了。 但书信的内容,是他离开这座小岛上,登上陆地第一时间就拆开信封看了书信内容。 毕竟这封信谁知道会不会是一封送死信呢? “为了完成您交代的事情,再加上恰好我记得书信的内容。所以即便没有那封书信,我还是赶到了夷梦山。 可是即便我将夷梦山绕了一圈,无论是山顶山背以及洞窟,都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当然我并不是质疑您,只是担心您是不是在狴震狱待的时日有些长久,又或许大陆上的地名经过朝代更迭与岁月流逝起了变化,导致我去错了地方。” 段令启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临时找到一个重要话题,他生怕男人主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会要了他的命。 章节目录 第五章 书信 “当然我绝对不是质疑您,您绝对是不会错的!” 段令启见苏元白依旧没有说话,黑色的眼眸平静的注视自己,内心不免得更加慌乱,连忙再度开口说道。 “书信的内容是什么?” 苏元白平静望着段令启,谁也无法从他黑色眼眸和漠然脸庞中看出任何情绪波动。 “仅有八字,太白经天,岁星相对。” 段令启抿抿嘴犹豫了一会说道,他虽说不懂什么观星星象,但他善于观察他人脸色。 那个疯癫小乞丐当着他的面看到书信的内容时,脸上嬉笑疯癫的神情也瞬间变得凝重严肃。 “太白经天,太白当属阴星,若是白天出现便属‘经天’。此等星象便意味着天下将要陷入混乱,百姓将会流离失所,乱纪将至,亦当换君主。” 苏元白微微念叨这四字,脑海里也渐渐有了些许模糊记忆,这让苏元白心中确定这封信他曾经也看过。 那么面前这位叫做段令启的老人,说得话便有几分可信,直到现在苏元白才对这个老人说的话有一丝信任。 “可岁星相对又是什么意思?” 段令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将手从宽袖中拿出,轻抚自己的山羊胡疑惑的问道。 “岁星悬于之地,往往有福瑞之事,可要是与岁星相对,那便有祸事......” 苏元白眼眸微微低垂,他看向段令启从衣袖中拿出的那只手,不对,准确的来说是一只爪子。 这只爪子颜色是土黄色,与老人身上所穿衣裳颜色相仿,蛇纹三趾,趾尖有灰甲,锐而似刀剑般锋利。 “原来是这样!” 段令启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点头之时恰好看到了苏元头低眸望向自己的手。 “急于归来之时,免不得走水,恰巧碰见我那仇人,争斗之时把我的妖力消耗了很多,这才导致我维持完成人形有些困难。” 段令启嘴角一扯,浮现一抹难堪的笑意,勉强辩解的说道。 不能维持完整的人形,对于段令启而言,或者对于所有妖类而言,都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你不是人?” 苏元白眉头皱起,在没有发现这只手是一个爪子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这个老人会是由某种动物幻化成人形。 可当他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自身又不觉得意外与诡异,反而内心觉得颇有本该如此。 这才是让苏元白皱眉的原因。 他不诧异,习以为常。 但苏元白却不知道他这一皱眉,可把段令启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的语气变得急促与惊慌,脸上浮现出欲哭无泪的神情。 “您切勿以为是老奴对您无礼,您天生贵为人,神胎道体,自然不知我们这些山野精怪需要幻化成人形的艰难程度,不经过几灾几难,不经过百载或千载岁月,哪能随便幻化成人? 而且化为人之后,虽说已有人形道体,可容纳万物之气,加以化炼,但维持人形道体所需之气亦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说您替我解开了那缚妖玄链,桑榆岛也是灵气充沛堪称洞天福地之所,但此狱受阵法之因,灵气不入。 故而老奴维持人形道体是极为困难之事,再加上此次外出与那云洞湖小畜生争斗,受伤极重……” 段令启这一次更是直接自降身份为老奴,言语慌乱之间再次对苏元白暗自恭维了一番说道。 自《妖礼》问世以来,世间入红尘之妖皆要遵循此礼,里面种种规矩其中便有一条是与人交谈时露出妖身是为无礼。 虽说段令启至今也没有猜出面前男人的真实身份,但是凭借段令启自认不俗“观人”本领。 再加上段令启送信时偷进书坊翻阅关于这座孤悬于沧海海面桑榆岛的零稀记载。 他猜测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曾经拥有大片封地的某位王侯子嗣,获罪于九百年前那场极其严重的藩王之乱,待到这座监狱修缮完毕后,从而关进了这座监狱里。 假如他要是这种出身的大人物,那么在段令启印象之中是最在乎礼仪是否合乎于规矩。 若是寻常世家纨绔子弟段令启也不怕,讲礼?弱者而言无需讲礼,要是有些背景,他大不了兴水而逃。 但这个家伙先不论背景,光是拳头就比他硬的很多。 所以段令启才会如此慌乱。 “你刚才为什么钻地道来我牢房?” 可惜的是苏元白并不在意段令启的举动和话语,他记住其中几个关键信息外,便觉得段令启废话颇多且聒噪,于是再提问道。 段令启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将那只难以维持人形的蛟爪重新拢于袖中,这个问题对于段令启并不难回答。 “自是向您禀告此次行程的来龙去脉。” 段令启恭敬说道。 “不是因为听说我死了?” 苏元白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说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几个狱卒刚走的时候,这个段令启就过来了。 这也太巧了。 况且刚才的牢房骚动,苏元白并不认为没人听不到。 “您这等大人物又怎么会轻易死呢?哪怕真死了,地府的阴差也得好声好气再将送你回来,少不得还会给您在生死簿上多添几十年寿命呢!” 段令启谄媚的说道,脸上的笑意堆积在一起,活脱脱像是一个皱巴巴的菊花。 “你的意思是我怎么都死不掉?” 苏元白若有所思的问道。 “只要您不是魂飞魄散,稍有一丝魂念灵魄在,哪怕地府的阴差不送您回来,咱也尽得一个奴仆的身份,去地府那阎罗殿上把您抢回来!” 段令启脸上笑意骤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颇有一种大义凛然,慷慨赴义的姿态沉声说道。 “你倒也是忠心,所以你说了这么多阿谀奉承的话,求得是一个什么?” 苏元白平静看着连忙又将爪子缩回袖中的段令启说道。 “我什么不求,您安康便是我最大的祈求。” 段令启脸上重新堆积着皱巴巴的笑意说道。 “好。” 苏元白低眸看了一眼垂首拢袖的段令启,重新走回地道之中,看样子就要离去。 “当然您要是能稍微解开那血契对我的束缚,又或者哪天帮我将那仇人抽筋剥皮,我自当感激涕零,不胜感激。” 段令启看着苏元白平静离去的背影,眼眸转动几圈,最后还是开口沉声说道。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女子 苏元白侧眸看了一眼真情流露的段令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是这个老人第一次认真的看向自己。 “有机会的话,会的。” 苏元白在跳进地道之中的刹那,回过头语气虽然平静,但同样认真的说道。 段令启听到这句话眼眸虽然闪过一丝疑惑,但是朝着苏元白离去的方向,深深鞠躬不语。 这条狭长的地道依旧是约下五十步,接往左约九十步,再往上约五十步,苏元白便回到自己漆黑的牢房之中。 有了对比,苏元白才想起来为什么在那间牢房里,他刚才看老者的容貌动作会这么清晰细致。 除了黑暗不能影响太多苏元白的视线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那牢房的天花板上镶嵌着各色各样的夜明珠,照得牢房恍如白昼。 这老家伙把牢房改造的还真如豪绅世家房间一般。 “从这些人的态度而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应该很高,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实力强悍缘故,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在牢房里? 并且似乎像是死过一次的样子。” 苏元白直到自己独处的时候,才将困惑浮现在自己的脸上,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 噔。 一声若隐若现的轻灵脚步声打断了苏元白的思忖,这脚步声不像是之前狱卒的脚步声,而且这脚步声的主人非常想隐瞒自己的行踪。 是又有人来了?还是说有人想走? 苏元白抬眸看向关押自己的厚重牢门,现在的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畏惧,他只想满足自己的疑惑与好奇。 于是苏元白走到牢门前,伸手轻轻触碰这铁质的厚重牢门,下意识用了几分力气。 砰。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地牢里极为明显,就像是晴空之下冷不丁打了一声闷雷一般。 这门是偷工减料了? 苏元白对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并不清楚,他看了一眼转眼就称得上破铜烂铁的铁制厚重牢门,还有牢门上的青铜锁,心中默默嘀咕道。 但如此剧烈的动静,自然也让那个不知是什么家伙的人在漆黑的过道隐去了身形,不知藏在了哪里。 过道并不弯绕曲折,一眼可看到底。 苏元白看向过道左侧尽头,是通向一处拱形圆洞,圆洞边角依稀看得出几层阶梯,看样子是离开地牢的楼梯。 苏元白再看向过道右侧,右侧尽头是一扇将过道完全堵死的青铜门,青铜门上的浮雕图案是一个栩栩如生的老虎头,两只黄彤彤的眼睛炯炯有神,如正在环视查看这座地牢牢房里的一切事务。 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这个老虎头嘴角生有两须,须长如线,并且脑袋上还有两支形似鹿茸的双角。 “变态。”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从苏元白的脑袋上响起,接着便是一声急促的破空声坠落而来。 其实苏云白在观察过道的情况,特别在仔细看青铜门上栩栩如生的图案,颇有些入神,本躲不开这道从天而降并且速度极快的攻击。 不过那道极为嫌弃冷漠的声音算是给苏元白提了个醒。 苏元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囚衣? 一抹赭色在苏元白的视线之中一闪而过,只是没等苏元白再细看几下,接着又是突如其来,猛烈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击迎面而来。 苏元白不懂武学,望着这来势汹汹的拳脚,只得凭感觉伸出手臂护在身前,阻挡这些颇有章法,一招威势更甚一招的攻击。 哐当哐当。 她的每次攻击还伴随着一阵厚重铁链碰撞的声音,可想而知要是没这铁链所限,恐怕能发挥出来的真正本事比现在强上不少。 还行,能承受。 苏元白沉默体验的这些招式,他估测了一下自己能挨住这些攻击强度,便趁着挨打的空隙观察这个突然袭击自己的人是谁。 那没有领子,不镶边单色的赭色囚衣以及厚重哐当作响的铁链先引起了苏元白的注意。 赭色囚衣自然无需多讲什么,但那哐当作响的铁链看样子并不是普通炼制的铁链。 铁链上每一道环形相扣的链条都镌有铭文,铭文与之前黄纸上的云雾烟霞字体有些相似。 接下来才是这女子的容颜,映入苏元白视线的是她那双明亮深蕴愤怒的眼眸,往下便是小巧的琼鼻以及如樱桃般的嘴唇,偶尔还会露出洁白的牙齿。 很漂亮的女子。 苏元白得出了一个结论。 但也因苏元白这毫不避讳的目光,让这女子更加气愤,她的拳脚不再留手,招招狠辣,开始往苏元白的颈部,太阳穴,后腰以及裆部等部位攻去,拳脚气流涌动之时更是带着丝丝猛烈的劲风与不同寻常的气息。 可此时束缚她手腕的铁链上却也铭文闪烁,还泛起阵阵幽蓝的光芒。 “若没有这缚灵玄链,我定叫你死在这座监狱里。” 囚服女子停下攻击,黑色长发如瀑般从头顶倾斜下来,带着缕缕荷花幽香,她望着脸上连一丝汗渍都未流下的苏元白,咬牙带着悲愤的语气说道。 缚灵玄链?与那老人所说的缚妖玄链略有不同。 苏元白听到囚服女子说起这铁链的名号,不由得低眸再次看向囚服女子手腕处的铁链,闪烁的幽蓝符文渐渐黯淡恢复正常。 “我其实已经死过了。” 苏元白见这囚服女子终于冷静下来,这才放下自己的双臂,打量着自己的臂膀处,才发现伤势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严重。 仅仅只有几道红印罢了。 “呵,死人只会在酆都徘徊,而不会在这里。你仗着在这里自己没有玄链所缚,能以气护体,要不然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囚服女子冷静了下来,清冷讥讽说道。 只是她的目光几乎都看不向苏元白,哪怕偶尔不经意间瞥到苏元白一眼,都会快速的转意视线,并且脸颊还会浮现一丝红霞。 “你是一百七十七号,是刚被关押进来的女囚。” 苏元白并不在意囚服女子故意嘲讽,他微微侧头看向这个囚服女子平静的说道。 “我不是囚犯!我是被污蔑的!师长不是我杀的,而歧儿也没有吃人!” 但苏元白这平静的语气在囚服女子的耳中就像是在说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让这囚服女子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 她杂乱的长发微微飘动,那不同寻常的气息再度从她的身体上弥漫开来,可是她手腕的铁链再度泛起幽蓝光芒,迫使她再度停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囚服女子低眸喃喃看着手腕的缚灵玄链,铁链铭文散发的幽蓝光芒就像是阴魂不散的野鬼在提醒她。 她现在是一个囚犯,一个犯了谋害师长,纵容灵宠吃人罪行的囚犯,一个将会在这座监狱里待一辈子的囚犯。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浮雕 “你刚才是想逃狱吗?” 即便苏元白感觉到面前这囚服女子的情绪波动不定,他没有对囚服女子抱有任何一丝安慰的想法,平静问出了他自己的疑惑。 “不,逃狱?呵,怎么逃的出去。即便真能逃离了这地牢,没有那艘刻有渡海行文的大船,谁可以安全的游离这座桑榆岛呢? 哪怕神游境的修士没有渡海行文,贸然横渡沧海,也只会被忽而骤起的狂风巨浪淹没。” 囚服女子自嘲一笑的说道。 “那你刚才是想干什么?” 苏元白有些疑惑,囚服女子既然不想逃狱,那她逃离自己的牢房便没有任何意义。 “这座监狱叫做狴震狱,传言在监狱地牢的最底端便有一只活生生的狴犴,只要得到这只狴犴的认可,就可以洗清罪名。 我不想一辈子都背谋害师长,纵容灵宠噬人的罪名,也不想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囚服女子回头看向苏元白轻声说道。 “可你突然又袭击我干什么?” 苏元白再问道。 “你明知故问!若不是突然推开这座牢门,扰了我去搜寻狴犴的安宁,再加上你不穿衣服,不知廉耻羞薄于我!” 囚服女子脸色微微涨红,言语极为激烈讥讽对着苏元白说道。 “你说的狴犴长什么样子?” 苏元白依旧不在乎囚服女子的语气措辞,他仍然在这些自认为堪称烦扰的句子中确定自己想听到的关键词轻问道。 “狴犴,龙之子,麟头豸尾鱼须,形似师虎,平生好讼。关于狴犴的事情,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寻常狱门的兽环装饰便是它的模样......” 囚服女子疑惑的望着苏元白回应道。 “是这个样子吗?” 苏元白伸手指向过道右侧尽头的青铜大门问道。 “太黑了,看不清。” 囚服女子的眼睛即便已经适应了黑暗,但是依旧难以看清黑暗远处的东西,这也让囚服女子微微心惊。 这个赤裸男人不仅夜能视物,还能目极远处。 囚服女子侧眸看了一眼苏元白的手腕,心中的那一缕惊讶也消失而去。 没有缚灵玄链的束缚,她自恃也可以做到,让灵气流经双目,也能让自己双眸在夜晚如白天那般视物。 “你是哪只山野精怪幻化而成?虽说你一口人语说得不错,听起来像是中河州那边的官话,但是中河州的训妖院没有告诉你化身人形也要穿着衣物? 红尘妖违背妖礼世规,也会遭受责罚,责罚往往是比常人更为严厉。” 囚服女子心中这下子对于赤裸男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判断,口中讥讽语气稍淡劝解说道。 山野精怪本就对于世间俗事所知不多,若是训妖院的官员教导时敷衍一点,的确会出来一些不谙世事的人形妖怪。 “我是山野精怪幻化而成?” 苏元白微微皱眉,他并没有急于否定这件事,反而还觉得这个囚服女子所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那老人都有一双蛟龙爪,说不定自己也有一条尾巴。 苏元白侧头看向自己的屁股,可惜光溜溜的尾椎处并未长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即便你不愿告知你的真身也无妨,那你就不要继续打扰我,以后记得见人时先穿一件衣裳。” 囚服女子冷冷的对着苏元白说道,脸颊上的那一缕红霞也散去,对于同族自然会有一些羞耻心。 可是对于异族而言,囚服女子就没有如此多的道德束缚可想。 苏元白倒也是真没有继续纠缠囚服女子,因为他正在低眸沉思着自己究竟是天生人体,还是由山野精怪幻化而成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难度比最开始我是谁的难度也不逞多让。 囚服女子也没有继续纠结苏元白真正想法是什么,当他指出过道右边的方位时,她便直接朝着过道右侧尽头走去。 这一次她走路的速度很快,不再是那轻巧的脚步,略显沉重,就连手腕上的铁链都连带着哐当作响。 很快,她就来到了那座青铜门前。 青铜门上栩栩如生的狴犴图案甚至让囚服女子双腿轻颤,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得骤快了几分,在那双黄彤彤的眼眸注视下,仿佛囚服女子就像是一个受理待审的罪犯。 我没有犯罪。 囚服女子握紧自己的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双手放在这扇青铜门上,用力一推。 青铜门纹丝不动。 这意味着单纯凭力气而言,囚服女子的力气并不足以推开这扇青铜门,但她也没有在这扇青铜门上找到任何兽环铁锁或者机关孔洞等开门机关。 青铜门上仅仅只有这个栩栩如生的狴犴浮雕。 “该死!” 搜寻无果的囚服女子握拳重重捶在青铜门上,手腕的铁链泛起幽蓝光芒,她的拳轮都被自己打破皮,猩红的鲜血淌落在青铜门上,滴落在地面。 而这座青铜门仍然无动于衷,宛如一座横在家门口难以挪动的大山。 有什么办法?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拳轮传来的疼痛让囚服女子焦躁混乱的脑海渐渐清醒了几分,她双手捶在青铜门上,低下头呼吸有些急促想道。 从山青州的监狱被押送到云海州的监狱她都没有这么恐慌不安过,可从云海州的监狱转移到这座孤悬于沧海的桑榆岛上狴震狱时,她是真的开始慌乱了。 她没有听说过有囚犯在狴震狱出来过,即便是大赦天下狴震狱的囚犯也不在赦免范围之内。 这才让她不得不相信在云海州监狱里碰见的那个牢犯说的话,在狴震狱的深处有一只秉公处理的狴犴,得到它的认可,就可重获天日。 哪怕她也从未听过说有人见到过狴犴,但是她也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情。 因为没有选择。 便只能选择,并且相信。 想到这里的囚服女子摊开自己的拳头,用手掌掌心触摸摩挲着狴犴浮雕的每一处由工匠雕琢出来的痕迹。 清冷的青铜触感,还有锈蚀甜腥的气息弥漫,她分不清这是自己血的味道还是青铜本身的味道。 “我刚才问了一下别人,他说我是人,你是人吗?” 苏元白的声音冷不丁从囚服女子身后响起,顿时惊得囚服女子连连后退。 可惜的是她后面是一扇沉重的青铜门,于是她不得不正面近距离看向这个疑惑望着自己的男人。 章节目录 第八章 门后 “你的手流血了。” 苏元白依旧是那副平静,可以称得上是死人脸的漠然神情,囚服女子惊慌害怕的神态仿佛完全没有被他看到一样。 “你这身衣服倒是偷的精妙。” 囚服女子看见来得人并不是监狱的狱卒和牢吏,这才慢慢冷静下来,看着苏元白身上丝绸质的深黄色宽袖长袍冷声说道。 “这并不是偷的,也是别人给我的。” 苏元白回头看向过道的某一处牢房,微微点头说道。 “呵,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地牢,现在除了你和我,还有这微微作响的阴风,难不成还有其他犯人?” 囚服女子完全不信苏元白的说辞,这座被称呼碧落的地牢她在外面就听人说过,在二十年前的朔夜之时,这座地牢的所有囚犯和狱卒都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囚犯和狱卒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们集体越狱了。 也有人说他们罪大恶极,被狴犴吃了。 更有人说他们全部都被人杀了。 无论是哪种,囚服女子都能十分确信一件事情,这座地牢除了刚才离去的狱卒外不可能有其他人,而她就是这二十年以来,被关进来第一个囚犯。 等等,既然是不可能有其他囚犯,那这件衣服他是偷谁的?而且看样子他即便不是这座地牢的囚犯,恐怕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囚服女子心中蓦然一惊。 “当然有的。” 苏元白理所当然点了点头。 囚服女子看着苏元白平静的脸庞,她的心骤然加快几分,不是因为异性之间相互吸引的害怕,而是因为恐惧。 关于狴震狱的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她的脑袋瓜子里疯狂蔓延,就像荒野里点燃了一根枯草,刹那间野火纵烧于荒野。 “你是来……杀我的吗?” 囚服女子的语气里再没有对苏元白有一丁点讥讽,她的脑袋现在也变得极为清醒。 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对她的攻击免疫,并且不佩玄链,能在这座碧落地牢里自由行走的家伙,能代表的事情太多了。 “杀你?” 苏元白皱起眉头,他忽然想起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苏元白问道。 “奚春雪。”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身后那扇巨大的青铜门狴犴浮雕已经堵住她的退路,使她不得不正面面对这个奇怪的男人。 “人?” 苏元白再问道。 “山青州柏古城人氏。” 奚春雪呼吸有些沉重的说道。 “是人?” 苏元白疑惑问道。 “你何必这样羞辱我,我当然是人。” 奚春雪有些恼怒的说道,她心里也做好了打算,既然死亡逃不脱的话,那不如再去挣扎一下,这样死的时候起码还有些尊严。 “那看来你我是一样的,你现在是想打开这个门?” 苏元白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既然这个囚服女子也是人,他自认也是人,那么同族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事情。 不过奚春雪哪知道苏元白的想法,她只当这个男人有某些恶趣味,喜欢玩弄手中的猎物。 于是她的语气又开始变得有些冷漠。 “是的。” 奚春雪冷冷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让我试试?我的力气好像还不错。” 苏元白望着奚春雪,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询问说道。 奚春雪蛾眉轻皱,这个男人的语气变化让她捉摸不透其中变化的理由,不过她还是微微侧开身子。 无论这个男人是想戏弄她,还是怎么想的,但至少事情似乎是朝着好的方向。 奚春雪也不再去想太多,她望着这个男人双手也跟她一样放在青铜门上,看样子也是要推门而入,不由得冷笑一声。 不过他并没有如奚春雪一样莽撞的推门,而是面容浮现了一丝疑惑,双手顺着狴犴的浮雕向上攀弄,一直到狴犴的黄彤彤双眼处。 “哦,这个门不是推的,而是拉的,怪不得你打不开。” 苏元白双手各伸两根手指按在狴犴浮雕双眼瞳仁处,轻轻一按,同时手指下意识向上一勾,刚好勾到一个凹进去的缺口。 奚春雪看到这一幕越来越疑惑。 她自然也不会放过狴犴浮雕图案双眼的位置,可她也按过这双眼睛,但这黄彤彤的双眼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奚春雪的思考,她看到面前的场景,嘴巴也下意识微微张开。 一扇巨大的青铜门摩挲着地面发出轰隆如雷鸣的声音,可想而知这扇青铜门的厚重程度。 但开启这扇青铜门的家伙不仅面色如常,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没有暴起几根。 难不成不是他开的?是机关所致? 所以当苏元白走进青铜门的时候,奚春雪没有立刻急着跟进去,而是马上来到青铜门的左侧,伸手重新按向恢复正常狴犴的黄彤彤眼睛。 哪怕奚春雪光洁额头上都暴起狰狞青筋,可是狴犴浮雕眼睛就像是一座难以撼动大山,即便奚春雪将力气耗费殆尽,也无法推动一二。 奚春雪心中骇然。 她又看到这扇巨大青铜门的侧面,当她走到青铜门的侧面,她发现这个青铜门宽度还能足以再容纳一个人。 要是这个男子是单纯以人力拉开的话,那他的力气足以碎石开山,堪称恐怖! 嗯? 奚春雪突然嗅了嗅鼻子,她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不是寻常监狱里那种肮脏恶臭的味道,带着令人反胃作呕的腐化溃烂味道。 她的内心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死了。” 苏元白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 “什么死了?” 奚春雪心中骤然一缩,她循着声音方向走去,这里的黑暗程度比外面不知更加黑暗几分,无论奚春雪怎么睁大眼睛适应黑暗,她连一点物体的模糊轮廓都看不到。 随着奚春雪越走越近,那股令人作呕的腐化溃烂味道越加浓厚,让奚春雪不得不捏住自己的鼻子,避免臭气让自己熏得昏厥。 “如果你没有形容错的话,而我也没有看错的话,是你所形容的那只狴犴,它死了。”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而奚春雪脚步猛然一停,愕然望着面前黑暗,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踏入了恶鬼萦绕的地狱。 “风也停了。” 苏元白在黑暗之中蓦然回头,那股最开始就存在地牢每一处的阴冷寒风,从他打开这扇青铜门时,骤然消失不见了。 章节目录 第九章 监狱 碧落地牢大门口,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身披鱼麟银甲,头配龙纹金盔的守卫,他们又分别持有一把凤头利斧与一柄红缨长枪,如门神一般候立在这座漆黑如墨的地牢大门前。 “林副司狱。” 忽有一道人影从这两名守卫面前经过,顿时引起这两名守卫齐声喊道。 原来这道人影是这狴震狱的副司狱长。 狴震狱上话语权最重,官职最高的也是那位一周前离开桑榆岛的司狱长。 如今这座狴震狱还剩下三位副司狱,而这位出现在碧落守卫面前的林副司狱便是其中一位。 “最近这里有发生什么情况吗?” 林副司狱的身材适中,相貌出乎意料的清秀,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袍,长袍边角纹绣金丝,露出里面翠青色衣领。 “那两个丙级狱卒这几日带仵作何寻安下了地牢。” 手持凤头利斧的银甲守卫沉声说道。 “可有报备?” 林副司狱面露沉思,轻问道。 “奉李副司狱的谕令。” 拿着红缨长枪的银甲守卫低声说道。 “所为何事?” 林副司狱再度问道。 这个问题让拿着红缨长枪的银甲守卫面露一丝狐疑,不过这丝狐疑被金盔所遮,加再上褪去也快,并未让林副司狱注意到。 “依谕令所言,是这天级地牢里有人死了。” 手持红缨长枪的银甲守卫缓缓说道。 “看来是刚进来的那个女囚,真是遗憾。” 林副司狱轻叹着说道,接着又看向另一边的手持凤头利斧的银甲护卫。 “尸体可曾抬出来过?” “不曾,按理来说今日本应由那名狱卒抬尸去往狱外的石竹冢,但现在好像是地牢里内出了什么问题。” 手拿凤头利斧的银甲护卫沉声说道。 那两名丙级狱卒先是入地牢,接着不消片刻又慌忙一齐跑出地牢外。起先那瘦高的丙级狱卒看样子是想找他两人讲些什么,却被另一个丙级狱卒一拉,匆忙往外面走去。 然后约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又带着仵作何寻安,拿着李副司狱的谕令,急忙进了这座天级地牢,随后约是一个时辰左右,才从地牢里出来。 “出了什么问题?” 林副司狱略带好奇反问道。 “这个问题,林副司狱您可以亲自下去看看。这座碧落地牢虽说闲人免进,但司狱长与三位副司狱大人自然不受此条狱规限制。” 凤头利斧的银甲守卫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红缨长枪的银甲守卫打断道。 “你二位都是由禁天军调遣过来的银甲禁兵,本领自然是令人信服的,我想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无妨。” 林副司狱眼睛微微眯起,清秀的脸庞浮现和煦的笑意,多看了几眼手持红缨长枪的银甲守卫笑说道。 “正如林副司狱所说,我两人只是兵,兵由将管。如今司狱长不在,整座狴震狱的事务都是由三位副司狱负责,而我们也是听从副司狱们的命令而已。” 手持红缨长枪的银甲护卫微微低头,声音低沉诚恳说道。 “那我命令你下去地牢里看看呢?” 林副司狱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细缝,脸上和煦的笑意越来越灿烂轻声问道。 “我二人受张司狱长之令负责看守这座碧落地牢,若需我两人离开此地,可去司狱府以大人之名发布一条谕令,再派一牢吏通知,我们自然遵守。” 手持红缨长枪的银甲护卫不卑不亢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林副司狱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褐色的眼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望着这个银甲守卫问道。 “许未央。” 银甲守卫微微躬身说道。 “未央……好名字,以后要是你们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来司狱府报我的名字。 林澜。” 林副司狱轻笑一声,没有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转身顺着这条长巷离开了。 “这位大人看起来倒是比另两位副司狱大人和蔼许多。” 手持凤头利斧的银甲守卫感慨的说道。 “笑得越和蔼的人说不定心思越阴沉,在这里我们能遇到什么事情?要么劫狱,要么逃狱,要是连这两件事都需要我们去司狱府找这位林澜副司狱。 呵,我相信这座监狱的牢犯恐怕还会多两个。” 许未央低沉的声音骤然变冷说道。 “未央听你一说我就感觉不对劲,这林副司狱怎么是从我们后面来的?这条长巷后面没记错的话是一条死路吧?” 拿着凤头利斧的银甲守卫伸头看向地牢的后面奇怪的说道。 这座碧落地牢位于狴震狱的中央,左侧红墙里的灰色建筑是狴震狱的外监,也就是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 而右侧黑墙里的阴森建筑是狴震狱的内监,也就是俗称关押死刑犯的地方。 这里并不像其他监狱里有女监,仅仅只有外监和内监。 而碧落地牢大门所朝方向,也就是长巷出口那一排红墙内的巍峨建筑则是狱神庙。 每年七月初一,十五或狱内发生重大事情,司狱长都会带着狱吏来这里祈福保佑。 若是司狱长不在,便是由三位副司狱引领。 再往后所看不到的建筑便是狱吏房与刑讯室等建筑,以及这座狴震狱的入口。 “从表面来看,是一条死路。” 许未央攥着枪身的手微微握紧,他没有回头看向身后长巷那由一半红砖一半黑砖堆砌的墙壁,却是侧眸看向他右边的那座黑压压的高耸建筑。 红墙墙壁上的红砖,许未央能从砖块左下角的印记知道是工部所监造。 但右侧黑墙的砖块下角却有一个许未央所不知道的名字。 天工。 许未央在禁天军这么多年,常伴于天子附近,从未听说过六部的工部何时多出了一个天工。 最关键的是,即便他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有一股阴森的气息透过身上的盔甲,穿透他的肌肤,刺入他的骨头之中。 寒冷刺骨。 “你是说这座阴阳墙后其实还有路?” 手持凤头利斧的银甲守卫一惊,即便他心中有所猜测,但真正听到许未央承认说出口还是让他觉得震惊的。 “那座阴阳墙后有没有路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的职责是不要让这座地牢里的囚犯出来。 担心多余的事情,只会让我们误入难以脱身的漩涡之中。” 许未央视线收回,他平静看着前方那座巍峨的狱神庙侧面,紧攥着红缨长枪的手松开,平静说道。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吏房 一直沿着外监红墙走,接着再拐几道长巷路口,最后走进一条胡同,胡同里的那间屋子,便是狱吏房。 “寒承你真的要现在再回去一趟?我们不如去司狱府,找那三位大人吧。” 唐长弘望手中拿着衣物的屈寒承说道。 “不然我总不能看着那家伙赤身裸体在牢房里待着吧?虽还没有入冬,但初秋已经有了略微寒意,让他冻着了可不好。” 屈寒承耸耸肩说道。 “寒承……你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唐长弘看了一眼狱吏房无人的四周,深呼一口气认真的望着屈寒承问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昨夜擅离职守?” 屈寒承略带开玩笑的说道。 “我昨晚离开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但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没发现这个世界和我们想的很不一样吗?” 唐长弘听到屈寒承说起这件事,再次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狱吏房,仿佛有什么人在暗中窥探他一样,身体前倾,左手藏在身后,语气沉重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我都是普普通通人,或者说普普通通的丙级狱卒,再不一样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普通人。” 屈寒承轻叹的说道。 每次值宿时,内监四处萦绕的阴冷叫声,以及白天外监时不时响起的震耳欲聋的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嘶吼声。 还有他每次帮忙抬出去埋葬在石竹冢的囚犯尸体,即便有那张白布遮掩,他都能清楚感受到担尸架上的尸体……或许不是人。 他屈寒承粗心大意是没错,可他并不是一个傻子,这种种的一切都代表着这座监狱里一切都非同寻常。 可与其想得太明白,倒不如活得像个傻子。 “难道我们回去之后,也继续在北幽州这一辈子普普通通,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吗?” 唐长弘忽然问道。 “长弘,以前还没发现你有这么多想法,我还以为你就是一个性子胆小的家伙。 一辈子不长,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屈寒承侧头打量了一下唐长弘,看着唐长弘格外认真的脸庞摇摇头笑着说道。 “我真的不想回去之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浑浑噩噩过下去,我见过的东西太多了……” 唐长弘轻声说道。 “你见过什么东西?你不就是每天跟我一起送饭巡监,加值宿?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另外我们不都是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才到这里的,迟早都要离开的,这里不属于我们。 我是因为欠赌债被迫签了卖身契到这里了,你又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 屈寒承看着唐长弘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屈寒承曾经问过唐长弘几次,不过每一次唐长弘都避而不答,正当屈寒承以为这一次也一样的时候,唐长弘却突然开口了。 “杀人。” 唐长弘说这句话时,说得极为短促直接,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脸颊更是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 “还有两年我们就能出去了。” 屈寒承听到唐长弘这句话时,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看着面前这张已经望了三年的懦弱胆怯脸庞,愣愣的说出这句话。 因为屈寒承发现,此刻的唐长弘不知为何变得十分陌生。 “杀人,不是我想杀他的,是他逼的我不得不杀他!” 唐长弘的左手从身后拿出,不知什么时候有一柄锋利泛着寒光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上,只听得“叮”的一声,这柄匕首深深刺入了木桌桌面一寸有余。 这把白色如雪的匕首不是一个狱卒该拿的武器。 “长弘冷静一下,把这个兵器收起来,别让其他狱吏看到,否则你少不得要去司狱府领责……今夜轮班值宿我可不想一个人。” 屈寒承嘴角勉强扬起一道笑意,望着今天情绪不知为什么变得很激动的唐长弘说道。 他正准备替唐长弘将这个匕首拿起来的时候,手掌突然感受到一阵莫名刺痛,仿佛有无数根小针在扎他的掌心。 但他的手明明离这柄匕首可还有四寸的距离! “不要碰它,它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唐长弘猛然将桌面上的匕首夺过来,然后更让屈寒承诧异的是,当这把匕首落入唐长弘手心的刹那,一缕白光闪过,赫然消失不见了。 沉默。 “我先把衣物送过去。” 屈寒承打破了沉默,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拿着手上的衣物快速走出了狱吏房。 屋外的阳光从半敞开的房门里照进来,落在唐长弘的脚边,就差一点就照在唐长弘的身上。 站在阴影之中的唐长弘低着头望着自己攥得死死的左手,缓缓张开自己的手掌,一枚白色匕首图案在他掌心里浮现。 “让你做的事完成了吗?” 狱吏房外,一道特意压低嗓子的尖锐声音响起,接着一道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出现在唐长弘的视线之中。 “完成了。” 唐长弘没有抬头,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声音恭敬的说道。 “很好,那件小玩意你留着。” 影子在唐长弘的视线中缓缓褪去。 半响。 唐长弘才抬起头,他缓缓走到门边,抬头看着湛蓝如大海的天空,温暖的阳光顺着云层落在这座小岛的每一处,也落在站在门边的唐长弘身上。 唐长弘并未感觉到暖意。 他的视线慢慢低垂,落在面前那座巍峨宏伟的狱神庙,庙宇檐角向上翘起,一个獬豸雕像位于飞檐端,尖角朝天。 携带着阵阵海腥味的微风拂过,檐角下的风铃微微作响,似风环绕,不肯离去。 “这小狱卒还活着呢?赌局的内容看来得改改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接着便是三四道格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拐角,随着这几道身影走近狱吏房,他们的面貌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们的服装与唐长弘身上的服装并未有太大差别。 红帽白领,黑衣长履,胸前黑衣白底镌写着一个狱字。唯一要说有什么不同的是,他们的臂肩多了一个字。 乙。 比起其他几个人臂肩上白线纹绣的乙字,走在最前面的这个狱卒臂肩上纹绣的是一个甲。 “我赌他还能在这里再活一个月!” 这道爽朗声音的主人便是这个甲级狱卒。 这个甲级狱卒身材极为高大,并且强壮,一个人足以堵住狱吏房的大门。就连狱吏房的门顶都仅仅只到他的脖子,令他不得不弯腰才能走进狱吏房内。 原本站在门边的唐长弘当看见这几个人的时候,早就退回到了狱吏房的角落边桌上,以免自己挡住他们的路。 “大哥,一个月?你也太瞧得起他了,要我看,他能活半个月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跟在甲级狱卒身后左侧也是一个身材高壮的狱卒,只不过他的身高并没有甲级狱卒高,但足以高出唐长弘一个脑袋。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突死 “半个月?呵,十天,十两白银!” 接下来说话的是甲级狱卒身后右侧的男人,他的声音浑厚如古钟一样轰隆。 “白银?别拿黄金白银这等俗物,不如拿灵石玄晶这样的东西来赌。” 这道嘶哑的声音是这行人中的最后一个人,他的相貌看起来不大,约莫二十三四左右,但是他的声音嘶哑如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公羊昊,你还以为你是世家子弟呢?动不动就是灵石玄晶,别忘了你早就被剥夺所有公羊家的权利,驱逐出家族,仅仅留下公羊这个复姓。” 甲级狱卒右侧的男人嘲讽一笑,正是因为他的嗓音浑厚,这些话不断的在屋内回荡。 “我起码还有一个姓,可有些东西连名字都没有。” 公羊昊清瘦的脸庞并未有太多变化,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反而扬起一道不明含义的笑意说道。 砰。 一条板凳朝着公羊昊狠狠砸去。 公羊昊不慌不忙的避开,任由这条板凳砸到狱吏房的门板上,砸得四分五裂,碎木迸飞。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在板凳砸到狱吏房的门板上刹那,这个声音浑厚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公羊昊的面前,伸手已经掐住公羊昊的脖子,单手把他悬空提起。 他的一双眼眸是深棕色,瞳孔微缩,几乎都快缩成一个芝麻点大小的瞳孔。 “一个鼍,一只牯犀,一头象,没想到我公羊昊沦落到这种地步,给三头妖怪打下手。” 公羊昊即便脖子被粗大的手掌掐住,但依旧能发出声音嘲讽的对着狱吏房内所有人说道。 “三弟,松手。” 甲级狱卒随意坐在一张桌旁,眼眸轻抬望着被提起悬空的公羊昊,轻笑一声。 “狱卒等阶之分乃是我们在司狱府比试的结果,你技不如我们,沦为乙等狱卒。 要是你争点气,用些你们世家子弟常有的灵器功法把我们打败,这甲等狱卒自然就是你。 那么你也有挑选跟班的权利。 可惜废物就是废物,连你眼中瞧不起的东西也比不过,要我说公羊家也是仁慈,你这种人连公羊的复姓都不配。” 甲级狱卒的嘲讽如锋利的尖刀插入公羊昊的心中,这让刚被丢在地上的公羊昊骤起,随手拿起地上的碎木屑,朝着甲级狱卒袭来。 “二弟,你和三弟回头看看我们巡视的牢房有没有出问题,这家伙平常不这样,想必是做什么扰乱我们视线。” 甲级狱卒看着奔袭过来的公羊昊,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意,挥手制止了要帮忙的另外两妖,站起身来一脚踢飞这个不自量力的人。 砰。 公羊昊只感觉腹部遭受重击,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胸口一阵鲜血上涌,自喉咙喷出,整个人倒飞出去,不知撞倒了多少桌椅。 “喂,小子,你坐好不要动。” 甲级狱卒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听命离开狱吏房的两个狱卒,再看着蜷缩在角落桌子旁坐着的唐长弘,嘴角扬起一道颇为残忍的笑意,对着唐长弘说道。 “有本事你杀了我们。” 公羊昊背靠墙壁,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他的双眸已经蒙上了一层血色,嘲讽对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甲级狱卒说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一旁瑟瑟发抖的唐长弘在言语之中也拉到与自己一边。 “杀了你们,我可是要被关进妖牢里去,运气不好还会被斩妖铡砍去脑袋。我好不容易从云海州的妖牢里逃出来,可不想再进去这里的妖牢。 这里的妖牢可比大陆上其他妖监的妖牢难越狱很多。” 甲级狱卒咧嘴,露出一排尖锐密密麻麻的牙齿,带着残忍的笑意说道。 “虽说杀不了你们,但是打你们一顿泄泄怨气还是可以的。” 当这位身材高大的甲级狱卒走到公羊昊的身前时,他从未在意,也未提防的唐长弘,却猛然站起来,走到了他的旁边。 “怎么着?你想先替他挨打?看不出你两人还有几分交情……” 哧。 “你!” 甲级狱卒转头看着这个他从未放在眼中的小狱卒,他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敢袭击自己,更没想到这个家伙的手上还有武器! 唐长弘握住白色匕首的颤抖手臂瞬间被这个甲级狱卒抓住,捏成一团麻花状。 手臂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将唐长弘的意识瞬间淹没,都要使他疼得昏厥过去。 “我的祖舅公是水辰河的龙王,你怎么敢害我性命?!就连那云海州的州牧,城庙的阴司,山祠的土地都要退让我三分!!!” 这个甲级狱卒的面目狰狞,他把唐长弘重重丢出去,双手捂住自己的右腰,那柄白色的匕首就像附骨之蛆一般,无法抽出。 每一次抽动,都会溅出深绿色的血迹,他的魂魄更是仿佛都受到撕扯一样,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让他狰狞的脸庞越来越恐怖。 他的头部开始变得扁平,嘴巴凸出,皮肤逐渐浮现颗粒状和带状纹路的麟片,四肢更是变得粗短,整个人弯曲卧伏在地上。 不消片刻,便没了声息。 “死了。” 公羊昊强忍着腹部疼痛站起身,摇晃着身子,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踉跄走到这头已经现出原形的鼍身边,看着鼍腰上的那柄白色匕首,呼吸变得有些沉重说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鼍的皮肤究竟有多坚硬。 最让公羊昊也为之害怕的是,他没有感受到附近有半点怨气残留,也没有感受到阴差前来拘魂的阴冷气息。 这说明一件事…… 它妖魂俱灭。 满身是血的公羊昊望着这具没有魂魄的尸体,也没有人回应公羊昊刚才的那句话。 这让公羊昊回头看了一眼墙壁上如蜘网上蔓延的痕迹,低眸望着墙壁下已经被摔得昏厥的唐长弘,一股贪婪的欲望在他的心底蔓延。 一个锋利足以伤及灵魂的兵器,它的价值无法用世俗任何财物来衡量。 究竟会是什么级别的法器? 又难不成会是灵器……又或者是仙器不成? 贪婪已经蒙蔽了公羊昊的双眼,他已经没有理智去思考一个小小的狱卒是怎么获得这个神奇的兵器。 他伸手抓住匕首的匕柄,没有遭遇任何隔阂与阻碍,轻而易举的抽出后,留下昏厥的唐长弘与这头死去的鼍,便快速离开了这间狱吏房。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行走 屈寒承走在监狱的红巷内,左手拿着衣物,右手挠了挠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 他没想到一向看起来胆怯懦弱的唐长弘竟然杀过人,而且当唐长弘拿出那柄奇怪的白色匕首时候,屈寒承觉得唐长弘整个人都变了一样。 暴戾且凶残。 “这件事要不要去司狱府向大人们禀告呢?” 屈寒承喃喃自语轻叹道。 唐长弘虽说与他皆是从北幽州而来,但北幽州本就辽阔,谈不上同乡之好。可要是真这么绝情,屈寒承也做不到。 屈寒承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在这座监狱里长弘应该也做不出什么事情吧?” 屈寒承嘀咕着,不由得想到昨夜里唐长弘在与他值班时忽然离开,该不会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吧? 不过从监狱里今天的动静来看,他昨夜做的事情应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屈寒承心中一紧,随后又劝慰自己,心情又慢慢放松起来。可等他抬头看到自己走到哪里时,猛地打了个寒颤。 自狱吏房出来,会有两个拐角,一个拐角是顺着狱神庙的外沿,会来到外监,而另一个拐角却是顺着狱神庙的外沿,来到漆黑墙砖堆砌的内监。 从本质上来说,由于屈寒承看守的碧落地牢位于监狱的中央,无论顺着哪个拐角,屈寒承都能找到那座地牢的小巷。 可是出于本能的畏惧,屈寒承从未经过那内监的监牢门口,每次都是顺着外监的外沿,来到地牢。 “小屈,今天难得看你从这边经过。” 略显气虚的声音让屈寒承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再度放了下来,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他熟悉,既然有熟人在,屈寒承就不怎么怕这阴气森森的内监。 “谬安,你不也是值宿,怎么今天还未到酉时就出来了?” 屈寒承侧头望着坐在一个金睛白虎雕像头顶的瘦弱清秀男子,这清秀男子的打扮也是狱卒打扮,唯一不同的便是头顶的红帽,变成了白帽。 “你也是从不路过死牢,今天怎么有心思路过这死牢?” 清秀男子的面容与他气虚的声音一致,苍白的脸庞盯着一副极重的黑眼圈,看起来与将死之人无异。 他的手上也并无寻常狱卒手中拿着的铁链与狭刀,而是双手环抱着由一根细长柳条挂起的白色纸幡,约莫一丈高。 纸幡两边飘带无任何文字。 “一时走神,就走过来了。” 屈寒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是吗?” 清秀男子坐在金睛白虎雕像上轻笑一声。 屈寒承抬头看着这个清秀男子,这才注意到清秀男子身后内监大门上的牌匾样式弯曲,是由桃木制成,左右门上更是有神荼郁垒门神像。 这门神像一个头顶门框,脚踩门槛,中间所留缝隙极小。 “速速离去。” 清秀男子见到屈寒承望着这座死牢出神,声音骤冷说道。 “这就走。” 屈寒承眉头一挑,心中诽谤几句,快速离开了这座漆黑的内监。直到屈寒承走远,清秀男子的身形如冬日薄雪一般消融不见。 唯有一座金睛白虎,与一座日照金鸡雕像各立于这座内监大门左右。 “不就是瞧了几眼这一座监狱大门,又不是看你家婆娘,这么小气。” 屈寒承走到长巷拐角处,才回过头望着之前自己停留的地方嘀咕说道。 不过被这清秀男子一打岔,屈寒承倒是忘了之前唐长弘在狱吏房的异常举动,他从拐角转过,刚好能看到候立在碧落地牢大门口的银甲守卫。 这两个银甲守卫可跟这些狱卒不同,听说是从天子身边的禁天军调遣过来的,别说他们的背景,光是一身高超武艺本能绝不是这里狱卒能比拟的。 所以屈寒承每次面对他们的时候,总是笑脸盈盈。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笑总不会得罪什么人吧。 “晓尘大哥,未央大哥。” 屈寒承快步走到碧落地牢的大门口,望着左右的银甲守卫笑说道。 “按例。” 许未央低头看着面前的狱卒,用手中的红缨长枪拨动着漆黑大门上的一块木板,平静说道。 木板转动,掉过头却是一块铜镜。 铜镜里倒映着屈寒承的憔悴面容与瘦高的身躯。 “令牌。” 许未央撇了一眼铜镜,平静的说道。 屈寒承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这枚令牌的颜色是鸦青色,上端是老虎头图案,下端则是两个古朴的玄色字体。 司狱。 “进去吧。” 手拿凤头利斧的银甲护卫瞧了一眼屈寒承手上的令牌,转身用腰间古铜钥匙打开了牢门,摆摆手示意屈寒承可以进去地牢。 “等等,你这次进地牢是干什么?” 许未央本来也不会多管闲事,今天却不知为何心中悸动,望着正准备拿起地牢门口的火把走进地牢的屈寒承问道。 “送衣物。” 屈寒承如实回答道。 “给谁送衣物?” 许未央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囚犯。” 屈寒承老实回答道。 “哪个囚犯?” 许未央眉头皱成一团,这家伙是诚心跟自己在这绕弯呢?这手上褚色衣物不送给囚犯,还能送给谁? “一号囚犯。” 屈寒承心中也有些不满,平日里自己也是这般,今日哪来这么多问题。不过屈寒承也有自知之明,他没有把不满浮现在脸上,依旧一脸老实样回答道。 “好。” 许未央皱起的眉头舒缓,他没有再问太多。 事儿精。 屈寒承心中嘟囔了一句,将火把点燃,走进了漆黑的地牢楼梯之中。 昏黄的火光并不足以照亮太远,仅仅只能照亮屈寒承脚下五六层阶梯的距离。 不过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三年,屈寒承早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走下去。 当屈寒承走到圆拱形门口时,他愣了一下。 他的眼前不再是需要他用昏黄的火光照亮的漆黑过道,而是由一颗颗价值千金的夜明珠照得恍如白昼的过道。 过道之中,一具几乎将过道塞满的庞大腐烂尸体横在其中,那个一号囚犯穿着一袭深黄色长袍,站在尸体脑袋处,缓缓抬头平静看着自己。 屈寒承看到这一号囚犯的黑色眼眸看向自己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丢下火把转身就跑。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疑惑 可当屈寒承转头仓惶逃跑之时,一阵突然上升水流屏障拦住了他的去路。 无论屈寒承怎么冲撞这水流屏障,都会被巨大的水流冲击力冲开,更别说穿过去。 “依我所见,这只狴犴应不是真龙所生,而是由某条淫龙与虎妖杂交所生,被某位高人拘于此狱之中。” 段令启站在苏元白的身后恭敬的说道。 “它死了……谁来证明我清白……” 奚春雪喃喃低语道。 “呵,除非它是一头真龙所生的狴犴,才有可能证明你的清白,可这样的狴犴早就受人间信仰与崇拜,化身为神兽或瑞兽,哪可能缩于这种监狱之中。” 段令启侧眸看了一眼站在尸体中央的人族女子,下巴的山羊胡微微抖动,冷笑说道。 且不说它活至今日该有多少年的修为,光是人间传统建筑的器物或重要场所上的狴犴装饰纹样,所带来的崇拜与信仰,都足以让它获得强大的力量。 真龙之子,岂非这座监狱所能束缚的。 “但他说过这里有狴犴……” 奚春雪双目无神望着横在牢狱过道上的这具尸体喃喃道。 这具尸体身形如虎,肤为缃色,爪似鹰爪,留有豸尾,体格长约有两丈余,宽也足有一丈。 而它的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唯有它脑袋额头中央有一道浅浅的圆形伤口,浓郁腐烂恶臭的气息自此散发出来。 “这家伙既不用这头狴犴的龙角与龙须炼丹引子,也没有拔龙筋拔皮当作炼器材料。 单单只拿走了这颗伪龙珠?难不成仅仅只是想增加个几百年道行修为?” 段令启懒理会身后碎碎念如怨妇一般的囚服女子,他嘀咕打量着身下这头狴犴尸体说道。 这头狴犴虽说不是真龙之子,但是从相貌来看好歹也是初具龙资。段令启不知这狴犴修行了多少年,但他明白这家伙的真龙血脉可比自己浓郁太多。 段令启已经修行近千载,可如今还只是一头恶蛟之资,头顶仅仅只有两道鼓包,连一根龙角都没长出。 从一只偶开灵智的蛇蟒,到如今的恶蛟,段令启明白自身早已经到了极限。 要是没有什么外力相助,恐怕他再修行个千载岁月,也只能止步于此。 那该死的云洞湖小畜生。 段令启一想到这里,心中顿时臭骂一顿。 比起段令启的仔细打量和奚春雪的呆滞低语,苏元白在乎的仿佛不是脚下这具狴犴的尸体,而是被水流屏障抵住的屈寒承。 “可以让他过来吗?” 苏元白侧头看着观望尸体的段令启问道。 “您说他?自然可以。” 段令启一听到苏元白问话,顿时从过往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恭敬回应道。 只见他负在身后的双手拿出一只手,这手上的蛇纹三趾轻缩,屈寒承面前的水流屏障骤然化作一个水泡,将屈寒承包裹住。 屈寒承哪反应的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泡将自己笼罩,然后将自己轻飘飘送到这个一号囚犯面前。 “再跑,你的命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段令启微笑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狱卒,伸出自己一趾轻轻戳破漂浮过来的水泡,水流溅满一地。 屈寒承跌坐地面上,浑身湿润,大口喘着粗气呼吸。 被水泡笼罩的他,如同溺水一样。 无法呼吸。 “又见面了。” 苏元白低眸望着浑身湿透的屈寒承,他对于这个狱卒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当他从监狱醒来时,从两个狱卒之中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面容憔悴,身形瘦高的狱卒。 而当他需要解惑时,总会不由自主目光撇向这个狱卒。 可这个狱卒没有说谎的话,他进这座监狱不过几年,而且自己也从未与他交谈过。 这种奇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我……是给你……带衣物的。” 屈寒承低着头,结结巴巴的将手中早已经淋湿的衣物向前递去,心中同时懊恼不已。 早知道自己就听长弘的劝说,去司狱府向三位副司狱禀告地牢里的事情,何必多了一份不该有的善心,强行过来送这叠衣物。 也不知道这座地牢门口那两位银甲守卫打不打的赢这面前的三个囚犯。 “谢谢。” 苏元白平静接过这叠浸湿的衣物,将衣物随意递给身后的段令启,然后看着不敢抬头的狱卒。 “你的名字是叫屈寒承?” 苏元白问道。 段令启接过苏元白手中的衣物,他虽然将身上那件衣裳给了苏元白,但其实身上还穿有华美的内衬,着实瞧不上手上做工粗糙,材质粗劣的褚色囚衣。 可这褚色囚衣是面前这位尊上递过来的衣物,这让段令启不由得多想几下。 想来想去。 段令启还是将这件褚色囚衣穿在身上。 虽然想不明白尊上是什么意思,但听话总归是没错的。只是尊上怎么现在总喜欢爱问别人叫什么名字? 段令启心中虽微疑,但脸上无恙。 “是的。” 屈寒承不敢抬头,心中却猛然一惊,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个囚犯说过自己的名字,难不成这个囚犯是从他与长弘的对话中偷听到的? “北幽州,卫歧府,普玉县屈家村人?” 苏元白平静问道。 这一下顿时惊得屈寒承抬起头来,他看着苏元白那双平静漆黑的眼眸,内心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这些事他连唐长弘都没说过,唐长弘都只知道自己来自北幽州而已,可这个人却将他住在哪个村都说出来了。 “是?” 苏元白轻疑道。 屈寒承愣愣点点头。 “这座地牢只关押我们三个囚犯?” 苏元白见屈寒承点头承认,便再问道。 “现在……只关押你们三个。” 屈寒承抿着自己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犹豫了一会回答道。 “是你杀了他!你想要它的龙珠,你想借此由蛟蜕变成龙!” 突然,一直呆滞喃喃自语的奚春雪猛然跑到段令启身边,伸手揪住段令启的内衬衣领。 “滚。” 段令启眼眸轻抬,褐色的竖瞳冷冷注视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的身上猛然迸发出强大的水流,直接将女人毫无怜惜的冲刷到过道的最远处。 他对于尊上是保持恭敬,但不代表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解释 苏元白回头看了一眼被蓦然出现的水流冲走的奚春雪,然后侧眸看着由桀骜姿态重新变得恭敬老奴样子的段令启。 “您有所不知,我本是东墟山的一头黄蟒,遇一道长盘于东墟山道。 他来这里不过三年,能弄清头上这些大人物的姓名已经算得上不错,哪还知道他们的来历。 “姓林的叫做林澜,他在这座监狱已经待了五十年,容貌未变,应是修了驻颜不老之术。 不过他似乎着重于修长生,一身本领却是平平无奇,十年前还被妖囚撅了屁股。” 段令启在一旁开口接话道。 “你倒是什么都清楚。” 苏元白望着段令启奇怪说道。 但段令启反而更加奇怪看向苏元白,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说道:“这些狱中杂事都是您偶尔对我所述,最清楚这件事的人本应是您……” “我忘了。” 苏元白坦诚的说道。 苏元白这坦诚还带着一丝理直气壮的语气,弄得段令启不好再问什么,只得把心中那缕越来越深的疑惑藏于心底。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突袭 “余下两个呢?” 段令启不问,苏元白倒是接着问道。 “姓李的叫做李小燕,听起来是个女生名字,其实是一个留有胡髯的黑面大汉。 他是二十年前与张恺一同调到这座监狱之中,不过张恺成了司狱长,他却是一个副司狱。所以相传两人性子不合,几次在司狱府也出现针锋相对的情况。 李小燕所修的应是体术,一身肉体刀枪不入,可抵黑虎妖囚撕咬,也能力抗蛮牛妖囚冲撞。” 段令启依旧恭敬回答,不待苏元白继续问下去,他便接着说道。 “最后一个姓沈的,您与我所谈甚少,他的来历无人知晓,他的行踪也是飘忽不定,偶尔有人会在外监看到他,也有人会在内监看到他,更有甚者听闻在石竹冢的坟坑里也能看见他。” 段令启轻声说道。 “这个我作证……我经常挖坟的时候,转头会在挖出来的坟坑看见沈副司狱躺在里面。” 屈寒承颤巍巍伸手说道。 “这事不需你作证,尊上自有判断。” 段令启撇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屈寒承,屈寒承顿时感受到这冷意的目光,立刻把手放下,低头沉默不语。 “依我所见,这位沈副司狱很有嫌疑,没有人清楚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清楚他在做什么,这样的人最危险。” 段令启恭敬说道。 “你觉得是谁会杀死这只狴犴?” 苏元白并未理会段令启,而是低眸望着低头的屈寒承问道。 屈寒承小心翼翼抬起头,探头看了一眼横在过道上狴犴的尸体,脑袋上那道圆形伤口,让屈寒承不由得想到了唐长弘手上的那把匕首。 但唐长弘的匕首是双刃刺器,造成的伤口小,且两创角为锐角,不应该是这种圆滑的圆形伤口。 可这件事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 屈寒承低下头说道。 屈寒承这个眼神自然没有瞒过离他最近的苏元白,但苏元白也没有再多问什么,正当他准备回头再看看这只狴犴的尸体时,段令启突然抬头。 “有人进来了。” 段令启望着苏元白说道,原本悬在过道上空的夜明珠,蓦然坠落,即将落地之时,忽有一片水流接住,使其落地无声,且没有摔得满地碎片。 接着明珠骤灭。 “杀?” 原本昼亮的过道瞬间变得漆黑,就段令启那双遍布冰冷杀意的竖瞳在闪烁。 “先看看。” 苏元白并没有段令启这么强烈的杀意,他抬头望着不远处漆黑的圆形拱门,黑色的眼眸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此时,昏暗的火光从楼梯上方顿挫而来。 段令启爪子微伸,在这圆形拱门的正上方悬浮着四道水柱,从水柱的锋利柱尖来看,足以将一个人的脑袋刺穿。 昏黄的火光闪烁,渐渐蔓延到拱门处。 脚步声却突然停下。 段令启没有任何犹豫,悬浮在圆形拱门上的四道水柱,瞬间坠落在地面溅起一圈水花。 而水花溅起的刹那又互相连接成一道水状罗网,朝着火光的方向笼罩去。 这短暂的变幻足以看出段令启对于水的操控有多么精细。 但昏黄的火光蓦然骤亮,如一轮正午的太阳,把圆形拱门照得如临火炉一般。 “这家伙有点实力!” 段令启闷哼一声,手掌一翻,拿出那已经被吃了半个的蟠桃,将余下半个再囫囵吞下。 段令启双手向前一探,原本有些许潮湿的过道空气瞬间变得干燥无比,而段令启双手隔空一寸处,不知何时凝聚了一条栩栩如生的水龙。 “我这千年修行可不是白修的!” 段令启冷笑一声,双手猛然向上一抬,这条栩栩如生的水龙如驰电一般,朝着圆形拱门顺着楼梯涌去。 所经过之处,留下极深的水渍。 那圆形拱门内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也瞬间被水龙所吞噬,楼梯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黑暗。 “还好这蟠桃除了能延年益寿外,也能恢复灵力,否则还真要在这里吃瘪一次。” 段令启望着从楼梯上流淌涣散的水流,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这次攻击命中了。 连云洞湖那个小畜生吃他这一击都有些难受,让他忌惮的张司狱已经走了,他不信这座监狱还有谁能承受的住这次攻击。 苏元白微微抬头,没有说话。 “尊上,容我先去看看究竟是谁。” 段令启朝着苏元白拱手,见苏元白没有说话,便当苏元白默认了,掠过苏元白,走入那圆形拱门之中。 屈寒承也有些神色焦虑看向圆形拱门方向。 这座地牢平常可是只有他跟唐长弘会下来,该不会是长弘独自一人下来了? 刚才水龙汇聚的浩荡声势,可是让屈寒承本能感觉到了恐惧,他不认为唐长弘会在这种攻击下存活下来。 但他的眼睛并没有苏元白的眼睛好使,别说目极远处,在黑暗之中能分清大概方向以及看到零星的物体轮廓就算不错了。 很快,段令启面色阴沉的回来。 “是谁?” 屈寒承看不到段令启阴沉的脸色,又担心唐长弘出什么事情,于是小心翼翼问道。 “你以为你是谁?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段令启将地上的屈寒承踹到一旁,冷声说道。 “尊上……” 段令启发泄了一点怒气后,方才拱手对着苏元白犹豫轻叹说道。 “我清楚,既然这样先去看看你离开监狱时的通道,以便我们后续逃跑。” 苏元白摇摇头说道。 他的耳朵很灵敏,能清楚听到那水流汇聚而成的水龙轰在人身上传来的闷响,也能听到那人仓惶离去的脚步。 按理来讲,段令启细听也能注意到。 但是他太自信,便忽略了。 “这条通道还是您建议我该如何挖掘,避开了一些会导致地面中空塌陷的地方。” 段令启抬眸看了一眼苏元白,随后将苏元白引到自己的牢房门口,推开牢门恭敬说道。 段令启的牢房并不如苏元白那样简陋,里面该有的房间设施一应俱全外,还有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黄花梨木摇椅以及数件看起来颇为珍贵的古董花瓶。 “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跟在段令启身后的奚春雪抓着想趁此机会逃离的屈寒承,见到牢房内的景象后不禁惊讶道。 这可是关押犯人的牢房!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异样 “那条通道在哪里?” 苏元白问道。 段令启一向不理会身后女子的疑问,不过当他听到苏元白的问话时,便立刻走到牢房靠里侧墙边摆放的一个五彩开光龙纹凤尾瓶旁,顺便在身上不知哪拿出一枚精致的云气鹿纹锦囊。 只见这云气鹿纹锦囊口的细红绳被段令启一解,顿时传来一股妖异之风,将这精美的五彩开光龙纹凤尾瓶吸入这小小的云气鹿纹锦囊袋中。 “……你这头恶蛟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空间法器?” 奚春雪左手揪住屈寒承的衣领,右手纤细的手指钳着一颗夜明珠,趁着这颗夜明珠的光亮,恰好看见这一幕惊道。 空间类的法器最为稀有难得。 这头恶蛟又不是出身显赫之徒,是一只山林野妖,怎么手上会有这种级别的空间法器? “法器?尊上给我可不是法器,而是先天灵器,不仅可容纳死物,还能装活人,号称云鹿乾坤袋。 虽然比不上那什么老君的紫金红葫芦,也比不上那咋个菩萨的羊脂玉净瓶,但足以媲美十二州大部分的空间灵器!” 段令启难得理会了奚春雪一次,颇为骄傲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云气鹿纹锦囊袋说道。 “呵,愚昧不知,纵然现在世人只知那无上至尊至高至的神皇,可却不该忘了漫天神佛。 漫天神佛现如今敛而不见,不是消存灭亡,只是不想沾染你们的俗尘之气罢了。 要知道如今通天不难,下地易。 你口中的老君是太清道德天尊,而他的紫金红葫芦更是这混沌初分,天开地辟之时,由万山之祖神山昆仑上的一缕仙藤所结。 而你不敬的那位菩萨,是观世自在菩萨,她手中的羊脂玉净瓶,可装五湖四海之水,亦可使枯木逢春。 且不说这两位尊者名讳来历,光是他二人手中这两件器物都是上等的仙器,你这又是什么玩意去碰瓷对比这两物?况且你那锦囊能容纳活物?恐怕能容纳的活物仅仅只是稚鼠之物吧。” 奚春雪冷嘲一声,即便这头恶蛟手中的锦囊是先天灵器,但他拿出来的对比之物,实在着实有些可笑。 段令启本想发怒,但一听她说出老君和菩萨的名号,暗自嘀咕了几句,竟然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口中念叨那两件器物是从东墟山某个破落洞府中的残籍古书中所看,而器物的主人更是只知称呼,不知名号。 但这女子竟然能信誓旦旦说出器物主人的名号,这足以让段令启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山林野妖感到忌惮。 不过段令启和奚春雪的争吵依旧不会影响苏元白半分,他仍然自顾的走到段令启移开的通道口,眼眸平静望着通道口上的黑色地砖。 自他醒来之时,苏元白没有去控制或者操控自己应该做什么,反而顺着自己的下意识举动而行动。 这样下来,他大概猜出了他本人的性格,是一个好奇心颇重且喜欢助人的性格,生性也并不凶残,遇事不害怕,反而隐约有期待。 那么这样的人是怎么沦落成这座监狱的囚犯? 苏元白蹲下身掀开那块与周围方砖不同的地砖,望着足以容纳两人身躯并行的幽深通道,沉默的想道。 “这座地牢是没有通风口的。” 苏元白忽然说道。 “是的……不止地牢,所有监狱牢房都没有通风口。” 被奚春雪揪住衣领,几次挣脱未果的屈寒承颇为尴尬的回应苏元白说道。 他没想到这个相貌不错的女人力气竟然不小,押送她入地牢的时候一点都没感受出来。 “那缕阴寒的风是从哪里来?” 苏元白眉头微微皱起,他已经做了一些尝试和判断,例如刚才段令启攻击那人,最后那人逃跑的时候。 这让苏元白确定他的感知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风?” 段令启听到苏元白的低语,也皱起了眉头,他怎么没感受到什么阴寒的风。 “对哦,我说我进到你的牢房怎么会感觉有些奇怪,你的牢房原来是有风的!” 屈寒承倒是突然眼睛一亮,他今日拿着担尸架到牢房时,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听这囚犯一讲,屈寒承也算是想明白了。 是风。 这座封闭的地牢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阴森森的风。 嗯? 屈寒承眨了眨眼睛,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闪过了。 揪着屈寒承衣领的奚春雪却骇然抬起她明亮的眼眸,望着牢房内仅仅只剩下一人的段令启。 “他没有用任何炁?” 奚春雪望着段令启惊问道。 “你猜。” 段令启冷冷一笑,用红绳束缚住云气鹿纹锦囊袋口,将锦囊塞进他手腕蓦然浮现的黄色麟片之中,然后不急不缓走出了牢房。 刚才苏元白就像是使用了类似于缩地成寸的道门奇术,是一门空间转移的道门神通。 可是奚春雪没有感受到任何炁息流动。 难不成是这个缚灵玄链的缘故? 奚春雪低头看着手腕上咣当作响的铁链,但刚才那头恶蛟施展妖术时,她能清晰感知到恶蛟身上妖力流淌。 而且最让奚春雪诧异的是,在刚才的位置上还有他留存的虚影,即便虚影残留的时间很短,但依旧存在。 但空间转移的神通不会留下人的虚影。 想不明白,别想了。 奚春雪纤细的手掌又蓦然抓紧,把想要趁她刚才放松溜走的屈寒承揪住,然后拖着他走向另一间牢房。 苏元白自然不知刚才的举动给奚春雪留下多少困扰,他只知道刚才狱卒说的话,解开了他心头的疑惑。 而他要急切的去验证一下。 所以他的速度便难得快了一些。 苏元白回到自己简陋的牢房,首先看了一眼草铺的通道,那是段令启之前所挖掘的通道,他亲自钻过,那缕阴寒的风不会是从那里来的。 所以还只剩下一个东西。 褐色瓦罐。 苏元白没有任何犹豫将这褐色瓦罐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臊臭尿液的味道,令人不禁想要把这瓦罐重新盖上。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虚影 啪。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音传来,苏元白低眸望着被自己下意识一脚踢碎的褐色瓦罐,有时候感知太敏感强烈也不是一件好事。 “尊上,怎么了?” 段令启这时刚走到牢房口,听到这碎裂的声音连忙关心问道。 苏元白没有回答段令启,他看着一地的瓦罐碎片,骚臭的尿味眨眼间就弥漫在整座牢房,令后续进来的奚春雪和屈寒承都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 “什么人的尿味这么臭……得这么有水平。” 屈寒承嫌弃掐住自己的鼻子说道,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个牢房的主人是站在碎瓦片上的俊美男子,连忙改口。 “这不像是人的骚尿,像是马尿。” 段令启的表现没有像屈寒承和奚春雪那样夸张,他耸了耸鼻子疑惑的说道。 在段令启的印象中,进出这间牢房的人物,没有马妖。难不成是他离去的这两个月中有马妖进来了? “是什么尿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借此隐瞒什么。” 苏元白侧眸看了一眼段令启。 “您不会是想让我把这些碎瓦片拨开吧?” 段令启面色一凛,不太确信的问道。 苏元白点点头。 “你来。” 段令启立刻回头看着奚春雪说道。 “让他去。” 奚春雪虽不喜欢段令启这小瞧人的语气,但她清楚想要离开这座监狱,目前的办法只能紧随着他们一起,于是便把手中的屈寒承丢了过去。 她可不想碰那些沾满不知什么动物的尿臊味瓦片。 “我?我……觉得我在这监狱呆着挺好的。” 屈寒承挠挠头尬笑着说道。 周遭却是一片寂静。 一息。 二息。 “我来!” 屈寒承一咬牙走到碎瓦片旁边,捏着鼻子一口气将碎瓦片全部捡到一旁,当他捡到碎瓦片其中一块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这块菱形碎瓦片像是被嵌在了地上。 哪怕屈寒承两只手用力去拉扯这块菱形碎瓦片,除了将自己的手指头磨破皮外,连移动一分一毫都做不到。 滋。 潺潺的水流自段令启的趾尖淌出,落在这块菱形碎瓦上,水流看起来并不具备任何威力,但刚才屈寒承不小心触碰到这水流的边角,身上衣物瞬间裂开,并且还留下了一道血痕。 “不行,你的妖力全被这块菱形碎瓦吸收了。” 奚春雪望着纹丝不动的碎瓦摇头说道。 “我倒要看看它究竟能吸收多少!” 段令启竖瞳闪过一丝狠意说道。 “这里不是外面,没有灵气供你吸纳炼化。那颗蟠桃带来的灵力恐怕不支持你持续消耗下去,你体内的妖力一旦消耗一空,你还有什么作用?” 奚春雪冷声说道。 这座狴震狱可还有一个束灵法阵,能隔绝外界所有灵气的进入,这头恶蛟要是一直这么消耗自己的妖力,恐怕到后面真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也只能当一个抗揍的货色。 “可以了。” 苏元白忽然说道。 然后他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拿住这块菱形碎瓦片的两侧,看起来毫不费力的向上一拉。 一道灰色的光芒闪过。 苏元白看着自己手掌的圆形伤口,掌心处已经被这道灰色的光芒穿透,若不是自己及时抬头,恐怕这道灰色光芒穿透的就是自己眉心。 “你能早拿开……为什么不自己拿?” 屈寒承一脸懵圈的望着苏元白手上的菱形碎瓦片,这东西可是他刚才竭尽全身力气都扯不下来的玩意,就这么轻易的被拿下来了? “臭,被冲了一下感觉会干净一点。”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屈寒承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识趣的闭上嘴巴。 他跟这些人没法比。 “尊上,您手上的伤口似乎与那只狴犴脑袋上的圆形伤口一致?” 段令启疑惑望着苏元白手掌心的伤口,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道伤口与地牢过道上狴犴尸体伤口差不多。 “那道转瞬即逝的灰色光芒带着浓郁的阴煞气……” 奚春雪有些犹豫的说道,她没有将后半段话说出来。 因为一般而言最容易滋生这等浓郁阴煞气的地方,是阴气最盛的阴曹地府。 所以这桑榆岛上的狴震狱又怎么会与阴曹地府扯上关系? 还有这个奇怪的男人。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的侧影,她的心微微悸动,她总感觉自己步入了一个她所看不见的泥潭之中,越陷越深。 “这道伤口与外面那头狴犴的伤口一致,它的作用不仅仅是表面,而且还触及我的魂魄。” 苏元白受伤的掌心微屈,他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疼痛外,还有自身灵魂深处的刺痛。 “可是这么细小的口子能容纳谁过来呢?” 屈寒承伸头看了一眼苏元白脚下圆形如铜钱方孔的口子,嘟囔着说道。 仅这一眼,屈寒承的耳旁蓦然间萦绕着无数恶鬼喊叫的声音,接着他便躺在一块石台上,身体不得动弹。 而空中却突然出现一柄利刀刨开他的肚子,割下他的心脏,抽出他的肠子,丢弃在一旁。 但这并没有结束,他身下的石台突然消失不见,因此屈寒承也由此从高处坠落。 可坠落之地却是一片刀山,直接将屈寒承穿肠破肚,使得他浑身血流如注。 紧接着又是飞刀火石从空中纷飞,直接将屈寒承弄得粉身碎骨后,屈寒承才猛然惊醒过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大海之底应该是地狱第五殿阎罗天子所掌管的叫唤大地狱。” 奚春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苏元白身边,蹲下身子望着屈寒承涣散眼眸里残留着骇人倒影缓缓说道。 “你懂得挺多,地府的事你都清楚。” 段令启冷哼一声说道。 “不是我懂得多,而是书中记载颇为详细。” 奚春雪看见屈寒承涣散的眼眸逐渐恢复了神采,心中微奇,一般来说,一个凡夫俗子经历这样一场叫唤大地狱的虚影游历,早就心胆俱裂。 纵然苏醒过来也活不久,可这个狱卒竟然缓过来。 这个狱卒怕也是不简单。 是转世脱胎?又或者是轮回寄生?难道是缺一个契机苏醒前世记忆不成?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命令 “你的意思这下面通往的是地狱?” 苏元白低下头看着脚下这道方孔,一眼望去尽是黑暗,不过他并未遭受到屈寒承那般痛苦的地狱游历体验。 “哪怕这下面不通往地狱,也会通往开启地狱的某个门户,否则他的瞳孔倒影里不会出现叫唤大地狱虚影。” 奚春雪点点头说道。 “我……我刚才是下……地狱了?” 屈寒承他先是摸着自己的肚皮,确认自己没有被开膛破肚,再是捂着自己跳动的心脏,结结巴巴惊魂未定的说道。 但屈寒承的话很快被接下来的话语淹没了,没有人理会这个满头冷汗,可怜兮兮的狱卒。 “这么说的话,杀死这只狴犴的是地府的阴差?” 段令启轻抚自己的山羊胡,听到奚春雪的话,显得颇为聪慧的样子说道。 “你说是负责受命拘魂引路的阴差?这相当于是说地狱第五殿的阎罗天子要这头狴犴的命。 按照你所说这狴犴并不是真龙之子,何至于地狱第五殿的阎罗天子要这头狴犴的龙魂? 杀死这头狴犴的可能是来自地狱的某个恶鬼凶煞,但不会是你口中的阴差。”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你现在比之前冷静很多。” 苏元白回头看着奚春雪说道。 在之前的印象中,奚春雪表现的很急躁,现在冷静说话的样子倒是有些出乎苏元白的意料之外。 “旁观者清而已。” 奚春雪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 “假如你们的猜测都对,那么我的这间牢房从一开始就被地狱的某个鬼魂监视,并且这个鬼魂于前些日子杀死了青铜门后的狴犴。 那么他也没说谎的话,那位张司狱长离岛之前来过这间地牢,这一周内三个副司狱也来过这座地牢。 他们就没有发现这件事吗?” 苏元白低眸轻疑道。 “每一任司狱长在接任之前,会被上任司狱长交接监狱的各种事务,也会巡视监狱的每一个角落,防止接任时出现任何差错。 所以张司狱长不可能不知道……” 奚春雪也在一旁皱眉思考说道。 “他或许真有……可能。” 段令启轻咳说道。 还未等奚春雪和苏元白看向他的时候,段令启便说出了理由。 “因为上一任司狱长暴毙在监狱里。” 段令启说出这句话时,暼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苏元白,这一明显的细节被手持夜明珠的奚春雪看得一清二楚。 难不成上任司狱长的暴毙跟这个男人还有什么关系? “所以那位司狱长才会于二十年前急忙被安排此地,与他一起的李小燕则是真正负责打理狱中事务的人。 并且这位司狱长入世之前听闻是终南山玉柱洞的某位真人亲传弟子。” 段令启说道。 “终南山玉柱洞曾经是上古某位金仙的道场,现如今终南山也是道教圣地,这司狱长的来历恐怕不小。” 奚春雪倒吸一口气凉气说道。 她观气远瞧出司狱长的本领不小,但却没想到司狱长背后的来历却也同样不小。 “这也是我同你所讲?” 苏元白望着段令启轻笑问道。 段令启尬尬点头。 “你连新任司狱长的来历背景皆一清二楚,又能自由行走在这地牢打开青铜门,拖出狴犴尸体,还是这头恶蛟的尊上。 你又是什么来历?” 奚春雪神情警惕望着苏元白问道。 苏元白平静看着奚春雪没有说话。 “我可以先自报家门,我是山青州柏古城人氏,亦是无量山琅嬛宫三代弟子,师从玉华真人,宫中所供香火乃是金母元君。”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缓缓说道。 “我……是碧落地牢的一号囚犯。” 苏元白望着奚春雪明亮恳求的眼眸,沉默了一会慢慢说道。 “呵,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罢了,何必随意编造这种话语用来取笑于我。” 奚春雪明亮的眼眸暗淡几分自嘲道。 “不是编造,我记得的事情只有这些。” 苏元白摇摇头说道。 “您真的忘了很多事情?” 段令启忽然开口问道。 苏元白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你的名字我没记错的话是叫苏元白?不过叫不叫苏元白也不重要,我就不陪你在这里玩了。 没了记忆,你就无法记起血咒,驱使血契强行逼迫我。” 段令启嘴角突然上扬,脸上的笑意有些猖狂对着苏元白颇为桀骜的说道。 奚春雪皱眉看着这一幕。 “你确定?” 苏元白微微侧头看着段令启问道。 段令启心脏猛然一抽。 他说不清这是自己的的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只是苏元白的平静脸庞让段令启突然有些紧张了。 段令启脸上猖狂的笑意渐渐收敛,桀骜的姿态也变得有些恭敬。 “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你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做。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没错,不代表我以后想不起来。”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你……也太蠢了,即便他失去了记忆,但他的实力不还是在吗?况且在这座地牢里,没了他的脑子,你还能去哪里? 别忘了你获得的消息都是他告诉你的。 更何况我没有记错的话血契一旦生效,不需要契主再度使用血咒,仅仅一念一想就可以驱使你行动。 除非你强烈反抗,才会使用血咒强行迫使你遵从。” 奚春雪这才大概看出来一些眉目,无奈扶额说道。 她着实没想到这头恶蛟仅仅因为他的主人忘了血咒,就胆敢当场反水。连思考他主人说的话究竟有没有可能是假的,这种想法都不去思考。 恶蛟的脑子里恐怕全是水吧。 “谢谢。” 苏元白忽然侧眸对着奚春雪说道。 奚春雪一脸茫然。 “别!” 段令启仅能发出这一声高呼,然后他的身体盘踞在一起,皮肤骤然浮现出无数缕深黄色的鳞片,脑袋更是已经变成了一头恶蛟模样,额头微鼓,但无角。 “挖。” 苏元白心念一动,口中述说道。 然后,现出真身的段令启四爪猛然萦绕起淡淡的水雾,整个身躯猛然钻入那道方孔之中,刹那间便形成一个充斥着水汽的幽深通道。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始乱 阴森肆虐的冷风在这条幽深的通道里呼啸,苏元白没有犹豫纵深跳进这条足以容纳两人并行的幽深通道。 屈寒承下意识探头看了一眼通道,忘了刚才自己也是伸头中了地狱幻境,没有半点提防小心。 “好看吗?” 奚春雪对着屈寒承说道。 “什么都看不到。” 屈寒承皱眉看着黑黝黝的通道,除了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阴森肆虐的冷风外,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就下去看看。” 屈寒承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感觉到不妙,还没等他转头离开,背后传来一股推力,然后他身体失去平衡,骤然坠入这幽深的通道之中。 “诶?!!!!” 屈寒承的惊慌叫声随着他的坠落变得越来越遥远。 奚春雪手握夜明珠站在牢房内,她站在幽深通道的边缘,纵然有夜明珠的光亮,这幽深的通道依旧看不清半点。 仿佛所有光芒都被吞噬。 下去? 奚春雪皱眉思考着这个问题,她的双手仍然被缚灵玄链禁锢,用不得半点术法,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驱使使用的符箓法器,在下面遭受任何危险都没有反抗的机会。 不下去的话,那么她一个人就要面对随时可能会下来的狱卒牢吏,还要想办法解释那头横在地牢过道上的狴犴尸体。 似乎待在上面也不是好的选择。 奚春雪揉了揉额头。 既然这样,不如赌一次。 奚春雪轻吐一口浊气,她脸上的忧虑与沉思散去,坚毅的神情浮现在她漂亮的脸庞。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在无量山上陷害我关进监狱的人,我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奚春雪如同站在悬崖边上,纵身一跃,便跳进这不知尽头是何处的幽深通道之中。 地牢变得寂静无声。 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忽然在地牢内响起,一抹嫩绿的冷光出现在过道尽头的敞开青铜门门后。 “《玄龟息》虽是一门长生奇术,可敛去全身气息,如山石死物一般,但应该也瞒不过他。 他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清冷的声音在过道上回荡,可惜的是这空荡荡的过道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也不知上面现在是什么情况,究竟有没有遮住狱神庙神堂供奉的圣人雕像双眼。 在一个远古圣人的眼眸底下干这种偷天换日的事情,即便只是远古圣人的人间塑像眼皮底下,这件事还是颇为刺激的。” 清冷的声音悠悠轻叹,嫩绿的冷光缓缓消失,即将熄灭的时候,嫩绿的冷光照在能漆黑的地面上,地面上全是早已经干涩的血迹。 血迹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复杂晦涩古朴的血阵。 最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是,这血阵给人的感受仿佛具有生命力一般,就像是具有魂魄的活人。 嫩绿的冷光熄灭,清冷的声音也消失不见,随着声音消失不见,那淡淡似若蚊蝇的气息也已经消散。 不知是离去了,还是仍待在青铜门后。 片刻。 在过道尽头的另一边圆形拱门处,黑暗之中隐约能看到一道人影轮廓从圆形拱门内走出。 “李副司狱。” 碧落地牢门外,庄晓尘和许未央望着长巷外迈着急促步伐走来,穿着九品蓝雀补服的黑脸胡髯大汉,连忙低头称呼道。 “刚才可有一个丙级狱卒入这地牢之中?” 李小燕的声音如他的容貌一样粗犷,一双虎目泛着精光望着地牢左右的银甲护卫沉声道。 “是有。” 庄晓尘看了一眼许未央,见许未央微微点头,便对李小燕低声说道。 “你二人速速前去地牢捉拿他!他在狱吏房暴起杀人,杀死一个甲级狱卒,并且还将他同行丙级狱卒打得重伤!” 李小燕厉声道。 庄晓尘正准备听命下去的时候,许未央忽然伸出手中红缨长枪看似无意拨动了源于地牢门上的木板。 木板转身,铜镜蓦然照在李小燕身上。 “呦,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许未央撇了一眼铜镜,轻笑着说道。 “你胆敢违背本官的命令!” 李小燕呵斥道。 “你身上的是官服,若不是正式场合,是不会有大人穿戴着官服的,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而且,你别看这枚铜镜内嵌于木板,既无纹饰浮雕,也无纹路图案,可它却是一枚实打实的照妖镜。” 许未央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冷漠。 这李小燕一抬头,赫然发现铜镜中的自己毛茸茸蓬松的红毛尾巴甩动,狐狸脑袋上的尖嘴正在一闭一合。 “动手!” 许未央一见这狐妖抬头,没有任何犹豫,将手中的红缨长枪刺向面前“李小燕”的胸口。 庄晓尘还有些顾忌,待他也抬头确认铜镜上映出的人究竟是不是妖怪的时候,却错开了与许未央联手夹击的好机会。 只见这头狐妖向左纵跃后退,边后退时边变幻人身,时而是妩媚动人,衣着寸缕的妖艳女子,望着许未央的眼眸楚楚可怜,娇艳动人。 又时而是清秀白面书生。 总之是千变万化,却撼动不了许未央想要诛杀它的心。 “你这人既不喜美女,也不好龙阳!” 狐妖面对许未央这急促凌厉的枪法,明显招架不住,接连后退已经有了十余步远,身上也留下几道血痕。 铮。 长枪轻鸣。 许未央斜持长枪,皱眉望着这头幻化人身冲着他妩媚微笑的狐妖,忽然枪头一转,红缨长枪脱手而出。 “调虎离山?” 许未央回头看着被他钉在红墙上的呲牙灰狼,然后冷笑转头看着面前的这只狐妖。 妖怪跟他玩起兵法来了。 许未央注意到这头狐妖明明有机会逃跑不逃跑,还特意放了几道空隙让这头狐妖窜入地牢,它也不窜。 那它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训妖院就应该拆除,你们这些妖怪怎么可能会通晓人理,习圣贤之书?!你们就应该被剥皮削肉,成为我们的衣裳口粮!” 许未央声音骤冷,手掌虚握,钉住呲牙灰狼的红缨长枪几番振动,蓦然回到许未央的掌心。 “你们人果然都没想过跟我们妖一起生存,所谓训妖院?呵,明明只是为了满足你们人的私欲,调养出的一个个奴隶!” 狐妖骤然现出真身,妖身赫然高有一丈,毛发倒竖,浑身萦绕着浓郁骇人妖气。 它的一双狐眸不再有半点狐族应有的妩媚,反而充斥着怨恨与怒气,望着不远处被庄晓尘凤头利斧斩下来的灰狼头颅。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引魂 (补章) “晓尘,你先拿着这灰狼头颅当板凳坐好了,看看我的枪法最近有没有下降!” 许未央望着这一丈高的红狐并不害怕,反而持枪大笑,背对着庄晓尘说道。 在这狴震狱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了一件逃狱事件。 “好!” 庄晓尘单手提着头大如灯笼的灰狼头颅放在地上,灰狼的鲜血溅满自己鱼鳞银甲,他也不急着擦拭,持着凤头利斧大声应道。 “不知死活。” 狐妖低声应道,一口妖异之风自它尖长仰起的狐嘴里汇聚,然后呈现漩涡状,带着腥臭的气息喷向持枪大笑的许未央。 “区区两尾妖狐也敢叫嚣?你这刮骨妖风连我这身金盔银甲都难以伤分毫!” 许未央冷笑一声,他早就看到这只狐妖背后的两只狐尾,这代表着这只狐妖修行不过三百载,而且从这杂色狐毛来看,像是一头野狐妖。 而他可是曾经在雾妖森斩过五尾狐妖! 但还未等许未央准备持枪准备斩杀这头狐妖,顺便试试自己实力有没有退步的时候,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突然汇聚一团浓郁的乌云。 黑压压的乌云雷电闪烁。 “渡劫?” 庄晓尘抬头看着头顶的乌云惊讶问道。 “渡劫?它不配,我也不配。” 许未央任由那股漩涡妖风刮在自己身上,正如许未央所说这股妖风虽有些腥臭,但并不能伤他分毫,刮得他鱼鳞银甲银光阵阵,金盔龙纹游动。 “那这是怎么回事……” 庄晓尘正诧异这天地异象变化,忽然他感觉到后面有一只手搭在肩膀上。 滋。 凤头利斧顿时砍向身后,只听到斧刃似是划过某个坚硬防器的声音,一连串斧刃带起的火星光芒让庄晓尘心情沉重。 这背后突然出现这人,恐怕不好对付。 “是我。” 平和的声音在庄晓尘身后响起,一张慵懒白净的脸庞,他微眨眼睛的样子显得倒有些俏皮可爱,可是他左手金丝竹纹手套轻易拿捏住凤头利斧的样子,不会让人觉得半点可爱。 “你的反应挺快,差点就把我的脖颈也斩断,变成你座下的那灰狼头颅一样。” “我不知是沈副司狱!” 庄晓尘连忙一脚踢飞座下的灰狼头颅,半膝跪地,低着头对着从地牢里走出来的慵懒高挑男子慌忙说道。 “没事,我跟这头灰狼还是不一样的。” 沈副司狱打个哈欠,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看起来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左手将庄晓尘的凤头利斧松开,右手懒洋洋的抬起,轻轻打了个响指。 “落。” 黑压压乌云之中蓄势待发许久的闪电伴随着沈副司狱口中的道字真言,骤然落在四肢被地面突然冒出的绿竹禁锢的狐妖身上。 粗壮如手臂的雷电瞬间就将狐妖后背劈得皮开肉绽,焦烟四起,凄厉的叫声从狐妖口中传来。 雷电对于世间万物来说都是毁灭的存在。 “沈副司狱,不如让晓尘这凤头利斧砍去它的脑袋,免得您这一道道雷电劈得麻烦。” 许未央转身望着站在地牢门口浑身衣服湿透的沈副司狱,缓缓躬身说道。 “他的凤头利斧能斩去肉身,怕是斩不掉妖魂吧? 我这一道道雷电虽然劈得麻烦,但是能让它灰飞烟灭,再也转世不得。” 沈副司狱眯起的丹凤眼微微睁开,他的湿润白衣腰间不知何时悬挂了一个鹅黄葫芦,葫芦口半敞,一缕缕灰色的烟气正在被吸入这个鹅黄葫芦之中。 灰色烟气依稀能看出一头狼魂虚影。 “不过这头狴犴是怎么死的呢?” 沈副司狱缓缓向前走去,一具足有两丈长的狴犴尸体被他从漆黑的地牢里,拖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散去。 束缚狐妖四肢的青竹也从地面褪去。 “沈副司狱说的没错,这只狴犴是怎么死的呢?” 右侧死牢黑墙墙头,忽然出现一道身影,他双手环抱着纸幡,轻飘飘的语气让人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猝死。 庄晓尘和许未央见到这人立刻神情警惕,分别拿着凤头利斧和红缨长枪对准他。 因为在这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清秀男人身后,赫然多出了十几道遮天蔽日的虚影,这些虚影皆戴枷锁。 “谢谬安。” 沈副司狱一双丹凤眼再度眯起,慵懒的脸庞浮现一丝微笑,仅仅只是叫出这清秀男人的名字。 “沈副司狱,我也想知道这头狴犴是怎么死的?” 瘫倒在地面的狐妖身后,不知何时林副司狱也已经来到了此处,他的身后跟着两排狱卒,一排有四人,个个臂肩上都是金线纹绣的甲字。 不是普通的白线。 只见这一排狱卒末尾走出一人,他手拿泛着淡淡黄光铁链与木枷,对天抛出。 蓦然间,木枷涨大数十倍,将地面上奄奄一息的狐妖擒住,而铁链在半中旋转几圈,自身不知延长多少倍,最后捆住狐妖妖躯。 随着铁链桎梏住狐妖,狐妖妖躯也缩小成一只不足巴掌大的小狐狸,被这不苟言笑的狱卒以铁链为绳,挂在自己的腰间。 “就你们两个吗?” 沈副司狱没有急着解释,双手环抱脑后,抬眸看了一眼远方的狱神庙,静候片刻问道。 “不,就他一个。” 谢谬安调整了一下头顶白帽,双手环抱的纸幡轻轻挥舞,纸幡的空白飘带上赫然浮现了一行黑沉古朴的字体。 每行各五字。 左右分别是追悼不回境,华幡前来引。 而纸幡的正上方也出现一行泛着青光文字,文字乃是“太乙寻声救苦天尊青华上帝”。 本已经入沈副司狱捉妖葫的狼妖魂魄,竟然倒飞而出,顺着某种奇特牵引,由一缕缕灰烟汇聚在谢谬安的身后,形成了一道无头狼妖鬼魂。 悬挂在狱卒腰间的狐妖,也只见它的尖嘴微张,一缕缕红烟飘出,落在谢谬安的身后,形成一道颓废狐妖虚影。 只是这狐妖虚影并不凝实,看起来随时会消散,而狱卒腰间的狐妖垂下了头颅,俨然已经没了生息。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质问 (补章) “尸体可不会说谎。” 谢谬安再度轻摇下纸幡,纸幡上的文字渐渐敛而不见,他低眸轻咳几声说道。 谁也不确定他这段话是说给沈副司狱与林副司狱听,还是说给身后的两道妖魂听。 “谢谬安,内监以外的事情,可从来不归你管。” 林副司狱望着狱卒腰间早已经没了气息的狐妖,他抬头看着这个与自己面貌同样清秀的人,声音骤冷说道。 “你说得对,内监以外的事情不由我管,可是你是不是忘了狱中但凡死人之事,皆由我管。” 谢谬安双手环抱着纸幡,脑袋轻靠在手中纸幡上,眼眸底下的黑眼圈极为吓人,仿佛涂上了一层黑炭。 “你是狱卒。” 林副司狱双手负在身后,眼眸闪烁着寒光,腰间悬挂的玄铁司狱令清晰可见。 “准确来说是鬼卒,不过你忘了我从来都不受狴震狱管辖,也不受人间律法束缚,只听命这大海之底地狱第五殿的阎罗天子。 要不要我带你去地狱走一趟?” 谢谬安轻咳几声,嘴角上扬勾起一道诡异的笑意说道。 林副司狱眼眸寒光闪动,微微眯起眼睛,收敛寒光,嘴角同样上扬勾起一道和煦的笑意。 “可以。” 林副司狱笑说道,敞开双手走到黑墙底下。 “狱规乃是在青面圣者的神堂之下所制定,人鬼不遵守狱规的话,我们正前方的那座狱神庙可不是摆设。 你看飞檐上的獬豸已经转过来了。” 沈副司狱眉头轻挑,慵懒的目光望着狱神庙飞檐上的獬豸,将自己腰间的鹅黄葫芦塞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明天子时,我会亲自前往狱神庙,将会把它二人口中的消息当着青面圣者的面,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谢谬安抬眸看了一眼飞檐的獬豸雕像,转过身从黑墙墙头跳下死牢之中,他身后的虚影也纷纷坠落,像是下面有一座无底深渊。 无头狼魂与虚弱狐魂也随之落下。 “来的是你,而不是李小燕,这件事让我很奇怪,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狱中事务?你的长生不惦记了?” 沈副司狱蹲在狴犴的尸体旁,伸手摩挲着狴犴额头上的圆形伤口,即便这头狴犴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可是他还能感受到一股阴煞之气刺痛着他的掌心。 久萦不散。 要么是被某种长年待在阴煞之地例如战场与墓群的兵器或人所伤,要么就是脚下大海底部的地狱第五殿的阴司与恶鬼,潜游而上害了这头狴犴的性命。 “你的雷法上一次见面还是二十年前塑夜之时,今日难得再见一次,谁知道还会不会碰到囚犯诸灭的难得情况呢?” 林澜低眸看着沈副司狱触碰狴的脑袋微笑说道。 许未央回到他本应该值守的位置上,他的眼睛看着微笑的林澜,又望着狴犴旁边的沈副司狱。 他跟庄晓尘是五年前因无意碰坏了翊秀宫凝妃的蓝釉雀羽玉盏,原本是要革去这一身盔甲,幸好禁天军统领于殿前求情,才使得流放变成派遣。 一身官职不变,盔甲不革。 于是他二人来到这座孤悬于沧海海面的桑榆岛上,听从司狱长的命令,成为狴震狱这座地牢的左右护卫。 跟两个丙级狱卒负责轮班。 但这二十年前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一夜之间,整座地牢足足一百个囚犯就剩下两个。 有人说这九十八个囚犯死了,但是整座狴震狱与石竹冢,乃至桑榆岛都找不到半个关于这些囚犯的尸体。 也有人说这九十八个囚犯越狱逃走了,没有渡海行文和船只,即便他们有足够的体力游渡沧海,沧海底下的虾兵蟹将,海妖夜叉都足够将他们永远的沉没在海底。 今日这一听,似乎与这位沈副司狱还有些关系? “职责所在,看到任何囚犯有越狱的倾向,我自然需要出手。不像某些人每日看起来是在巡监,实际上却是偷纳妖气,以淬炼自身,得长生之道。 不过长生之途若是走歪了,那恐怕会变成邪祟异端,祸害苍生,我可不希望这雷法有一天会劈在与我同职之人身上。” 沈副司狱摆弄着狴犴头顶的龙角,这龙角触摸细腻,摸起来手感上佳,用来制作器物感觉会挺不错。 “沈仲竹,别以为你出身道门,就可以随心所欲!入红尘,便要遵守红尘规。” 林澜冷冷看着浑身慵懒,漫不经心摆弄龙角的沈仲竹,脸上的笑意散去说道。 “你说的对,所以我打算这一次好好动动脑子。 这头狴犴是这座狴震狱的玄章阵的阵眼所在,它虽不是那头真狴犴,但通过玄章阵可以发挥狴犴的八成实力,更是能镇压狱中蠢蠢欲动的妖囚。 它死了,妖囚又重新躁动了。” 沈仲竹的手指停留在龙角尖端,侧眸看着从红墙滑落的半截狼尸缓缓说道。 “可问题是它死了有一段时日,为什么今日我将这头狴犴尸体拖出来的时候,玄章阵才被彻底破坏呢? 并且这只狼妖身上被缚妖玄链,而且那头两尾狐妖也是如此。 桑榆岛虽说不小,但也不大,灵气充裕是可以诞生一些灵识之兽,不过那些灵识之兽都在我们司狱府的监察之中,并不包括这只狼妖与狐妖。” 沈仲竹缓缓说道。 “你想表达什么?” 林澜懒得在维系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他冷冷望着沈仲竹说道。 “被关在这里的妖怪都是由十二州各州监狱统一申请刑部,再由刑部于每年夏至安排到云海州港口,由司狱府的人押送,乘坐桑沧海船,送往桑榆岛。” 沈仲竹微微一笑说道。 “今年的确是由我负责押送这批妖囚。” 林澜没有否认,他冷声说道。 “你别担心,我不会怀疑你,因为你没有那么蠢,而且刚才那头狐妖展现充沛的妖力说明它没有在邢讯室遭受灵泄杖的鞭挞。 所以我们找到当时执刑的狱卒,就可以问清一些事情。” 沈仲竹摇摇头说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过往(补章) “你真这么尽忠职守?” 林澜望着神情难得认真的沈仲竹,讥讽疑道。 “你带着司狱八卒来到这里,说明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一般狱卒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也意味着这里有你很看重的东西。 我不过问你的秘密,你也无需过问我真正想要干什么。 至少目前来看,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找到是谁害死这头狴犴,并且将这两只妖怪偷送进来。” 沈仲竹清澈的眼眸望着一脸讥笑的林澜平静的说道。 “这种事,你应该找李小燕。” 林澜脸上的讥讽神色散去,他清秀的脸庞也变得平静,如一口古井,无半点波澜。 “看来你的东西还在。” 沈仲竹微笑着回头,还没等他看向身后有什么东西的时候,林澜忽然开口说话。 “不过作为副司狱,我也可以跟你一同去找到害死这头狴犴的凶手。它的母亲虽说是一头虎妖,但它的父亲却是一头货真价实的蓝龙。” “那就请林副司狱先行,我紧随其后。” 沈仲竹重新转头看着改变口风的林澜,微微一笑道。 “好。” 林澜轻甩衣袖,便往刑讯室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司狱八卒跟在他一同离开这里。 “看好这座地牢大门,任何人不准进出,包括那两个可以凭令进出的丙级狱卒。” 沈仲竹没有立刻跟着离开,而是回头望着许未央,慵懒的声音变得有些忌惮说道。 “记住每一个来到这里看到这头狴犴尸体的人。” 沈仲竹说完这些后,隔空伸手轻抚自己潮湿的衣衫,浸湿的衣衫飞出一滴滴水珠,凝聚在他的掌心,而他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燥整洁。 “我有位师弟在钦天监当监正,兴许可以在天子面前以德星汇聚之名,将你们两人重新调回都城之中,免受这枯燥乏味之苦。” 沈仲竹侧眸看了一眼垂首的庄晓尘平静的说道。 “沈副司狱真能如此?!” 庄晓尘蓦然抬头,纵然有金盔遮掩,依旧能看出他双眸中闪过的激动振奋之心。 “沈副司狱若是真能将我二人重新弄回禁天军,别说现在沈副司狱安排的命令,刚才沈副司狱独自一人下地牢的事情,我也可以立刻忘记。” 许未央双手相拱,低眉尊敬的说道。 “哦?” 沈仲竹丹凤眼眯成一条细缝,许未央的言语恭敬,可他没藏威胁的含义不言而喻,连庄晓尘一旁都听了出来,连忙伸手拉动了一下许未央。 “只要天子仍看重天象,相信将你二人弄回禁天军并不是难事。” 沈仲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说道。 “林副司狱于今日未时,自碧落巷末阴阳墙中走出。” 许未央低眉说道。 “阴阳墙……你们倒是给那堵死墙取了个好名字。” 沈仲竹忽然感慨一笑,眯起的丹凤眼微微睁开,清澈眼眸之中看不出来任何情感。 不过垂首的庄晓尘和低眉的许未央,并未注意到沈仲竹睁眼时所流露的冷漠神情。 “很好,待到桑沧海船回来,我会托人给我师弟捎去口信,不消半年,会有好消息的。” 沈仲竹轻声说道。 “多谢沈副司狱!” 庄晓尘和许未央同时说道。 “当然,前提你们要把这件事做好。” 沈仲竹的声音忽而飘远,等到许未央抬起头时,刚好看到沈仲竹离开碧落巷的一点身影。 “未央,这个沈副司狱说的话可信吗?” 庄晓尘这才抬起头,望着前方地面那具狴犴的尸体,咽了咽紧张的口水问道。 “不管可不可信,需要我们做的事并不危险,与其在这守着,不如先答应他。” 许未央转头眼眸平静看着地牢漆黑的楼梯,片刻后才缓缓关上这扇同样漆黑的大门。 “对了!不是还有一个狱卒在里面吗?!” 庄晓尘望着关上漆黑地牢大门的许未央,他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情,连忙说道。 许未央按住庄晓尘想要推开大门的手腕,他侧眸看着旁边一脸愕然的庄晓尘,没有说话。 庄晓尘脸上愕然的神情渐渐散去,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预推开大门的手颓然落下。 “他没说,我们也当作里面没人。” 许未央望着庄晓尘脸上神情变幻缓缓说道。 “未央,你说我们最开始进入禁天军是为了什么?” 庄晓尘背靠着大门,将脚下的灰狼头颅如踢蹴鞠一样踢到红墙脚下,缓缓说道。 “我可不是你,从来都没想着以拱卫天子,守备王畿为己任。我只是想着参加禁天军,完成任务后可以拥有禁天军特有的禁天点,以足够的点数去开启凌天阁三十六层,换取更好的修炼法门。” 许未央转过身,站在地牢大门右侧平静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十二州的山川洞府,道观佛寺,门派宫殿呢?他们不比禁天军种种约束规矩来得自在?” 庄晓尘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很不巧的是我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没有仙缘,也没有慧根,更加也没有什么灵根器,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会耍枪的粗糙武夫而已。 说来可笑,就连一只被我追杀过的鼠精,途径一座山青水美的高山时,都被此山的洞府高人因得“眼缘”收做了弟子。 但他不知收的这弟子在百里外的乡村害了三条人命。 而我反倒是因为追杀他弟子,被他一手道法仙术玩弄得如一头丧家之犬,轰出了山外。” 许未央平静的望着远方天空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不要以为那些居住洞天福地的“仙长”就是好人,也不要以为皇宫之中的妃子大臣都很聪慧,需要我们小心仰望。 抛开他们那些尊贵的身份,你会发现,他们与我们并无什么差别,或许还会更加愚蠢一点。” 许未央目光收回,侧眸看着这个与自己同期的禁天军兵卫,缓缓说道。 翊秀宫凝妃的蓝釉雀羽玉盏本来是他一人弄碎,可是这个傻家伙非说与他一起,怎么劝他离开都不听。 至于禁天军统领为什么会求情? 还不是因为这个傻愣的庄晓尘是他的表侄,要不然许未央他的这条贱命可不够那位贵妃的蓝釉雀羽玉盏珍贵。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坠落 屈寒承很害怕。 不过换作任何人都很害怕,在一个不知尽头的通道垂直下落,下坠时猛烈的风声几乎都要让人窒息,身体因为高速下落带来的撕裂感,让屈寒承毫不怀疑当他落地的那一刻。 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时。 会不会摔成一滩肉泥?还是说会留下几块碎骨?听说死无全尸是没有来世的。 要是没有来世也好。 可惜了,到死都没有摸过女孩子的手,早知道在上面的时候鼓起勇气摸一下那个女囚白嫩的手掌,看起来就十分软嫩。 嗯? 屈寒承正在心中叹气的时候,忽然发现身体撕裂感消失不见了,连那股强风带来窒息感也消散,自己的身体蓦然一轻,就像是穿透了厚厚云层,整个人焕然一新。 “你看他这样才是正常状态。” 奚春雪的声音在屈寒承耳畔响起,这声音时远时近,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眼前。 “是吗?” 苏元白有些疑惑道。 屈寒承听到这对话有些迷糊,什么正常状态?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映入眼帘的是由血红色的花朵簇拥形成的平原。 这里是哪里…… 屈寒承迷糊的想道,他脑海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我是谁…… “快,把忆魂草快塞给他吃!!!否则他等会就变成游魂,受到接引前往殿内,我们就会被殿中鬼差使者发现我们偷偷进来了!” 屈寒承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只是他仍然没有半点嘴巴被堵住的感觉。 “吞下去!” 奚春雪有些焦急的喊道。 “让我来!” 段令启的声音在一旁冷然说道,屈寒承模糊的意识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掐住,整个下巴被强制向上抬起,捏住脸颊。 但这种粗暴理应会感受到疼痛的举动,屈寒承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不过当屈寒承感觉到一只大手粗糙暴力的将口中所塞之物,强行捅入他的喉咙时候,屈寒承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起来。 屈寒承看着面前蛟龙首,蛇躯鹰爪直立行走的段令启,段令启的左手,整个土黄色的鹰爪完全塞进他的嘴巴里。 “?” 最让屈寒承满头问号甚至感觉到惊恐的是,他低下头还能看见段令启的鹰爪趾尖还在自己喉咙勾动。 “忆魂草起作用了,他的意识已经恢复。” 站在段令启身后的奚春雪看见这一幕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段令启的肩膀说道。 “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苏元白看着面前一望无际血红色花朵铺就的平原,平原的尽头依稀还能看到一处绵延不绝的山脉。 “彼岸花,忆魂草,再加上灰蒙蒙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幽冥背阴山。” 奚春雪眺望了一眼远方,随即低头看着自己手腕的缚灵玄链,她没想到这缚灵玄链还能束缚自己。 平常来说,阳间之物落入阴间就不再生效,难不成这缚灵玄链淬炼之时还添加了阴间的东西? “这你就说错了,我没有记错的话,幽冥背阴山是在森罗殿之后,我们连鬼门关都没经过,又怎么能掠过森罗殿看到幽冥背阴山?” 段令启冷笑一声,将自己的手从一脸惊慌不安的屈寒承口中抽出,下意识想要抚摸自己的山羊胡,忽然想到自己现在是魂魄形态,便抚摸转为摩挲着自己蛟龙下巴嘲笑道。 “若是我们想主动入阴间,常理而言须首先寻一城,这座城池便是阴曹地府与人间的通道,比如北幽州的酆都便是一座人间与阴曹地府的通道城池。 在十二州之中,每一州都有一座这样的城池,俗称鬼门关,也叫幽冥界。” 奚春雪听到段令启的嘲笑并急着辩解,而是看向眺望远方沉默的苏元白缓缓说道。 “哼,我虽承认你的见识颇多,但这件事无论你多说什么,都解释不了为什么我们现在能看到幽冥背阴山!” 段令启冷笑几声道。 “自鬼门关而下,会有无数条分岔的街道,街道没有名字。不过并不重要,因为这些无名街道的尽头都是森罗殿。 幽冥背阴山是在森罗殿的背后没错,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可不是常规下来的。这里也不是阴曹地府,是地狱第五殿。 而我们身后也不会有奈何桥和枉死城,更加不会有平阳大道和六道轮回门。” 奚春雪平静的说道。 “那我们身后会有什么?” 段令启只当是奚春雪胡编乱造,他嘲笑着转过身看着身后同样一望无际的血红色彼岸花平原问道。 “叫唤大地狱,以及十六诛心小地狱。” 奚春雪缓缓说道。 “那这些地狱在哪呢?” 段令启冷笑说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并未下过阴曹地府,所言皆是一本由无量山一位真人所撰写《魂游地府》而写。”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那又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不过是......” 段令启没有放过这个嘲讽的机会,不过当他看到苏元白忽然回头瞥了他一眼时,立刻将后面的话憋着,低头不语。 “你们的肉体留在了上面,我的肉体怎么能下来?” 苏元白抬头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看不见自己坠落下来的幽深通道口究竟是在这灰蒙蒙天空的哪一个地方。 他们就像是从天空中忽然坠落下来的一样。 “这个问题只有你才知道,在我的理解和认真之中,活人是不可能下来阴间。哪怕是神游境的修士与洞府真人也要元神出窍,方可游历阴间。 除非......”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 苏元白低下头看着一脸犹豫的奚春雪问道。 “除非你是.....上古仙神。” 奚春雪深呼一口气,直视着苏元白漆黑的眼眸,语气沉重还带着一丝紧张说道。 要知道自神皇临世,登建木而通天后,虽说偶尔人间可见仙迹,庙宇中的神像也偶尔会显灵应福,可上古仙神都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下凡现过真身。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逃跑 “上古仙神?我应该不是。” 苏元白眉头微微皱起,当他听到上古仙神之时,不知为什么会感觉到一丝厌恶以及隐隐的愤怒。但看到面前女子这种敬仰崇拜的语气,上古仙神应是美好向往的存在。 可这种厌恶的情绪与隐隐的愤怒,让苏元白感觉到自己心底好像压抑着什么。 “这些血红色的花朵是不是变颜色了......” 屈寒承缩在一旁,他听不懂什么阴曹地府等等的话语,他只看面前明明还是血红色花朵簇拥形成的平原,刹那成了一片雪白色。 “曼珠沙华变成了曼陀罗华,两者虽然都是代表着死亡的含义,但雪白色的彼岸花意味着新生......” 奚春雪看着这一片血红色的平原蓦然变成雪白色,惊讶喃喃道。 “诶?怎么又都枯萎了。” 屈寒承诧异喊道。 “嗯?!” 奚春雪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从古到今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她也找不到任何理解去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黯淡枯萎的彼岸花短短几息之间,由堕落的血红转变成新生雪白,再由新生的雪白变成凋零的黑色。 “这是什么声音?” 段令启侧头倾听,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某种嘶吼叫声。 “是地狱!是叫唤大地狱在蔓延!快跑,不跑我们真的就永远被关进叫唤大地狱遭受永生无尽的折磨!!” 奚春雪一回头,就看见灰蒙蒙天空的尽头浮现一圈血色,血色之中有无数鬼魂在坠落,飞刀与火石在空中纷飞。 但她转过身时早已经不见了段令启的身影,依稀只看到一个黄色的小黑点,近处倒是能见到屈寒承挥舞着双臂,用双腿尽全力奔跑的狼狈姿态。 “走啊?!” 奚春雪拉着闭眼原地不动的苏元白,急忙催促道。 她知道这个俊美男人很强大,可纵然苏元白能抵抗住这整座叫唤大地狱的蔓延吞噬,但他也永远出不去了。 那可不是一辈子,两辈子,而是永远,直到你坚持不住,魂散念消。 “你再不走我走了!” 奚春雪听着耳畔逐渐清晰的惨叫与哀嚎,她不断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叫唤大地狱,即便这座叫唤大地狱蔓延的速度并不快。 可谁知道它会不会中途加快蔓延速度呢? 但是人生偏偏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或许是叫唤大地狱感受到另外的鬼魂存在,当距离奚春雪有一千米远时,它缓缓蔓延的速度蓦然加快,奚春雪一个回头之间便已经到了八百米远! 再回头时已经到了五百米远! “我走了!” 奚春雪一咬牙,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可是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她的后背已经有无数个鬼魂血淋淋长手触碰,阴煞之气让她魂魄颤栗。 而灰蒙蒙天空的血色她已经用余光能瞥见,飞刀与火石呼啸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哀嚎已经让奚春雪身临其境。 “走。” 苏元白的声音刚响起,还未等奚春雪听到这个走字的尾音时,她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不陡峭,光秃秃没有花草的山峰顶。 残余的阴煞之气还未消散,飞刀火石呼啸的声音和鬼魂惨叫哀嚎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可是她人早已经在幽冥背阴山了。 “你说他们全都是罪大恶极,应受此番折磨的人吗?” 苏元白眺望着逐步吞噬整座平原的叫唤大地狱,看着叫唤大地狱里的刀山所插的开膛破肚,血流如注的鬼魂缓缓说道。 “你的脸.......” 奚春雪骇然望着苏元白的侧脸,她看到了苏元白俊美的脸庞不知何时攀上了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以及一个个金色繁密的古朴符文。 这些金色繁密的古朴符文像是佛门的梵印,而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则像是道门的道印。 但无论是奚春雪见过的哪种梵印或者道印,都不至于会如此繁密且诡谲,而且金色耀眼如神光,黑色深沉如九幽。 “怎么了?” 苏元白仿佛并不知道他身体的变化,他侧眸看着一脸骇然的奚春雪问道。 “那头老恶蛟能逃出这彼岸花平原,但是那个狱卒恐怕逃不出去了。” 奚春雪转过头,指着平原里已经快要来到幽冥背阴山山脉脚下的段令启,又遥遥指着距离这里还有十几里远的屈寒承说道。 “好。” 苏元白不知是不是没有发现这生硬的转意话题,只是微微点头。 即便奚春雪这次有所准备,她还是没有看清苏元白是怎么从山峰顶下去的,只能看到彼岸花平原上出现了苏元白的踪影。 一个眨眼。 刚出现在彼岸花平原上的苏元白就已经到了屈寒承身边。 再一个眨眼。 屈寒承已经出现在段令启的旁边,而他们两人的中间是一脸平静的苏元白,一只手抓着屈寒承的狱服,而另一只手则抓着段令启的蛇颈。 接着奚春雪就感觉身旁有人。 “您果然一如既往的本领滔天,我还想先替您去找找阴司鬼差给您帮忙呢!” 段令启蛟龙头颅微微低垂,一双鹰爪摩挲着,即便现在不是人脸,还是能从他的蛟龙脑袋上看出谄媚的笑意。 “额额额......” 屈寒承捂着自己的胸口,即便他现在是鬼魂没有心跳,但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 “你们两跑得倒是很快,吃了忆魂草,三日之内不能还阳的话,你们就真正成了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奚春雪看着段令启和屈寒承冷冷的说道。 段令启这头恶蛟的表现还在奚春雪的意料之中,但是屈寒承这种仓惶逃走的表现是在她意料之外。 没想到这个狱卒也是贪生怕死的人。 “你害我?!” 段令启脸上谄媚笑意散去,蛟龙脑袋蓦然涨起滔天凶意,一双蛟龙土黄竖瞳注视着奚春雪怒道。 “不害你的话,恐怕你早就成了地狱游魂,难不成你这么喜欢去叫唤大地狱或并行的十六诛心小地狱,沦为被刀山火石,抛肚抽肠的恶鬼?” 奚春雪冷冷笑着反问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恶鬼(拖更章) “你们......有谁在摸我吗?” 屈寒承怯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让段令启和奚春雪争吵的声音稍微停止了片刻。 “摸你?我老段可没有这种癖好。” 段令启怒哼说道。 “我虽说早被琅嬛宫逐出无量山,送往山青州的监狱之中,但我对于男女之事没有半点兴趣。” 奚春雪冷冷的说道。 “你低头看看就知道了。” 苏元白平静的声音响起。 屈寒承缓缓低下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极为瘆人的脸庞,脸庞上的皮肉都已经脱落,露出森然白骨,牙嶙犹如锯齿,凹下去的眼眶磷火闪烁。 “鬼啊!!!” 屈寒承惊声喊道,连忙用力踹向这个伸出一双瘦骨嶙峋扒弄他大腿的地中恶鬼,每踹出一脚都没有落空,结结实实踹到了恶鬼的脸上。 “你不也是鬼吗?” 这个从地面钻出来的恶鬼一口狠狠咬在屈寒承的小腿上,道。 不过幽冥背阴山太寂静了,段令启说得再小声还是被屈寒承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不把你给它们吃!” 事关生死,屈寒承也不再顾忌段令启的蛟龙身份,望着段令启那头在他眼里面目可憎蛟龙脑袋,怒声说道。 “哼,它们又不吃我。” 段令启甩动着自己的蛟龙尾,冷哼一声说道。 嗤。 但是等段令启蛟龙尾巴从密密麻麻的黑烟恶鬼中甩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尾尖已经缺了一小块。 “你们这些该死的恶鬼!” 都不用再说什么,段令启一看自己的尾尖少了一块,他的鼻孔喷出两股水流,就像是瀑布一样,两对鹰爪水雾萦绕,竖瞳泛起恼怒吼道。 “现在它们谁都想吃,吃掉一个它们就有机会重新步入轮回,不必再做这幽冥背阴山的恶鬼孤魂。” 奚春雪一步一步后退,用手上的缚灵玄链当作武器,将这些黑烟恶鬼打得黑烟直冒。 但是黑烟恶鬼太多了,再加上它们无处不在,还可以在地面上忽然冒出缠住自己的手脚,所以奚春雪身上多了不少伤口。 不出任何意外的话,不消片刻,这座光秃秃的山峰顶上就没有了奚春雪等人。而这座幽冥背阴山会多出几道孤魂。 可惜的是,有意外。 苏元白就是最大的意外。 哪怕没有任何黑烟恶鬼靠近苏元白,苏元白还是用自己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漠然扫视着这一圈密密麻麻的黑烟恶鬼。 “生花。” 苏元白轻声念道。 一直在偷偷窥视的奚春雪在这一刻,又再度看到了苏元白脸上的黑色诡谲花纹以及繁密的金色古朴符文。 她没有看错。 伴随着苏元白这声轻念,地面上蓦然升起一朵朵血红色的彼岸花,每一个黑烟恶鬼脚下必有一朵血红色彼岸花绽放。 血红色彼岸花如蜘网般蔓延结网,形成了血红色的花海。 “花落。” 苏元白平静说道。 血红色的花海顷刻之间如一个缓缓收拢的血色大手,将这些黑烟恶鬼全部笼罩于掌心之中。一片片血红色的花瓣从半空中飘落,奚春雪等人受损的身体开始复苏痊愈。 而那些黑烟恶鬼已经没有了踪迹。 奚春雪伸出手,望着一片片血红色花瓣落在她的掌心,最后又从她的掌心穿透而过,飘落在地面上,不留半点痕迹。 在这片血红色花雨之中,奚春雪抬头看着苏元白平静的俊美侧脸,那些黑色诡谲花纹和繁密的金色古朴符文又已经不见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妄想 花雨落罢。 奚春雪也收回自己的目光,侧头看着已经濒临到幽冥背阴山下的叫唤大地狱,平原上空血色的天空与幽冥背阴山灰蒙蒙的天空,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叫唤大地狱都已经蔓延到这里了,却没有见到鬼差出来阻止,有些奇怪。” 奚春雪疑惑的说道。 “因为它本就是在背阴山脚下,是有人强行将叫唤大地狱与这幽冥背阴山隔开了一个平原。” 苏元白宛如彼岸花的瞳仁恢复正常,眼眸的血红色渐渐褪去,重新变得漆黑。 “强行隔开地狱?!这个人具有什么样的绝世神通和高超法力,才可以做到这一步?恐怕至少应是地狱殿主那种级别。” 段令启骇然说道。 奚春雪侧眸看了一眼满脸骇然的段令启,他的脸上除了讥笑谄媚外,倒是很少会有这种表情,这也让奚春雪对苏元白的怀疑降低了一点。 这头恶蛟既然表露这样的神情,说明他的主人应该不至于到这种法力滔天的地步。 “没有见到鬼差,也没有见到掌管叫唤大地狱的地狱之王。”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地狱之王,司掌叫唤大地狱的不是第五殿的阎罗大王吗?” 奚春雪皱着眉头看一脸平静的苏元白不太理解问道,像这种地狱之王的称号,她可是从来都没听过。 “阴间本就是一个大世界,阎罗无需亲自司管叫唤大地狱和十六诛心小地狱,并且他还经常需前往森罗殿,与其他九殿阎王审判无数鬼魂。 于是阎罗殿内的大小判官与鬼差一应会替他处理这阴间广阔的阎浮提洲大小事务,不过十六诛心小地狱和叫唤大地狱却是由他的十六臣子以及麾下梵阎官一同镇守。 所以按理来讲,叫唤大地狱里应有一个梵阎官所在,但现在他不见了,连同辖下十六诛心小地狱的十六臣子也看不到。” 苏元白低眸说道。 “还真没有。” 段令启一听苏元白这么一说,眺望着面前的血色地狱,但是除了那些受勾心割肠,飞刀火石折磨的哀嚎鬼魂外,并没有发现所谓的梵阎官与十六臣子。 “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苏元白回头看着偷偷站在他们身后害怕望着血色地狱的屈寒承问道。 “什么?” 屈寒承有些茫然的望着苏元白问道。 “你不记得不重要,命契已经成立。” 苏元白走到屈寒承身边,伸出一根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点在屈寒承的眉心,一道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出现在屈寒承的额头上。 “我怎么有些开心?” 屈寒承伸手摩挲着额头嘟囔着说道。 “梵阎官与十六臣子既然不在这里,便说明他们应该是随着阎罗前往森罗殿押送应受狱遭责的罪魂。” 苏元白松开手指,低眸看着脸上拥有着灿烂笑意的屈寒承说道。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屈寒承挠挠自己头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现在阎浮提洲的阎罗殿应该只有大小判官和鬼差,若是你运气好碰见判官巡游,鬼差勾魂,那么你只要面对一个敌人。” 苏元白缓缓说道。 “敌人?” 屈寒承越来越疑惑。 但一旁的奚春雪仿佛猜到了什么一样,接连后退几步,一脚已经悬空踏出了山峰顶外,另一脚勉强维持住身形不坠落下去。 “你怕什么?” 段令启拉住奚春雪的胳膊,有些奇怪望着满脸害怕恐惧的奚春雪问道。 可接下来苏元白说的话,让段令启的脸上也浮现出跟奚春雪一模一样害怕恐惧的表情,他的眼睛更是几乎因为害怕要凸出来一样。 “是的,你的敌人就是阎罗殿的殿主。” 苏元白这句话一说出口,顿时就让屈寒承双腿一软,自身魂魄大小都仿佛缩了几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不要担心,梵阎官与十六臣子所跟随的阎罗只会是受苦之滋味的男阎罗,你要对付的仅仅是据守在阎罗殿的受乐之滋味的女阎罗。 她跟她的哥哥相比很弱。” 苏元白平静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一样,他抬眸看着不知何时抱团在一起蜷缩的三人说道。 “快,尊上跟你说话呢!” 段令启疯狂的想把屈寒承推出去,但这一次屈寒承抱着段令启特别紧,哪怕段令启的蛟爪都在屈寒承身上留下不少爪痕。 “无论是男女阎罗,她都是阎罗殿的殿主,整个阎浮提洲唯一的王,选择她作为敌人,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我们死后总会归于阴间,万一她记仇报复我们怎么办?”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她不会报复我们。”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你又怎么确定她不会......” “因为她会死。” 苏元白淡淡说道。 砰。 段令启,奚春雪以及屈寒承三个人听到这句话时,同时一屁股瘫坐在地面上,一脸惊恐的望着说出这句话的苏元白。 “她不死,就是我们死。” 苏元白伸出手,黑色诡谲的繁密花纹浮现在他的手上,对着屈寒承隔空虚握说道。 屈寒承顿时感觉到脖子被人掐住提起,这一次再也不是虚无的感觉,而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窒息与痛苦。 会死。 真的会死! 屈寒承在半空中奋力挣扎,两只手臂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胡乱挥舞。 “你想死吗?” 苏元白平静的声音在屈寒承德耳畔回荡,像是想要钻进他身体一样,从耳朵钻进他的脑袋,再由他的脑袋沉入他的心脏。 萦绕不散。 “不,我不想死!” 屈寒承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一脸平静的苏元白,他的眼珠凸出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喉咙发出赫赫的漏风声。 一个浑身散发腥臭的恶鬼自苏元白的脚下浮现,它张开没有皮肉的嘴巴,露出如锯齿状的牙嶙,开始撕咬着苏元白的血肉。 “很好。” 苏元白伸出的手臂缓缓放下,他也没有管脚下出现正在撕咬自己血肉的恶鬼,望着浑身被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笼罩的屈寒承。 “接下来,我们去杀阎罗。” 苏元白侧身眼眸深邃看着这绵延不绝,没有尽头的幽冥背阴山的某一个方向,平静的说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成为 幽蓝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但听不见半点脚步声与喧哗声,车马同行,仔细看去却发现赫然都是白纸所制。 “不是说吃了忆魂草,三日之内不能还阳的话,我们就真死了吗?我们这些天已经走了半个月了吧?” 屈寒承挤到奚春雪的旁边,刚才有一个披头散发,面目苍白,眼睛凸出的女人,张嘴时候伸出一道极长的血红色舌头将他吓了一跳。 “书中所说三日之内......是没有错。” 奚春雪望着独自走在最前面的苏元白缓缓说道。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但世人不知阴间一年,地上一日,所以常常有还阳之人会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苏元白停下脚步,漆黑的眼眸看着跟自己永远保持十步距离的奚春雪等三人说道。 “刚才停留在你身边披头散发的女人是缢鬼,最喜缠在有求死之人的身边,所以你刚才心中想必死意颇重。” 苏元白看向屈寒承平静说道。 “尊上,您看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那可是地狱第五殿的阎罗,无论这个阎罗是不是您口中的男阎罗也好,还是女阎罗也罢。 那也是掌管万物生死的阎罗天子。” 段令启脸上勉强挤出一道笑意劝说道。 他知晓这个以血契约束自己的男人很强,但他不认为这个男人足以将地狱一方殿主消灭掉,特别还是在别人的地盘。 天时地利都不占。 段令启再看旁边畏畏缩缩的屈寒承魂魄虚影,他觉得人和就更不占了。 “以你在幽冥背阴山一路上消灭山岭上的嶙峋鬼怪以及执行公务的地府鬼差的本领来看,你完全可以一个人去找阎罗。 我们三个只会拖累你的后腿。” 奚春雪看着面前神情漠然的俊美男人,她想不明白这个俊美男人为什么会让这个普通狱卒去干这种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这种事相当于在人间有一个山野村夫突然拿起手中的锄刀,就要去刺杀千里之外高坐于庙堂之上的皇帝。 荒唐至极。 “你说得对,你们只会拖累我的后腿。”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那何必还要拉着我们一起?” 奚春雪冷声反问道。 “他是我与我签订的命契,而另一个是我血契所立的奴隶,至于你,我也不清楚你为什么跟着我。” 苏元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波动,一双不带有情感的眼眸静静看着奚春雪说道。 这直接将奚春雪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她不断深呼吸,张嘴欲言又止,可又找不到什么话能反驳。 从地牢幽深通道往下跳时,确实是她自作主张自己跳下来的,这一路他也没有强行自己跟着他。 “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被叫唤大地狱吞噬?为什么要救我呢?!” 奚春雪深吸一口气,她终于找到了其中的漏洞,向着苏元白质问道。 “叫唤大地狱是梵阎官的领域,纵然他已经随着阎罗前往森罗殿,但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他。 特别是你这种没有经历过阴差勾魂的外来魂魄,救你只是不想暴露我来了。”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那你直接把我打杀到魂飞魄散!不就更不会暴露你吗?!” 奚春雪的这句话,即便是屈寒承都感受到无理取闹的意思,这让本来挨着奚春雪很近的屈寒承,稍稍往段令启那靠了一下。 他可不想遭受这无端怒火。 “我没有平白杀人的这种无聊欲望。”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没有平白杀人的无聊欲望,你就无端的去杀阎罗?你可知道没有了阎罗,这些鬼怪在阴间不受控制约束,最后都会反噬到人间的。 到时候人间百鬼横行,黑烟蔽日,你就高兴了?” 奚春雪冷笑的说道。 “所以我带着他,他会成为新的阎罗。” 苏元白看向站在段令启和奚春雪两人之中的屈寒承,平静的说道。 “他?” “他!” 段令启和奚春雪两人同时喊道。 “啥?” 正在往段令启身边挪动步伐的屈寒承抬起头,时而看向段令启,时而看向奚春雪,然后偷偷瞥了一眼苏元白。 发生了什么? “神皇未登建木而通天之时,地府阎罗早就受天帝册封,天命所归。即便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杀死了阎罗,他也不能成为真正的阎罗。” 奚春雪接连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稳住心中的情绪以及刚才听到消息目眩的脑袋说道。 “尊上,他凭什么可以成为阎罗?要不您看看我,我可比他厉害多了!能走水一日百里,也可以喷水!” 段令启倒没有想太多,他只是想不明白这小小的狱卒凭什么能得到尊上的信任?他可是跟着尊上在那座碧落地牢里一同待了三百年! 三百年的岁月! 这家伙不过只是刚来三年,就把自己在尊上心中的地位替代?段令启一点都不服气,他的鼻孔里不断喷出愤怒的水汽。 “只要他想,就可以。” 苏元白低眸看着屈寒承说道。 “不,我不想!” 而屈寒承终于也明白要发生什么事情,他一脸惶恐望着苏元白摇头说道。屈寒承长这么大,一辈子奢想过的最大的官职无非是郡守,连郡守之上的州牧都未曾设想。 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让自己成为地狱的阎罗?! 苏元白平静望着屈寒承,他没有说话,可漆黑眼眸里的含义不言而喻,这是不容屈寒承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那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阎罗?总应该有个理由吧。” 屈寒承壮着胆子与苏元白对视片刻,最后怯懦低下头,嘟囔着说道。 “理由?你们几个胆大妄为的野魂,竟然在这里私自妄议天子?!牛头马面,给他们拿下!关进鬼牢之中!” 但屈寒承没有等到苏元白的回答,而是感受到了一股阴煞之风与阵阵桀桀的笑声。 “我不会出手暴露自己,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要你们自己解决,若是你们死在这里,魂飞魄散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任由左边青面牛头手持一柄钢叉和右边的白面马头拿着一把长刀将自己押解。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独离 鬼火粼粼。 一排排脚不沾地,身穿紫衣,与常人无异的鬼魂在牢房里巡视,牢房过道大门口还有手持钢叉的青面牛头和手拿长刀的白面马头在监视。 它们都是人手,双脚却是牛蹄或者马蹄。 而在这牛头马面不远处的圆桌旁,有一个头部如驼峰状,无发,手持铁叉,面目狰狞可怖的夜叉坐于桌旁。 他正对面坐着的是羊头黑身、朱发、绿眼的罗刹,罗莎手拿利刃,身前放着一滩鲜血淋漓不只是什么生物的血肉,一口一口的吞食着。 “在阳间坐牢也就罢了,怎么在这阴间还得坐牢!” 段令启一脚踢在牢房栅栏上,纵然这牢房栅栏看似是由白纸所制,可段令启这一脚踢得他脚尖生疼,这白纸栅栏也不见有半点摇晃。 “我以为你们在万鬼街与我对话,是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与方案,特意勾来牛头马面和这座鬼城的鬼判。” 苏元白坐在牢房一侧,他面容平静,似乎还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说道。 “我们怎么知道在街道上说话会引来他们?!” 奚春雪双腿盘膝而坐,看着自己手上的缚灵玄链,还好这阴间鬼卒没有再给自己添加一条锁链的意思。 “鬼城的大部分孤魂野鬼都是被城墙上的幢幡接引,它们并无意识,也不会说话,带着死前的惨状模样重复魂魄里记忆最深刻的行为。 所以你们这种明显能说话,并且带有自我意识的魂魄就很特殊了。我没有猜错的话,自从我们进入到这阴北城时,就已经被盯上了。” 苏元白平静说道。 “我们应该逃不出去了吧?” 屈寒承坐在牢房的黑暗角落,这里距离牢房最远,松了一口气问道。 “白纸困魂,按照常理来说除非修有通幽之力的鬼魂或者拥有法力神通的元神,方才有可能将这白纸狱牢打破。” 苏元白回眸看了一眼屈寒承说道。 “你们都没有修炼什么通幽之力吧?” 屈寒承连忙看向奚春雪和段令启问道。 “没有,我的境界还不足以让我元神出窍,淬炼魂魄。”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哼,我成龙之事还未完成,又怎么会修炼什么通幽之力。” 段令启冷哼说道。 “当然这是按照常理来讲。” 苏元白平静插嘴道。 “那不按常理来讲呢?” 屈寒承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 “任何一个具有肉身的普通人,都可以将这白纸狱牢,撕扯得干干净净。” 苏元白站起身他走到房门前,望着面前的白纸栅栏,撕开这一道道竖着的白纸,然后才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屈寒承说道。 不止屈寒承目瞪口呆,就连刚巡视到这里的紫衣鬼卒,也是眼珠突出,一脸愕然看着当它们面破坏牢门的苏元白。 “我会在阴北城的南门外等你们。”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然后堂而皇之当着一众紫衣鬼卒的面走到牢房过道的大门口,然后从大门口走了出去。 “有鬼逃狱!” 直到苏元白顺着大门口走出一段距离,门口的青面牛头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手中钢叉高声呵斥道。 此声呼喊便立刻让大门四周又涌出一群神态体型大不相同的牛头。 “让你的牛头鬼族退下去,这哪是什么鬼魂,分明是散发着血肉香气活生生的人!夜叉,你要他哪个部位?!” 羊头黑身,绿眼的罗刹拿起手中利刃,从圆桌上站起身来,口中还留下刚才吞食生物遗留的鲜血兴奋道。 “快动手,等到鬼判来此,我们便错过这等上佳吃人的好机会!” 头部如驼峰状,面目狰狞可怖的夜叉也不待那罗刹再多说什么,手持着铁叉就朝着苏元白挥舞而来。 每一次挥舞铁叉叉尖就萦绕着一股绯红凶悍鬼气,视之绯红鬼气便格外骇人,其速度也是格外迅猛。 几番眨眼之间,铁叉便缠绕着绯红凶悍鬼气已经来到了苏元白的身前,只消往前轻轻一刺,苏元白整个人就会被铁叉刺穿。 “八部众,巡海夜叉,没想到除了天上与地上,地下这里还有鬼夜叉。”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平静望着这绯红凶悍鬼气萦绕的铁叉,并不急着闪躲,而是微微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轻念道。 他的记忆又恢复了一点。 那座彼岸花平原枯萎之后,苏元白的脑海便莫名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记忆,也知晓了一些以彼岸花幽冥之气为基础的术法。 而他见到浮现在平原上的叫唤大地狱血色地狱时,他的魂魄阵痛,仿佛在千万年前时他已经在这地狱之中经历过诛心勾肠,刀山火石之痛。 可苏元白还是记不清他是谁。 即便这一路上,自己每走一段路,经历过一件事,脑海中便会记起一些事情。就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现在好像无非是在重复走一条老路。 可是我是谁? 苏元白轻叹一声,低头看着那缠绕着凶悍绯红鬼气的铁叉即将刺入自己胸膛的刹那,眼眸里瞳仁骤然变成雪白色彼岸花形状。 铁叉叉尖触碰到苏元白胸膛的瞬间,化作一片片雪白的花瓣,凶悍绯红的鬼气涌入苏元白的体内,苏元白瞳仁里雪白色彼岸花颜色越来越深沉。 但羊头黑身的绿眼罗刹手持利刃却悄无声息来到了苏元白身后,高抬利刃重重往苏元白毫无防备的后颈刺去。 “罗刹,我好像答应了某个人不伤害她的鬼众,因为她好像借给了我一把扇子?” 苏元白身形骤离,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他微微倚靠在一个身材高壮的牛头后背上,望着中间滑稽的一幕,眉头轻皱道。 而那本应刺在苏元白后颈的利刃,此刻正插在面目狰狞可怖的夜叉脸颊上,痛得那夜叉连连叫骂。 “你有本事不要跑!” 罗刹不理会夜叉的叫骂,猛然将夜叉脸颊上的利刃抽出来,几乎将这头倒霉的夜叉疼得当场昏厥过去。 “牛头马面,阴间百万鬼众,倒是没有什么记忆。” 苏元白没有理会罗刹的挑衅,抬手将他身后的青面牛头刺下来的钢叉抵住,一双雪白色的眼眸环顾一眼四周后。 身形骤消。 留下一群牛头马面,以及中间的罗刹夜叉大眼瞪小眼,最后都将目光放在牢房过道里,那里还有与这个人一起的三个魂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想逃 “他真的走了?!” 屈寒承缩在段令启和奚春雪背后,望着过道大门外发生的事情震惊说道,这个人真就说把他们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了? “尊上......可能会回来吧?” 段令启的蛟尾将一个想要把他们拘魂赶进牢房内的紫衣鬼卒甩飞,不敢相信的说道。 “他会回来。” 奚春雪用手中的铁链当作武器,将一个紫衣鬼卒手中的拘魂绳索夺走,然后利用这拘魂绳索当作鞭子,竟然让这些紫衣鬼卒无法近身。 “你怎么知道?” “真的吗?” 屈寒承和段令启同时看向奚春雪问道。 “因为他要回来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奚春雪平静的说道,她漂亮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说是真的。 “不要对他抱有期待,到现在我们都无法确定他是什么样的人,万一是修炼邪术的方士,到最后我们都会沦为他的炉鼎。” 奚春雪又是一鞭,将靠近她的紫衣鬼卒甩得魂散,几次聚集才重新凝魂再得以扑向奚春雪。 “你说得对,我一直就怀疑他不是什么好家伙,现在你有什么办法吗?” 段令启连忙点头,几个蛟尾把紫衣鬼卒震退问道。 “夜叉罗刹,牛头马面你可以对付吗?” 奚春雪问道。 段令启摇摇头,现在他是蛟魂的状态,除了能兴起几道羸弱的水流外,也就这个比其他鬼魂强壮的蛟魂有些作用。 他的妖术神通完全施展不出来。 欺负欺负这些紫衣鬼卒还行,但要是外面的牛头马面众,以及那夜叉罗刹,段令启可没有什么把握。 苏元白对付起来是轻松,不代表他能轻松应对。 “那看来只能等。” 奚春雪把手中的拘魂绳索一丢,从被苏元白强行打开的纸牢退到纸牢牢房之中。 “等?!这就是你的办法?” 段令启可不想坐以待毙下去,他认为这就是一个绝佳的逃跑时机,不然以后哪还能碰见这种难得骚乱的时候? 在上面狴震狱的时候,段令启就是等,结果他等了三百年,等来了一个以血契约束他的家伙。 即便这个家伙给了他不错的法宝,还确实帮他找到了一条可以绕过沧海龙兵鳖将巡视的海路,让他安然无恙的回到陆地。 可无论怎么样,段令启都不甘心成为一个人的奴仆。 于是,段令启一个蛟尾将一排重新逼近的紫衣鬼卒甩飞,蛟躯弯曲,四只蛟爪落地,不再像人那样直立行走。 咻。 风声骤起。 牢房过道上无论是哪个前来阻挡的鬼卒,都仿佛被一辆在大道上奔驰的马车撞飞,轻者魂身晃荡,重者几乎都要原地魂飞魄散。 “牛头鬼众,来此!” 只见守在地牢过道门口的青面牛头,它的牛头格外粗黝黑长,如老树盘根错节的树枝一样,挥舞着手上的青铜钢叉喝道。 “鬼判有令,不准伤这几人魂魄,且让我来。” 青面牛头看着身后就要过来的夜叉罗刹摇摇头,丢下手上的青铜钢叉,双手张开横在大门之中。 “不知死活!” 段令启冷哼一声,蛟首鼻孔里赫然喷出几道水柱,水柱散作水滴,在速度的加持下如一道道暗器射向守在门口的青面牛头。 这青面牛头并不避让,任由这些水滴攻击在自己身上,而它所呼唤的牛头鬼众此刻也都汇聚在它的身后。 轰。 宛如两座山岭互相碰撞,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这鬼牢之中,掀起无数灰尘。 “这蛟魂还带着几分人间气,不像是死后坠入阴间的。难不成是哪个阴差看错了生死簿,误勾魂了?” 夜叉摩挲着自己手上的一朵雪白色彼岸花,它的兵器铁叉已经已经变成了这朵无害的雪白彼岸花。 “看错生死薄,误勾魂魄,也只会从鬼门关进,送往森罗殿,而不是会送来我们这座幽冥背阴山的阴北城里。 而且他们明显还有生前的记忆,是吃了与彼岸花伴生的忆魂草。” 罗刹转动着手上的利刃,它的羊头努力不去看头部如驼峰状的夜叉脸上那硕大的窟窿洞,一双绿眼看着过道大门口碰撞而起的雾气说道。 “这几个魂魄来历蹊跷也就算了,可刚才那个家伙是带着肉身一同来到阴间。” 夜叉已经忘了被罗刹刺穿的硕大窟窿洞,它面目更加可怖的脸庞低头望着手上的白色彼岸花,有些奇怪的说道。 当夜叉的伤口映衬在白色彼岸花上时,白色彼岸花的花瓣忽然飘落,却不是向上飘落,而是向上,一片一片飘到夜叉的窟窿伤口之中。 这硕大窟窿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并且重新恢复夜叉面目可怖的朱面鬼脸。 “会不会与上次从鬼判府邸把阴北城鬼冥器偷走的人有关系?听说阎罗殿的判官大人最近找过阴北鬼判要过这件鬼冥器。 这阴北城鬼冥器听闻还是阎罗殿的至宝之一。” 罗刹嘀咕着说道。 “怪不得鬼判这一次没有将它们押送到地狱里遭受永生折磨的酷刑,仅仅只是把它们关在了这鬼牢里。” 夜叉伸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庞,它并不意外白色彼岸花的突然表现。 夜叉作为生活在阴间的饿鬼道鬼众而言,地狱里生长的植物没有它不熟悉的,更何况彼岸花这种常识植物。 “赌你盘子里的怪肉,要是你输了,这盘怪肉就属于我。” 夜叉望着快要散去的雾气,连忙对着罗刹指着桌子上那盘血淋淋的生肉说道。 说来也奇怪,这盘血淋淋的生肉无论被罗刹吃了多少口,它始终都能堆满盘子,不见有丝毫的减少。 “赌什么?” 罗刹问道。 “赌它们谁输谁赢。” 夜叉看着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蛟龙狰狞面貌和牛头骇人身躯的两道身影说道。 “我可不赌,这血饵鬼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 罗刹摇摇头,转过身用手中利刃插进盘中血淋淋的生肉上,生肉如同活物受到外界刺激一样蠕动。 但罗刹没有任何怜悯,将这块血肉切下来一块,放进嘴中咀嚼吞食,而缺失的那块生肉很快又增出一块鲜血淋漓的嫩肉。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观望 咚。 屈寒承往身后缩了缩,侧头努力不去看被鬼卒丢进来摔得狗吃屎滑稽模样的段令启,但屈寒承难得见到一向除了对苏元白恭敬谄媚的段令启这个样子,所以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再看把你眼睛挖下去!” 段令启在地上挪动着身子,恶狠狠对着偷偷看自己的屈寒承说道。 “你被这条碧绿的绳索捆得死死的,难不成你还能挣脱出来?这下好了,不仅你没有逃跑,还给我们成功换了一间更大的牢房。” 奚春雪一如既往的不给段令启一点面子冷声说道。 “那该死的牛头!它的牛头鬼族为什么能全部堆叠在一起?!否则我早就冲出去了!” 段令启四肢被一条碧绿的绳索捆住,现在的他就像在东墟山时回归黄蟒之躯,靠着身躯蠕动来行走。 之前在过道大门口,那牛头鬼众赫然全部钻进拦住段令启的那只青面牛头身体之中。 青面牛头脸泛青光,身上更是凝聚出一道牛头青色盔甲,一双本就青筋错结的手臂更是涨起几圈,两只手硬生生按住段令启的额头,不让他再前进半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随着另一边的白面马头不慌不忙从腰间解下一圈绿莹莹的绳索,捆住正在与青面牛头纠缠的段令启身上。 段令启就被丢进牢房之中。 “好歹也是牛头马面,虽说牛头马面在阴间有百万鬼众之多,但未必都是一些酒囊饭袋之辈。” 奚春雪看着手腕上的缚灵玄链轻叹道。 要是没有这个缚灵玄链,奚春雪多少还可以有些办法,无量山克鬼道术并不少,可有了这个缚灵玄链,她只能无奈观望了。 “他总不会真不管我们吧?” 屈寒承心存侥幸的问道。 “我与他接触的时间不长,并不清楚他的性格如何。你们一个是狱卒,一个是与他伴随多年的狱友,你们应该更清楚。” 奚春雪并未妄下结论,摇摇头看着过道外巡视的紫衣鬼卒说道。 巡视的紫衣鬼卒外还有一对牛头马面,即便这牛头马面看起来青涩,并无刚才押送她们的牛头马面的气势。 但同样也不好对付。 “他只会每五十年的时候交代我一些事情,除此之外的时间我压根都不敢去找他。” 段令启将自己的身体挪动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身下软软的像是有一团棉花在垫着自己一样。 “除了血契的原因外,你就这么怕他?” 奚春雪有些奇怪的看向段令启问道。 “怎么不怕?自从我被关进狴震狱三百年以来,我就没有见过没有人不怕他,无论是狱卒又或者是囚犯。 他在监狱里没有人会管他,也就这个傻小子这几年尽一个狱卒的本分,去管了一下他。” 段令启哆嗦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往事。 “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离开监狱呢?” 奚春雪皱着眉头疑道。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他虽然不离开监狱,但他在监狱里送出了很多囚犯,听说都送往了十二州。” 段令启将自己调转了个身体,让自己脑袋朝上,更好的靠在身下软软似棉花的某种东西上说道。 “他将狴震狱的囚犯都放走了?!没有渡海行文,他怎么让这些囚犯横渡沧海?!” 奚春雪惊道。 狴震狱里关押的可不是普通的囚犯,这些囚犯通常都是罪大恶极,犯了很严重的过错才会被关在狴震狱里。 奚春雪不否认或许狱里有一些可能蒙受冤屈的人,但绝大部分都是罪有应得的囚犯。 但最让奚春雪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没有渡海行文的话,沧海海底的水晶龙宫可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 狂风巨浪,海妖异怪可都是足以要了这些囚犯的性命,哪怕有精通水性的囚犯。 “不可能吧,我这三年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囚犯越狱逃狱的事情。” 屈寒承挠挠头不相信说道。 他不相信的原因除了他没有听闻有囚犯失踪的事情外,更重要的是他觉得那个俊美男人哪怕不是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 这里的囚犯每一个手上都染了让屈寒承听着都忍不住愤怒的事迹。 要是有人把这些囚犯重新放回十二州,又会造成多少骇人听闻以及百姓悲痛的血腥事件。 “呵,狴震狱建立至今已经过了八百九十二年,你来到狴震狱仅仅才三年而已,更何况他比狴震狱更早出现在桑榆岛上。 不开玩笑的讲,他别说送出哪个囚犯,让司狱府的司狱死几个对于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段令启冷冷说道,这个狱卒总是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怎么让这些囚犯横渡沧海?!” 奚春雪追问道。 “以我在十二州上游历各地书坊见闻得知,有可能是因为古秦九百年前的藩王之乱,云海州谋反的亲王被诛,妻儿子女被关押流放。” 段令启颇为聪慧笑了一声,蛟首微微昂起说道。 “古秦九百年前的藩王动乱与他怎么让囚犯横渡沧海有什么关系?” 奚春雪皱着眉头看着段令启说道。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总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段令启一听奚春雪一问,更加得意的说道。 “你告诉我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不是很重要关于你的事情。” 奚春雪眼眸低垂,看了一眼段令启的身下说道。 “我能有什么事?除了云洞湖的小畜生,我没有什么关心的事情。” 段令启侧头看着眼眸低垂的奚春雪,嘟囔着说道。 “你说不说?” 奚春雪抬眸看着段令启问道。 “别急,云海州的那位亲王儿女众多,但是他有一子曾于海边救了一位女子,这个女子的来历恰好就是沧海水晶龙宫的龙女......” 段令启摇头晃脑的说道。 “然后两人相约在中秋之夜结为夫妇,但受沧海龙王之阻挠,龙女无法赴约。于是男人用某位仙人所赠宝物沸煮海水,海水翻腾,龙王不得以将这男子招于龙宫,与龙女婚配......” 屈寒承望着段令启嘟囔着说道。 “诶?!你这小子是怎么也知道这件事的?” 段令启满脸奇怪的看向屈寒承问道。 就连奚春雪也有些惊讶望向屈寒承。 “你这说的是戏园杂剧《苏生煮海》,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自然对杂剧中的事情一清二楚。” 屈寒承犹豫了一下,最后闭着眼将实情说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想象 段令启看着紧闭双眼不忍看他的屈寒承,又望了一眼一脸平静看着他的奚春雪,他土黄色的蛟脸一红。 他在俗世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戏院杂剧是什么东西。 “可这杂剧虽说是编撰所著,但也有可能是真的吧?” 段令启还想嘴硬辩解说道。 “没事了,我们还是不想这么远,先考虑考虑自己吧。你躺在了四个堆叠的鬼魂身上,你要是觉得躺着舒服,就继续躺着吧。” 奚春雪平静的转头说道。 累了。 真的累了。 “呵,鬼魂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段令启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一听奚春雪这么一说,而是更为用力的向下一压不屑的说道。 “我没看错的话,这四只鬼应该是五奇鬼的另外四个。五奇鬼是五位一体的鬼,其中一个鬼只有一只眼睛,其余四个鬼都要依赖这个眼睛才能看东西。 除了有眼的鬼外,其余四鬼无法任意行动,必须听从一目鬼的命令。” 奚春雪微微抬头看着在天花板上漂浮的一目鬼说道。 “管他一个五个,来几个我打几个!” 段令启冷哼说道。 他连鬼卒都不怕,难不成还怕这几个鬼不成? “当然你不用怕它们,它们只需要用鼻子嗅你的味道,一个个嗅完之后,你就会死去。不过你现在是魂魄状态,我很好奇之后你会怎么样呢?” 奚春雪看着从天花板向下漂浮的一目鬼轻声说道。 “?!” 段令启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后背软糯的鬼魂上滚下来,正如奚春雪所说他的身下确实是有四个堆叠在一起的鬼魂。 它们堆叠在一起没有任何高度,只是呈现鬼魂浮游状态漂荡。 “我建议你再回去。” 奚春雪望着缓缓向段令启漂浮过去的一目鬼说道。 “回去?我再回去干嘛?!你都说它们嗅完之后,我就会死!” 段令启惊魂未定的说道。 “它们是按照顺序一个个嗅完,等到第五个一目鬼嗅完你的味道你才会死,现在看样子已经是第五个。” 奚春雪平静看着已经漂浮在段令启头上的一目鬼说道。 “!” 段令启没有任何犹豫,又再度朝着地面上浮游的鬼魂滚去。 只是这一次堆叠在一起的鬼魂开始四散而逃,不再是堆叠在一起,它们似乎也明白段令启想要做什么。 “该死!要是没有这个该死的绳索!” 所以等到段令启好不容易滚到之前的位置时候,地面上堆叠在一起的鬼魂早已经不见了踪迹,隐藏于黑暗之中。 但一直跟在段令启身后漂浮的一目鬼却越来越近了,甚至段令启感觉自己都能闻到一目鬼耸鼻的声音。 “该死该死!!” 段令启在地面滚动逃窜着,挪动的速度太慢远没有滚动的速度快。 漆黑的牢房内,段令启绿莹莹的绳索像是一个指路明灯,他的身前有四只无眼鬼魂逸散而逃,而他的身后一目鬼正在缓缓追逐着段令启。 “我们不管他吗?” 屈寒承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奚春雪问道。 “让他慢慢玩吧,现在最重要是你的问题。” 奚春雪回头看着屈寒承说道。 “我?我有什么问题?” 牢房虽然漆黑,但时不时有鬼火粼粼而过,所以屈寒承还是能从偶尔的蓝色鬼火光芒中看到奚春雪的神情。 现在奚春雪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 “这头恶蛟被这应是捆魂索的法器所缚,而我又被这生死相随的缚灵玄链所困,现在我们三人之中唯一有战斗力的只有你。” 奚春雪严肃望着屈寒承说道。 虽然那人说过阴间一年,地上一日,但谁也不清楚阴间灰蒙蒙,不见日月星辰的天空该以什么来分辨时辰。 一日多久?一年多快? 完全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而这就是最危险的事情。 且不说忆魂草的副作用,光是她的肉身所强行滞留的地方就很危险,谁也不知道那幽深的通道会不会有其他东西致使自己的肉身受损。 要是万一从这里好不容易逃出去,结果因肉身受损,无法还阳。即便能以鬼仙重修得道,那也不是奚春雪自己所求得大道。 “我能有什么战斗力?我唯一值得吹嘘的成就就是在北幽州卫歧府的赌坊外打伤了三个壮汉,可我这成就跟这些遭遇的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屈寒承苦笑不得的说道。 这几天的经历跟做梦一样,哪怕做梦恐怕都没有这么光怪离奇。本来只是否则抬一具狱中猝死的尸体,结果碰见尸体活了。 后续的事情就更加离谱。 什么狴犴的尸体,以及一个能变成恶蛟的囚犯等等,然后还被人踹下了一个奇怪的幽深通道,莫名其妙就到了阴间!! 到了阴间也就算了,还被血色地狱追逐,恶鬼颤身。这也就算了,最后还被那个俊美男人强行让自己去杀阎罗?! 阎罗! 那可是尊称爷,王,天子都不过分的阴间正神。 “你以前可能没有战斗力,但在幽冥背阴山那件事之后你就有战斗力了,别忘了在他面前你当时的感受是什么。” 奚春雪提醒说道。 “哪有什么感受?面对他只有无力而已。我也不知道那头恶鬼为什么要帮我,你们非说是我召唤出来的。” 屈寒承无奈摇头说说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有一头恶鬼从苏元白的脚下钻出来撕咬苏元白,从而帮自己脱离了窒息的痛苦。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身上会出现原本只出现在苏元白身上的黑色诡谲繁琐花纹。 “因为我们看到是你召唤出来的。” 奚春雪语气坚定的说道。 她不会记错当时的情况,这个普普通通的狱卒被俊美男人隔空提起的时候,他挣扎的时候伸出那张同样被黑色诡谲繁琐花纹萦绕的左手。 他的左手手背上诡谲花纹浮动变化出现了一个恶鬼图案,随着他手掌用力一握,恶鬼图案从他的手背上脱颖而出,便化作一个栩栩如生的恶鬼虚影。 落地之时,骤然鬼气四逸。 这只存在于他想象之中,不存在于百鬼录之中的恶鬼诞生。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唤魂 “你们有没有可能看错了?” 屈寒承听着奚春雪坚定的语气,他虽然与奚春雪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也稍微了解一点奚春雪的性格。 奚春雪不像是大放厥词的人。 “我们有可能看错了,那么这些鬼魂为什么不敢靠近你?” 奚春雪抬头望着幽蓝的鬼火漂浮而过,一个个形象怪异或面目可憎的鬼魂在四处游荡着,几乎《百鬼录》中所记载描述的鬼,奚春雪都能在这里看到踪迹。 有老实本分的冥鬼,形貌与常人无异,浑身葱绿,下身如雾,蜷缩在牢房一角,这类冥鬼是阴间数目众多的鬼类。 也有喜欢恶作剧的吊鞋鬼,形态如孩童,头肿如石,浑身乌紫,时不时在牢房里发出“啪啪”的脚步声,偶尔还会在奚春雪的后颈吹冷气。 不过这里并无那种害人吃人的恶鬼,唯一算得上的恶鬼也就在追逐段令启的五奇鬼。 奚春雪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座鬼牢里没有恶鬼,说明这里的鬼卒并不想伤害她们,只是想把她们关在这里。 鬼卒自然是受阴差的嘱咐,而阴差又是受这座阴北城鬼判的命令,这代表着鬼判目前对她们并不想做什么。 这也意味着等,是会有结果的。 奚春雪先前对段令启说的办法,并不是无奈之举,而是她确确实实认真思考过后的结论。 但一味的等是一件很被动的事情,主动权不把握在自己手上是很吃亏的。丧失了主动权,便也丧失了话语权。 奚春雪已经在这件事上吃了一次亏,她不会再吃第二次。 “因为......” 屈寒承蜷缩着,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隐于黑暗之中,偶尔会有幽蓝鬼火照耀下浮现的鬼魂,这些鬼魂在牢房里随意游荡着。 但正如奚春雪所讲,他的身边罕见没有任何一个鬼魂会靠近他周围,即便是奚春雪也偶尔会有吊鞋鬼在她身后吹气。 “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自从你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已经完全被改变了。” 奚春雪盯着屈寒承那双不自信的眼睛说道。 “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屈寒承苦恼着挠挠自己的头,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找召唤鬼魂。 “那你听好,我且说一句,你复述一句。” 奚春雪缓缓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此刻浮现出一栋高耸的楼阁,她探入其中,顺着楼阁找到一本古籍。 缓缓翻开。 奚春雪眼睛也慢慢睁开,明亮的眼眸有些呆滞无神,嘴中喃喃自语。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屈寒承跟着奚春雪一同说道。 “敦脄血拇,逐人伂駓駓些。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 “敦脄血拇,逐人伂駓駓些。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 屈寒承不自觉也用上了奚春雪庄严肃穆的语气,同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冷风在脚底窜起,直冲他的天灵盖。 而屈寒承所不知道的是,他的魂魄外表又开始浮现那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 “魂兮归来!” 奚春雪明亮的眼眸骤然一暗,脑袋更是如无生命气息一样,猛然低垂,声音却是骤然高昂喊道。 但幽蓝的鬼火刚好已经巡游而过,屈寒承并未看到奚春雪这诡异的一幕,所以他也跟着奚春雪喊道。 “魂兮归来!” 呼呼呼。 风声骤起,刮得牢房里的一众鬼魂东倒西歪,口中发出各种惊恐哀嚎的惨叫声,就连一直追逐段令启的一目鬼也是慌乱往天花板上漂浮,拿着自己的脑袋不断撞着牢房天花板。 仿佛地下将会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而段令启前面追逐的四个无目鬼魂,更是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还有一个无目鬼魂跑到了段令启嘴边,段令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嘴巴狠狠咬了下去。 “喂,我捉到它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该死!” 段令启兴奋的对着奚春雪所在的方向喊道,只是他一张嘴这个无目鬼魂立刻又从他的嘴边溜走了。 一直巡游在牢房上空的粼粼鬼火也被这猛烈的风声吹灭。 段令启睁大他的蛟龙眼也看不清这黑暗的牢房里发生了什么,捆在他身上绿莹莹的绳索成为了这间黑暗牢房唯一的光源。 “小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令启挪动着身子向着奚春雪的位置靠近,语气十分不善的朝着屈寒承所在方向问道。 “不好说。” 屈寒承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直接告诉我就成,有什么不好说的?” 段令启冷哼说道。 屈寒承没有回应。 “你这家伙怎么身上长毛了?” 段令启一直都没有把屈寒承当个人,屈寒承没有回应他,段令启也不在意,只是等他靠近到奚春雪大概位置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脸颊有毛茸茸的毛发拂过。 还挺松软。 “嗯?” 段令启微微抬头,顿时感觉到一股腥臭的液体从上方掉在他的脑袋上,以段令启在东墟山的经验来判断。 这是口水。 至少是大型野兽的口水才会这么多,以及这么臭。 接着,三只黄褐色的竖瞳在黑暗之中亮起,冷冷低头注视着脚下被绿莹莹绳索捆住如蛆虫一样的段令启。 段令启深吸一口气,又赶紧呼了一口气,腥臭的口水味涌入他的鼻子,差点就让他反胃呕了出来。 “你也是刚入狱的吗?” 段令启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望着露出三只眼睛不见体型,不知是何生物的鬼魂问道。 可惜的是,这个鬼魂明显不友善。 段令启只觉得自己的后腰被锋利的牙齿咬住,接着整个身躯脱离地面,被高高举起,然后向上一抛。 咚。 段令启重重摔在地上,呲牙咧嘴。 但令段令启有些慌乱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被咬伤的后腰,不断有自己的妖魂气往外泄露。 这是他与鬼卒,牛头争斗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是谁呼唤了我。” 低沉的声音在黑暗的牢房里回荡,接着一圈幽蓝的鬼火出现在一具身体扭曲成九段,头上尖角锐如刀凿一般的怪物身上。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怪物 “什么情况!” 段令启看着被一圈幽蓝鬼火照亮的牢房,一脸愕然望着牢房里骤然出现的两个身形庞大,散发着幽然冷气的怪物。 一个怪物身躯庞大到弯成九圈,它的背脊肥厚,头上晃着的黑色尖角像是一柄纯黑的利刃,散发着幽深的冷光,双手手指染满不知是什么生物的鲜血。 而另一个怪物体型如牛,却是浑身是毛茸茸的黄毛,长着一个虎头,虎头有三只眼睛,张开的嘴巴露出两颗锋利的利齿,齿尖隐隐还能看到土黄色的气体萦绕。 “喂,你快醒醒!” 段令启望着在牛头虎身怪物下看起来像是已经昏睡的奚春雪慌忙问道。 在段令启德印象中,这个人族女子向来见识多,只有她能回答他的疑惑,可是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她怎么睡着了?! “是你?” 浑身泛着幽蓝鬼火的怪物随手将一只躲开不及时的鬼魂抓到满手血污的手掌内,塞进嘴巴里慢慢咀嚼望着屏住呼吸不敢言语的屈寒承问道。 屈寒承听着鬼魂在这个怪物嘴里发出的惨叫声以及咀嚼声,哪里还敢接话,疯狂摇头。 怪物看了一眼屈寒承身上浮现的黑色诡谲繁琐花纹,本来已经伸到屈寒承身前的血污大手又缩了回来,脑袋转了一圈。 “看来是她。” 怪物的血污大手朝着昏睡不醒的奚春雪伸去,不出任何意外的话,奚春雪就会被这血污大手抓住,丢尽它那宛如灯笼大小的嘴巴之中。 而另一个怪物也站在地面翻滚的段令启身上,四肢将段令启踩得死死的,嘴巴微张,两颗锋利的利齿土黄色萦绕的气体越来越浓厚。 段令启的魂魄却是又凝实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他后腰的两个伤口不断有土黄色的魂气涌入怪物的嘴巴中。 “草!” 段令启嘴里吐出脏话,他努力想要从压在自己身上的怪物脚下爬出来,可是这个怪物身上仿佛有种诡异的力量,压制的段令启根本无法动弹。 “有人越狱了!” 两个怪物同时看向这个声音的来源处,只看到捂着嘴巴眼神飘忽的屈寒承,很明显这个叫声就是屈寒承喊出来的。 但两个怪物没有理会屈寒承,仍然打算专心做着眼前的事情。 不过屈寒承的奋力呼喊似乎起了作用,牢房过道上终于走来了一批巡视紫衣鬼卒,鬼卒领头的还有牛头马面。 可让屈寒承心接着沉入谷底的是,领头的牛头马面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牢房内的情况,便以飞快的速度跑离了过道。 而那些原本还有队形巡视的紫衣鬼卒更是队形骤乱,四散而逃,生怕走晚一步,就会赶不上奈何桥。 这两个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历?!连牛头马面,鬼卒都害怕吗?! 屈寒承看着面前的怪物,它的脑袋微微上扬,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那双血污大手已经把奚春雪抓在掌心。 一直在地面上挣扎的段令启,口中的脏话已经问候到他身上怪物的祖宗十八代,可他愤慨的语气却越来越微弱。 怎么办...... 屈寒承睁大眼睛努力看着面前的一切,他试图想要发现有什么可以改变这一幕的东西,可除了段令启身上绿莹莹的绳索,以及奚春雪手腕上泛着幽蓝光芒的缚灵玄链。 他什么都找不到。 无力感又渐渐浮上屈寒承的心头。 这就像是在北幽州卫岐府的赌坊街外,即便他可以打伤赌坊的三个打手,可是接下来紧跟而来的七个打手呢? 以及赌坊老板拿出他前不久上吊赌鬼父亲留下的欠条,都让他感觉到无力。 父债子偿。 更加无力的是欠条上高额的赌债,这是他即便卖掉家里所有的家当都不足以还掉这笔高昂的债务。 而且他还有一个妹妹。 要不是卫岐府的那位孙大官人伸出了援手,介绍了那份狴震狱狱卒的工作,并且提前借给了屈寒承一笔银两。 恐怕他的妹妹,就要被赌坊老板拉走当作娼妓去还债了。 可当时那种情况还有孙大官人伸出援手,现在这种情况还有谁可以帮他呢? 屈寒承看着被幽蓝鬼火照亮的漆黑牢房,牢房里除了那些蜷缩在牢房一角的鬼魂外,没有人可以帮他。 而那些鬼魂也不会帮他。 可恶! 屈寒承双手紧攥,他的眼睛已经涨得十分夸张,黑色诡异的血丝如蛛网般遍布在他的眼白处。 等等。 缚灵玄链还在,她不应该能召唤出这两个怪物,那么是谁把它们召唤出来的? 屈寒承猛然抬头,他望着已经被怪物血污大手快要放进嘴里的奚春雪,脑袋快速转动,心跳速度越来越快,与此同时,一个名字赫然浮现在他脑中。 “駼伯!” 屈寒承猛然喊道。 伴随着屈寒承这声呼唤,遍布在他眼白处黑色诡异血丝开始涌入褐色的瞳孔,瞳孔颜色渐渐变得深沉漆黑,瞳孔中央一朵小黑花缓缓浮现。 仔细看去黑花的花瓣,竟然与屈寒承现在身上涌现的繁琐花纹并无两样。 两个怪物同时回头看向屈寒承,它们手上进行的动作也同时停顿了下来,被一双碧绿眼眸以及三只虎眼死死盯住的感觉并不好受。 屈寒承心里也有些微微发怵。 “是你在呼唤我。” 浑身散发着幽蓝鬼火的怪物脑袋再度转了一个圈,看着屈寒承说道。 这一次屈寒承没有摇头,而是点头。 “你的命令是什么?” 怪物碧绿的眼眸静静看着屈寒承,准确的说是看屈寒承身上那些栩栩如生的黑色诡谲繁琐花纹,缓缓问道。 “放开他们。” 屈寒承深呼吸一口气,他发现奚春雪这个习惯挺好的,能让自己的情绪努力平静下来,语气不那么颤抖。 “遵循你的命令。” 怪物的血污大手一松,昏睡的奚春雪顿时从半空中垂直掉下来,“砰”地一声听得屈寒承都觉得摔得疼。 而那只踩在段令启身上的虎头牛身怪物,也从段令启的身上下来,不过它嘴里萦绕的土黄色魂气并没有吐还给段令启。 屈寒承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可以命令它们的。 但怪物却蓦然靠近了屈寒承,一双碧绿的眼眸足以将屈寒承整个人容纳下去,碧绿眼眸之中倒映着屈寒承被黑色诡谲繁琐花纹遍布的身躯。 “接下来,该是我们的要求。”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醒来 奚春雪还是低估了师父给她的这个名为【山稷书阁】的法宝,这个法宝既不能伤人,也不能保护自己。 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可以看书,无论是天书亦或者是人间众书。 但是它也有一定的限制,那就是持有者一定要亲眼看过书籍,哪怕只是书籍其中一页,它都可以自我收录入【山稷书阁】,加以补全。 比如像是功法秘籍这种,则是会根据功法秘籍的难易程度进行修复补全。而如经书史记,山川游记以及典礼杂记等等则是需要耗费持有者精气。 但要是类似道藏佛经,阴阳五行等晦涩难懂的书籍,则耗费持有者的所有精气恐怕都无法补全,甚至会产生反噬。 《九幽》便是以奚春雪现在能力所不足阅读的一本书。 这本书并不是奚春雪曾读过的书,也不是奚春雪师父所阅读过的,而听说是第一任【山稷书阁】的主人曾上至三十天重天,下至九幽十八重时所留存于其中。 这个人就是在无量山建立琅嬛宫的祖师东云真人,修行千载,道行已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本,于千年前在琅嬛宫留下数件法宝,随后北登昆仑,受仙人指引,通天而去。 【山稷书阁】便是其中一件。 不过由于此法宝既不能伤人,也不能护人,又无人得知其中藏有罕世藏书,于是遗留给了琅嬛宫与世无争的玉华真人一脉,而后又落在了奚春雪手中。 “应该没有出事。” 奚春雪后背一阵疼痛,像是从高处坠落下来一样。虽说她强行打开这本《九幽》所诵时意识沉沦,但她也感觉到了手腕上缚灵玄链疯狂震动。 如果再继续念下去,恐怕手腕上的缚灵玄链就会承受不住爆裂而碎。 可奚春雪也清楚知道继续下去自己恐怕意识早已经永堕入沉沦的黑暗,从此再也难以醒来,故而奚春雪强行打断了这个令她意识沉沦的吟诵。 但《九幽》带来的反噬还是强行抽空了奚春雪的精气,令奚春雪当场昏厥。 苏醒过来的奚春雪不顾魂魄的极度虚弱感,一口气站起来忍住虚弱带来的眩晕感,环顾周遭的环境。 鬼气在空气中缓缓流动,不浓郁也不稀薄。 上空巡游的鬼火已经熄灭,漆黑的环境使奚春雪一时难以判断自己现在是在鬼牢里,还是在另一个她所不知道的地方。 而唯一的好消息是她手上的缚灵玄链,铁链上的封印符文已经出现了断裂的痕迹。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奚春雪见此立刻双手掐一道决,心神安定,口中连忙诵这净心神咒。 净心神咒乃八神咒之首,无论是道门哪一派都会学习这八神咒,因为修道之人早晚功课及学炼符法时都需念此神咒,用以净化身心,排除杂念,安定心神。 当然奚春雪不是为此,她是为了这净心神咒的另一效果。 保魂护魄。 伴随着奚春雪身上淡淡清光闪烁,她手腕上的缚灵玄链也泛起淡淡蓝光,但蓝光还未持续片刻,便听得“咔嚓”一声。 铁链应声而断。 而奚春雪有些虚幻的魂魄也随着身上闪烁的清光逐渐变得凝实,眼眸重新变得明亮,但还是能看见这双明亮眸子肉眼可见的虚弱感。 “禁锢虽解,但没有精气施展道术了。” 奚春雪轻叹一声道。 没有精气,便无法凝聚成灵气,而且这阴间到处都森森鬼气与阴煞之气,更不能原地打坐运息调养。 呼呼。 黑暗的空间里浮现一丝幽蓝的火光,接着这一丝幽蓝火光猛然升腾,幽蓝呼啸的火焰光芒照亮了这黑暗的牢房。 “你......” 奚春雪皱着眉头看着幽蓝火焰光芒的中心,屈寒承闭眼靠在墙上,下巴微微抬起,双腿弯曲坐在地面,看起来倒是没有奇怪的地方。 “咳咳,他身上的变化不好说。” 段令启在奚春雪身后轻咳几声,谁也不知道他在奚春雪站了多久,所以这突然咳嗽也让奚春雪接连后退几步。 “你身上绿色的捆魂绳呢?” 奚春雪颇为奇怪望着段令启问道,她没有记错的话段令启可是被绿色的捆魂绳所束缚的,现在捆魂绳怎么不见了? “刚才鬼判让牛头马面过来解开了。” 段令启也向前走了几步,不让自己离奚春雪太远。 “鬼判刚才为什么要过来?难不成是刚才我们的动静太大了?” 奚春雪暗自疑惑,她诵《九幽》时难不成造成了很大的动静,连鬼判都注意到了?可现在看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这座牢房里的鬼呢?被移到其他牢房了?” 奚春雪再次趁着这幽蓝的鬼火光芒打量牢房内的环境,发现这座牢房里一只鬼都没有看到了,可是她们分明也没有换牢房。 “这个问题也不太好说。” 段令启再次轻咳了几声,眼眸不经意瞥了一眼闭眼的屈寒承,然后摇摇头说道。 奚春雪皱着眉头看着段令启,在幽蓝火光照耀下,他不经意的这一瞥眼也就太刻意了,明显是告诉她一切都与现在闭目养神的屈寒承有关系。 “刚才他跟着我诵......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奚春雪突然发现段令启的妖魂也变得有些虚幻不实问道。 “咳咳,要不你问问他?” 段令启像是染了风寒一样,咳嗽不断,示意奚春雪赶紧去问屈寒承。 “你之前对他的态度可不这样。” 奚春雪越来越觉得奇怪,段令启可是一个典型欺软怕硬的主,对她偶尔还会时不时尊重一下,但他任何时候都没有对屈寒承有任何尊重。 奇怪的同时,奚春雪也有些好奇。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奚春雪朝着屈寒承走去,这一走奚春雪就感觉到不对劲,随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屈寒承靠近,她的魂魄便不由自主的颤栗。 一股股让她如坠冰窟的冷意不知从何涌入她的魂魄,每靠近一步,都会有种魂魄僵住冻裂的感觉。 仿佛再进一步,就会魂裂魄散。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选择 啪。 奚春雪已经没有对自己魂魄有任何知觉,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早已经拍在了屈寒承的肩膀上。 现在的她很想睡觉。 “你醒来了。” 平静漠然的声音在奚春雪的耳旁缓缓响起,那股在她魂魄上不断加剧的冷意终于缓缓散去,但她看到屈寒承看向自己的目光时,她的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寒意。 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瞳仁已经化作一朵诡谲黑花,花蕊中心赫然还能见到一个身躯蜷缩成九圈的怪物卧伏其中,它头上的黑色尖角宛如纯黑的利刃正散发着幽深的冷光。 而在这个怪物旁边还有一个虎头牛身,拥有三只虎目的怪物趴在它的身边。 这只眼睛分明已经不是人的眼睛,而是已经成了这两个怪物休养生息的聚集地!而且当奚春雪观察它们的时候,这两个怪物也同时抬头看向奚春雪。 三只黄褐色的虎目与一双碧绿的竖瞳齐齐睁眼望向奚春雪,屈寒承的左手也已经掐住了奚春雪的脖子。 “不要去看它们。” 屈寒承眼眸轻闭,他掐住奚春雪脖子的左手手臂上蓦然浮现一圈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呈现螺旋状一直蔓延到屈寒承的指尖。 “它们是来自九幽的怪物?!” 奚春雪摸着自己的脖子,即便她现在是魂魄状态,但屈寒承还是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幽蓝的指印。 “它们来自哪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们是怪物。” 屈寒承微微昂头,他的左手手臂无力垂下,那一圈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倒退到屈寒承的心口,消失不见。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奚春雪望着屈寒承震惊的问道。 “如你所愿,我已经拥有了你所要求我要掌握的战斗力。” 屈寒承闭着眼睛轻笑的说道。 但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轻笑声音背后的苦涩与无奈,而奚春雪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又岂会听不出来? “不,我说的是你压制它们的能力,而不是它们本身。” 奚春雪严肃看着闭着眼眸的屈寒承说道。 “而且这事并不怪你,完全是因为我低估了那本书,也低估了我自己,才导致这种后果,可是我没想到会由你承担这种后果。” 奚春雪将屈寒承无力垂下的手握住,她语气诚恳带着一丝歉意望着屈寒承说道。 屈寒承脑袋微微垂下,睁开自己的右眼。他的右眼瞳仁也已经化作了同样诡谲的黑花,但花蕊之中并无刚才的怪物。 “女孩子的手真软。” 屈寒承左手轻轻握住奚春雪的手掌,随后松开手轻笑说道。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九幽是比地狱更为恐怖的地方,里面的怪物能力更是一个个深不可测,拥有的九幽之力足以腐蚀人的心智与魂魄。” 奚春雪并不在意屈寒承这略显轻浮的举动,神情严肃望着屈寒承说道。 虽说在那座彼岸花平原上屈寒承抛下她率先逃跑的举动,以及一路上时不时缩头缩脑小心翼翼的举动使她很不喜欢。 但是在地牢幽深通道上那一脚,是她将屈寒承踹下来的,而《九幽》也是她让屈寒承跟着她一同复述而诵,一切的因都由她而起。 那么所结果应有她而承担,而不是这个狱卒。 “没有办法的,我不这样做的话,你们都要像那些鬼一样,被它们吃掉。” 屈寒承摇摇头,抬起头看着牢房的天花板轻声说道。 所以的一切看似都有选择,可真的有选择吗? 在北幽州卫岐府赌坊老板也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还清根本不可能还清的赌债,另一个选择就是让他的妹妹去做娼妓还债。 可这两个选择分明只有一个选择可以选。 那位长相尖嘴猴腮的孙大官人也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在他府中做个家丁,一个月工钱二两碎银,但只垫付一部分赌债。而另一个选择是安排他去桑榆岛监狱上当一个狱卒,工钱不知多少,但先会帮他垫付全部赌债。 这两个选择,也只有一个选择。 一个月工钱二两碎银,算不吃不喝还清那赌债一百两白银也需要四年两个月,况且还只垫付一部分赌债,那妹妹还是会被送去做娼妓。 所以他没有选择,只能背井离乡去云海州,依着这孙大官人的介绍信成为了桑榆岛监狱上的一名狱卒。 现在也是一样,那个怪物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让它们住进他的身体,要么就让它们将这里的一切鬼魂吃完。 包括奚春雪和段令启。 屈寒承脑子里第一个想的就是第二个选择,他与那头恶蛟本就相处不融洽,一路上恶蛟还时不时对自己拳打脚踢。 还有那个女囚,虽说她容貌姣好身材也不错,一路上对自己的态度没有很好,但也不算太差。可毕竟非亲非故,这短短的时间里就有深厚的情感自然也不可能。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选第二种。 可是当他张嘴的时候却犹豫了,那该死的善意让他自私的心变得摇摆不定,也开始变着法子给自己找理由。 要是这两个怪物骗自己,吃完了这里所有的鬼魂还把自己吃掉了怎么办? 而且真的就剩自己一个了,恐怕最后也走不出牢房。反正它们看样子不会让我死,让它们住自己身上,以后万一还有办法驱逐它们呢? 于是,屈寒承还是对着怪物说出了第一种。 当屈寒承同意之后,那两个怪物先是第一个怪物用它满是血污的手将他的嘴巴撕开,屈寒承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都已经被撕裂到自己的脸颊耳垂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屈寒承并没有感受到嘴角被撕裂的剧痛,他仅仅只是有这种感觉。 然后怪物便硬生生钻进了屈寒承的体内,而后另一只怪物也是用这种办法钻进他的身体之中,屈寒承随之而来就是肿胀感以及一阵阵阴寒气息不断上涌。 屈寒承的脑海里也开始涌现了怪物的名字以及它们的来历,还有它们阴恻恻不断萦绕在脑海里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鬼判 而这其中的代价也是十分明显的,屈寒承时常会感觉自己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两头怪物中的其中一个。 身躯弯成九圈,背脊肥厚,满手血污的怪物叫做駼。 虎头牛身,三只眼睛的怪物叫做伯。 它们常常相伴在九幽行走,负责看守九幽幽都,常常会吃掉从地狱中不小心逃离的鬼魂,以及在幽冥背阴山的山涧中坠入九幽的鬼怪。 纵然这两个怪物无心掌握屈寒承的魂魄,可是它们自身所携带的阴冷九幽之气以及混乱的记忆,让屈寒承十分痛苦。 “那就让我们被吃掉,你与我们非亲非故,更何况你不修道不念佛,既不是练气士也不是僧侣,因果缘际与你无关。” 奚春雪看着面色时常会浮现痛苦神色的屈寒承缓缓说道。 但她也明白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怪物已经与屈寒承达成了某种契约,像是野外拥有着寄生关系的寄生虫与宿主一般。 “我真的很想让它们把你们吃掉,你们对我又不算很好。” 屈寒承脸上浮现释怀的笑意,低下头睁开右眼望着面前始终没有与自己很远距离的奚春雪,和一直保持着远距离的段令启说道。 “可是啊,那该死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善心,让我犹豫了。再过不久,鬼判就会到这里来,能否逃离这里就看那鬼判怎么说。” 屈寒承苦笑着摇头,伸手制止了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话语的奚春雪。 “我需要安静一下。” 屈寒承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右眼缓缓闭上轻声说道。 奚春雪看着神情逐渐回归平静的屈寒承,她只能从他眉头颤动以及抽动的嘴角来判断他的情绪变化。 “鬼判来的时候,连点我眉心三下。” 奚春雪回头望着搓着自己蛟爪的段令启说道。 她也不等段令启是否答应点头,便双腿盘膝而坐,两手垫于膝上掌心朝天,闭目不言。刹那间,她的灵识又回归于那座高耸入云的楼阁门前。 牌匾上赫然映着气势庄严雄浑的四个古朴大字。 山稷书阁。 奚春雪推开朱户,步入其中,她现在要在这【山稷书阁】中找到那两个怪物的来历记载,想办法帮屈寒承祛除。 “等尊上回来,找尊上解决不就好了。” 段令启看着闭目的奚春雪,又望着不远处倚墙双眼紧闭的屈寒承,他倒是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小声嘀咕着说道。 尊上连杀阎罗这种狂妄之语都喊的出来,祛除两个九幽的怪物应该是小事吧。 段令启缓缓走到牢房门口,现在牢房过道上仍有紫衣鬼卒在巡视,只是它们巡视只会到这间牢房的上一间牢房,绝不会再往前巡视一步。 可惜的是段令启苦苦观望,也没有看见他想看到的人身影。 那就是尊上。 早知道他就应该一直表忠心,做出那种谄媚恭敬的姿态,不应该得知尊上失忆后就立刻反水,把自己的真正面貌显露出来。 好蠢啊。 段令启心中暗骂自己一句,摸了摸自己蛟首额头快要消失的凸角,回头看了一眼屈寒承。 那个虎头牛身的怪物吸了自己的妖魂,虽说妖魂未散,但自己却平白又少了三百年修行,这样下去别说化龙腾飞,恐怕命终劫一难都会提前而至。 要想办法找点延年益寿的丹药或天材地宝吃一吃,能躲一时是一时。 东墟山的千年修行,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磨难,机缘巧合方才由蟒蜕蛟,他不想再轮回经历一次。 况且不说他易怒暴躁的性子,光是在云洞湖与那小畜生争斗之时所兴风雨,造成的河水泛滥,淹死的上千条人命都足以让他再度被打入畜生道。 运气不好便会被打入地狱,受那酷刑折磨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要是他夺得龙骸化龙成功,成了云洞湖龙王的话,那这该死的孽业都是云洞湖小畜生承担,结果终究是功亏一篑。 自己反倒是被捉妖士擒住,关进了妖牢之中,最后押送出港,被送到了桑榆岛上的这座狴震狱。 一关,便也是三百载。 牢中又法阵束缚颇多,故而不得吸纳天气之灵气,吞吐日月之精华,这三百载平白又耗了他三百年寿命。 一来二去,已经耗费了六百载有余。 本自蟒化蛟之后,平添了七百载寿命,又得一道士赐于真名,段令启自感上天垂怜,大道将成,哪知道后面会遭受如此变故。 “尊上你去了哪里?我现在可是好想你啊。” 段令启瞥了一眼过道牢房,沉重叹了口气道。 咚咚咚。 一步步的脚步声仿佛踏在了人的心口上,每一步都让心脏骤停一下,段令启从牢房的白纸栅栏探出头来。 只见牢房过道大门外的露天圆桌上的罗刹夜叉接连起身,守在过道门口的牛头马面尽皆低头,而过道上的紫衣鬼卒皆附伏于地面。 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段令启的视线之中。 这人身穿一红圆领半长衫,头戴一顶软翅纱帽,脚穿一双歪头皂鞋,腰间系有一条犀角玉带。身材高大,瞪着一双圆眼,面如黑漆,留有一脸落腮胡须。 “在万鬼街喧哗,妄议天子之野鬼在何处?!” 鬼判双手负于身后,黑脸无情扫视着面前的牛头马面,罗刹夜叉冷声斥问道。 “应鬼判大人的命令,皆都关押在牢房里。” 牛头马面齐应道。 “听闻这等野鬼还曾唤出九幽之鬼怪?” 鬼判并未急着走入牢房大门内,一双圆眼望着大门口低头的牛头马面问道。 “应是不错,那间善鬼牢房的鬼魂皆都被九幽鬼怪所噬得干净,独只剩那三只野鬼在善鬼牢房里。” 牛头马面又齐声回道。 “九幽鬼怪呢?” 鬼判问道。 “已不见踪影。” 牛头马面齐应道。 “我就道这三头不知来历的野鬼定有些蹊跷,我已向阎罗殿阴律司崔大人请了一道生死簿,可查此三头野鬼的来龙去脉。 罗刹夜叉,牛头马面速将这三头野鬼押送于公堂,待我细细审问一番。” 鬼判望了一眼牢房深处,仍是没有半点想进牢房的心思,转身便离开了这座鬼狱。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心思 牢房过道大门外这一幕自然是被探头伸出牢房白纸栅栏外的段令启看得清清楚楚,听得也真真切切。 鬼判不来。 可牛头马面和罗刹夜叉会来,要不要叫醒这个人族女人呢? 段令启回头看了一眼双腿盘膝的奚春雪,还好他的脑子没有那么死板,伸出自己的蛟爪,连续点了三下奚春雪的眉心。 这三下直接将奚春雪的眉心点出了一道红印。 奚春雪眉头轻皱,眼皮接着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眼眸中的神情呆滞片刻后渐渐回过神来。 “鬼判来了?” 奚春雪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抬头望着面前的段令启问道。 “来了,也没有来。” 段令启思考了一下回应道。 奚春雪还是未能在【山稷书阁】中找到关于那两个怪物的来历记载,再加上段令启那连点三下眉心着实有些重,现在印堂仍隐隐作痛。 “你这头恶蛟怎么学起佛门打机锋那一套?他到底来了,还是没有来?” 而这恶蛟还在这里含糊不清的说辞,让奚春雪的脾气也逐渐上来,语气不善说道。 段令启见奚春雪语气颇为不善,他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本想就此犯难,但一想着他把那个人族男子得罪了,再得罪这个人族女子,岂不就剩他个孤寡老蛟? 要是换作在上面,段令启断然已经兴水作雨给这个女人一番见识,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他来了,不过刚才走了。” 于是,段令启忍住自己的性子,好声好气说道。 “那你为何唤醒我?” 奚春雪这回真有些生气质问道。 【山稷书阁】有二十八层楼阁,再给她一点点时间,说不定她就能找到关于这两只九幽怪物的记载。 “你这女子怎得不知好歹!我都跟你说他们来了!” 段令启一听奚春雪质问的语气,顿时再也压不住那心头怒火,四肢触地,蛟躯盘旋,昂起蛟龙脑袋大声说道。 奚春雪见段令启这番姿态,心中微疑难不成自己错怪过这头恶蛟了? “鬼判来了?” 奚春雪语气稍微缓和问道。 “我跟你说了他刚才走了!” 段令启说道。 “?” 奚春雪看着面前这头蛟躯盘旋慢慢露出真身,顶着一张面目狰狞的蛟龙脑袋,对自己呲牙咧嘴的样子。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能平静应付这头恶蛟。 但现在已经不用她再问这头恶蛟究竟是因为什么把她唤醒的,因为她已经看到站在牢房过道上的牛头马面和罗刹夜叉。 “你看!他们来了!” 段令启见到牢房过道上的牛头马面和罗刹夜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一样,几乎都要贴在奚春雪脸颊上对着她吼道。 “......” 奚春雪闭上眼睛,她这回不是再入【山稷书阁】,而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面前的恶蛟,她现在也确实说不来什么反驳话来。 “给他们套上捆魂绳和锁魄枷。” 牛头马面打开牢房的房门,指使着紫衣鬼卒说道。 只见进入牢房的紫衣鬼卒左手拿着一圈绿莹莹的绳索,正是之前束缚住段令启的捆绳缩,而右手拿着是一块殷红的木枷。 奚春雪听到声音,睁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同样也睁开右眼的屈寒承。 “定。” 奚春雪猛然对牢房外的牛头马面,罗刹夜叉口吐真言道。 一股白气自她口中啐出,在半空中化作一道云气烟霞之符,分成四道,骤如雷电之势,皆落在牛头马面与罗刹夜叉的脑袋上。 段令启见此立刻蛟尾一甩,将进入牢房的紫衣鬼卒统统扫倒。 “上来!” 段令启对着奚春雪和段令启连忙催促道,他现在也不傻,明白自己一人断然是走不长,急需几个朋友或者说是挡箭牌。 奚春雪没有犹豫,翻身就跳在蛟躯之上,向着还倚靠在墙边的屈寒承伸出手。 “走。” 奚春雪低声呵道。 屈寒承沉默的站起身,他右眼望着奚春雪,左眼眼皮却一直在颤动,隐隐快要睁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你还等着什么?她刚才那口魂气已经折了她起码十年寿命,你再拖下去她这十年寿命可就白白浪费了!” 段令启焦急望着被奚春雪定住的牛头马面和罗刹夜叉,谁也不知道她这定身咒究竟可以定多久。 屈寒承看着坐在蛟躯上的奚春雪,低眸望着伸出的那只纤细白嫩的手掌,缓缓抬手握住了这只手。 “快!” 奚春雪一把将屈寒承拉了过来,拍着段令启的身体催促道。 “坐稳了!” 段令启盘旋的蛟躯慢慢展开,蛟尾甩动,只听得一声急促的蛟龙怒吼,接着便是狂风呼啸,惊得其他牢房的鬼魂四处窜动。 呲。 长刀与钢叉皆落在地面上,砍到了空气。 “快追!” 牛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牢房,连忙纵身拿起地面上的钢叉,顺着已经快要冲出过道大门口的恶蛟追去。 马面捡起手中长刀,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纹丝不动,似乎仍然被定住身子的罗刹夜叉,并未多说什么,也随着牛头而去。 “我们两个这样会被这马面上报给鬼判的吧?” 罗刹拿着利刃侧头看着一旁的夜叉说道。 “这鬼判已经遗了那件阎罗殿至宝,一月之内若找不回来那鬼冥器,怕是这阴北城鬼判已经没得做了。 先前逃出去那人光是将我手中鬼器化作彼岸花的神通已经是泣鬼神之手段,与其得罪他的人,倒不如得罪鬼判。 最差也无非去其他鬼城当一个鬼差,这阴间之大哪处去不得?实在不行去幽冥背阴山寻一山洞,吃吃孤魂野鬼也不错。” 夜叉摇摇头说道。 “但鬼判刚才不是说他已经向阎罗殿阴律司崔大人请了一道生死簿?你我还是先追去,万一真追到了,不伤就是了。 假如追不到,鬼判也没有理由怪罪于我两。” 罗刹并不认同夜叉的说法,幽冥背阴山还要担心随时会出现坠落九幽的幽坑,况且在阴北城当了这么久的鬼差,罗刹实在不想抛弃这个阴职。 并且听闻阴北城鬼判曾也要托梦派人在阳间设立庙宇,到那时说不定还得享受几分香火之气,岂不美哉? “也好。” 夜叉听闻点点头,便随着罗刹一同追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入瓮 段令启自一冲出牢房大门,下意识便想兴雨作雾,驾雾乘天而起。但他哪想得自己如今本就是妖魂之躯,比不得阳间那本领的十分之一。 再加上被虎头牛身的伯怪吸了三百年修行,结果便是蛟爪还未萦绕起水雾,整个蛟躯就从半空中重重摔下,将露天圆桌摔得四分五裂。 圆桌上那盘血饵鬼也因此掉落在地,蓦然涨起四个血淋淋的小脚,趁乱寻一缝隙,不见了踪迹。 “是遭了什么暗器或法术暗算吗?” 奚春雪自然不知这其中之事,她还好死死揪住段令启身上的鳞片才没有从段令启背部一同摔落下来。 “后面的牛头快追上来了。” 屈寒承紧紧环抱着奚春雪的腰间,哪有心思感受着怀中娇躯的香气,回头看着已经快要从牢房过道大门冲出来的牛头身影说道。 “别催!” 段令启不得不说也是个好汉子,即便遭受了这样的重摔,闷哼一声都无。只见他四肢在地面踉跄几下站直,抖了抖蛟躯。 然后蛟爪下兴起零稀水雾,接着如走地蛇一般见门便入,寻洞便钻。 “疾!” 奚春雪回头看着仍然在追逐的牛头马面踪迹,依稀还能见到它们后面有罗刹夜叉相随,便深吸一口气,接着吐出一口浓郁白气,口念真言道。 白气蓦然下沉,如雾霭一般弥漫在段令启的整个蛟躯。 咻。 段令启的速度立刻骤上一个档次。 “你这一口又折了多少寿命?” 屈寒承俯伏在段令启的背部,学着奚春雪的动作紧攥着背部的鳞片,狂烈的风声在他耳旁呼啸,周围的场景因为速度过快而产生撕裂的虚影。 “我本就是修道之人,寿命绵长,这点寿命算不得什么。” 奚春雪声音平静的说道。 “那你的魂魄怎么开始变得散漫了?” 屈寒承微微抬头,睁着右眼看着奚春雪轻声说道。 正如屈寒承所说,奚春雪此刻的魂魄不再是如同真人一样凝实,而是渐渐真有了魂魄虚幻透明之感。 奚春雪没有回答屈寒承,她像是没有听到屈寒承说的话一样,眼眸平静的目视前方。 这座鬼牢的结构并不复杂,鬼牢呈圆型,共有内外三层。 最里层便是关押各个鬼魂的鬼牢,也就是段令启他们所待之处。第二层便是受刑审讯之地,恶鬼常被关押此地,受酷刑之折磨。 唯一与地狱不同的是,它们可以得丁点喘息时间。 段令启没有多加思考向着左右空荡之处逃跑,反而是一个明智之举,否则他跑了一圈只会回到原地。 所以当段令启一根筋顶着自己那只坚硬的蛟龙脑袋接连撞破阻挡在他面前几道铁门时,便来到了这座鬼牢的第二层。 刑罚无嬉,罪恶莫瞒。 这行映在灰墙上的八个文字赫然浮现在他们的面前,而他们耳旁回荡的是一个个遭受严厉酷刑折磨的恶鬼惨叫。 段令启倒不在乎这里的一切,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鬼牢,可面前的灰墙无门,难不成还得用自己这脑袋撞墙不成? 不成。 段令启没有停留,看了一眼四周,他脑袋瞬间得出了一个结论,便往左处跑去,一路上不知撞坏了多少个刑具,把前来阻止的鬼卒也尽皆打飞。 却是回到了原地。 那八个字仍明晃晃的浮现在他们的面前。 “可恶,要是我能飞就成了!” 段令启昂首望着露天的鬼牢,原地打圈,随手将一个不知好歹袭扰他们的恶鬼压在脚下怒道。 “你恐怕能飞也飞不出去这里。” 奚春雪回头看了一眼还不见追逐的牛头马面,抬眸看了一眼头顶,又望了被他们破坏刑具所放出来的恶鬼。 这些恶鬼东奔西走,南逃北窜,也有与鬼卒争斗搏杀的,唯独没有一个恶鬼飘着身子往天上飞的。 恐怕这露天鬼牢另有玄机。 “奇怪这里要是没门的话,那鬼判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穿墙进来的?” 段令启微微直起身子,双爪搭在灰墙上,想要顺墙而爬,可惜他的蛟躯不过二丈,哪够得着这五丈高的灰墙。 并且灰墙之中并无砖块缝隙,仿佛由一道完整的巨石壁放在此处。 “与其我们在这里猜,倒不如问问这里的鬼差。” 奚春雪没有纠结这座灰墙,她低眸看了一眼四周,身上褚色囚衣赫然变成了一道宽袖灰衣道袍,麻履丝绦,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正当她准备擒一鬼差问问情况的时候,却见一个身着阴差服饰的鬼卒神情呆滞主动走了过来。 “是自己人。” 屈寒承拍了拍准备将这鬼卒甩飞的段令启身躯,然后看着一脸愕然望着自己的奚春雪微微一笑说道。 “那些怪物的能力你不能用,会腐蚀你的魂魄心智。” 奚春雪神情严肃望着屈寒承说道。 她之所以会煞费苦心折下自己的寿命,就是不愿让屈寒承滥用寄生于他身体里的两个怪物的能力。 “你忘了,在召唤出两个怪物之前,我还有他给我能力。” 屈寒承轻笑一声,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骤然从他的脖颈蔓延到脸颊处,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阴森恐怖。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奚春雪脑袋里浮现俊美男人那张漠然的脸庞,停顿片刻,缓缓说道。 “别浪费时间了。” 屈寒承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你速速带我们离开这里。“ 奚春雪对着已经走到蛟躯身下的鬼卒说道。 出乎奚春雪意料的是,这个鬼卒竟然真听从她的指令,只见它木然走到灰墙之下,位于那八字之中。 砰。 一声轻响,便将这鬼卒弹飞,露出地面上的一扇殷红木门。 奚春雪心中蓦然生疑,她刚想让段令启再等等的时候,身体猛然一个前倾,段令启早已经破门而入。 等到奚春雪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了一座高七丈,宽五丈的铜门前,铜门上高悬两字。 鬼牢。 “这门我可撞不开。” 段令启望着这布满门钉的殷红铜门,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它不认为自己可以撞开这扇巨大的殷红铜门。 咯吱。 沉闷的开门声缓缓回荡在鬼牢的第三层,本空无一人的空地上蓦然出现了一道道鬼影,或是牛头马面,或是罗刹夜叉。 未等段令启再原路返回之时,一张玄色罗网从天而降,将他们笼罩其中,而他们脚下的殷红木门“砰”地一声便关上了。 牛头马面俯首,罗刹夜叉低头。 巨大的殷弘铜门外,鬼判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的身后赫然站着两排披盔戴甲,手拿刀斧的鬼卒。 一身鬼气直冲云霄。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思虑 巨大殷红铜门完全被打开,鬼判身后的两排披盔戴甲的鬼卒率先进入鬼牢之中,手中刀斧皆泛着冷黝的黑光。 “本还在想着该如何治罪于你们,现在你们既逃鬼狱,又打伤鬼卒,足以让你们三个野鬼被押送至十六诛心小地狱永受苦刑。” 鬼判慢慢走进殷红铜门之中,双手负在身后,漆黑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意,望着被玄色罗网笼罩动弹不得的段令启三人说道。 段令启见状立刻想原路返回,哪曾想脚下这殷红木门竟无法撞破半分,反而还将自己背上的奚春雪和屈寒承跌落下来。 分明在之前撞那扇殷红木门并不如现在这扇殷红木门这么坚硬。 而随着段令启每一次冲撞,一缕缕玄色网线缓缓浮现在段令启的蛟躯之下,原来他的每一次冲撞都被这不知是何级别冥器的玄色罗网全部阻挡得干净。 “还想反抗?将他们押送至鬼堂,我要好好审一审这三只野鬼。” 鬼判见到这一幕,冷声说道。 “别。” 奚春雪按住屈寒承蠢蠢欲动的手掌,望着他欲睁开的左眼摇头劝阻道。 “这该死的玄色罗网怎得一点都挣脱不开?!” 段令启在玄色罗网之中翻转腾挪,奈何他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撕破这张玄色网罗,徒耗了几分力气。 “且不说这不知名的玄色罗网是否挣脱的破,这么多阴差鬼众,以及门外的鬼卒兵卫,怕是你眼中的怪物也不好对付。 到那时,不仅我们没有逃出去,而你还遭受了不必要的代价。” 奚春雪看着左眼颤动的屈寒承沉重说道。 “那该怎么办呢?” 屈寒承右眼望着逐渐走远的鬼判轻叹问道。 “等。” 奚春雪说道。 “又等吗?” 屈寒承问道。 奚春雪点点头,目光深邃看着靠近过来的牛头马面以及罗刹夜叉,低下头看着身下紧闭的那扇殷红木门。 果然这一切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路上没有遇见过多阻碍,她就颇觉得奇怪。 纵然段令启行走速度颇快,再加上他那不要命撞门的气势,以及自己的疾行咒,摆脱了身后守在鬼牢的牛头马面和罗刹夜叉。 可其他地方不应只有羸弱的鬼卒,像牛头马面和罗刹夜叉这样的鬼差却是一个不见。 牛头马面可不是只有一个二个,罗刹夜叉也是如此。它们本就是阴间的原住民,百万鬼众之一,并不稀有。 而且当她们连续撞破几道铁门时,来到恶鬼受刑的地方,鬼卒见到她们竟然不惊讶,直到她们撞倒了刑具,放出了恶鬼,它们才出手。 最为蹊跷的就是那只受屈寒承操控的鬼差,双目呆滞的样子不像是之前屈寒承操控恶鬼的模样,更像是其他人所为。 那就很奇怪了。 “你确定你刚才是控制了那个鬼卒?” 奚春雪附在屈寒承耳边小声问道。 牛头与马面已经拿起玄色罗网的一端,将玄色罗网连同他们一起提着,身后还有罗刹夜叉相随。 这牛头马面可不是看守在鬼牢过道门口的牛头马面那般样子,那青面牛头手持着是一杆青铜钢叉,一双牛角狰狞盘旋,其鬼气已经浓郁外露。 而手拿碧绿长刀的马面虽看起来跟平常马面并无其他区别,但它身上的鬼气比牛头更要骇人,浓郁快要成实质,已经如同在外表形成了淡灰色的盔甲一般。 不过身后跟随的罗刹夜叉应还是牢房的那两个,因为那夜叉仍是手无兵器,在与那朱发绿眼的罗刹窃窃私语。 “应该是......” 屈寒承眉头轻皱犹豫的说道。 他也不傻,经过奚春雪这么一提点,也知道那被他误以为控制的鬼卒其实并不为他所控。但屈寒承确实是感觉那鬼卒是与自己有联系,鬼卒阴森环绕的情绪他都能清晰感受到。 “要不然?” 屈寒承闭着的左眼对着奚春雪问道。 想不通的事情,屈寒承便先不去想了,既然那个俊美男人给自己用的能力并不可靠,那他还剩一个东西。 “不行。” 奚春雪摇摇头,闭上眼睛说道。 现在她需要闭目养神,即便这里吸收不了灵气,但也要保持自身精气,更何况刚才那两口白气,着实伤到了奚春雪的本源。 值? 还是不值? 奚春雪不知道,她只知道一件事,她宁可别人欠自己,也不可自己欠别人,因为她要做到问心无愧。 还好明虚真人受琅嬛宫宫主之令将她押送至监狱时,并没有卸下她的一身道行以及取走她的法宝,仅仅只是将她和她的灵宠分离关押,使得她现在还可用道法自我调养。 嗯? 她现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明虚真人叮嘱自己千万不要试图越狱,一定要想办法洗清自己得罪名的原因。 一旦越狱,那她对谋害师长,纵容灵宠伤人的罪行是真的就百口莫辩,说不定还会平添几个更严重的罪行。 奚春雪眼眸微微睁开,目光深邃看着前方街道两侧的鬼铺商店。 按照常理而言,明虚真人应该要卸去她自上山修行这二十六年的道行,严重的话还可以使用道术抹除自己的修行记忆。 明虚真人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可以说是是受琅嬛宫之令,毕竟琅嬛宫内对她并没有这个处罚。 可琅嬛宫宫内却是有责令明虚真人收回自己所有的法宝。 但明虚真人并没有收走自己的法宝,连代表师父一脉的【山稷书阁】都没有拿走。 难不成明虚真人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可为什么在无量山琅嬛宫的时候明虚真人不开口帮自己在宫主面前仗言几句? 而且师父素喜黄老之学,从不与人争执斗法,也未听过有什么仇人,那么师父的死究竟又跟谁有关系呢? 岐儿自幼在无量山七峰之一的玉华山上长大,以殿中练丹炉的丹药为食,不食血肉精气。 可是谁解开了岐儿的牵灵绳,又让它下山吃人呢? 直到现在奚春雪才终于抛弃了这些年在监狱里急于洗脱自己罪名的执念,开始真正思考这背后的事情缘由。 奚春雪轻叹一声,仰头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等还阳之后,需要亲自先去找一趟明虚真人,恐怕才能弄清事情的丁点全貌。 看来阳间,未必比阴间更好。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审问 阴北城南城,鬼衙之中。 面如黑漆,一脸怒容的鬼判坐在高堂案桌前,其下左右两侧是披盔戴甲,手持刀斧的鬼卒,而堂下是被玄色罗网所笼罩的奚春雪三人。 “大人,您何时向阎罗殿阴律司的判官大人请了一道生死簿?况且这三头野鬼之事,您不应去找阴律司,而是该去找罚恶司的那位大人。” 鬼判身旁坐着一鬼吏,身穿绿袍,小声对着鬼判说道。 “怎么?本官做事还需要向你报备不成?!这阴北城的鬼判是你还是我?!要不你上来坐一坐?!” 只见这鬼判圆眼一横,络腮胡须一抖,便把那坐在一旁的鬼吏吓得身体一颤,不敢再多言。 “升堂!” 鬼判望这鬼吏终于老实不再多言,才低眸看着堂下三人说道。 此话一出,倒是把堂下左右两侧披盔戴甲,手持刀斧的鬼卒说得面面相觑,就连站在堂外的罗刹夜叉也颇为奇怪的对望一眼。 “今日这鬼判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城内本就是一些游魂野鬼,遇到争端要么一鬼吃一鬼,隐藏无人知。要么就事情败露,被鬼差发现押送鬼牢之中。 这鬼衙何时升堂过?” 夜叉面目狰狞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疑问,望着另一侧的罗刹问道。 “这三人本就不是普通的游魂野鬼,三魂七魄俱全,一个千年蛟魂,一个道法庇护魂魄,另一个九幽纹路萦绕,自然是须用些不同的法子。” 朱发罗刹回头看了一眼高堂上的鬼判,并未看出多少端倪。 “可鬼判最开始让牛头马面抓他们的时候,是直接抓进了鬼牢里,没见有升堂的意思。” 夜叉仍是不解。 “你今日不也是很不对劲,以往从来不见你疑左疑右,难不成那人使得神通法术将你吓得如此多疑?” 罗刹羊头绿眼望着另一边的无发头如驼峰状的夜叉笑道。 “罢了。” 夜叉摇摇头,不再去多想。 阴北城位于阎浮提洲北部,屹立于幽冥背阴山山脚,是个穷乡僻壤的鬼城,哪怕有再多算计,恐怕也得不了多少好处。 恐怕真是自己多疑了。 这位鬼判倒是不知道自己这句升堂引得堂下众鬼心中心思各起,他只是从案桌前随意拿起一张黄纸放在面前。 那道从阴律司请来的生死簿便是这般模样? 绿袍鬼吏瞥了一眼这张黄纸,心中惊疑。可惜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鬼吏,从未见过真正生死簿是何样子,只得暗叹自己见识浅薄。 “奚春雪,山青州柏古城人氏,自幼上山于琅嬛宫修行道法,寿本至期颐之年,如今方才二十有六,寿应未终。 本官可有说错?” 鬼判望着身前空白的黄纸,对着堂下的奚春雪质问道。 奚春雪一听高堂鬼判说话,抬头仔细看着鬼判那双怒目圆眼,迟疑缓慢点了点头。 她自琅嬛宫修行道法都有二十六年,怎么可能现在才二十六岁?难不成鬼判案桌上那道生死簿是假的? 可若是假的,他又能清楚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来历。 “接下来是屈寒承,北幽州卫岐府普玉县屈家村人,可有说错?” 鬼判望着睁开右眼的屈寒承质问道。 屈寒承点点头,当他以为这位鬼判大人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鬼判的目光已经放在被笼罩在玄色罗网也不安分的段令启身上。 “这头恶蛟名为段令启,本是东墟山的一头黄蟒,机缘巧合开得灵智,修得千年修行,蜕蟒化蛟......” 鬼判看着段令启冷声说道,但还未等他说完,堂下的段令启便已经打断他的话语。 “我寿命未终,又得仙长赐缘,你区区一个鬼判哪来资格审判我!速速放我还阳,否则小心我定让仙长去那森罗殿禀告十殿阎王,告你不受阴律!” 段令启果是一个不桀的性子,冲着高堂鬼判呲牙咧嘴道。 “刀斧伺候。” 鬼判一挥袖袍,丢下案桌签筒里的令牌冷声说道。 两侧鬼卒顿时将手中刀斧劈向本就显出庞大真身的段令启蛟躯之上,一刀一斧结结实实砍下去,即便没有砍得血肉模糊,也砍得鳞片迸出火光,疼得段令启一阵翻腾。 还好这玄色罗网不小,奚春雪已经将屈寒承拉到另一边,以免遭受误伤。 “这生死簿所记载之事排序,似乎不太对。先问你有籍贯年岁,却没有问我籍贯年岁,最后问段令启时更是只有山名,而无州名。” 屈寒承小声说道。 他在狴震狱做过三年狱卒,也曾入过司狱府见过架阁库的各个簿本书册,难不成这阴间的簿本跟阳间的簿本区别如此之大? “我没有见过生死簿,也没有见过红尘簿本,但这鬼判很不对劲。” 奚春雪抬眸看着高堂上的鬼判小声应道。 “你二人堂下低声议论何事?!难不成是在议论那件被你二人偷走的鬼冥器之事!” 而奚春雪刚抬眸看向鬼判的时候,鬼判那一双怒目圆眼便已经盯上了奚春雪,声音骤然高昂斥问道。 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鬼判不是由那个俊美男子幻化而成? 奚春雪见状与屈寒承一同俯伏在地上,心中疑惑丛生。 “看来你二人已不想再辩驳什么,将他们一同关押至鬼囚车,本官亲自押送他们前往阎罗殿,看他们在四大判官面前有何辩解!” 鬼判再从签筒里丢下一令牌高声道。 此令一出,绿袍鬼吏轻笑,果然鬼判大人还是想找几个替死鬼,也不知那鬼冥器究竟是何人所盗。 而堂下的奚春雪和屈寒承猛然抬头看着高堂上面如黑漆的鬼判,鬼判纵然是一脸怒容,奚春雪和屈寒承似乎能感受到这张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 只有段令启仍然在遭受苦打,听到自己又平白无故背上一则罪行,翻滚的时候大声道。 “你那劳什鬼冥器关老子何事?!要是在阎罗殿上,我要亲自向阎罗天子告你不守纪法,栽赃陷害,罔顾我妖命!” 但他们都没有看到此时鬼衙门口却走进来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模样清秀,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袍,长袍边角纹绣金丝,露出翠青色衣领,正是本应在狴震狱的林副司狱。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自恃 “余兄,你速速派一鬼差将我送往鬼门关,要不然待我肉身继续损坏,恐怕难以寻一合适肉身。” 林澜身形漂浮,脚不沾地,赫然已经是鬼魂之姿,但他三魂六魄也一应聚在,形态与阳间之时并无其他异样。 唯一诧异便是他的胸口有一道致命刀伤,贯穿了他的心脏。 “嗯?” “嗯?!” “嗯!!” “啊?!!” 段令启,奚春雪和屈寒承回头惊愕望着仿佛踏入自家衙门一样自然的林澜,林澜也一脸诧异的看着鬼衙高堂下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来者何人?竟然擅闯公堂,把他给轰出去!” 坐在高堂上的鬼判正准备让鬼卒将从鬼衙门口走过来的林澜赶出去,却见身旁的绿袍鬼吏突然来到他身边。 “大人,他可是朝元观的弟子。” 绿袍鬼吏附在鬼判耳边小声念道。 “朝元观的弟子又如何?他擅闯鬼衙,难不成阴律还治他不成?!” 鬼判怒目一侧问道。 绿袍鬼吏心中轻疑,鬼判大人平日里与这朝元观之人素来以兄弟之称,怎么今日一反常态?但即便鬼判大人想要与此人脱离关系,自己还需再提醒鬼判大人一下。 倘若他做不成这阴北城鬼判,自己这鬼吏日子恐怕以后也不会好过。 “朝元观素来信奉北太帝君,而这位北太帝君如今居于阴间北方癸地高二千六百里,周回三万里的罗酆山上。” 绿袍鬼吏小声提醒道。 “那罗酆山离这里远吗?” 鬼判问道。 “自是极远。” 绿袍鬼吏应道。 “那慌个什么。” 鬼判一挥手,正准备继续让鬼卒把林澜驱逐出去。 “您怕是忘了这位北太帝君主管冥司,其位居于冥司神灵之最高位。凡生生之类死后之魂,无一不隶属于北太帝君管辖。 故而哪怕离此处万里,您魂飞魄散一事也只在祂一念之间。” 绿袍鬼吏见鬼判一意孤行,不免得声音骤然大了几分,还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念道。 “余兄,可否是老弟今日来得不巧,叨扰了你处理阴间公务之事?” 林澜眼眸微微眯起,嘴角浮现和煦的笑意拱手朝着高堂上的鬼判问道。 他可不是段令启那种不带脑子思考的人,自从他看到堂下的三个人后,心中早已经泛起了几种猜测,再加上这位素来与自己以兄弟相称的鬼判开口就要把自己轰出去。 难不成这三个家伙对鬼判说些关于自己不好的话语? 这三个家伙,一个是丙级狱卒,这种狱卒与自己碰面的机会并不多,能接触到狴震狱的深层机密的可能性很小。 一个是已经被关了三百年的恶蛟,自己对于这种蛟龙之属既无好感,也无恶感,相处的次数也很少。 而另一个则是最近才被关进狴震狱的女囚,随行小吏倒是叮嘱了他几句是说炼气士,吩咐要用缚灵玄链外。 可他们应该都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他们对鬼判说了什么话,才导致鬼判对自己恶言相向呢? “余兄别听这绿袍小吏危言耸听,北太帝君乃是道门尊神,除非使些术法道言,才会使北太帝君赏眼观于此处。” 林澜说话之时已经走到案桌前,与鬼判两人对望说道。 “北太帝君亦称酆都大帝,九月九日生辰,天下鬼魂之宗。朝元观位于平都山上,是道门七十二福地之一,所习之术皆是幽通,追魂,摄鬼,嫁梦等术。” 奚春雪双眼看着地面,看似漫不经心提醒案桌的鬼判说道。 “你既知我朝元观的来历,想必你也是道友,何苦沦为到阶下囚这种地步呢?如今还成一头野鬼。” 林澜侧头低眸望着点破他来历的奚春雪,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细缝,带着笑意说道。 “即便你请得北太帝君几分道术通幽下阴,可是你再在这里与我耽搁闲聊下去,恐怕真就成了无根之鬼。” 奚春雪抬起头望着林澜贯穿洞口的刀伤,脸上也浮现一丝娇媚的笑意说道。 “待我回去之后,寻到你们几人肉身一同焚烧。” 林澜身体微微前倾对着奚春雪轻声说道,即便他脸上的笑意盎然,可谁现在听到这番话都觉得寒冷异常。 “余兄今日看起来颇为忙碌,那老弟先不与你叙旧,且先让鬼差拿令送我出鬼门关,待我还阳之后,定会催促派人给你建一座寺庙,以饲香火。” 林澜转身望着鬼判大笑说道。 鬼判静静看着大笑的林澜,并没有说话。 林澜笑着笑着也停了,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微睁开。 “他是林澜,林副司狱没错吧?” 奚春雪忽然侧眸看着一旁的屈寒承问道。 屈寒承奇怪望着突然问她问题的奚春雪,他在押送奚春雪到地牢的时候,中途可是见过这位林副司狱的,还特意打了招呼。 可还没等屈寒承说是,奚春雪已经转过头目光继续看着高堂上的鬼判。 “也不知道林老弟所要的是什么令?” 鬼判突然抚摸着自己的络腮胡须,笑看着面前的林澜问道。 “是什么令我却也不清楚,只是以前通幽下阴与余兄饮酒时,余兄常用此令打开鬼门,送我回去。” 林澜见鬼判黑脸泛笑,本欲睁开的眼睛又渐渐眯起同样笑着说道。 只是这一番耽搁下,林澜的黑色长袍不知为何有黄土所覆,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有些苍白,魂魄却越来越凝实,双脚逐渐落于地面。 “不好!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把我埋进石竹冢的坟墓里了!” 林澜一惊道。 “狱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屈寒承没有忍住心中困惑问道。 “狱卒造反,妖囚暴动。” 林澜回头看着这个狱卒冷声用八个字回应道。 “要不让我们先一同回去?你的事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可万一我们的肉身遭到波及,那我们就真的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奚春雪望着案桌上的鬼判问道。 鬼判缓缓闭上眼。 林澜听到奚春雪的语气觉得颇为奇怪,这女囚魂魄的口气是与余兄在商量?难不成她也与这位鬼判有旧。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画卷 苏元白在思考。 他自鬼牢中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去往阴北城南城外,而是径直去了南城鬼衙,绕过正堂,后堂找到了与鬼主簿正在商议的鬼判。 这位余鬼判的模样与苏元白记忆中阴北城鬼判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苏元白也不觉得意外,在他的记忆里能清楚知道阴北城鬼判时常有调动。 但让苏元白略微意外的是这位余鬼判的态度,见到他时比起万鬼街上拘留他时的桀桀得意笑意大不相同。 “就是此人?” 余鬼判望着突兀出现在后堂门口的苏元白,并不觉得惊讶意外,而是侧头先看向身旁拿着一幅泛黄画卷的鬼主簿。 “是,与如今被调往阎罗殿的李鬼判遗留画卷中的人一模一样。” 穿着一身浅青服饰的鬼主簿细细看了几眼苏元白,又将手中泛黄画卷对比了一下说道。 正当他欲将这副泛黄画卷递给身旁鬼判观望时,却突然发现手中这副泛黄画卷已经消失不见,两手空空。 “那之前阴北城李鬼判可有说过此人性格怎样?我刚让牛头马面将他们擒住丢往鬼牢。” 鬼判圆眼瞥了一下不知何时已经把画卷拿过去的苏元白,一张漆黑的脸庞倒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弯腰对着身旁一脸懵的鬼主簿问道。 “是后堂的普牢吗?应也无妨,李鬼判曾与我提及此人,说他温良寡默。” 鬼主薄轻抚胡须宽慰道。 他自这阴北城当鬼主薄已快至阴寿终,历经阴北城十任鬼判,那李鬼判是如今阴职最高,也是就任阴北城鬼判时待他最为和善。 听闻阳间曾是也为一府通判,寿终时本应入阎罗殿为一鬼吏,但不知为何调在了这阴北城为一鬼判。 俗言常说边城鬼判,府城鬼王,皆不如殿内鬼吏。 “假如那北城关押不羁众鬼的鬼牢呢?他应也是温良寡默吧?” 余鬼判心中微微放松了一些问道。 鬼主薄沉默。 余鬼判的心随着鬼主薄沉默的时间越久,也越来越沉重。 今日他本应是在阴北城鬼河画舫看那画皮鬼拨琴唱曲,谁知有阴北城鬼卫来报,说自幽冥背阴山来了三道三魂七魄俱全的魂魄以及一位阳间人士。 阴北城乃是一座偏僻鬼城,既无人间香火,也不靠近十殿,所招游魂孤鬼都是城头幢幡所引,皆是缺魂少魄,唯一的作用可以给这座偏僻鬼城增添些鬼气。 免受阴间幽煞沙风所扰。 故而余鬼判一听鬼卫来报,还道是那位阳间好友林澜替他弄了三个好鬼,供他使用驱使。 这鬼衙之内虽有牛头马面,罗刹夜叉,但不乏是以前鬼判所遗留之鬼卒,他使唤用着极为不顺手。 谁知道余鬼判刚带着牛头马面来到万鬼街,便看见这几道魂魄与阳间人士大放厥词,又见得不是自己所熟之人,惊得他连忙让牛头马面将他们擒住丢往鬼牢。 这阴北城鬼判虽不是什么好职位,但好歹也是入了阴间正职,每年也有一些纸烛香火可以吸食。 虽说万鬼街上多是缺魂少魄之鬼,并无意识,但也有那些聪慧不缺魂少魄的小鬼和别有用心的鬼吏阴差巡游。 他可不想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被革去。 可等牛头马面将那毫不反抗的阳间人士与几道魂魄押送进鬼牢后,余鬼判在鬼河画舫听曲弄琴总觉得不太对劲。 于是,余鬼判便回到鬼衙找到了阴北城资历最深的鬼主薄淳青。 这鬼主播淳青一听余鬼判所形容,顿时从后堂的书架顶部拿下来了一副画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苏元白进来所看到的一幕。 “他.......杀的恶鬼并不少,您可知为何阴北城与其他鬼城相比,虽说鬼气寡淡,但这些年并无鬼王携恶鬼扫荡攻城一事吗?” 淳青沉默了许久,没有直接回答余鬼判的问题,而是缓缓对着身旁的余鬼判问道。 “难不成......都是他杀的?” 余鬼判小心翼翼回答道。 “方圆百里,乃至幽冥背阴山离此城稍近的嶙峋之鬼怪,恶鬼鬼王都被他诛杀一干二净。倘若不是李鬼判与我所讲,让我无须担心引鬼招魂,以鬼气庇城之事。 恐怕我也毫不知情。” 淳青轻声说道。 “所以他......” 余鬼判呼吸一屏,小心翼翼问道。 “不知他的态度如何,要知道寻常鬼卒鬼吏都见不得他,就连李鬼判见他都是随缘。李鬼判虽说他温良寡默,但又听闻他诛杀百里鬼怪之事,想必杀伐之事也不会手软。” 淳青摇摇头说道,他一双鬼眼仔细看着这个被李鬼判极度推崇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个人。 此人相貌身材称得上绝佳,无论哪个角度都看不出半点缺陷,深黯的眼眸正在观望那副泛黄的画卷。 衣裳是一件丝绸质地的深黄色宽袖长袍,以金玉腰带而束,虽华贵,但显得有些土气。不过落在此人身上,倒是有几分高贵沉稳的贵族气质。 可这就有些奇怪了。 难不成是王侯将相,官宦世家的子嗣上山修道?可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盎然道气,也无佛法普照之光。 可若是修得是百家之道? 但无论怎么讲,这百家之道总归会有些气息留存,例如儒家的浩然正气,兵家的杀伐血气,农家的百谷之气等等。 要是其他邪门外道,也会有体态特征。 偏偏此人只看得出像是一个儒雅充满贵气的世家公子,除此之外看不出半点修得何道,入得何家,学得何门何派。 苏元白并不在乎鬼主薄仔细甚至称得上冒犯的目光,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手上这副泛黄的画卷上。 画卷上并不止他一人。 他位于画卷的正中心,身着白衣黑履,乌黑头发以一根枯草束之,站在一丘陵平地之上,仰望天空。 一侧天空是身着黑色龙袍,头戴王冠,背后有十二旒冕,庄严肃穆之人立于黑云之上,身后是众多鬼众。 一侧天空是身着霞衣,妙道真身,紫金瑞相,端坐于九色莲花宝座之上,身后是众多力士、金刚、金童、玉女侍卫。 两侧之中是无边地狱,仔细分看,却看得清是那拔舌、剪刀、铁树、孽镜、蒸笼、铜柱、刀山等等十八层地狱。 而这十八层地狱笼罩的正是站在丘陵平地上平静仰望天空的苏元白。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求证 恍惚间。 苏白元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一处丘陵平地之上,他还未来得及仰头,就听得高处虚无缥缈的话语传来。 “既修得邪魔外道,妄替天意,又不敬鬼神,不守法度。如今天魂已被押入天牢,人魂囚于樊笼,这地魂便与打入地狱,须要磨得七魄尽消。” 然后苏元白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消失,呈“大”字形捆绑于四根木桩之上。一把锋利的刀锯骤然出现在半空中,将他由裆部开始至头部,用锯锯毙。 这种剧烈的疼痛撕心裂肺。 可还未等这疼痛消失,接着身上就出现一个足以将他碾得断筋碎骨的巨大石磨,石磨慢慢的碾压他的身躯,直接将苏元白碾得意识昏厥。 待到他意识再被痛醒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在血色的沼泽之中,七窍疯狂灌入污秽的血水,纵然苏元白奋力向上游动,但会有无数个血色手掌扒住他的身体往下拽。 而苏元白的意识又慢慢模糊消失。 等到醒来时,赫然自身又处于另一地狱之中,遭受新的苦难折磨。 如此往复,并无尽头。 也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只知他已记不清自己是谁,也记不清因何原因在此遭受无边苦痛刑罚,撕心裂肺的疼痛也不再那么痛苦。 磨碎的身躯还会长出,撕裂的身体还会复合,拔掉的舌头与剪断的手指最后都会愈合。 终于又有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自他的耳畔传来。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上苍垂怜,故留你一线生机,望日后你知恩图报,不得苦怨。” 可惜的是这道虚无缥缈之音所述话语,中间已经听不太真切,只听得前面一段与后面一段,因为他的自我意识已经快要濒临消亡。 接着,又是一声惊呼。 “画卷烧起来了!” 一阵恍惚,苏元白濒临消亡的意识渐渐重新变得模糊,逐渐又清晰起来。 那些一个个血色地狱开始变得虚幻扭曲,飞快的从苏元白身旁后退消散,鬼衙后堂的建筑开始浮现,变得清晰可见。 苏元白低眸看着手上正在熊熊燃烧的画卷,他并不急着灭火,只是轻轻转过画卷,指着画卷上的天空。 “你们看得到上面的东西吗?” 苏元白平静问道。 “这上面只有您啊?” 余鬼判一听这是个自己难得表现的机会,凑了上去仔细看画卷上的人物景致,却只看得到站在丘陵之景上的苏元白一人。 画卷的天空上并没有描绘飞禽白云等物,也没有诗句词辞。 “您快去把这火苗掐灭吧!万一烧毁了这画卷,我可怎么跟李鬼判交代!” 淳青在一旁焦急的跺脚说道。 这画卷本被端详好好的,不知为何画卷的右下角忽然燃起了一道小火苗,正在缓缓侵蚀着画卷,燃起一道道灰烟。 “你说的李鬼判是叫李楷?是他把这副画卷给你的?他人现在在何处?” 苏元白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清晰的名字,他望着焦急的淳青平静的问道。 “您说的没错,李鬼判特意叮嘱我要好好保存这副画卷,现在李鬼判已经在阎罗殿赏善司魏判官手下办事。” 淳青望着已经烧了三分之一的画卷,越来越焦急说道。 他刚才从书架上拿起观望这画卷的时候可没有突然起火的趋势,怎么这人抢去一看便就着火了呢? “我现在要去阎罗殿的话,现在该怎么做?” 苏元白捏着这副画卷,望着那一道道向远处游荡的黑烟,漆黑的眼眸变得有些深邃问道。 “寻常鬼魂哪去得了阎罗殿?纵然到了殿前,也只得干瞪眼。光是丹墀之下就须有阴间鬼职方可踏入,而丹墀之上的阎罗殿若无阴间正职,是进殿不得。” 淳青看着已经烧了二分之一的画卷,也不再焦急,只是轻叹语气平缓说道。 “你是什么职位?” 苏元白看着叹气的鬼主薄问道。 “我乃鬼职,一般都是阳间平常小吏寿终后,魂魄落入阴间担任,可站在殿前广场,不得入阎罗殿内。” 淳青摇摇头说道。 “那他呢?” 苏元白侧眸看着一旁闭眼不言的余鬼判问道。 “一城鬼判,乃是阴间正职,可入阳托梦,立庙建祠,享受人间香火。也能入阎罗殿内,立于左侧,瞻得阎罗天子容颜。” 淳青老实回答道。 余鬼判漆黑面容望着这鬼主薄,频繁朝着这位问什么便答什么的鬼主簿使脸色。 可惜的是这位鬼主簿目光一直惋惜望着那副逐渐被燃烧成灰烬的画卷,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余鬼判脸色。 “倘若我要是当鬼判,应当怎么做呢?” 苏元白捻着手上残余不多的画卷,低眸望着那些落在半空中的灰烬,这些灰烬还未掉在地面上,就已经化作尘埃无影无踪。 “那按照正常流程,您需要先舍得这具躯壳,其次以鬼魂之资前往森罗殿,受文武判官,十殿阎王审视,若觉得您可担任,便会安排您成为鬼判。 倘若您以鬼魂之姿已在阴间游离百年,也可随意去往阴间一州,寻一殿之主城,找到主城府衙申请,以测鬼判之资。” 淳青望着连灰烬都没有留下的画卷,轻叹一声道。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呢?” 苏元白摊开手掌,画卷的最后一缕灰烬在他掌心消散。 他低眸望着自己的掌心纹路,每一道纹路的间隔之中都仿佛有一道地狱虚影,而他现在的掌纹间隔不多不少。 刚好十八道。 “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真还是假。” 淳青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说道。 “什么法子?” 苏元白平静问道。 “曾经听说冥均城有一件奇事,是有一头恶鬼扒了城中鬼判的皮,去往了那阎罗殿领职,纵然受映鬼镜之耀,也没有暴露。 要不是后来冥均城的鬼判顶着一身没皮的鬼躯出来,恐怕谁也不知道有头恶鬼正在阎罗殿内身穿官服,治理鬼政。 不过此事我未曾求证过,不知真假。” 淳青摇摇头说道。 “那今日你可以求证一下。” 苏元白抬眸看了一眼惊慌的余鬼判,不急不慢的走进后堂之中,顺手带上了后堂房门,走向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余鬼判。 淳青绿莹莹的鬼眼轻眨,在黑暗之中就像闪烁的两盏绿灯笼。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混乱 苏元白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案桌前一脸疑惑看着他的林副司狱,低眸看着堂下那两双盯着自己的充满希翼目光。 他脑海思绪之久,但闭眼睁眼不过一息之间。 最开始的想法他只是来找这鬼判,拿到可以通往阎罗殿的文书,而后静观其变奚春雪等三人在鬼牢之中的局势。 不过鬼主簿拿出来的那副画卷改变了苏元白的想法。 虽说这副画卷仍然没有苏元白想起他是谁,但让苏元白明白了他的敌人恐怕远比他想象的多,且恐怖。 彼岸花平原上的彼岸花凋零,给予了苏元白一些神通,并且依稀模糊想起了他曾经也来过阴间,干着同样的一件事。 杀阎罗。 于是,他按照着模糊的记忆走着那条老路,包括伸出手指轻点屈寒承的眉心,记忆里曾经的他也对其他人做过这样的事情。 接下来顺着记忆,往幽冥背阴山一路北行,来到那座阴北城,也如记忆那般让鬼判将他们抓住,关进鬼牢。 不出意外的话,屈寒承应该会在鬼牢里觉醒那自苏元白身体里流逝的力量,而苏元白就会看着屈寒承将鬼牢里所有鬼魂和鬼卒吃掉。 顺便解决一些超出屈寒承难以应对的事情。 在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曾经苏元白也是这么做的。 但凡事都有意外。 曾经的苏元白并不像现在的苏元白一样,拥有模糊不清的记忆,而现在的苏元白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找回自己。 所以他第一次偏离了自己模糊的记忆,独自一人离开了鬼牢。见到罗刹夜叉,让自己模糊的记忆再多了一些轮廓。 同样屈寒承也只是屈寒承,他并不是苏元白模糊不清记忆里的那个人,也不是孤独一人。屈寒承没有吞噬鬼牢,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那就回去吧。” 苏元白依旧披着那层鬼判的鬼皮,低眸看着堂下的奚春雪和屈寒承说道。 “你还是余兄?” 林澜惊异看着目光掠过他的鬼判,无论他怎么看都望不出是何物化作了这个鬼判。这可是阴间,众人都是魂魄,一般变化神通可变其形,哪听闻连魂魄都能变幻。 一旁的绿袍鬼吏也是频繁多看了几眼案桌上的“鬼判”,这鬼判的鬼气应是余鬼判的没错啊? “你口中的余兄现在在后堂。”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堂内的持刀斧鬼卒,堂外的罗刹夜叉速速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宵小之辈拿下!” 绿袍鬼吏一听苏元白亲口承认,反应倒也是快,连忙对着堂下鬼卒,以及堂外张望的罗刹夜叉喊道。 “倒不必惊慌。” 此时,又是一道声音传来,正是穿着浅青鬼服的淳青,他进来前先是看了一眼守在堂外的罗刹夜叉。 “主簿大人。” 一向显得有些不服管教的罗刹夜叉一见到淳青,居然颇有礼貌对着淳青拱手称道。 “我还以为李鬼判走后,你们就不认我这个主簿了。” 淳青对着罗刹夜叉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他们不必管堂内的事情,接着就走入高堂内部,绿色眼眸看了两侧蠢蠢欲动的持刀斧鬼卒,摇摇头。 主簿一职自然比这绿袍鬼吏这书吏一职高得许多。 “淳主簿!你有所不知,这鬼判乃是其他人假冒,他更是亲口承认了此事!” 绿袍鬼吏一看见走进堂内的淳青,如同看到救星一样,想这主簿素来与鬼判形影不离,想必能辨认真假,连忙对着淳青高声喊道。 “鬼门令须鬼判亲自去县库取,否则看守县库的鬼役并不会开门,也要鬼差持令开鬼门关,方能使阴魂回阳。” 淳青并未理会高声呼喊的绿袍鬼吏,而是望着高堂上的苏元白微微弯身拱手说道。 “淳主簿,此人究竟是假冒,还是今日余鬼判喝多了酒,糊涂了?” 林澜也是摸不清头绪,他看着堂下弯身拱手的淳主簿问道。 这位淳主簿与余鬼判相处甚久,单从淳主簿拱手弯腰的样子,这鬼判应该还是常与他下阴喝酒的余兄。 只是余兄为何否认自己呢? “当然是鬼判大人,您说呢?” 淳主簿望着站在案桌前的林澜,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案桌后坐在高椅上的鬼判问道。 “你带我去趟县库,顺便帮我派个鬼差,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苏元白一听淳青所言,也知道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平静说道。 “尊令。” 淳青点头。 随后,两人便就这样一前一后离开了堂内,留下一众目瞪口呆,懵懵懂懂的鬼卒,鬼吏以及林澜等人。 “这三人还审吗?” 两侧持刀斧鬼卒之中有一鬼卒看到现在的情况,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案桌,对着旁边的绿袍鬼吏道。 “我不过就一书吏,你问我?我问谁去!” 绿袍鬼吏本就被现在的情况弄得脑子转不过来,一听得鬼卒催促便不耐烦的说道。 “那这妖魂还继续刀斧伺候吗?” 刀斧鬼族再问道。 “鬼判大人没说停,你们就继续吧。” 绿袍鬼吏也不想再做什么多余的决定,淳主簿既然认定鬼判大人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现在得想想怎么解释刚才对鬼判大人喊出的“胆大包天的宵小之辈”。 余鬼判可不是什么心眼大的人物。 “等等,跟我有什么关系?!” 段令启也看不懂高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这一耽误,本来刀斧伺候他的鬼卒们倒是停下了手。 可怎么又要继续刀斧“伺候”自己呢?! “你三魂七魄也都俱在,说明你也会通幽之术,你什么时候跟这阴北城鬼判搭上线的?还有你,我还道你是一个普通人,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 林澜倚靠在案桌,低眸看着被玄色罗网笼罩的奚春雪和屈寒承说道。 至于那头恶蛟蛟魂,林澜并不会多问什么,他比谁都清楚问那头恶蛟,那不如去问问山里的猴子,恐怕得到答案的速度都要快点。 “狴犴死了,你们应该也知道。” 林澜见奚春雪和屈寒承不想说话,便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来历 “知道。” 屈寒承下意识回答道。 作为一名狱卒,他还是没有忍住回答面前这位林副司狱的疑问。 林澜一见有人答话,便把目光集中在说话的屈寒承身上。在他对于这个狱卒的印象,除了是那位张司狱亲自点名负责看守碧落地牢外,就再无其他。 “你在地牢里就发现了此事,为何不上报给司狱府?反而与他们一同狼狈为奸?” 林澜语气稍微加重道。 正如林澜所猜测的一样,这个狱卒应该还没有调整好心态,还认为现在是自己的下属,面对自己加重的语气,便有些急忙解释。 “我还未来得及禀报,就被他们带到了这里......” 屈寒承急声说道。 “你回去也当不了狱卒了,而在这里你更不用回答他的问题。” 奚春雪望着身后一步的屈寒承说道,接着明亮沉静的眼眸便对上了林澜那微笑眯着的眸子。 “你可知道那头死去的狴犴是怎么死的吗?” 林澜眼眸眯成一道细缝,清秀的脸庞浮现和蔼的笑意问道。 “不知。” 奚春雪平静回道。 “在碧落地牢之中,除了你们有机会杀死这头狴犴,还有谁有机会呢?你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司狱府已经将你们两个当成了逃犯通缉。” 林澜轻笑着说道。 “我们怎么就是逃犯了?” 屈寒承连忙慌乱问道。 “你不是,因为我们已经默认你死了。只有他们两个是,一个是修道之人,一个是千年恶蛟,都有动机与可能性杀死青铜门后的狴犴。” 林澜瞥了一眼只睁开右眼的屈寒承,随后将目光放在坐在地面的奚春雪身上。 “碧落地牢可是有三个囚犯吧。” 奚春雪望着林澜平静的面容浮现一丝不明的笑意说道。 “那个家伙.......可以不算。” 林澜脸上的笑意一顿,低眸望着奚春雪说道。 “呵。” 奚春雪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不算那人的理由无非是忌惮与害怕罢了。光是那个囚犯在阴间所施展的这些神通,居于道门七十二福地哪一福地都不过分。 无论是山上的真人天尊之名,又或者是山下世俗的神游通天之境,这个囚犯都足以担任名号和境界,恐怕还绰绰有余。 “假如余兄真让你们跟我一同还阳,那你们可要小心了。” 或许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又或者是刀斧劈着鳞片的声音太嘈杂,即便奚春雪没有想聊天的意思,林澜还是忽然开口说道。 林澜靠在案桌仰头望着堂外阴间灰蒙蒙永恒不变的天空,没有低头看着奚春雪的神情反应。 奚春雪并没有搭话的意思,她双腿盘坐闭目养神,现在凝聚魂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免得最后还阳肉身产生排斥。 “那头狴犴虽说不是真正的狴犴,但它却也是由一头三爪龙与一只修行几百年的虎妖杂交所生。” 林澜摇摇头轻笑说道。 “这个我们知道。” 屈寒承小声说道。 他当时在地牢听到过那头恶蛟跟其他两人的对话,说这头狴犴并不是传说中的神兽狴犴,而是由某条淫龙与虎妖杂交所生,被某位高人拘于此狱之中。 “那你们知不知道,那头三爪龙又是谁所生呢?” 林澜低眸望着自己胸前的刀伤以及黑衣长袍上堆积越来越多的黄土,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个......” 屈寒承苦恼挠了挠头。 “你该不会说那头三爪龙是沧海龙宫的吧。” 奚春雪蓦然睁开眼,抬头看着漫不经心拍了拍身上黄土的林澜,声音低沉的说道。 “沧海龙宫倒不至于落魄到留条三爪龙以充门面,不过那头三爪龙沧海龙宫四太子的外戚。四太子素来与他妻子恩爱,故而将流经沧海的一条河流赏了这头三爪龙蜗居。 我没记错的话那条河流应是叫做水辰河。” 林澜低头看着睁开眼睛的奚春雪轻笑说道。 “可我们要小心什么呢?” 屈寒承有些不太理解的问道。 “虽说这水辰河龙王素来生性淫荡,河中的鱼怪龟精,山上的豺狼虎豹尽数都没放过,不知诞生了多少龙妖。 但这头与虎妖杂交的狴犴,因为血脉变异返祖,长相颇似真龙狴犴,故而得水辰河龙王恩宠有加。” 林澜微笑说道。 “那水辰河龙王对这头狴犴恩宠有加,又怎么会把这头狴犴关进地牢青铜门?” 奚春雪冷声道。 “关这一字你用的不恰当,或许你用试炼二字更为合适。因为水辰河龙王对这头狴犴恩宠有加,故而想让它匐伏官衙,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假以时日替真龙狴犴。” 林澜摇摇头说道。 “那也不至于被关进地牢青铜门。” 奚春雪冷冷说道。 “自神皇登建木通天以来,人间十二州由古秦已统五千年。天子之位比那仙神之职不逞多让,甚至还可以代天授神,唯一的缺憾就是不得修炼,寿命短缺。” 林澜轻笑说道。 “与这件事有何关系?” 奚春雪听到神皇二字,声音渐缓问道。 “古秦律法虽比不得天规,但约束众妖却是绰绰有余,又哪会听得这水辰河龙王之令。可惜的是这水辰河龙王便终日纵水闹事,也听由水辰河龙宫的水妖扰民。” 林澜摇摇头说道。 “捉妖司的人梦斩龙首之事又不是没有做过。” 奚春雪平静说道。 “寻常之龙倒是可以让捉妖司的捉妖卫去处理,但之前跟你讲过这水辰河的龙王是沧海龙宫四太子的外戚。 而沧海龙王乃是神皇登天之前于人间所册封,地位有些特殊。” 林澜轻轻一叹说道。 “于是你们便应了这水辰河龙王的要求,把那头狴犴哄骗到这座监狱里?” 奚春雪微微皱眉问道。 “哄骗说不上,是那位水辰河龙王亲口认同的。你看这监狱位临沧海,龙气所绕,又有上古圣人皋陶神像坐镇。 让那头狴犴匐伏在这里,自然会成长很快。” 林澜微微一笑说道。 “它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会直接把它的龙子囚禁在青铜门后。” 奚春雪冷笑一声说道。 “不仅如此,我们还用它的妖魂气魄拟成了真龙狴犴的一丝气息,以它为阵眼,构成了一个镇压囚犯的阵法。” 林澜微笑说道。 “但是它现在死了。” 奚春雪望着微笑的林澜说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对错 “正如你所说的这头狴犴死了,玄章阵亦也遭受了破坏。若是那头水辰河龙王不知道此事也无妨,无非再让捉妖司的人想想办法,弄另一头龙虎杂交之妖即可。 可是监狱里有一个鼍妖狱卒,与那水辰河龙王有关系。” 林澜低眸望着奚春雪明亮的眼眸摇摇头说道。 “这头鼍妖将狴犴的死告诉了水辰河龙王?可桑榆岛离云海州距离并不近,即便它精通水性,也无法这么快将消息传出去。” 奚春雪皱着眉头看着林澜始终带着轻笑的脸庞,她不知这个林副司狱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程度。 “我们既然敢把那头狴犴当作工具使用,自然也有信心瞒过那水辰河的龙王,又怎会随意让狱卒发现这件事呢? 秘密永远是知道的人越来越少最好,除了历任司狱长以及三位副司狱外没有任何知道这件事。” 林澜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眼眸里闪烁着丝丝寒光说道。 “所以你究竟让我们小心什么?” 奚春雪冷冷问道。 “我们虽说知道鼍妖狱卒与水辰河龙王有关系,但没想到那头鼍妖竟然是水辰河龙王的玄外甥,还有一盏用来观命的妖魂灯。” 林澜轻叹说道。 “鼍妖不死,纵有那盏观命之用的妖魂灯也无碍,难不成你们还会莫名杀掉一个狱卒不成?” 奚春雪冷笑问道。 “我们自然不会莫名杀死一个狱卒,来到这里当狱卒的,无论哪一个都是有一些背景的。哪怕是他,也有一封介绍信。” 林澜看了一眼一直聆听他们对话的屈寒承,随即望着冷笑不信的奚春雪说道。 “可是我们不会,不代表其他狱卒不会。” 林澜轻声说道。 “而杀死那头鼍妖的狱卒,就是与他一同押送你进地牢的那个丙级狱卒。” “不可能!长弘他向来胆怯弱懦,怎么敢......怎么可能杀人?!而且......而且那还是一个妖怪,长弘想杀他恐怕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屈寒承忽然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反驳的说道。 “你一说起他名字,我倒是也想起来了。他叫做唐长弘,与你一样出身自北幽州,不过他犯下的罪行可比你严重多了。 我没记错的话他杀死了一个当地豪绅,一位退休致仕的奉训大夫。” 林澜望着打断他话语的屈寒承,并不急着解释什么,慢悠悠的说道。 “他杀死了一个从五品的奉训大夫,即便是散官阶,也决不可能还有机会在这里继续当一个狱卒。” 奚春雪皱着眉头说道,她觉得这个林副司狱说得话开始不可信起来。 “没想到你对官职也清楚一二,你上山修道前的身份恐怕至少也是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姐吧。” 林澜轻笑的望着奚春雪说道。 “废话不应该有这么多。” 奚春雪冷声说道。 “你说得对,他杀死了这位从五品的奉训大夫,按古秦律法,应判斩首,其妻子与同居家口即便不知情,也须连坐,流放两千里。 幸运的是他遇见了一个僧人。” 林澜摇摇头轻声说道。 “莫说是僧侣,即便是道士,也不能妄自干涉古秦律法,反而还会因为妖言惑众,被判处刑罚。” 奚春雪平静说道。 “这个僧人出自吏、户、礼、兵、刑、工部之外新设的异部,异部之下虽只有两司,一司名为捉妖司,一司名为降魔司,但十二州所有怪异,非常理人情,古秦律法难束之事皆由他们处理。 而这位僧人便是异部的一位侍郎。” 林澜轻笑着说道。 “那他也管不了这杀人偿命之事,难不成......” 奚春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依那位异部侍郎所言,此人所杀的豪绅,乃是一头妖魔所化。变相而言,反而这家伙从杀人凶手,成为了降妖除魔的英雄。” 林澜脸上仍然是那道和蔼的笑意,谁也不清楚他的内心究竟真正想着什么。 “那.......那位异部侍郎大人万一没说错呢?” 屈寒承在一旁开口道。 “你与那唐长弘相处甚久,你告诉我你对他的印象是什么?” 林澜忽然对着屈寒承反问道。 “有些胆小懦弱,但要是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还是会挺身而出。” 屈寒承小声的说道。 “那他对你说过他杀人了吗?” 林澜轻笑问道。 “.......说了。” 屈寒承低下头说道。 “一位退休致仕的奉训大夫被一平民杀死,不受古秦律法的责罚,反而成为了降妖除魔的英雄,且不说当地百姓官员的看法,光是那位奉训大夫仍在朝堂为官的门生与好友都心有不忿吧。” 奚春雪缓缓说道。 “不止心有不忿,甚至还有些恐惧。今日是那位奉训大夫被杀,那明日又会是哪位大夫被暴民杀死在家中呢? 一句妖魔所化便能将古秦律法的条规抵消,那可真是滑稽。” 林澜微笑着说道。 “可万一异部侍郎没说错呢?” 屈寒承再度打断道。 “不是他说没说错的原因,而是天子给了六部之外的异部太多权力,这种超脱于律法之上权力已经让朝堂上的官员感觉到害怕。” 奚春雪闭上眼缓缓说道。 “所以哪怕那位奉训大夫真是妖魔所化,他也必须是个杀人凶手,也必须受到惩戒。不过异部确实受到陛下太多恩宠,即便陛下书桌上谏议此事的奏本已经堆叠放满。 这个家伙只是被送到桑榆岛上,成为了一个狱卒,五年期满就可重回十二州,并领得白银百两。” 林澜笑着说道。 “现在这个家伙又杀死了那头鼍妖,导致妖魂灯灭,水辰河龙王知道此事,于是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又见到狴犴已死?” 奚春雪眼睛睁开看着微笑的林澜问道。 “不错,大概我们回去之后能见到桑榆岛上久违的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林澜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眯起的眼眸微微睁开,认真严肃望着从堂外缓缓走过来的那个俊美男人。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离开 林澜半倚在案桌上的身躯微微站直,身体紧绷望着这个自碧落地牢里突兀与奚春雪一同消失的一号囚犯。 自从发现碧落地牢里的囚犯不见后,司狱府的三位副司狱出奇一致没有过问这个一号囚犯的下落,更加没有把狴犴的死因强加在一号囚犯身上。 更别说将这一号囚犯设为逃犯通缉。 因为在司狱府的架阁库上没有一丁点关于这个一号囚犯的记载,既不知这一号囚犯的来历背景,也不知这一号囚犯究竟犯的是何罪行关在这里。 林澜在狱中也曾试探过他几次,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反而还被他在地牢牢房谈话时点破。 “淳主簿,余鬼判去了何处?怎么是这阳间之人手持鬼门令?” 绿袍鬼吏看到走进来的俊美男人有些奇怪,这个俊美男人不是魂魄状态,是携着肉身走入这鬼衙公堂。 “这不是你一个鬼吏该问的事情,罗刹夜叉你们且随着他一同去往鬼门关,替他启开阴北城的鬼门关。” 跟着苏元白身后走进鬼衙公堂的淳青瞪了一眼绿袍鬼吏,随即转头看着站在堂外的罗刹夜叉说道。 “你们也停下吧。” 淳青望着还在继续对着段令启妖魂劈砍的持刀斧鬼卒,眉头一皱吩咐道。 “走吧。” 苏元白低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鬼门令,令牌不是寻常的颜色,而是紫棠色。令牌上端是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鬼脸,下端则是撰有四字。 阴北鬼门。 若是将令牌翻面还能见到一副图景,图景内容是波涛汹涌的海浪,海面上则是悬于一座孤岛。 “不是叫你。” 苏元白抬头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林澜,平静的说道。 林澜嘴巴微张,低头看着被玄色罗网笼罩的奚春雪三人,侧头看着案桌旁边的绿袍鬼吏,又望着两侧刀斧鬼卒。 不是叫他的话,那会是叫谁? “你需要让他们先把压在我们身上的玄色罗网解开,我们才能跟着你一起走。”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无奈望着一脸平静的苏元白说道。 这个俊美男人怎么有种痴愣的傻乎乎感。 “那你们把这个玄色罗网解开。” 苏元白眉头轻轻皱起,抬眸看着绿袍鬼吏和两侧鬼卒说道。 沉默。 “你们还不速速将这困魂网赶紧解开,鬼判有令将这三人释放,送往阳间,并且不得再为难她们。” 淳青轻咳一声说道。 绿袍鬼吏看着这一幕总觉得不对劲,他一双鬼眼骨碌骨碌转动,撇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林澜,瞅着鬼卒们解开困魂网的空隙,偷偷离开了公堂。 “那个绿袍鬼吏走了!” 从玄色罗网中出来的屈寒承看到案桌旁的绿袍鬼吏不见了,转身对着苏元白大声提醒道。 “走了?!就是它让刀斧鬼卒一直砍我的吧!“ 段令启也从玄色罗网挣脱出来,他真身渐渐缩小,变成寻常人般大小,望着那绿袍鬼吏离去的方向就欲追去。 “不是它,是我。”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段令启满是刀斧伤痕的身体一顿,他的蛟首迟迟不转头,仿佛这样就可以当作没有听到苏元白说的话一样。 “别去追那绿袍鬼吏了,我们现在赶紧还阳吧。” 还好奚春雪待鬼卒们将身上的玄色网罗拿下后,给了段令启一个台阶,没让段令启尴尬的下不了台来。 “也好。” 段令启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顾左右观望仍不看面前的苏元白。 “把他也带着吧。” 奚春雪侧眸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林澜,她望着一脸平静看不出想法的苏元白抿抿嘴说道。 她不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作用,但她能确定的是这个俊美男人应该不像他表面那样冷漠无情,否则在彼岸花平原时他应该就不会管她们了。 “好。” 苏元白望着站在案桌下的林澜,他的记忆里关于这个清秀男人的记忆几乎没有,并不像遇到堂外的罗刹夜叉一样,会浮现模糊的轮廓。 这样的人可不带,也可带,反正于苏元白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 “您应该是无需担心的,林先生自然也是有些经验的,其他几人倒要注意,一旦鬼差放你们入鬼门关后,切记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头。 否则一旦回头,留下印记,那就真的再也还阳不了。” 淳青目光从苏元白的背部掠过,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林澜,绿莹莹的鬼眼望着堂下的屈寒承和奚春雪,段令启严肃的说道。 “多谢主簿提醒。” 奚春雪微微颔首说道。 “多谢提醒。” 屈寒承见状也附和说道。 “你就别说废话了,赶紧让鬼差带我们离开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段令启总是会出人意料。 不过淳青听到这催促无礼的语气也不恼怒,只是解开腰间的一块铜绿色的钥匙递给了在堂外等候的夜叉手上。 “你先将鬼门关附近逗留的鬼魂驱逐清理,准你可以吞食,否则有过多鬼魂出关,阴北城所有鬼吏都逃不了责罚。” 淳青叮嘱的说道。 夜叉点了点头,随即他的后背蓦然涨起两圈肉瘤,肉瘤蠕动炸开,一对血红色的羽翅从后背上舒展开来。 “你引着他们去往阴北鬼门关吧。” 淳青望着飞向天空远去的夜叉,随即转头看向罗刹说道。 罗刹点头应是。 苏元白低眸看着侧开身子弯腰拱手的淳青,没有多说什么,平静的从堂内走出了鬼衙,步伐虽说不快,但也不慢。 你走得那么快难不成你知道路不成? 罗刹连忙赶紧跑到苏元白的最前面领路,心中直犯嘀咕。 “你这种主簿是永远成为不了鬼判的,就像阳间举人出身的官员永远会比进士出身的官员低一头。” 林澜并没有急着跟上苏元白的步伐,而是走到淳青身边的时候,停留了一会,低眸望着弯腰拱手的淳青说道。 “我们跟上?” 奚春雪倒没有跟一旁弯腰拱手的鬼主簿对话的意思,她回头看了一眼揉着左眼的屈寒承有些担忧问道。 “没事,一起走吧,还有一个人呢?” 屈寒承放下揉着眼睛的手,转头看着消失不见的段令启问道。 “你说他?早就去那个人身边献殷勤了。” 奚春雪侧头望着不知何时已经屁颠屁颠赶到苏元白身边的段令启,依稀还能听到段令启谄媚恭维的话语,无奈一笑说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想法 “尊上,您可知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可是多么的想您!” 段令启脸上浮现谄媚的笑意说道。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是恶蛟之魂,并无人形,那谄媚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蛟首上,多少有些狰狞。 “你真的这么想我?” 苏元白走在阴北城的街道上,侧眸望着屈身低头谄媚搓手的段令启说道。 “自然!您不在的时候,我在那鬼牢牢房里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段令启望着苏元白侧眸看向自己,立刻将自己的蛟爪放在身后,可是他布满鳞片的蛟躯却是无法藏匿。 “我不在意那些妖礼,你不必隐藏你的妖身。你当真是夜不能寐?可这阴间天空终日灰蒙蒙,虽不见得半点阳光,但也不见半点黑夜。” 苏元白轻笑一声说道。 “我真就是如此!假若有半点谎话,那就.......那就.......” 段令启支支吾吾说道。 “那就天打雷劈,轰得你妖魂散尽,湮灭于世间。” 苏元白脸上笑意散去,平静望着段令启说道。 这一句话直接把段令启吓得哆嗦,浑身颤栗在原地。要是别人说这种话他自然不会惧怕什么,可这位尊上要是说这种话。 他是真怕言出法随。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必当真。” 苏元白微微昂首,深邃的黑色眼眸看着一个个窜梭在大街小巷的鬼魂。 这些鬼魂有在街头巷陌啼哭的小儿鬼,也有长相奇特,头发像针一般直立着的蓬头鬼,还有双手托着一个大脑袋缓慢行走的大头鬼。 阴北城的路面两侧商铺民居鬼进鬼出,门口都会挂着一个白色幢幡,上面写着商铺的名称,例如客栈茶肆,典当酒楼等等。 除了建筑皆都是纸制,与阳间并无大大区别。 苏元白的脚底踩在地面上,并不像在阳间时会发出沉闷的脚步声,而是会有踩在薄薄雪地面上的清脆轻响。 “您.......会开玩笑?” 段令启沉默犹豫跟在苏元白身后许久,才缓缓看着苏元白的侧脸问道。 开玩笑?! 段令启被关在监狱里的三百年,别说能听见这位尊上开玩笑,能看见尊上脸庞有丁点笑意,那都是枯木生花。 “还记得在地牢的时候我问过你什么吗?” 苏元白走上桥面,侧眸望着自桥下穿过的画舫,画舫的船头正有一个披着美女皮囊的画皮鬼正在拨琴弄曲。 画皮鬼的旁边还有一个长相狰狞,阔口大眼,头上长有野兽角的狰狞鬼,手持镶满钉子的大棒在一旁候立着。 看起来像是这个画皮鬼请得鬼护卫。 “那封送往夷梦山的书信?” 段令启绞劲脑汁的思考着,斟酌片刻问道。 “不是。” 苏元白摇摇头,望着站在前面引路赶鬼的罗刹说道。 “您问过我的事可太多了,恕老奴愚笨实在想不起来了。” 段令启都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自己想得烧起来了,只得弯腰无奈的叹气道。 “你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恶蛟,不必在我面前自降身份称呼老奴。我可不想哪天落魄的时候,被你变本加厉的还回去。”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我哪敢呢.......” 段令启嘴巴一咧,有些尴尬懦懦的勉强笑着回应道。 “真的?” 苏元白侧头平静看着怯懦陪笑的段令启问道。 段令启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觉得四海龙王哪一个龙王地位最高?” 苏元白并未继续追问段令启,转头看着前方平静问道。 “东方即为尊位,青龙又是四灵之一,所以自然是那东海龙王,可控制雨水,洪灾,雷鸣,海潮等等。 不过这东海龙王的子嗣却颇多磨难,听闻有一任的东海龙王三儿子被人抽筋剥皮,而又有一任东海龙王的一子被历劫之仙打死。 故而现如今这任的东海龙王极其约束子嗣,自己也是深居东海水晶宫,不问世事。 除非有天子诏祠龙池,设坛官致祭,以祭雨师之仪祭龙王,又或者是天帝下令,方才会行司雨之职。 否则都是自行由其它江河湖井龙王完成。” 段令启轻叹说道。 且不说这受天帝册封的每一任东海龙王惨事,光是那些方外炼气士哪一个不是喜欢龙为坐骑,以显自己威风凛凛。 况且自从神皇登建木通天之后,仙气泄于人间,古秦十二州除了方外炼气士外,又不知出现多少以境界相称的修士。 这些修士以杀龙来炼器,又或是沐龙血锤炼自身。 谁让龙族满身都是宝,龙麟可制甲,龙角可炼丹,龙筋龙皮可制衣裳,更别说价值连城的龙珠。倘若自己不能用,他们也可以相互交易。 “你想成为东海龙王吗?” 苏元白停下脚步,平静看着叹气的段令启问道。 “尊上您.......或许记忆还没有恢复,那东海龙王虽听起来挺惨,但那也是统率一方之海的龙王,不是那些河流湖泊的普通龙王。 四方之海,是天地间东南西北之四方的所有海洋。 桑榆岛下的沧海虽说本是隶属于南方之海,归南海龙王管辖。但神皇登建木之前,于人间敕封沧海之龙,封龙为王。 故而沧海方才用南海脱离,设立龙宫,为沧海龙王。” 段令启小声解释道。 “你想吗?” 苏元白问道。 “您可别开玩笑了,这四海龙王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们皆是由天帝册封,如今天帝不显。 除非神皇再入人间,哪怕现在天子都无法更改这四海龙王之职。” 段令启只当是苏元白开玩笑,摇摇头苦笑的说道。 “我只问你想吗?” 苏元白再问道。 “......想,自然是想的,可我如今还是一头蛟躯,纵然侥幸能化龙也无非是头三爪龙,运气好点也无非四爪。 何德何能奢望那五爪真龙之躯?又哪有功德业绩得以那龙王之职。” 段令启无奈苦笑道。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东墟山千年修行也只是由蟒蜕蛟而已,几次争夺化龙机缘失败,他也明白此生大抵也就如此。 “好。” 苏元白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段令启原地轻叹一声,也慢慢随着苏元白向前而行,只是他的蛟躯越低越弯,已不见半点桀骜不驯。 宛如有一座看不见的大山死死压在他身上一样。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猜想 天帝不显,神职难改。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微微收缩,他听到段令启提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脏骤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而那位段令启口中的神皇,听起来也是可以改动神职。 但苏元白听到段令启提起神皇的时候,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别说心脏剧烈跳动,就连瞳孔收缩的反应都没有。 若是两者都毫无反应,或是皆反应剧烈,苏元白倒也不会想这么多。 可如今这两者反差太多,再加上之前那副画卷所看到的景象,很难不让苏元白去猜想一些问题。 特别是苏元白当从那片彼岸花平原来到幽冥背阴山的时候,他模糊的记忆里隐约有自己接受参拜的景象。 所以他才会循着记忆模糊的轮廓伸出手去触碰屈寒承的眉心。 自己应当也是有册封的能力的。 是那位天帝跟自己有关系?还是那位登建木而通天的神皇跟自己有关系?可是倘若这两者都跟自己有关系,自己又怎么会被关在地牢里? 而且还是遗失了所有过往的记忆。 “妄替天意,又不敬鬼神,不守法度.......难道说得就是这事吗?” 苏元白喃喃自语道。 莫名遁入那副画卷里的记忆并未随着画卷烧毁而烟消云散,反而成了苏元白模糊记忆里极为清晰的一幕。 十八层地狱里所遭受的痛苦也是如此。 “您说什么?” 段令启听见苏元白的喃喃自语,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倘若画卷里那虚无缥缈的话并不是胡言乱语,那他现在应是三魂不全,七魄也应是凋零濒灭,可苏元白没有半点察觉到自己缺魂少魄。 上苍垂怜,留有一线生机? 苏元白自嘲轻笑一声,自顾摇了摇头望着前面在一间破落府邸停下步伐的罗刹。 段令启听着苏元白一声莫名自嘲轻笑,心中不由得有些惊慌,难不成尊上真的被某个人夺舍寄躯了不成? 段令启从云海州入沧海,顺着尊上牢房内指引的水路重新回到桑榆岛,等他潜回地牢的时候,就听闻了尊上已死的事情。 他先是只当那些狱卒编造瞎话,可看到狱卒带着仵作进到地牢的时候,段令启意识到或许不是假的。 但也不太对啊,以尊上的实力谁可以夺舍他?假如真是如此,尊上的魂魄又去了哪里呢? 正当段令启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奚春雪和屈寒承其实也在后面盯着苏元白的背影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他死过之后,性子就变了?” 奚春雪侧头看着屈寒承问道。 “以前他根本不会与我们交谈说话,只会跟司狱长或副司狱说几句,要么就是在外放风的时候与一些囚犯说话。 不过我也不太确定他那时是死了还是没死,但是司狱府的仵作说他死了。而且自从他醒过来之后,会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屈寒承望着苏元白的背景犹豫的说道。 “什么奇怪的问题?” 奚春雪问道。 “他是谁。” 屈寒承说道。 “这种现象确实是会发生于一些被夺舍的人身上,只不过这些人大多会小心处事,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他应该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去了记忆。”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刚才屈寒承与她讨论的事情就是关于苏元白,她对于苏元白来历本身就好奇,便与屈寒承多交谈了几句。 夺舍之事不可能会发生。 这座碧落地牢在狴震狱的位置本来就特殊,更何况狴震狱并不是阴间的鬼牢,又不拘魂魄,还有那座气势巍峨的狱神庙伫立。 并且桑榆岛远离十二州。 怎么会有高人特意元神出窍,又或者魂魄离身,渡海来到桑榆岛,潜入地牢之中夺舍那俊美男人的躯壳。 而且这高人还须精通八卦算术,算得俊美男人死期将至。 况且最为苛刻的一点就是,要么俊美男人的魂魄一定已经被阴差拘去阴间走过奈何桥,要么就是已经魂飞魄散。 若是奚春雪没有在阴间见到俊美男人的神通手段,她或许还相信屈寒承分析的这夺舍一说。 可是她见过,便明白俊美男人被阴差拘魂或者魂飞魄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能做到这种事的早已经是超脱生死的仙神。 “我们每日送的餐食都是固定的,都是大锅饭里的,也不存在会有人下药这一说,那他怎么会突然失去记忆?” 屈寒承不太理解问道。 那个俊美男人已经在屈寒承心里是一个造诣通天的高人,这种高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失去记忆? “当然不会是你们的原因,功法反噬,走火入魔会导致这种可能。你现在不要想他的来历,他的来历已经不是我们能猜测的。” 奚春雪摇摇头,目光深邃望着走到破落府邸朱户大门前的苏元白背影说道。 屈寒承沉默的点点头,他忽然回头看向身后,身后空荡荡的连一道鬼影都没有见到,可屈寒承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 奚春雪余光瞥见了屈寒承异常举动问道。 她一直都将屈寒承纳入自己的视线之中,避免那两头九幽怪物在他左眼作祟的时候,不能及时的帮忙。 哪怕她帮不了忙,也能想办法让俊美男人帮忙。 “我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屈寒承疑惑的说道。 “这里的鬼魂基本都被那头先前过来的夜叉清剿干净了,不会有什么鬼东西偷看我们。” 奚春雪也回头看向身后,身后是一处平坦的空地,空地十里外是阴北城黑黝黝的城墙与墙头的引魂幢幡。 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已经走出了阴北城,来到了阴北城郊外。 郊外的空地上孤零零矗立着这样的一座破落的府邸,府邸上的牌匾都已经半落,上面的文字早已经斑驳不清。 “可能我想多了吧。” 屈寒承摇摇头说道,最近他遭遇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在太多了,的确很容易心绪不宁,胡思乱想。 但是屈寒承没有注意到自己后背上不知何时已经有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浮现,黑色花纹游动形成了一颗眼球图案。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天真 破落的府邸朱户大门前悬挂着两盏灯笼,高高的台阶上有几根破土而出的杂草摇摆着,门前两座石狮口含的石珠已不知去往了何处。 “你们要一同靠拢过来。” 朱发绿眼的罗刹回头看着身后站位不齐的人说道。 离罗刹最近的是苏元白,其次是稍微落后苏元白一步距离的段令启,再往后几米就是屈寒承与奚春雪二人。 而落得最远的是有过几次过鬼门关经验的林澜。 “靠过去吧,等会府邸一开,不知会引来多少想回到阳间的孤魂野鬼。” 林澜慢慢走上前,走过屈寒承和奚春雪的身边提醒说道。 “按理而讲,鬼门关是通往阴间的必经关卡,只有十二州的鬼城才有资格设立,这里又何故多了一个鬼门关?” 奚春雪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林澜问道。 其实这个疑惑自从她在公堂上就有,但碍于自己还是被审之身,需要找一个理由脱困,所以并没有将这个疑惑流露出来。 “按理而言,往返鬼门关都需要长三尺、宽二尺的黄纸路引,你怎么又不问这个呢?鬼门关前两旁还须有十八个罚恶刑鬼王,不也是看不到吗?” 林澜回头轻笑说道。 奚春雪迟疑望着轻笑的林澜,她没有听错这个语气的话,这位林副司狱应该是在嘲讽自己。 “你在山上修行几载?” 林澜脸上的笑意散去,他清秀的面庞平静看着这个年岁不大的姑娘问道。 “已有二十六年。” 奚春雪回道。 “以你现在的年龄,是自幼上山学道的吧?” 林澜微微一笑问道。 “是的。” 奚春雪点点说道。 “从云海州监狱移交过来的囚犯文书来看,你入狱的罪责是谋害师长,纵宠行凶。” 林澜微笑说道。 “我是被冤枉的。”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她一听到林澜提起罪责,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你当然是被冤枉的,单单从你这么天真的行为举动来看,你应该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林澜并没有否定奚春雪,而是轻轻一笑说道。 “有些天赋根骨,加上许些悟性,再于山上枯坐个几十年,修道并不难。难得是那枯坐几十年,难得是那人心。 人心叵测又有多少人能看透呢? 无量山是一个好福地,琅嬛宫也是一处好道宫,但人就不一定了。” 林澜忽然感慨的说道。 “无量山不需要你评价,琅嬛宫更轮不到你一个朝元观的道人指指点点。而且你说的这些事与我所说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 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不回答便是了,何必弯弯绕绕。” 奚春雪冷冷说道。 “你们琅嬛宫所奉的金母元君,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显灵了?” 林澜望着脸色不善的奚春雪问道。 “与你何干?” 奚春雪已经不想再回答这个清秀男人的问题了。 “我出山奉师命入红尘历练五十年以来,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见得不少。日夜游神,各城城隍,乃至十殿阎罗也偶尔见得几面。 而朝元观的北太帝君,自我入观修行,直至今日,未见显灵。” 林澜平静的说道。 “北太帝君,乃是至高神灵,为天下鬼魂之宗,自然不同于一般的鬼神能随意可见,这件事你比我清楚。” 奚春雪冷冷的说道。 “若不是不可见,而是祂们不见了呢?” 林澜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他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平静看着奚春雪问道。 “不可能!” 奚春雪喊道。 “当初谁能想到神皇能从北幽州这种蛮荒之地将位于十国之末的古秦兴起,连歼九国,统率十二州。 而又有哪个炼气士能想到这位神皇不修道,不炼气,不食丹,以凡人天子之躯,登建木而通天,还将仙气泄于人间呢? 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有我们不敢想。 那些于神皇之后兴起的修士,夺宝杀人,抢占福地,自称祖师,开山立派,可见那些仙神显灵降祸于他们? 虽有那雷部正神偶尔会设所谓‘劫云’来惩戒他们,但也有境界高超的修士抗雷入‘劫云’将那雷部雷公擒下,炼作仙灵傀儡。 即便如此,也不见神霄玉清府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有半点动静。” 林澜湛蓝色的眼眸平静望着面色苍白的奚春雪说道。 “看来你也清楚如今仙神不显的这件事。” 林澜看着面色苍白,却无半点骇然震惊神色的奚春雪,摇摇头轻笑的说道。 “十二州,十二座鬼城,按理是如此。可如今这世间已经不是按理可讲的事情,这鬼门关至少还遵循了几分鬼门关礼制。 但那些炼鬼通阴,修鬼道的修士可不管上古仙神的礼制,这天空早就不知被捅穿了多少个窟窿。” 林澜微微抬头望着头顶灰蒙蒙的阴间天空轻笑说道。 “这些事与我无关联,我只想潜心修道。” 奚春雪呼吸有些沉重的说道。 “所以我才说你天真。” 林澜摇摇头走到了苏元白和段令启的身后,苏元白与段令启已经站在了破落府邸的台阶上,罗刹也是站在朱户门前,一个明晃晃的羊头望着还未走过来的奚春雪和屈寒承。 “你没事吧?” 屈寒承侧头看着紧攥着自己衣袖的奚春雪,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面色苍白无力的样子。 “没事,我们过去吧。” 奚春雪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沉重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只是面色依旧苍白的说道。 随着屈寒承与奚春雪也一同走到府邸高高的台阶上,罗刹将从苏元白手中的鬼门令递在了朱户大门兽环前。 这对兽环上的怪兽蓦然大口一张,口中圆环掉落,狰狞露出獠牙的嘴巴不断张合。 “路引!” “何在!” 府邸大门悬挂的两盏灯笼骤然亮起,转过头来,一双红彤彤的鬼眼望着台阶上的众人喊道。 平地风沙起,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恶鬼从空地地面上钻了出来,伴随着风沙深处出现了一道骇人气息的三丈高鬼影,大门两侧的石狮像开始出现了丝丝裂痕。 咔擦。 石狮碎裂。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对付 “夜叉怎么没将路引放在兽环嘴中?!” 朱发绿眼的罗刹望着这不断张合,口中无物的兽环獠牙利嘴惊讶道。 “要不要把那圆环重新放在它嘴里呢?” 段令启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的两个圆环,将圆环捡起,未等罗刹说话,主动将圆环放在了兽环怪兽的獠牙利嘴边。 咔嚓咔嚓。 还好段令启缩手缩得快,要不然成粉碎的不止那两道圆环,还有他的蛟爪。 “鬼门令已经给它看到了,如今这座府邸俨然已成了鬼门关,没有夜叉手上的路引是不可能过去的。” 罗刹指了指府邸的牌匾说道。 破落府邸上的半落牌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鬼脸,这鬼脸匐伏在府邸门梁上,仿佛它的身躯就是这座府邸。 而朱户门上的门钉也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海浪,海面上是一座悬浮的孤岛。 “桑榆岛?” 屈寒承看着朱户大门的变化,惊讶的说道。 他曾经站在那艘渡海大船的船头,见过桑榆岛的全貌,与这朱户大门上的样子一模一样,隐约还能见到孤岛上的景物树植在摇晃。 仿佛还是活得一样。 “你们该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们背后这个藏于刮魂摄魄幽煞风沙的鬼王。” 林澜转过身,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望着平地而起的幽煞风沙深处缓缓走出来的鬼王。 这个鬼王二头四臂,后背有一双血红色的羽翅。一个鬼头红发獠牙,鼻孔朝天,唇外倾,面目狰狞恐怖的样子赫然是一副夜叉模样,而另一个鬼头蓝面鳞纹,臼头深目。 这四臂则是分别持着刀斧,戟剑,每个兵器的刀刃上都萦绕着黑色煞气。 “路引是什么样子?” 苏元白没有回头看着身后的鬼王,看着羊头上浮现暴怒情绪的罗刹,平静问道。 “是淳主簿递给夜叉的那柄铜绿色的钥匙,你回头就可以看到。” 罗刹呲着自己的獠牙,一双绿眼恶狠狠望着从幽煞风沙里走出来的鬼王,它没有看错的话夜叉已经被这鬼王吃了。 苏元白这才微微侧身,看着这个从幽煞风沙里走出来的鬼王,鬼王赤裸上身的胸口凹陷处正是有一个铜绿色的钥匙。 “引幽风,御百鬼,食夜叉,这头出自饿鬼道的恶鬼鬼王恐怕不好对付。” 林澜声音有些沉重的说道。 他出身自平都山朝元观,观内典籍涉及阴间地府之事颇多,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头恶鬼鬼王的来历。 呲。 一柄黑色的大斧自恶鬼鬼王的一只手臂抛出,但还未等这柄黑色大斧落在府邸门前众人身上,顿时就被匐伏在府邸门梁上鬼脸咬住。 “看起来我们躲在这里很安全。” 屈寒承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被匐伏在府邸门梁上鬼脸咬住的黑色大斧说道。 “但也离不开这里。” 林澜低头看了一眼贯穿胸口的刀伤,刀伤的附近已经依稀能见到溃烂的皮肉,黑色衣袍堆积的黄土已经让林澜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的时间不多了。 林澜把食指放在嘴边,将指尖咬出一道口子,伤口不是渗出一滴一滴血珠,反而是极为夸张的迸发一道血流。 “怎么他的魂魄会流血?!” 屈寒承惊讶看着这一幕说道。 在阴间的这段时间,无论屈寒承他们遭受什么样的伤害,都会只有伤口与气体,并无半点液体流出,更别说猩红的血迹。 “朝元观的道术,会有一些不一样。” 奚春雪看着走下台阶的林澜说道。 林澜迸发出的那道血流并未直接落在地上,反而混合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血色的丝线。 “北阴都府,纠讨伦宫。职领幽阴,权司考掠。” 林澜面色虔诚念道,他的魂魄开始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黑光,这股黑光并无恶鬼鬼王刀刃上所萦蕴的极重煞气。 幽煞风沙不仅没有刮得林澜魂魄震荡,反而还缠绕在林澜的淡淡黑光之上,使林澜的淡淡黑光自带幽煞风沙之力。 凡有恶鬼靠近林澜,这幽煞风沙不仅没有帮助恶鬼,还将恶鬼刮得魂飞魄散。 “斩绝贪悭,消除爱欲。化顽归善,使恶回仁。” 林澜手指轻弹,血色的丝线随之鞭打一些不受幽煞风沙困扰的恶鬼,这些本来袭扰林澜的恶鬼被血色的丝线鞭打,竟然转过身来朝着恶鬼鬼王扑去。 这恶鬼鬼王也不是一个善茬,只见他四臂浑如一臂驱使,一刀劈得身前恶鬼两半,又是一戟挑得身侧三头恶鬼串葫芦。 又是一剑刺得身后恶鬼透心凉。 这一刀,一戟,一剑挥使之间,并无任何阻碍,浑然成天,自称章法。 恶鬼鬼王将恶鬼斩杀殆尽,也不急得甩开,反而是将这些恶鬼纷纷放在自己的两头嘴边,撕咬吞食。 它原本三丈高的身形顿时又高了几尺,手中兵器萦绕的黑气越来越浓郁。 幽煞风沙也变得狂风沙暴,完全的将恶鬼鬼王的身形隐藏在沙暴之中,林澜再难以寻到这鬼王的踪迹。 林澜睁着自己那双湛蓝色的眼眸,这幽煞狂风沙暴即便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可沙暴终归还是对他的视线造成了极大影响。 “遭了!” 林澜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头鬼王既然自己有路引,鬼门令又已经使用,它可以通过路引过关! 正当林澜回头时,这幽煞的狂风沙暴猛然间狂风肆虐,沙暴萦绕拦住林澜的退路。 也正如林澜所猜测的一样,那头从幽煞狂风沙暴隐去身形的恶鬼鬼王,已经从幽煞狂风沙暴里走出,来到了府邸门前。 “原本以为能让我去阳间已经是天大的造化,没想到还能吃掉你们几个品质极好的魂魄,助我鬼身大成!” 恶鬼鬼王两头四目贪婪望着站在朱户门前的奚春雪等人,伸出自己长长的舌头舔舔嘴角,手臂上的刀剑戟骤然落下。 那一条空余的手臂也没有闲着,随手抓住了面前一个看起来痴呆不懂躲避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苏元白。 “路引给我。” 苏元白平静望着这头恶鬼鬼王说道。 “就你?!凭......” 恶鬼鬼王正想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捏得筋骨寸断,让他感受一下恐惧的时候,赫然发生自己竟然捏不动这个家伙! 恶鬼鬼王的两个脑袋四只眼睛一齐望向这个俊美男人,看到的是俊美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 “捏不碎你,我就把你吃了!” “那我自己拿了。” 苏元白眉头轻皱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有残余鬼气的铜绿色钥匙,他不太喜欢这铜绿色钥匙上的气味。 于是他把这柄铜绿色的钥匙交给了呆愣的罗刹。 “打开鬼门关吧,这里待得够久了。”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恶鬼鬼王四只眼睛转动,看着苏元白交给罗刹手上的那柄铜绿色钥匙,它背后的血红色羽翅顿时快速扇动起来。 逃! 但它的身体却始终伫立在原地,视线却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咕噜咕噜。 两颗脑袋掉在地上滚动。 恶鬼鬼王看到了是一具胸口被洞穿的躯体,躯体上布满着宛如蛛网般的碎裂痕迹,其中它握住那个俊美男人的手臂已经炸裂。 啪。 随着它后背的血红色羽翅如同两片秋末的枯叶飘落在地面,它的庞大身躯如一块被打碎的瓷器,散作无数块。 而它的意识也渐渐归于黑暗。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暴雨 狂躁的海浪拍打着屹立不动的礁石,留下一道道潮湿的水痕。礁石顶端站着一个个鱼虾鳖鳌模样的披甲戴盔的水妖。 岛屿外围的沙滩,随着海浪褪去,一个个形色各异,面目狰狞的水怪迈着湿漉漉的脚印,朝着岛屿中心处的山崖涌去。 在这座岛屿的最中心有一处足以俯瞰整座岛屿的山崖,山崖的顶端没有高耸如云的山林树木,只有一座巍峨矗立的建筑。 狴震狱。 黑压压的乌云布满整座天空,乌泱泱的大雨仿佛天裂露出了一道口子,急促猛烈的雨滴落在身上就像是被一颗颗钢珠打在身上。 灌木丛和树木的枝头叶子早已经被打弯了腰,折断了枝。 如此急促猛烈的大雨,让狴震狱内的积水不消一会就已经漫过了人的膝盖。一具穿着狱卒服饰的尸体,在积水之中漂浮。 无人问津。 狱神庙飞檐早已经断了一角,上面的獬豸雕像也不知掉在了何处,只有风铃掉在地面被水流冲刷到墙角。 狱神庙内上古圣人皋陶的塑像早已经断成两半,上半身摔落在地面上,青面碎裂,双眼更是已经成了粉末。 而石台底座上的塑像下半身不知何时被人掏空。 “没想到这塑像里还真藏有一件宝物,你不是学过鉴定术?快来看看这宝物究竟是什么品质。” “这宝物自带灵光,以我灵蕴三等的鉴定术肯定辨别不出来。可惜这宝物是本书,要是个其他什么兵器宝物,指不定能值得更多灵石玄晶。” “还灵石玄晶!直接拿去隐仙坊换啊!你灵蕴三等鉴定术鉴定不出来,那至少也是个灵光级别的宝物,说不定还是仙蕴级别的。” “书可不好换,除非这本书里记载的东西刚好是别人需要的,才能换到同等级别的物件。” “实在不行我们就换低一等级别的,反正这次行动的报酬也不菲,这个宝物本来就是意外之喜。” 两道身穿褚色囚服的人影手腕上系着一串镌有红色纹路的铁链,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对着一本萦绕着淡淡青光的书籍兴奋的议论道。 “这缚妖玄链解了吧,没想到买的那颗妖幻丹还真可以瞒过这些狱卒。” 其中一道瘦骨伶仃的男人甩动着铁链,即便这个铁链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禁锢的作用,但这二十斤的重量搭在身上也是很不舒服。 “行,他们现在已经没空管我们,我们现在再去司狱府把架阁库烧掉任务就完成了。” 另一道虎背熊腰的男人双手向外一撑,铁链上的红色纹路不起任何反应,就被虎背熊腰的男人撑碎两半。 “这看似不起眼的纹路,一红一蓝,就可以让那些炼气士和妖怪难以施展自身本领。可一旦用错了,就分毫不起作用,真是奇特。” 瘦骨伶仃的男人伸出手,让虎背熊腰的男人将自己手上的铁链扯断,望着铁链上红色纹路啧啧出奇说道。 “别管这些了,快去指定的位置把我们的武器找出来,要不然赤手空拳恐怕闯不进去司狱府,司狱府的家伙可比这些狱卒难对付。” 虎背熊腰的男人看了一眼流淌在自己脚下的鲜血催促说道。 “走吧,别让这些死尸的污血脏了宝物的灵光。” 瘦骨伶仃的男人将蒲团上上萦绕着淡淡青光书籍捧在手上,双眸瞥了一眼庙宇阴影处还残余温热的狱卒尸体。 “又可以买些丹药灵宝涨些境界修为了,真不知道以前那些炼气士是怎么能在山上一枯坐就是几十年。” 虎背熊腰的男人伸了个懒腰望着庙外的瓢泼大雨,积水快要蔓延在庙宇的门槛上。 “这些炼气士有天赋有悟性,讲究清静无为,寡欲无争。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免得他们入红尘与我们争夺这些机缘。” 瘦骨伶仃的男人呲笑一声,语言内满是讥讽,回头看了一眼倒塌的上古圣人塑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世道也应是他们修士的世道,诸神圣人也该退位了。 “他们不与我们争,我们可要与他们争!有终,该去再搏一搏了!” 虎背熊腰的男人踏入大雨之中,狂风骤雨瞬间就将他的身形淹没,不见了踪迹。 “南明,你说得对。这世间所有的事可不是天意如此,而是事在人为!” 被称作有终的瘦骨伶仃男人肆意一笑,步伐虚幻,几个眨眼间隙之中,也消失在这座狱神庙之内。 大雨倾盆。 啪嗒啪嗒。 脚步声与雨水声交错在一起,溅起的水花时大时小,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脚所踩踏溅起的水花,又或者是雨水溅起的水花。 碧落地牢漆黑的大门外已经不见庄晓尘与许未央的身形。 门上梁木嵌入的那块铜镜也已经翻转过来,镜面四分五裂,已经废弃掉了。 “可惜了这枚照妖镜,起码也是个灵蕴级别的法宝,也不知是被谁弄坏了。” 南明一脸肉疼望着这座漆黑大门梁木上四分五裂的铜镜说道。 “取下来,就算修复不了,我有办法拆分,说不定里面的碎镜片和铜镜材质还能卖掉价钱。” 有终拍了拍南明的后背提醒道。 大雨已经将两人的褚色囚衣打湿了个干净,褚色囚衣紧紧贴在他们的身体上,依稀还能看见他们左腰上有块奇特的图案。 “等等,还有其他人。” 有终身形一闪,贴在漆黑大门上,侧出脑袋,看着巷末的那块黑红两色的死墙。 “凌云阁上可是说过这次行动至少有十人,说不定是与我们一样掀了凌云阁榜单的人吧。” 南明已经将嵌入梁木上的铜镜硬生生拔了下来,探头看着被瓢泼大雨阻隔视线的巷末,毫不在意地说道。 雨声渐大。 在巷末死墙,那遍布黑红两色的墙壁上蓦然涨起一圈波纹,波纹泛点涟漪,一只脚从中踏了出来。 接着便是一个俊美男人走了出来。 黑压压天空上的瓢泼大雨瞬间就将他身上的深黄色长袍打湿,紧贴的衣服让他完美如工匠雕刻的躯体显露出来。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拳脚 嘈杂的暴雨声让苏元白眉头微皱,浸湿的衣袍也让他颇为不舒服,可是他并没有什么避雨的法子,而且他身边的人都去哪里了? 苏元白侧眸看着身旁,他除了哗啦啦的雨水,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远处地牢大门那两个探头的脑袋他倒是看得很清楚。 “他是看不到我们?” 林澜漂浮在地面上望着面色虽然平静,但是频繁侧目的苏元白惊讶问道。 林澜虽然没看到恶鬼鬼王被碎尸万端的场景,但自幽煞风沙散去后,他看到那头罗刹鬼差望着苏元白那双呆滞惊愕的眼眸,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可是这个随手就能将恶鬼鬼王打得魂飞魄散的家伙,竟然会感受不到魂魄所在? “看样子是的。” 奚春雪看着已经被淋成落汤鸡模样的苏元白,也懒得再去耗费魂气去施展避雨决。不过她心中也有些诧异,这人难不成不会避水的法决? “那他怎么在阴间的时候能看到我们?” 屈寒承有些奇怪的问道,他的身体时而上浮,时而下降,雨水从他的身体里穿透落在地面上,这是对于自身魂魄不能熟练控制的表现。 “阴间和阳间自然不一样,在阴间我们同样是魂魄,你可见你的魂魄会像现在脚不沾地,随时要随风而去的样子吗?”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快去找我们的肉身吧,我可不想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下地牢把我们的肉身破坏掉!” 段令启盘踞在半空中,他抬头看着天空落下的大雨,贪婪吸着又重新流淌在狴震狱上空的灵气,这种时候真是他修炼的好天气! 已经忍不住了! 段令启调转身子,蛟首冲向地面,一个猛子就钻了下去。 咚。 “监狱的阵法虽说都被破坏掉了,但这些由异部监造,工部辅佐烧制的石砖可是没有半点偷工减料。 这些石砖看起来跟平常石砖没什么不同,但有一个作用就是隔魂绝魄。” 林澜望着撞得地面黑色石砖眼冒金星的段令启轻笑说道。 “一座监狱里用隔魂绝魄的黑色石砖建造?” 奚春雪疑惑问道。 “十二州内鬼魅横行,阴差有时并不能将这些鬼魅全部拘魂带到地府。于是陛下就有些新的想法,既然地府的阴差不能完成它们的职责,不如由陛下的臣子来完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座由异部新设的天工司所监造的内监死牢便脱颖而出。” 林澜侧眸看着右边黑色阴森的高耸内监微笑的说道。 狴震狱除了是一座远悬于十二州海面岛屿上的监狱外,还是一座满足陛下所有奇思妙想的实验监狱。 十二州逐渐建立起来的妖狱,也是以狴震狱外监为模板建立。 特别是缚妖玄链和缚灵玄链也是异部天工司监造后,由狴震狱率先用囚犯实验之后,确定有效才开始逐步推行。 这座内监死牢不出意料的话,十二州很快也会建起来许多,名字应该是鬼狱。 “古秦的这任天子看起来想法挺多。” 奚春雪平静的说道。 她的这句话里听不出来是夸奖,还是嘲讽。 苏元白微微低头,漆黑的眼眸看着淹没在自己膝盖上的积水,他刚才好像听到“咚”的一声声响。 “我先过去,你们跟上。” 苏元白抬眸平静说道。 他看不到就看不到吧,现在先帮他们找到肉身。 “他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魂魄?无肉体约束,跟上他那可太容易了。” 林澜轻笑摇头说道。 “未必。” 奚春雪忽然也笑着说道。 但接下来,林澜就清楚为什么奚春雪也会笑了。 地面上的积水蓦然出现一道水流,这道水流所掀起的水花还未落在两侧积水上泛起涟漪的时候,苏元白便已经到了碧落地牢的漆黑大门前。 探头的南明还未察觉到背后已经多了一人,有终却已经手肘轻轻碰了南明一下。 砰。 一拳宛如重锤打在了苏元白刚抬起的手掌上。 哗。 南明见自己的拳头挣脱不得,又是一脚将积水挑起,让积水飞溅扰乱苏元白的视线。 砰。 又是一拳朝着苏元白的胸口打去,这来势汹汹的拳又恰好被苏元白刚抬起来的手掌拦住。 有终看这形势不太妙,南明这两拳一脚皆是在一瞬之间,可这个突然来到他们身后的家伙竟然都能反应过来。 “南明拳脚功夫不行,别忘了我们还有法术!” 有终一手持书,单手一掐决,只见苏元白脚下的积水蓦然旋起了一道水漩涡,产生极大的吸力将苏元白向下拉扯。 妄图让苏元白身形不稳。 南明虽说是不服输,但也没有阻碍有终施展法术的行为。他一见苏元白脚下积水旋起水漩涡,便抬起一脚朝着苏元白的胯下踹去。 他两拳被拦是没错,可同样这俊美男人的双手亦是挣脱不得。 而俊美男人的双脚现在又是被水漩涡所缠,纵然他能伸脚挡住,那必然也会被漩涡拉入积水之中。 长得俊美有什么用?这就把你胯下东西废掉。 南明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辣,那抬起的一脚又骤然多了几分威力,宛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下山猛虎。 咔嚓。 一声脆响,又似乎是三声脆响连成一声。 南明的拳脚功夫又增进了? 有终疑惑的撒手撤决,侧目看向南明那边的情况,结果这一看把他吓得双目瞪圆,连退几步,退到雨中。 南明的双手已经被反向折断,手肘处除了能看到撕裂的皮肉,还能看到凸出来缠绕着肌肉组织的森然白骨。 而他的那一只粗壮的腿更是反转一圈,脚尖朝下,俨然是已经废掉了。 “啊!!!” 直到现在疼痛才从腿上与双臂传到南明的脑海,这双重涌上脑海的痛苦让南明跌坐在地上哀嚎翻滚。 “这是法术?” 苏元白低眸看着脚下慢慢恢复正常的积水疑惑道。 他模糊记忆里的法术可不是这种类似于戏法的玩意,别说对他造成伤害了,顶多算是给他按摩吧。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辩解 “这水旋决怎么就算不得法术,好歹也是我花三块玄晶购得下玄级别的法术!” 有终脸色涨红辩解道。 他望着苏元白脚下恢复正常的积水,着实也不理解自己的法术为什么没有对这个俊美男人造成丁点影响。 “水系法术,控水能力倒是弱了些。” 奚春雪缓缓飘到地牢大门前,望着那已经消散不见的水漩涡说道。 “对于一般人可不弱了,要是换作其他人在这水漩涡可不会屹立不动,直接会被漩涡的吸力拉倒在积水之中。 积水虽浅,但足够让其手忙脚乱了。” 林澜摇摇头说道。 “但这种级别的水系法术也需要花那玄晶购得?” 奚春雪眉头轻皱不太理解的问道。 “这些修士比不得炼气士,他们可不是在修行大道。若是精通水道的炼气士,他自然能在河流湖泊,山雨溪水中悟得水系诸法。 再假以时日对这水系诸法推衍精进,水系诸法威力便逐步上升的时候,水道也越发契合。 而这些修士自然没这等悟性,再加上自身对大道契合不足,则是需要购买各种各样的法决秘籍。依靠着法决秘籍里记载的运气方式,施展出法决秘籍。” 林澜轻笑着说道。 “就这么死板吗?” 奚春雪问道。 “不是死板,悟性不够,随时都会走火入魔。你于山上口诵道门经典《黄庭》之时,可敢随意吟诵? 而且修士本就是一些红尘俗子,偶尔遇到了几份好机缘。 例如恰好某位真人坐化的洞府,食了丹炉里的丹药,练了里面的功法籍。又或者碰见什么心善的狐妖龙女,赠予了一口精气等等,从而踏上了修炼之途。 他们六根不净,七情不舍。 若不是恰好遇到这仙气外泄,灵气充盈的好世道,这些修士多半只会成为疯疯癫癫,口说痴言的疯子。” 林澜眼眸微微眯起笑着说道。 “你说你奉师命下山?奉的是什么师命?” 奚春雪望着眼睛眯起的林澜,她无法从林澜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这件事的真正态度。 “你的记忆倒不错,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林澜眼睛已经眯成一道细缝,低头微笑看着奚春雪反问道。 “不会。” 奚春雪沉默一会说道。 林澜轻笑一声,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湛蓝色的眼眸望着退至瓢泼大雨里瘦骨伶仃的男人,随即抬眸看向苏元白。 他会杀了他们吗? 林澜低眸看着双手一脚皆废的虎背熊腰的男人心中想道。 “玄晶,下玄?” 苏元白眉头皱起,他模糊的记忆里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两个词语的记载和轮廓,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见过的。 “十块玄晶加一本下玄级别的法器,买我跟我这个兄弟一条命。” 有终看着在积水里翻滚哀嚎的南明,脸上浮现一丝肉痛的神情,对着苏元白勉强笑着说道。 苏元白轻侧,疑惑的看着有终。 “二十块玄晶,再加一本中玄级别的法器!这是我能拿出来最多的东西了!凌云楼这次地玄榜单任务的报酬也就二十块玄晶!” 有终看着苏元白的表情,咬牙恨恨说道。 可惜的是苏元白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凌云楼?我听闻朝堂之上也有一处供十二州百姓翻阅的楼阁,似乎名字差不多。” 奚春雪听到这个瘦骨伶仃的男人提起凌云楼,侧眸看着低眸的林澜问道。 “陛下自然做不出左手打右手的事情,你说的那是位于京畿的凌天阁。凌天阁藏纳天下功法秘籍,也不会向这所谓的凌云楼一样张贴什么地玄榜单。 而且凌天阁并不供十二州百姓翻阅,而是仅限陛下身边的禁天军。禁天军的兵卫需要完成陛下或者中书省颁布的任务,获得禁天点。 拥有足够的禁天点才能进入凌天阁换取功法秘籍。” 林澜摇摇头说道。 “你们两个怎么能有这么多话聊?尊上也真是的,磨磨唧唧还不赶紧打开地牢大门。” 段令启蛟躯在半空中转动,雨水从他虚幻土黄色的蛟躯穿过。 “你有本事当他面说。” 屈寒承在一旁抓住奚春雪的袖口,他真怕自己的魂魄会突然飞走。 “小子,到这里你也有脾气敢嘲讽本大爷了?” 段令启正想给屈寒承一点苦头吃吃,忽然瞥见了屈寒承仍然在紧闭的左眼,顿时又想起了那两个怪物。 心中一颤。 本来朝着屈寒承盘绕的蛟躯又退回来了。 有终受不了苏元白的沉默,他双手捏了一个指决,朝着这个完全看不清实力的俊美男人挥去。 地面的积水猛然急射出两道细小的水流,如两根拉满弓弦射出的利箭,刺向苏元白的双耳之中 苏元白挠了挠自己耳朵,平静望着面前面色越来越苍白的瘦骨伶仃男人。 “你到底要什么?!这本书要不你也拿走吧!” 有终终于承受不住了,他望着自己水箭决对这个家伙薄弱的耳膜也造成不了丁点伤害,他苍白的脸庞浮现癫狂的笑意,把手中散发淡淡青光的书籍丢给了苏元白。 今天恐怕难逃一死了。 杀人夺宝这件事并不常见。 苏元白平静接过这本散发着淡淡青光的书籍,他漆黑的眼眸能清晰看到书籍的右上角写着古朴晦涩四字。 公琴狱典。 苏元白翻开【公琴狱典】的第一页,摩挲着【公琴狱典】的页张就像是在摩梭着一棵老树的树皮一样。 “尊上在看什么?” 段令启轻疑道。 他看到的那本泛着淡淡灵光的书籍上并没有写着书名,而翻开的页张更是一片空白,只有一道道皱褶。 林澜和奚春雪没有说话。 屈寒承虽然也有同样的疑惑,但看见奚春雪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也紧闭着嘴巴望着翻书的苏元白。 “这至少是灵光级别的法宝,你说打开就打开了?你的鉴定术难不成是仙蕴级别的?!可这样级别的鉴定大师,我怎么可能没有去拜访过?!” 有终看着苏元白轻巧翻书的这一幕,心中更为骇然,开口惊问道。 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观看 苏元白并未听到面前瘦骨伶仃男人的惊问,也看不到他的惊骇脸色,现在的他沉浸于这本书籍之中。 或者说不是他沉浸于书籍,而是这本书将他沉浸于其中。 广袤无垠的荒野上,一座座高约九丈的木制囚笼里关押着一个个气势凶悍的异兽,囚笼下的囚车有数百道绳索,每一道绳索都由一个赤裸上身的健壮男子牵着。 他变成了一个面色如削瓜,头束玉冠的长须老人,站在高约十丈的巨型石台之上。左手拿着一张老旧的暗褐色树皮,右手拿着一根削尖的竹片。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头体型如牛,形如麒麟,浑身长着浓密黝黑毛发的奇兽。这只奇兽双眼明亮有神,额头生有一角。 “天秩有礼。” “天命有德。” “天讨有罪!” 苍穹之中的云海下沉,一段段闪烁着青光的文字自云中钻出,带着些许雾气,降临在木制囚笼里关押着的气势凶悍异兽身上。 有异兽哀嚎惨叫,也有异兽跪地虔伏。 忽然间,这些哀嚎惨叫,跪地虔伏的异兽慢慢变成一粒粒飞沙散去,空荡荡的木制牢笼渐渐化作一棵棵参天大树。 萦绕的树冠几乎将天空都遮掩,只有一缕缕阳光穿透树叶,在草地上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光影落在苏元白的身上,他看着面前聚拢的人群,人群之中左右各站着两个人在争执,那头黝黑毛发的奇兽用尖角轻触一方。 然后它回过头,用着明亮有神的兽眼望着自己。 这一双明亮有神的兽眼倒映着苏元白的身影,他的样子从面色如削瓜,头束玉冠的长须老人缓缓又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俊美的脸庞上满是金色繁密的符文。 而这头奇兽突然朝着自己顶着尖角冲撞过来,苏元白下意识用手去阻拦,结果眼前画面变得虚幻,飞速的倒退。 最终定格在大雨不停的漆黑大门前。 有终的右手已经放在了苏元白的脖子上,他沉稳的眼眸一见到苏元白还略带迷茫漆黑眼睛看着自己,顿时变得惊慌起来。 “这个.......这个.......” 有终心中短暂思考了一下,把右手缩了回来,望着苏元白不断点头沉吟,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元白没有理会有终,他低头看着这本书。 “没想到这本书真是青面圣者遗留下来的残本,如此至宝放在狱中,我竟然丝毫不知。” 林澜望着苏元白手上青光渐渐散去的书籍轻声感慨道。 “你一个副司狱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外来的修士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们身上的衣物分明也是囚衣。” 奚春雪看着刚才面露厉色想要杀死苏元白的有终,还有地面上哀嚎声渐弱的南明疑惑问道。 “这个问题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这座监狱里有他们的内应。” 林澜平静的说道。 “是谁?” 奚春雪问道。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现在是这个模样了。” 林澜低头望着身上的伤口,黑衣长袍被黄土覆盖了大半,他的面色已经不见一丝血色轻声说道。 “我先去石竹冢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肉身,要是找不到的话,恐怕以后只能修鬼仙之道了。” 林澜明白现在不是逗留说闲话的时候,他的魂魄骤然远离,顺着监狱外漂浮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屈寒承心中一悸,他听到林澜说起的内应不由得想到唐长弘值宿时擅离职守的偷摸模样,还有唐长弘拿出那柄白色匕首时的脸庞狰狞模样。 该不会是他吧? “你在想什么?” 奚春雪看着低头沉思的屈寒承问道。 “没什么。” 屈寒承嘴角勉强牵起一道笑意回应道。 “尊上终于要杀死这个冒犯他的家伙吗?” 段令启已经受够了这些人族家伙的聊天,他一直都在关注尊上的行动,当他看到尊上合上书籍,走向那个瘦骨伶仃男人的时候,不免有些激动。 尊上想起来要干什么事了! “玄晶是什么?” 苏元白合上书,他即便只看到了书中第一页,但看完之后他全身神清气爽,脑海里模糊庞杂的记忆也被先搁放一边。 “您是炼气士吧?玄晶是我们修士之间交易的货币,与世俗的黄金白银一样。灵石的价值低一点,玄晶价值略高。 因为灵石是含有灵气的石矿挖掘而成,你.......您们炼气士的洞府山脚下多是这种灵矿。但玄晶一般是特殊的福地或是洞天内才有,并且成矿要求极为特殊,须有仙灵汇聚,方可成型,而能成形的矿脉也大多只有几条。 所以玄晶的价值会比灵石价值更高。” 有终听到苏元白说话,松了口气回答道。 不怕说话的,就怕不说话的。一旦说话就说明事情还有周旋的余地,不说话那就意味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那下玄又是什么?” 苏元白平静的问道。 “是我们修士之间对于功法秘籍,法决符箓的等阶划分,大抵分为黄,玄,地,灵,仙五类,每一类又分上中下三等。” 有终耐心解释道。 炼气士素来一上山便不问世事,这俊美男人说不定就是某座山上下来的老妖怪,要是讨得这个老妖怪几分欢心,说不定还能得几件宝物。 满头冷汗,面色苍白的南明躺在积水里,他死死咬住嘴唇,嘴唇都已经被他咬破皮。 鲜血沁红。 他的双手已经无力瘫软在积水里,昏黄污浊的积水渗进他的伤口里,他身旁的积水染成一圈血红色的浑水,很快又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比起断掉的双手和废掉的一只脚,只要命还在,一切还有希望。 凌云楼里连起死回生的丹药术法都有,区区接手连脚的丹药术法想必也不少,但前提只要他还能活着回去。 所以南明一直在强忍,哪怕断骨的疼痛被污浊的积水反复刺激,他也不想引起这个应是炼气士的老怪物注意。 但怕什么,往往就会来什么。 “你们两个穿得是囚衣,手上怎么没有佩有玄链?” 苏元白低眸看了一眼低头不敢直视他的南明,又望着脸上强撑笑意的有终问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大雨 大雨噼噼啪啪的下着,大滴大滴的雨珠砸在有终瘦骨伶仃的身躯上,他望着面前似银帘一般的雨雾。 面前俊美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真的是炼气士?又或者也是朝廷的人?自山上下来的炼气士在朝廷任职一事并不少见,可倘若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有终眼神向下轻瞥,看了一眼躺在污浊积水里的南明。 “我们二人都是山青州的修士,本在宗门内自行修炼。谁知道朝廷降魔司的人突然闯入宗门,说我二人入了邪魔。 还未等我二人解释,降魔司的人便强行将我二人带走,关进了监牢。几番周转之下,便运送到了这座岛屿上的监狱。 幸得这里的司狱大人明察秋毫,觉得我二人应有冤屈,于是就不将缚......灵玄链拷于我们。” 有终朝着苏元白微微弯腰,轻叹一声说道。 “宗门?”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透过似雨水形成的银帘,平静注视着站在雨中瘦骨伶仃的男人问道。 大雨与狂风几乎将这个瘦骨伶仃的男人变得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栽倒在地上一样。 看起来倒是挺可怜的样子。 这炼气士不知玄晶,应该也不知修士的宗门。罢了,不如报一个厉害一点,倘若他知晓宗门排序,也心有顾忌。 “神真宗。” 有终犹豫了一下,最后缓缓说道。 这瘦骨伶仃的男人所报出的这个神真宗,乃是十二州修士宗门之中排行前三的宗门,占据十二州十大洞天之一的上清玉平天。 这上清玉平天本是紫虚元君栖养修真之地,自紫虚元君于礼斗坛白日飞升之后,上清玉平天内的黄庭观无故塌毁,观内那本仙书《上清经》显露于世间。 仙书显世,本是福瑞之兆。 奈何人心难测,上清玉平天内的十二位洞府真人皆想先取这《上清经》修炼神真之道,以求也能白日飞升。 先是于赤玉台上论道斗法,诸位洞府真人均是论得枯木逢春,氤氲紫霞之气弥漫其顶。 但却不知是哪位真人先破道心,忽而骤起以凶法伤人。 又不知其中遭遇了何等变故,最后上清玉平天便只剩一位无暇真人,而那仙书《上清经》自然也落于他手。 但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这位无暇真人竟然撤开了上清玉平天的洞天禁制,广纳十二州欲求仙法长生之人,开设神真宗,而他也成了神真宗的开宗祖师。 所以当这个瘦骨伶仃男人报出神真宗之名号,神情最先失控的是奚春雪,她甚至魂魄主动飘到了瘦骨伶仃男人的面前。 她想看看这神真宗的人究竟有何不同。 有终未修得通幽观魂之术,自然是看不到面前仔细打量看他的奚春雪,但他总感觉自己被人死死盯住了。 而这种感觉他也归其是身前俊美男人听到神真宗之名觉得忌惮的缘故。 赌对了。 有终心中松了口气。 “当然以我微弱本领自然不是神真宗的内门弟子,原本外门弟子的门槛我应也是够不着,但幸运的是有一位神真宗的玄灵境前辈对我颇有眼缘,将我收入了外门弟子。” 有终说到这番话时,还特意稍微昂起了下巴,将自己大宗弟子特有的骄傲显露出来。 但有一句俗话是言多必失。 奚春雪听到这个瘦骨伶仃男人说出这番话时,不由得嗤笑一声,摇摇头轻笑着又飘到了屈寒承的身边。 “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屈寒承不解的挠挠头,他没发现这番对话有什么好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瘦骨伶仃男人说出神真宗二字的时候,奚春雪神色会剧变得如此厉害。 “世人只说我们这些山上之人要求高,却不知这些修士的宗门要求更高。这些修士的宗门每月还有考核,每年也有比斗,时不时逢双数之年再来个几宗互比。 眼缘对于修士而言是不存在的,评判他们的只有实力。” 奚春雪难得轻笑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口中的神真宗玄灵境前辈是不可能会对他有眼缘?” 屈寒承一听奚春雪的解释,也有些明白了。 “不可能,除非这个所谓玄灵境的前辈是想将这个家伙当作炉鼎,要么就是这个家伙的根骨天赋真的很夸张。 可我怎么看他都不觉得是后者。” 奚春雪侧头看了一眼瘦骨伶仃的男人说道。 连基础的水系法术,控水都运控得如此粗劣,实在看不出来根骨天赋有多强。玄灵境虽说不及神游境,但至少也算是入得大道之门。 拿这种家伙做炉鼎,恐怕还会污了自身大道。 “没听过。” 苏元白平静说道。 “啊?.......嗯.......” 有终几次抬眼看着苏元白,确定这句话是从身前俊美男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心中再次嘀咕不解。 神真宗立宗时,七十二福地,三十六小洞天,其余九个大洞天的炼气士与真人皆都知晓。 难不成这家伙的修炼之地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 可这种小地方又怎么会诞生出这样的老妖怪,这老妖怪给他的压迫感虽然并不重,但有终的直觉让他不要去招惹这个老妖怪。 “还有一件事。” “老妖怪你说。” 有终脸色煞白,他怎么突然把自己心中嘀咕的话讲了出来,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 “哈哈哈,我看这个家伙倒是很顺眼啊!” 盘旋在半空中的段令启望着瘦骨伶仃男人说出老妖怪时,爽朗大笑道。 “你也想跟你的尊上说老妖怪?” 奚春雪抬眸看着头顶的段令启问道。 “我可没讲。” 段令启冷哼一声。 “你口中讲得明察秋毫的司狱,是哪位司狱。” 苏元白也知这瘦骨伶仃男人口中的老妖怪说得是自己,不过他也不恼,只是平静望着这个男人问道。 “我不知这位司狱大人的姓名,只听得旁人叫他林副司狱。” 有终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 “林副司狱?好耳熟。” 段令启嘟囔道。 “不仅耳熟,还面熟,就是刚才从我们身边飘然远去穿着黑色长袍的清秀男人。” 奚春雪眼眸深邃望着刚才林澜离去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沉重说道。 难道真是他?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谋算 “好。” 苏元白却只是平静点了点头,随即推开了漆黑大门,低眸看着面前黑暗蜿蜒向下的阶梯,刚向里面走一步。 唰唰。 两道猛烈的利爪呼啸破空声音从两侧传来,直指的目标就是刚踏入地牢大门口的苏元白。 要是换作一般人自然难以躲开这蓄谋已久的两道攻击,而且这两道攻击也极为巧妙,一道为前,一道为后。 阻了前路,也隔了后路。 若是原地不动,便也遭受这两道利爪的前后夹击之势。 再加上漆黑环境的影响,寻常人更是连攻击从哪里来得都分辨不出,只得听到这两道“唰唰”急促擦过的破空声。 可惜的是苏元白既不是一般人,也不是寻常人。 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刚入这地牢大门就已经有妖怪在埋伏自己,那两道“唰唰”的利爪破空声他也没有在意。 大雨落地的“啪啪”雨滴声可比这两道“唰唰”破空声响得太多。 苏元白的耳朵很好,不过听到的东西太多,也需要想得太多,苏元白一般不会特意去聆听这些动静。 因为它不需要。 还好这个老妖怪替自己抗灾了。 所以门外一直保持警惕的有终反而是第一个注意到地牢大门内不寻常的动静,但他并不想着去提醒这个老妖怪。 但有终也不见这个老妖怪有什么动作,等老妖怪从漆黑的大门前退出来时候,已经左右两手各擒住一个浑身毛发的妖兽。 老妖怪左手擒住的妖兽,一身浓密的赤色长毛,长毛拖拽在地面上,身形娇小如犬,一双爪子锋利如刀。 而老妖怪右手拿住的妖兽,则是浓密的火红色毛发,毛发不长,身形如刺猬般大小,爪子同样也是利如利器。 最关键的是这两只妖兽的眼眸里并无神采,仅只有一道蓝靛色的符箓印记。 被控制了。 有终瞬间就发现了这个细节,不由得心中轻颤一下,倘若要是他和南明走进去,遭重的可就是他们了。 按照凌云楼提供的情报,这座漆黑大门下的地牢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等等! 有终瞳孔猛然一缩,他看到了妖兽眼眸里蓝靛色的符箓印记开始碎裂,它们的躯体莫名开始鼓涨起来。 嘭。 火光伴随着爆裂声响起,烧焦的毛发混杂着血肉与内脏器官掉落在积水中。 即便有终已经提前跑出了一段距离,他还是感觉到一股热浪从后背扑面而来,就像是自己被放在炉火正上方灼伤一样发烫。 有终缓缓重新走到地牢大门前,低头看着来不及逃跑的南明。这个与他在庙中大叫“该去搏一搏”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地面上污浊的积水如今也是血红一片,哪怕是这瓢泼大雨一时难以冲刷干净。 “又得去找一个伙伴了。” 有终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有一丝惋惜。 他探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地牢,已经没有下去找回自己法器的想法,自己的法器虽说也是一个中玄法器,但自己的命更加珍贵。 不过南明的兵器可是上玄级别的。 “先保命吧。” 有终原地踌躇了片刻,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折身冒着大雨离开了这里。 地牢大门口的爆炸声自然也传到了地牢下面。 此刻地牢下面的过道并不漆黑幽暗,两侧墙壁上的火把都已经被点燃,昏黄的火光将过道照亮。 “两张控妖符不知带来的收益有多大。” 过道中央盘坐着一个女子仔细用一张藤黄色的手帕擦拭着一件莲花琉璃盏,望着爆炸声的方向嘀咕道。 她穿着一件天青色道袍,腰间束着丝绦,月白色的头发随意用一根碧玉发簪斜插着。相貌很普通,脸上还有少许雀斑,肤色却是极为白嫩。 “嗯?这都被闯进来了吗?” 天青色道袍女子小拇指一勾,一道素色丝线自半空中缓缓浮现断裂。 天青色道袍女子将藤黄色的手帕放进怀中,把那件看似容易破碎的莲花琉璃盏丢在面前铺开的花白长布之中。 这张花白长布上的物品很杂,有刀剑棍棒类的兵器,也有杯盏壶类似的器物,更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符箓道印。 “收拾收拾。” 天青色道袍女子拉起花白长布的一角,随意一卷将花白长布拢起,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颇为高兴说道。 这些看起来颇为多的物件,被这花白长布一拢,倒也不见得兵器戳破几个洞,也听不见杯盏壶碰撞得声音。 而且更为稀奇的是,花白长布竟然开始慢慢缩小,直到天青色道袍女子手掌大小的时候,才停止继续变小。 “跑路咯。” 天青色道袍女子将自己一缕月白色鬓发拨到耳后,掂量着手中重量,从地面上站起来得意的说道。 但她的脸上高兴得意的神情很快凝固住。 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紧接着才是她设置的那些道禁制被破坏造成动静响起的声音,地牢楼梯上突兀从地面上冒起的尖刺,以及圆形拱门头顶重重掉下来的巨石。 还有过道两侧接连亮起的各种雷火符箓,电闪雷鸣,火焰交加,颇为热闹。 只是本应该承受这些的人,却已经穿过这些陷阱,站在了天青色道袍女子的面前。 “交个朋友?” 天青色道袍女子向着苏元白伸出左手,脸上高兴得意的神情变幻成灿烂和煦的笑意,歪头显得有些俏皮问道。 苏元白平静望着这个天青色道袍女子,没有任何握手的举动。 被识破了? 天青色道袍女子左手微弯,在她的掌心有一张紧贴着的定身符箓,但凡中了这张定身符箓的,一般人少说十二时辰不得动弹。 境界越高,时辰越短。 不过纵然是玄灵境的人也可定得片刻。 “那就不交朋友吧。” 天青色道袍女子微微一笑说道,食指一勾,又是一道素色丝线自半空中缓缓浮现,只是这道素色丝线并未断裂。 砰。 过道两侧的牢房轰然被拉开,两只气势凶悍,宛如狮虎的猛兽自牢房里骤出,直接咬住苏元白的两侧脖颈。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拖延 天青色道袍女子见两头猛兽得手,脸上并无半点喜色。她清楚的看到猛兽的爪子既没有把这个男人的手臂撕下来,更加没看到男人脖颈上有鲜血淌落。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仍然在平静的望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不含有任何疼痛的表情,眼角连抽搐一下的动弹都没有,给天青色道袍女子无形中带来极大的压力。 她已经不等那两头猛兽在这个男人身上撕咬出结果,把左手的定身符咒急速甩在男人身上,又翻手将手中的花白长布摊开,从中拿出了一件蓝靛色的莲花琉璃盏。 “去!” 天青色道袍女子咬破自己的中指,中指指尖往这蓝靛色的莲花琉璃盏身一抹。 顿时,这莲花琉璃盏散发出淡淡的蓝光,伴随着天青色道袍女子朝半空中一抛,掌心大小的莲花琉璃盏瞬间涨大,直接将苏元白笼罩在其中。 “爆!” 与地牢大门口如出一辙的是,这两头体型如狮虎般大小,气势凶悍的猛兽身体随之如气球般膨胀,然后便炸得四分五裂。 碎裂皮肉内脏器官混杂着鲜血将这莲花琉璃盏都染上了一层血色,琉璃盏散发的灵动蓝光也变得有些朦胧黯淡,盏身更是出现了几道裂痕。 但这还没有结束,这天青色道袍女子双手掐诀念咒,催动着莲花琉璃盏开始转动。 莲花琉璃盏的莲花盏身缓缓舒展开来,蓝靛色的光芒与过道两侧火把昏暗光芒辉映,显得极为妖异。 它所笼罩的碎裂皮肉与内脏器官开始缓缓消融,哪怕是骨头都化作一堆齑粉,融于一滩血水之中。 “两张下玄控妖符,两张上玄控妖符,一张下玄土刺符,一张落石符,还有五张中玄雷符,和五张中玄火符。 再搭上了这件自己刚擦断联系的地级法器莲花琉璃盏,小子你身上一定要有几件不错的法宝啊。” 天青色道袍女子扳自己修长的手指算着自己在这个男人身上花费的开销,也不擦拭自己嘴角因为地级法器莲花琉璃盏破裂反噬流出的鲜血,嘀咕的说道。 “你要是啥东西都没,我可亏死了。捉住那四只妖兽的成本我可还没算了,还有这千蛛丝也断了一根,后面还得去找人补补。” 天青色道袍女子轻抬首,望着莲花琉璃盏内炼化血肉消融的景象,唉声叹气道。 她这次出来是打算以小博大的,而不是打算血本无归的。 但天青色道袍女子蓦然连退九步,又原地走了八步,因为地级法器莲花琉璃盏上的裂痕越来越多,随着血肉消融,那个陌生男人赫然毫发无伤站在里面。 咔嚓。 莲花琉璃盏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天青色道袍女子随即吐出一滩鲜血,她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这个刚建立起来联系的地级法器莲花琉璃盏废了。 “前辈,看来我认错人了,您并不是那与我争夺生死的仇人!” 天青色道袍女子她也不待苏元白再说话,手掌一摊,将那花白长布抛出,里面所包裹的东西皆露出来,随即双手高拱,对着从碎裂莲花琉璃盏里走出来的苏元白低首沉声道。 苏元白低头看着身上被炼化干净的深黄色长袍,如今自己又是身无寸缕,无奈轻笑走到那花白长布跟前,随手挑了一件藏青色法衣穿在身上。 这件藏青色法衣两袖宽大垂地,双臂展开时,两袖和衣身合成四角形,两袖和衣身均绣有金丝龙纹。 “这里的法器您可尽数拿走,全算晚辈冒犯您的赔礼。” 天青色道袍女子抬眸看了一眼苏元白拿走的那件藏青色法衣,心中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件下玄级别的护体法衣。 “前辈?” 苏元白轻笑道,这个称呼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 “原来您是仙长,我还以为您是那些自以逆天改命,夺天地气运的修士,既然您是仙长,那弟子与您或许还有旧。 您可知清虚洞天?” 天青色道袍女子一听苏元白轻笑,高拱的双手随即变成稽首姿态也轻笑道。 苏元白脸上轻笑笑容缓缓散去,漆黑的眼眸平静望着这个相貌普通,行事却颇有意思的天青色道袍女子。 “哈!您果然是那拥有高深莫测境界的前辈修士,我就说您不像是那些道貌岸然,虚伪作态的炼气士。 您是凌云楼特意派来观察此次行动的前辈?我便是这次行动的那十人之一。” 天青色道袍女子见苏元白脸上笑意消散,自己的稽首姿态瞬间又变成高拱双手微微弯身笑说道。 这一来一去的转变,丝毫不见这天青色道袍女子的脸上有半点尴尬神色,变幻自然,一看就是没少做这种事情。 “不是。” 苏元白平静说道。 “朝廷的人?” 天青色道袍女子象征性抬头轻问道。 苏元白不说话。 “小女子这些法器都是从擅闯监牢里的狂徒手中掠夺而来,如今他们大多手无法器,您若是现在指挥狱卒牢吏,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天青色道袍女子见苏元白不说话,高拱的双手随即又放在身前,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苏元白望着天青色道袍女子问道。 “柳青华。” 天青色道袍女子不假思索的说道。 “真名?” 苏元白轻笑问道。 “当然是真名。” 天青色道袍女子微微一笑,这微微的笑意在她相貌普通的脸庞上展现倒是添了几分蛊惑人心的魅力。 “嗯?!前辈您来了!” 天青色道袍女子忽然对着苏元白身后高喊道。 苏元白回过头看向身后。 天青色道袍女子脚下的云纹履边忽然泛起阵阵白光,那阵阵白光蔓延的地方刚好是天青色道袍女子连退九步,原地走八步的位置。 那位置恰好又符合那九宫八卦阵。 “小子,你以后千万不要栽在我手里!” 天青色道袍女子站在那位置上对着苏元白轻咬贝齿恨声道。 白光骤闪。 天青色道袍女子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摊在地面上的花白长布,以及花白长布上的所有法器。 “尊上,您怎么老是喜欢问别人叫什么名字?” 段令启从苏元白身后的牢房里走出来疑惑问道。 他现在是蛟首与蛟爪,人形之姿,谁让他在阴间里又损了三百年修为,如今能维持人形都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她刚才是在拖延时间,等她脚下的法宝生效助她离开。” 奚春雪从段令启身后走出来缓缓说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无聊 苏元白回头望着天青色道袍女子的骤然离去,脸上平静的神情并不意外,他的目光看向这昏黄过道的尽头。 那座狴犴浮雕的青铜门。 “这里每一间牢房里几乎都一个类似的幽深通道,这些幽深通道的尽头都是一个一次性的传送法阵。 只有你牢房下的幽深通道那座传送法阵是通往阴间,并且还不是一次性的,但已经被人为的摧毁掉了。”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说道。 自她循着魂魄对于自己肉身的吸引找到自己的肉身,还阳之后并未急着马上离开那座掉下去的幽深通道。 正如她猜想的一样,这座幽深通道并不是直接通往地狱,而是在通道的最底下有一个阵法繁琐的法阵。 虽说这个法阵已经被人为的破坏,无法得知法阵的全貌,但奚春雪还是从刻画繁琐法阵的黑色粉末成分上,嗅到了黑冥草的味道。 黑冥草一般诞生于北幽州的极北阴煞之地,平民百姓若是吃掉这黑冥草,魂魄也会立即离身。 法阵四周并无阵幡,这也说明这个法阵并不是通过某种法宝或者器物作为阵眼而驱动而成,布置这个法阵的家伙一定是对阵法有很高造诣。 否则一定不可能做到挥粉成阵。 随后奚春雪让段令启并未直接顺着幽深通道一路往上,而是朝着左面一路挖去。果不其然,还未挖多久,赫然又看到了一个同样的幽深通道。 这个幽深通道的法阵是一次性的,保存完好。 但奚春雪辨别到这个法阵与刚才法阵不同,是一个一次性的传送法阵,这个法阵契合九宫八卦,阵眼是一颗品质极佳的玄晶。 如今玄晶中的灵气尽泄,如同一颗无用的废石。 奚春雪接着又让段令启一路挖去,一道道幽深的通道出现在奚春雪的面前,通道内的法阵皆与先前一样都是一次性的传送法阵。 “且当地牢囚犯里有善于掘土的囚犯,但制作这些法阵的材料是如何避过地牢的守卫送进来的?” 奚春雪缓缓说道。 “司狱府有内奸!” 段令启点头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结果只能摸到自己下巴上的冰冷麟片。 “恐怕不是内奸这么简单。”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沉重的说道。 “这座地牢的囚犯是自二十年前一夜消失的,因此司狱府的司狱被调走,换作了如今的张司狱。现在的三位副司狱,按照这头恶蛟之前所说。 李副司狱是与张司狱长二十年前一同调来的,而那位沈副司狱和林副司狱却一直是在这里。” 奚春雪缓缓说道。 “林副司狱和沈副司狱有问题!” 段令启斩钉截铁说道。 “我起初是这么想的,可我又想起来那个狱卒说的张司狱长离岛前特意来过一次,其他三位副司狱长也来过一次地牢。 他们都没有发现地牢的异样吗?” 奚春雪望着苏元白的背影问道。 “那他们都有问题!” 段令启厉声喊道。 “最有问题的就是他。” 奚春雪伸出手指着苏元白说道。 “那就是他!......??诶诶诶,你弄错了吧,尊上怎么可能有问题?” 段令启正准备附和的时候,突然看到奚春雪手指的方向,连忙把奚春雪的手指拍到一边,呵斥道。 “不仅是他,你也有问题。你有挖土钻道之能,你就没有发现你挖掘地道附近的土壤松散?” 奚春雪望着段令启反问道。 “我又不是那土行狲鼠,整天没事挖洞打地道,我入狱三百年来唯一挖掘的地道还是秉承尊上的指令挖掘...... 这与你又何干?!” 段令启一听奚春雪反问,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我必须要弄清楚你们想做什么。” 奚春雪轻吐一口浊气,指尖萦绕着一道清光,对着段令启与苏元白脚下轻画圆圈。 “那位张司狱是终南山玉柱洞的某位真人亲传弟子,林副司狱是平都山朝元观的弟子,另外两位副司狱的来历我虽不知晓。 但除了此地有邪魔作祟外,我想不通为何会让两个道门弟子来看守这个监狱。” 奚春雪面色沉重望着转过身来的苏元白说道。 她先不去管想要从她【划地为牢】术法中逃出来的段令启,这个未曾说话的俊美男人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你脸上的金色繁密符印,虽说我并未完全辨别出来所有金色繁密符印的含义,但是我辨别出来有一些金色繁密符印是上古金仙印,专门镇压远古邪魔。 再加上你在阴间时施赋在狱卒魂魄上的九幽花纹烙印,我很难把你当作一个好人。” 奚春雪身体微微紧绷的说道。 “而且狴犴一死,压制囚犯的玄章阵也因此被破坏,你也得此从中脱困。” “不对。” 苏元白忽然说道。 哪怕奚春雪眼睛一刻都未曾眨眼,她还是看不清苏元白是怎么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划地为牢】的术法已经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这里的阵法困不住我。” 苏元白低眸平静看着奚春雪说道。 奚春雪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似乎他说的也没有错。 “并不一定,你能驱使那头恶蛟,也能驱使其他地牢的囚犯为你所用。困住你的法阵是单独且特殊的,只是你用别的法子将法阵破坏了。” 奚春雪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有可能。” 苏元白点了点头,他不否定这个猜想。 奚春雪见到苏元白点头,面色严肃,手中捏着的法决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对着苏元白放出去。 她知道自己捏的法决不可能对于这个俊美男人造成一丁点伤害。 “不过狴犴不是我杀的,这里的事跟我也没关系。”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你失忆了,你又怎么知道不是你做的?” 奚春雪冷声说道。 “哪怕我失忆了,我也觉得这些事太无聊了。” 苏元白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 “那什么事对你不无聊?” 奚春雪冷声反问道。 “与天斗,其乐无穷。” 苏元白平静仰头,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这地牢,穿透瓢泼大雨,再穿透黑压压的乌云,看到那苍穹之上的景象。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显身 牢房过道上,屈寒承紧闭着双眼,神色显得极为痛苦,他的肤色也变得幽青一片,仿佛中了极为严重的剧毒。 “你该不会因为这事才指责尊上吧?” 段令启嘀咕着说道。 “不是。” 奚春雪平静摇摇头说道。 在苏元白说出那句“与天斗,其乐无穷。”后,奚春雪再次清楚她与这个俊美男人之间的差距,已经是一条难以弥补的沟壑。 她看不透他。 他不屑于看。 于是,奚春雪撤决散术,将段令启放了出来,选择相信苏元白不会是那种残害天下生灵的邪魔鬼祟。 “不是?我倒一点没看出你像是个以天下安危为己任的炼气士。” 段令启蛟眸轻撇,望着奚春雪平静的侧脸说道。 “再多嘴,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其他道术有没有退步?” 奚春雪侧过头看着段令启那张非常好奇的蛟龙脑袋,左手抬起,单手捏决对着段令启脚下毫不客气的一点。 滋。 一道白雷自她指尖迸出,点在段令启的脚下地面,灼得那黑色地砖焦黑直冒。 “你体内的灵气就这么充盈?!” 段令启吓得连退几步道。 “监狱的束灵法阵已经破坏,灵气肆意流淌,我自有《琅嬛玉经》吸纳灵气,运转丹田,炼成西华至妙之气,流经百骸九窍。 那西华至妙之气,可比盎然仙气。” 奚春雪平静解释道。 “羡慕。” 段令启感慨道。 他虽说不知道《琅嬛玉经》是什么级别的心经,但是能吸纳灵气,转化成可比盎然仙气的西华至妙之气,这等功法能力已经是极等。 他时至今日,吸纳灵气全凭本能吞吐,流经身体的灵气有十分,能够留存化用的灵气仅有六分。这六分的灵气还不纯粹,还有三分浑浊杂气。 段令启也不是没有找过一本适合自己吐纳灵气的心经,可是找到的心经多适合于人,并不适合于妖。 哪怕他已经炼化了十二重楼横骨,炼就人形,可那百骸九窍,五脏六腑终究有差。 “蓬莱岛碧游宫,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奚春雪看着段令启那张毫不掩盖自己情绪的蛟龙脑袋,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 “真的?” 段令启双眼放光问道。 “但蓬莱岛在东海之东的北岸,岛不小,周回五千里。但外有冥海所绕,这冥海无风而洪波百丈,不是可以轻易渡过的。 除非你已是化蛟成龙,可腾云驾雾,方可飞过去。”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那你这不是白说吗?你就不说东海之东的冥海,光是那整个东海我都难以安全渡过。而且还要我化蛟成龙,这岂是随口说说的事情。” 段令启眼眸黯淡的说道。 “对于你是很难,但对于你的尊上或许不难。” 奚春雪看着站在屈寒承旁边的苏元白说道。 段令启瞥了苏元白一眼,嘴中含糊嘟囔几句,没有接过奚春雪的这句话。 “聊完了?” 苏元白侧头看着在旁边议论的奚春雪和段令启平静问道。 “他这是什么缘故?他的魂魄已经回肉身了,可是这个变化......” 奚春雪低眸看着神色痛苦的屈寒承问道。 “肉体凡躯不适应罢了,他的魂魄早已经发生了蜕变,肉身自然也会因为魂魄变化而变。他虽还是他,但他已不是他。” 苏元白看着屈寒承平静的说道。 “之前在阴间你所说的命契是什么?” 奚春雪问道。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个好人。” 苏元白望着奚春雪说道。 奚春雪沉默。 “我也不觉得我是个好人。” 苏元白轻笑一声说道。 “命契,按照我模糊记忆里的概念,是我赠予了他天命,即天命所归。即便他现在从阴间回来了,迟早有一天他也要回到阴间。 杀阎罗。 或者被阎罗杀死。 这就是命契之约,如今也是天命所定。”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你的记忆应该是哪里出现了偏差与混乱,天命岂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能赠予的东西。” 奚春雪听到天命两字愣了一下,随即荒唐一笑,这个俊美男人若是说他是什么上古大罗金仙,又或者是什么五德星君三十六天将下凡历劫,她也是可以勉为其难的相信。 可偏偏说自己是能赠予天命之人。 “他注定会成为阎罗。” 苏元白语气平静的说道。 “哪怕他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真杀死阎罗了,他也成为不了阎罗。阎罗是阴间正神,受天帝册封,享人间万民香火!”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语气坚定的样子,无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起初在阴间的时候,奚春雪却是被苏元白的“杀阎罗”所吓得一愣一愣,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仔细一想发现这事完全不可能。 古非天帝,今非神皇,是绝不可能更改天地正神神职。 苏元白没有与奚春雪继续解释,他低眸确定屈寒承不会有生命危险后,便独自一人走到过道尽头的狴犴浮雕青铜门前。 “我觉得你的尊上有可能是修炼某种功法走火入魔,然后失忆了。” 奚春雪望着段令启无奈摇头说道。 她不否认这个俊美男人的强大,只是他说的话也太难让人相信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了?” 段令启并未回答奚春雪的话,只是不断摩挲着自己身上的鳞片,他感觉到了一股极为阴寒的冷风在徘徊盘旋。 “有点。” 奚春雪皱着眉头回道。 “他好像变得没那么痛苦了。” 段令启低眸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屈寒承,屈寒承的神色俨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平静的就像是熟睡的老人一样。 “显!” 奚春雪望着这一幕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目,双指抹眼,待到睁眼之时,猛然以道言呵道。 她双眼眼眸顿时萦绕出一抹白光,白光自眼眶逸出,接着她便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场景。 这地牢过道内赫然站着两人。 一人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另一人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两人皆手执脚镣手铐,正是那黑白无常!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消失 “厉鬼勾魂,无常索命。” “凡人勿看,速速退去。” 白无常除执有脚镣手铐外,还拿有一个三尺哭丧棒,对着奚春雪连忙挥棒呵斥道。而黑无常也另拿一勾魂链朝着屈寒承的身体甩去。 勾魂链没入屈寒承的胸口,几经拉扯便见屈寒承的魂魄被拽离。 “他阳寿未至,怎么就得黑白无常来索命!” 奚春雪喊道。 “依阴律司崔判官生死簿所述,此人乃北幽州卫岐郡普玉县屈家村人,生于天盈七年正月初八子时,卒于天盈三十二年九月初一申时,一分不差。 休得再阻公务!” 只见白无常手中的三尺哭丧棒对着奚春雪一挥,奚春雪顿时感觉头昏脑涨,魂魄中的七魄自要散去一般。 “再阻,吸你阴魂,一同带去森罗殿候审。” 黑无常面容凶悍望着扶额晃身的奚春雪,手中勾魂链一扯,便将屈寒承的魂魄已经拉离身躯一半。 此时,这黑白无常的官帽上文字又再度变幻,从“一见生财”“天下太平”变成“正在捉你”“你可来了”四字。 “无论此人是你叔伯,又或是弟公,可他的阳寿已尽。我瞧你应是修道之人,也知六道轮回,若他生前行善积德,自有来世与你再续缘分。” 白无常笑容满面望着不再言语的奚春雪劝慰道。 一旁的段令启虽什么都看不到,但看到奚春雪大喊摇晃身子的样子,连忙跑到站在青铜门前的苏元白身边。 “阴间的事,在阳间我管不了。” 苏元白侧眸望着欲言又止的段令启缓缓说道。 奚春雪那句“他阳寿未至,怎么就得黑白无常来索命!”早已经被他听得清楚,可是他回过头却看不到那黑白无常。 而且不知为何,他现在也施展不出来阴间里的那些术法神通。 但凡事总有一些变数。 “两位,这里的鬼魂可由不得你们两人随意勾摄拘魂。” 一个模样清秀瘦弱的男子从地牢楼梯内缓缓走下来,他声音极为虚弱听起来随时都快死了一样,苍白的脸庞二十年前朔夜之时,这座地牢囚犯集体潜逃时,你始终坐于牢房之中纹丝不动。 自始自终,你都没有想过逃狱。” 谢谬安轻声念道。 苏元白平静的看着谢谬安,他在等这个看起来随时会咽气的虚弱男子最后会说什么。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谢谬安忽然轻笑道。 “嗯。” 苏元白平静应道。 原来说到最后还是一堆废话,枉费他认真听这么久。 “这座岛屿会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不善水性的会被淹死,善水性的会被水妖海怪杀死,没有一个可以逃脱。” 谢谬安咳嗽几声说道。 “为什么?就因为那头狴犴死了吗?” 奚春雪问道。 “那头伪狴犴算得了什么?沧海龙王会因为一条连龙都不是的家伙跟代表朝廷威严的监狱翻脸吗? 是因为沧海龙宫的定海珠不见了。” 谢谬安自嘲轻笑一声说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问题 大雨毫不留情拍打在竹林之中,一棵棵翠绿的竹子即便被狂乱的暴雨折弯了腰,竹叶吹得咯嚓咯嚓作响,竹身却始终弯折不断。 落在黄土的雨水顺着低矮的地势汇聚形成水洼,土壤已经如同淤泥一般松软,随时一脚都有踏陷摔倒的风险。 蚯蚓,蜈蚣,蟋蟀,蚂蚁等等虫豸在这场大雨之中四处窜跑,偶尔还能见到几条个头不大的青蛇绕林而攀,寻找可以避雨的栖息地。 一只苍白布满泥土的手掌从黄土之中伸了出来。 只见这手掌小拇指与无名指微微弯曲,其余三指并拢隔空轻划,黄土竟然四散开来,再加上雨水冲刷,很快形成了一个规格不大的凹坑。 凹坑之中,林澜连呸几下,方才将口中的泥土吐出。 “天清地宁,自修长生,吾今至此,不遭风雨......” 林澜仰头看着那如豌豆大小的雨滴毫不留情打在自己身上,顿时以道言念出【避雨道咒】,雨水瞬间以他身躯为分界线,向着两侧滑落。 “这群贪财的家伙,连我的内衬都扒!” 林澜低眸看着自己满是黄土淤泥的身体,自己那件黑色长袍以及翠青色织锦内衬都已经被扒得干干静静。 唯有胸口那宛如蜈蚣一样狰狞的刀伤仍触目惊心。 林澜自是有脸面与羞耻心,他随即从土坑里爬起,捡起被雨水打断的竹叶,以竹叶为裳,勉强算是遮住了身体。 “我还以为是那沈仲竹有问题,没想到是那个与张司狱二十年前一同从调过来的李小燕有问题。” 林澜摸着自己的胸口,那柄狭刀刺入他心脏的那一瞬间恍如就在眼前。 但那个时候他并不慌张,林澜清楚这个监狱的魂魄并不会立刻被阴差拘走,而是会被内监的鬼卒先前来拘魂。 可是他并没有等到内监的鬼卒的出现,随着这柄狭刀刺入自己心脏时间越久,他除了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外,对于自身的魂魄掌控力也在降低。 没有办法。 林澜只得通幽入阴,自寻其他办法还阳。 “其他人会不会也有问题?” 林澜眼眸微微眯起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竹林思忖道。 他是前往监狱刑讯室途中遇到的李小燕,李小燕正将那个在狱吏房杀死那头鼍妖的狱卒抓住带往邢讯室审问。 沈仲竹随后也跟了过来。 林澜身后是司狱府的司狱八卒,个个都是这座监狱的顶级狱卒。李小燕身后则是与那头鼍妖一伙的狱卒。 这一伙狱卒之中,唯独少了一个叫做公羊昊的狱卒。 “沈仲竹要是也有问题我就头疼了。” 林澜轻叹一声道。 他这将近几十年都在这座监狱里未曾挪动位置,几次避开朝堂刑部的调遣,为得就是一个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 他自幼上平都山朝元观修道,若不是师尊有令让他下山红尘历劫,他可以在朝元观枯坐至死。 巧的是林澜连山脚都未走离开五十里,就刚好被山脚亭子坐着的刑部侍郎请走,这其中没有师尊的默许,林澜自然是不信的。 随后他就被安排成了这座监狱的副司狱,这一官职一做就是五十年。 林澜对升官自然没有什么兴趣,他还期望因错受贬,这样更能方便他修道养心,自成那长生之道。 于是他就在这监狱里不避讳的开始了红尘炼道。 吐纳桑榆岛之灵气,淬炼监狱妖囚之妖气,时常还通幽入阴与那阴北城余鬼判成了酒友,他诉人间琐事,鬼判讲阴间杂事。 倒也舒缓了林澜几分焦躁的心情。 这事本来其他几位司狱也不知晓,唯独就在林澜入职的第二十七年,这位同样出身道门的子弟沈仲竹也成了这座监狱的副司狱。 障眼法瞒着普通人倒是可以,瞒同道之人却有些困难。 特别这个同道的道行还颇为不浅。 不过沈仲竹发现林澜所作所为后,并没有为难林澜,也没有向通报朝廷说林澜罔顾职责,因为沈仲竹的所作所为更加夸张。 林澜在余后的二十三年里,见到沈仲竹的次数屈指可数。 哪怕是每年在司狱府述职的时候,沈仲竹十次有十次都不参加。所以往后三年,林澜几乎都要忘了沈仲竹这个副司狱的存在。 直到三年后,在碧落地牢上空萦绕的云雷落世,林澜才再见到这位沈副司狱的第二面。 当然碧落地牢里消失的九十八个囚犯并不是沈仲竹用他的【云雷法】劈死的,但他劈死的是却是当时的地牢守卫。 “那个鬼卒谢谬安问题也不小,明明那头狐妖可以让我自行去盘问的,偏偏挥动那引魂幡将狐妖的妖魂引去。 约定好子时在那狱神庙将审问出来的消息告诉我和沈仲竹,结果我等来的只有拿着狭刀的李小燕。” 林澜眯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气道。 怎么思来想去,这座监狱里的好人就剩自己了? “这么大的雨,恐怕已经不是水辰河龙王所能呼风唤雨操控的吧,难不成我入阴时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澜昂起头,看着头顶的大雨,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头顶黑压压的乌云之中依稀能辨别出游龙浮动,时而龙躯穿梭于云中。 所露之爪皆是四爪。 呲。 林澜后背被抓出一道血痕。 “看来那个鬼卒谢谬安已经不是问题不小,而是绝对有问题。除了沈仲竹,也只有他才知道我有通幽本领。” 林澜骤然向前几步,回头看着毫无气息从土壤里钻出来的腐烂尸体,眼睛眯成一道细缝喃喃自语道。 不止这一具,而是这座石竹冢这九百年期间埋着的每一具尸体。 有的尸体腐烂只剩孤零零的骨头架子,而有的尸体还可以辨别其容貌,除了身上的尸斑与浮肿外,与正常人并无区别。 林澜乌黑的头发渐渐浮现出几缕白丝,年轻的容颜攀上几条皱纹,他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湛蓝色的眼眸犹如海洋一样广袤。 “师尊,这就是你让我历的劫吗?” 此刻他举手抬足之间道气盎然,平静望着这群向他聚拢的死尸轻声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难度 此时在碧落地牢里的苏元白几人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当他们听到谢谬安说起沧海龙宫的定海珠不见了。 除苏元白外,都是神情大变。 “沧海龙宫有虾兵蟹将,龙子龙孙,怎么可能有人当着它们的面把沧海龙宫的定海珠拿走?!” 段令启惊道。 “这定海珠是神皇远游西方,将那佛门二十四诸天炼化成二十四颗定海珠,在将这二十四颗定海珠炼成一颗,赠予这沧海龙王当作镇海之用。 这定海珠重犹如四海,自散五色毫光,哪怕有人能潜入沧海龙宫,也决然拿不起这沧海龙宫的定海珠。” 奚春雪怀疑的望着谢谬安说道。 “这等神皇秘闻你也知道?” 谢谬安抬头看了一眼奚春雪,轻咳几声轻笑问道。 奚春雪不语。 “琅嬛宫玉华真人的那件法宝【山稷书阁】果然在你这里。” 谢谬安忽然轻叹道。 “你怎么知道?!” 奚春雪猛然惊道。 谢谬安倒是不急着回答奚春雪的问题,他只是松开手中的引魂幡,引魂幡无风自飘,落在谢谬安身后的圆形拱门处,将它遮得严严实实。 “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就连我都看不到你的魂魄,以为你魂飞魄散了,可是你怎么就活过来了呢?九品仙丹戮仙元丹都毒不死你吗? 你莫非真是那历百劫而不死的大罗金仙不成?” 谢谬安望着苏元白轻叹气道。 “原来是你想害尊上!” 段令启刚喊出声还未见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忽然从那引魂幡中跳出一头金睛白虎,这头金睛白虎浑身凶煞之气萦绕,纵然是虚幻之身,亦气势滔天。 “你这头恶蛟要不是前些日子离开地牢,现在应该也是我这引魂幡中一员,你没觉得这头金睛白虎有些熟悉吗?” 谢谬安看见段令启乖巧的闭上嘴巴,虚弱的身体轻咳几下笑道。 “嗯?那不是这座地牢的.......” 段令启仔细瞧几眼终于发现了这头跳出来的金睛白虎有些熟悉,因为这头金晴白虎之前也是这座地牢的囚犯! 而且这个囚犯的实力极为恐怖,若不是尊上出手,这家伙恐怕就是这座碧落地牢的真正老大。 “是的。” 谢谬安轻咳几声道。 “二十年前这座地牢的囚犯都被你杀了炼魂?!” 奚春雪连忙将地面上还未醒来的屈寒承拖到一边,远离这个刚才救了屈寒承,现在又变得极端危险的人物。 “难不成你以为通道里那一颗玄晶催动的法阵,可以把地牢里的囚犯从桑榆岛瞬移到十二州?那个法阵只是用来传输一些法器兵器用的。” 谢谬安轻笑道。 “二十年前是个好日子,是个难得日月无光的朔夜,九九为极,再加上这头恶蛟本来是可以炼出一个神品的兽魂,渡我为阴神。 可惜这头恶蛟恰好进入他的牢房。” 谢谬安望着苏元白轻叹道,语气里倒没有半点怨恨,只有一丝可惜。 “其他人就没发现吗?” 奚春雪不解问道。 “我乃鬼卒阴差,受奉第五殿阎罗天子之命,谁能约束管辖我,再加上手上这件引渡受苦亡魂往生的引魂幡法宝。 既有背景,又有能力,纵然发现了又能如何?只能学那沈仲竹泄愤劈死碧落地牢与我有联系的守卫罢了。” 谢谬安轻笑道。 “狱卒造反,妖囚暴动与你也有关?” 奚春雪惊声道。 “这两件事本质上是一件事,狴震狱建立迄今已有八百九十二年,狱外的石竹冢竹子有多旺盛,下面埋得尸体就有多少。 可惜这世道并不如人所言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人有三魂七魄,妖也有。 只不过妖的魂魄往往都是凝聚在一起,其中这些妖魂有的逃脱了阴差拘魂,找到了我。” 谢谬安伸手捂住嘴轻咳几声笑道。 “当然那时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狱卒,只不过我这个普通狱卒业余之时喜欢散修鬼道,偶尔运气好时能招个小鬼养财。 与其他狱卒摇骰玩牌之时,常常十赌九赢。 但也仅限如此,要我去帮那些妖魂脱离阴差的勾摄拘魂,我自然是做不到。最多也是帮它们找个好点的养尸之体,看能不能以此超出轮回,当然全凭它们的福运。 而石竹冢就是这么来的。” “石竹冢不是八百年前就有了吗?” 段令启惊道。 “我看起来不像是活了八百岁吗?当然最开始我的寿命并不久,要不是那时这大海之底的地狱第五殿阎罗天子找我,恐怕我应该在七百九十四年前就死了。” 谢谬安轻笑道。 “地狱第五殿的阎罗天子找你干什么?” 奚春雪眉头微皱问道。 “你这个问题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找我干什么呢?因为那位阎罗天子不仅找我,还把我列为阴差,勾去了我生死簿上的名字,负责桑榆岛上的勾摄鬼魂一事。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需要找个地方睡一觉,魂魄离身才能勾走鬼魂,将鬼魂带入地府。” 谢谬安咳嗽几声,眼眸底下的黑眼圈越发浓郁。 “直到后面给我这件法宝引魂幡。” “你怕是这阎罗天子的亲儿子吧?他这么疼你吗?列你为阴差也就罢了,勾了你生死簿的名字,还给了你引魂幡?!” 段令启终于没有忍住开口吐槽道。 这机缘福运真是称得上洪福齐天,举世无双。 “当然也是有条件的。” 谢谬安摇摇头轻笑道。 “什么条件?” 段令启问道。 有什么条件比得上这等机缘福运。 “杀了他。” 谢谬安抬眸望着一脸平静的苏元白轻叹道。 “那你为什么要杀狴犴?而且狱卒造反,妖囚暴动的事情你也没说,我很怀疑沧海龙宫的定海珠不见了是不是与你有关系? 而且我也要被送到这个监狱是什么意思?” 奚春雪看了一眼苏元白,随即又望着谢谬安问道。 “不是我杀的,但也可以说是我杀的。狱卒造反是因为它们已经是妖囚了,妖囚暴动则是因为它们是狱卒,我将它们的魂魄对调了。 沧海龙宫的定海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也有可能跟我有关系。” 谢谬安脸色变得平静说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 奚春雪眉头紧皱问道。 “狴犴是那些修士动手杀的,他们为了要在这桑榆岛上制造混乱。他们的目的看起来是为了完成凌云楼的任务,火烧司狱府的架阁库。 真正目的是为了沧海龙宫的定海珠,因为沧海龙宫就在桑榆岛的正下方。 而正是我为了那颗九品仙丹戮仙元丹,才将他们引过来的。否则没有那艘桑沧海船,那些修士任何横渡沧海的举动都会被注意到。 杀死他,太难了。” 谢谬安望着苏元白重重一叹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变化 这七百多年的岁月里古秦天子换了八任,司狱府里的司狱都不知换了多少个,而这个俊美男人始终活着。 时间岁月无法打败他,无论谢谬安制造的各种意外,还是利用地牢里妖囚斗殴,哪怕无数次挥舞这引魂幡都难以勾动这个俊美男人的魂魄。 二十年前谢谬安就已经想要放弃了,那次他想炼出一个神品兽魂除了让它渡自己入阴成野神外,也想试试这个神品兽魂能不能对这个俊美男人造成伤害。 可惜九九之数,偏偏缺一。 这一次是谢谬安最后一次行动,他以桑榆岛上有至宝勾引十二州修士,再让桑沧海船将十二州修士分别以狱卒,囚犯等身份运送到桑榆岛上。 做的这一切要得报酬就是那颗九品仙丹戮仙元丹。 没有人会怀疑他这个看守内监的鬼卒,即便沈仲竹当年发现他有问题也没办法。 七百多年的岁月足够谢谬安做很多事情。 生死之事,是大事。 而偏偏谢谬安具备一些能掌控生死的能力,这个能力可以让谢谬安交到一些司狱朋友。这些朋友有的回到十二州碌碌无为,可凡有一个爬到高位,余下的事情就很好安排了。 比如把李小燕这个修士安排成为副司狱,并且调在这座桑榆岛上。 “所以你现在说这些是为什么?” 苏元白直到现在才说话,平静看着这个七百多年来一直想杀死自己的瘦弱清秀男人问道。 但他没有任何感觉,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杀不死你,我就投奔你。” 谢谬安望着苏元白轻叹道。 苏元白平静看着谢谬安没有说话。 “尊上,这个家伙不可信,万一他跟在你背后捅刀子呢?!” 段令启连忙劝说道,他可不想身边再多一个与尊上争宠的家伙,特别这个家伙看起来还挺厉害的。 “黑白无常已经回到阎罗殿了,他们把我事情已经报上去了,生死簿上已经又添上了我的名字。” 谢谬安将自己捂嘴的手掌摊开,掌心内全是猩红触目的血迹,血迹之中还有些暗褐色的血丝。 “生死簿添上你的名字你怎么还没死?” 段令启望着谢谬安旁边徘徊的金睛白虎,小声嘀咕说道。 “之前生死簿添划我的名字自然简单,我以前本就是一个普通人。但现在纵然添上我的名字,也不能让我立即死去。 我现在已经是修了七百多年的鬼修,添上我的名字,无非是让那些岁月的侵蚀缓缓回归于我身上罢了。 虽说生死有命,但除了修士,我这种鬼修也是逆天改命之辈。 不过看来是终究扛不住这生死簿了。” 谢谬安清秀的脸庞上皱纹突显,再度轻咳几声,又咳出几道鲜血轻笑道。 “你的运气不错。” 苏元白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青铜门平静说道。 “我的运气不错吗?” 段令启疑惑低眸对着苏元白问道。 “我想他是在说我。” 谢谬安轻笑摇摇头说道,仅仅是这短暂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得不伛偻身子的稀疏白发老人。 “我本来还在想黑白无常为什么能立刻找到他,即便有生死簿指引,他也不应该由阎罗身边的阴帅黑白无常来拘。 现在想来应该是我疏忽了,忘却了一件事情。” 苏元白平静说道。 “什么事情?” 谢谬安此刻的声音就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声音一样。 “你千年前见到的阎罗天子是何模样?” 苏元白侧眸看着段令启问道。 “曾在东墟山灵休县的庙宇里见过一次阎罗塑像,依稀记得是头顶乌纱,腰围犀角,身着罗袍。面如黑漆,神情有些可怖,一头鬓发蓬松飘耳上,胡须飞舞绕腮旁。” 段令启冥思苦想缓缓说道。 “不对,应是.......白净脸孔,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 并且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 谢谬安摇摇头,他本应是气若游丝,却突然感觉到有了一股生命力自心头涌来,说话不再含糊,且清晰。 “我记错了吗?” 段令启挠了挠下巴的冰冷鳞片,除了那个招惹他的云洞湖小畜生有关事情记得清楚外,其余事情他真的记不太清楚了。 “你没有记错,是因为阎罗已经换人了。” 苏元白侧过身子,漆黑眼眸望着在奚春雪脚下躺着的屈寒承缓缓说道。 奚春雪低头望着脚下的屈寒承,那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又浮现在他的身上,并且仿佛有种生命力一般不断游动。 “你......成功了?”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苏元白问道。 “是的,不过看来我曾经册封的这位阎罗并不喜欢我。”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 谢谬安眼睛瞪圆看着说出这句话的苏元白,原本封住圆形拱门的引魂幡骤然白纸蔓延,将整个牢房过道全部遮住。 “你再说一遍?” 谢谬安不可置信的问道。 苏元白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看着屈寒承。 “不是假的?”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深呼吸两口气,最后还是不免声音颤动的问道。 “那尊上你真的能让我成为东海龙王?!!” 段令启突然变得兴奋异常对着苏元白问道。 “可以。” 苏元白侧眸望着段令启说道。 “尊上快试试!” 段令启急不可耐的说道。 “你真的想成为东海龙王?” 苏元白忽然轻笑问道。 “是的!” 段令启现在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狂喜淹没了大脑,完全没有看到苏元白嘴角扬起的那一丝略带调侃的笑意。 “好。” 苏元白伸出左手轻轻按在段令启的头顶,他浑身上下顿时出现了金色繁密的古朴符文,古朴符文向他的左臂汇聚,再缓缓顺着他的左手五指沉入段令启的头顶。 奚春雪望着这一幕,眼眸骤凝。 这些她本来认为是镇压上古邪魔的金仙符印,现在赫然变成她在无量山琅嬛宫玉莲瑶池底下看过一眼的神文! “不对啊?!尊上我怎么感觉我没有什么变化?我这就成了东海龙王了?” 当苏元白的手掌从段令启的头顶拿下来的时候,段令启立刻摸了摸额头凸起的部位,但并没有他意料之中长出龙角。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运气 “等到你杀死东海龙王的时候,你就是东海龙王。” “尊上你这不是耍我吗?!东海龙王我怎么可能杀得死,我连云洞湖那小畜生都打不死!更别说四海之一的东海龙王!” 段令启一听苏元白的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唉声叹气道。 “那你还想成为东海龙王吗?” 苏元白轻问道。 “不想了。” 段令启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虽说活了那么久可没有活糊涂,东海龙王虽然在一些事迹上显得有些凄惨,但那也是四海龙王之首。 自己不过屈屈一头小蛟,连龙都不是! “你知道为什么阎罗会让黑白无常来拘这个狱卒吗?” 苏元白望着躺在地面上浑身黑色诡谲繁琐花纹游动的屈寒承,侧眸看了一眼段令启头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震惊 “原来是尊上收回去了,我还以为是不小心遗失了。” 段令启一见这云气鹿纹锦囊在苏元白手上,也不恼自己与这先天灵器的联系被切断,放下心来松口气说道。 “自鬼门关出来后,你我魂魄与他一直相随,何曾见过他收这件先天灵器?” 奚春雪望着苏元白手上的云气鹿纹锦囊若有所思说道。 “尊上自有我们看不懂的神通本领。” 段令启想得倒是不多,轻撇一眼奚春雪讥讽说道。 虽说尊上让他并未立刻化身为龙,但尊上那手掌轻按他头顶之时,颇有种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的感觉。 故而段令启现在眼高于顶,本来因这个人族女子的博学多识油然升起的丁点敬畏,又再度消散。 “是那之前停留在这里的道袍女子所拿走的?” 奚春雪看了一眼重新傲气起来的段令启,便继续望向苏元白问道。 苏元白点点头。 他拿这件藏青色法衣的时候,便看见花白长布左上角中也有这个熟悉的云气鹿纹锦囊,“顺手”也捡了回来。 “这等爱宝如命的女子没有把这头恶蛟剥麟抽筋,也算是这头恶蛟的运气颇好。” 奚春雪轻笑一声说道。 段令启从这轻笑之中感觉到了奚春雪的嘲讽,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奚春雪已经换了另一个话题。 “你一直关注那扇青铜门,难不成这扇青铜门后还有什么吗?” 奚春雪问道。 “有的。” 苏元白点点头说道。 “等等!!你们现在要关注的不是青铜门后有什么,不是应该关注他吗?他口中平静说的那些事情,哪一件单拎出来都足以让十二州震动!” 即便谢谬安心里已经把这个俊美男人拔高到了一种极高的层次,甚至已经是那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可以历百劫而不死的大罗金仙。 可是那一句册封阎罗已经把谢谬安震慑得一口老命都快背过去,随后什么东海龙王之类的谢谬安俨然已经听不清。 他的耳畔不断回荡着那句话“我曾经册封的这位阎罗并不喜欢我。”,如同寺庙古钟不断敲击着他的耳膜。 段令启撇了一眼苍老伛偻的谢谬安,瞧了一眼谢谬安旁边的金睛白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关注他,没有意义,也没有结果。” 奚春雪摇摇头低眸看着谢谬安说道。 “他说什么了?难不成又说了那种‘杀阎罗’的胡话?” 刚苏醒过来的屈寒承有些好奇望着谢谬安问道。 虽然他也好奇谢谬安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苍老的,但是他更加好奇站在远处的俊美男人又说了什么话。 “他还说过杀阎罗?!” 谢谬安刚续上来的一口气真的差点没有被惊得散去。 “难不成你真是天帝转世,寻那荣登三界至高处的神皇复仇吗?” 谢谬安嘶哑的声音骤然尖锐道。 不开玩笑,这是谢谬安这辈子声音最大的一次,哪怕是被唤入地府见那阎罗,都没有这一次的声音大。 谢谬安这句话也让奚春雪直勾勾看向苏元白,段令启也偷摸望向身旁的苏元白。 是会沉默不回答? “我不知道。” 苏元白沉默片刻,正当众人以为苏元白不会回答的时候,苏元白脸庞上难得浮现了一丝惆怅,缓缓说道。 他模糊庞杂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自己是谁的讯息,连一点轮廓都没有。 “能册封鬼神,古往今来除了天帝,也就那位神皇。神皇如今仍在三界至高处,那便只剩下了无踪迹的天帝。” 谢谬安惊悚望着苏元白说道,这惊悚之中还带着强烈的震撼与兴奋。 苏元白没有回答。 坠落于彼岸花平原的彼岸花唤醒了他模糊记忆与阴间神通,因此让他来到了阴北城,而那副画卷又让他停下继续前进的步伐。 画卷两侧天空所悬浮的神灵,以及那十八层地狱的折磨,都让苏元白心有忌惮。 但这不应该出现在地狱与幽冥背阴山之间的彼岸花平原又是谁所放的呢?自己牢房内的幽深通道下的通阴法阵,落地刚好又是这座彼岸花平原。 仿佛有人预料到他会失去记忆。 若这世间真是个棋盘,那他现在恐怕真是个棋子,而他这个棋子不知是一颗黑子,又或者说是一颗白子。 地魂便与打入地狱,须要磨得七魄尽消。 上苍垂怜,故留你一线生机,望日后你知恩图报,不得恨怨。 还真是前后矛盾呢。 不过无论是执黑子者,又或者是执白子者,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让一颗棋子有着鲜明的自我意识,并不是一件好事。 究竟是真的忘了,还是说留有后手呢? 苏元白不打算去考虑了。 “撤开这引魂幡吧。” 苏元白看着谢谬安平静的说道。 谢谬安立刻撤开这遮住地牢过道的引魂幡,将过道尽头的那扇青铜门露了出来,双目虔诚望着苏元白,等候着下一步吩咐。 段令启立刻横在谢谬安与苏元白两人之间,挡住谢谬安浑浊却炽热的目光。 苏元白转过身看着这扇青铜门,他之所以目光一直逗留在这青铜门上,是他之前在这青铜门后感觉到一股生命气息。 他先误以为是奚春雪所要找的狴犴气息,便没有多想。 直到现在,苏元白已经不再是刚醒时候脑袋空空,需要凡事多疑的他,他的脑袋现在已经有模糊庞杂的记忆。 所以他明白恐怕这青铜门后自始自终都有一个人存在。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杀死狴犴的人。 苏元白双手放在青铜门狴犴浮雕的黄彤彤双眼处,寻到那凹下去的地方,但他并没有找到那凹下去的机关。 “这扇青铜门上的机关应该是被破坏了。” 谢谬安提醒道。 这扇重若千斤的青铜门上应有一处机关,但应该也是被某个修士破坏了,监狱里被破坏的机关并不少。 “没事。”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他双手不再放在这狴犴浮雕的黄彤彤双眼处,而是双手手掌分别按在青铜门的左右,身体微微躬起。 打得开吗? 坐在远处的屈寒承心中嘀咕道,他可是试过这扇青铜门有多重的。若不是监狱有人告诉他说这是扇青铜门,屈寒承都以为是一堵死墙。 轰隆。 宛如雷鸣般的巨响。 烟尘四起,地面传来的震动如同地龙翻身一般,地牢的墙体上出现纵横交错的裂痕,头顶开始有灰尘与碎土掉落。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阵法 “要塌了!” 屈寒承抬头看着掉下来的黄土碎砖,连忙护住自己的脑袋惊声向着四周连忙喊道。 但除了他之外,离他最近的谢谬安只是手中那根长长的柳条支杆轻挥,那拦住圆形拱门的引魂幡瞬间回到他的头道。 他看得出来奚春雪在顾虑什么,但屈寒承总是觉得这个俊美男人并不像是什么坏人,即便俊美男人给了他一个颇为“艰巨”的任务。 可屈寒承总会想到他刚醒来时望向自己那双真诚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神,这双眼神不像是个祸国殃民的大邪魔。 “先去阴间,再去龙宫?我修道至今,都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 奚春雪轻叹道。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座地牢里碰到这一系列堪称传奇的事情,观看那本无量山那位真人所写的《魂游地府》时,奚春雪也从来没想到真的有一天自己会亲历这种事。 她更加没有想到接下来竟然还要去龙宫,不开玩笑她的道心已经有些不稳了。 “走吧。” 奚春雪再叹一口气,走向了血阵中央。 屈寒承见状松了一口气,也连忙跟着奚春雪一同跑到了血阵中央,不知为何他的内心现在不怎么害怕恐惧,反而对未知的轻咳有些期待。 血阵半空上缓缓浮现的狴犴虚影逐渐凝实,血阵游动的纹路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更甚一波,将这间密室逐渐淹没。 密室顶部的夜明珠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碎裂,蛛网般的裂痕猛然下凸,接着便是积水混杂着无数泥土灌溉下来。 夜明珠散发的光芒骤熄,血光一闪。 沧海海面上狂风呼啸,巨浪猛烈拍打着桑榆岛,就像是拍打着一叶扁舟。而比起沧海汹涌澎拜的海面,沧海的海面下却是一片寂静深邃。 寂静深邃的深海一群群水妖与海怪向着海面上浮,朝着桑榆岛的方向涌去。 一座五彩斑斓,冷光四溢,珊瑚礁石萦绕的琉璃宫殿静静矗立在海底。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议论 在这座五彩斑斓,冷光四溢,珊瑚礁石萦绕的琉璃宫殿外百余里,有一座形如俯卧老龟的海底高山。 这座高山上四处长着海草与海藻,山麓间还有高约两丈的红树林,林间红藻丛生,时不时有彩鱼红虾游经,半空中也有泛着幽幽冷光的水母漂浮。 顺着山麓往上可见形色各异的珊瑚斜插于山崖之中,偶尔有蓝环章鱼与蜘蛛蟹从中窜出,消失在寂静深邃的深海之中。 在山崖高处被珊瑚海草遮掩的洞口,一道血光迸发。 “这就到龙宫了?也不太像。” 段令启猛吸一口气,他没有吸到任何龙气,也没有任何流水灌入他的鼻孔之中,不过此地的水流之气充沛,的确让段令启觉得颇为舒服。 舒服到段令启鳞片舒展,一身人形都忍不住要显出真身,化作恶蛟之态。 “太挤了。” 苏元白轻拍段令启的脑袋平静说道。 这段令启要是真身显露,恐怕这看起来还算宽敞的洞口,顿时就会变得拥挤异常,而且还会有被巡逻虾兵蟹将发现的风险。 段令启被苏元白这一拍,打了个激灵,方才控制住自己不显真身。 “这里竟然也有一个法阵?而且这法阵是以这鱼纹贝为阵眼,与上面的那些法阵都不相同,似乎是另一个人所布置的。” 奚春雪望着脚下白色纹路的法阵,这法阵是以那中央的鱼纹贝为阵眼,将水流从这洞窟之中隔离。 “海底也有水晶矿石吗?” 屈寒承好奇的向四处张望,这洞窟两侧到处横生水晶,水晶中水纹流动,光芒四溢,将这处洞窟照得蓬荜生辉。 “俗话虽常说说天地人三界,但有些特殊地域自成一界,这沧海应也是如此。虽不像洞天福地自成小天地,有日月乾坤,但世间应有之物,海底自是也有。” 谢谬安轻咳几声说道。 “你通水性,先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逢人就躲,不要起争斗。” 苏元白侧眸看着段令启提醒说道。 这沧海海底不比在阴间,在阴间苏元白还能依靠着自己模糊的记忆避开幽冥背阴山的凶险之地,再用那术法神通一路安全到阴北城。 但现在苏元白阴间所施展神通如今半点使用不得,模糊记忆里关于沧海龙宫记忆也是丁点都没。 所以现在一切都需要小心为上。 “谨听尊上令。” 段令启恭恭敬敬对着苏元白低头应道,随后便走到洞窟洞口处,拨开那杂乱丛生的海草,身躯卧伏,四肢临地,寻一珊瑚口钻了出去。 “三百前这头恶蛟进入监牢时颇为桀骜不驯,没想到您现在把他调养得如此懂得人间礼仪。” 谢谬安望着段令启这般言语与恭敬模样感慨道。 “难道没有可能是训妖院的功劳?” 苏元白平静问道。 “训妖院若是真有这么大的功劳,就不会让这些入红尘之妖一个个愤慨犯事。当初陛下设立训妖院的初衷或许真是想人与妖和谐同存于世,但现在的训妖院早就忘却了最开始陛下设立训妖院的初衷。 现如今的天子在十二州四处设立妖狱,其实也不乏有训妖院的一份‘功劳’。” 谢谬安摇摇头嘲讽笑说道。 “训妖院无非也是为那些灵智已通,不愿在山上枯坐修炼的山野精怪教导妖礼世规,纵然有违背初衷,无非也就教导时敷衍一点,哪有你说得这般严重。” 奚春雪皱着眉头看着谢谬安疑惑说道。 “你出生便在山青州州柏古城奚家,我没有记错的话几百年奚家就是柏古城大家族,曾经朝廷有一任宰相便是姓奚。 自幼你还未出家门,便已经上了无量山修道。若不是此番你遭遇劫难,你恐怕连半点人间艰苦都不知道。” 谢谬安轻声叹道。 “我也知晓几分人间艰苦.......” 奚春雪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都是从书中知晓,又有几分亲眼见到来得震撼?你在书中读得那蒙受冤屈之人,哪知他们个中滋味? 但你亲自蒙受冤屈,便知那滋味有多么难述且悲愤,又足以让你头脑昏沉。” 谢谬安摇摇头说道。 奚春雪沉默不语。 “训妖院如今已经成了给世家望族,豪门贵胄培养坐骑与妖客之所。古秦在十二州已经矗立太久了,世上之事本就是分分合合,但古秦却受神皇庇护已经在十二州屹立五千年之久。 你可知九百前云海州为什么会出现那场藩王之乱?” 谢谬安望着奚春雪问道。 “是因为当时的古秦天子欲削弱藩王的权利,云海州的苏亲王不肯交出手上的实权,便赫然诏令十二州称自己才是神皇嫡亲血统,于是便在云海州起兵谋反。 不过很快就被剿灭了,苏亲王被诛,妻儿子女皆被关押,并且流放五千里至南荒州。” 奚春雪缓缓说道。 “云海州的苏亲王虽说是被剿灭了,但当时古秦天子的削弱藩王政策却也没有继续推行下去。除了有当时古秦天子年逾已高,不久人世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余下十一州的亲王皆不愿意。 他们个个在州内握有实权,即便州内有州牧刺史,但论起实权而言,都不如这十一位亲王。 要不是历任古秦天子仍然有神皇余威庇护,又能挥使名山大川内的诸多仙神,恐怕这十一位亲王早就拥州自立。 九百年前云海州的藩王之乱除你说的理由之外,更重要的原因也有其他十一位亲王撺掇这位耳根子软的苏亲王的缘故。 借此从而试探一下天子与民心。” 谢谬安摇摇头说道,他活得太久了,看到的事情也太多了。即便他在桑榆岛上,但不问苍天问鬼神,他所知道的一些辛秘并不少。 “所以妖魔横行的南荒州,以及鬼魅丛生的北幽州,还有乱象环生的西野州,并不是因为历任古秦天子置之不顾? 而是这些亲王故意所为?” 奚春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望着谢谬安轻疑问道。 “这些事就需要你亲眼看看,才能知道究竟是古秦天子置之不顾,又或者是亲王故意所为,还是说众生不得已所致。” 谢谬安没有直接回答奚春雪,浑浊的目光低垂轻咳几声缓缓说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龙宫 且先不说谢谬安与奚春雪在这座深海高山洞窟里所议论之事,单先看看自洞窟珊瑚缝隙中钻出的段令启。 他方一踏出这珊瑚洞窟,瞬间无数海水从身躯鳞片中流经而过,舒爽之感令段令启差点难以自控。 所幸苏元白提醒段令启的话语,一直停留在段令启的耳畔,方才忍住了这本能的欲望,缩小自己的蛟躯,游动在这片浩瀚无垠的深海之中。 段令启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高山的方位,随即顺着山崖游动到至高处,眺望到百里外那座冷光四溢的五彩斑斓琉璃宫殿,将这冷光四溢的五彩斑斓琉璃宫殿的情况一览无余。 这琉璃宫殿当真恢宏惊人,殿内楼阁自南向北应有百余里之广,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道路错综复杂。 其间两侧时不时有巨型幽光水母悬浮,如同世俗宫殿侍女所提的灯笼。 宫殿房檐更皆是由琉璃瓦所覆,支撑宫殿的金黄色圆柱上均是镌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红龙,分外壮观。 段令启收回惊叹的目光,再将目光放在这座琉璃宫殿的正门处。 宫殿正门两侧珊瑚礁石林立,水晶横生,有两队鳜妖领着虾蟹之妖珊瑚礁石之中巡逻,在正红朱漆大门前则是各站着一黑眼鲌妖,一白眼鲭妖,皆是披盔戴甲。 而正红朱漆大门前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沧海龙宫”。 一入这沧海龙宫之后,但凡是段令启所能看到的甬道,直道,复道等处皆是有海妖率队巡逻,防守之严密,堪称无孔不入。 最让段令启心惊的是在这沧海龙宫正上方十丈高空,每过一个时辰都有一道不知其长的恐怖黑影自沧海龙宫十丈高空浮游而过。 那天生的血脉压制带来的颤栗感,能让段令启确定他所一眼看不清体长的恐怖黑影,一定是一条龙。 最次也是一头真正的四爪龙,而不是蛟龙这种龙属。 差不多了。 段令启又在外面游动了片刻,确定再没有发现其他状况的时候,正准备向下游动回到洞窟之时,忽而感觉到身边水流变化有些不同。 他本就是一头恶蛟,水性极佳,对于水流极为敏感。 但段令启并未声张,他游动的方向悄然改变,朝着山麓的红树林丛中钻去。可让段令启意外的是,这背后跟踪的那人并未随着自己一同来到这红树林。 不是朝着自己来的? 段令启正疑惑的时候,忽而看到红树林间的彩鱼游虾快速游过,水流的波动变得湍急起来,泛着幽幽冷光的水母缓缓下沉。 漆黑的红树林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就说人族不可靠,也不知道小公主怎么就瞧得上这白面书生,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他,还派人去取山青州云蟠园的蟠桃,让他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结果这头白眼狼伙同外面人族偷了那定海珠,还将小公主抛弃在殿内受火刑责罚,亏得小公主还用自身龙珠饲他龙气,让他得火龙之体,遇火雷不侵。” 一头银麟鲥妖手拿一柄银锤叹气说道。 在这头银麟鲥妖身后约莫是七个蓝虾兵,蓝虾兵长须漂浮,各各拿着长矛,逢红藻灌木缝隙便插。 “四太子也是的,南海龙宫的龙女瞧不上,还有其他三海龙宫的龙女可以商议,也不至于去找其他河流湖泊的野龙。 那种野龙又没有什么背景,血脉又大多不纯。 要不是那头三爪龙来沧海龙宫撒泼闹事,四太子也不会放松对定海珠的看守,即便那白面书生有再大的能力,也断然放不进来那伙修士,也偷不走这定海珠。” 一头金麟鲤妖拿着一杆金枪摇头无奈说道。 这头金麟鲤妖身后也同样约莫是七个青壳蟹兵,蟹兵并不持有兵器,它们自身的蟹夹便是锋利的兵器。 拦路的树枝荆棘都挡不住蟹兵的蟹夹一剪。 “我们还是速速去找到那偷跑出去的白面书生,根据那头老鳖所讲,他应该是往这边逃的。” 银麟鲥妖挥舞着手上银锤随手就将一旁的红树树干砸得凹陷下去。 “这白面书生也是能跑。” 金鳞鲤妖感慨的说道。 “还不是因为小公主的嘱咐,先去追他的家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下杀手,只求把他安然领回来。 可谁知道这家伙不但不感恩,反而纵着自己的火龙之体,还打伤了几位将领。” 银麟鲥妖恨声说道。 “这一次无妨,二太子有令,找到这白面书生尽管将他杀了,分尸挫骨。至于小公主那边的事情,二太子会替我们摆平的。” 金鳞鲤妖一双凸起的死鱼眼望着山崖上斜插的珊瑚,手中金枪倾斜冷声说道。 “不先问问定海珠的下落.......” 银麟鲥妖有些犹豫的问道。 “二太子说了定海珠不可能会在这白面书生身上,定海珠重犹四海,又自散五色毫光,纵然拿起也不可直视,纵然能直视,也决然拿不起。 一定是在那些斩蛟杀龟的强大修士手中。” 金鳞鲤妖摇摇头说道。 “可若是会在这白面书生手上呢?” 银麟鲥妖望着金麟鲤妖问道。 “也杀。” 金麟鲤妖轻挥手中金枪,枪尖挽了一道枪花,鱼尾游动的方向正是朝着苏元白所在的洞窟珊瑚口。 身后的一众青壳蟹兵立刻横移跟上。 银麟鲥妖见这金麟鲤妖杀气如此之重,犹豫一二,还是连忙唤来一个持矛长须蓝虾兵,对它诉说一二,方才跟着金麟鲤妖一同游去。 但是它身后的蓝虾兵已经少了一只。 红树林树冠之中,缠绕在树枝上,气息如同枯枝的段令启抬头望着头顶的幽冷水母向上浮动后,蛟躯才敢缓缓动弹。 他看了一眼向后游动退去的那只蓝虾兵,又望着目标明确朝着山崖珊瑚洞窟口游去的金麟鲤妖和银麟鲥妖。 段令启眼咕噜一转,计上心头。 变化之道,他略通一二。 然后便见段令启身如利箭快速朝着游动退去的那只蓝虾兵方向而去,不消片刻,只见缕缕蓝色的龙虾血顺着冰冷的海水漂浮而出。 继而缓缓消散。 只有两道细不可察的虾须顺着海水洋流起起伏伏。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踪影 山崖珊瑚洞窟内。 奚春雪等人还不知道外面的状况,也没有继续议论十二州之事,皆是在盘腿打坐,闭目养神,静默等候着段令启回来。 屈寒承则是在一旁好奇打量着洞窟地面的避水阵法。 这避水法阵当真奇妙,随着法阵中央那毫不起眼的鱼纹贝上每过一刻的鱼纹波动,便如同被砾石拍打的湖面,涟漪泛起向着四周蔓延。 鱼纹贝因此而带起的阵法波动,又扩散到洞窟内横生的水晶之中,水晶水纹亦是与这阵法波动同等呼吸节奏,进而又蔓延到整个洞窟之中。 致使这个幽深洞窟内虽无流水,但有水汽,呼吸自如,宛如陆地。 实乃奇妙。 苏元白依旧是这群人特殊的一个,他既不盘腿打坐闭目养神,也不像屈寒承一样四处张望,他就是静静倚靠在洞窟墙壁,站在水晶光芒难以照耀的位置。 呼吸缓弱,气息渐消,如同一块亘古不变的石雕矗立在此处。 倘若睁眼也不细看,恐怕难以发现苏元白在哪里。若是仅凭气息勘察,那便是真无处得知苏元白会在何处。 突然谢谬安与奚春雪同时睁开眼睛。 谢谬安浑浊的眼眸看向珊瑚洞窟口处,他感受到有人拨开掩盖在珊瑚缝隙的杂乱海草,进入到洞窟之中。 奚春雪则是望着避水法阵中央的鱼纹贝,鱼纹贝上的鱼纹波动紊乱了一下,导致这个避水法阵也稍微停滞了片刻,这让她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来者是客。” 谢谬安望着远处那道模糊的身影,手中引魂幡轻晃咳嗽几声说道。 但这一向可以震魂摄魄的引魂幡仅仅只是让洞窟口那道模糊身影晃动了一二,并没有让这道模糊身影立即瘫倒在地。 奚春雪见状,脚踏步罡,按斗宿之象、九宫八卦步之,身形顿如流星赶月,来到洞窟口那道欲要离去的模糊身影旁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这一抓奚春雪就立刻感觉不对劲,掌心传来的炙热灼烧感如烈火灼心,猝不及防的炽痛感让奚春雪松开了他的胳膊。 正当奚春雪运转道气准备护住手心,再次擒拿之时,却发现洞窟口已经不见了这道身影。 奚春雪欲追出去,刚巧触碰到阵法透明宛如蝉翼的屏障,仔细看去能发现正是这透明宛如蝉翼般的阵法屏障将海水隔离在洞窟珊瑚口之外。 “别追了,哪怕你可以施展避水决,遇水不侵,你身上的道气也允许不了你可以长时间承受这沧海之压。 真人来此也须向龙王低头,更别说你这修道几十年的小丫头。” 谢谬安看着在珊瑚洞窟口犹豫的奚春雪说道。 奚春雪所涉道术之广,见识之多的确是谢谬安所见道门弟子之中罕见,不过一想到她有那件法宝【山稷书阁】,谢谬安便也不觉得意外。 可无论怎么讲她终归也只是个修道二十余年的小丫头,又不像那些修士干着掠夺气运,杀人放火,以万物增强自身的勾当。 “但这人若是向沧海龙宫禀告,派遣水妖海怪前来擒拿我们,恐怕更加难以走脱,不如让我试试。” 奚春雪颦眉略一思忖,还是打算亲自出去追一趟。 “我与你讲过,还有他。” 谢谬安回头看着站在洞窟横生耀眼的水纹水晶后的苏元白,浑浊的目光望着苏元白漆黑平静的眼眸,缓缓说道。 “你对我还真信任,就不怕我将你们弃之不顾?” 苏元白低眸看着谢谬安浑浊的眼眸轻笑道。 “您要真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那我断然活不到现在,他们也早就被您当作累赘丢弃在阴间。这才是我敢冒着被阎罗在生死簿上添一笔的风险来投奔您的缘故。” 谢谬安轻咳笑道。 “你知道我去过阴间?” 苏元白平静问道。 “桑榆岛上鬼阴之事,我无所不知。” 谢谬安微微低头说道。 “阴北城遗落的那件鬼冥器是你偷走了吧。” 苏元白平静说道。 “是的,本想借此鬼冥器将您的魂魄吸纳,使您彻底魂飞湮灭。但说是偷其实也不是偷,本就是那位阎王特意将这件鬼冥器放置阴北城。 否则一个连庙宇香火都无的阴北城怎么可能有资格拥有那件阎罗殿至宝。” 谢谬安抬头看着苏元白,他并没有因为曾经要杀死苏元白而隐瞒,反而将事实全盘托出。 “那件鬼冥器长什么样子?” 苏元白问道。 “是一把匕首,长一尺二寸,杀人能灭魂,是一件极为残忍凶悍的利器,这件鬼冥器没有任何限制。 无论是洞府真人,又或者市坊平民,皆可以随意拿起挥使,唯一的缺点是这件鬼冥器不能认主。” 谢谬安缓缓说道。 “是不是匕刃雪白,匕柄呈现月牙状,离得稍微近一点有针扎刺痛感觉。” 屈寒承忽然惊道。 “针扎刺痛感?倘若匕首的持有者拥有这股强烈占有欲望,会有这种感觉。影响也不大,强行夺取也可也让这柄匕首为自己所用。 但切忌不要让匕首的匕尖刺入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处,一旦刺进肌肤血肉,除非你是神游境的修士,修道百余年的洞府真人,否则只会身死魂消。” 谢谬安微微皱眉,然后望着屈寒承说道。 “阎罗殿的至宝应该不仅如此吧。” 苏元白轻问道。 “这柄敛魂匕之所以能列为阎罗殿的至宝之一,是因为它可以成长,凡杀死一个修士,它的威力便更甚几分。 我拿来之时,这柄敛魂匕便已经是神游之下皆有身死魂消的风险。” 谢谬安望着询问自己的苏元白缓缓解释道。 “不过它的缺点除了不能认主之外,还有一个缺点是会影响意志不坚的人,会将这些人变得贪婪嗜杀,用来增强它自身。” “所以你把它给了唐长弘?!” 屈寒承声音骤然大了起来,望着谢谬安惊问道。 “唐长弘?是与你一同值宿的狱卒,这种危险的东西我自然不会给他。虽然他在狱中履历曾记载杀死过一头幻化成豪绅的妖魔,但据我所见他就是一个胆子略小的普通人。” 谢谬安略一思索想起了屈寒承口中的唐长弘是谁,摇摇头说道。 “那他怎么会有你口中所谓的敛魂匕?!” 屈寒承不相信质问道。 “那看来是那群修士把他当作棋子吧,这敛魂匕起初是用来对付这位的,可惜对这位并没有用。” 谢谬安侧眸看了一眼苏元白,随即又望着情绪激动的屈寒承。 “后来我便当作筹码之一用来换取那颗五百年一炉,一炉一颗,一颗有九成失败概率的九品仙丹戮仙元丹。 毕竟用桑榆岛上有至宝的说辞来勾引这群修士,远远不如让他们亲自看到这里真有至宝。” 谢谬安平静的说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苏生 “那你为什么要给那些修士!!!” 屈寒承喊道。 “因为他们可以帮我杀死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和目的,你不会以为你跟他私交甚好,就以为我跟他关系也不错? 更何况你我相熟吗?” 谢谬安平静望着情绪激动的屈寒承说道。 “可……可他们会害死他啊?!” 屈寒承情绪激动喊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谬安忽然笑道。 “我这一生别说害死的人,亲手杀死的人不在少数。光是这次因我缘故引来的修士,制造的桑榆岛之乱,死去的人便已经是数不胜数。 我是一名鬼修,凡利所至,皆有我身影。你不会把我错当成了一个好人吧?而你真的就是一个朋友担忧的好人? 还是说仅仅只是那隐隐作祟的良心道德过不去?” 谢谬安轻笑道。 “他又回来了。” 奚春雪的话语打断了谢谬安与屈寒承之间的对话。 在洞口珊瑚处,那道模糊的身影再度出现,以极快的速度顺着珊瑚缝隙里钻了进去,冲入了这避水法阵中。 “苏驸马,你跑去哪里也无用!” 一杆金枪如游龙一般刺入这珊瑚缝隙,枪尖带着一股强劲冲击力,将这色彩斑斓的珊瑚群上的海草搅碎。 “你们若是有胆,尽管来此洞窟,看我这诸位同道定将你们鱼眼挖出,鳞片剥尽!!!” 这道模糊的身影在洞窟内站定高声呵斥道,奚春雪方才看清这模糊身影的相貌。 这男子长相颇为白净俊俏,体型修长,身穿一件青色儒衫,头戴蓝色缨冠,腰间束有一道碧玉龙纹腰带,腰带中央有一颗璀璨赤石。 “你是谁?” 奚春雪皱眉问道。 她在这男子身上感觉到了丝丝龙气,并且他头角峥嵘,脸颊上生有片片龙麟,很难让奚春雪判断这个男人是妖,还是人。 “被外面鱼妖呼唤为驸马之人,这千年以来,除了《苏生煮海》里的苏生,那位异姓苏亲王的儿子外,还能有谁是这沧海龙宫的驸马?” 谢谬安却已经知晓这白面书生的来历,浑浊的目光望着儒衫男人轻笑问道。 “你知道我的来历?你也是凌云楼的修士?怎么先前所来之人中并没有看到你,当初说好我替你们偷来这定海珠,你们就将我带回陆地。 现在该如何回到陆地?” 儒衫男人一见模样苍老的谢谬安开口点破他的身份,他并不惊慌,反倒是神情一喜,望着谢谬安神情期盼问道。 “你真就是那《苏生煮海》里的书生,苏不凡?” 屈寒承望着儒衫男人惊道。 戏园杂剧中的《苏生煮海》他不知看了多少遍,但屈寒承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看到杂剧里的人物会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这股惊讶已经把他先前对于唐长弘的担忧压了下去。 说到底,在监狱之中的三年同职同乡之情,屈寒承能惦记到如今,并且主动开口说几句已经算得上不错。 谢谬安也提醒了他。 他当真就与唐长弘私交甚好吗?他屈寒承真的就是一个舍身为友的好人吗?无非只是在自己身处安全的情况下,同时满足自己那隐隐作祟的良心道德罢了。 “《苏生煮海》又是什么?你们几个也都是凌云楼的修士?怎么没有跟他们一样备上几件避水玄衣? 难不成你们神通法术足以抵这万丈沧海之压?” 苏不凡听得这肤色幽青的男人说话,面露疑惑望着苏元白问道。 他在这里能清晰感知到点破他身份的老人身上鬼气浓郁,还有幽青男人身上淡淡幽冥气,应该修鬼道之人。 而在他旁边的女人之前脚踏步罡,应是道门修士。 可倚靠在洞窟石岩上,穿着藏青色法衣的俊美男人,苏不凡却是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丁点气息,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间道士。 也就长相俊美一点,气质稍显贵气。 奇怪。 苏不凡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哪怕有人修为境界远远高于他,他也能辩出此人身上的气息。 是佛是道,是妖是魔,皆都逃不过他这一双慧眼。 难不成此人的境界已经远远高于他慧眼所能勘察的范围,还是说他本就是一个普通人,跟之前那群修士中穿着避水玄衣,套着仙鹤红袍的人一样? 呲。 清脆仿佛戳破气球的声音传来。 金枪枪尖刺破阵法宛如蝉翼般的透明屏障,伴随着这杆金枪枪尖一阵颤动,阵法中央的鱼纹贝应声而裂。 “这敖世连这杆金麟枪都给这头鱼妖了,看来是真想把我挫骨扬灰!” 苏不凡一惊。 “有避水的法子吗?” 谢谬安抬眸侧目望着苏元白问道。 “没有记忆。” 苏元白平静说道。 “那可真是难咯。” 谢谬安轻咳几声笑道。 “我会避水决。” 奚春雪连忙手指掐决,嘴中念咒,依次对着屈寒承,谢谬安,乃至苏元白,最后对着自己施展说道。 幸好这避水法阵还算坚挺,那薄如蝉翼的阵法屏障水纹涌动,鱼纹贝虽应声而裂,但也没有完全破裂。 只是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等级别的避水决,避河流溪水还行,哪能避开这南海同源的沧海之水。” 苏不凡一眼就看出这避水决虽是精妙,但奈何施展之人道行不深。若是这沧海海水一旦灌入,别说片刻,连坚持几息都是个严重问题。 “罢了,你们若是死在这里,我也逃不出去这沧海。” 苏不凡重重叹口气,便只见他嘴巴微张,一个气泡自他口中吐出,气泡漂浮在半空中,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化作一个与人同高的圆球。 “我且先将它们引走,若是我死了,这水泡也会顷刻破裂,你们也会淹死在沧海之中,所以你们最好想个好办法。” 苏不凡伸手一探,一道火红的闪电自他指尖迸发射在那摇摇欲毁的鱼纹贝上。 咔嚓。 鱼纹贝碎裂。 避水阵法波纹瞬间停止,薄如蝉翼的阵法屏障瞬间如流水散去,沧海海水瞬间倒涌入珊瑚洞窟之中。 苏不凡脸颊上龙麟微张,双手紧贴腰间,双脚如鱼鳍游动,逆着倒灌的沧海海水,朝着珊瑚洞窟外游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鱼斗 奚春雪和谢谬安还在思虑这水泡究竟入不入得的时候,苏元白已经平静迈入其中,躲避那即将倒灌进来的汹涌海水。 苏元白的模糊庞杂记忆里没有半点自己精通水性的记忆。 所以这水泡是好还是坏,他都得进。 谢谬安见状也随着苏元白走了进去,奚春雪则是迈着步罡,道步腾挪,辗转之间也走入这水泡之中。 屈寒承自不必多说,他也连忙跑了进去。 这水泡如同软糯的糍粑,屈寒承先是第一次还撞不进去,反而被弹走。这须要他使极大的力气,方能撞破水泡弹性的隔膜。 等到他踉跄撞进去的时候,身后本应该被破开的隔膜,赫然又是完整一片。 与此同时,汹涌澎湃的海水倒灌而入。 屈寒承望着这震撼倒灌的海水,仿佛这海灾即将落在他的身上,吓得他紧闭上双眼,直到耳旁传来海水静谧流动的声音,屈寒承才敢睁开。 依旧是呼吸自若,如在陆地。 但身旁水泡附近已经被海水淹没,水泡随着海水洋流起伏而上下飘忽不定,饶是水流的冲击又或者是碰撞到洞窟横生水晶的菱形端口,仅仅只是让水泡外表凹陷,但都没有让这看起来轻易就能戳破的水泡经受半点破损。 反而还能清晰听到海水中传来的声音。 枪声振振,锤声轰隆,虾兵蟹兵喊叫之声不绝于耳,更时不时有鱼妖怒喝肆笑之声传来,听起来那苏不凡的状况并不好。 “若是那头恶蛟此刻回来就好了。” 奚春雪眉头紧皱,她看不见洞窟珊瑚外的情况。 “我们之中精通水性的只有他,在海水里有战斗力的.......也只有他吧。” 谢谬安抬眸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苏元白,轻咳几声说道。 苏元白没有说话,但事实也却是如此。 正如珊瑚洞窟内众人所听闻的一样,洞窟外苏不凡的情况并不是很好,他本想着趁海水倒灌之时,趁乱游出洞外。 哪曾想进洞的仅仅只有那只金麟鱼妖,洞外蟹兵虾兵早已经摆好阵势,以那只银鳞鲥妖为首等候着他。 “苏驸马,老老实实跟着咱们回到龙宫不好吗?咱们好吃好喝伺候着您,小公主待您又是赤心一片,凡事皆依着您。” 银鳞鲥妖手挥银锤,鱼尾游动拦住苏不凡的去路,并不急着与苏不凡争斗,好言劝道。 “凡事依着我?让我回到云海州助我父亲一臂之力都不行,这叫凡事依着我?任由我在沧海海内听得我父亲在海岸边苦苦哀求,望着我父亲在雨逸城被秋后问斩?! 我连替父亲收一具全尸都做不到!” 这银麟鲥妖不劝倒好,这一劝反而将苏不凡劝得咬牙切齿,白净的俊俏脸庞狰狞如恶鬼一般,恶狠狠望着银麟鲥妖质问道。 “那苏文玉本就是逆天谋反之人,小公主若是让你上岸,别说你助你父亲一臂之力,恐怕就连你留一具全尸都不行!” 金麟鲤妖从珊瑚洞窟口游出,轻挥手中金枪,指使三个青壳蟹兵抵住珊瑚洞窟口。 它已经看出洞窟内的那群人族与之前在沧海龙宫盗窃定水珠的人族不太一样,他们毫无抵抗能力,全凭那苏不凡口中吐出的透明水泡抵御海水。 银麟鲥妖见状也派了四个蓝虾兵一同尾随而去。 这边顿时就只剩下两个蓝虾兵与四个青壳蟹兵摆着残破的阵势,拦住夹在金麟鲤妖与银鳞鲥妖的苏不凡。 “百善孝为先,我宁可死,也不想在这沧海龙宫内苟且偷生!我要让那古秦天子付出血的代价!” 苏不凡喝道。 “大胆!古秦天子岂容你在此这般放肆胡言!” 金麟鲤妖手中金枪立即刺出,枪头如蛟龙入海,枪身掀起阵阵海浪,掀起狂浪之姿,直指苏不凡的心口。 铮铮。 苏不凡手指微屈,接连弹出几道火红的闪电,击在这金麟枪身,发出金石碰撞的打铁之声。 但这金麟枪也算得上是一件好兵器,这几道火红的闪电不仅没有击歪这金麟枪半分,反而还被金麟枪助长几分威势。 先是如蛟龙入海,现已经是如飞龙在天,其势更加不可挡,枪尖更是在海水中划出了道道赤红火星。 苏不凡见势不妙,伸手按住自己碧玉龙纹腰带中央的璀璨赤石。 骤然间,这璀璨赤石爆发出耀眼光芒,让金麟鲤妖无法闭上的鱼眼受到猛烈的刺激,丝丝鲜血顺着它的鱼眼流出,视线受阻。 青壳蟹兵还好,它们见势不妙,立即将自己的眼睛缩了回去。 但那些蓝虾兵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它们亦是无法闭眼,可也没有金麟鲤妖那般深厚的妖力硬抗。 瞬间,蓝虾兵皆是成了无眼虾兵,手持长矛开始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游动。 这金麟枪虽然来势汹汹,但其速度并不快,足够苏不凡找到这些虾兵四处游动带来的缝隙,趁此离开。 可突然间,一柄银锤猝不及防砸在他的背部。 若是一般人遭受这猛烈一锤,早就脊骨尽断,瘫倒在地,连命是否还在都是一个问题,但苏不凡仅仅只是一个踉跄,头顶蓝色缨冠歪倒,披头散发。 “苏驸马,你若是不跟我们一同回去,小公主可一直要受那二昧真火的火刑责罚!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对小公主就如此绝情绝义吗?! 你看这是什么?!” 银麟鲥妖一直都对苏不凡有所防备,当它看到苏不凡伸手握住腰间的璀璨赤石,早就寻一斜插在山崖上的珊瑚躲着了。 它再掐准时间,折身寻到准备逃离的苏不凡,手中银锤重重砸在苏不凡的背上,再从鱼麟中拿出一物喊道。 苏不凡本想忍着后背疼痛,再度潜逃而去,听到银麟鲥妖的急促喊声,回头一看银麟鲥妖手中拿出的物件,忽然停下了步伐。 是那张水蚕交织的鲛绡帕,也是当初龙女与苏不凡第一次临别时,龙女赠予他的临别信物。 可正因这张鲛绡帕的影响,使苏不凡却忘了自己现在身处险境,那金麟鲤妖可是一直都在追杀着他。 纵然银麟鲥妖已经用手中银锤将金麟鲤妖的金麟枪拍歪。 但苏不凡望着这张水蚕交织的鲛绡帕,并没有防备。他直接被这杆金麟枪直接洞穿了整个肩膀,钉在了珊瑚礁石上。肩膀上静谧流出的鲜血混杂着汹涌澎湃的海水向着四周流去。 苏不凡手指轻伸,又缓缓放下。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虾蟹 金麟鲤妖一击得手后,并未马上收手,反而立即拔出这杆金麟枪,欲再度刺向顺势倒向海底苏不凡的心口。 “你真要把这苏驸马杀死不成?!” 银麟鲥妖立即将金麟鲤妖撞到一旁问道。 “二太子的命令,你难不成要违抗不成?!杀了他,分尸挫骨,你今日拦我之事,我定会向二太子禀告!” 金麟鲤妖双目刺痛,本就是一只修行不久的鱼妖,难抑凶残的本性,对着银麟鲥妖恶狠狠说道。 银麟鲥妖一听金麟鲤妖提及二太子,顿时泄了几分气,看着手中小公主交给它的鲛绡帕纵然再鼓起了一分气,也难以与金麟鲤妖再辩驳。 “该死,这让他逃了!” 但金麟鲤妖与银麟鲥妖耽搁的功夫,早已经不见了倒向海底的苏不凡踪迹,可以用来闻嗅追踪的血水都被海水洋流带走。 “你带着洞窟里的人族回龙宫复命,我自己一人就可以去追他!” 金麟鲤妖转动着鲜血满溢的受损鱼目,望着银麟鲥妖怒声斥道。 接着这只金麟鲤妖就手提金枪,鱼尾摆动,顺着苏不凡向着海底沉下去的方向一路追随过去,连那几个青壳蟹兵都不带着。 “小公主,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银麟鲥妖轻叹说道。 它也不管那些已经瞎眼的蓝虾兵,手拿银锤游进了先前的珊瑚洞窟内,望着洞窟水泡中央的几个人族。 “都是你们蛊惑苏驸马,要不然他怎么会偷取那定海珠呢?” 银麟鲥妖一双鱼目突出,看起来几乎要掉落在地上,带着极重的怒气说道。 “这鱼妖也会说人言吗?” 苏元白看着银麟鲥妖口吐人言有些奇怪问道,十二州陆地山野精魅可以口吐人言,习得妖礼,是因为训妖院的存在。 但这沧海里总不可能有一个训妖院吧? “自神皇登建木通天之后,天下所有妖怪皆以习得人言,修得人身为傲。更何况这沧海本就是神皇在人间之时册封,沧海龙宫几乎没有妖怪不会口吐人言。 哪怕一个虾米未化得人形,恐怕都会讲几句人话。” 谢谬安在一旁缓缓说道。 “原来是这样。” 苏元白微微点头说道。 银麟鲥妖一见这水泡中的人族丝毫不理会它,反而自顾自的交谈起来,本就极重的怒气更是怒火滔天。 所幸银麟鲥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没有把这水泡用银锤敲破,让他们溺死在沧海之中。 “你们将水泡推出,护送到沧海龙宫。” 银麟鲥妖对着珊瑚洞窟外的青壳蟹兵吩咐道。 虽说这些青壳蟹兵不受银麟鲥妖统辖,但它们的智商并不足以思考太复杂的事情,见自己的头目金麟鱼妖消失了,便听从这个银麟鲥妖的吩咐。 它们便横向而入,用自己手上的蟹钳横着将洞窟内的水泡推出,即便遇到萦绕在洞窟口的珊瑚也一股脑的外推。 还好这苏不凡口中吐出的水泡结实,饶是被青壳蟹兵用尖锐的蟹夹推着,被珊瑚挤压着,也没有半点破碎漏水。 银麟鲥妖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些青壳蟹兵一根筋的举动,它挥舞着手中银锤将洞窟口的珊瑚尽数敲碎。 随后做了一个颇为怪异的举动。 只见这银麟鲥妖鱼嘴轻吐,诡异的音节自它嘴中发出,屈寒承听到这诡异的音节眉头紧皱觉得刺耳难听。 但有些游动瞎眼的蓝虾兵却主动汇聚在银麟鲥妖四周。 接着便出现骇人一幕。 那些将水泡推出洞窟外的青壳蟹兵,开始横游到这些瞎眼的蓝虾兵旁边,蟹钳毫不犹豫的夹断了蓝虾头,吸食逸散出来的龙虾血与龙虾肉。 银麟鲥妖再度嘴中吐出一道诡异的音节,这些青壳蟹兵仿佛被石化一样,即便有的青壳蟹兵已经将晶莹剔透的龙虾肉夹进自己的嘴里,却连嚼动撕咬的动作都没有,任由这一块龙虾肉从嘴巴里顺着海水流走。 屈寒承正惊讶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他后背蓦然传来一阵寒意,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来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袭来。 他抬起头看着黑沉沉的海水,在泛着幽幽冷光的水母照耀下,依稀能看到一个堪称遮天蔽日,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自上空浮游而过。 银麟鲥妖再次吐出诡异的音节,这些青壳蟹兵方才继续开始吞食手上的蓝虾兵,还能见到一两个蓝虾兵的虾尾还在蹦跶。 “有巡游的龙类,就是不知道这巡游是几时几刻一次,又有多少重的守卫。” 谢谬安抬头看着那道黑影浮游而过,双手环抱着引魂幡思考着说道。 “当前最要紧的是避水一法如何解决?要不要我将避水咒法先外传于你们?反正这避水咒法并不是琅嬛宫的核心道法,基本上修道之人都会。” 奚春雪亦是抬头看着头顶遮天蔽日,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浮游而过,但她看的时间并不久,很快低头望着水泡内的众人问道。 “避水咒法虽是道门之人皆会,但道派不同,使用起来亦会有所偏差,你当真先外传于我们?无量山琅嬛宫万一追责下来,你这一身道行未必还保得住。” 谢谬安低眸看着奚春雪提醒道。 “她们早已经把我赶出师门,也没有理由追责于我。” 奚春雪平静说道。 “若真有这么狠心,你这一身道行恐怕早已经不在了,岂会让你拥有你师尊玉华真人的那件法宝? 要知道【山稷书阁】不仅仅属于你师尊,更加属于琅嬛宫,现在你这种情况表明在琅嬛宫内至少还是有人在保着你。 你就不要让这些人为难了。” 谢谬安摇摇头说道。 “可传。” 苏元白望着奚春雪平静说道。 谢谬安苍老的脸庞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目光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苏元白,张张嘴最后还是选择闭上嘴,继续环抱着手上的引魂幡。 奚春雪听到谢谬安的劝诫,原本想外传避水咒法的心思也淡了下来,可听到苏元白这么一说又有些犹豫。 苏元白仿佛没有看到奚春雪脸上的犹豫神色,漆黑的眼眸平静注视着奚春雪,等待着她的一个回答。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压迫 苏元白目光轻移,侧眸看向水泡外的海景,远处虽然是黑黝黝一片,近处却是有着各种颜色的珊瑚与海藻,时不时还能望见几条水虫在海草里穿梭。 他只是想试一试避水咒法能否对自己可用,若是奚春雪不传,苏元白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苏元白想得这般简单。 “要不试试传一下?” 谢谬安看着苏元白侧眸,轻咳几声对奚春雪提醒道。 在这些人之中,苏元白毫无疑问是最有地位与实力的人,这也是刚才谢谬安会张张嘴,最后选择闭嘴的原因。 于情于理,不传最好。 可也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奚春雪之前本也没有想得太远,但经过谢谬安那多嘴一说,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山稷书阁】琅嬛宫没有派人收回去,也清楚自身道行没有被抹去也绝不会是琅嬛宫内有人忘了。 而是宫内有人保着自己。 倘若现在她将独属于琅嬛宫的避水咒法传出去,若是有人发现借此掀起自己私自外传宫内道法,那奚春雪真是无话可说。 恐怕还会将宫内保着自己的人徒惹上几分麻烦。 所以奚春雪对于刚才谢谬安的提醒劝告,也只是全然当没有听见,眼眸深邃眺望着远处一片漆黑的海景。 “谬安,他不会生气了吧?” 屈寒承小声对着旁边的谢谬安问道。 即便谢谬安已经变得与之前格外不同,苍老不成样子,但屈寒承还是习惯将谢谬安唤作谬安。 “这位跟你们呆的时间可比我久,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你们看不出来,我又怎么看得出来?” 谢谬安侧眸看着浑身青幽一片的屈寒承,轻咳几声说道。 这个男人短短几天就已经变化得让谢谬安难以再能想到是之前在狱内搬尸送食,值宿巡监的普普通通的狱卒。 “你们这些人族再吵,我就把你们吃掉。” 银麟鲥妖游到水泡旁边,一双鱼目死死盯着水泡内的众人,它从一开始就听到了这群人族在水泡里叽里咕噜的叫。 十分烦躁。 “你们过来继续推。” 银麟鲥妖挥舞着手上银锤对着那些将蓝虾兵吞食完毕的青壳蟹兵喊道。 不知是不是屈寒承的错觉,他发觉这些青壳蟹兵的蟹夹仿佛又大了几分,青壳背上又多了几道蓝色的纹路。 “这些蟹妖为什么要吃那些虾妖?会是刚才鱼妖嘴巴中发出诡异音节的缘故吗?” 屈寒承抬头犹豫了一下,望着苏元白问道。 这虽然是他的疑问,但重要的原因也是想试探一下苏元白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我不知道。” 苏元白望着向他询问的屈寒承,平静的说道。 很遗憾,屈寒承仍然是无法从苏元白毫无波动的语气以及那张面目表情的脸庞里分辨出他半点的情绪。 “他不会是想这么多事情的.......人。” 奚春雪打断了还想再借此继续追问的屈寒承,轻笑摇摇头说道。 “若是到了情况十分恶劣的地步,关乎你们的生死,我还是会将避水咒法传授给你们。” 奚春雪抬眸看着苏元白说道。 她忽然有些希望苏元白没有跳入那个幽深通道里,没有在阴间找回他的零稀记忆。那这个俊美男人依旧还是最开始迷迷糊糊,充满疑惑好奇,并且保持着坦率热心的人。 现在的苏元白越来越趋向于一个完美的石像,或是说斩断七情六欲的“神”,虽然他偶尔也会有情绪流动,会轻笑与微疑。 但奚春雪莫名会觉得恐惧与害怕,除了有刚才奚春雪所思忖的原因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刚才苏元白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的时候。 奚春雪仿佛感觉到自己独自一人伫立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原野,头顶是苍茫浩瀚的天空,天空之上的日月是苏元白平静注视着的漆黑双眼。 那种无形的压迫力几乎都要将奚春雪的道心压毁,若不是还能深呼吸一口气,吐纳《琅嬛玉经》,恐怕奚春雪连摇头都做不到。 而苏元白他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带来的这种压迫感。 “好。” 苏元白平静看了一眼抬眸望向自己的奚春雪,他便继续侧眸看着水泡外的海景,平静的面容和语气使得仍然无人能猜透苏元白在想什么。 但其实苏元白什么都没想,他在看海景。 青壳蟹兵推着水泡,从珊瑚山崖下一路径直往下,便到了山麓的红树林,水泡压着红树林下的红枣,时不时惊出几个小鱼小虾快速游走。 银麟鲥妖则是在最前面用手上的银锤将拦路的灌木荆棘砸断拨开,让青壳蟹兵推着水泡不受限制的一路往下。 红树林树冠上散发着幽冷光芒的水母随之下浮,照亮漆黑的海水。当银麟鲥妖离去的时候,它们又会上浮到红树林树冠之上。 穿过这片红树林,便就到了这座海内高山山脚,来到了平坦软趴趴的沙土,沙土附近到处游动着长相丑陋奇特的鱼类。 只见这银麟鲥妖伸手往附近游动长相丑陋奇特的鱼儿一抓,抓到一个额头长有明晃晃类似灯笼的丑鱼。 这丑鱼被银麟鲥妖一抓,便也不动弹,随着银麟鲥妖游在丑鱼背上,将自己身上的鱼麟拔掉一片,丢进这丑鱼口中。 这丑鱼便开始游动起来,用额头上那长着如同灯笼一样的东西照亮漆黑的海底。 不过这家伙移动的速度并不快,推着水泡的青壳蟹兵也能跟上这头丑鱼的步伐,唯一的作用就是能照亮漆黑的海底,避开一些障碍。 “没看见段令启。” 苏元白目光收回看向气泡内的几人平静说道。 “难不成这家伙蛟入大海,直接跑了不成?可这种情况,一个外来蛟类能在这沧海跑去哪里?” 谢谬安疑惑说道。 “有血契这个束缚在,他不可能会跑,只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它一头恶蛟能遇到什么麻烦?” 奚春雪眉头轻皱说道。 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段令启现在已经在沧海龙宫内,神态悠闲抚着自己的龙虾须,扭动着虾尾,跟着一头鳜妖朝着一座大殿而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改变 话说段令启他杀了那头巡游回去的龙虾兵,利用虾兵的虾壳法术变幻那龙虾兵的样子,再顺着之前记忆里眺望的沧海龙宫方向一路游过去。 段令启本以为这临时想偷偷潜入沧海龙宫定会遭受到各种盘问与阻碍。 但他没想到自己潜入沧海龙宫竟然会这么顺利,远远比不上他之前在路途上遇到那些海妖水怪的袭击阻碍。 顺利的原因段令启只得归结于自己福运不错。 因为段令启刚游到沧海龙宫附近的珊瑚群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站在珊瑚群外的巡海夜叉。 这巡海夜叉头部如驼峰状,面目狰狞的样子,瞬间让段令启回想起来他在鬼牢里遇到了那个夜叉。 段令启差点就挥舞着手上长毛刺向这巡海夜叉。 所幸段令启观得这巡海夜叉虽面目狰狞,青面獠牙,但这巡海夜叉得肤色却是一片青色,不是鬼牢夜叉的红色。 并且巡海夜叉手持利斧,鬼牢夜叉却是手拿铁叉。 最关键的是这巡海夜叉见到段令启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可是因寻到那苏驸马的下落,前来报信的?” 这才让段令启稳住身形,没有摆脱那虾壳遁逃而走。 而且东墟山脚下灵休县那方士除了传授他障眼法外,也根据那本《仙戏术》再度传了他一些变化术法神通。 那方士曾言“这变化术法神通虽比不得三十六变与七十二变的变化法术神通精妙,但哄骗愚昧无知之人却是绰绰有余。但唯有一条,变化之时须要所变之人毛发或精血,方可得此变化。” 段令启对这方士说得话自然是信服的,无论是这障眼法还是这变化术法神通,也都帮段令启渡过了不少劫难。 这也让段令启更加可以从容面对巡海夜叉,况且水族之语他也略通一二。 于是,他便点头应这巡海夜叉,说自己是寻到那苏驸马的下落,前来报信的。 这巡海夜叉听到段令启点头应是,便带他穿过了珊瑚群中巡游的鳜妖,然后便又把他带过了那黑眼鲌妖与白眼鲭妖看守沧海龙宫的金钉朱门。 段令启一穿过这金钉朱门,若不是他仔细再三确认,当真发现不了这整座沧海龙宫竟然没有一丝海水。 沧海的海水都以沧海龙宫最高的那处塔楼那批前去追寻驸马的鱼妖已经有了一些消息。” 鳜太尉停在一处殿门,对着大殿门前的鲂妖与鳝妖说道。 段令启一听这鳜太尉说二太子,心中一惊,连忙探头看着这座大殿横梁上的牌匾,牌匾上清晰写着几个大字。 沧海二太子殿。 这通俗直接的殿名,也让段令启心凉了半截。 怎么那只银麟鲥妖派来的虾兵不是向那小公主前来通风报信的吗?这只鳜妖怎么会把自己带到这沧海二太子殿中? “二太子曾言,关于驸马的任何消息,都无需通禀,可以直接进。” 还没等段令启问鳜妖是不是去错了地方,大殿门前的鲂妖与鳝妖已经把殿门打开,沉声对着鳜太尉说道。 “进去吧。” 鳜太尉望着跟在自己身后不曾言语半句的蓝虾兵,轻抚自己鱼须说道。 “能......不进?” 段令启还想再试试有没有不进的可能性,谁曾想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鳜太尉和蔼的鱼脸顿时一冷,站在大殿门前的鲂妖与鳝妖已经手持利器对准段令启。 打赢这只鳜妖,和这两只鲂妖与鳝妖,他自然是有把握的。 但出这沧海龙宫,他就没什么把握。 “当然是不会不进的。” 段令启望着身旁自支撑宫殿的金柱上游动盘旋而出的红龙,红龙那双冰冷的竖瞳让段令启立即改变话风说道。 盘旋游动而出的红龙这才回去继续攀附着金柱。 鳜太尉的鱼脸也重新和蔼起来,侧着身子示意段令启赶紧进去,鲂妖与鳝妖也都收起了兵器。 段令启甩动着虾尾,缓缓游进这座大殿之中,心中不断的祈祷着这座大殿的主人千万不要问他什么问题。 “那头银麟鲥妖让你给小公主带什么口信?“ 段令启刚走到殿内,身后的殿门便“砰”地一声关上,接着段令启就感受到厚重的龙气笼罩着自己。 这龙气远比他在云洞湖发现的龙骸要浓郁。 可段令启没有感觉到半点恐惧与害怕,这很不正常。在云洞湖发现那龙骸的时候,那薄弱的龙气,都直接让段令启显出了原形,颤伏卧首。 但这厚重的龙气反而产生一股让段令启他觉得震惊愕然,需要主动压抑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兴奋。 而是杀意。 他想杀掉坐在大殿中央金漆雕龙宝座上的二太子。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动静 段令启不蠢,他明白现在这股杀意暴露出来,就像是一只蚂蚁挥舞着触角要杀死一头大象一样可笑。 不是他能杀掉面前的沧海二太子,而是这个沧海二太子会真如捏死一只小虾米一样,轻易捏死他。 段令启蜷缩着虾背,用尽全身的力量抑制住这股突如其来的杀意,同时躬身低头表示着尊敬与敬畏。 敖池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左手放在龙椅扶手上,另一只手撑着自己俊朗丰逸的脸庞,一双赤红的竖瞳冷冷望着大殿下面的虾兵。 兄长难得交待他一件事情,可就这件事情他都没有做好。 敖池现在极为恼怒,连父亲曾经再三叮嘱不要妄自在人间兴风作雨的叮嘱都抛在脑后,现在的他就想兄长在南海泉眼修炼归来后,能见到那枚定海珠。 “说话。” 敖池微微一抬手,殿内金柱横梁上盘旋的四爪红龙皆都退缩回去,自己笼罩在这头蓝虾兵上的龙气也收敛几分。 被他龙气威压震慑而死的虾兵蟹将并不少。 “在那座山上见到了那头白眼狼。” 段令启内心松了口气,伴随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龙气减弱,那股越演越烈的杀意也逐渐消失,到了段令启可以掌控的底部。 “我问你的是那头银麟鲥妖让你给小公主带什么口信。” 敖池听到虾兵称呼那家伙为白眼狼,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这头蓝虾兵,骤冷的声音缓和了一些说道。 很好,那个家伙就是头白眼狼。 敖池喜欢这个称呼。 段令启低下头的眼睛猛转,他哪里知道那头银麟鲥妖让带什么口信,那头蓝虾是直接被他吃得干净,他也没想到先问问这头蓝虾。 看来只能编一个合理一点的。 “让小公主速速派兵将去救那头白眼狼。” 段令启低声说道。 “小妹她自身都难保,还想着去救这个人,这头白眼狼当真比得上我们几兄妹这么多年的情义吗!” 敖池一听段令启这句话,顿时气得狠狠拍向龙椅扶手,苍白纤细的手掌瞬间化作一只赤红的五爪龙掌,拍得大殿内宝案上的珐琅琉璃座灯轻晃,两侧的横梁金柱上的红龙翻动。 忽而金漆雕龙宝座上的金龙游动,附在敖池的耳边不知言语了什么。 “将它先带到一边。” 敖池冷声说道。 这座大殿内的黑暗处走出一个穿着窄袖蓝色大袍的伛偻老人,老人后背托着一个龟壳,将段令启带到了大殿角落。 随后大殿的大门打开,走进一位身穿青色云锦龙袍的男人,这男人的脑袋赫然是一头红龙脑袋,粗壮的龙角约有二尺高。 “下的雨已经将桑榆岛淹了三分之一。” 接着又走进一位身穿黑色丝锦龙袍的男人,他的脑袋也是红龙脑袋,龙角并不粗壮,但也有两尺高。 “风卷起的海浪淹了桑榆岛三分之一。” “还有三分之一呢?” 敖池抬头看着大殿的殿门关闭,方才冷冷低眸看着殿下两个分别向他通报的沧海风龙与沧海雨龙。 “桑榆岛内有道士开坛作法,以秘法上昭于天。我等这次兴起风雨未本就是私自落雨,落得雨时甚久,雨量甚大。 恐神皇得知此事,会责罚于沧海。“ 沧海风龙与沧海雨龙互望一眼,微微低头对着坐在大殿正中央的敖池说道。 “我们又未曾在十二州上祸乱兴风作雨,况且沧海本就由我们沧海龙宫所管辖自治,在沧海海面上卷起风雨海浪,上古天帝都不会过问。 更别说敕令我们为沧海龙族的神皇。” 敖池竖瞳冷冷望着大殿下的沧海风龙和沧海雨龙说道。 “但.......那道士开坛做得秘法,上昭于天的直符文书已经让风部的风婆婆,巽二郎,以及云部的推云童子,布雾郎君一同来云雾之中。 还有.......” 沧海雨龙有些犹豫不敢再多说。 “将他们赶走便是,还有什么?” 敖池身体微微前倾,赤红的竖瞳冷冷望着穿着青色云锦龙袍的沧海雨龙问道。 只要那神霄玉清府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不出面,余下的这些风部与云部的小神,并不足以多虑。 更何况十二州的强大修士也没少去冲破雷部正神所召的“劫云”,将“劫云”之中的雷公擒下炼作仙灵傀儡。 也没见神霄玉清府里传来丁点动静。 他沧海二太子要赶走几个区区风部和云部的小神而已,想必那不知去哪里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和神霄玉清府诸位神将也不会怪罪于他。 “还有我。” 未等穿着青色云锦龙袍的沧海雨龙与身穿黑色丝锦龙袍的沧海风龙说话,关闭的大门被推开,走进了一位龙首人身的白眉老者。 “厉伯伯,你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了?” 敖池冰冷的赤红竖瞳看清走进大殿的白眉老者,连忙从金漆雕龙宝座上走下来,望着这龙首人身的白眉老者恭敬问道。 “你家兄长都不敢私自兴风作雨,此次你父亲上天复命,你家兄长在我南海泉眼修炼,你一个人便要在这沧海翻了天不成?!” 白眉老者不怒自威,望着敖池毫不留情的呵斥道。 “厉伯伯你是不知道这群人族实在太过分了,他们私自来我沧海龙宫,偷走了那件神皇赠予我等龙族的至宝定海珠!” 敖池低眉恨声说道。 “那枚重犹四海,自散五色毫光的定海珠,区区几个人族又怎么能偷走?这事你先不要管了,速速让他们将桑榆岛上空的风雨停下。” 白眉老者看着敖池冷声说道。 “厉伯伯可.......” “你可知是谁把我唤来了这里?是那神霄玉清府递过来的直符,这直符上不仅有那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应允,还有神皇敕令!” 敖池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白眉老者骤然打断呵斥道。 “桑榆岛上有这么厉害可以直通天意的道士?!难不成这定海珠就是他偷走的?!那我就更不可能停下风雨!” 敖池抬头惊道。 “风雨必须先停,这是上面的旨意。但其他事情,比如发生海啸怒涛淹没岛屿这等事情在海洋上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况且你派上的海妖与水怪不早就登上了桑榆岛?” 白眉老者面色平静看着敖池说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讨论 “他是谁?” 段令启望着这个龙首人身的白眉老者离开大殿,向着身旁驮着龟壳的穿着窄袖蓝色大袍的伛偻老人问道。 “南海龙王广利王敖厉。” 驮着龟壳的伛偻老人瞥了一眼这个好奇心颇重的蓝虾兵缓缓说道。 “他是南海龙王?!......二太子怎么叫他厉伯伯?” 段令启一惊,同时也有些不解问道。 “沧海龙族本在上古之时就与南海龙族是一家,神皇敕封沧海龙王之后,沧海龙族方才从南海龙族独立出来。 溯本求源都是能控二昧真火,闪电的赤龙一脉。” 伛偻老人对于蓝虾兵的好奇多问也不觉得意外。 沧海龙宫的海妖水怪对于沧海龙族往事所知甚少,他也乐于充当解惑者,回答这个蓝虾兵的诸多问题。 至于这个蓝虾兵会不会是人族假冒的? 伛偻老人并不觉得那些人族修士有这个胆子,偷了定海珠还敢化形潜入到沧海龙宫之中。 古往今来闹过龙宫的人并不少,但能全身而退的也就那几位,最后这几位还都成仙成佛了。 至于其他闹过龙宫的人,都成为了海里鱼群的养料。 “安静。” 伛偻老人抬眸看了一眼重新走回大殿宝座上的敖池,对着还想再提问的段令启缓缓说道。 “你们先去停风雨,顺便把四弟也喊回来。” 敖池坐在宝座上,挥挥手示意大殿内的两个沧海龙族退出去,轻抚额头思考着厉伯伯刚才对他说的话。 “龟少卿,那只虾兵呢?” 敖池抬眸问道。 驮着龟壳的伛偻老人推了推身边的段令启。 段令启见状从大殿偏僻黑暗角落走到大殿中央,躬身低头望着自己被琉璃盏灯光倒映在大殿红毯上的虾影。 “你去告诉小妹,那头白眼狼.......苏驸马已经被我派出去的金麟鲤妖分尸挫骨了,让她绝了那小心思。 你也退下吧。” 敖池冰冷的红色竖瞳看了一眼殿下的虾兵,挥挥手说道。 “是。” 段令启见状松了口气,转身就离开了这座大殿。 但段令启刚走出大殿殿外,他就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小公主现在在哪呢? 自己怎么去找她? 不过应该也不难。 段令启探头看着大殿横梁上的牌匾,这样通俗易懂的取名方式,他应该可以找得到这个小公主在哪里。 沧海二太子殿内。 “你们有什么看法?” 敖池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冰冷的红色竖瞳浮现一丝疲惫问道。 金柱上盘旋的赤龙一个个攀附而出,在大殿内游动轻舞,云雾自它们的龙爪下升腾,一道道赤红闪电在云雾中凝聚。 “那道士的直符文书能让符使递于神皇面前,再让神皇敕令惊动神霄玉清府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应是有些背景。” 闪电辉耀,云雾弥漫之中,一头赤龙从云雾里探出脑袋说道。 “纵然有些背景,还能大得过将定海珠赠予我们沧海龙族的神皇不成?!依我看,就让龙子龙孙,海妖水怪去吃了这道士。 南海龙王也不也说了,风雨停下即可,其他事情那便由我们决定。” 又有一条龙角粗壮的赤龙从云雾里弹出,谈吐之间可见一道道闪电从它的鼻孔里喷射而出。 “我建议还须小心谨慎,那神霄玉清府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可是许久都没见过有动静,今日怎么就对那直符文书添了神令? 况且那敖厉的神通法力本就可以自行唤停风雨,为何非要亲自来殿内找二太子您,让您去停下风雨,并且提醒您可以用其他法子。 这老家伙说不定也是不安好心。” 又有几条赤龙从云雾里钻出说道。 “龟少卿,你有什么看法。” 敖池眼眸里疲惫色更甚,这些赤龙说得话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做起选择来就要小心翼翼。 神皇都不知多少年没有管人间事,那神霄玉清府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是如此。 今日相当于变相都露了面。 而父亲上天之后,久久未归。 难不成上面要对他们沧海龙族做些什么事情吗?这样一想,定海珠失窃的事情就变得更加可疑起来。 “非天上神皇敕令,非人间天子以祭雨师之仪祭龙王,我等是不可私自擅兴风致雨。” 龟少卿从大殿角落走到大殿中央,缓缓对着敖池说道。 “这事也是我一时因定海珠失窃,恼怒过极。” 敖池轻叹说道。 “定海珠失窃一事其实与二太子并无太大关联,定海珠本就是由四太子亲自看管。 但由于四太子疏忽职守才导致定海珠失窃,这等事情应由四太子负责。” 龟少卿缓缓说道。 “若不是四弟妻子的那弟弟三爪灰龙在沧海龙宫外撒泼打滚卷起风浪,也不会把四弟骗出去。四弟只要没有出去,也不会让那头白眼狼与外面人族修士里应外合将定海珠偷走。 更何况兄长将沧海龙宫一应大小事务交予我负责,我又岂能让四弟去担责。” 敖池轻叹道。 “那头三爪灰龙所为何事呢?” 龟少卿缓缓问道。 “听闻是他的玄侄子在桑榆岛上被人杀得妖魂尽散,事后又发现他的儿子被曝尸烈晒,也是妖魂尽散。 方才跑到这沧海龙宫,寻四弟去找桑榆岛上的人族要一个公道。” 敖池揉了揉额头说道。 “无论是替玄侄报仇,又或者是替子报仇,都是天经地义。占据这个理,无论我们对桑榆岛做什么,也都是天经地义。” 龟少卿缓缓说道。 “你继续说。” 敖池停下揉额头的手,望着殿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龟说道。 “曾有一任东海龙王可以水淹陈塘关,逼迫那闹海杀龙的三坛海会大神前身割肉剔骨,我们为何不可以水淹桑榆岛逼迫他们交出凶手?” 龟少卿缓缓说道。 “若是他们交出凶手了呢?” 敖池问道。 “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逼迫这些人族去找到那些潜在可能偷取定海珠的人,能杀死那头三爪灰龙龙子的人族,一定也是有能力偷取定海珠的人。 但他们交不交得出来凶手不重要,因为桑榆岛注定是要沉没的,所有的人族都要为定海珠失窃的事情陪葬。 以杀止杀,方能让这些人族深刻铭记的记住我们沧海龙族的龙威是不可冒犯。” 龟少卿低垂的眼皮没有一点波动缓缓说道。 敖池坐在宝座上微微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设坛 桑榆岛的山崖,崖问三丈高台上的沈副司狱,在这大雨掀起的雨雾下,瞧清沈副司狱的容貌都是个困难。 “你们这些道士究竟行不行?摆个坛烧几个符纸就可以让这几头四爪赤龙停止兴风作雨?” 司狱府倒塌一半屋檐的厅堂内,忽而走出一个瘦骨伶仃的男人对着林澜问道。 “要不然你们来?” 林澜眼睛微微眯起,向着对这个瘦骨伶仃的男人说道。 他认识这个人。 是之前在碧落地牢的那两个修士之一。 “苟前辈说了,你们不如早点将那可以让沧海水妖海怪退避的避海行文交出来,在这里耽搁无用功夫。” 有终回头看了一眼倒塌一半的司狱府厅堂,转过身对着面前的林澜沉声说道。 要换作平常有终自然会缩在一旁,以待局势变化。但哪曾想这整个桑榆岛大部分地方都被雨水海浪淹没,纵然有终找到一艘小船,都很快被海底的水妖抓破沉没。 不得已,有终再次回到了狴震狱。 在水妖与海怪,还有每时每刻上涨的海面逼迫之下,有终只好寻到了凌云楼一同掀下地玄榜单任务的修士。 这些修士虽说大部分与他一样也没有兵器法宝,但他们的境界无一都是比有终高。有终便只好充当下人的角色,替这些修士传话。 “你们说的是桑沧海船的避海行文?那行文是由古秦天子亲自撰写,由沧海龙王钦定的行文,方才使桑沧海船在沧海上不受风浪所扰,不受妖怪之袭。 难不成你们以为那避海行文是什么特殊的咒法不成?” 林澜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微笑带着一丝嘲讽望着有终问道。 有终一时语塞,再加上他其实也有些害怕面前穿着白色长袍,满脸微笑的清秀男人。 毕竟任谁看到一个从尸群里杀出来,并将一个气势不俗的僵尸脑袋硬生生摘下的家伙,都会有些畏惧。 早知道就不应该掀下凌云楼的地玄榜单上的任务,就知道任务报酬这么多定会有些蹊跷,哪只是焚烧司狱府的架阁库这么简单? 有终心中暗骂一声,转头又走进了倒塌一半的司狱府厅堂之中。 林澜看着有终离去的背影,微微低眸看着自己的左手,左手的五根手指指尖皆是鲜血淋漓,手心的掌纹越来越淡,手背呈现病态的苍白。 “风部,云部已至。” 沈仲竹的声音从高台上传到林澜的耳畔。 林澜把左手拢于袖袍之中,抬头看着黑压压的乌云,黑压压乌云之中忽而出现几道白云,呼啸不停的狂风也渐渐似乎是疲惫了一般。 “有龙入海。” 沈仲竹再说道。 黑压压的乌云之中蓦然有两条赤龙如闪电一般,落入沧海之中。接着又有一道身形庞大,气势恢宏的五爪赤龙,也跟着落入沧海。 大雨渐小,风声渐弱。 “辛苦了。” 林澜望着这一幕,心中微微松一口气,他的声音传到沈仲竹的耳边说道。 沈仲竹丹凤眼里的神情并不见得放松,他低下头望着自己双手捏着的三根清香,不知何缘故,这三根清香忽而灭了两根。 这不是好的预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心思 雨水“滴答滴答”从碎裂的瓦片边缘滴落,落在地面的积水之中。墙壁早已就被雨水泡得肿胀,墙漆剥落,墙面丑陋的样子如一张被烧伤的脸庞。 有终从外面走进这房道。 “我与你一同去吧,刚才我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妖气,你独自一人前行有些危险。” 林澜眼睛微微睁开说道。 “你好好调养休息,伤势不是藏着就能痊愈的。石竹冢那些被谢谬安养了几百年的尸,纵然是我对付起来都有些吃力。 你的避水道咒都已经不稳了。” 沈仲竹慵懒伸了个懒腰,抬眸看着落在林澜身上白色长袍的点点雨滴轻笑说道。 “那些上崖的水妖海怪也没有退去,我若是休息了,与我们同聚在一起的牢吏狱卒可就危险了。” 林澜轻轻摇摇头说道。 “相信那两个禁天军的银甲护卫,也相信那些能抵御谢谬安移魂唤魄的狱卒,他们可不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废物。 你在这里担任副司狱的时间可比我长,你对他们难道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沈仲竹细眉轻挑微笑说道。 林澜沉默不语。 “虽说你是平都山朝元观长阴真人的亲传弟子,通幽之术精妙,但是从魂魄自阴间归来,也须与肉身调养适应一段时间吧。” 沈仲竹对着林澜施了个道稽微笑说道。 “你知道我的来历?” 林澜蓦然惊道。 沈仲竹微笑不语,懒散的转过身,没有回答林澜的疑问,朝着司狱府倒塌的厅堂内走去。 林澜伸手下意识想要拉住沈仲竹,但伸手拉住的却是一团空气。在他那疑惑愣神的功夫,沈仲竹早已经走入了那漆黑的厅堂之中。 沈仲竹刚踏入司狱府厅堂门槛时,便将手上的金丝竹纹手套脱下,随意往地面一丢。 金丝竹纹手套落在半空之时,手套便开始解体,手套上的金丝开始在半空中蔓延,一缕缕金丝缠绕成竹纹,轻飘飘落在地面积水上。 刹那。 金丝竹纹入水骤涨,瞬间布满了厅堂整个地面。 “凌云楼的诸位说说你们还在桑榆岛上做了些什么?不说的话,我可不能保证金竹阵伤不了你们。” 沈仲竹丹凤眼微微眯起,轻笑说道。 布满整个地面的竹纹蓦然升起尖锐的竹尖,竹尖如锐器一般泛着冷锐的寒光,将所有的桌椅都刺穿了个通透。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袭击 厅堂内的几人见到这一幕表现各不相同,离沈仲竹最近的有终见到半空中金丝缠绕成竹纹,立即察觉到不妙。 但当有终行动的时候终究还是晚了,金丝竹纹落在地面的积水上的速度远远比有终思考的速度要快。 金丝竹纹蓦然涨起的竹尖直接将刚转过身来的有终双脚刺穿,鲜血浇灌在竹尖上,使这金丝竹纹泛着妖艳的翠青光芒。 另外稍微靠近沈仲竹的还有两人,这两人的反应比有终快上许多,在沈仲竹刚踏进厅堂门槛的时候,他们早已就出手袭向了沈仲竹。 一人捏手成爪,其速度堪比鹰隼俯冲,五指锐利,直指沈仲竹的脖子。 而另一人却是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根铁锏,铁锏有九节,每一节上都镌刻着符文,朝着沈仲竹的是初识境的小家伙。” 沈仲竹悠闲扭了扭脑袋,侧眸看了一眼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有终说道。 “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根九符铁锏,即便是最低级别的九符铁锏也至少是炼精化气这条道上走通方才拿得动。 你们修士玄灵境往下两境是什么来着?哦,是通玄与灵明两境,这家伙大概这两者之间吧。” 沈仲竹伸手对着再度挥舞向自己头顶的铁锏轻轻一弹,铁锏与沈仲竹的指尖轻触,赫然发出金石碰撞之声。 铁锏上九节接连一个个碎裂。 但握着九符铁锏的男人瞬间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倒飞了出去,还好李小燕接得及时,要不然这个男人若是摔在满是竹尖的积水里,后果不敢设想。 “李小燕你就不用多说了,虽说你只修体术,武者并不像修士有境界之分,但刚才你对我一划一砍,我算你一个通玄境吧。” 沈仲竹看着接下男人的李小燕,慵懒一笑,随即撇了一眼系上淡黄色长袍的百里鸿。 “我父亲可是凌云楼十二楼的楼主,境界已经达到神游一境!” 百里鸿看着沈仲竹撇向自己的目光,连忙高声喝道。 “你不用这么急着对我喊,我知道你在凌云楼有背景,你身上那件不错的法宝就很清楚告诉了我这件事。” 沈仲竹微微一笑说道。 “接下来就剩两只妖了,房梁上的鹰妖一般般,抵不住我腰间的收妖葫芦。但刚才想把我吃进去的这个妖,就值得说道一二了。” 沈仲竹抬眸看了一眼站在房梁上的鹰妖,随即低眸看着坐在紫檀太师椅上屹然不动的中年男人轻笑说道。 “你这个道士不一般。” 中年男人开口望着沈仲竹说道。 “你这个妖怪也不一般。” 沈仲竹微微眯起丹凤眼,轻笑望着这个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乌黑的毛发开始变青,如山林野人一般疯涨,那些金纹竹尖皆都被中年男人踩断,他的眼睛开始变得通红嗜血。 “但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告诉我你们凌云楼除了烧毁司狱府的架阁库,将你们这群被消灭肉身的妖魂放出来,还在这座桑榆岛上干了什么?” 沈仲竹眯起的丹凤眼缓缓睁开,望着异变的中年男人平静说道。 “寻宝。” 李小燕看着沈仲竹平静说道。 “寻什么宝?” 沈仲竹侧眸看着李小燕轻笑问道。 “定海珠。” 李小燕说道。 “什么定海珠?!” 沈仲竹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问道。 “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定海珠?自然是那颗神皇将西方释门二十四诸天重新炼化,赠予沧海龙族的定海珠。” 李小燕望着沈仲竹缓缓说道。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海浪 “这枚定海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拿走的。” 沈仲竹的神态终于也不慵懒起来,他神情严肃望着面如黑漆的李小燕说道。 “我们当然知道这颗定海珠不是普通的定海珠,故而我们还特意带来了一件凌云楼的极品先天灵宝,为得就是将这定海珠收入囊中。” 百里鸿得意一笑说道。 “可是那背有左右各有飞翅,上镌刻天道铭文的落宝金钱?” 沈仲竹目光看向得意一笑的百里鸿,声音低沉问道。 “自是.......” “百里鸿,不用多说是什么。” 李小燕侧眸看了一眼百里鸿提醒说道。 “这极品先天灵宝又不在我们手中,说与他听又有何妨,他纵然是想抢也抢不到。” 百里鸿轻笑不屑说道。 “落宝金钱......定海珠.......难不成还有那缚龙索不成?可天庭三百六十五位正神早已封好不知多少纪元,也未曾听闻文武财神神职有所更替变动。 五千年前神皇登建木通天,除了仙气下泄外,亦是天地不变,现如今怎么会有这般变化?难不成这一纪会重现上古封神一事?” 沈仲竹低眸掐指捻算喃喃自语,忽然他呕出一滩鲜血,地面积水上的金丝竹纹接连褪去,化作一双手套静飘飘浮现在地面积水上。 “罢了,这已经不是我所能衍算的事情。” 沈仲竹抬眸无奈轻笑道。 李小燕望着轻笑的沈仲竹,他看到沈仲竹的脸庞上有两道血泪自眼角淌落,不仅如此,沈仲竹的耳朵鼻孔也皆都流下猩红刺目的鲜血。 “你可以加入我们。” 李小燕看着沈仲竹说道。 “等我们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再说吧,沧海定海珠失窃了,沧海龙族不会放过我们的。” 沈仲竹伸手轻抚脸庞,脸庞上流淌的触目惊心血迹皆都散得一干二净,唯有沈仲竹的脸颊变得惨白无光。 “那桑沧海船上的渡海行文,你们当真不能拟出来?” 百里鸿见沈仲竹的杀意并不浓烈,再加上地面积水的金竹阵已经散去,他便看着沈仲竹再问道。 “能拟,但那渡海行文没有沧海龙王的钦定,也是废纸一张。我劝你们最好是把定海珠放回去,否则没有人可以从这里离开。” 沈仲竹撇了一眼百里鸿,摇摇头说道。 沈仲竹弯腰捡起积水上漂浮的手套,正准备离去的时候,抬眸看了一眼坐在紫檀太师椅上的中年男人。 “文殊菩萨座下那头青毛狮猁怪与你是否有关系?” 沈仲竹忽然问道。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 “应是与你无半点关系,我记得那文殊菩萨早就将他座下那头青毛狮猁王骟了,哪还能留下血脉子嗣。” 沈仲竹眯眸轻笑摇头说道。 “我祖乃是虬首仙,上古异兽得道,不是什么青毛狮猁王!” 中年男人声音骤冷说道。 沈仲竹眼睛缓缓睁开,清澈的眼眸定睛望着这中年男人,再侧眸看了一眼李小燕,转过身离开了这座房顶半塌的厅堂。 师尊,你应让师弟来趟这浑水,要是把我放到钦天监当监正该有多好。 沈仲竹走到外面空地,抬头望着天空渐渐散去的乌云和稀沥沥的小雨,没有用道法避雨,任由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清冷的雨水让沈仲竹昏沉沉的脑袋变得清醒几分。 不行,这番劫难过后,定要重新回山上洞府清修,打死也不下山。万一真应了现世封神,我可不想被人打杀过后,一道真灵被拘走封神。 沈仲竹轻吐一口浊气,已经暗自做好了决定。 “沈副司狱,你快看那是什么?!” 忽然间,沈仲竹耳边响来仵作何寻安的惊恐呼喊。 沈仲竹还未低头,就闻到了空气中逸散的海风的腥味与海水的咸味,接着滔天的巨浪浪花浮现在沈仲竹的视线之中。 这股巨浪已经比这座山崖还要高上几丈。 倘若这股巨浪顺势下来,这座山崖一定是被完全淹没,而山崖里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不会幸免。 谁让这五行之道,沈仲竹偏偏擅金木,而弱水土。 故而五行遁术,他也会不得那水遁。 “你们杀我爱子,又灭我玄侄,欺人太甚!!!” 巨浪浪尖之上,一头三爪灰龙游于浪尖,一双怒气冲天的龙眼俯视着山崖上所有注视它的人族喊道。 在这头三爪灰龙旁边还站着一个容貌姣好的龙女,龙女额头有一对鹿茸般大小的龙角,挽着一个身穿赤色龙袍,头戴九旒赤冕冠,棱角分明的冷峻男人。 在这个冷峻男人的身后是黑压压的虾兵蟹将,巡海夜叉,蛟龙海怪,水妖龙属,一眼望不到边。 “二太子吩咐说,无论结果如何,桑榆岛注定要淹没。” 一个浑身布满龙麟,额头长着细长红色龙角的红衣孩童对着冷峻男人说道。 “纵然他们交出了定海珠,也要把桑榆岛淹没吗?” 冷峻男人回眸看着身侧的孩童问道。 “是的,四太子。” 红衣孩童低头应道。 “相公,他们还把你的侄儿都杀了,连妖魂都没有剩下!你淹死他们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挽着冷峻男人的龙女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胳膊,恨声说道。 “但他们之中应该有人是无辜的。” 冷峻男人低眸看着山崖上仰望他的人群,他清晰的从这群人眼中看到了恐惧与害怕,敬畏与惊慌。 “你侄儿不也是无辜的吗?!而且你忍心看到我弟弟这么伤心吗?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就这些人族给我侄儿赔命都不够!!” 龙女眼眶通红,几滴眼泪从眼角滴落,化作几颗珍珠沉入海底。 “也需要这群人的性命来建立我们沧海龙族的龙威。” 红衣孩童低头说道。 “别哭了。” 冷峻男人面容变得有些温柔,轻手擦拭着龙女眼角的泪珠,随即冷峻面容上浮现的那缕温柔散去,俯瞰着山崖下方。 “此山崖如今离海面还有一丈,若你们每过半个时辰交不出杀害我侄儿的凶手,海面便涨上两尺。 两个半时辰要是仍然找不到,就别怪我沧海龙族不留情面。” 伴随着这道如同雷鸣的声音在浪尖上响起,山崖下海浪一浪高过一浪,狠狠拍打着山崖的峭壁陡坡。 山崖上巨浪遮天。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海底 沧海海底。 银麟鲥妖带着青壳蟹兵将水泡里的苏元白等人一路从海底推了回来,来到了沧海龙宫外的五彩斑斓珊瑚群外。 珊瑚嵯峨紧凑,宽圆的水泡已经是完全无法从中推进去。 “从上面过去不行吗?” 屈寒承看着在珊瑚群外来回游动不知所措的银麟鲥妖嘀咕道。 “这一路上这头银麟鲥妖都是让青壳蟹兵将我们海底推动,想必是有什么理由。说来也奇怪,这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其他海妖水怪。” 奚春雪望着围聚在水泡附近的青壳蟹兵说道。 她以为至少在这路上还会遇到什么争斗,毕竟整个沧海不仅仅只有龙族,而护送她们的银麟鲥妖算不得很强。 “有可能是之前被清理过了,你不好奇刚才有三条赤龙落于沧海龙宫之中吗?” 谢谬安看着奚春雪问道。 但他浑浊的眼睛却是看向倚靠在水泡边缘的苏元白,这个俊美男人只有在第三条赤龙落于沧海龙宫之中时,方才抬眸看了一眼。 “好奇,但我更担心我们的处境,现在我们分明是被当作偷走定海珠的人族修士,我不认为进到沧海龙宫之后,我们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先前两条赤龙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最后一条赤龙龙躯粗壮,头顶龙角魁梧粗壮,隐约还能看到红色的闪光,再加上那显眼的白色龙须。 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南海龙王。” 谢谬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说道。 “南海龙王?他来这沧海是想干什么,是因为定海珠的事情?但沧海定海珠失窃一事与他也无关。” 奚春雪疑惑望着谢谬安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有可能是沧海龙王或者是其他人邀请,也有可能是他亲自想过来一趟,但无论哪一种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谢谬安抬头看着头顶依旧漆黑的深海,不知深多少丈的沧海海底见不到一缕阳光,只有无尽的海压沉闷闷压在心头。 喘不过气。 地面震动,海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那条白须的红色赤龙自沧海龙宫飞腾而出,庞大的龙躯一时竟是看不到尽头。 直到它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走了。” 奚春雪望着这条白须的红色赤龙飞离沧海,缓缓说道。 先前这条白须的红色赤龙钻入沧海龙宫之时,奚春雪还没有任何感觉。但这条白须红色赤龙离去之时,身形却是逐渐骤长,浩荡龙威压得奚春雪喘不过气来。 直到白须红色赤龙离去的时候,奚春雪才敢说话。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 谢谬安抬起头说道。 在他刚抬起头的时候,又有两条赤龙随着沧海龙宫飞腾而去,随后忽而冒出一条细长的赤龙尾随而去。 “时间不多了。” 苏元白忽然开口说道。 “为何?” 谢谬安浑浊的目光看着苏元白轻问道,奚春雪和屈寒承也一同侧目看向苏元白,等待着苏元白接下来的话语。 “这一来一去意味着它们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无论是哪种决定,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会太多。”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看着那几条赤龙离去的方向,假如谢谬安没有说错的话,它们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桑榆岛。 桑榆岛上绵延不绝的大雨,再加上这几条赤龙的异动,看来沧海龙族已经决定好了。 “那我们要做什么呢?” 屈寒承在一旁犹豫了一会开口道。 直到现在,屈寒承都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在阴间的时候,苏元白好歹也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指令“杀阎罗”,即便这个指令在屈寒承至今看来都不靠谱。 但至少也是给他们指了一个明确的方向,而不是迷茫的前行。 可在这里苏元白说话就很少,即便通过青铜门后的传送法阵传送到这里来后,苏元白也没说清楚究竟要干什么。 是要找回定海珠? 但苏元白平静的态度和举动,让屈寒承完全不信苏元白是这样的一个想法,而苏元白那平静的面容与语气,还有始终淡漠的漆黑眼眸,完全让屈寒承看不透。 其实不仅屈寒承看不透,谢谬安与奚春雪同样看不透苏元白的想法究竟是什么。纵然苏元白偶尔会提出一些疑问,但得到准确的回答之后,他便不会再说话,更加不会发表看法。 所以苏元白是好,还是坏? 奚春雪几乎都不敢去细想这个问题,若是好,那便一切皆好。可若是坏,那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找到定海珠,让桑榆岛上的大雨停下。”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明亮的眼眸望着苏元白,缓缓的说道。 谢谬安环抱着引魂幡没有贸然开口说话,他静静看着苏元白,等待着这个俊美男人回答。桑榆岛上的人是死是活,他不太在意。 他已经活了太久,生死这种事已经不会让他的心情泛起波澜,除非事关他自己。 “可以。” 苏元白看着奚春雪平静说道。 奚春雪听到苏元白的话后,纵然是简单的两字,她一直紧绷的心突然就放松下来,整个人竟然双腿一软坐在水泡底部。 “谢谢。” 奚春雪自嘲一笑抹了抹额头冒起的虚汗,明亮的眼眸带着一丝感激看着苏元白真诚说道。 “我给你的压力有这么大吗?” 苏元白轻轻一笑低眸望着坐在水泡底部的奚春雪问道。 “你可以问他们。” 奚春雪侧眸看着一旁看似没有什么动静的谢谬安,但谢谬安双手始终是环抱着引魂幡,没有见到半点放松的样子。 “压力确实很大.......主要您是在太难琢磨透了。” 屈寒承挠挠头憨笑直接说道。 “不用去琢磨我想法,你们对于我只需要做出两种选择,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 苏元白侧眸看着五彩斑斓珊瑚群外被龙威震慑得卧伏在海底,不敢随意起身的银麟鲥妖平静说道。 片刻。 银麟鲥妖方才敢起身,而此刻一头手拿利斧的青面獠牙巡海夜叉走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进入 “夜叉将军,您不是巡沧海北域,怎么来这五彩珊瑚巡视。五彩珊瑚内已有两队鳜百夫长巡视,何须您亲自来此?” 这银麟鲥妖一见到走过来的巡海夜叉,颇有人族礼仪之态对着巡海夜叉问道。 “二太子担心小公主又弄什么花样,特意让我来这边督查,免得有什么漏网之鱼溜过去。” 巡海夜叉看见这头银麟鲥妖的态度并不好,圆如灯笼般的眼睛恶狠狠盯着银麟鲥妖,手中利斧的斧刃更是直接对着银麟鲥妖说道。 “您是为二太子办事,我是为小公主办事,咱两各为其主。虽说小公主现在在受二昧火刑责罚,但是别忘了小公主最受龙王和大太子喜爱。 我劝你还是让那巡视的两队鳜百夫长把五彩珊瑚的禁制打开,将我们放进去。” 这个头不大的银麟鲥妖竟然不惧巡海夜叉,手中银锤往肩头一靠,话语说到后面更是变得十分不客气。 “你区区一头修行几十年的鲥妖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吃了你!” 巡海夜叉裂开大嘴,露出自己的獠牙说道。 “我可是小公主派出去的,不像之前的蓝虾兵你吃了也便吃了。若是小公主见不到我,你觉得二太子会保你吗?” 银麟鲥妖竟然将自己鱼头往巡海夜叉大嘴塞进去,毫不示弱的冷声说道。 巡海夜叉反倒是不敢闭嘴,主动后退了一步,灯笼般的大眼望着这只手握银锤的银麟鲥妖,转身对着身后的五彩珊瑚。 “把这五彩珊瑚打开!” 巡海夜叉张嘴呵斥道。 “是!” 五彩珊瑚内传来应答声,接着这嵯峨紧凑的五彩珊瑚赫然分开了一道宽敞大路,一眼就可以见到沧海龙宫的金钉朱户大门。 “你说的那只蓝虾兵我可没吃,我把它带给了鳜太尉,想必它现在已经在二太子殿内吓得虾尿都出来了吧。” 巡海夜叉侧头看着银麟鲥妖冷笑一声,然后随意用手中利斧砍了一个青壳蟹兵,活生生将这还在挥舞蟹夹的青壳蟹兵活吞了下去。 “虾兵而已,沧海要多少有多少。” 银麟鲥妖轻笑说道。 “呵,一个能见到我毫不畏惧并且应话,遇到鳜太尉甚至都不低头的虾兵,恐怕在沧海里不太好找吧。” 巡海夜叉伸出长舌舔了舔嘴角,随即不再理会银麟鲥妖,朝着五彩珊瑚的另一侧游去。 “那只虾兵有他说得这么好?” 银麟鲥妖暗自嘀咕道。 它派出去给小公主传信的虾兵就是一个普通的虾兵,只是银麟鲥妖没想到二太子会这么小心谨慎。 “这只银麟鲥妖怕是受过人族教导,懂得拉虎皮扯大旗。但凡这巡海夜叉没有被它这几句话唬住,嘴巴一闭,那它可真是就死在这里。 一头巡海夜叉的价值可比它这头银麟鲥妖的价值高得许多。” 谢谬安望着走进五彩珊瑚里的银麟鲥妖,浑浊的眼眸出现一丝难得的赞叹说道。 “你们觉得它们讨论的那只虾兵是不是有些奇怪?” 奚春雪皱着眉头问道。 “你猜测那个虾兵难不成是那条恶蛟变幻而成的?但沧海龙宫虽说没有什么照妖镜,可也不是什么粗劣的变化术法可以忽悠进去的吧。” 谢谬安猜到了奚春雪的意思,不太相信的说道。 沧海龙宫虽说没有照妖镜,但是有真真切切的赤龙,光是龙宫随意逸散的龙气都足以让人现出真身原形。 况且那头恶蛟的来历身份,谢谬安在司狱府上的架阁库看得一清二楚,它只是一个在东墟山的野妖而已。 没有师门,哪能学到精妙的变化之法。 “万一是呢?你看这些青壳蟹兵,哪怕有同类被那巡海夜叉吃了,也只会畏畏缩缩挤在一起,不让自己变成第二个被吃的食物。 挥舞着蟹钳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更别说比蟹兵略一筹的虾兵。” 奚春雪侧眸看着躲在水泡身后挤在一起的青壳蟹兵,这些青壳蟹兵不仅挤在一起,就连眼睛都缩了回去。 仿佛它们看不到巡海夜叉,巡海夜叉就看不到它们一样。 “段令启的变化之术不是很粗劣,至少他在未拿出那一双蛟爪之前,我看不出他其实是一只妖。”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他在一旁听奚春雪和谢谬安聊起此事,也忽然想起自己刚刚醒来去段令启牢房的时候。 若不是段令启无意将蛟爪从袖袍里拿出来,他还真不知道段令启其实是一只妖。 “那这头恶蛟变成一个虾兵潜入沧海龙宫干什么?他见到鱼妖领着虾兵蟹兵前来,提前告诉我们一声不好吗?” 苏元白一开口说话,谢谬安立即认可虾兵就是段令启所变,可他依旧十分不理解的问道。 既然段令启能变成虾兵,说明他很早就发现了鱼妖。既然发现了鱼妖,段令启为什么不回到洞窟里告诉他们,反而要独自变成虾兵潜入东海龙宫。 “这个问题恐怕要我们亲自去问问他了。” 奚春雪眉头皱起摇摇头说道。 她也想不明白段令启这个做法究竟有什么用意。 苏元白微微侧头看着那群重新把眼睛伸起来,横着将他们推到沧海龙宫金钉朱户大门前的青壳蟹兵。 它们做完这一切后,便往后飞速横向退去,留下一道道淡淡的水纹,很快就瞧不见踪迹。 “是偷走定海珠的人族修士?” 站在金钉朱户大门左侧的黑眼鲌妖手中长枪一横,拦住银麟鲥妖,望着水泡内的苏元白等人问道。 “是,打算交给二太子审问。” 银麟鲥妖点头说道。 黑眼鲌妖望了一眼站在右侧的白眼鲭妖,见白眼鲭妖没有任何动静,随即将长枪收回,没有阻拦银麟鲥妖。 银麟鲥妖游到水泡身后,开始把水泡推进金钉朱户大门之中。 “水没了。” 苏元白在银麟鲥妖将水泡推进金钉朱户大门门槛上的刹那,抬眸看着沧海龙宫的上空说道。 “好像真是的?” 奚春雪贴在水泡边缘,环顾沧海龙宫四周说道。 没有看见海水的波纹。 “你准备一下。” 苏元白望着奚春雪突然说道。 “什么?” 奚春雪懵了一下问道。 只见苏元白轻轻伸指戳向这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破裂痕迹的水泡,听得清脆“砰”的一声,这水泡便如梦幻泡影一般破灭。 正在推动水泡的银麟鲥妖一愣,它双手没有触碰到水泡冰凉的边缘,而是奇怪碰到了面前人族温热的身体。 银麟鲥妖抬头,一双鱼目呆呆望着这几个同样神情显得迷茫,站在沧海龙宫白玉地面上的人族。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包围 银麟鲥妖怎么都没想到这水泡会在它推进沧海龙宫大门的时候,连照壁都未推到时,这水泡就突兀炸裂。 难不成是自己力气太大戳破了? 可这水泡可不是寻常的泡泡,乃是苏驸马亲自口中蕴出一道龙气吐出,蕴含着龙气从而汇聚形成的水泡,坚不可摧。 否则银麟鲥妖也不敢让那几个青壳蟹兵一路推着水泡,它们的蟹钳可不像自己这般可以变幻成人手。 但这水泡现在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破灭了? 这让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银麟鲥妖直到奚春雪她们几人回过神来时,依旧还是呆滞愣愣看着她们。 “现在该怎么办?” 屈寒承将银麟鲥妖那双手从自己的身体上小心扒开,鱼妖的手很凉,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是没有一点温度,像是一只死人手一样。 “好问题。” 谢谬安抬眸看着在不远处照壁下的那只鳜妖,这只鳜妖比银麟鲥妖反应快上许多,当水泡破灭的时候,鳜妖瞬间就从照壁下溜走了。 这只鳜妖跟在珊瑚群里巡逻的鳜妖极为不同,它两根长须几乎都快要垂落在地面上,身上更是穿了一件长袍。 它一见到谢谬安等人的水泡破裂,一双鱼目泛起人一样的惊愕慌张神情,然后一溜烟消失在照壁之下。 “卸。” 奚春雪对着反应过来的银麟鲥妖一指,那挥舞手中银锤砸向屈寒承的银麟鲥妖顿时手筋一软,银锤掉落在白玉铺就的地面上。 咔。 白玉被砸出一道裂痕。 但奚春雪同样也闷哼一声。 “这里的鱼妖最低都是修炼成精有几十年,又靠近沧海龙宫受龙气滋润。你所会的道术虽多,但你的道行毕竟还是太浅薄了。” 谢谬安望着闷哼捂住胸口的奚春雪缓缓说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人族竟然骗我!鲌妖护卫,鲭妖护卫,这些人族从水泡里出来了!” 银麟鲥妖见状并没有莽上去,而是退到敞开的金钉朱户大门门槛上,回头对着守在大门口的黑眼鲌妖与白眼鲭妖喊道。 只见黑眼鲌妖和白眼鲭妖一同走进这金钉朱户大门,大门门槛上空泛起一道道水纹,待到黑眼鲌妖与白眼鲭妖走进之时,水纹敛而不见。 那白眼鲭妖一走进金钉朱户大门,便白眼滚动,屈寒承顿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仿佛置身于海底。 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强烈的窒息感。 而黑眼鲌妖在白眼鲭妖白眼滚动的时候,就持着长枪,朝着屈寒承他们几人刺向过来。 “不要看它眼睛,是幻觉。” 奚春雪低声对着屈寒承提醒说道,接着走到众人身前,伸手对着龙宫白玉方砖骤然一指,白玉方砖瞬间从地面飞起,拦在奚春雪面前。 但这长枪轻易就穿透了这白玉方砖。 奚春雪并不慌乱,她那一指忽而上挑,穿透白玉方砖长枪枪尖亦是弯曲上扬,接着奚春雪突然双手结印。 白玉方砖轰然碎裂,碎裂的白玉片并未掉落在地上,反而是化作无数块锋利的碎片刺向黑眼鲌妖。 叮叮叮。 黑眼鲌妖不断后退,锋利的碎片在它身上的盔甲留下一道道刮痕,最后竟是将它身上的盔甲硬生生打碎。 而那白眼鲭妖更是没有防备,一双鱼目被骤然加速的两块白玉碎片割伤。 “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你们这些鱼妖几十年的修为随着你们的性命一同灰飞烟灭。” 奚春雪身姿挺拔,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漠然望着面前的三只鱼妖冷冷说道。 她纵然上山学道时间不长,可也有二十余载,若是对付不了这几只鱼妖,那恐怕真是给琅嬛宫丢脸。 但只是《琅嬛玉经》再奇妙,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将奚春雪的实力全部恢复。 屈寒承低头看着奚春雪负在身后轻颤的手指,才知道奚春雪真正的情况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而且这耽搁一会的功夫,他们已经被很多海妖带着虾兵蟹将包围住了。 “我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 鳜太尉从一众虾兵蟹将中走出,轻抚自己的长须,望着这几个先前吓自己一跳的人族冷声说道。 奚春雪侧眸看着鳜太尉,脚下道步轻移,身形如影如幻,眨眼间就来到这只鳜太尉面前,还未奚春雪抓住这个鳜太尉的时候。 一道灰色的光芒照在她的手臂上,然后她的手臂瞬间石化。奚春雪惊愕的抬头,她看到在一众虾兵蟹将内走出一个长着三首蛇头,体型如熊的海妖。 “你以为沧海龙宫只有这些鱼妖虾兵,没有其他强大的水族?” 鳜太尉冷冷看着面前人族嘲讽问道。 “让我吃了她。” 三首蛇头的海妖闷声说道。 奚春雪单手结印,一道白光自她指尖射向这头三首蛇头的海妖,但仅仅只是在它的厚实鳞片上发出了清脆声响,连破皮都做不到。 “蛇熊将军,这里的人族你随便吃,只需要留下一个活口方便我们审问就好。” 鳜太尉轻声一笑说道。 “好。” 三首蛇头的海妖走到奚春雪面前,它看得出来这个人族会很美味,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是不可多得补品,可以帮忙它再长出一个蛇头来。 不知还会帮它觉醒什么能力。 可当它伸手一抓的时候,却抓了个空。 那人族趁着它愣神的这个功夫,却又诡异的回到了那些人族之中。 “这家伙好像是太古凶神相柳的后代繁衍而生,我的道术对它不起任何作用,它那双蛇目射出的灰色光芒却能石化我。 而且不仅是石化,连我运转《琅嬛玉经》都受到极强的阻碍。” 奚春雪望着自己的石化手臂喘着粗气提醒道。 “太古凶神相柳的后代,那可是比上古天帝还要遥远的时期,你确定它真是太古凶神相柳后代繁衍而生的吗? 我没听说太古凶神相柳还有石化的能力啊?它后代繁衍的品种变异了不成?” 谢谬安轻吸一口凉气问道。 “正因为如此我也不确定,但它的血脉一定不一般,光是它的鳞片都能隔绝我的道术,更别说它这石化的能力可以影响《琅嬛玉经》。” 奚春雪凝重的说道。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惊变 “难办啊。” 谢谬安浑浊的眼眸微微眯起轻叹道,他下意识侧眸看向自己身侧的苏元白,可他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奚春雪声音骤然一惊道。 本应该站在她身后的苏元白,却在奚春雪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她刚才离去的位置,距离那三首蛇头的海妖仅仅不到一寸的距离。 “你看起来是这边管事的,可以带我去找你们的龙王吗?” 苏元白看着站在三首蛇头海妖身后的鳜太尉问道。 “蛇熊将军吃了他!” 鳜太尉望着苏元白那张俊美的脸,突然有些害怕对着身前的三首蛇头海妖喊道。 “好。” 三首蛇头海妖闷声说道。 它看着脚下这矮小的人族,这个人族它闻不到任何香味,流露出来的气息跟沧海岸边的渔民一样普通。 左首的蛇头蓦然变大,张开的血盆大口赫然如一个血色山洞,直接将苏元白吞了进去。 砰。 “臭。” 苏元白脸上带着一丝嫌弃抹了抹身上的绿色粘液,身上藏青色的法衣被这绿色腥臭粘液一沾,顿时变得黯淡无光。 地面上的白玉方砖也是被绿色腥臭粘液一沾失去了白玉光泽。 “屈寒承把你外衣长裤丢给我。” 苏元白回头看着屈寒承说道。 屈寒承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奚春雪已经单手对着屈寒承一指。屈寒承的腰带顿时松解,外衣长裤随之卸下,飞往身上藏青色法衣逐渐被腐蚀掉的苏元白。 屈寒承捂着自己的亵裤,面色通红,所幸他现在的肤色是青幽色,倒也看不出他害羞脸色涨红的样子。 苏元白已经换好了衣物,侧眸看着他刚才站着的地方。 那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恶臭的绿色毒泽。 其他被绿色粘液飞溅到的虾兵蟹将们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不单是身上的铠甲头盔受腐蚀,就连肌肤都开始溃烂腐败。 不一会连命也交代了。 “你!你伤我!” 三首蛇头的海妖,它的左首蛇头能看到脑袋上有一个清晰的大洞,右首蛇眼猛然看向苏元白,一道强烈灰光自蛇眼中射出,照在苏元白的身上。 苏元白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座人形石雕。 “没有蛇熊将军正中央蛇头的眉心血,饶是你有通天的本领也变不回来了。” 鳜太尉再从虾兵蟹将中走出,刚才它见情况不对早就一溜烟的往虾兵蟹将之中躲着了,看到蛇熊将军把这人族石化住,方才敢重新出来嘲讽说道。 这三首蛇头的海妖也是恼怒,没有等鳜太尉再下指令,而是伸出自己粗壮的下肢重重踢向苏元白。 咔嚓。 苏元白的身体上出现一道裂痕。 三首蛇头的海妖望着这一幕并不意外,它清楚接下来这个人族的身体就会如石块一样四分五裂,唯一可惜的是它吃不掉这个人族的血肉了。 这也是刚才三首蛇头的海妖不直接石化奚春雪,只石化奚春雪一条手臂的缘故,它要吃掉她新鲜的血肉。 但三首蛇头的海妖很快愣住了。 它发现裂痕是逐渐变多了,但碎裂下来的只有石皮与石化的衣物,而不是面前这个奇怪人族的身体。 “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苏元白低眸看着自己的身体,他肌肤的每一处都泛着极为耀眼的金光,金光之中一道道古朴繁密的符文向上相互交错,形成一条条金色的锁链,锁链缠绕形成一道光圈浮于苏元白的头顶。 他的后背那些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一段段繁琐花纹顺着螺旋阶梯向下游动舒展,形成一朵朵黑色的莲花,交融汇成两朵巨大黑莲在苏元白的双足之下。 一个九人面青蛇身的虚影在苏元白的胸口浮现,撮了一口苏元白双足下的两朵黑莲,又呲一口苏元白头顶的光圈金色锁链。 黑莲飘落一朵莲花,光圈金光黯淡一分。 那九人面青蛇身的虚影渐渐消散,而那三首蛇头的海妖却是一个个蛇头接着莫名爆裂开来,爆裂出来只有碎掉的肉块,没有一丝粘液与鲜血。 嘭。 这三首蛇头的海妖重重摔在地面上,它俨然是已经没了任何生命气息,浑身干瘪像是被人抽干了鲜血一样。 寂静。 “长袍借穿一下。” 直到苏元白的声音响起,仿佛像是打破了静止的时间一样,包围苏元白等人的虾兵蟹将开始仓惶的逃窜。 那堵在金钉朱户大门口的那三只鱼妖更是不见了踪迹,独留那沧海龙宫的两扇金钉朱户大门敞开。 甚至那只银麟鲥妖自己掉在地面上的银锤都没有捡起。 鳜太尉丝毫不管自己身上被“拿”走的太尉长袍,更加不顾自己狼狈的姿态,化作一只体型硕大的鳜鱼,飞快的往大殿的方向游去。 “还挺宽敞的。” 苏元白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淡蓝色广袖长袍,出乎他的意料宽敞,唯一的缺点就是短了一些,盖不住他的脚脖子,只到他的膝盖。 不过这也足够了。 “刚才的动静是不是有点大?” 苏元白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的奚春雪三人问道。 谢谬安双手环抱紧紧抱着手上的引魂幡,他紧紧咽了咽口水,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引魂幡,刚才这引魂幡上骤然浮现了“太乙寻声救苦天尊青华上帝”这一行字。 更是直接要脱离谢谬安的掌控,往苏元白的头顶盖去。 屈寒承愣愣张着嘴巴,他忘了继续遮住自己的亵裤,因为他已经被苏元白刚才身上浮现的光怪离奇画面震撼到了。 甚至一度屈寒承都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他看到一旁奚春雪明亮眼眸里那都无法掩饰的震撼神情时,屈寒承才笃定自己没有看错。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奚春雪轻叹一声,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她不知问了多少遍的问题。 “我不知道。” 苏元白轻轻一笑说道。 “但你们要靠近我一点,否则我可能护不住你们。” 苏元白侧眸看着沧海龙宫远处绵延的宫殿群,一条条赤龙自宫殿的金柱上盘旋而出,朝着这里而来。 头顶隔绝沧海海水的屏障已经变得赤红一片,闪电交错。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回来 瑞霭凝结,祥光汇聚。 一条条瞪圆双眼,怒目而视的赤龙匍匐在瑞霭凝聚的厚实云层之上,一道道红色闪电自云层之下闪烁。 “你当真护得住我们吗?” 奚春雪仰头看着在赤色红云群中一条条赤龙,有生之年能见到这么多条赤龙对自己怒目而视,也算是不枉此生。 苏元白微微抬头,轻笑不语。 一朵白色的彼岸花自他的双脚下绽放蔓延,将他身后的奚春雪,谢谬安以及屈寒承笼罩在白色的花瓣之中。 红色闪电自云层之中劈下,在白色的花瓣之中留下一道浅浅的烧痕。 “这是彼岸花幻作的术法?” 谢谬安震惊望着这朵绽放的白色彼岸花,这朵纯白的彼岸花绽放的样子像是一双向着天空祈祷的手掌。 “不是术法,是神通。” 奚春雪低头望着苏元白的背影缓缓说道。 屈寒承伸手好奇轻轻抚摸白色彼岸花的花瓣,这花瓣并不是虚假的幻影,而是真正存在能感受到的。 又有几条赤龙从云层之中伸出脑袋,这些赤龙的龙角峥嵘,一团团烈火自它们的嘴巴喷涌而出,如同火蛇一般,缠绕着红色闪电,直指彼岸花的花蕊。 也是奚春雪等人站着的位置。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奚春雪惊骇不已。 苏元白竟然走出了这朵绽放的白色彼岸花之中,没有了这朵白色绽放的彼岸花防护,这与红色缠绕的火蛇自然调转了方向,朝着苏元白袭来。 “他是想牺牲自己,保护我们?!” 屈寒承惊声喊道,一股感动之情内心油然而生,甚至鼻尖都微微有些酸楚,没想到这个俊美男人只是看起来对他们冷漠。 就连奚春雪也有些触动。 谢谬安面露一丝狐疑,抱着手上的引魂幡,望着走出白色彼岸花的俊美男人,他在狴震狱这么多年的观望下,这个人可不像是会舍命救人的家伙。 嘭。 火蛇凶猛强烈的撞击在苏元白的身体上,伴随着红色闪电‘滋滋’的声音将苏元白渺小的身体淹没。 闪电与火光四溢。 沧海龙宫的白玉地砖都被融化连渣都不剩下,露出凹凸不平的海底地面。 倘若处于闪电和火光中心的不是苏元白,奚春雪断然不会相信有人会在这样的情景下活下来,并且还没有任何符咒法宝防护。 但在那中心的是苏元白。 那个可以把她们从荒草不生,百鬼丛生的幽冥背阴山带出来,将她们又从阴间一个个完全带走,口中喊着“杀阎罗”的人。 “这火不是凡火,是人间的二昧真火,烧精灼气。” 谢谬安望着这一幕缓缓说道。 不过他也丝毫不担心苏元白,这个家伙可是他费尽心思想要杀死的人,连那九品仙丹谬元丹都杀不死他。 区区这二昧真火? 三昧真火都不一定。 只有屈寒承颇为担忧看着闪电迸发,火花四溅中央的苏元白,他虽然在这彼岸花之中,但仍是能感受到火花与闪电的那股炽热的毁灭气息。 “不行。” 苏元白遗憾的声音从众人耳边传来。 谢谬安眼睛都未眨一下,都没有看清苏元白是怎么回来的,仿佛苏元白自始自终就站在这彼岸花之中,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但苏元白身上萦绕的红色闪电,以及那落在地面上的丝丝火苗,都在告诉谢谬安,他是从那火焰闪电中心回来的。 “难道只有太古凶神的血脉才能破开一点点禁锢?” 苏元白轻轻触碰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 一缕白光自他的指尖迸发,胸口上浮现彼岸花的纹路,纹路以筋脉流经身躯的方向蔓延,形成了一件雪白的长袍。 长袍中央有一朵璀璨耀眼的白色彼岸花,衣袍边角都是彼岸花花瓣的花纹。 忽而云起风涌,电闪雷鸣。 云层之中露出一道缝隙,一个面色俊美的男人脚踏祥云,身穿精美的红色龙袍,头戴九旒赤冕冠腰间束龙纹红宝石玉带。 “就是你们擅闯我沧海龙宫,偷走定海珠?!” 这俊美男人眼眸瞳仁赤红冷冷低眸俯瞰着站在沧海龙宫大门与照壁之间的人族问道。 敖池刚让随身赤龙去告诉四弟,本想是坐在大殿内小憩,忽而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便自殿内乘着赤龙而来。 地府的人? 敖池第一眼看到那朵白色的彼岸花,心中疑惑。 但他并未急着露面,而是先让龙宫的赤龙施展闪电,喷二昧真火,若是这群人扛不住死了也就死了。 遗憾的是这群人抗住了。 准确的说是这个人抗住了。 敖池赤红的眼眸冷冷注视着白色彼岸花之中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相貌比他幻化的样子还要俊美,俊美脸庞几乎是上天精雕细琢一样。 除了那双漆黑的眼眸,都挑不出任何关于容貌上的缺点。 “终于露面了。” 苏元白轻笑一声,就在他准备走出彼岸花的时候,忽然远处又飞来一条娇小的赤龙,这条赤龙龙鳞能看到许多烧灼的痕迹。 在这赤龙的身后还跟着一条土黄色的蛟龙。 “二哥,不是他们偷走的定海珠。” 这条娇小的赤龙落在沧海龙宫上空的云层之中,顿时化作一个模样娇小可爱的女子,她身上的赤衣破烂不堪,额头上长有两根袖珍的龙角。 而跟在她身后的土黄色蛟龙却没有飞到上空的云层,而是顺势钻到了苏元白的彼岸花之中。 “尊上,我回来了!” 段令启落入彼岸花之时瞬间化作原先老者的模样,一脸兴奋的对着苏元白说道。 “你舍得回来了。” 奚春雪侧眸看着段令启轻笑说道。 “你有些不一样了。” 屈寒承好奇望着段令启说道。 他发现段令启变化的老者双手不再是见到的蛟爪模样,而是一双苍老干净的手,并且段令启的额头有明显凸起。 “他要化龙了。” 谢谬安浑浊的眼睛看着段令启,注视良久缓缓说道。 段令启的身上散发不再单纯是那野蛮杂乱的妖气,现在杂乱着有一丝淡淡细微的龙气。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赤龙 “是谁将你从火刑殿里放出来的?” 敖池望着远处这条赤龙钻入云层,看着这条赤龙化作娇小可爱的女子走到自己身边,眉头一皱冷声问道。 “二哥,不是他们偷走的定海珠。” 敖凝眼眸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疲惫看着面前的二哥说道。 “我问是谁把你从火刑殿里放出来的!” 敖池声音骤冷对着敖凝高声呵斥喊道。 云层之中雷电闪烁,火光四溢。 “二哥你不用问我,我不会跟你说的。”敖凝望着敖池摇摇头说道,“偷走定海珠的人不是他们,我能从不凡那里看到偷走定海珠的人是谁。” “我也能看到你让小金拿了你的金麟枪去杀他。” 敖凝眼眸轻抬,看着敖池语气平静的说道。 “将她重新关回火刑殿。” 敖池沉默看着面前注视自己的妹妹,转过身语气清冷说道。 云层中游动的赤龙眨眼化作两个身穿红衣的男子,正要靠近敖凝的时候,敖凝轻轻一笑望着自己的二哥。 “我以自身龙珠吊他性命,经过这几百年,早已经一珠两命。否则我怎么看得到他的视角,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的。” 敖凝轻声道。 “为了一个区区人族,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敖池猛然回过头,看着不做反抗任由红衣男子拖走的敖凝,一挥袖,一道炽热的狂风将那两名红衣男子吹走,留下敖凝。 “你不杀他,我就可以活,而且我还有办法帮你找到定海珠。” 敖凝看着敖池缓缓说道。 “你真能找到定海珠,既然你能找到为何不早跟我说?” 敖池低眸望着敖凝问道。 “你那时因定海珠失窃,气急恼怒,直接派人把我捆到了火刑殿,哪容得我见你说上半句话?若不是他偷了叔伯的解龙索,恐怕我还被困在火刑殿的火柱上,受二昧真火日夜烧灼。” 敖凝无奈轻叹气说道。 “它又是怎么潜入沧海龙宫的?” 敖池低头俯瞰着地面彼岸花之中的老者,心中没由得升起一阵燥意。怎么沧海龙宫现在跟人间的厕所一样,是个什么家伙都能随意进出。 “二哥你还记得那只虾兵吗?” 敖凝眨眼轻笑问道。 “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笑。” 敖池经过敖凝这么一说,脑袋一转便想通了是怎么回事,望着还对自己眨眼轻笑的敖凝无奈叹气说道。 “不凡常跟我讲,人间有句俗话,笑一笑十年少。” 敖凝轻吐舌头说道。 “这个时候不要提他了。” 敖池面色一冷说道。 “二哥我替你找回定海珠,你就答应我就不要生不凡的气。他也是被人蛊惑,才想着去偷取定海珠。” 敖凝走到敖池的身边,眨着自己闪亮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摇着敖池的胳膊说道。 “你受火刑的时候,他可想过半点回来见你?!” 敖池冷冷说道。 “那时你恼怒上头,连我都敢绑在火刑殿的火柱上,他一回来不得被你给挫骨扬灰啊?!!” 敖凝说到这里气鼓鼓,举起小手狠狠锤了敖池胸口一下。 敖池冷眸不语。 “况且咱们沧海又不像四海一样有海眼,需要宝物镇压海眼,免得四海震荡,水漫陆地。所以定海珠我们只要找回来不就好了吗? 大哥在南海泉眼修炼回来的时候,应该不想看到沧海龙宫的定海珠不见了吧?” 敖凝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问道。 “你能找回来定海珠的话,我可以对那白眼狼的事情既往不咎。但在大哥和父亲回来之后,我会将此事告诉他们。” 敖池冷冷对着敖凝说道。 “我就知道二哥你最好了!!” 敖凝摇着敖池纹丝不动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 “后面自有父亲和大哥责罚于你。” 敖池冷声一笑,脚踏祥云离开了这里。 随着敖池的离去,那厚厚的云层随即散去,一条条赤龙往沧海龙宫的宫殿群的红柱攀附而去,凝结的瑞霭四散,漂浮在宫殿的琉璃瓦上。 汇聚的祥光也缠绕在宫殿飞檐垂下的风铃中。 看似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但地面上那惨烈烧融,泛着电光的地面,以及那滩恶臭的绿色毒泽都在告诉其他人这里其实发生了一场战斗。 敖凝乘着一朵祥云漂浮而落,双脚落在地面上,祥云随之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不见。 “小蛟,你答应我的事确定能做到吗?我给你的龙气可不是白给的。” 敖凝双手叉腰望着站在面前人群中央的段令启问道。 “小公主您放心,你既然给我这化龙的龙气,我自然也不会随口放屁。这位就是我向您推荐可以打败那些偷走定海珠的人。” 段令启小心指着苏元白说道。 苏元白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段令启。 “尊上求您帮我个忙,这点龙气不够我化龙之用啊。她答应我事后可以再给我一些龙气,您就发发慈悲吧!” 段令启双手合拢紧抱,委屈的眼眸不断看向苏元白,同时以细若蚊蝇的声音对着苏元白说道。 “那些偷走定海珠的人族修士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就他?你确定真的可以?” 敖凝眨眼望着段令启指着的人族。 这个人族长得好生俊俏,可惜比她的相公苏不凡稍逊一筹。只是这个人族身上没有半点气息,倒是有点她初见相公时高贵沉稳的贵族气质。 可这高贵沉稳的贵族气质并不话,又见那头小蛟化作的老者低下脑袋,立刻察觉到自己被骗了,一道烈焰自她的口中喷出。 “他没骗你。” 苏元白伸手随意将这道烈焰挡住,抬眸望着面前赤衣破烂不堪的敖凝说道。 “那你为什么说不可以!” 敖凝瞧见苏元白随意挡住自己喷出的二昧真火,才略微有些相信苏元白的实力,但仍是气鼓鼓的看向苏元白说道。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敖凝 “因为我不通水性。” 苏元白面色平静伸指轻弹,一缕白光自他的指尖迸射向敖凝,白光旋转变化形成一道绚烂纯白的彼岸花。 敖凝见到这缕白光时,娇下的脸庞浮现一丝凶意,额头上两根袖珍龙角之间萦绕着滋滋闪电。 但她很快发现这缕白光变化的彼岸花并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的气息。 不过敖凝出于谨慎的态度,还是微微侧开身子避开了这朵彼岸花。可哪曾想这这朵彼岸花自她身边掠过之后,骤然掉转。 敖凝躲闪不及,彼岸花钻入她的体内。 红色的鳞片在敖凝的肌肤上浮现,一缕缕红麟上的烧伤泛起淡淡白色的彼岸花花瓣,花瓣消融,红麟上的烧灼痕迹渐渐消散。 敖凝眼眸深处藏不住的疲乏舒缓了不少。 “小蛟,你没有骗我,这个人族看起来真有些本领。”敖凝脸上泛起一丝开心看着苏元白,“我叫敖凝,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苏元白。” 苏元白平静说道。 “你叫苏元白?与我相公倒是一样的姓,就是长得比我相公差一点,你也是人间某个王公贵族的子嗣吗?” 敖凝闪亮的眼眸顿时散发出好奇的光芒问道。 “你不打算救你相公?” 苏元白微微侧眸,避开敖凝那双闪亮好奇望着自己的眼眸平静问道。 “对了!我要看看我相公现在在哪!!” 敖凝微微张嘴,一颗散发着耀眼红光的珠子自她口中旋转飞出,悬停在敖凝额头两根袖珍龙角之间。 苏元白伸手按住了段令启蠢蠢欲动的脑袋。 “这姑娘倒是一点都不防备我们,连龙珠都这样轻易当着我们的面放出来。” 奚春雪抬眸看着闭上双眼的敖凝无奈说道。 “这小姑娘的千年龙元不应只有这么小的龙珠,看来她的确将龙珠的一半龙云分给了那个幸运的人族。” 谢谬安浑浊的眼眸望着那颗悬停在半空中的龙珠缓缓说道。 龙珠的红光像是红色的烟,流动着,如薄薄的红纱笼罩着站在地面上的敖凝。她娇小的面容时而化作狰狞的红龙,时而又像是一个娇憨的女孩面容。 “我找到他了,在泪鲛丘。” 敖凝睁开眼,赤红的微光在她眼角一闪而过,这流动的红烟随着她微微张嘴一同随着悬停在半空中的龙珠吞入腹中。 “泪鲛丘是在哪?” 谢谬安轻疑道。 “要来不及了......” 敖凝面色显得不安,她的一条龙尾从身后长出来,不断晃动的样子显得极为急促。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奚春雪看到敖凝面色不安的样子问道。 “我只要帮你解决了不通水性这件事,你就可以帮我吗?” 敖凝龙尾轻甩,红光一闪出现在苏元白面前,楚楚可怜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哀求问道。 “也不行。” 苏元白平静说道。 “那我自己一个人去。” 敖凝一咬牙,也不再继续求着苏元白,转身就欲从沧海龙宫飞离。 “解决了不通水性问题后,我还需要一个带路的,沧海海底我可不熟。” 苏元白望着身形已经半龙化的敖凝,侧眸缓缓说道。 “尊上现在喜欢逗人玩吗?我不在的时候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段令启回头看着身后的屈寒承问道。 “我不知道。” 屈寒承摇摇头。 “他的性情确实又变了一些。”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说道。 “不知这变化,是好还是坏啊。” 谢谬安忽然轻叹一声感叹道。 “怎么?我不纠结他的好坏,现在轮到你去纠结他的好坏了?” 奚春雪转头看着谢谬安轻笑问道。 谢谬安环抱着手上的引魂幡,没有回答奚春雪的问题,只是浑浊的目光轻抬望着引魂幡上中间的空白处。 “好。” 敖凝望着苏元白,伸手抓住自己的脖颈某个位置,狠狠向下一拽,大片的龙血顿时涌出。 段令启望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龙血,眼睛一亮,刚窜过去舔了一口龙血,就被苏元白一巴掌拍了回去。 “逆麟你都敢拔了给我。” 苏元白轻声感叹道,望着敖凝丢给自己的一块巴掌大小的月牙状红色鳞片,红色鳞片落在苏元白的手心,瞬间溶于掌心不见。 “现在你入水便如同陆地行走。” 敖凝龙尾一抖顿时全身化作一条娇小赤龙,张嘴将漂浮在空中的龙血吸入口中,竖状的赤色龙瞳望着苏元白说道。 “走吧。” 苏元白足尖轻点地面,便纵身跳到敖凝的背上说道。 “尊上,我也去!” 段令启见状便想化作蛟龙也跟在后面。 “你跟他们一起留在这里当作人质吧,不然人家可不放心将他的妹妹交给我。” 苏元白站在敖凝的背上,低眸看着段令启说道。 段令启看到苏元白那双漆黑平静的眼眸,自己蛟尾刚变出来又立刻缩了回去,钻在奚春雪的背后。 “真不用我们帮忙吗?” 奚春雪抬头看着苏元白问道。 “你觉得我需要吗?” 苏元白微微一笑反问道。 “要不是我身上还有这烦扰的禁锢存在,以及不知偷偷注视我的那位是谁。否则我早就一拳打破天窟窿,去找找天上那位问问我身上的情况了。” 苏元白抬头看着头顶,深邃的眼眸望着漆黑无边的沧海海水,不知是在看海,又或是透过海看向天空。 “走吧,让我们早去早回。” 苏元白弯腰轻轻拍了拍敖凝的龙躯说道。 一道红光骤闪,伴随着沧海龙宫空中泛起一圈圈水纹,敖凝便载着苏元白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敖凝还未走一会,便有海妖领着虾兵蟹将把奚春雪等人团团围住,沧海龙宫的金钉大门不知何时也已经关闭了。 “将他们关着。” 敖池的身形出现在不远处的楼阁高处冷声说道。 “上面的事需要跟四太子说一声吗?” 龟少卿站在敖池的身后问道。 “你说过以杀止杀,方能让这些骄傲自大的人族深刻铭记,我们沧海龙族的龙威是绝对不可冒犯。 桑榆岛必须淹。” 敖池冷冷的说道。 “遵命。” 龟少卿驮着龟壳,双手拢于袖袍中,弯着腰缓缓向后退去。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泪鲛 苏不凡紧紧捂着左肩,鲜血不断顺着指尖的缝隙流出,将苏不凡的行踪暴露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金麟鲤妖。 血止不住。 那柄金麟枪带着一股奇妙的能力,被它刺破的伤口,无论苏不凡怎么尝试止血,都于事无补。 “他们不在这座山上.......那就是在泪鲛丘。” 苏不凡抬头看着漆黑的深海,眼眸里的褐色瞳仁缓缓变得通红,苍白的脸颊上龙麟微张,头上带着的蓝色缨冠已经不知被他丢到了哪里。 逃命的时候这种东西只是累赘。 “希望那几个人族能在沧海龙宫弄点动静。” 苏不凡回头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那座高山,一道金色的光芒却是离他紧追不舍。 苏不凡另一只手抚摸腰间的碧玉龙纹腰带上的璀璨赤石,赤石这一次没有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反而是散发着淡淡红光。 龙纹浮现。 苏不凡游动的速度又骤然快了几分,身后那道金色的光芒逐渐变得黯淡无光,离苏不凡越来越远。 泪鲛丘。 一颗颗本应散发着五光十色耀眼光芒的珍珠都蒙上了一层层淡淡的血色,铺在坡度较缓地面上的华美地毯躺着一具又一具的鲛人尸体。 它们的尸体几乎都堆砌成了一座小山。 “留几个鲛人,它们制作的这些地毯和丝绸都很不错,特别这入水不湿的龙绡要是丢在隐仙坊去卖也能卖到好价钱。” 一个相貌阴柔,穿着秋色长衣的男人随意坐在一具鲛人的尸体上,摩挲着手心的龙绡对着不远处说道。 呲。 寒光闪过。 又是一具鲛人的尸体倒地。 “桑沧海船受沧海风浪影响已经开不过来,你确定我们带着这几个不听话的鲛人累赘还回得去?” 一个慈眉善目,穿着青白道袍的道人擦拭着手上长剑剑刃鲜血,低眸看着附近颤抖害怕聚拢的几个鲛人。它们落下的眼泪化作一颗颗珍珠掉在地面上,染上自己同伴的鲜血。 “不是有那位来自号称万山之州,山青州的阵法大师吗?问问她的阵法可不可以再多余带几个鲛人一起走。” 阴柔男人侧眸看着站在泪鲛丘高处穿着仙鹤红袍的女人说道。 在这个穿着仙鹤红袍的女人身后还有一位身穿褐色僧衣,手持降魔杵的僧人,僧人单手放于身前,闭目不看这边的情况。 “拿它们的油炼制的长明灯,一样可以在隐仙坊出售。” 青白道袍的道人轻挽一道剑花,又是一具鲛人的尸体倒地。他慈善的眼眸看向再度因屠杀而愤怒朝着他冲过来的无知鲛人。 呲。 长剑刺入鲛人的鱼尾人身交界处。 根本看不清这青白道袍的道人出剑的速度,只看到他轻易的将剑刺入鲛人的肚脐,仿佛是这些鲛人主动撞上了剑尖一样。 阴柔男人将手中的龙绡丢给青白道袍的道人,又随意踩死了几只在鲛人尸体中窜跑的水蚕,从一旁的晾架上拿起一张龙绡。 青白道袍的道人接过这张龙绡,侧眸看了一眼那几个不敢动弹的鲛人,轻轻擦拭着长剑剑尖上的鲜血。 “他们在等什么?” 阴柔男人手指捻着龙绡,微微抬眸望着泪鲛丘高处的两道人影问道。 “等那个家伙。” 青白道袍的道人撇了一眼余下不多的鲛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轻飘飘往那鲛人中心一丢。符箓看似虽慢,但也是顷刻而至。 火焰骤起。 鲛人惨叫和哀嚎声骤起。 “南明离火的符箓用在这里很亏,把它们留着让我圈养该有多好,少不得还能让我家里的几个宠物杂交出新品种。” 阴柔男人看着那在深海里骤然升起的火焰,有些惋惜说道。 饶是这些鲛人在地面上打滚,却是难以扑灭这火焰丁点,只得在一片哀嚎与惨叫之中痛苦的走向死亡。 “这种符箓我多得是。” 青白道袍的道人从腰间拿出一枚青瓷小瓶,将这些烧死鲛人流淌下来的鲛油灌进瓶中。 “这些鲛人只能生活在南海之外的海域,你要是把它们带到你那种地方,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都会全部死掉。 要不然隐仙坊的龙绡和长明灯为何这么贵,就是因为这些鲛人难寻,且难以存活。” 青白道袍的道人手上青瓷小瓶看起来虽小,但是他灌入这些流淌如溪流的鲛油,灌入半天仍是不见得满。 “终于来了。” 阴柔男人忽然抬头看着泪鲛丘远处的一道微弱红光。 站在泪鲛丘高处的仙鹤红袍的女人也抬眸看向深海中向这边急促而来的微弱红光,她的眼眸瞳仁不似常人颜色,反而是妖异的深绿色。 仙鹤红袍女人身后的僧人睁开了眼睛,手中的降魔杵轻抬。 “你们都干了什么?!” 在临近泪鲛丘的时候,苏不凡的身形骤停,他捂着肩膀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一脸震惊的看着泪鲛丘上的鲛人尸体。 “别让他的血流太多,阵法需要他的血为灵。” 仙鹤红袍女人望着漂浮在海中的苏不凡漠然说道,她深绿色的眼眸不含有任何一丝人的情感,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你早说呀。” 坐在鲛人尸体上的阴柔男人无奈叹气道。 苏不凡见情况不对,刚想轻抚腰间碧玉龙纹腰带的璀璨赤石,哪曾想一枚长有飞翅的铜钱突然砸到了他的腰带上。 腰带顺势而落。 “没看走眼,你这腰带确实是一件法宝。” 还未等苏不凡感觉到惊愕的时候,阴柔男子轻笑的声音已经出现在他耳边,腰带也落入他的手中。 “别挣扎了,之前你与我们合作的时候不是挺愉快的?” 阴柔男人微微一笑看着苏不凡问道。 那看起来和煦亲善的笑意此刻在苏不凡眼中极为虚伪,他张嘴一吐,一道火焰自他口中喷涌而出。 “哦?南海赤龙的二昧真火,有意思。” 阴柔男人见这火焰朝着自己而来,并不慌张,轻轻举起手中的碧玉龙纹腰带,火焰便尽数被碧玉龙纹腰间中央的赤石吸纳殆尽。 仙鹤红袍女子见状,袖袍轻挥,一缕细长如蛛丝的白线激射而出,钻入苏不凡的肩膀伤口之中。 白线瞬间被染红。 泪鲛丘上鲛人的尸体开始诡异的干瘪,一道道鲜血汇聚成一条条溪流,顺着山丘交错纵横形成一道道阵法的繁琐纹路。 仙鹤红袍女子袖袍再挥,又是一缕细长如蛛丝的红线直指这血色阵法的中央,苏不凡他的容貌与身体肉眼可见变得苍老。 而泪鲛丘血色阵法的上空萦绕淡淡的半条赤龙虚影。 阴柔男子忽然侧目。 “吟!!!” 凶悍的龙吼声自深海之中传来,伴随着这声震怒的龙吼,是铺天盖地的火焰随着海水一同朝着泪鲛丘澎湃汹涌而来。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显威 “他的血脉浓度不够,把那条赤龙抓来炼化。” 仙鹤红袍女子深绿色的眼眸望着铺天盖地涌来的火焰,没有一丝畏惧,反而看向将苏不凡脖子掐住的阴柔男子说道。 “那条赤龙上面还有一个人。” 阴柔男子眼眸深邃的说道。 “杀。” 仙鹤红袍女子袖袍轻抬,又有几缕白丝激射而出,将苏不凡整个身体束缚住。每条白色丝线的交汇处刚好都是苏不凡的上星穴与风府穴,让苏不凡纵然怎么挣脱都无动于衷。 “可。” 阴柔男子微微一笑,他将手中碧云龙纹腰带伸出,腰带中央的璀璨赤石发出红光将阴柔男子笼罩住。 这漫天火焰竟然避着阴柔男子而走。 而一直站在仙鹤红袍女子身后的僧人,一步踏到仙鹤红袍女子身前,双手合十,掌心的金色降魔杵散发耀眼金光。 金光形成一道金钟罩,将僧人与仙鹤红袍女子笼罩在其中。 漫天火焰落在金钟罩上,任这火焰百般烧灼,金钟罩屹立不动,反而响起阵阵钟声,泛起的波纹驱散了许多火焰。 那青白道袍的道人见到这漫天火焰骤然临身,不仅不慌,反而轻轻一笑,翻手又拿出一个赤红鸦纹壶。 只见这道人把赤红鸦纹壶轻轻打开,顿时一只身形庞大的火鸦骤然飞出,通红的鸟喙轻张,这漫天火焰顷刻之间竟被它吸纳得一干二净。 它庞大的身躯带着极强的热气,羽翅轻挥,火焰萦绕,竟然将它四周的沧海海水烧得不见半点海水,只有烟气萦绕。 “把它收回去,会破坏我的阵法。” 仙鹤红袍女子回眸望着青白道袍的道人说道。 泪鲛丘上由鲛人鲜血构成的血色阵法纹路,隐隐也有干涸的迹象。 青白道袍的道人一双和蔼的眼睛瞥了仙鹤红袍女子一眼,轻轻拍了手上赤红鸦纹壶四下,火鸦倒飞回赤红鸦纹壶中。 四周的海水方才淹没刚才火鸦出现带来的海水真空区。 漫天火焰消散,赤龙身影骤现。 “你选择的第一个敌人就是我吗?那可真是没眼光呢。” 阴柔男子望着如闪电一般朝着自己游过来的赤龙,转了转自己的脖子,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说道。 红色的闪电伴随着赤龙的靠近,骤然轰鸣闪烁。 “你们赤龙的手段除了二昧真火与这红色闪电就没了吗?假如只是这样的话,就很没有意思。” 阴柔男子张开双手,和煦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狠色,他准备先将这头赤龙的龙角拔掉,再抽出它的龙筋。 他身上秋衣鼓动,露出里面穿着的避水玄衣。 闪电先于赤龙劈在阴柔男子的身上,这万般闪烁的红色闪电如一座汹涌的红色雷池。但这阴柔男子并不惧怕,反而嗤笑一声。 “天君助我!” 阴柔男子身后骤然浮现百丈虚影,这虚影头戴碧玉冠,身穿翡翠袍,腰间系有乾坤模样的蓝色丝绦,手拿一红幡。 幡动,雷鸣火起。 那汹涌的红色雷池纵然闪电万般劈下,反而让阴柔男子极为享受,身形忽而跃迁,出现在赤龙面前,抓住想要把苏不凡衔走的赤龙龙角。 “这么纯正厚实的二昧真火与红色闪电,不是一般赤龙能用的。” 阴柔男子微微一笑望着他抓住的晶莹剔透的龙角,和煦的眼眸底下闪过一丝狠色,正准备用力先掰断这赤龙龙角的时候。 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背后的虚影是雷部二十四天君的赵天君?” 苏元白微微抬头望着这阴柔男子身后的百丈虚影,他脑海里隐约浮现了一丝模糊的记忆,这个人曾经见过。 “你说得对,正是那位赵天君。” 阴柔男子轻轻一笑,双手一翻,主动握住苏元白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冰凉双手,然后狠狠向外一掰。 纹丝不动。 敖凝见状立刻咬断悬浮在半空中的丝线,衔着苏不凡正准备逃离这里。 “别玩了。” 青白道袍的道人抬眸看着远处与苏元白十指相握的阴柔男子,他不急不缓从道袍之中拿出一条金色的绳索。 “去。” 青白道袍的道人轻喝。 金色的绳索顿时化作一道金光,眨眼间来到敖凝的身边,骤然将她捆绑住,重重摔在了泪鲛丘上。 “快跑!” 敖凝将缠绕在苏不凡身上的丝线尽数咬断,将苏不凡重重吐了出去说道。 “谁把你从火刑殿里放出来了?!” 但苏不凡并没有逃走,反而游到了敖凝身边,用尽全力拉扯着将敖凝捆住的金色绳索。可这金色绳索,无论苏不凡扯得越用劲,它便缩得更紧。 “你变小看看!” 苏不凡焦急的说道。 敖凝身形变小,可这金色绳索竟也随之变小。 “你再变大看能不能涨开!” 苏不凡抬头看了一眼泪鲛丘上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僧人与仙鹤红袍女子,对着敖凝说道。 敖凝身形变大,但这金色绳索却死死勒住敖凝的龙躯,勒出一道道血痕,都不见得金色绳索有半点被破坏的痕迹。 “你怎么就非要管我呢?我都说了我不用你管。” 苏不凡轻轻抱住敖凝无奈道。 “你说过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更何况我明知你走错了路,这世间连我都不管你,还有谁管你呢?” 敖凝变得与苏不凡一般大小,脑袋轻轻靠在苏不凡的肩头说道。 “我不值得。” 苏不凡轻声说道。 “我不后悔。” 敖凝用龙角轻轻摩挲着苏不凡的脸颊说道。 “杀了他们。” 仙鹤红袍的女子停下脚步,深绿色的眼眸冷冷看着抱在一起的苏不凡和敖凝,对着身旁的僧人说道。 “弟子再开杀戒。” 僧人先是朝着西方一拜,然后手持降魔杵重重朝着苏不凡和敖凝的脑袋打去,这两者抱在一处,反而让僧人杀起来方便许多。 “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抱在一起是不是不合适?” 苏元白望着敖凝,还有与敖凝抱在一起的苏不凡,微微歪头脸上浮现古怪的表情问道。 僧人看着苏元白徒手接住自己的降魔杵,又仰头望着站在海水中双臂扭曲,面色呆滞的阴柔男子。 他手中降魔杵中段的三座佛像,其中一座呈骂状的佛像骤然冒起金光,降魔杵的三棱杵随之金光骤起。 金色佛手自杵尖拍下。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生气 苏元白见这金色佛手自降魔杵的杵尖拍下,下意识松开降魔杵,但没有躲开,反而是手掌一翻对着拍去。 砰。 僧人闷哼一声,嘴角有猩红刺目的鲜血溢出,很快被海水冲散。 苏元白则是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忽而浮现那片月牙色的红色逆鳞已经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你相信我吗?” 苏元白无奈望着敖凝轻叹问道。 “.......相信。” 敖凝双耳同样被震出鲜血,她看着苏元白无奈的表情犹豫了一会说道,刚才苏元白掌心的逆鳞是她唤出来替苏元白抵挡那佛手攻击。 “不用帮我。” 苏元白转过身,抬眸看着僧人身后的仙鹤红袍女子,这仙鹤红袍女子深绿色的眼眸也在漠然注视着自己。 四目相对,却无任何情感。 仙鹤红袍女子深绿色瞳仁骤然化作两个八卦图案,八卦又衍成十六卦,十六卦继而成六十四卦,最后又成二百五十六卦。 “你不在我的卦象之内。” 仙鹤红袍女子瞳仁恢复正常,漠然的神情出现一丝波动。 苏元白轻笑一声,身形骤然出现在了仙鹤红袍女子身边,而在苏元白刚才所站着的地方,数缕剑光顷刻落下。 将地面削矮一寸。 仙鹤红袍女子见状立即飞速后退几步,两袖袖袍飞出数缕白色丝线射向苏元白。那僧人也反应了过来,转身降魔杵一拍。 又是一道佛手自杵尖拍出。 “疾!” 一声轻喝。 苏元白的头顶忽而一道符箓落下,符箓旋转焚烧化作朱雀,衔着南明离火朝着苏元白而来。 “没想到沧海之中有你这等奇人异士,何不与我们一同处事?” 阴柔男子骤然出现在苏元白身前,他扭曲的双臂已经恢复了正常,阴柔的脸庞带着和煦笑意看着苏元白说道。 “我这件衣袍不是法宝。” 苏元白两指一夹,夹住一枚偷摸撞向自己衣袍的生有一对飞翅的圆形方孔的铜钱,铜钱内有天道铭文隐现其上。 但这一耽搁的功夫,头顶的南明离火以及身后的佛手便已经落在了苏元白的身上。 佛手金光不怒自威,南明离火赤焰烈烈。 深陷这两道攻击之中的苏元白在阴柔男子的眼中,已经很难有可能活下来,纵然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在这两道攻击下能毫发无伤。 “不行。” 苏元白一边摇头轻叹一边从佛手金光与烈烈赤焰中走出来,那件月白色的衣袍顷刻间又自他赤裸的身躯浮现。 “嗯?” 苏元白疑惑低语。 他夹住那枚生有一对飞翅的圆形方孔铜钱不翼而飞,指间之中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一本泛着淡淡青光的书籍从他的体内掉出,落在了地面上。 公琴狱典。 未等苏元白弯腰拿起这本掉落在地上的青色书籍,阴柔男子的身形在他视线之中掠过,书籍已经落在了阴柔男子手中。 “天讨有罪!” 阴柔男子一拿起这本书,立即翻开书页,沉声对着苏元白一字一句喊道。 随着阴柔男子每喊出一个字,他都吐出一道精血溅在书页上,四个字便是四道精血,让阴柔男子的气息瞬间变得萎靡不振。 与此同时。 一只獬豸的虚影自书页中奔跑而出,朝着苏元白撞去。苏元白望着这只獬豸的独角撞向自己,没有躲开。 他的肌肤又再度泛起金光,一道道古朴繁密的符文自金光中浮现,互相交错形成一条条金色的锁链。 后背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亦是浮现,游动舒展,形成一朵朵黑色的莲花,交融汇成两朵巨大黑莲在苏元白的双足之下。 但不同的是,苏元白脚下飘落一朵花瓣的黑莲骤然生起一片花瓣,头顶的光圈金色锁链耀眼如太阳。 苏元白见到这一幕,脸色难得一沉。 他没有等阴柔男子再度捧起这本【公琴狱典】,身形骤然出现在阴柔男子的面前,一拳打在了阴柔男子的脸颊上。 这一拳直接将阴柔男子打得身形如流星般飞坠深海,不知生死。 苏元白拿着这本【公琴狱典】,低眸看自己身上那件由彼岸花幻化的月白色长袍逐渐褪去,看来有些东西会对禁锢加持。 剑花如梨花一般在苏元白头顶飘落,亦真亦假,分不清虚实。 砰。 又是一拳。 苏元白的身形出现了丝丝残影,他看着手持长剑的青白道袍道人,神情冷漠的一拳打在道人的胸口。 这道人也如阴柔男子一般,被这一拳打得直接不见踪迹。 苏元白侧眸看着一旁的僧人。 僧人顿时意识到不妙,立即双手合十,掌心降魔杵中段的三佛像,一作笑状,一作怒状,一作骂状皆是齐齐冒金光。 金钟自僧人体外浮现,身后更是出现一道双手呈拈花状,双腿盘坐于金莲的佛像虚影。 砰。 苏元白面无表情,一拳挥出。 金钟上顿时出现一道裂痕,这一道裂痕连一息都未坚持到,裂痕便如蜘网在金钟上般蔓延开来,顷刻间化作金光碎影。 身后的佛像虚影也是四分五裂。 面容肃穆的僧人仍是双手合十,闭目不言,七窍之中皆是血流不止,极为凄惨。 苏元白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他手臂高高抬起,单手握拳,又要一拳挥出之时,忽而一缕缕白色丝线牵住僧人的四肢,将僧人拽走。 “你不是道门弟子,也与佛门无关,我们与你更加无利益瓜葛,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你何必来趟此番浑水。” 仙鹤红袍女子将僧人拽到自己身边,深绿色的眼眸望着苏元白漠然问道。 “浑水?浑水又有何趟不得。” 苏元白平静说道。 仙鹤红袍女子一听苏元白此言,也不待苏元白再有什么动作,将僧人手中的降魔杵拿于手中,却不是打向苏元白,而是径直刺向了僧人胸口。 仙鹤红袍女子后退一步,将这胸口插着降魔杵的僧人向外轻轻一推。 降魔杵渐渐消融于僧人的体内,怒状佛像端坐于印堂处,笑状佛像端坐于紫宫穴处,骂状佛像端坐于神阙穴处。 僧人睁眼,俨然已是金刚怒目。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变数 流经泪鲛丘的海水流向早已经被这些力量所搅动的混乱,就连泪鲛丘本身都被外溢的力量震得时不时颤动。 砰砰砰。 拳声如雷鸣。 道道金光闪烁,残影绰绰。地面脚尖犁成的纵横交错的沟壑,以及泪鲛丘岩壁上的深陷拳印,倾诉着这场战斗的恐怖。 “他恐怕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苏不凡望着身旁的敖凝缓缓说道。 因为他看到敖凝身上的金色绳索没有半点缓解的趋势,这也意味着这件法宝的主人其实是还活着的。 “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敖凝抬头看着苏不凡说道。 她知道自己的相公现在是什么想法,他不是想着逃跑,而是想着该怎么样去帮这个帮助她们的人。 可现在这种级别的战斗,哪怕是她距离在战斗的边缘都感觉都心悸与恐惧。 苏不凡轻叹一声。 咚。 一道金光闪过,泪鲛丘再度为之一震,海水翻涌。 泪鲛丘岩壁上翻涌的海水渐渐平复,方才露出岩壁上一个大字的凹坑,凹坑深处隐约可见淡淡的金光。 苏元白漂浮在海水之中,漆黑的眼眸平静看了一眼岩壁上的凹坑。 身形忽闪。 他便再度出现在仙鹤红袍女子的身前,这一次苏元白没有任何停顿,他五指并拢,手掌掌尖直接穿透仙鹤红袍女子的胸口。 “刚才你身上肌肤泛起的金光是三百六十五道神印,封印你的三百六十五道穴位,致使你灵气不入躯,身难用万法,只得用这一双拳脚。 你这神印非天界正神不得施,每个神印符文又个个不同,意味着封印你的天界正神不止一位。” 仙鹤红袍女子站在泪鲛丘高处,俯瞰着泪鲛丘下苏元白手掌穿透的人形木偶,还未等她说完,苏元白又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你后背浮现的是九幽冥莲纹,同样也是一种禁制封印,既有九幽诸鬼神的踪影,也有西方极乐教的手段。” 仙鹤红袍女子的身影渐渐散去。 苏元白低下头,这一次他手掌穿透的不是人形木偶,而是一块枯木的木心。 仙鹤红袍女子的身影缓缓浮现在泪鲛丘血色阵法的边缘,她淡漠深绿色的眼眸里浮现一丝不解,瞳仁更是化作一黑一白。 一阴一阳。 阴阳生四象,四象衍八卦,八卦继而又生成十六卦,十六卦复成六十四卦,最后又成二百五十六卦。 但二百五十六卦后忽而成六十四卦,六十四卦衍成十六卦,十六卦化作八卦,最后八卦化四象,四象衍阴阳。 周而复始,其间又包罗万象。 “除非有人帮你,你是不可能在这种神印禁制封印下拥有着自己的思想,更别说可以如现在这般自由行动。 但这人没想过你将会是这次天地杀劫即临之时的最大变数吗?” 仙鹤红袍女子深绿色的眼眸不断衍化卦象,这一次她的身体更是没有经过苏元白的出手,就自己蓦然化作一堆齑粉。 齑粉散落,顺着海水冲散不见。 “难不成有人想让你也如五千年前的那场最大变数的神皇一样,来阻止这次的消弭因果,再定乾坤的天地杀劫? 等等,是阻止,还是加速?” 泪鲛丘的血阵纹路上接连浮现仙鹤红袍女子的身形,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仙鹤红袍女子的虚影。仔细看去这些仙鹤红袍女子所行的步伐,皆是按九宫八卦而走。 并且她们之间的距离刚好都是三丈六尺五寸,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 噗。 气泡清脆破裂的声音响起。 仙鹤红袍女子的众多虚影一一破碎,泪鲛丘上的血阵纹路早已经又变幻了一番模样,变成了一个血色的八卦。 血色纹路上流淌的鲛血干涸。 “你杀了我吧。” 仙鹤红袍女子盘坐在血色八卦中央,抬眸望着一直站在泪鲛丘高处的苏元白轻叹说道。 她一双深绿色的眼眸此刻如一块碎裂的玻璃,尽是触目惊心的狰狞裂痕,瞳仁更是灰白一片,俨然已经是瞎了。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俯瞰着仙鹤红袍女子,瞳仁内倒影的人影轻晃,他便出现在了仙鹤红袍女子身前。 噗。 这回不是气泡清脆破裂的声音,而是苏元白的手掌掌尖如一柄锋利的尖刀刺入了仙鹤红袍女子的胸口。 鲜血流淌。 这次也不再是木偶与枯木。 “既然是变数,那就让我的性命使这变数更加不可控吧。” 仙鹤红袍女子漠然的脸庞忽然浮现一丝笑意,一双破裂灰白的深绿色眼眸望着苏元白释怀的说道。 苏元白抽回手掌。 仙鹤红袍女子胸口温热的鲜血大片溅在苏元白的身上,而那些流淌与海水混杂在一起的鲜血并未顺着海流消散。 反而是如蛆附骨一般,将苏元白的全身缠绕。 猩红刺目的鲜血黏在苏元白的身上,就像是苏元白穿了一件血红色的贴身衣衫。这些猩红刺目的鲜血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在苏元白胸口心脏处形成了血色八卦图案。 “以我精气神和魂魄灵,经络穴窍与血肉皮骨,成你七魄之形。” 仙鹤红袍女子轻声说道。 她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开始如烟尘一般消散,消散的烟尘汇聚在苏元白胸口的血色八卦处,血色八卦没入苏元白的体内。 片刻。 除了这件仙鹤红袍,天地之间再也不见这神情淡漠的女子。 泪鲛丘猛然震动,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华美的地毯珍珠与鲛人干瘪的尸体都坠入这一道道裂痕之中。 因裂痕而起的一道道深深沟壑之中金光萦散。 轰。 整座泪鲛山竟然四分五裂,一块块落石滚落,所幸苏不凡见情况不对,早已经把敖凝提前带走远离泪鲛山,飘在不远处的海水之中。 “相公你带进来的那几个人族究竟都是什么人。” 敖凝赤红龙眸望着自四分五裂的泪鲛山里显出来的金光虚影怔怔说道。 苏不凡呼吸有些沉重望着自泪鲛山山体中出现的十丈金刚,这十丈金刚面色神情不怒自威,手持金刚杵。 这回不再是僧人金刚怒目。 而是金刚现世。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僵持 泪鲛山的碎石自十丈金刚的身躯滚落,他睁眼便是怒目,手中三丈长的金刚杵更是直接挥向不远处的苏元白。 咚。 苏元白以拳硬接,这一次的情况却出乎苏元白的意料,他竟然被这金刚杵打得倒飞出去,拳骨生疼。 十丈金刚面容呈笑状,一手对着苏元白隔空一抓。 明明被打出去有几百里距离的苏元白,不是为何却出现在了这十丈金刚的金手之中,只见这十丈金刚金手一捏。 苏元白纵然身躯难碎,还是感觉到了断筋裂骨之疼。 “不好!” 苏不凡见到这一幕,脸颊上的红色龙麟浮动,他的口中吐出一道火焰,直指这立于海水之中,十丈身躯的金刚。 火焰落在十丈金刚躯体上,冒起一缕淡淡的灰烟。 金刚不坏之躯又哪是苏不凡这二昧真火所能破坏的,就连敖凝的二昧真火都造成不了对这十丈金刚半点伤害。 不过这二昧真火还是引起了十丈金刚的注意,他回头侧目,手中三丈长的金刚杵对着苏不凡与敖凝挥来,而恰好另一只手松了劲,使得苏元白钻了出去。 这一下十丈金刚双目更怒,同时咧嘴呈骂状,手中金刚杵更是金光流转,佛文涌动。 苏不凡想带着敖凝逃离金刚杵的范围,可这等情况下往往是他的念头刚起,三丈长的金刚杵便已经临近他身。 纵然再逃,也逃不出去这范围。 忽然间,沧海的海水变得无比滚烫,流淌的海水本是无形无色,此刻海水却是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苏不凡肩头难以痊愈的伤口被赤红的海水流经而过,竟然开始自行痊愈起来。 铮。 海水激荡。 一杆突如其来的枪身金色布满龙鳞的长枪挡住这三丈长的金刚杵的攻击,枪尖红光骤闪,金刚杵内佛文涌动。 两者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住了。 “你在等死不成?” 敖池冰冷的声音在一脸懵然的苏不凡耳边响起,待到苏不凡双眼适应金刚杵上耀眼的金刚时,方才发现有一个龙尾人身的高大人影手持金色龙鳞长枪挡在了他们面前。 “二哥!!” 敖凝双眼放亮惊呼道。 “都跟你说人族不可信,但凡你心思少放一点那个人族身上,多修炼些岁月,又哪会落得这般情景?” 敖池的身形骤然也变大成十丈,手中金麟枪也随之变得五丈长有余,一枪将金刚杵挑开,望着身后的敖凝冷冷说道。 “二哥都是这绳索的缘故,它有股奇怪的能力让我浑身有劲施不出来。” 敖凝委屈的说道。 敖池低眸看着敖凝身上的金色绳索,赤红的眼眸一凝,脸上的神情变得沉重起来,未等他问些事情的时候,那金刚杵再次打了过来。 敖池举枪相迎。 同时赤红的海水之中又有闪电闪烁,劈在不远处的十丈金刚身上。 十丈金刚面容又忽然出现笑意,笑,怒,骂三态齐齐浮现在这十丈金刚脸庞上,他的头道。 静谧的海水流淌。 青白道袍的道人脸色微微有些凝重,左手已经掐了一个护身法决,右手拿着一个防护符箓,至于用来攻击的那柄长剑已经被青白道袍的道人收起。 他不求攻击,只求活着。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身死 “你可以换一个条件。” 阴柔男子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细缝之中寒光微闪,望着漂浮在海水之中,面色平静的苏元白轻笑说道。 “定海珠。”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望着阴柔男子平静说道。 “定海珠这件东西是蓬莱碧游宫指名道姓要的东西,纵然我将定海珠还给了你们,你们也守不住这定海珠。” 阴柔男子眯成细缝的眼睛微微睁开说道。 “神皇赐于我们沧海龙族的宝物,岂是容你们能随意拿走的。” 敖池即便被缚龙索捆住身躯,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冷冷的怒气望着阴柔男子说道。 “不是我们要拿,是蓬莱碧游宫。” 阴柔男子目光掠过苏元白,微笑的看着一脸怒气的敖池,在蓬莱碧游宫这五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蓬莱碧游宫又如何?东海的事管不到沧海。” 敖池冷声说道。 “二哥,蓬莱的碧游宫曾经是上古诸神参拜,万仙来朝的截教祖庭......不过自上古封神之后,碧游宫敛于仙域真境,此后杳无消息。” 敖凝游到敖池身边,附在敖池耳边轻声说道。 自家这二哥除了打架就是打架,从来也不翻阅沧海龙宫内的藏书,更加不听父亲与大哥时常谈论的事情。 “你这小妹倒是比你懂得许多。”阴柔男子看了一眼敖凝,又轻撇了一眼敖凝身旁的苏不凡,“就是眼光不太行。” “要你管!” 敖凝对着阴柔男子气鼓鼓露出自己的龙牙恶狠狠说道。 “上古之事又岂能拿在今日来说,现在统领三界的都已不是天帝,而是神皇。倘若你们不将定海珠还给沧海,我定会上天去禀奏神皇!” 敖池听到小妹的解释,不仅不害怕,反而笑声更冷对着阴柔男子说道。 “神皇啊......” 阴柔男子听到敖池说得话,嘴角浮现一丝诡谲的笑意,他抬眸望着深海之上,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 “我的耐心不多。” 苏元白打断阴柔男子与敖池的谈话,他平静的向前走了一步,对着阴柔男子说道。 “定海珠我非要是不给呢?” 阴柔男子向后退半步,又忽而向前走了两步,一双深邃的眼眸打量着苏元白问道。 “死。”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与阴柔男子的对视平静说道。 一直观望这幕场景的青白道袍的道人紧张咽了咽口水,他从这个字中感觉到了丝毫不收敛的杀意。 这是他之前从未在这个俊美男人身上所感受到的杀意。 “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给呢?我只是一个马前卒,犯不着把自己的性命搭在这里。 乐贤你说呢?” 阴柔男子忽然轻笑一声,耸耸肩抬头看着站在火鸦背上的青白道袍的道人问道。 “定海珠给他们吧,反正定海珠上的烙印还未消散,我们现在也用不着,日后自有机会再拿回来。” 被唤作乐贤的道人看着阴柔男子点了点头说道。 “行。” 阴柔男子伸手探进自己的秋色衣衫之中,忽然动作一顿,微微一笑望着苏元白。 “许心远,凌云楼十二楼之中第二楼罗浮楼的楼主,无尘境修士。不知道友你是何名讳,又是哪方人士,何等境界呢?” 自称许心远的阴柔男子微笑问道。 “苏元白。” 苏元白平静简短说道。 “好名字。” 许心远眼眸微微眯起,静候片刻见苏元白没有了下文,也不恼,只是轻笑的从秋色衣衫中丢出一枚方方正正的灰色小盒。 “乐贤,走了。” 许心远出现在道人身后,拍了拍道人的肩膀说道。 乐贤身下的火鸦高鸣,双翅挥舞带来一股热浪,将身旁的沧海海水尽数烧干,在一阵烟雾缭绕之中消散不见。 苏元白并未抬头,而是漆黑的眼眸平静的看向空荡荡的前方。 敖凝刚想游到那向着海底掉落的灰色小盒中,确认这灰色小盒里装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定海珠的时候,却突然被身旁的苏不凡一拦。 “忘了,缚龙索还没解开。记得与你沧海的水族知会一声,我可不想造太多的杀孽。” 许心远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敖池的身边,深邃的眼眸望了一眼苏元白的背影,然后微笑着对敖池说道。 敖池身上的金色绳索骤解,化作一缕金光朝着海水上空而去。 “走。” 敖池一只手抓住敖凝与苏不凡两人,一只手拿着金麟枪,身形骤动。 炽热的火焰自海水高处俯冲而来,那只火鸦去而复返,载着手持缚龙索的乐贤,又将许心元托起,再次掀起一股热浪,将海水蒸发。 “苏元白,日后你若有事,可来罗浮楼寻我。你身上那三百六十五道神印,或许我有办法替你解除一二。” 许心远轻笑的声音越来越远,伴随着那火鸦的遁去消失不见。 “是定海珠。” 敖池一脱困,便立即捡起向着海底坠落的灰色小盒,他将这方方正正的灰色小盒打开,里面露出一颗透明的圆珠。 圆珠之中自敛五色毫光,五色毫光之中又可见二十四诸天象,每六诸天象之中定有海水交汇,一共有四海。 敖凝见到自家二哥打开灰色方盒后,看到那颗透明圆珠是定海珠后也松了一口气。 “多谢您出手相助。” 苏不凡却是已经游到了苏元白的身边,朝着苏元白深深鞠躬谢道。 自苏不凡记事以来,他从未对任何人鞠躬过,哪怕曾得到那位仙姑赠宝也仅仅是微躬,也从未这样一躬到底。 但苏不凡没有得到苏元白的回复。 苏不凡倒也不意外,这等人物不理会他的道谢也是应当。他虽说曾是王公贵族,但在这等神仙人物眼中也无非是粪土罢了。 “这位恩人怎么了?” 敖凝游到苏不凡身边,正准备与相公一样朝着这位恩人道谢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恩人的漆黑眼眸无一丝神采。 接着苏元白的百骸九窍之中赫然有猩红刺目的鲜血溢出,他的身躯向后仰倒。 “死了。” 敖池拿着定海珠与金麟枪,出现在敖凝的身后,平静看着向深海坠去的苏元白,冷漠的眼眸底下浮现一丝遗憾说道。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红雨 “二哥,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会死呢?!” 敖凝身形骤转,将不断向着深海坠下的苏元白托起,游到敖池面前一脸震惊的说道。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但据我所观,他现在只剩下微弱的魂魄气息,身躯筋骨寸断,周遭三百六十五穴道悉数被毁。” 敖池望着敖凝托上来的苏元白冷冷的说道。 那缕微弱的魂魄气息也快要消散,不消一刻,这个人族就会成为一个空躯,幸运的话可能会在某一天被其他人族炼作傀儡。 肉体能徒手抵抗那护法金刚的攻击,炼成傀儡后恐怕也是震惊十二州的存在。 可惜敖池并不懂傀儡术。 “去阴曹地府也不行?” 苏不凡皱眉问道。 “不行,他已经是身死道消,魂魄亦会灰飞烟灭。” 敖池看了一眼面色略显苍老的苏不凡,又望了一眼看着自己的敖凝,最终还是冷冷回答了这个妹夫的问道。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敖凝看着焦急的苏不凡,望着自家二哥问道。 “没.......” 敖池突然心有所感,神色凝重的抬头,身形骤然化作一条庞大的赤龙,浮游而上,直冲出沧海海面。 “难不成那两个人族又去而复返了?” 敖凝心中一惊,看着苏不凡问道。 “应该不会.......” 苏不凡也不敢确信,他疑惑看了一眼敖凝。 两人对望心有灵犀,敖凝赤龙身形骤长,苏不凡骑在敖凝背上,将气息全无的苏元白紧紧扶着。 敖凝浮游而上,冲出这广袤无垠的沧海海面。 雨。 红雨。 如血一般的红雨从泛着五彩祥光的苍穹稀沥沥落下,红雨并不腥臭,反而还带着一缕缕奇异的清香。 苍穹之下,云层之中,无数人影浮动。 无论是空中,亦或者是海面,都有形色各异的水妖与海怪探出头,贪婪的吸允着这温和落下的红雨。 “相公,你又变年轻了?” 敖凝回头看着背上的苏不凡,赫然发现苏不凡苍老的面容与身躯竟然在这红雨的沐浴下,渐渐变得年轻且充满活力。 “凝儿,你的龙角也有变化。” 苏不凡看着敖凝额头上的龙角,晶莹剔透的龙角上原本有三根分叉,如今竟又多了一根龙角分叉。 而且敖凝身上略显青涩的赤麟,纹路年轮骤转,颜色又蓦然加深了几分。 “它们也都是。” 敖凝能感受到自己被这红雨沐浴后,原本疲惫的身躯骤然充满了力量,充沛的力量都让敖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龙吟。 但同时敖凝也感受到了一股悲凉,这股悲凉使敖凝的龙吟带着一丝悲怆的意味。 这一声龙吟之后,便是水妖海怪此起彼伏的叫声,叫声虽是各不相同,但同样也带着那一丝悲怆的意味。 苏不凡也感受到了这股天地悲怆的伤怀,他抬头望着头顶泛着五彩祥光的苍穹此刻也显得有几分凄凉黯淡。 “相公快看看恩人!” 敖凝龙吟之后,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悲凉散去了不少,立即想到了背上的苏元白问道。 苏不凡低下头,他发现自己紧紧扶着的苏元白身上肌肤又出现了之前在泪鲛丘看到的诡异情况,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红雨落在苏元白身上,苏元白的肌肤又再度泛起金光,一道道古朴繁密的符文自金光中浮现,却没有形成一条条金色的锁链。 而是各自化作了一道金色小人盘坐在苏元白的穴道之中。 苏元白后背依旧还是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花纹游动舒展形成一朵朵黑色莲花,每一朵黑莲上或有鬼神恶容而立,又或有佛陀菩萨慈悲而坐。 除此之外,苏元白的胸口忽而浮现了一道血色八卦,红雨落在这血色八卦之中,血色八卦因势流转,化作血色阴阳朝着苏元白百骸九窍而去。 至此八卦消散,苏元白身上异象也随之散去。 红雨却是不散,落在敖凝这一处方位的红雨骤然也变得急促了几分。但红雨却是无一落在敖凝和苏不凡身上,反而尽数汇聚落在了苏元白的身上。 “父亲。” 敖凝突然惊讶喊道。 苏不凡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深红的龙眼,这一只龙眼就足以容纳十个他的大小。而这双深红龙眼的主人,是一条将沧海海面遮住的五爪深红巨龙。 它身上的龙鳞年轮厚度已经看不清活了多少岁月,额头上的赤红龙角分叉九根,根根都比敖池额头上的龙角还要粗壮。 宏伟气势与龙威压得所有沧海海族低头俯首。 “让敖平将那些人族尽数放回云海州。” 沧海龙王声音低沉说道。 即便是敖池数十丈的粗壮龙躯在这沧海龙王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宽广龙躯面前,也像一条细小的麻绳一般。 “父亲,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敖池面色凝重抬头看着沧海龙王问道。 “神皇道消,散福众生。” 沧海龙王龙眸没有看向敖池,而是沉默的望着敖凝背上的苏元白缓缓说道。 “那天帝......” “不该问的别问,有些事你还是需要向你大哥学学。即便你今后不掌管沧海龙宫,但也会掌管其他湖泊海川。” 沧海龙王声音低沉,听不清喜怒说道。 敖池不再多言,化作一缕红光,直奔桑榆岛的方向而去。 “你们拿此龙鳞向南海借道,不要将他送往云海州,去到南海东域尽头,把他送到南荒州州域之中。 你们可以不必先回沧海,不过一定不要在南荒州逗留,其余十一州随你们游历。” 沧海龙王望着敖凝与敖凝背上的苏不凡,从身上拔下一道足以将苏不凡整个人盖住的深红龙鳞缓缓说道。 “真的吗父亲?!您真的让我们重新去十二州游玩吗?!” 敖凝双眼放光,仰头看着沧海龙王高兴说道。 沧海龙王点了点头。 按理而言沧海龙王放苏不凡回到十二州,苏不凡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可他现在面容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苏不凡沉默的抬头看着沧海龙王。 “不要再让我女儿失望了。” 沧海龙王望着苏不凡,庞大的龙躯在半空中缓缓游动,没有龙归沧海,而是扶摇升空,消失在泛着五彩祥光的苍穹云层之中。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梦浮 现在整座梦浮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是本地世族崔家的才女崔淡淡,更加不是徐家的麒麟子徐震东。 而是一个渔民,谢秀石。 这个本应住在海边茅草屋的渔民,在一个月前竟然买了梦浮城北城浮梦坊的房子,要知道浮梦坊内哪怕最普通的房子,在梦浮城牙行最低成交价格是一千两白银。 一斗米才五文钱,一千文方才一贯钱,一贯钱才是一两白银! 不仅如此,这个渔民还以高于市场三倍价格收购了梦浮城南城繁华街道上的药材铺以及一间酒楼,但他并未将药材铺和酒楼的人员进行更换。 连管理账簿的账房先生都没有换。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叮嘱药材铺和酒楼每次进货时要进一些药材食材送往浮梦坊的谢府,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吩咐。 另外这个渔民还在牙行买了许多奴婢下人,又去武行招了几个看门护院的武夫,出的价格又是高出市场价的两倍。 如此豪奢阔气的出手,自然而然就让这一个月前进城还默默无闻的黝黑渔民,成了梦浮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每日不知有多少人会徘徊在谢秀石的院落前,求得一个眼缘,以高价被招进这谢府之中。 但伴随着渔民谢秀石的高调,也有不少流言蜚语在梦浮城的酒肆茶楼里传播。 “这谢秀石不过也就是一个靠海吃饭的渔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就在他的那间破茅草屋里度日,哪来的这么多银钱?” “对啊,往上三代他家也是渔民,他的钱都是从哪来得?难不成前些日子恶羊岭邓财主出那档子祸事就是这家伙干的?” “要我看,就是这家伙干的。都说相由心生,我瞧他的那张脸就感觉后背发寒,长得就不像是个好东西,自然也干不出什么好事!” “可我看他长得挺憨厚的啊?况且恶羊岭邓财主发生那事虽说也是在前些日子,但谢秀石一个月前就已经进城了......” “你是收了谢秀石的银钱,特意来这里帮他说话的吧?” “这家伙一定是收了谢秀石的钱,谢秀石那长相我看得也不舒服,邓财主那件事不是他做得还能是谁做的?!” “正是如此,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种渔民心狠手辣也不意外,定是他杀了邓财主一家,将那金钱银两全部掠夺而走。” “要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回来呢?而不去其他城池。” “这等凶恶之人的心思本就令人难以琢磨,你此番帮他说话,是不是也收了那渔民谢秀石的银两?!” “......” 梦浮城南城一间酒肆内,纵然有些许不同的反对声音,也很快被淹没在群情激愤的吐沫之中,而另外有些也想表达疑惑的人,见到这一幕,也保持沉默不再多言。 流言蜚语向来传播的速度快得惊人,再加上那刺激夺目杀人掠财的话题。 让徘徊在谢秀石院落面前求财的人们,很快变成义愤填膺替邓财主主持公道的壮汉义士,若不是谢秀石院落前那四名护卫手中的刀刃还算锋利。 说不得谢秀石的院门都早已经被踏破了。 “公子,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在这群义愤填膺的人群背后,一个手持纸扇,腰佩环形玉的翩翩俏公子站在最后,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幕。 “渔民就应当有渔民的本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进这浮梦坊的。” 徐震东收拢纸扇,听到身旁下人的低语,眼眸里闪过一丝寒意,缓缓弯腰钻进了碧绿轿顶,草绿轿帏的四抬轿子之中。 这轿子未抬至几步,便到了一处朱邸。 朱邸上的金丝楠木牌匾上镌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徐府。 在这浮梦坊有两处占地最广的府邸,一处是徐府,而另外一处则是崔府。徐府与崔府隔街对望,浮梦坊余下院落房舍皆是豪绅名仕所住,少有商贾。 梦浮城的居民自是感叹称浮梦坊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但在一个月前这个渔民却突然买了浮梦坊的四合院,纵然这四合院已经挂在牙行有一段时间无人购买。 可也不该是这个身份低贱的渔民应当住的。 即便他买得起,也绝不能买! “世间麒麟子若是真如这徐家麒麟子一般庸俗肤浅,那真是侮辱了麒麟这等神兽。” 崔府后院红亭内银帘轻扬,琴弦随着纤细巧手拨动传来阵阵优美的琴音,红亭长廊下的池塘鲤鱼轻跃,泛起一圈圈涟漪。 “小姐,谢秀石也已经调查得差不多。据附近的渔民所言,自一年前的天降福雨后,谢秀石便一直开始在茅草屋内深居简出。 而在南溪郡的伴月城,遥平城的典当铺内这一年期间陆陆续续有人典当价值不菲的珍珠。” 崔淡淡盘坐在纹绣青叶莲花的软垫上,十指轻抚古琴。在她的身后有一位容貌姣好的青衣丫鬟,拿着一本蓝色小册对着崔淡淡说道。 “按照伴月城典当铺的伙计和遥平城典当铺的掌柜所言,这人应该是同一人,极大概率就是谢秀石本人。” “运气好的渔民。” 崔淡淡十指轻停,优雅的琴音渐消,微风吹起银帘的一角,露出崔淡淡惊艳的容貌,唯一遗憾的是她的嘴唇呈现病态的苍白。 使这惊艳的容颜稍稍逊色了几分。 “一个月前谢秀石推入城盖着茅草的木板车,根据安插在他院落里的下人所言,木板车内的东西是一具造价不菲的水晶棺材。 除此之外,他在药材铺和酒楼进货的药材食材多是具有一些疗伤补气的功效。” “哦?” 崔淡淡脸上浮现了一丝兴趣。 “这具水晶棺材除了最开始露过面外,便一直被谢秀石锁在内院的一间厢房里,由城里武行的两名徒手可碎百斤石的武夫看管。 其中一名武夫曾经是徐家的护院。” “怪不得徐震东这般心急想要把谢秀石咬死,原来怕我会知道这件事。” 崔淡淡微微一笑,轻轻伸出一只手,身后的青衣丫鬟合上手中小册,连忙将崔淡淡轻轻扶起。 “但他忘了梦浮城可不是我们当家。” 崔淡淡轻咳一声,拿起一些鱼食丢进亭下的池塘,望着向这边聚拢靠近,争抢鱼食的鲤鱼轻笑说道。 这轻笑的声音带着一些自嘲。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来访 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浮梦坊谢府门口忽然来了一个僧人,这个僧人的出现让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 “慧明大师,您也是从听到这渔民的凶恶行径,特意从法慈寺下来惩恶扬善的吗?” 这位僧人身穿赤色袈裟,手持明黄锡杖,托紫金钵盂见有人拦住自己,便微笑点头,也不说话,径直朝着谢府大门而去。 “慧明大师,您是来见我家老爷的?” 谢府大门的四名护卫一见僧人走上前来,纷纷收起手中兵器,神色恭谨的对着僧人问道。 僧人也是点头,但不答话。 “请您先在客厅内休息片刻,待我先去内院请示我家老爷。” 四名护卫之中有一位身材高大,眼角留疤,下有粗短胡须的持刀男子推开大门,弯腰对着僧人恭敬说道。 待到僧人走进大门后,他方才连忙走进府内,关上大门。 谢府内院的厢房内,原本摆放床榻的位置,此刻却是摆着一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能清晰见到水晶棺材内躺着一个俊美男人。 这俊美男人穿着一件仙鹤红袍,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在他的胸前还放着一封信。 这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面前,正站着一位愁眉苦脸的黝黑男子,他黝黑粗糙的皮肤看得出来是饱经风吹日晒。 他就是这座谢府的主人,谢秀石。 谢秀石将熬好的药汤依次倒进水晶棺材盖上的九孔八洞之中,药汤落入孔洞之内,顷刻之间浸透在水晶棺材盖。 一缕淡淡的烟气自九孔八洞内逸散而出,谢秀石连忙深吸一口气,将烟气尽数吸纳于体内。 神清气爽。 “我应那对夫妇的要求都照顾你快一年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虽说他们给了我一堆珍珠,但我换来的银钱又没有一个人享受。 你要是再不醒的话,就别怪我绝情寡义。” 谢秀石望着水晶棺材内仍是如同一具死尸的俊美男人,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眼底浮现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 珍珠换来的银钱光是购买这间府邸就花了大半,剩下的银钱再过十天半个月是能熬过去,可以后呢? 要是水晶棺材里的家伙还不醒,每天还要花费额外开支和精力,去弄那对夫妇指定的药材和食材熬制药汤。 更何况这家伙看样子就是一个死人,自己也照顾这死人一年,拿他点棺材本不过分。 谢秀石眼底浮现的一丝贪婪逐渐更甚,蔓延至他的眼眸每一处,憨厚的脸庞也浮现了一丝狠色,十指停顿在水晶棺材盖的盖沿上。 只要他用力向上一掀,就可以把这水晶棺材盖打开。 咚咚咚。 三声急促不带停顿的敲门声响起, 谢秀石憨厚脸庞上的那一丝狠色敛去,眼眸的贪婪也渐渐散去,一手提起桌上的灯盏,走到房门边,将房门上的插销拉开。 几乎只是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谢秀石就急忙从房门内挤了出来,然后匆忙将房门外的铜锁锁住。 谢秀石做完这一系列的举动后,方才回头看着敲门的人。 “有什么事?” 谢秀石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这丝绸制的衣裳可是谢秀石特意派人去布庄定制的,比他之前穿的粗麻布衣不知舒服多少。 “慧明大师在客厅正等着老爷您。” 眼角留疤的持刀护卫望着谢秀石说道。 “不是说谁都不见吗?我请你们来看家护院,你们拿了工钱就是这样看家护院的?!” 谢秀石一听有陌生人已经在客厅,不由得心中有些不爽,声音带着些许怒气对着面前的持刀护卫吼道。 “是法慈寺的慧明大师,我劝你最好是亲自去见一见。” 持刀护卫抬头看了一眼谢秀石,眼眸中闪过一丝凶意,撇了站在不远处的两名武夫护院一眼,沉声说道。 “是青潭山上那百求百灵的法慈寺?” 谢秀石并未注意到持刀护卫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凶意,而是惊讶的问道。 “不错,正是青潭山上的法慈寺。” 持刀护卫沉声道。 “我刚好想这几天去法慈寺祈福许愿,捐赠香火,没想到这位慧明大师就来到了这里。你速速去吩咐后厨做些好吃好喝的斋菜,待我好生招待这位慧明大师。” 谢秀石面色一喜道。 “老爷你最好让后厨做些荤菜。” 持刀护卫沉声劝道。 “为何?” 谢秀石有些奇怪问道。 “慧明大师只吃荤,不吃斋。而且老爷你还要拿上地窖里的好酒去招待最好。” 持刀护卫说道。 “不是说僧人有戒律,不吃荤菜酒肉吗?” 谢秀石越发觉得奇怪,虽说他前半生都在打渔为生,但也有听闻路过的人讲过僧人和尚都不吃酒肉。 “老爷你最好不要太好奇,而且记住只得慧明大师问你,不得你问慧明大师,否则惹了慧明大师生气,恐有祸事临身。” 持刀护卫沉声说道。 “那就......让后厨去备些荤菜吧。” 谢秀石见这持刀护卫神情凝重,犹豫了一会还是这般吩咐道。 “老爷最后叮嘱你一句,慧明大师无论说什么要求,你都要答应,哪怕做不到都不要当面拒绝。” 持刀护卫刚向往后厨的方向走几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谢秀石说道。 他说完便直接离开了内院,让谢秀石心中直犯嘀咕。 常说法慈寺百求百灵,怎么听这持刀护卫讲起来这么不对劲,难不成是他唬我不成?又或者坐在客厅的不是法慈寺的大师? 谢秀石决定还是亲自前往客厅去看看这慧明大师的底细。 “伍阳,甘文你们守好这间厢房,任何人不得进入。” 谢秀石即将离开内院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内院的两名武夫护院说道,便急忙离开了内院,连手中的灯盏都没放下。 “法慈寺的慧明大师又下山了,看来这位老爷也要愁眉苦脸咯。” 甘文靠在内院的假山上,望着走到厢房门前的伍阳说道。 “这位老爷有的是银钱,牙行有的是无家可归,食不饱腹的人,还不至于让这位老爷愁眉苦脸。” 伍阳眼睛炯炯有神望着依靠在假山的甘文说道。 “不用这么防备我,你是拿钱办事,我也是拿钱办事。不过我劝你认真想一想,拿一份钱好呢,还是拿两份钱好呢? 在南溪郡忠心与义气可当不了饭吃。” 甘文侧头轻笑的说道。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要求 谢秀石径直从内院来到客厅,远远就瞧见坐在椅子上的慧明大师,他刚想与这慧明大师打声招呼时,眼睛忽然一花。 这慧明大师手中拿着的锡杖成了一具森然恐怖的骷髅,托着的紫金钵盂则是惨白的倒头盖骨,身上的赤色袈裟更像是血流不止的人皮。 谢秀石心中骇然,刚想退去,就听到了这慧明大师的呼喊。 “可是谢施主来了?”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慈祥,让谢秀石又再次揉了揉眼睛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慧明大师,锡杖仍是那双股六环锡杖,紫金钵盂也是紫金钵盂,身上的赤色袈裟亦是看起来慈悲圣洁。 仿佛刚才一切都是谢秀石的错觉。 “慧明大师您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谢秀石心中暗松一口气,连忙让一旁的丫鬟替这位慧明大师续上一杯热茶,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左侧的慧明大师好奇问道。 “谢施主的姓名在梦浮城又有几人不知?法慈寺的香客又多是梦浮城的百姓,自然听多了便知谢施主的姓名。 更何况此间府邸牌匾上也正是写着谢府,自然也是能猜到一二。” 慧明大师一双明亮圆眼望着谢秀石,眼眸里尽是温柔笑意,可谢秀石总觉得这温柔笑意总是让他不太舒服。 “想必他们说得都是一些我祸害邓财主性命,抢得钱财一事吧。他们又不仔细想想,那恶羊岭在南溪郡的北边,我是在南溪郡的南边。 况且我又怎么知道邓财主何时出行,何时到恶羊岭?这些家伙只是看不惯我有钱罢了。” 谢秀石一听慧明大师提起梦浮城的百姓,不由得有些生气。 他自是知道这些日子梦浮城外关于他的种种流言蜚语,现在不仅是关于邓财主的,还有关于他喜好男色,故而才会招来这么多看家护院的下人,而少有丫鬟奴婢。 天地可鉴,他只喜欢女人。 至于招来这么多看家护院的下人的原因,无非是谢秀石被每日围聚在他大门口的人群吓怕了,生怕这些人头脑一热就冲进府内。 “心中无尘,心自安,烦恼由心生。” 慧明大师身形微侧,一双明亮的圆眼仍是紧盯着谢秀石,温和慈祥的声音萦绕在谢秀石的耳畔。 “慧明大师我脸上可是有什么污垢?” 谢秀石望着慧明大师有些疑惑问道。 “寻常人污浊流穿九窍,秽气藏于百骸,一副躯壳只剩下一颗心还......算得干净。贫僧观谢施主神清目明,百骸九窍之内罕有秽气与污浊,颇为......惊讶。” 谢秀石揉了揉眼睛,望着嘴唇紧闭,面目慈祥的慧明大师。刚才不知道是不是他又眼花了,他看到这慧明大师似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慧明大师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谢秀石心中有些不安,望着慧明大师言语之间有些催促的问道。 “法慈寺于十月十日需要一对金童玉女常伴青灯古佛,不过谢施主要记住金童须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的金童,玉女须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玉女。 这时辰若是差得一时半刻倒也无妨,古佛不会怪罪。可若是差得一天半月,小心古佛嗔怒。” 慧明大师手中锡杖轻摇,望着谢秀石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便已经在谢秀石茫然无措的目光中离去。 “刚才这慧明大师说了什么?” 谢秀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望着身边提着茶壶的丫鬟问道。 “慧明大师说需要一对金童玉女常伴青灯古佛。” 丫鬟声音怯懦的说道。 “那他跟我说这些为什么?” 谢秀石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因为慧明大师需要老爷您去找一对金童玉女,将这对金童玉女送往青潭山上法慈寺。老爷您要是做得好,法慈寺的大师们会满足您的一个愿望。” 丫鬟小声看着脸上逐渐浮现怒气的谢秀石说道。 “要是做不好呢?难不成这些法慈寺的僧人还会吃了我不成!” 谢秀石气不打一处来,他还以为这僧人是来与他讲些佛理,或是化缘,没曾想是让他来找金童玉女?! 这不是把他当作下人奴隶使唤吗?! “老爷您住的这间府邸原来的主人.......便是没有完成法慈寺的要求,随后就遭受了回禄之灾,全家老小没有一人幸存。 就连一具完整的尸骸都找不到。” 丫鬟低眉劝道。 “这回禄之灾与法慈寺的要求又有什么关系,只得说这里的主人原先……运气不好。不过这间府邸翻新后,倒是看不出来有火灾的痕迹。” 谢秀石一听面色一变,抬头望着横梁房檐,僵硬的转变话题嘀咕着自言自语说道。 “老爷您最好还是去派人去找一找。” 丫鬟低眉再劝道。 “这些法慈寺的僧人就不能自己去找吗?我在渔村过得都没这么多烦心事,怎么到城里来就遇到这种麻烦。” 谢秀石一拍身旁的茶桌,心中越是烦闷。 他从渔村来到这梦浮城就是为了享受的,哪知道花钱办事惹得自己一身麻烦,连去梦浮城满春坊的秦楼楚馆都没有去过几次。 “老爷,门外有人拜访。” 又有一护卫来到客厅,弯腰对着谢秀石说道。 “不见!” 谢秀石本就是烦闷,衣袖一挥说道。 “老爷,来得这位是崔府的小姐,您最好还是见一见吧。” 这护卫抬头瞧了一眼烦闷之色溢于言表的谢秀石,没有折回赶客,而是低声说道。 “我自己家怎么谁都可以来,谁都必须见?!不见就是不见,关门谢客!!” 谢秀石将身旁茶具重重摔在地上,碎片与茶渍溅了一地,声音恼怒喊道。 但这护卫仍是无动于衷。 “你去赶客。” 谢秀石望着身旁的丫鬟压抑着怒气说道。 谁知道这丫鬟竟也是低眉不动,这时谢秀石涌上脑海的除了怒气,更有一股寒意上浮。这府邸的丫鬟护卫前些日子明明还是十分听话,今日怎么都像是变了个样子。 “谢公子,生气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道轻灵的笑声自庭院外徐徐传来,接着一道靓丽的身影走进客厅,随之一抹淡淡的清香在厅内逸散。 来人正是崔府的小姐,崔淡淡。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点明 “谁把她放进来的?把她赶出去!!” 谢秀石一看见崔淡淡进到客厅便如回到自己家中一般,随意坐在椅子上,黝黑的脸庞都因生气涨得有些黑红。 “谢秀石,南海渔村的普通渔民,曾经给梦浮城的鸿意酒楼送过鱼。生性并不勤劳,打一天鱼就晒两天网。 所以说除非天降横财,你是不可能在梦浮城买上这样的一间府邸。” 崔淡淡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浅蓝色荷花纹绣银丝长裙,方才端起丫鬟刚给自己倒的茶水,看着茶杯上缭绕的烟气平静说道。 “我没有吩咐让你给她倒茶!” 谢秀石望着没有听自己吩咐就擅自倒茶的丫鬟怒声道。 “你们下去吧,免得让这位谢公子急火攻心。想必这谢公子日后也不会用你们了,去崔府找郭总管领些赏钱吧。” 崔淡淡将茶杯放在一旁桌上,一双清冷的眼眸看着谢秀石轻笑说道。 那纹丝不动的护卫与丫鬟齐齐向着崔淡淡躬身施礼,随后便在谢秀石震惊的目光下退出了客厅。 “雅儿,给这位谢公子换些茶叶。” 崔淡淡手指轻抬,跟在她身后的青衣丫鬟立即接过刚才丫鬟放下的茶壶,轻车熟路的往府邸内院走去。 “即便是南溪郡新任的太守来到这座梦浮城,我们也会提前摸清他的底细。你觉得你一个渔民每天深居简出,就能隐藏住秘密吗? 若不是你招的那几个看家护卫是我安排的,你早就被丢出了自己刚买不久的这间府邸。” 崔淡淡平静望着急忙想阻止青衣丫鬟前去内院的谢秀石说道。 “没有我的话,这一个月你能在梦浮城活着都是一个奇迹。即便你是个渔民,你也应当清楚南荒州是什么地方。 是流放罪犯的地方。” 崔淡淡这句话让谢秀石停下了脚步,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说的没错,她可以让府邸里的下人完全不听自己的命令,也可以让这些人轻而易举的杀了自己。 “想通了就行。” 崔淡淡看着谢秀石停下了脚步平静说道。 “那个事你们也知道?” 谢秀石望着面色平静的崔淡淡沉默了一会问道。 “知道。” 崔淡淡清楚谢秀石在指什么事情,她伸手轻轻衬着自己的脸颊,点了点头道。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那个事?” 谢秀石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那具水晶棺材在我眼里并不重要,我只关心的是法慈寺的那个僧人找你干什么?” 崔淡淡眼眸轻抬看着谢秀石说道。 这个渔民脸上的情绪不懂得掩饰,几乎都是浮于表面,这让崔淡淡很容易能分辨清楚他接下来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慧明大师?他找我要一对金童玉女常伴青灯古佛。” 谢秀石望着崔淡淡叹气说道。 他正好也是因为这件事烦恼,说不定这位长相漂亮的崔府小姐有办法帮他解决这件事,所以谢秀石并不打算隐瞒。 “仅仅是一男一女,还是说时辰上有要求?” 崔淡淡平静问道。 谢秀石看着崔淡淡有些犹豫,他刚才看到了崔淡淡刚才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需要阳年阳月阳日阳时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金童玉女。” 谢秀石缓缓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崔淡淡刚才嘴角扬起的讥讽笑意是何意思,但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哦?” 崔淡淡这才松开衬着脸颊的小手,侧头认真打量着谢秀石,脸庞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 “崔小姐您可是知道了什么吗?这慧明大师究竟是何用意,是考验自己的诚心,还是说其实是某种禅理,我没有悟到?” 谢秀石一看崔淡淡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焦急的问道。 “这慧明大师是看上你了。” 崔淡淡轻轻抬手,示意谢秀石不要靠得太近,微微一笑说道。 “啊?什么意思?” 谢秀石看不懂崔淡淡的手势,又往前走了一步,手臂顿时吃痛,视线一阵旋转,被人重重按倒在地面上。 “通俗一点来讲,你口中的慧明大师想吃你了。” 崔淡淡手指轻放,压在谢秀石身上的青衣丫鬟随即起身,恭敬站在崔淡淡的身后将一旁的茶杯尽数换了新的。 “这是什么意思?!” 谢秀石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他听到这句话的惊讶以及心底浮现的恐惧已经把肉体的疼痛抑制了下去。 “真羡慕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明白的平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字面意识。南荒州除了是流放罪犯的地方,还是一个神佛不管的妖魔之州。” 崔淡淡轻缓柔匀的端起青瓷茶杯,低眸望着几片翠绿的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沉浮,轻啜一口。 “你也不必再去费心找那四阳与四阴的金童玉女,整个南溪郡这近百年出生的男童与女童,仅仅只有一个四阴的女童。 所以你还是十月十日自行去往法慈寺的大殿佛像香案上躺着吧。” 崔淡淡放下茶杯,低眸看着躺在地面上脸庞上神情变得恐惧害怕的谢秀石说道。 “当然......你要是有什么可以求救的人,比如赠予你这般富贵的贵人,或许这贵人能有一些办法。” 崔淡淡轻轻伸手,青衣丫鬟随即将崔淡淡扶起身。 “现在九月二十三,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是等死,还是尝试着寻找一丝求活的机会,就看你自己。” 崔淡淡回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谢秀石,平静的在青衣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客厅。 “小姐,你的手越来越冰凉了。” 青衣丫鬟轻握崔淡淡的纤细巧手,有些担忧的说道。 “将我送回府后,你便留在这里。我担心即便我上门之后,徐震东还是会有其他的举动,妨碍到这个渔民。” 崔淡淡轻咳一声,她的嘴唇已经是惨白一片。 “这个渔民真能找到可以铲除法慈寺那些妖魔的能人异士吗?这可是伏风观的道长们都不愿意插手的事。” 青衣丫鬟颇为心疼的看着崔淡淡说道。 “他找不找的到不重要,一颗将死的棋子,总要激发他一点作用出来,那具水晶棺材你去内院看了没有?” 崔淡淡轻声说道。 “甘文与伍阳在,不好悄无声息溜进去看。” 青衣丫鬟低声说道。 “以伍阳的性子,会与徐家那个护卫甘文起冲突的。他们起冲突时,你趁乱进去看看水晶棺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就可以。” 崔淡淡轻声吩咐道,脸上神情有些疲惫靠在青衣丫鬟的肩上。 天色渐晚。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城内 梦浮城的夜晚总是比其他城热闹许多,南城的勾栏瓦舍间张灯结彩,北城坊间的秦楼楚馆亦是灯火通明。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两侧商铺叫卖声络绎不绝,也时而能看到巷角街末有几人抱着酒壶醉倒在墙边,也能瞧见胡同深处有几人轻叩寡妇门扉。 夜晚的喧嚣比白天更甚。 谢秀石伸手压低着头上斗笠,低着头脚步匆忙的往南城城门外走去,他要赶紧回到渔村的那间茅屋里。 之前他就是在海边碰见的那对夫妇。 “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纵然谢秀石有意避开人群拥挤的街道,但还是会不免碰撞到一些人,不过这一次却是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了地上。 但这句粗鲁暴躁的话并不是谢秀石说的。 谢秀石看了一眼倚靠在墙边抱着酒壶,醉醺醺的男人,忍住心中怒气正不予理会继续赶路的时候,他的脚却突然这个男人抱住。 “怎么着?!你撞了人还想跑不成!!” 这醉汉抱着谢秀石的双脚,高昂的喊叫声引起了街道上许多人的目光。 “松手!” 谢秀石从衣衫中掏出一块碎银丢给抱住他双脚的醉汉,低声说道。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就能随便撞人了?” 醉汉虽说看起来醉醺醺的样子,但是他捡起地面上那块碎银的动作却是极快。 他将碎银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之后,又紧紧抱着谢秀石的大腿,不让他走。 “你要多少银两。” 谢秀石只得俯身对着醉汉咬咬牙恨声说道。 与一个喝多酒的人是讲不了道理的。 谢秀石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选择是花钱消灾。 “二十两!!” 醉汉脸上浮现得意的神情,脸上的神情虽说醉醺醺的,说话倒是半点看不出来有结巴磕碜的醉酒样子。 谢秀石一愣。 不是因为醉汉说的那二十两的价格,而是他发现当醉汉说话的时候,醉汉的喉咙里似乎有一条青色的肉虫在蠕动。这青色肉虫有口有眼,眼下有一寸短翅。 但街道上的灯火晃眼,谢秀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由于慧明大师的前车之鉴,谢秀石心中有些发渗,直接将衣衫里的荷包丢给了这个醉汉。 “都给你了。” 谢秀石这回一见醉汉送了手,立刻抽腿就跑,耳边依稀还能听到醉汉的喃喃低语“又能去买酒了......”“又可以活过一天了......”。 谢秀石后背发凉,一时间忘了看前路,不小心走错了路,拐进了一处僻静的胡同。 所幸的是这处胡同并不是个死胡同,穿过这个胡同可以到另一条街,从那条街上也能去到南城门。 “好俊俏的小生,想不想进来坐一坐?” 正当谢秀石准备穿过这条胡同的时候,胡同左侧的一户人家突然打开了门,一个相貌妩媚,身材妖娆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娇声问道。 纵然这妩媚女子只探出半个身子,可那雪藕般的柔软玉臂,细削修长的玉腿以及轻薄罗衫下若隐若现的美妙胴体,都让谢秀石不免得多看了几分,匆忙的脚步也渐缓了不少。 “这......” 谢秀石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天色,又细细瞧了妩媚女子销魂酥骨的半边身躯,心中起了别样的心思。 反正与那法慈寺的期间相隔有十几天,在此处耽搁一天也不是不行。 “屋内可什么都有哦。” 妩媚女子浅浅一笑,柔软玉臂轻扬,将本就轻薄的罗衫牵扯得露出一片春光,自屋内传来的浓郁香气也在窄小幽暗的胡同内逸散。 门扉上挂着一盏红灯笼,带着旖旎的灯火照在妩媚女子的身上,令谢秀石心动不已。 一夜而已,明日再启程也不晚。 噔噔蹬。 谢秀石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像是脚用力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让本想走进门扉的谢秀石奇怪回过头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立即将谢秀石那种泛起的旖旎心思惊散。 身后窄小幽暗的胡同里,那先前的醉汉摇晃着身子朝着自己追来,他的脑袋肿胀如壶,眼耳鼻中皆往外流出淡黄液体。 而他的嘴角撕裂,一个青色的肉虫撑着他的嘴唇,用它贪婪的眼睛盯着谢秀石。 “姑娘,快躲起来有怪物!” 谢秀石慌张对着妩媚女子喊道,正想也躲进这妩媚女子的门扉之内时,他突然觉得这浓郁的香气有些刺鼻,刺鼻之中还有一种腥臭味。 谢秀石心中一咯噔,向后退了几步,探头往那门扉一看。 在灯笼的照耀下,依稀能看到树叶掉光的槐树,以及水井废弃的辘轳,还有倒在院落石桌上的几个人影,不知是醉了还是睡了。 “怪物在哪里?” 没等谢秀石看清门扉后是什么的时候,这妩媚女子的脸庞猛然出现在谢秀石的视线之中。 这张脸一半是妩媚的脸庞,另一半却是森然白骨,白骨之中还能看见有腐烂肉丝残留,几条蛆虫在空荡幽暗的眼眶里爬行。 “啊!!!” 谢秀石骇然大叫一声,飞快往胡同外跑去,他现在的速度是这一辈子他跑得最快的速度,连头都不敢回。 “有怪物!那胡同里有怪物在追我!!!” 谢秀石跌撞进街道的人群,惊恐的拉住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对着那窄小幽静的胡同指道。 “怪物,哪有什么怪物,只有你这个喝多酒的莽汉。” 被谢秀石拉住的行人都纷纷皱眉避让,快步走开嫌弃说道。 “要不要送你去青潭山上法慈寺求几道心安符。” 偶尔也有几个好心人停下脚步,瞧了一眼谢秀石指着的幽静孤僻胡同,一脸关怀望着谢秀石说道。 “不......不去法慈寺!不去!!” 谢秀石有些疯癫的后退,他神色惊恐的望着街道上每一个行人,恍惚间这些行人都变成了要吃人的怪物。 砰。 谢秀石后颈一疼,还没等他回头看是谁打昏了他,他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意识昏迷倒在了地上。 “小姐恐怕你又要失望了,这家伙已经扛不住了。” 一声轻叹。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苏醒 月色下,一道身影在楼阁的屋檐上纵跃。 崔雅将谢秀石偷偷带回到他的府邸,她的动作即便再小心谨慎,也还是会不免发出一些踩踏瓦檐的轻微声响。 一般人自是听不见,但这间府邸里却有两个不一般的人。 “这不是崔家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吗?怎么不在府里好好服侍自家小姐,干起了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甘文坐在屋脊上,手中拿着一柄银纹偃月刀,望着在屋檐行走,穿得一身黑衣的崔雅轻笑问道。 “把我家老爷放下。” 在甘文的旁边同为护院的伍阳手持一杆白猿母子铜棍,候立在一旁双眼炯炯有神看着驮着谢秀石的崔雅说道。 “你怎么跟着一起出来了?谁来看那具水晶棺材?!” 崔雅先是看到甘文脸上神情不变,但随后看到站在一旁的伍阳时,脸色剧变,对着伍阳惊声喊道。 “自家老爷都被人偷走了,看不看那具水晶棺材重要吗?” 甘文轻笑一声反问道。 伍阳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崔雅背上那气息平稳的谢秀石,正准备跳下屋檐的时候,一道寒光乍现。 纵然伍阳及时退了几步,持棍的右手手臂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灰衣。 “有钱不拿,非要赔命?” 甘文用自己两根手指轻轻擦拭着银纹偃月刀的沾血刀刃,脸庞上浮现的轻笑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你带着老爷先走,顺便帮我看看那具水晶棺材。” 伍阳撕下衣襟,将衣襟缠绕在肩膀的伤口上,换手持棍,轻吐一口浊气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崔雅说道。 “不要多管闲事,把他放下,我可以让你安安全全的回去,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很容易在晚上出点什么事情。” 甘文侧头微笑看着崔雅说道。 “我跟我家小姐一样,吃软不吃硬。” 崔雅冷冷说道。 然后她做了一个令甘文和伍阳都意外的举动,将背后驮着的谢秀石从屋檐上丢了下去,即便这个高度不致命,下面也有草坪。 但至少是会摔断几根骨头。 “他刚才拦着你,说明事情还在进展。你我速速连手把他解决了,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不是分开被他逐个击破。” 崔雅说话之时,已经从袖口射出几枚梅花针。 咻咻。 甘文从屋脊上缓缓站起身,对于这射到身上的梅花针连正眼瞧一下的态度都没有,任由梅花针刺进他的身躯。 叮。 梅花针的针头弯曲,掉落在屋檐青瓦缝隙之中。 “你已经练就到了武罡缠身的地步?” 伍阳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说道。 “武罡缠身?那可是外劲圆满,内劲通透才能达到的境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武学天赋。” 甘文手持银纹偃月刀,鲜血顺着倾斜的刀尖滚落,站在月光下轻笑望着伍阳说道。 “是妖气。” 崔雅面色凝重从后腰拿出双刃短刀,警惕看着在月色下浑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诡异红光的甘文说道。 “你终究还是没能在武道坚持下来。” 伍阳左手持棍挥舞,双眼明亮有神看着甘文沉声说道。 他挥舞的长棍有残影,棍气纵横之间,依稀能见到伍阳身上浮现有一道白猿虚影。 “你都到了武魂临身的地步,为什么你我都是一同习武,都是二十载有余,凭什么你在武道的进步就能如此之快?! 而我却连炼出一丝武罡都难成,武道上寸步难行!” 甘文突然放肆大笑起来,他的嘴角向着两旁撕裂,两排牙齿变得尖锐修长,一头乌黑的头发变得赤红蓬乱。 “我在这里会是一个累赘。” 崔雅见到这一幕,将刚拿出来的双刃短刀又收了回去,看着不远处的伍阳说道。 “你先走,我能在南溪郡郡城太守府内打败他一次,也可以打败他第二次。” 伍阳望着逐渐妖化的甘文沉声说道。 崔雅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背对着甘文,跳下了屋檐。 寒光乍现,青瓦纷飞。 铮。 伍阳身形如白猿倏忽而至崔雅身后,一杆看似平平无奇的白猿母子铜棍挡住了甘文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斜劈。 “你既要寻死,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甘文双眸泛着妖异的红光,他的身躯竟开始涨大,将衣衫撑破,露出一块块坚如磐石的肌肉,每一块肌肉上青筋狰狞如虬龙盘踞。 伍阳见崔雅带着谢秀石身形几个纵跃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方才侧身抽棍。 嘭。 这座房屋的屋檐竟然硬生生被这一刀斜劈砍下大半,青瓦与梁木重重摔在草坪上,掀起一阵灰尘。 伍阳低头看了一眼棍身上的划痕,左臂持棍临身,炯炯有神的双眸闪过一丝精光,主动朝着甘文打去。 伍阳的身后亦是浮现一道白猿虚影,挥舞粗壮双臂往甘文头顶打来。 甘文见状放肆大笑,那柄重约二十斤的银纹偃月刀在他手中仿佛轻如鸿毛,挥舞之间更是带着一丝丝妖异红光。 两人打得火光四溅,打铁之声不停。 而在不远处的内院厢房内,原本悬挂在厢房外的铜锁已经被割断。厢房房门虚掩,依稀能见到一个高五尺左右,浑身皆正白色的人在水晶棺材前摇头晃脑。 他仰耳听了一下打斗声,听得打斗声正酣,便双手将那水晶棺材盖重重一掀,随即又把水晶棺材里躺着的俊美男人拖了出来。 然后自己躺了进去。 这具水晶棺材本就是南海海底的玄晶所制,再加上经过南海龙宫的龙匠打造,哪怕是一具尸体躺在里面,不消百年,也会出现一具玄冰尸王。 更别说是活人。 躺一息便能神清气爽,躺半刻就能剔除身上污垢,一直躺下去无须修行,自有灵气氤氲,道行自涨。 可这个浑身皆正白色,身高五尺的人忘了一件事,他拖出来的那个俊美男人虽说无脉搏呼吸,但并不是一个死人。 “舒服吗?”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平静的轻语,令他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睁开白色的眼眸沉默望着微笑站在棺材边上的俊美男人,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 看起来是要起身一样。 他抬起的手臂蓦然衍化成一把白色尖刀,刺入了俊美男人的眉心。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火宅 “刚醒就这么刺激吗?” 苏元白伸手轻轻弹走刺入自己眉心的白色尖刀,一双漆黑的眼眸望着将自己从这具水晶棺材拖出来的正白色五尺之人。 在他脑海的最后记忆里是在沧海深海,此刻面前的这个人很陌生。 这浑身正白色的男人见自己手臂衍化的白色尖刀伤不了这俊美男人半分,身上泛起淡淡的火光,这火光并不妖邪,反而有一丝神性。 “有点意思。” 苏元白看着正白色的男人身上泛起的淡淡火光,即便是如此淡淡的微火,竟让底下这见光不化的水晶棺材开始融化。 冰冷刺骨的寒水瞬间浸湿了地面,一缕缕寒雾升腾。 寒雾升腾的刹那,缠绕淡淡火光的正白色男人已经扑向了苏元白,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章法可循,全是凭借着僵硬的动作。 苏元白自是能很轻易的躲开,但房间里陈设的桌柜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凡是被这缠绕淡淡火光正白色男子触碰到的桌木,柜椅,房木都会燃起火光,顷刻间就化作熊熊炽热的大火。 “看来是敌人。” 苏元白望着开始坍塌的梁木,躲过淡淡火光正白色男子再次一扑,心中开始有了判断,但判断的时候他有些狐疑。 这个敌人未免太弱了。 比他在沧海海底遇到的那些人而言,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快跑出来,这是火宅鬼,它身上的火不是普通的凡火,是鬼金羊赐于它的南明离火,无物不焚。” 苏元白微微回头,他看到燃起的烈火房门外,有一个容貌姣好的黑衣女子在焦急的对着自己呼喊。 她看起来知道一些内幕。 苏元白又侧身躲开房间内锲而不舍扑向自己的火宅鬼,走到房门前,伸手推开这扇冒着熊熊烈火的虚掩房门。 啪嗒。 房门摔在地面上,攀附在上面的火焰落地,化作一片片火苗,闪烁着火光,并不熄灭。 身体又出现变化了。 苏元白低眸看着自己掌心焦黑的痕迹,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身体没有这么脆弱。更何况这南明离火除了那其中蕴含的一丝神性令他不解,其他的与他在沧海之中遇到青白道袍的道人挥出的火焰如出一辙。 那道人挥使出的火焰比这小家伙的火焰可要强盛太多。 崔雅怔怔看着苏元白推门而出,这从火宅鬼身上脱离出来的火焰,只有经过一盏茶的时间才会慢慢退回凡火。 那时才可以水浇土淹,将火势扑灭。 若是在这一盏茶内触碰这火焰,仍是会被烧得皮开肉绽,纵是在地面上翻滚都扑灭不得半点这火。 这家伙竟然看起来掌心只是稍微有些焦黑的痕迹? 火呢?! 令崔雅更加怔怔出神的是这个俊美男人的相貌,非要让她在这张俊美的脸庞上挑缺点的话,那就是他漆黑的眼眸太过淡漠。 其余的地方在崔雅看来仿佛是被工匠雕刻,画师临摹方才会诞生的产物。 俊美的不真实。 “这里是哪里?” 苏元白缓缓走到崔雅的面前,他低眸望着这个怔怔盯着自己的女子,思考了一下没有选择问她的名字叫什么。 “南溪郡梦浮城.......” 崔雅下意识的回答道。 她说话之时也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这个家伙能不受南明离火的影响,有可能也是那号称鬼宿星官的鬼金羊一伙的。 原本的担忧与焦急,现在又变成警惕和慎重。 崔雅后退几步,神色凝重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苏元白,余光瞥见从照着大火的厢房内冲出来的火宅鬼,沉默不语。 正好这火宅鬼可以帮自己试探一下面前俊美男子的底细。 “南溪郡又是哪里?难不成会是到了云海州?” 苏元白轻疑望着沉默的崔雅,他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女子的眼眸闪动,也感受到了逐渐炽热的温度。 身体变脆弱了,但感知还在。 只是现在他避开的话,这个女子躲得开吗?她要是躲不开,身后那个火宅鬼看起来又不会说话,问起来也麻烦。 “我与它不熟。” 苏元白对着崔雅说道。 随即他缓缓转过身,面容平静看着已经近若咫尺的火宅鬼,向前一步踏出,身上仙鹤红袍轻扬。 骨碌骨碌。 一颗冒着火的脑袋在地面上滚动,形成一条火焰长痕。 “所以你能回答我的......” “你对它还是真不熟,这火宅鬼若不将它胸口的火核取下,纵然你劈砍横斩,把它脑袋摘下来也无济于事!” 苏元白话还未说完,就听得崔雅无奈一喊道。 如同崔雅所说的一样,这火宅鬼的脑袋即便被苏元白伸手空摘了下来,它的身躯很快又长了一个脑袋。 而在地面滚动的火焰脑袋也骤然长出了完整的身体。 两个火宅鬼没有继续向苏元白发起攻击,反而是齐齐朝着崔雅扑来。 “原来是这样。” 苏元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这两个扑向崔雅的火宅鬼,双臂齐伸,身形如风,分别在这两根火宅鬼的胸前摘得一块赤晶碎片。 赤晶碎片内部有极为虚淡的朱雀虚影,朱雀虚影的羽冠处似有一头斑纹弯角的黑羊昂首傲立。 苏元白手指轻捻这一块赤晶碎片,碎片如薄纸一般被他碾碎,散作丝丝红色齑粉随风飘扬,消散不见。 “鬼金羊,南方朱雀第二宿,也是鬼宿星官之一。” 苏元白仰头看着头顶的夜空,夜空之中虽依旧是群星璀璨,皓月当空,但周天星辰排布却已经是混沌无序。 “已经乱了吗?” 苏元白眉头轻皱喃喃道。 崔雅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望着面前被火光映耀,穿着仙鹤红袍的俊美男人,她从后腰抽出来的双刃短刀掉落在地。 “仙长请救救我们!” 崔雅对着苏元白俯地叩首道。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灭火啊!!!” 被崔雅丢到内院角落的谢秀石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睁眼就看到内院厢房烧起的大火,连忙高声喊道。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有钱买来的房子啊! 谢秀石一个起身,突然感觉到肋骨生疼,这疼痛的感觉分明已经是断掉了,可他很快又发现了一件比肋骨莫名断掉的恐怖事情。 水晶棺材内的那具尸体竟然活生生站在了火光之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不同 已经受到太多刺激的谢秀石见到这一幕,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眼睛一翻露出眼白,又直挺挺倒了下去。 苏元白瞥了一眼院角大喊又昏厥过去的谢秀石,低眸看着俯地叩首的崔雅。 这每一下叩首都不是虚叩,而是实打实的叩在地面,每一下都能看到崔雅的额头嗑出了刺眼的血渍。 “别嗑了,看着头疼。南溪郡是在哪个州?” 苏元白平静的问道。 “回仙长的话,是在南荒州。” 崔雅虽听得苏元白不让磕头,但依旧俯地不敢抬头,望着地面说道。 “南荒州?听奚春雪与谢谬安谈论过,是妖魔丛生的一州之地。但距离沧海最近应当是云海州,怎么我会到南荒州呢?” 苏元白这一次苏醒并没有向上一次一样忘掉了所有记忆,他能清醒记得在桑榆岛上发生的每一件事,以及岛上所有人说得每一句话。 自然而然他就找到了关于南荒州的记忆。 是在沧海海底高山洞窟之中,谢谬安与奚春雪两人议论训妖院与十二州之事时,所流露出来的讯息。 “若是仙长您想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或许您需要去问一问刚才院角昏厥过去的人。” 崔雅双手俯地说道。 “嗯?” 苏元白轻疑一声。 “正是此人将仙长您休憩的水晶棺材带到了这里,他可能知道仙长您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崔雅恭谨说道。 苏元白听到崔雅的这番话,走到昏厥过去的谢秀石身边,漆黑的眼眸平静望着这个昏迷的黝黑男子。 他的三魂七魄已经被吓得魂魄不稳。 苏元白低眸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碾碎赤晶碎片的手指,指尖上有一头斑纹弯角的黑羊印记,印记周遭金光萦绕。 “又有什么变化呢?” 苏元白轻声低语,弯腰将自己的手指指尖轻轻按在了这个黝黑男子的百会穴处,指尖泛起淡淡金光。 铮铮。 仿佛是锁链震动的声音。 苏元白摩梭着自己指尖,指尖上那斑纹弯角的黑羊印记已经散去,萦绕的金光更是不知去往了何处,反而是有一朵细微的双生花如雨后青笋一样冒出。 一红一白。 虽说这双生花与蚂蚁般大小,但依旧能看清全貌,正是那阴曹地府的彼岸花。 而直挺挺躺在地面上的谢秀石身上也出现了奇妙的变化,他的百会穴处蓦然出现一道火光,火光如朱雀一般向着他的身体四肢蔓延。 火红的纹路遍布他的全身,黝黑的皮肤更显深沉,额头上竟然长出了一道弯曲粗壮的羊角。 “那一丝神性能已经让他拥有鬼宿星官鬼金羊的神职之力了?” 苏元白低眸看着谢秀石身体上的变化,他之前在火宅鬼身上感受到的那一抹神性已经转移到这个黝黑男子的身上。 这一次的情况比他之前触碰段令启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好冷.......” 谢秀石双眼缓缓睁开,瞳仁内闪过一丝妖异红光,他突然感觉到身体像是被放入寒窟里一样,彻骨的寒意让他本能的去找温暖的地方。 让他连眼前的苏元白都忽视掉了。 崔雅俯地侧眸,望见一个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你修得武魂临身又如何?!比不上那位赠予我的一缕妖气!” 甘文望着跪倒在地上的伍阳大笑道。 他嘴角已经裂到耳边,蓬乱赤发飞扬,手中的银纹偃月刀上沾满了鲜血,他身上虽也是遍布伤痕,但萦绕在他身上淡淡的诡异红光越发越浓郁。 “见你这样子,我便知道坚守武道没有错。” 伍阳左手持棍跪在地面上,双眸炯炯有神看着放肆大笑的甘文沉声说道。 即便伍阳的双眼依旧明亮,可他身后的白猿虚影早已经摇摇欲散,就连自己的右臂早已经被甘文砍断,鲜血淋漓的臂膀露出森然白骨。 更别说他身上密密麻麻,宛如凌迟割肉的刀痕,鲜血早已及将他的衣服染成血色。伍阳清楚若不是甘文有意折磨自己,他早就死在了甘文的银纹偃月刀下。 但纵然到这一步,伍阳都不后悔。 “武道?如今妖魔当道,武道又有何用!!” 甘文伸出长舌舔了舔自己尖锐的牙齿,高约一丈三尺的身躯缓缓靠近伍阳,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腾的怒火变成了一种贪婪的食欲。 他想吃掉伍阳。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恐慌 甘文遍布猩红血丝的双眸里猛然闪过一道人影,他手中的银纹偃月刀顺势朝着人影的落点一劈,妖异的刀气闪过。 如一阵平地掀起的红色海浪。 苏元白还未落稳身形,见到这刀气如海,便选择后退几步,先避其锋芒。 甘文并没有给苏元白喘息的机会,武者对于机会的把握能力本就是嗅觉灵敏。 他趁着苏元白旧力未散,新力未生,一个垫步就逼近苏元白的身边,双手持银纹偃月刀更是携着狂暴戾气重重斩向苏元白的腰间。 纵然面前这俊美男人不是一般人,甘文也确信这一击绝对可以将这人一刀两半。 “只是单纯的妖气吗?” 可这俊美男人危难当头并不害怕恐惧,反而言语之间有一丝遗憾的轻问。 这让甘文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但银纹偃月刀这一斩并没有丝毫留手,萦绕在他身上的浓郁诡异红光反而尽数涌入银纹偃月刀中。 银纹变红纹。 刀尖萦绕的红光更是触不及防的暴涨几分,直接提前触碰到了苏元白的腰间。 “生花。” 苏元白低眸看着刀尖暴涨的红光砍到自己腰间,他感受到了疼痛,属于他的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 鲜血流出的瞬间,伴随着苏元白的这声低语,便化作一朵朵血红彼岸花。一朵朵血红彼岸花比刀尖的红光更加鲜艳,更加妖异。 但甘文感觉自己砍到的不是花,而是一座山。他心中那股不详的感觉更甚,让他浑身毛骨悚然弃刀而逃。 这个俊美男人并没有追他,只是用一双不知何时变得血红色的眼眸平静望着他。 甘文虽然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武者的尊严并不重要,现在能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回事? 甘文转过头,他发现双眼看到的尽是一片血红,即便他回过头,身后也是一片血红。而当甘文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处在了一个血红的花蕊之中。 血红的花瓣渐渐收拢。 甘文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皮肉如血水般融化,露出一根根筋脉骨节。他想张嘴求救,没有皮肉支撑的下颚“哐当”掉在血红花蕊之中。 他的意识渐渐在黑暗沉沦,永不复醒。 苏元白眼眸里的血红色渐渐褪去,重新变得正常模样,他伸手接住那自甘文脚下升起的血红色彼岸花化作的血红花瓣。 血红花瓣穿透他的手掌,没有留下痕迹。 苏元白腰间的那道被斩开的伤痕开始痊愈,不消一会,腰间连一道细微的伤疤都见不到半点。 “会受伤流血,能感受到疼痛,记忆中的彼岸花神通也能用。” 苏元白轻声喃喃自语道。 现在的他甚至还感受了一股自心底油生的疲惫感,以及精神力被抽空的虚弱。虽然结局仍是不变,但苏元白罕见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是否意味着现在的自己是能被杀死的呢?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深邃看着一片狼藉的庭院沉默的想道。 伍阳持着白猿白猿母子铜棍的左手微微颤抖,甚至他的后背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甘文的死亡被他看在了眼里。 一个能虐杀他的强大敌人,在这个俊美男人的手上连尸骨都未留下。 那片血红的花朵是什么? 是妖魔的手段,还是道士的术法? 他.......是敌还是友? 诡异寂静的氛围在庭院内弥漫,伍阳不敢随意动弹,有时候实力差距太大,连战斗的欲望都升不起来半分。 啪啪啪。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伍阳你的手断了?!” 崔雅从内院来到外院的庭院,在一片狼藉的庭院里看到了右臂仍在滴着血的伍阳,眼眸中瞳孔震动问道。 “别动。” 伍阳低声警告道。 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房檐下的苏元白。 崔雅这才注意到苏元白的存在,也明白伍阳为什么低声警告自己别动的原因。她沉默了一会,走到了苏元白的身边。 “仙长,他受伤很重需要去治伤。” 崔雅低下头轻声说道。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望着地面上自己滴落的一滴滴汗水,她不敢抬头看着苏元白,甚至她都有种错觉。 她的脑袋等下就会掉在地面上。 “好。” 苏元白从沉思中缓过神来,低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低头的崔雅,侧头望着紧张看向自己这边的断臂男子,手掌微张。 一朵血红色的花瓣自掌心旋转飞出,飞到想要闪躲却因身体无力摔在地面的伍阳身上。 “手臂再捡回去,应许还能接的上。” 苏元白平静的说完,便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该去看看那个吸收鬼金羊的家伙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脸上浮现绝望神情的伍阳发现这血红色的花瓣飘进自己的体内,并没有让自己如甘文一般尸骨无存,反而让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尽数痊愈。 他想起已经走远的苏元白的话语,连忙将那只被甘文砍掉的手臂接了回去。 令伍阳震惊的是,这断掉的手臂真如那俊美男子所讲接得回去,除了右臂臂膀能见到一道浅浅的刀伤伤疤。 挥舞甩动起来并无任何不适。 “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仙长?!你是不是已经将自己的性命奉献给他为代价,也不对,你的性命也不值得这么贵。 难不成你家小姐也把身家性命奉献给他,才让他出手的?!” 伍阳看着同样一脸愕然不敢相信的崔雅,他们两个人都不敢相信这位仙长竟然就这样救治了伍阳,连一点报酬都没索取? 在崔雅眼中这位仙长比伍阳这种一根筋拿了钱就要办事的家伙还要虚幻不真实。 “难不成他想要整个南溪郡所有人的性命?” 崔雅脑海里甚至浮现了一个恐怖的猜想,惊慌的看着伍阳问道。 “我可猜不出你口中的这位仙长究竟要做什么,我觉得你现在赶紧把你家小姐叫过来,或许她还能问清这位仙长真正想要什么。” 伍阳看着苏元白离去的方向打了个寒颤,在南荒州其实并不缺少像苏元白这样实力强悍无比的仙长。 但这些仙长最后索取的报酬,以及要求支付的代价往往比他们的实力更加恐怖。 曾有一个郡为了请一位仙长除妖,最后妖虽说被仙长除掉了,但最后那一个郡往后几十年没有一个人能活过三十岁。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内容 苏元白并不知道外院的一男一女如何猜想自己,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拥有一丝鬼金羊神性的黝黑男人又会有什么变化。 早知道那打斗之人身上只是纯粹的妖气,苏元白就不会过去看看热闹。 不过也算是让苏元白稍微清楚了一下自己的实力,看来以后跟人打斗并不能向在沧海海底时那样抬手便打了。 苏元白回到内院,令他意外的是这黝黑男人站在内院中央,手捧着一封书信正在恭恭敬敬等着自己。 内院厢房的火已经尽数熄灭了,只剩下烧焦的木头与灰烬。 “多谢您让我想起了我的职责。” 谢秀石将那封由南明离火都烧不掉的书信递给苏元白,低头对着苏元白恭敬说道。 他的脑海里多了一些记忆,仿佛他前世就是南方第二宿的鬼金羊,是天上的二十八星宿之一,是鬼宿星官。 额头上长出来的两根弯曲粗壮的羊角就是证明。 苏元白平静的望着这个黝黑男人,即便黝黑男人极力想要掩埋脸上的神情,他还是从这个黝黑男人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倨傲。 有趣。 苏元白没有多说什么,平静接过这封入手极凉的书信,在书信的右下方有一个娇憨可爱的赤龙印记。 是敖凝? 苏元白很快想到了在沧海遇到的那个拥有晶莹剔透龙角的沧海龙宫小公主,也算是一个他没有询问姓名,却主动告诉他名字的可爱小家伙。 这封书信外封是淡蓝色,看不清是由什么材质制作的。能让南明离火烧而不散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材质。 书信的封条并未被拆封,这个黝黑男人并未自作主张的拆开这封书信。 还不错。 苏元白抬眸看了一眼偷偷盯着自己看的黝黑男人。 谢秀石发现自己的偷看被发现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想要缓解尴尬。他左瞄右看,发现这个不知什么来历的俊美男人还是望着自己,只好转过身去。 苏元白低下头,将手中书信封条撕开,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 “元白兄,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已经是从水晶棺材里醒过来,此刻脑海里应也是会有一些疑问。 您所在的地方是在南荒州南溪郡渔村,至于您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地方,是受沧海龙......” 苏元白低眸望着这处污渍,明显是被人涂抹过,而苏元白看到下文时,大概也猜得出来是谁涂抹的。 “是受我的岳父的安排将您送到这里,想必在南荒州或许有什么您需要的东西,否则我岳父不会特意撕下龙鳞向南海借道将您送往这里。 请您务必细心寻找。 我与我家娘子因为岳父的嘱咐不能在南荒州逗留,故而将您安排在长相看起来憨厚的一个渔民手下照顾。 即便他有别的心思,那水晶棺材盖上的龙气没有连续受三百六十五日的飞禽走兽的野气侵蚀,也打不开水晶棺材骚扰您。 接下来我还有一个私人请求,南荒州应该还有我母亲那一脉留下的血脉,希望您若有一日遇到了请帮忙照拂一二,不胜感激。 接下来,便是我家娘子要与你说的话。” 苏元白看着书信尾端乱七八糟的划痕,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实在看不懂敖凝是在写什么字。 不过最后一句歪歪扭扭的话语,苏元白倒是看懂了。 “以后来沧海龙宫找我和相公玩啊。” 待到苏元白将这封书信看完之后,书信的尾端忽而垂下一滴滴冰水,冰水落在淡蓝色的外封上,浮现了短短八个字。 “神皇道消,天帝神隐。” 这南明离火都烧不毁的信封蓦然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眨眼之间便将书信连同信封烧毁得一干二净,连一缕灰烬都没有留下。 “怪不得星官现在敢随意下凡,原来已经是群龙无首。” 苏元白若有所思仰起头看着夜空混乱无序的周天星辰喃喃自语道。 枯燥白茫茫的天界哪有红尘百变的人间来得缤纷多彩,再加上那神皇登天后,仙气下泄十二州,天地之间便已经再无多少差异。 “徐家的公子来了。” 伍阳一手拿着银纹偃月刀,一手拿着白猿母子棍,走进内院,望着仰头观夜空星辰的苏元白低声缓缓说道。 “他是谁?” 苏元白低下头,侧眸看了一眼伍阳疑问道。 “是梦浮城徐府的少爷,也是徐老爷最宠爱的儿子。”伍阳见苏元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豫了一下,“徐老爷的叔父曾在南荒王府当过一段时间门客,南溪郡的郡守都会给徐府一点薄面。” “徐家还有人在南荒王府当过门客?!” 谢秀石转过身,惊讶望着伍阳问道。 “您.......你是老爷,还是妖怪?” 伍阳看见谢秀石先是松口气,随后看到谢秀石额头上的一对弯曲粗壮的羊角,手中一刀一棍对着谢秀石惊问道。 “我是神仙!” 谢秀石鼻孔吐出两道粗气,双手环抱胸前,黝黑的脸庞浮现一丝傲意说道。 “......” 伍阳沉默看了一眼谢秀石,刀棍低垂,看起来这个招自己为护卫的老爷应当还是老爷他本人,只是不知他为何额头上长了一对弯曲粗壮的羊角。 “仅仅就这些?” 苏元白眉头轻皱看着特意过来与自己说这一句的伍阳。 他以为这个家伙会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结果带来的却是这种索然无味的消息,正当苏元白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忽而想到了书信里的话。 也罢,反正也无事,留在这里看看吧。 苏元白眉头舒展,眼眸轻抬望着一脸怒容走进内院的翩翩俏公子,在这位翩翩俏公子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拿兵器的下人。 在这群下人之中,有一个穿着灰色道袍,腰间系着丝绦,脚下穿着麻鞋的道人极为显眼。 徐震东快步走进内院,双眼眸带着冷峻的寒意,望着额头上长着弯曲粗壮羊角的谢秀石,连苏元白都被他掠过不看。 即便谢秀石额头上有着一对奇怪的弯曲粗壮的羊角,这位翩翩俏公子也丝毫没有将这种奇怪的事情放在眼里。 “谁给你的狗胆敢杀我的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观摩 “是我杀的又怎么样!” 谢秀石看到这位徐家公子如此气势汹汹带着吓人闯进自己的内院,纵然他不知道徐家公子的人是谁,但他同样也冷笑着回应这个不知好歹的徐家公子。 今非昔比。 要是前一刻的他看到这位徐家公子或许还有些忌惮,但现在的他已经截然不同。 他是神仙。 是天上的鬼宿星官! “那就以命偿命。” 徐震东目光微冷望着面露桀骜不驯,公然与他呛声的这个渔民,原本他只是打算把这个渔民从浮梦坊赶出去。 既然现在有人找死,就别怪他了。 徐震东转过身。 他身后的下人鱼贯而入冲向谢秀石,站在下人之中穿着灰衣道袍的道士,双手斜插进袖袍,睡眼惺忪的眼角还能看到些眼屎。 乌黑的头发以一根狗尾巴草簪起。 伍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元白,他见苏元白面色平静,也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先帮一下这个老爷。 师父曾对他说过,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受人之命,尽我之诚。 而正当伍阳刚准备去帮谢秀石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你就不要动了。” 那灰衣道袍的道士瞥了一眼手持刀棍的伍阳,仅仅只是这一眼,伍阳脚底地面便撑出一条粗壮的藤蔓。 这藤蔓将伍阳捆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你的白猿武魂是属金,理应克我这木气。奈何你这金气不仅不足,比不得我这木气精纯,这就是武者的无奈之处。 武气无论怎么锤炼,都难以精纯。” 灰衣道袍的道士目光随即又看向另一边的苏元白,这个俊美男人是他从未在这座浮梦城见到过的人。 谢秀石那边也与徐震东带来的下人交手,虽说谢秀石常年在南海边上打渔,身体素质并不差,但他也不得徐震东带来的这些下人。 这些下人一个个身手矫健,下手狠辣不留情。 不消一会,就让东躲西藏的谢秀石身上多了许多伤口。谢秀石也不是平白放狠话,他自是感觉胸口有一团火焰烧灼。 可这些下人急促猛烈的攻击,没有给谢秀石有半点将胸口火焰吐出来的机会。每次谢秀石刚躲开片刻,未等静气凝神,就被人再度缠上。 唯一让谢秀石尚未感觉庆幸的是,这些伤口仅仅只是留一些些血痕,并没有留下一些深彻见骨的伤口。 但这样他也吃不消了。 蚂蚁多也可以吃掉一头大象,更何况他这头大象根本就不强壮。 “道长救我!” 谢秀石看着又是一道泛着寒光的刀刃划破自己的胸口,终于感受到了害怕,对着一旁静候不动的苏元白喊道。 苏元白侧眸望着在人群之中被围殴劈砍的谢秀石。 很遗憾,这个普通人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惊喜与意外,普通人纵然获得了这丝神性,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过苏元白这一回眸,却让另一边一直观望他的灰衣道袍的道士突兀出手了。 地面上的杂草疯涨,形成一道草笼将苏元白笼罩住,接着草笼内一片片草屑纷飞,如一块块锋利的刀刃。 刀风烈烈。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很快,可苏元白的反应速度却比这个灰衣道袍的道士更要快,其实在地面杂草疯涨的刹那,苏元白就已经动了。 可是他太快了,即便他现在的状态比不得以前,不再是来去无形,会在原地上留下了一道虚幻的残影。 但也绝不是这些人所能对付的。 苏元白平静的掐住灰衣道人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悬空提起,漆黑的眼眸望着面露骇然的灰衣道人。 用力一捏。 咔嚓。 断掉的并不是灰衣道人的脖子,而是一块普通的木头。 啪啪啪。 急促慌忙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苏元白侧眸看了一眼仓惶逃跑的徐震东,又回头看了一眼围殴劈砍谢秀石的那些下人,这些下人望着苏元白这里发生的一切,纷纷就像是被定格住一样。 不敢动弹。 一直抱头鼠窜的谢秀石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看着这些不敢动弹的下人仆役,心中恼怒,双眸闪过一丝戾气。 胸口火焰开始凝聚,自他胸口往喉咙而涌。 呼。 炽烈的火焰自谢秀石的口中喷涌而出。 噗。 还没等这火焰喷出烧到这些下人仆役的身上,就听得一声清脆的扑灭声响,苏元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谢秀石的身边。 苏元白的左手将谢秀石刚才喷出的火焰拍回他的嘴巴之中。 “你要撒气,去找那位徐府公子撒气。” 苏元白平静看着一脸愕然惊慌,脸颊鼓起,双耳冒烟的谢秀石,然后松开手望着才发现他出现在这里的下人仆役。 “还不跑?” 苏元白微微一笑问道。 这些下人仆役纷纷丢下手中兵器,开始飞快地逃离这里。 “多谢仙长两次出手相救之恩。” 伍阳身上的藤蔓伴随着那灰衣道人的消失,也自然而然的枯萎软弱无力的瘫在地面上,伍阳轻易的走了出来,对着苏元白低头拱手尊敬谢道。 他看得出来这位仙长确实不太一样。 “我没想救你。” 苏元白低眸看着对自己拱手道谢的伍阳平静说道。 “小姐,就是这位仙长突然出现,将火宅鬼消灭了。” 崔雅的身影在内院缓缓出现,她牵着一位容貌艳丽,脸色苍白的浅蓝色长裙女子,对着在内院另一边的苏元白轻轻躬身说道。 “这位仙长身上有淡淡的冥气,修得可是鬼道?” 崔淡淡抿着苍白的嘴唇,她看到了站在内院之中面色平静的俊美男人,也望见这俊美男人身上萦绕的淡淡黑色冥气,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修鬼道的道士走正道的并不多,而在南荒州这种地方,能有一个走上正道的鬼道便已经是老天开眼。 “要救什么?” 苏元白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抬眸看着崔雅平静问道。 崔雅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位俊美男人是在对自己说话,直到身旁小姐看向自己,她才反应过来。 这位仙长真的把她讲的事记在心中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学习 崔雅即便自己俯地叩首过,她也不觉得这位仙长会对自己的请求放在心上。 “法慈寺的妖僧以及盘踞在恶羊岭号称鬼宿星官的鬼金羊。” 崔淡淡侧眸望着面色犹豫,有些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崔雅,便替崔雅平静的望着苏元白说道。 “法慈寺的妖僧做了什么?” 苏元白看着崔淡淡平静的问道。 “以古佛之名蚕食人命,盗古佛之像蛊惑人心。” 崔淡淡平静的说道。 崔雅却侧头看着身旁的小姐,小姐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平静,说话语气没有半点波澜曲折,但是她发现小姐的掌心是湿润的。 崔雅低眸望着自己握住小姐的手掌,小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五指很用力的在抓着自己。 小姐很紧张和害怕。 正如崔雅猜测的一样,崔淡淡现在很紧张与害怕。 她不清楚这个俊美男人的来历,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对于一向擅长先收集情报的崔淡淡而言,是未知以及恐惧的。 他有可能是正义凌然,除魔卫道的仙长,也有可能是与法慈寺沆瀣一气的邪道。 在南荒州这个地方,后者的可能性却是极高。 而这对于不擅长赌博的崔淡淡而言,这种事令她颇为的紧张,还带有一丝害怕。 因为她从崔雅的口中得知这个俊美男人不惧南明离火,能眨眼之间消灭那头令伏风观的道士极为头疼的火宅鬼。 还把徐家那个吸收妖气的护卫甘文打杀得干干净净,连尸骸都寻不到。 并且在刚才崔淡淡还看到从谢府大门仓惶逃走的那位徐家公子,以及一群属于徐家的下人仆役。 这位徐家公子虽说在崔淡淡眼中并不聪明,但也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他带的那群人一定还有被他父亲安排保护他的那个灰衣道士。 这灰衣道士的实力崔淡淡可是清楚的,伏风观那些势利眼的道长看见这灰衣道士都会给几分薄面。 既然这徐家公子仓惶逃走,便说明那灰衣道士也不是这个俊美男人的对手。 “那盘踞在恶羊岭号称鬼宿星官的鬼金羊又做了什么?” 苏元白面色平静,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神情波动又问道。 这让崔淡淡更加难以猜测苏元白的真实想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赌下去,赌他不是与妖魔沆瀣一气的邪道。 “这号称鬼宿星官的鬼金羊于半年前出现在恶羊岭,凡是经过恶羊岭的需要在岭前的庙宇里以三牲祭祀,再以九香三烛祭拜,方可通行。” 崔淡淡紧紧抓着崔雅的手,望着苏元白缓缓说道。 “听起来倒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收些买路财。” 苏元白微微侧头说道。 “你可是那三牲是哪三牲?豕,牛,人。这三牲必须都是以烄祭法用来祭祀,谁能接受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放在火里焚烧祭祀。” 崔淡淡听到苏元白这面无表情,且语气淡然的话语,惨然一笑说道。 “法慈寺近,还是恶羊岭近?” 苏元白抬眸看了一眼面色凄惨且透露出一丝绝望的崔淡淡平静问道。 “论近的话,自然是法慈寺比较近。青潭山便在梦浮城的西郊外,法慈寺就在青潭山上。” 崔雅鼓起勇气昂头望着苏元白说道。 虽然她只是崔家的一个青衣丫鬟,但她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去独自面对这位神秘的仙长带来的无形压力。 “那就先去法慈寺。” 苏元白平静说道。 “啊?” “真的?”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什么吐纳炼气的书籍?” 苏元白接下来的这句话又让整个内院沉默了起来,崔淡淡抿嘴望着面露一丝疑惑的苏元白,她不确定这个俊美男人脸上的神情是真还是假。 崔雅已经呆滞,她不懂这位仙长是什么意思。 “仙长,您若不嫌弃的话......我这里尚有一本武学内功,武学内功名为《白猿心经》,按照修士的说法也是一本中玄级别的内功。” 一直沉默聆听对话的伍阳忽然开口,望着苏元白沉声说道。 “你那《白猿心经》是你师门的不秘之传,虽说你师父被妖魔所吃,但你师门还在。我府邸也有几本道家的吐纳法门,最高也有地级的吐纳法门。” 崔淡淡看了一眼面色沉重的伍阳,自己脸上面容已经恢复了那平静淡然的神色,看着苏元白平静说道。 “哦,品级不重要,我就是想看一看。” 苏元白说道。 内院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个想看一看又是什么意思?这位仙长有这般本领应也是有独属自己的吐纳炼气法门,莫不是这位仙长只是在这里寻他们开心不成? 崔淡淡刚才调整好的面容神色几乎又差点失控,她很难猜透这个俊美男人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仙长请看。” 伍阳打破了沉默,他用左手的银纹偃月刀狠狠看向了手中的白猿子母铜棍。银纹偃月刀的刀刃崩裂,白猿子母铜棍亦是出现了一道缺口。 伍阳伸指探入其中,夹出一张黄麻纸,黄麻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苏元白没有一点客气,随意拿过伍阳双手呈上的黄麻纸,低眸望着黄麻纸上的密密麻麻小字看了起来。 “仙长我只有一事相求,只求仙长去法慈寺除妖僧之时,可以带上我一人,让我报上杀师之仇。” 伍阳抬头望着苏元白缓缓说道。 苏元白没有回答,只是待伍阳说完这句话后,便将这黄麻纸还给了伍阳。 伍阳眼眸闪过一丝低落。 “仙长若瞧不上那《白猿心经》,可以先来我的府邸挑选几部心怡的吐纳法门,或许能帮助仙长触类旁通。” 崔淡淡看着苏元白平静说道。 她大抵是猜出了这位道长的想法,应是想通过其他派别的吐纳法门,内功心法触类旁通去完善或改良自己的吐纳法门。 “不用,我已经会了。” 苏元白摇摇头说道。 “啊?!” 伍阳抬眸震惊的看着苏元白。 苏元白双腿盘膝而坐,两手朝下搭于膝盖之上,随着他缓缓闭上眼睛,身后赫然出现了一道比伍阳身上白猿虚影更加高大的白猿。 白猿捶胸怒吼,宛如太古凶兽。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上山 天色破晓。 还镶着几颗残星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初升的阳光洒落大地,将青潭山山峦宛如披上了一层红色绸缎。 鸟雀初鸣,青鸾声呖。 青潭山山前有瑶草铺茵,山涧下水流湍急,陡崖上古松云芝耸立,山后有奇花布锦。可见玄猿攀树觅果,麋鹿脚踏青草寻花。 山了,本来就是听从法慈寺妖僧的命令...... 嗯?! 崔雅脸色忽然煞白,她轻轻拍着自家小姐的肩膀,打算将刚才脑袋里想到的恐怖事情告诉小姐。 可崔淡淡却回眸轻轻看了一眼崔雅。 崔雅一看见小姐这双平静如秋水的眼眸,心中微寒。 小姐是知道法慈寺的僧人早就清楚谢府里有一具水晶棺材,水晶棺材里躺着一个人的,可小姐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呢? 正当崔雅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的时候,清幽山道的拐角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让崔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崔施主,方丈有请。” 这道身影走下清幽山道,穿过山道两侧垂下来的翠绿柳树枝条,望着站在人群后方的崔淡淡,双手合十低头说道。 是一位相貌稚嫩的僧人,光秃秃头顶上有六点香疤,朴素的僧衣有碎布缝补的痕迹。 “你出卖了我们?!” 伍阳回头看着崔淡淡低沉问道。 “我怎么看法慈寺并没有你们口中穿得那么邪乎,这僧人也望不出有半点妖邪之气啊。” 谢秀石打量着这个站在清幽山道口,相貌稚嫩的僧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那些狰狞可怖,张牙舞爪的妖魔。 “空尘大师回来了?他不是去雾魂山参加法会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到了青潭山?” 崔淡淡一听这位僧人说方丈有请,脸色同样也是忽而发白,所幸有白色面纱遮掩,她努力维持平静的语句对着这位僧人询问道。 僧人仍是低头双手合十不语,静候在清幽山道口,如一座亘古不动的雕像。 “走吧。” 崔淡淡见到这一幕双眸轻闭,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如常,缓缓走到清幽山道口,转过头看着苏元白说道。 苏元白微微点头。 一众人便随着这位相貌稚嫩的僧人走上清幽山道。 这清幽山道并不崎岖,两侧柳树垂绦,时而有鸟雀轻鸣,淡淡异花香。随着山势渐高,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正值清晨雾气朦胧之时,山色空濛,如同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一缕缕朝阳更是给这一层薄薄的轻纱抹上了一件橘红色的外衣。 云雾笼罩,虚幻飘渺。鸟啼雁过,鹿饮猿攀。 当真是一幅好山景图。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怪异 “这里真的会有妖魔吗?” 谢秀石眺望这山景,听着耳旁的山涧声,不由有些怀疑看着身边的伍阳询问道。 在这些人之中他最熟悉的就是自己招来的这个护卫,好说歹说相处也有一个月,纵然这个护卫一个月内与自己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伍阳炯炯有神的双眸盯着走在最前面的稚嫩僧人,时不时看着僧人后面的崔淡淡,他心中也有一些疑虑。 师父被法慈寺妖魔吃掉的消息是这位崔府小姐告诉给自己的。 由于之前崔府对于他师父一直是照顾有加,再加上师父的那根白猿子母铜棍也是由崔淡淡交给自己的。 所以伍阳对于崔府小姐是深信不疑。 现在这明显能看出来这位崔府小姐与法慈寺有着某种不可明说的关系,而法慈寺虽说是伍阳第一次来,但在这里能看到山景秀丽,来往飞禽走兽和谐共处。 不见乌烟瘴气。 走在清幽古道上的香客平民都对最前面的稚嫩僧人礼遇有加,稚嫩僧人也看不出半点倨傲之意,同样是以礼相还。 是真,还是假? 伍阳一时间难以判断。 但走在后面的崔雅却一直保持沉默,低头不语。纵然身旁山景秀丽,也不见她抬头看半分。白兔獾狐从她脚边路过,她也不停留半分。 苏元白倒是走在最后面悠哉悠哉,时而低眸望着云雾缭绕下的深潭,倾听着山涧湍急的流水。时而也会看一眼前方众人的形态神色,嘴角扬起一道轻轻笑意,随后也会眺望着远方山顶偶尔在雾霭之中露出峥嵘寺观的庙宇。 不表态,也不评价。 这让夹在中间偷偷观察苏元白神情的谢秀石直犯嘟囔,摸不清这位仙长现在究竟是何心思。 山路悠长,也有尽头。 而这尽头便是耸立在山顶巍峨峥嵘的法慈寺,寺门下的苔痕上阶绿,两侧草色绿意盎然,有自然和谐之态。 台阶上下有零稀香客往返,又增添了几分人间气。寺庙上挂着一个金色牌匾,牌匾上写着三个古朴大气的字。 法慈寺。 随之这僧人将他们引入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株枝繁叶茂的菩提树,菩提树的枝条上挂满了红绳。 红绳下挂的牌子上写着各种愿望。 以菩提树为中心,东西南北四方位各有四处莲池,这四处莲池上荷花绽放,清香四溢,池底依稀看见不少铜币。 池内乌龟长伏,锦鱼游动。 时而香客倚着长廊观莲池之景,也有香客站在菩提树下挂绳系牌,更多的香客顺着长廊走入那天王殿内。 俨然一片祥和之景。 “你和你家小姐是哄骗我们的吧?” 谢秀石看着这一幕,再难以抑制心中的想法,走到后面的崔雅旁边,小声质问道。 伍阳也是眉头紧缩,眼前的这一副景象很难让他相信法慈寺是妖魔汇聚之地,对于崔府小姐的怀疑也越来越加深。 “崔施主,请随我去一趟方丈室。” 相貌稚嫩的僧人回头对着崔淡淡说道。 “诸位施主,可以在寺内随意参观走动,法慈寺的廊院风景也堪称一绝。若是饿了,也可去斋堂领些免费斋食。” 他则是对着谢秀石等人低头合礼的说道。僧人说完之后,便往寺内深处走去。 “小姐......” 崔雅望着跟在僧人身后不曾回头的崔淡淡忽然轻唤道。 崔淡淡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步伐,跟着僧人顺着长廊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崔雅轻咬嘴唇,一回头却看到一个黄衣僧人悄然无息矗立在她的背后,顿时把她惊得后退几步摔在了地上。 “诸位施主想必都是第一次到法慈寺,不如由小僧来引诸位施主游历一番如何?” 这黄衣僧人宽鼻阔眼,厚嘴唇之中是参差不齐的黄牙,神情肃穆对着站在寺门附近的谢秀石等人说道。 “不用劳烦大师了,我们可以自己到处看看。” 谢秀石看着黄衣僧人轻笑的说道。 黄衣僧人神情肃穆的望着谢秀石,他不苟言笑的面容上眉头忽然皱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我?是.......想来拜一拜佛。” 谢秀石向四周张望,发现自己身旁无人,这才知道这黄衣僧人是在对自己说话,想了半天憋了一个理由尬笑的说道。 “各自有各自的地盘,你怎么可以不打招呼就来?” 但这黄衣僧人的反应让谢秀石着实觉得有些奇怪,他的眼眸带着一丝敌意望着谢秀石,声音沉重的说道。 这让谢秀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诸位施主走吧。” 黄衣僧人低眸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崔雅,又抬头望着伍阳双手合十施礼说道。 伍阳将摔在地上的崔雅扶起来,他从崔雅一直在轻颤的手臂上感受到了她的害怕,她在怕什么呢? “好。” 伍阳看着神情肃穆的黄衣僧人点了点头说道。 谢秀石见状也想跟着一起,却突然被黄衣僧人伸手拦住,转头时一双眼睛带着一丝愤怒,“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啊?” 谢秀石瞪大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推出了寺外,望着紧闭的寺门发呆。 不是? 凭什么自己就不能进去!难不成额头上的一对弯角被发现了? 谢秀石摘下自己的斗笠,摸着自己额头上的羊角。这斗笠的笠檐很长,再加上他特意压低了前面笠檐。 虽说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也绝对不会被发现。 “咳咳。” 谢秀石余光忽然撇到一个香客从台阶上走上来,连忙将斗笠戴到自己的头上,可让谢秀石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香客并没有多瞧自己一眼。 但很快谢秀石觉得有些怪异。 他站在寺门前能看到台阶下往上走的香客,这些香客的步伐没有任何停顿,他们脸上的神情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虔诚。 在梦浮城夜晚时的经历不由得再次浮上谢秀石的心头,他打了个寒颤的同时,伸脚偷偷绊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香客。 嘭。 这香客身形一个踉跄,重重摔在了地上。 谢秀石望着这摔倒的香客,瞳孔猛然一缩。因为这香客起来的姿势颇为诡异,是整个人直挺挺的站起来。 可谢秀石分明都看到这人双腿都没有弯曲,脚底不着地是如何站起来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何道 正当谢秀石震惊看着这个直挺挺从地上站起来的香客时,这个香客也突然转过头望着谢秀石。 这个转头是整整一圈。 虔诚脸庞上的一双眼睛毫无神色看着谢秀石,看得谢秀石浑身发毛。 不仅仅是这一个香客,就连泛着青青苔藓的台阶上所有的香客都停止了脚步,齐齐望着站在寺门口的谢秀石。 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谢秀石,脸上的神情却是虔诚至极。 这让谢秀石毛骨悚然。 啪。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谢秀石打了个寒颤,回头张嘴一吐,汹涌的火焰自他的嘴巴中迸射出。 “你身上有恶羊岭的鬼宿星官的味道?” 但这汹涌的火焰并没有起到谢秀石心理预期的作用,火焰拂过这人的脸庞没有留下半点烧灼的痕迹。 “这些恶羊岭凭空出现的家伙真是不守规矩。” 拍打谢秀石肩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曾去谢府找谢秀石的那位慧明大师。 慧明大师将手中的双股六环锡杖放下,刚才就是这柄双股六环锡杖挡住了谢秀石嘴中喷出的火焰。 “既然你已经成了恶羊岭的妖人,就不要在梦浮城逗留。梦浮城是属于我们法慈寺的地界,与恶羊岭井水不犯河水。 莫道你们是天上下来的星官,就算是天王老子下来,我们也不怕。” 慧明大师慈眉善目的脸庞渐渐有了变化,一道裂痕自鼻梁中裂开,从中蜕出一张青面獠牙的妖脸。 谢秀石望着这张青面獠牙的妖脸心中一颤,双腿有些发软。 “不过是......给你们几分薄面。” 谢秀石本想着仓惶逃走,可他清楚这样的话会被这妖僧看出破绽,强忍着心中恐惧,脸上泛着一丝冷笑说道。 谢秀石说完这句话后,也没有立马逃走,而是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顺着下山的道路走去。 “这些天上的星官下凡后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 慧明大师狰狞的面容望着缓缓下山的谢秀石,伸出长长粉嫩的红舌舔了舔自己尖锐的牙齿,嘲讽说道。 只见他左手托着的紫金钵盂向空中一抛。 紫金钵盂扬起一圈妖异的紫光,静止不动的香客又开始徐徐走动起来,虔诚的面容上死气沉沉的眼眸带着一丝妖异的紫色光彩。 “又要下山去找人寻新鲜的食物。” 慧明大师狰狞恐怖的妖脸缓缓缩了回去,左手将鼻梁上的裂痕一抹,重新恢复成了那慈眉善目的面容。 他手持双股六环锡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赤色袈裟,伸手对半空中静止不动的紫金钵盂一张。 紫金钵盂徐徐落回慧明大师的手中。 慧明大师脸上泛起一道和蔼的微笑,也缓缓朝着山下走去。 法慈寺,方丈室中。 崔淡淡回眸看了一眼将房门带上的相貌稚嫩僧人,轻轻抬眸看着盘坐在蒲团上的空尘大师,沉默不语。 “你三番五次找人寻我法慈寺的麻烦,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 空尘大师缓缓睁开眼睛,慈祥的目光望着崔淡淡,语气亦是一片和蔼,听不出半点嗔怒的情绪。 “你怎么不给那些死去的人机会?” 崔淡淡平静的看着空尘大师说道。 “妖吃人,如你们人吃畜牲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可曾给那些畜牲一个机会?人道昌盛,你们以人为本,自然不会去考虑畜牲的感受。 如今南荒州妖道昌盛,我们也不会去考虑你们人的感受。 况且没有我这法慈寺,你们的梦浮城何以能日夜灯火通明,百姓安居乐业,不考虑南荒州其他妖魔袭击呢?” 空尘大师轻轻一笑,下颌的白色胡须轻轻抖动问道。 “没有法慈寺,有南溪郡的兵卫,也有捉妖司与降魔司,还有道观的道人与佛寺的和尚。” 崔淡淡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南溪郡的兵卫?顶得住几个妖魔?捉妖司和降魔司的人除了你们古秦天子需要妖魔身上的材料,他们会来这流放罪人的南荒州? 那些道观的道人和佛寺的和尚更别说了,吃掉几个和尚道人就足以把他们吓跑了,我这法慈寺就是那些僧人逃跑留下来给我的。 当然他们最后还是全部被我吃掉了。 南荒州的南荒王都不管妖魔之事,你非要有这菩萨之心多管闲事。若不是你们崔家当年帮我在南溪郡立足,我早就把你吃掉了。 你与你们崔家跟那为虎作伥的伥鬼,并没有什么不同。” 空尘大师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抬眸看着崔淡淡说道。 任谁看到空尘大师这般慈眉善目的样子,也决然想不到他刚才那段话之中所包含的恐怖讯息。 “有不同。” 崔淡淡平静看着空尘大师说道。 “有何不同?” 空尘大师反问道。 “比起他们冰冷的心,我的心还算炽热有良知。” 崔淡淡缓缓说道。 “既然你如此不识趣,那崔家就休怪我现在将你这四阴之人吃掉。十年前让你跑了一次,吸了你三十年的寿命。 这一次,你跑不掉了。” 空尘大师轻轻一笑说道。 他的袈裟中猛然伸出无数踢粗壮的紫色触手,每一条紫色触手下都有一张张布满细碎牙齿的嘴巴,墙壁上的金色佛字蓦然变得鲜血淋漓。 佛已成魔。 崔淡淡闭上眼睛,心中轻叹一声。 轰。 房门碎裂,木屑迸飞。 那无数袭向崔淡淡胸口的紫色触手尽数被一根短小的铜棍打得四分五裂,别看这铜棍短小,但被冲进屋内这人挥舞的密不透风。 “就是你将那座府邸的火宅鬼消灭了?” 空尘大师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纵然他袈裟中伸出的无数条紫色触手已经被打得紫血溅满地面。 “是我。” 苏元白站在崔淡淡身前微微一笑说道。 “很好。” 空尘大师轻轻点头。 溅满紫血的地面上缓缓浮现一道血色的和尚虚影,而四五分裂的紫色触手也开始缓缓愈合,速度更是以疾风骤雨之势拍向苏元白。 紫色触手下的嘴巴高鸣,尖锐的声音震得崔淡淡脑袋生疼。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怪物 紫色触手下那一张张嘴巴发出的高昂声音也让苏元白受到了一丝影响,他的身形轻晃,漆黑的眼眸难得出现了重影。 苏元白拉着崔淡淡先行退开了这方丈室,来到了外面空地上。 但这些紫色触手穷追不舍,纵然苏元白手中短小的铜棍再怎么被他挥舞得密不透风,可兵器终归不长,身上不免被紫色触手缠绕过几次。 而这几次都会被紫色触手下的嘴巴咬出伤痕。 比起这些触手,苏元白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那由紫血萦绕诞生的和尚,这紫色和尚与蒲团上的空尘大师长相一样。 崔淡淡知道自己在这里必定是拖这俊美男人的后退,在他将自己带到空地上的时候,崔淡淡便已经往寺庙外院跑去。 待到苏元白与那些紫色触手争斗的时候,她早就逃到了一处碑亭之中。 苏元白瞥见崔淡淡已经走远,深呼吸一口气,身上的仙鹤红袍无风自鼓,一头凶悍的白猿虚影自苏元白身后浮现。 苏元白身上的这件仙鹤红袍也是极为奇怪,它不具备任何防护的能力,可即便无论留下什么样的伤痕,仙鹤红袍最后都能恢复如初。 “原来是白猿门的人,想给那个我吃掉的家伙报仇吗?” 空尘大师走到方丈室门口,慈眉善目望着苏元白背后的凶悍白猿虚影轻笑说道。 拥有这白猿虚影的家伙空尘大师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过,对于这个家伙空尘大师记忆还是颇为深刻。 即便把他折磨到死,都没有见过他求饶半句。 苏元白并没有理会这空尘大师,他手中铜棍再次将那些紫色触手逼退,猛然冲着空尘大师一吼。 他身后的白猿亦是猛然怒吼。 狂烈的凶风刮起一道漩涡直接将这些紫色触手搅碎得一干二净,并且凶势不减,直指空尘大师。 “什么时候白猿门有这个招式了?” 崔淡淡在碑亭石碑后探头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缩喃喃自语说道。 她虽没有入过白猿门,但也见过伍阳的师父以及他自己曾经施展过白猿门的一招一式,没见过有类似于狮吼功的这种吼势。 “你......不对劲。” 紫色和尚拦在了空尘大师的身前,还没见这紫血萦绕而生的和尚展现出半点实力,就已经见得他浑身碎裂,被这股狂烈的凶风吹得渣都不剩。 但这股狂烈的凶风也因此而停。 可苏元白却没有停下攻击,他的身形伴随着这股猛烈的凶风来到了空尘大师的面前,风停而正是他出手的时候。 那根由白猿子母棍一分为二的铜棍没有丝毫停留插入空尘大师的腹中。 此刻苏元白却没有趁胜追击,反而松棍骤然后退,后退的同时还双臂交叉护在自己的头顶。 轰隆隆。 方丈室轰然倒塌。 一根锋利尖锐的紫色节肢从高处狠狠刺下,直接将还未退出太远距离苏元白的手臂狠狠刺穿。 即便苏元白现在能感受到手臂上那刺穿皮骨的疼痛,但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没有任何一丝波动。 手臂上的伤口刚被染着毒液的紫色节肢蔓延,又很快被血色的彼岸花吞噬了回去。不仅是吞噬,反而还有侵蚀的趋势,朝着这根锋利尖锐的紫色节肢蔓延。 这突兀在方丈室断壁残垣的身三丈高,宽有一丈余,浑身通紫形似蜈蚣的怪物也是一个狠角色,它不等血色彼岸花有吞噬的趋势,硬生生自己把这根锋利尖锐的紫色节肢掰断。 紫色的鲜血如雨水在半空中溅落。 还未等这些紫色的雨水落地,它们就在半空中化作一只只紫色的千足蜈蚣朝着苏元白汇聚撕咬而来。 而那些被苏元白搅碎得一干二净的紫色触手赫然又从它的腹部长出来,这一次不再是那无数条,而是四条足以将十个苏元白都压死的宽阔触手。 宽阔触手下也仅仅只有一只自触手顶端与末端裂开的嘴巴,这嘴巴闭口张口之间就有尖锐的呼啸声。 即便早就逃远的崔淡淡双手捂耳,这不是针对她的尖锐呼啸声仍是把她震得目眩头晕。 这四条宽阔触手自前后左右拍来,更有那无数根锋利尖锐的紫色节肢从高处如千柄利刃刀尖刺向苏元白。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任是谁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是死路一条。 “吼!” 忽然一道极其凶悍狂暴的吼声自苏元白的身后白猿虚影传来,这头白猿虚影身上的白毛突然疯涨。 一朵血色的彼岸花自它的额头上浮现,化作血色花纹遍布它的全身。 苏元白向后轻轻一退,竟然整个人莅临于白猿虚影之中,白猿的面容渐渐变成苏元白俊美的模样,四足亦是变成赤足。 虚影凝实,白猿现世。 那四条宽阔触手被白猿左右撕扯,无数根锋利尖锐的紫色节肢更是没有在白猿身上留下一道痕迹。 一只只紫色的千足蜈蚣要么被白猿随意踩死,要么就被一巴掌全部抓住放在嘴里吞嚼,紫色的汁液从嘴角流露出。 “怎么会是朱厌!!!” 这类似蜈蚣的紫色怪物见到这无坚不摧的白猿,望着白猿人面白首赤足的模样,骇然喊道。 这喊声之中惊恐无比,战意全无。 它更是朝着地面一钻,就想顺着土遁离开这里。可它的身形实在太长,被这白猿伸手一抓,硬生生从土里抓了出来。 随后这白猿的身影暴涨,直接涌入山顶的云雾之中,不见高有几丈。只见得这三丈高的类似紫色蜈蚣的怪物被当作一条爬虫,双手用力一扯。 一分为二。 这断掉的躯体仍然在白猿的两只手动弹。 直到白猿伸指在这断掉的躯体里拿出一枚妖异泛着紫光的珠子,将这枚珠子吞入腹中,这断掉的躯体方才不再动弹,再无声息。 红光一闪。 那暴涨的白猿虚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昏迷的苏元白躺在这一片狼藉的空地之中,一朵白色的彼岸花在他身下轻轻转动。 仙鹤红袍上的破损开始缓缓愈合。 而昏迷的苏元白眉间一道凶戾的白毛印记渐渐敛入眉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蜈蚣 碑亭内的石碑已经地动山摇塌了大半,崔淡淡从碑亭慢慢走出,她双耳溢出的鲜血已经干涸,就像是两条血色的耳坠贴在两侧脖颈。 “朱厌?” 崔淡淡眉头轻皱,喃喃自语走到昏迷的苏元白身边,她清澈的眼眸浮现一缕白气,望着躺在狼藉地面的苏元白。 刚才那只两千年修行的紫色蜈蚣精骇然大喊的声音,自然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俊美男人除了她之前望气所见的淡淡鬼气,如今还有一股极为浓重的暴虐妖气。这股暴虐妖气光是崔淡淡看这一眼,就心中增生戾气。 “小姐你还好吗?” “别吵!” 崔淡淡回眸看着从罗汉堂跑过来面露忧虑的崔雅,眼眸涌现连她都不知道的一股凶意,张嘴下意识粗暴呵斥了崔雅一句。 “小姐......” 崔雅脚步一顿,她看着从来不会对自己呵斥的小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跟在崔雅身后的伍阳衣袖之中垂下一柄短棍,铜棍的首尾两端都染上了不少紫色的血迹,还能见到伍阳衣裳上残留一些带着绒毛的节肢。 “好浓郁的妖气,跟这些妖怪身上的妖气截然不同。”伍阳眼底有一些疲惫,但仍是炯炯有神望着崔淡淡以及她身后昏迷在地上的苏元白。 是人还是妖? 伍阳看着崔淡淡与苏元白,紧紧握住手中的短棍,手背攥得发白。 “与你搏斗的妖怪想必应该都跑了吧,你觉得我还会是披着人皮的妖吗?”崔淡淡稍微远离了苏元白一段距离,那心中不受控制的戾气消散了几分。 “妖可不止有一个。”伍阳拽着想要去崔淡淡身边的崔雅,警惕的望着向前走了几步的崔淡淡说道。 “我没想到他真的可以杀掉空尘大师,原先只是想着他去将那慧明大师先除掉,现在要有很多麻烦事了。” 崔淡淡没有在一紧攥短铜棍的伍阳,走到崔雅身前,低眸望着手足无措的崔雅。 伍阳手中短铜棍被他虚握几次,最后还是没有打出去。 “你在这里先照看好他,切勿不要靠近他。即便你没有学得望气之术,也能感受到那股浓郁暴戾的妖气。” 崔淡淡抬眸看着几次对她显露杀意的伍阳,平静的语气多了几分凝重。 “他......要是变成妖了怎么办?”伍阳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崔淡淡清澈的眼眸缓缓问道。 “除了死,没有选择。” 崔淡淡眼眸低垂,平静往罗汉堂的方向走去,穿过这罗汉堂便就是大雄宝殿,再往后就可以到天王殿,离开寺门。 “多加小心。”崔雅看了一眼伍阳提醒道。 随后她从后腰抽出那柄几乎被她三番五次抽出又放回的双刃短刀,追上越走越远的崔淡淡,给伍阳留下一道背影。 “除了死,没有选择吗?” 伍阳看到她们都离去后,眼眸底的疲惫尽显出来,无力的靠在碑亭碎裂的石碑后,望着远处昏迷在地面上的苏元白喃喃说道。 若是这个人真成了妖,还真是一件绝望的事情。 伍阳自嘲一笑,仰头看着山顶被冲散许多的云雾,纵然如此他还是看不清云雾之上有什么,也看不透为何妖能这里肆无忌惮的横行。 人间的天子不管,连天上的神仙都不管了吗? 伍阳低头看着苏元白,慢慢闭上眼睛,他有些累了。昨夜一夜的打斗,再加上清晨遇到的这般诸多事情,已经让他身心俱疲。 而崔淡淡也走进了罗汉堂之中,罗汉堂内供奉的五百罗汉不再是崔淡淡之前所见的金光璀璨模样,金漆剥落,露出丑陋色彩斑驳的塑像。 堂内香炉倒塌,香灰洒满了一地,还能见到几具干瘪的尸体外还有蜈蚣躯壳残留。 “伍阳带着我一路杀过来的。”崔雅跟在崔淡淡身后小声说道。 崔淡淡踢了一脚地面比跟人一样大小的蜈蚣尸体,丝毫不避讳蜈蚣身上肮脏污秽的血迹染在自己的衣裙,“你最好的选择是让他把你带离这座法慈寺,你们还算幸运遇到的都是这种不成气候的小蜈蚣精。” “可是小姐你还在里面......”崔雅轻声说道。 “那头两千年修为的变异紫触蜈蚣精若真想要我性命,你们来几个都是没用的。它故意让你们能杀过来,为的就是找个理由吃掉你们。”崔淡淡平静的走出罗汉堂说道。 崔雅跟在崔淡淡的身后,刺死了几条从罗汉塑像里爬出来的胳膊大小的蜈蚣,“这种妖怪想要吃我们还需要找理由吗?不是它想吃就吃吗?” “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青潭山上这么大的一间法慈寺,你认为南溪郡的郡守不会知道吗?”崔淡淡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大雄宝殿轻叹说道。 崔雅用短刀轻易又将一条蜈蚣斩成两半,面容疑惑望着崔淡淡背影,“可他们知道也没有办法吧......” “你以为真没办法吗?你当真以为法慈寺的妖怪每年才要一对童男童女喂食,是因为这些妖怪胃口很小与仁慈吗?” 崔淡淡缓缓走进大雄宝殿,抬头望着大雄宝殿内的释迦牟尼佛,她曾经不知对这尊佛跪拜了多少次。 崔雅听到这句话握住短刀的手一顿,一时不察,被一条游窜的蜈蚣咬伤了手臂,手臂那道伤口瞬间变得淤青。 崔雅吃痛一刀将蜈蚣刺死,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枚药膏擦在了伤口处。 这间大雄宝殿早已经被蜈蚣爬满,几乎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就连佛像上也到处是蜈蚣。但令人奇怪的是崔淡淡身旁并没有蜈蚣靠近,都避着崔淡淡。 “这世间最恐怖的永远不是披着人皮的妖,而是与我们朝夕相处的人。他们为了私欲,所能干出来的事情不是远远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崔淡淡轻声说道。 崔雅沉默的跟在崔淡淡身后。 “接下来我们该去和人打交道了。” 崔淡淡平静的走出大雄宝殿,脸上的白色面纱早已经不知飘落在何处,她苍白的嘴角泛起一丝坚定的微笑,深邃的眼眸看向远方。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下 青潭山的清晨是有些微冷,即便天空已经泛白露光,青潭山附近的村庄仍然有房舍闪烁着零稀灯光。 今天的青潭山与往日有些不同,除了每日来来往往的香客,还多了四个人。 若是普通的平民与富商,多了也便多了,倒也没有多大稀奇。 但这四个人领头的那位男子身披华丽的貂裘,里面的衣裳绸缎在阳光下隐隐都透发着光辉,飘逸洒脱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 他精雕细琢的英武脸庞上有一张樱花般的嘴唇,嘴唇的弧度十分完美,似乎无时不刻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种笑却也有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味道。 而这个人他座下的骏马和他腰间悬挂宛如水雾般的三尺长剑,也都在这个人傲然的气质和容貌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 谢秀石躲在村庄的一间矮小房屋内,阳光透过窗牖照在他身上,他抠破窗牖的窗花,望着青潭山下的这群人。 这间房屋的原本主人已经被他用袜子塞嘴,绑在床柱上。 那尾随他一同下山的慧明大师正中规中矩的站在这匹骏马身后,哪怕他被马尾甩在脸上,慧明大师的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 这些人与法慈寺也有关联? 谢秀石望着这一幕,心中直犯嘀咕道。 他又再看那位英武男人的身后,英武男人身后的三人座下也皆是骏马,容貌气质称得上佳,身上的衣裳大多都是昂贵的绸缎工艺制作而成。 “我们刚到法慈寺就出事了?南溪郡除了南海的龙族,还有谁能威胁到法慈寺这头修行两千年的变异老蜈蚣精。”左侧骏马上穿着华贵金月纹衣裳年轻男子皱了皱眉,随后看着慧明大师说道,“你确定那头变异老蜈蚣精真死了?” “空尘大师留给我的那口妖元已经弥散,就算不死恐怕也快死了。”慧明大师左手托着的紫金钵盂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英武男人的手中,他慈眉善目望着身前骏马的英武男人说道。 “你披着的这层人皮我看得很讨厌。”英武男人转动着手上的紫金钵盂,腰间无鞘的三尺长剑残影浮动。 嗖。 慧明大师身体出现一道裂痕,接着裂痕蔓延,人皮与袈裟一同脱落,露出慧明大师青面獠牙的妖脸与它四肢短小的青釉妖躯。 这妖怪青面獠牙的脸上浮现一丝恼怒与羞耻,但很快被它忍下去,短小的前肢握住那柄双股六环锡杖。 “梦浮城的崔府与徐府也都来了,看来法慈寺确实是出现问题。”在英武男人的右侧,一个相貌柔美的女子骑着骏马俯身贴在他耳边说道。 不远处的羊肠小路能看到另一群人举着旗帜朝着这边而来,人群中有两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极为显眼。 杏黄旗帜上一个写着崔,另一个葱绿旗帜上写着徐。 “徐府的人让越永拦着,南溪郡的郡守已经不姓徐了,他们没有资格再享受魂香。至于崔府的人放他们过来,崔长史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英武男人平静望着青潭山的清幽山路说道。 这相貌柔美女子的发丝绾成一道简单的发髻,几缕鬓发垂在侧脸,听得英武男人的吩咐,便纵马来到最后面。 在这最后面是一个穿着竹青长衫的男人,他的相貌服饰都比不得前三人,气质更像是普通的百姓。 “钟公子有吩咐,举着杏黄旗帜的崔府可以过来,而徐府的人无须搭理。”相貌柔美的女子清冷的说道。 穿着竹青长衫的男人点了点头,骑着马来到羊肠小路的路口,眼眸高抬,不含一丝感情望着从路上涌来的崔府与徐府的人。 “是谁敢拦两位老爷的路!” 崔府与徐府的众人瞧见路口有一个骑着骏马的男人拦路,便有几个举着棍棒的下人从人群中涌出,想要把这人赶下去。 但见这相貌普通的男人轻轻牵了一下马绳,坐下骏马极通人性,高抬前肢,直接将那几个下人踢进羊肠小道两侧的田地之中。 “崔府的人可通行,其余人原地候着。” 越永平静从怀中拿出一枚玄铁令牌,玄铁令牌上端是狰狞的龙头,下端则是九条凤尾,其中镌刻着两字。 南荒。 “南荒令整个南荒州只有十枚,请问来得是哪位大人?!” 徐震东望着这枚令牌,低眸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奄奄一息的父亲,不知为何昨夜还好好的父亲,今早清晨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变得苍老无比,不消一会,更连走路都已经走不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在。 越永平静不语。 “余道长,我家赡养你这么多年,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徐震东侧眸看着站在人群之中的灰衣道人沉声说道。 “大难临头,各自飞。” 灰衣道人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情况,打了个哈欠,身形一转,一道烟气自人群中升腾而起,待到烟雾散去,只有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缓缓飘离在地。 在徐震东想办法的时候,崔府的人已经推着轮椅上的老人从侧开的越永身边,来到了青潭山山脚下。 “不用去山上的法慈寺白忙活,用妖元给你们老爷续命的那头变异老蜈蚣精已经死了。”穿着华贵金月纹衣裳的年轻男子望着青潭山山脚下的这群人,冷笑一声说道。 “小姐!” 忽然间崔府众人传来一声声惊呼。 青潭山的清幽山道拐角缓缓出现了一道人影,随着人影慢慢走近,正是那从山上下来的崔淡淡。 “是她杀死了那头变异老蜈蚣精?她既然是崔府的人,难道不知道杀了那头变异老蜈蚣精,用它妖元吊命的人全部都得死吗?” 穿着华贵金月纹衣裳的年轻男子听到面前人群的惊呼,眉头微微皱起,眼眸沉静看着从山上走下来的相貌惊艳带有一丝苍白的女子。 在这个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褴褛的丫鬟。 “她杀不死那修行两千年的变异老蜈蚣精,即便那修行两千年的变异老蜈蚣精在雾魂林的法会上受了伤,也不是这种小丫头片子能对付的。”骑着骏马的钟公子飘逸洒脱的长发轻舞,他看着下山的崔淡淡微笑说道。 若仔细看这位钟公子,会发现他的瞳仁不是寻常黑褐两色,而是深沉的金色。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来 “钟公子,附近三城的魂香已经到手,我们其实可以不再逗留。”相貌柔美的女子望着钟公子手中的紫金钵盂轻声说道。 钟公子眼眸深邃看着青潭山山道。 崔淡淡苍白的嘴唇被她咬出猩红血迹,眼皮几经颤动,声音仍然平静说道,“忘祖背宗的人是我,还是你们?太爷早就死了,在他把这头变异蜈蚣精引进法慈寺的时候,太爷就已经死了。” “没有太爷将这变异蜈蚣精引进来,你以为梦浮城的妖怪会这么安宁吗?!南溪郡会这么顺风顺水吗?小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没有这头变异蜈蚣精,你以为就没有其他蜘蛛精和蝎子精吗?!!”郭总管重重叹气说道。 “来一个,那就再杀一个。”崔淡淡微微松开口,猩红的鲜血宛如在崔淡淡的嘴唇涂上了一抹胭红。 郭总管望着崔淡淡,慢慢走到轮椅上的老人身后轻叹道,“你杀了它们,谁又来守护梦浮城,谁又来保证南溪郡不受妖魔侵蚀呢?” “我。” 崔淡淡语气坚定看着郭总管说道。 “小姐,你知道为什么崔府如今就剩你一个独女和太爷吗?”郭总管推着轮椅上的老人,语重心长望着崔淡淡说道。 崔淡淡嘴唇颤动。 “因为老爷和公子全部都死在了与妖魔的抗争之中啊......”郭总管长叹一声道,“否则太爷又怎么会去找这头变异蜈蚣精呢?” “你家的这个太爷无非是想活得久一点而已,找妖怪的妖元吊命,何必找这些正义凛然的理由。不过是区区妖魔而已,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一旁聆听的辰池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插话道。 对于南荒州盛传的妖魔一事,辰池向来觉得是危言耸听,毕竟从他出生至今见到妖魔的次数并不多。 即便有,也很容易被清理掉。 “好一个区区妖魔而已......” 郭总管回头看着坐在紫乌马上穿着华贵衣裳的辰池,喃喃苦笑着将轮椅上气绝的太爷缓缓推回梦浮城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炼化 “与她同行上山的有哪几个人?” 钟苍秋并不在乎崔府的人是否认得他们,也不在意他们来来去去,他的目光已经从崔淡淡的身上移开,继续望着青潭山云雾萦绕的山炼气士?他们只会在仙气与灵气最充盈的山青州洞天福地之中,哪可能会跑到这南荒州。” 辰池牵着马绳有些疑惑,“这青僧妖不是说过有一个道士吗?” “不是披着道袍,住在山上的道士就可以叫做炼气士。山青州洞天福地随便下来一个真人或真君,你信不信这真人或真君可以把境界庞杂的修士随便捶打? 那境界无非是修士们根据修炼到某种程度的现象进行划分罢了,如同炼气士修得三花聚道。 这白色火光的形状正是一头羊状。 “将他丢进焚仙炉里炼化,可以把那一丝神性炼出来吗?” 辰池好奇的问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算 谢秀石听到左边的年轻男子说出这句话时,打了个冷颤,直接双手一抬,衣衫顺势脱离,顶着明晃晃红色亵裤逃跑。 “凡躯太杂,反而会污了那一丝神性。”钟苍秋平静的说道。 悬停在半空中的三尺长剑残影流动,骤然停在谢秀石的眉心一寸,让谢秀石的眉心生疼,不敢再往走一步。 辰池骑着紫乌马缓缓来到谢秀石的身边,伸手触碰着谢秀石额头上弯曲的羊角,“这一年以来从天上下来的星官,出现神性分离的情况仅此一例吧?” “辰公子,是仅有此一例。”沐蓉烟也纵马回来,清冷的眼眸看了一眼被长剑逼得不敢动弹得谢秀石说道。 谢秀石有些羞耻的捂住上身裸漏的部位。 被一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这样盯着看,着实让谢秀石觉得害羞,不过他还是几番抬眼看了沐蓉烟几次。 美女多看看应当无事吧。 “我还以为从君荒郡一路南下遇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两件。” 辰池轻轻一笑,原本左手只是触碰谢秀石额头上弯曲的羊角,却突然由触变抓,向上用力一拉。 “啊!” 谢秀石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额头上弯曲的羊角虽没有被拉断,但仍是在谢秀石的额头上拉出了大片的鲜血。 鲜血流淌在面色痛苦的谢秀石脸庞上。 辰池摩挲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低眸看着额头流出鲜血的谢秀石轻笑道,“看来你的羊角是真的,不过你的眼睛也会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谢秀石双手捂着自己的羊角,连忙高声痛苦喊道。 辰池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平静看着血流满面痛苦的谢秀石,“是真的就保护好,不该你看的东西就不要随便看。” 沐蓉烟清冷的眼眸没有任何表情,纵马回到了钟苍秋的身后。 “使用箕水豹的感觉如何?”钟苍秋抬眸看着青潭山说道。 沐蓉烟知道钟公子是在对自己说话,便低声说道,“能更方便控水,以及能额外掌握东南的清明风,另外对于东方七宿箕宿的星辰之力也略有感悟。” 钟苍秋回眸看了一眼沐蓉烟平静问道,“那神性对你本身的性格会有影响吗?” “目前暂未感受到。”沐蓉烟轻声回应道。 “既然这样的话,可以回去让王爷准备派人去清理一下南荒州的星官,就用邪星祸世的名义吧。” 钟苍秋手指一挑,悬停在谢秀石眉心的三尺长剑,重新回到了他的腰间。 沐蓉烟听到这里抬起头,脸上神情有一丝忧色,“钟公子,上次光是捉捕那箕宿星官,就死了不少玄灵境的修士,还耗死了三位神游境的大修士。况且还是在那箕宿星官自傲不逃跑,死命硬嗑的情况才捉到的。” “这些修士换一个箕宿星官很值得。”钟苍秋平静的说道。 “可南荒州的修士本就不多......” “但南荒州的妖魔很多。” 钟苍秋打断了沐蓉烟担忧的话语,低眸看着手中的紫金钵盂中浮动的水液,这水液之中可见一缕缕魂魄沉浮。 沐蓉烟看到钟苍秋低眸看向紫金钵盂,脸上的神情一惊,“原来钟公子早就想到了?所以才会向殿下请辞,从君荒郡一路南下收取这可供妖魔淬炼的魂香?!” “请那些修士办事要玄晶,要那些妖魔办事自然也需要一些特殊物品。”钟苍秋低眉说道。 唰。 剑光闪动。 站在钟苍秋身后的青僧妖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脑袋便已经被斩落,身首分离,手上的双股六环锡杖跌落在地。 这双股六环锡杖落地的瞬间,便化作两颗骷髅头,六根白骨臂的白骨锡杖。 钟苍秋轻抚如水雾一般的长剑剑身,一缕青魂自剑尖没入,水雾又蓦然变得浓厚了几分。三尺长剑虽无剑鞘,但这自身所萦绕的水雾仿佛就是这三尺长剑的天然剑鞘一般。 “当然这种级别的妖怪就不需要招揽,让它把事情办完了,杀掉即可,也算是为民除害。” 钟苍秋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对于杀掉身后的青僧妖,就像是碾死了一只地上的蚂蚁一样,让他回头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沐蓉烟抬眸看着站在青潭山山脚下不曾离去的崔淡淡和崔雅,清冷的声音问道,“那这两个崔府的人呢?” “人与妖不同,而且我们还要给崔长史一个面子。”钟苍秋看着不远处观望这里的崔淡淡微笑说道。 “可崔长史仅仅只是无心提起过一次梦浮城的崔府与他有些关系,之后便没有提起半分。”沐蓉烟说道。 “有些事提起过一次就够了,不管有心还是无心。” 钟苍秋侧眸看着骑着紫乌马的辰池将谢秀石如同驱赶山羊一样,将满面鲜血的谢秀石重新赶回到这里。 “苍秋你手中那把夜梵剑借我使使,这家伙总想着逃跑,让我把他刺死,他就不会跑了。”辰池看着钟苍秋手中的三尺长剑说道。 辰池的语气中丝毫没有一点关于杀人的愧疚与自责,只有急促与烦心。 钟苍秋手指对着地面上的白骨锡杖一点,白骨锡杖从地面上升腾而起,落在辰池的双手上,“夜梵剑有剑灵,剑灵与你不合,这根白骨锡杖挺适合你。” 辰池听到钟苍秋不借剑有些生气,拿起刚落在手中的白骨锡杖狠狠抽在谢秀石赤裸的后背上。 啪。 白骨锡杖的白骨臂染上鲜血,两颗骷髅头泛起磷光。 谢秀石则更是直接被这猝不及防的重击打趴在地,后背鲜血淋漓,有六道如碗大的伤口,鲜血如注。 “你们做得有点太过分了。” 崔淡淡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伸手拦住又一道白骨锡杖打下来的辰池压抑着心中怒火平静说道。 可辰池哪管是谁拦在他面前,手中白骨锡杖没有一点停顿。 白骨锡杖上的两颗骷髅头转过脑袋,眼眶里泛起磷火,张开嶙峋的牙齿,六根白骨臂敞开,如六道锋利的利刃。 铮。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泄愤 ?“南溪郡所有人都可以随便你玩弄,那新上任的太守也可以让你玩弄,但这崔长史的人你不许动。” 钟苍秋侧眸看着辰池,他的夜梵剑挡在白骨锡杖前,白骨锡杖顶端的两颗骷髅头以及六根白骨臂骤然碎裂,只剩下一道白骨杆。 “另外记得静守本心,我不想哪一天会把妖魔化的你关在地下室。府邸被关在地下室那些被妖魔侵染的族人,你应该也见过。” 钟苍秋手掌一翻,夜梵剑落回他的掌心。 辰池手举着空荡的白骨杆,脸庞上狠厉的神情渐渐散去,低眸望着护在谢秀石身前的崔淡淡,“苍秋,我很生气。” “让越永陪着你去梦浮城。”钟苍秋平静的说道,“他记得刚才崔府有哪些人,其余的人你能杀多少泄愤,那就杀多少。” 辰池左手轻揉自己的额头,悠悠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让崔淡淡胆寒的话,“那我屠城也是可以的吗?” “不入魔,杀多少都可以。”钟苍秋英武的脸上没有一丝颤动说道。 “你们手持南荒令,是南荒州的十大世家,真的就可以做出这么残暴的事情吗?连一丝人的同情心都没有吗?” 崔淡淡将地面上受伤颇重的谢秀石拖走,这几个人在她眼中比妖魔还要无情和可怕,声音再也难以维持平静,带着颤抖说道。 “没有南荒州的十大世家,南荒州的妖魔不会像这样井然有序。没有我们,你们只是妖魔的养料。”钟苍秋金色的眼眸平静看着崔淡淡说道。 “你们现在跟妖魔又有什么区别?!”崔淡淡的声音难得出现破音喊道。 钟苍秋平静的看着崔淡淡,“别忘了你们这些人都是罪人后代,罪人死多少都是罪有应得。你们现在能好好活着,要学会感恩。” “我们能好好活着,不是因为你们,而是因为我们在努力的活着!”崔淡淡双手紧攥,指尖都已经嵌入她掌心的血肉之中。 “你要庆幸你们崔家出了一位崔长史,否则你现在也是趴在地上,而不是能这样中气十足的跟我说话。” 钟苍秋骑着紫乌马掠过崔淡淡,准备不再等青潭山的人下来,他打算自己上去看看。 辰池脸上出现一丝舒缓的笑意望着崔淡淡,“我即便杀不了你,还杀不了这座城的人吗?本来你老老实实让我打他几下就好了,怎么就非要惹我生气呢?” “你真的有这么残忍吗......” 崔淡淡抬头看着坐在紫乌马上的辰池,她紧攥的双手微微松开,掌心的指甲血痕渗出一滴滴血珠。 辰池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是觉得比起我那几个兄弟而言,我并不残忍,至少我觉得我还算比较听话。可是呢,我很讨厌其他人阻拦我想做的事情,特别是你这种身份低微又没有能力的人。” “因果报应,孽障业火,你全然都不怕吗?”崔淡淡语气忽然变得平静问道。 辰池听到这句话反而大笑了起来,“因果报应?孽障业火?我倒是想看看因果报应,想见一见孽障业火,可惜它们并不想看见我。” “不要动了。” 一道轻微的警告声在崔淡淡耳旁响起,接着崔淡淡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连动弹一下都动不了,连眼珠都只能愣愣啃着前面。 那原本在羊肠小路路口的越永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崔淡淡身后,只有一匹无人乘骑的紫乌马还守在羊肠小路口。 即便羊肠小路上徐府的人也随着崔府的人一同打道回府了。 “血魂术会磨掉你剩余本就不多的寿命,即便让你施展出来,也伤不了辰公子。”越永平静的说道。 在崔淡淡的身下,她掌心渗出的一滴滴血珠落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化作一道道魂纹,魂纹交错形成一道血色方幡。 辰池看到骤然出现在崔淡淡身后的越永,轻声一笑骑着紫乌马缓缓走到谢秀石身前,“既然他凡躯太杂,不如就让我废掉他这身凡躯。” 只见辰池一拉马绳,紫乌马的前蹄高抬,眼见就要重重踩在谢秀石的脊背上。 咻。 越永伸手一握这急促窜来的铜棍,铜棍棍上忽而传来一声白猿高唳,棍身震动如地龙翻身。 越永一时不察,让铜棍脱手而出,重重的砸在紫乌马的腹部。 紫乌马吃痛,顿时马头一仰,将辰池掀翻在地面上,把他的那件华贵金月纹衣裳染上一层泥土与草屑。 “喂。” 青潭山的清幽山道两侧飘动的柳枝方才缓缓恢复平静,伍阳背着昏迷的苏元白缓缓走下山,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山脚下的这几道人影,声音浑厚喊道。 钟苍秋本来是可以拦住这从他身旁飞过的铜棍,但是他没有阻拦只是用金色的眼眸平静注视着清幽山道。 “是你杀了那头变异老蜈蚣精?”钟苍秋低眸看着伍阳踩死几只从身上抖落下来的蜈蚣,脸上泛起那带着疏远意味的笑意问道。 伍阳虽并不知面前骑在紫乌马上英武男人的底细,但他瞧得出这几人坐下的骏马都是同一类型,便也说明这几个人是一伙的。 所以纵然钟苍秋脸上泛起笑意,伍阳的脸上也并没有任何好脸色。 “是我杀的又如何,不是我杀的又如何?”伍阳呸一口血痰,脸上也泛起嘲讽的笑意反问道。 钟苍秋脸上笑意渐渐敛去,语气平静的说道,“是你杀的话,我可以饶你一命。若不是你杀的话,那你恐怕要交代在这里。” “大言......不惭。” 伍阳眼前忽然一花,一股水雾蓦然遮住他的视线,待到水雾散去之后,露出的是一柄泛着冷意寒光的长剑。 一滴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长剑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额头,伍阳毫不怀疑只要这长剑轻轻向里一刺,他的脑袋就会被洞穿一道口子。 “看来不是你杀的。” 钟苍秋望着伍阳双眸剧烈颤懂的瞳孔,再看着他脸上才浮现出来的慌乱的表情,钟苍秋手指一挑,他已经没有了耐心。 嗡嗡嗡。 夜梵剑并没有如钟苍秋意料之中穿透伍阳的脑袋折身而回,反而是剑身不断震动,连带着钟苍秋手指都在不断颤抖。 钟苍秋抬眸一望。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在了这夜梵剑的剑刃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试探 “看来南溪郡这一趟还不至于让我失望。” 钟苍秋望着从伍阳背后伸出的那两根手指,嘴角扬起一道似有似无的微笑,金色深沉的眼眸闪过一丝有趣的目光。 伍阳抬头看着那两根替他夹住夜梵剑的手指,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显得高兴,反而变得极为凝重。 因为这两根手指上长满白毛。 在青潭山法慈寺内,崔淡淡还未从离开多久,伍阳的丹田开始无端按照《白猿心经》自动运转,并且还隐隐有些与《白猿心经》流经百骸九窍的气息有些不同。 这些不同并不是坏事,反而冲破了伍阳体内几个凝涩的穴道,让他对周遭气息感悟更深,这也让伍阳发现了不远处昏迷在地面上苏元白的异常。 萦绕在苏元白身旁的气息皆都紊乱无序,暴戾粗狂。 伍阳一时忘了崔淡淡的嘱咐,冲到了苏元白的身边,正如他所发现的异常一样。这些紊乱无序,暴戾粗狂的气不断在苏元白体内乱窜。 哪怕是伍阳遭受这等暴戾粗狂的气冲击,整个人恐怕都会当场被气贯天灵废掉。 伍阳也不是个医士郎中,也不清楚昏迷的苏元白这样状况究竟是好还是坏,心中一思忖便将苏元白背起,也往山下走去。 所以在崔淡淡下山不久后,其实伍阳也背着苏元白一路向着山下走去。 说来也奇怪,伍阳倒也不觉得苏元白有多重,他自身的气息越来越厚重,就连伍阳炯炯有神的目光都染上了一层凶意。 这一层凶意连伍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清幽山道贸然丢出手中一分为二的白猿子母棍,以及那带着桀骜不逊的对话,乃至于伍阳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不对。 可伍阳看到那两根长满白毛的手指时,他终于才意识不到了。 伍阳的后背蓦然一松,浑身长满白毛的苏元白站在他的面前,苏元白两指夹着夜梵剑,抬起一双暴戾的眼睛盯着钟苍秋。 “意识已经完全迷失了吗?”钟苍秋轻笑望着苏元白眉心浮现的白毛印记问道。 呲。 夜梵剑散出一道水雾清光,从苏元白的手中挣脱而出,将苏元白的双指磨出血肉模糊,白毛掉落。 钟苍秋右手倏张,夜梵剑回到他的掌心,身上华丽的貂裘被钟苍秋毫无怜惜的丢在地上。 白光残影一闪。 钟苍秋的反应却是比这白光残影更快,左手早已经隔空对地轻轻一抬,便有一道土墙自地面突兀升起。 苏元白撞破这道土墙后,迎来的却是钟苍秋微笑的金色深沉眼眸,以及那逐渐渲染成金色的飘逸洒脱长发。 还有那柄水雾弥漫的夜梵剑。 苏元白凭着本能以手掌接剑,夜梵剑毫无意外的刺穿了苏元白的手掌。 “你的本事应该不止这么一点。”钟苍秋松手撒剑平静说道。 不受控制的夜梵剑顿时将苏元白带起,钉在被苏元白撞破的土墙上,如一个风中摇曳的残烛一样挥舞飘荡。 钟苍秋抬眸看着单手被挂在土墙上的苏元白,准确的说是看苏元白眉心的白毛印记,这白毛印记正在缓缓向着赤红色转变。 沐蓉烟也注意到这个浑身长满白毛的俊美男人的变化,那股暴戾凶气变得苍茫凶悍,“钟公子要不要......” “你把这里的人都带走,不要打扰我。”钟苍秋抬手对着沐蓉烟平静的说道。 沐蓉烟没有再劝阻,一股股淡淡的水流自她衣袖中,如一条条蓝色的绳索,将崔淡淡与崔雅,甚至一旁愤怒至极的辰池也一同束缚住。 沐蓉烟脚尖轻点紫乌马,从马背上飘然而落,脚底蓦然升起淡淡的水流,将沐蓉烟向后带去,连同沐蓉烟束缚住的那几个人也是如此。 几匹无人乘坐的紫乌马也早已经感受到半空中流散暴躁的气息,早已经不知跑开了多远的距离。 越永却是出现在钟苍秋的身边,“钟公子,主公有过交代。” “一个被妖气吞没意识,凭着本能行动的人,还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钟苍秋平静的望着身躯开始肿涨的苏元白说道,“况且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当是太古凶兽朱厌的印记。” “钟公子小心为上。” 越永没有劝阻太多,缓缓向后退去,他的身形看似不快,但一步退出,身形却忽而远离了十步距离的距离。 再退几步,已经消失不见。 钟苍秋一抬手指,夜梵剑从苏元白的手掌内折身而回,剑刃上的鲜血侵染夜梵剑身,夜梵剑萦绕的水雾泛起淡淡的血色。 “来吧,尽情施展,让我看看你能发挥出太古凶兽朱厌的几分实力。” 钟苍秋一步轻踏,还未等他的脚落在地面上,夜梵剑便已经落在了钟苍秋的脚底。随着钟苍秋再抬起另一只手,夜梵剑的剑身随着暴涨。 三尺长剑骤然化作一个足以容纳钟苍秋双脚站立的七尺长剑。 夜梵剑悬空而起,落在苏元白的身前。 苏元白身上的白毛如同明亮洁净的白色地毯,被洞穿的手掌已经被鲜血染得血红,而另外的一手两脚也变得赤红。 苏元白的身躯也涨到比一丈高的土墙还凸起几分,在地面对着夜梵剑上的钟苍秋呲牙咧嘴,露出凶意。 牙齿都已经变成锋利尖锐的猿齿。 但唯一奇怪的是苏元白身上的仙鹤红袍每一次被撑破之后,都会重新汇聚。周而复始,直到能完全容纳苏元白的体型。 钟苍秋脸上淡淡的笑意以及眼眸里的神情渐渐变得漠然冷淡,萦绕在夜梵剑上的水雾忽而凝实,一柄柄金色长剑从水雾中显现。 每一柄金色长剑都有三尺,剑刃上有着水雾花纹以及血色淡痕。 “连这一击都承受不住的话,死了也就死了吧。”钟苍秋低眸看着身下的苏元白,语气平静的说道。 这一柄柄金色长剑如金色的剑雨,骤然落下。 噗哧。 只听得接连不断利器刺穿肉体的声音,一柄柄金色的长剑没入苏元白的体内,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剑伤。 流出的鲜血将苏元白的白毛染红。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法身 “吼!!” 苏元白吃痛捶胸顿足,嘴中发出的声音再也不是人音,而是凶气尽显的兽吼声,带起一股强烈腥臭的旋风直指钟苍秋。 钟苍秋连躲闪的姿势都没有,双手负在身后。 淡淡的金光圆弧屏障自他身前浮现,这股强烈腥臭的旋风虽将这淡淡的金光圆弧屏障吹得裂痕显现,但怎么都吹破这淡淡的金光圆弧屏障。 “应有太古凶兽朱厌的一分实力,口中凶风能将我这金光罩吹得裂痕四起。”钟苍秋低眸望着地面上白毛染红的苏元白轻笑道。 钟苍秋脸上的笑意忽然一凝。 原本靠在土墙上对着他呲牙咧嘴的苏元白趁着这股旋风,已经消失不见了。 逃了? 钟苍秋眼眸瞳仁里深沉的金光几乎都要逸散出眼眶,他开始向着地面四处眺望,目极远处想要找到苏元白的踪迹。 难得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钟苍秋可不想再错过一次。 不对。 钟苍秋蓦然抬头,天空上那一抹黑影逐渐的放大,一双赤色的大脚浮现在钟苍秋的视线之中,把他的视线全部掩盖。 原本萦绕在钟苍秋身前的淡淡金光圆弧屏障猛然涨至全身。 嘭。 夜梵剑轻侧,钟苍秋的身形一歪。 咔嚓。 接着便是金光圆弧屏障碎裂的声音,裂痕不再是仅有裂痕,而是有金光碎片开始飘落,那股太古苍茫凶悍的气息顺着缝隙,直接压得钟苍秋心头沉闷。 就在钟苍秋喘不过气的刹那,苏元白那堪比岩石大小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 铮。 剑鸣声骤起。 没入苏元白身体的那一柄柄金色长剑又顺着苏元白身躯上的剑伤折出,在半空中结成一道梵字剑阵,将苏元白压倒在地。 轰。 地面震动,出现了一道梵字深坑。 “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聪明。” 钟苍秋双手负在身后,乘着夜梵剑来到这梵字深坑前,低眸望着逐渐变淡的金光,以及越来越远的兽吼声,轻吐一口浊气说道。 若是让那一拳下来,钟苍秋恐怕会被这一拳打得一命呜呼。 他的肉体对于一般人来说算得上强壮,但在这苍茫凶悍一拳下,恐怕脆得如同薄纸一样,突如其来的危机差点就让钟苍秋动用那他还未熟练掌控的力量。 兽吼声渐消。 钟苍秋也感受不到那股太古苍茫凶悍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暴戾的金气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铮。 剑鸣声再起。 梵字深坑金光忽显,这显露出来的金光以极快的速度向上飞出。很快泛着金光的梵字剑阵填满了这深坑。 但这泛着金光的梵字剑阵浮出梵字深坑的时候,钟苍秋金色的瞳仁骤然一凝。 因为在这泛着金光的梵字剑阵中央,有一只手正抓着梵字剑阵下端的金色长剑剑柄,随之也露在了钟苍秋面前。 “刚才那头蠢猿做的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这只手的主人从梵字深坑里跳出,抬眸望着钟苍秋,俊美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无奈的表情,松开握住金色长剑剑柄的手叹气说道。 苏元白眉心印记已经消散不见。 钟苍秋并不想听面前穿着仙鹤红袍的俊美男人解释,因为他的心脏从这个俊美男人跳出深坑的时候,骤然紧缩了一下。 威胁。 且危险。 半空中泛着金光的梵字剑阵蓦然化作刚才那般剑雨,骤然袭向苏元白。 “相同的招式用两次不太好吧。”苏元白抬眸看着漫天袭来的剑雨轻笑说道。 钟苍秋看着苏元白平静的声音变得微冷说道,“有用就行。” “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苏元白仰头看着即将落在身上的金色剑雨,并没有任何逃跑的举动,反而微笑喃喃自语说道。 叮叮叮。 金色剑雨在苏元白身前静止不动,就像是空间停滞了一般,只有剑尖不断传来宛如风铃摇晃传来的清脆铃声。 一头白首赤足,身高三丈的朱厌从他后背猛然浮现。 苏元白低头看着瞳孔震动的钟苍秋轻声一笑,“你也看出来这不是所谓武者的武魂,而是我的法身吧。” 苏元白身后浮现的朱厌,随着苏元白手掌对着金色剑雨轻轻一挥,朱厌也是对着金色剑雨手掌猛然一拍。 金色的剑雨瞬间无力垂下,纷纷落在地上。 “这头傻猿或许是关久了,总想着用拳头去解决事情,却忘自己是一头朱厌。”苏元白望着站在夜梵剑上的钟苍秋笑道。 “朱厌属金,掌兵祸。” 苏元白五指并拢,轻轻向上一抬,他身后的朱厌亦是双掌猛然一合。 无力垂落在地面上的金色剑雨猛然如一队排列有序的金色军阵,凶煞之气冲天,赫然朝着钟苍秋折身齐齐射去。 钟苍秋身前再度浮现淡淡金光圆弧屏障,但没曾想连那化作金色军阵的剑雨还未落在屏障上,金光圆弧屏障便已经自动散去。 “你的金光罩对于朱厌而言,可不行,或者说五行属金的术法都不行。”苏元白微笑的说道。 钟苍秋抬眸看着苏元白身后朱厌凶戾双眸之中渐渐散去的金光,心中大抵明白了金光罩失效是怎么回事。 钟苍秋脚下夜梵剑轻抬,袭向他的金色军阵蓦然化作一团水雾。 “多谢提醒。”钟苍秋平静的望着苏元白说道。 苏元白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只是微微点头,“你的五行转化之术倒是用得驾轻就熟,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钟苍秋看着苏元白,又望着苏元白身后浮现三丈的朱厌法身。 从刚才这朱厌浮现所施展的能力而言,钟苍秋已经能确定这个家伙身后是真正的朱厌法身。但他不懂这个家伙是怎么能拥有真正的朱厌法身,而不是被朱厌苍茫凶悍的意识淹没。 这实在让钟苍秋不能理解。 “我的建议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别想,比如我就想不通你明明有斩杀法慈寺那头变异蜈蚣精的能力,但甘愿站在山下纹丝不动。”苏元白看得出来钟苍秋金色瞳仁中一闪而过的疑惑,轻笑的说道。 “大浪淘沙,强者生存。” 钟苍秋抬眸望着轻笑的苏元白平静说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交谈 太阳高照。 阳光穿透云层,在婆娑的树叶缝隙之中留下斑驳的光影。微风也带着阳光的一丝暖意,拂过众人的脸庞。 杨柳飘飘,青草飞扬。 “苍秋你怎么没有杀死他!” 一道压抑着愤怒的低沉声音破坏了这和谐的氛围,辰池骑着紫乌马看着青潭山山脚下完好无损的苏元白,眼眸里带着厌恶与烦闷。 钟苍秋没有理会辰池,他只是抬眸望着苏元白说道:“因为你很强,所以你理应变得更强,而我或许可以让你变得更强。” “变强?说句实话,我对于变强没有兴趣。”苏元白低眸伸手轻弹仙鹤红袍上的草屑说道。 钟苍秋脚下的夜梵剑已经重新化作三尺长剑,他看着漫不经心态度的苏元白说道:“不可否认你现在很强,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你绝对不是无敌的。” 苏元白眼眸轻抬,双手环抱于胸前,身体慵懒向后微仰,脸上带着轻轻的笑意看着钟苍秋。 “五千年前狂傲自大的神皇登建木通天,擅自打破了太古神人的绝地天通,致使仙气下泄,浊气上升。致使本应一直沉睡在地脉深处的太古凶兽因此而缓缓苏醒,上古敛而不见的炼气仙人渐渐显露踪迹。 更别说一年前神皇身死道消,又让天界失控,如今漫天仙神皆下凡不受拘束,周天星辰混乱无序。” 钟苍秋双眸真诚望着沉默轻笑的苏元白说道。 苏元白看着钟苍秋那双金色的瞳仁,这双瞳仁苏元白没有感觉错的话,应该也是一双神瞳,“所以呢?” “你既然得了这太古凶兽朱厌的法身,便是这局中之人。你就要明白一件事,你今后的敌人不再是人,而是寺庙里受香火敬仰的神佛,是人间口口相传的传说的人物。”钟苍秋伸出左手望着苏元白说道。 苏元白低眸看着钟苍秋示好伸出的左手,微微一笑说道:“或许他们不会是我的敌人呢?” “看来你不愿与我共事。”钟苍秋轻叹一声将左手收回说道。 苏元白没有说话。 “但我也不想与你为敌,这些人我也不为难他们。”钟苍秋侧目看着被沐蓉烟带回来的几人平静说道。 辰池却突然骑马来到钟苍秋身边,咬牙切齿说道:“这些家伙害我从紫乌马上跌下来,就这样放过他们了?!那我受的委屈怎么办?就这样白受了?!” “安静。”钟苍秋回眸看着辰池,一双金瞳冷冷看着辰池说道。 辰池身子一颤。 他坐下的紫乌马蓦然四分五裂,化作一块块整齐切割的马肉,这一次连一缕剑光都不曾见到,仿佛紫乌马是凭空裂开的。 越永出现在辰池的身边,对着钟苍秋微微躬身,便提着辰池的衣领再度退去。 苏元白望着钟苍秋手上的夜梵剑,刚才他看到了黑色带着毁灭气息的光芒,“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既然这样,不如就此分离?”钟苍秋平静问道。 苏元白微微点头。 钟苍秋再次仔细打量着苏元白,仿佛要将苏元白的样子深深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样,“希望日后我们再次相见时能成为朋友。” 钟苍秋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到沐蓉烟的身边。 沐蓉烟衣袖轻抖,袖口伸出的一股股水流骤然化作滴滴水珠落在地面上,被束缚的崔淡淡与崔雅,连同谢秀石衣衫瞬间被冷水浸湿。 但也不再受束缚。 崔淡淡和崔雅将已经半昏迷状态的谢秀石扶起,一同走到苏元白的身后。 “不能放他们走,放他们走梦浮城的百姓会遭殃,恐怕南溪郡往后也不得安宁。”崔淡淡轻声对着苏元白说道。 苏元白侧眸看着崔淡淡,平静的问道:“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种事情吗?” 崔淡淡望着苏元白那双漆黑的眼眸,这双眼眸同样有些漠然。 “小姐有些累糊涂了,仙长您切勿见怪。”崔雅连忙拉着自家小姐,对苏元白不断的躬身低头道歉。 钟苍秋抬眸看着这一幕,翻身骑在了紫乌马上,手中的夜梵剑重新悬挂在他腰间,剑刃上渐渐有水雾弥漫。 只是钟苍秋没有注意到这弥漫的水雾之中,有淡淡的血纹。 而这血纹又似花纹。 “回君荒郡。”钟苍秋平静的说道。 越永将身体还在打颤的辰池放在紫乌马上,侧眸看着钟苍秋说道:“钟公子,有些事情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你也要记得一件事情,你们可以是我的下属,他也可以是我兄弟。但在我不高兴的时候,你们都可以是死人。” 钟苍秋低眸望着竹青长衫的越永,金色的瞳仁越来越冷漠,金光如雾霭漂浮在眼白处。 沐蓉烟见到这一幕,忽然出声提醒说道:“钟公子,恶羊岭的鬼宿星官我们是否还需要去一趟?” 钟苍秋回头看了一眼苏元白身后的谢秀石,“缺了一丝神性,不需要再去了。等他们将神性补齐,才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钟公子,这魂香该如何处理?是如其他八郡一样,以魂香为引,勾出妖魔,收纳已用吗?”沐蓉烟拿出紫金钵盂对着钟苍秋问道。 钟苍秋低眸看着沐蓉烟手上的紫金钵盂,又回眸望了一眼苏元白,“南溪郡唯一强大点的妖怪也就那头变异蜈蚣精,带回君荒郡,留着君荒郡的妖骨魔观修成时再用。” 钟苍秋说完之后,便骑着紫乌马缓缓远去。 坐在紫乌马上的辰池终于也冷静了下来,他抬头看着远去的钟苍秋背影,眼眸之中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也骑着紫乌马追去。 “越永,我知道你是辰府的门客,但两位公子之间的事情永远轮不到我们掺和。”沐蓉烟低眸看着站在地上的越永说道。 越永抬头看着沐蓉烟平静说道:“主公于我有恩,我不会坐视不管。” 沐蓉烟轻叹一声,骑着紫乌马离去。 越永跟在其后,慢步而行,别看越永德这步伐虽慢,却始终能与奔跑的紫乌马保持十步距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故友 阴沉的天空淅沥沥下着小雨,滴落在青瓦的屋檐之下,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晃,清铃伴随着风声散发出悦耳空灵声音。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飘进丝丝雨滴,浅蓝色的衣袖覆盖住书桌上的书籍,衣袖的主人微微扬起头露出一张慵懒白净容颜,惺忪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无奈。 待雨势渐小,这白净男子才将衣袖撇开,抖了抖衣袖溅上的雨水。 一枚湛蓝色的青蓝玉镯在他缠满绷带的手腕上一闪而过,他缠绕着绷带的手指缓慢翻动着书页,继续端详这本书籍上的内容,书籍的封面上印有四字。 《官箴全书》。 “好不容易从桑榆岛上活下来,又被师尊安排到了南荒州,赶鸭子都不是这么赶的,这南荒州我可是一次都没有来过啊。” 白净男子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 白净男子合上书籍,透过桌上摇曳的灯光,望着窗外的细雨蒙蒙,心头像是布满了一层阴霾,余光撇在一旁桌上的铜镜。 铜镜上的人影淡红的头发显得分外显眼。 “师尊,徒弟再被您这样摧残下去,可是要疯了。如今这世道别人都是让自家弟子在洞府内清修不出,躲灾避厄。 您怎么就反着来呢?虽说每次下山前您都会给我不少好玩的法宝,教我不少有趣的道法,但徒弟我总觉得您是不安好心啊。 上次您帮我要了个副司狱官职,这次怎么又换成了都尉呢?” 白净男子重重叹一口气,望着自己蓬乱的淡红头发。若是有人在这里,还能发现白净男子眼眸中的黑色瞳仁深处也有一抹蛇形淡红纹。 白净男子伸手从桌上拿起三枚铜钱,随手一掷,望着朦胧不清的卦象又是一叹,拿起桌上的一盏油灯离开了房间。 这盏油灯萦绕着冰冷的灯火,蓝色的灯芯闪烁。 伴随着夜色深沉,灯芯颜色越来越浓,仿佛有人用毛笔晕染一般,深蓝的灯芯连同灯火都变得幽蓝,连同白净男子自己的脸庞也如同染上了蓝漆。 而油灯外观更像是一朵绝世精美的黑莲,花瓣慢慢舒展。 白净男子便提着这盏油灯走过弯弯曲曲的廊道,穿过落着温柔细腻的小雨,浇灌着略带绿意的花草院落。 他漫不经心的离开了自家院子,来到了外面街道。 街道上的风不大。 布满青苔的街道石板有些湿润,或许是因为天空下起了朦胧小雨,又或许是不远处石桥下河岸旁洗衣女子失手将水泼在地上。 白净男子提着这盏油灯走在街道上,淅沥的小雨与微袭的凉风,让白净男子打了个哈欠。 不知走了多久,白净男子停在了一座府邸前,府邸前有一对石狮,左侧石狮右前爪玩弄绣球,右侧石狮左前爪抚摸幼狮。 白净男子抬头看着这座府邸。 蒙蒙细雨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细雨横斜,白净男子手提着的油灯灯火摇曳,雨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 “是这里吗?” 白净男子眯眸轻叹一口气,踏过高阶,走到深红木大门面前,轻敲兽环。 深红木大门之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望着白净男子的样子微微一惊,紧接着就将大门重新关上。片刻过后,又有青衣仆人走出打开大门,将白净男子恭恭敬敬领入府中。 府内整个由鹅卵石铺就的甬路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和两边不时轻风细雨拂过的声响外,什么都看不清。 好在走过这甬路,见到一处蜿蜒曲折的长廊,廊檐下悬挂着几盏灯笼,方才让这个黑暗空间明亮了起来。 “公子,前路可不太好走。”领路的青衣仆人低声解释道。 白净男子没有说话,他的鹤衣大氅轻飘,继续朝前走着,青衣仆人加快了脚步硬着头皮引路。 不消一会,白净男子停在一处院落前,他抬眸看着面前的白墙,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门上黑色牌匾上书‘香松苑’三个古朴大字,隐隐有琴音从内传来。 “是谁让你们过来的?” 青衣仆人轻叩大门,门内探出一位绿衣丫鬟,娇小的脸上满是警惕扫着白净男子的面貌问道。 “老爷请来的人。” 青衣仆人小声应道,似是十分怕这位绿衣丫鬟。 “那你便进来吧。” 绿衣丫鬟琼鼻微皱,多望了几眼白净男子的面容,将大门半掩,身形微侧,示意白净男子可以从门外进来。 不知何时白净男子手中提着的那盏油灯却消失不见了。 白净男子缠着绷带的双手随意放在身后,缓缓走进香松苑内,细密如银毫的雨丝已经如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亭而流。 木亭雕花木栏旁,有一水晶帘落,纱幔垂曳。 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又似波涛翻滚的江海。 白净男子并不打算静静聆听这美妙动听的琴音,他慵懒伸了个懒腰轻声问道:“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公子所说为何?” 水晶帘起,倚在亭内的女子盈盈一握的柳腰娉婷袅娜,娇俏玲珑挺秀鼻,不点自红樱桃唇,肤若凝脂。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白净男子抬起手握住从他身后袭来的一柄油纸伞,伞尖忽若青蛇探头,但没有对白净男子造成一丝威胁。 “小女子不知。” 亭内女子掩纱而笑,娇态毕露,似有万种风情,但白净男子感受到了浓浓杀意。 铮铮铮。 琴音不再悦耳,仿若千军万马,震撼沙场,细雨为兵,清风为马,而将领却是白净男子背后的那位绿衣丫鬟。 白净男子眼眸轻抬,缠绕在白净男子双手的绷带迸飞,白净男子那双掩藏在绷带下满是烧伤的双手暴露在空气中。 雨水未落已成雾。 破空声在白净男子耳畔响起,白净男子微微侧头,手掌内升腾的狂躁火焰已经蔓延在那柄油纸伞上,宛如火蛇与青蛇缠绕争锋。 接着,只见漫天的雨雾仿若一顿,白净男子便已经来到了亭内,烧伤赤红的手心按住亭内女子轻抚的古琴。 一缕灰烟袅袅升起。 “作为一个即将走马上任的都尉,还要先帮助那位刚去上任的南溪郡太守,除掉你这个运气不佳的小妖。 上司的命令可真难违抗啊。” 白净男子悠悠叹气说道,身上四处飞舞的绷带倏忽将那缕欲逃遁的灰烟缠住。 只见那缕灰烟忽而绽放出一丝红光,让绷带缠绕的趋势一顿,但最后还是被绷带缠绕着严严实实。 “小妖好除,可一郡的军事甲卒又该怎么管理呢?师尊你可不要怪我跟上次一样,不守职责。 但我这被翼火蛇烧的伤又该怎么治呢?神皇道消也就罢了,可天帝也不知在哪里,能找个告状的神灵都没有。” 白净男子无奈叹气打开自己的鹤衣大氅一角,低眸望着自己全身被烧得狰狞恐怖的身体,四处飞舞的绷带重新缠绕在他的身体上。 白净男子拢了一下身上鹤衣大氅,悠悠叹气。 那盏消失不见的油灯重新浮现在他的手中,半空中一丝红光落入油灯深蓝灯芯之中,油灯散发幽蓝的光芒颜色骤深。 他的身形在朦朦胧胧的细雨微风之中渐行渐远。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云雾 青潭山脚。 “多谢仙长搭救。”一直沉默的伍阳方才走到苏元白的身前,对着苏元白极为恭敬的拱手沉声谢道。 苏元白低眸看着伍阳,“不是我救的你,是你救的我。” “嗯?”伍阳有些疑惑挠了挠头。 “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苏元白对伍阳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回头望着低眸平静不语的崔淡淡,“我救了你的命。” “仙长是救了我的命。”崔淡淡并未抬头看着苏元白那双漆黑的眼眸,低眸望着地面轻声说道。 苏元白并不在意崔淡淡的态度,只是平静的说道:“我需要报酬。” “仙长需要什么报酬?”崔淡淡睫毛一颤,轻问道。 “补气。” 苏元白说完之后,一直微微后仰的身子向后忽然倒下,所幸伍阳反应的快,一把拉住苏元白,伸手搭在苏元白的脉搏,并探了一下苏元白的鼻息。 “崔小姐,恐怕需要麻烦你一下了。”伍阳抬头面色凝重的对着崔淡淡说道。 伍阳发现苏元白的身体空荡荡,别说之前探得的紊乱无序,暴戾粗狂的气,连一丝微弱的脉搏都感觉不到。 若不是鼻息尚在,伍阳真怀疑苏元白已经死了。 崔淡淡望着双眸轻闭的苏元白,眼眸瞳孔隐约一缩,她也发现了苏元白身上的异常,“崔雅去伏风观找陈道长去要四丹,分为引气丹与聚气丹,养气丹和回气丹。” “是,小姐。”崔雅接过崔淡淡脖子上取下来的能代表信物的项链,便立即离去。 伍阳见状也想跟着去,把扶着的苏元白递给崔淡淡,却被崔淡淡出声制止,“你现在还有力气吗?” “有......”伍阳转头看着崔淡淡疑惑的说道,他不知道这位崔小姐突然问这件事是做什么。 “护着我把他们两个安全带回我府中,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恐怕都需要依仗你。”崔淡淡抬眸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梦浮城城墙,轻声说道。 伍阳顺着崔淡淡的目光眺望远处的梦浮城,他心中也忽然想到了什么。 “该不会......” “希望不会。” 崔淡淡伸手将地面上半昏迷的谢秀石缓缓扶起,她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费力的表情,仿佛她扶起来的不是重约她一倍体重的男人,而是轻易折断的花草。 伍阳注意到了这一幕,奇怪的望着崔淡淡。 “你不会以为在这种世道,我会想着依仗别人?”崔淡淡扶着谢秀石,看着伍阳脸上流露出来的疑惑平静的说道。 “但崔小姐你不是......”伍阳有些好奇的说道。 崔淡淡掀袖,手腕底部露出一张黄纸符箓,符箓上有朱砂所绘力符,“我的体制虽有些特殊不能修法入道,但符箓法器使用可不看这些。” “原来是这样。”伍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便将苏元白扶着朝梦浮城的方向走去。 崔淡淡低眸伸手,望着自己掌心已经血迹干涸的指痕,她其实对伍阳还隐瞒了一些话。她的体质特质不能修的是常法正道,可那些与血魂相关的邪法外道是可以修炼的。 但这些邪法外道所要耗费的不是气,而是血魂。 不是自己的,就需要他人的。 而昏迷的苏元白他的意识此刻却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朦朦胧胧的雾气就像是弥漫不散的云气,苏元白随意漫步在其中,他抬头向上看去,一块云镜浮现在正上方。 云镜之中倒映的不是苏元白与这弥漫不散的雾气,而是崔淡淡若有所思的神情,以及他体外周遭的一切景象。 “傻猿,不出来聊聊天,难不成你被打自闭了?”苏元白低头笑问道。 雾气滚滚翻涌,一座高山浮现在苏元白的视线之中。 这座高山颇为奇特,山道。 苏元白轻轻一笑,他低眸看着自己的身体,那件仙鹤红袍诡异的也在他的意识中浮现,被他穿着。 而这件仙鹤红袍与外面不同的是,它的胸襟处还有一道血色转动的八卦纹路。 “你真的认为我会死在那只蜈蚣精的手下吗?”苏元白侧眸看着朱厌那一双足以容纳自己的凶意猿目问道。 朱厌盯着这个奇怪的人类,准确的来说是盯着这个人类身后弥而不散的云雾。 苏元白轻声一笑,手掌轻挥。 他身后弥而不散的云雾翻腾,向着四周渐渐散开,露出一道道金光闪烁的神像。这些神像正是那天界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布雨兴云、善恶之神。 不多不少正好是三百六十五位正神。 “你是谁?”朱厌凶戾的猿目重新凝聚在苏元白的身上。 云雾再次将这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神像吞没,独留下那道鬼金羊泛着金光的神像,以及另外两座其他的神像。 这两座神像不属于那三百六五位正神。 其中一道神像的面容相貌赫然是那段令启的模样,只不过这道神像身上金光并不璀璨,反而还有些黯淡。 神像上还有许多裂痕,隐约有破裂趋势。 而另一道神像上的面容变幻不定,时而会是那狱卒屈寒承的模样,时而又会是头戴冠旒另一陌生男子的样子。 神像上泛着幽幽青光。 苏元白摇头轻笑,再次挥手,云雾翻涌将这三座神像吞没,也将朱厌与那座高山一同淹没在云雾中。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我是谁呢?” 他脸庞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神情带着一丝迷茫,望着眼前漫天白茫茫的雾气,喃喃低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妖 伍阳和崔淡淡还未走进梦浮城的西城门,就已经听到从西城跑出来百姓的恐慌喊叫,“有妖怪吃人了!!” 伍阳与崔淡淡退到道路一旁,免得挡住这些逃跑百姓的路。 “往西逃跑是昌墨城,结果是一样的。只有北上到立浮城,才可能有机会避开这场妖乱。伏风观受的不是昌墨城的香火,而是立浮城的香火。”崔淡淡扶着陷入昏迷的谢秀石,望着这些仓惶离去的百姓平静的说道。 崔淡淡看着想要拦住百姓的伍阳又说道:“立浮城离这里太远,少说也有百里,凭他们的脚力肯定是要在野外过夜。” 伍阳刚抓住一个平民的手腕听到这句又放开,他是从广宛郡回到南溪郡,更加清楚夜晚的野外更加危险。 “很多时候不是百姓蠢,是他们真的没有办法。”崔淡淡平静的看了一眼西城门说道。 地面震动。 一头模样狰狞可怖,高约六尺,浑身青紫的一尾两首四臂六腿的妖怪出现在西城门口,它的两个脑袋一大一小,大脑袋仅有一只眼睛,小脑袋却有三只眼睛。 四条手臂分别抓着血淋淋的大腿和残缺的尸体,六条腿像是蜘蛛腿,尾巴像是豹尾,甩动时有呼啸声传来。 “它的原型是一头四眼豹蛛妖,每天夜里会偷偷蚕食在夜市迷路的人。”崔淡淡望着在西城口的妖怪慢慢说道。 伍阳将沉睡的苏元白慢慢放在地面上,缓缓走到道路中央。 “它的实力在我印象中并不强,否则也不会每日在夜里偷偷蚕食在迷路的人。”崔淡淡将她之前顺手捡回来的那一截白猿子母棍丢给伍阳。 伍阳接过只有一截的白猿子母棍,轻甩棍身,炯炯有神看着站在西城门口用两个脑袋四个眼睛望着他的豹蛛,“四眼豹蛛妖天生就长这个样子吗?” “不,它应该是短时间吃掉了太多人,再加上没有学习妖法修炼,产生了变异。”崔淡淡平静说道。 伍阳轻吐一口浊气看着这头原地徘徊的四眼豹蛛,“没有学习妖法就会变成这样吗?” “倒也不尽然,若是自己有深厚的血脉,也足以用精血消耗人体的污秽,不会产生变异。但这头四眼豹蛛很显然没有深厚的血脉,囫囵吞食人类精血,连同人体自身的污秽一同吸纳了。”崔淡淡侧眸看着这头本能想要逃跑的四眼豹蛛,“你先不要运转内功,卖它一个破绽,这种妖怪看起来十分恐怖,其实它的灵智不高。” 刚想运转《白猿心经》的伍阳听到崔淡淡的提醒,便收敛了《白猿心经》的运转,持着这白猿子母棍打向这四眼豹蛛。 这头四眼豹蛛看到这个人类冲向自己,两个脑袋分别下意识张嘴,六条腿向后退去,吐出一道粘稠的白色丝网。 这是它遇到的第一个敢向它反抗的人类。 纵然它这一路上吃了很多人类,这些人类的澎湃充沛的血气与精气让它身体产生了各种变化,可它还是有些害怕。 它本能的认为自己并不强大。 虽然面前这个人类充盈的精血让它十分的贪婪,但它也意识到这样的人类往往也很强大。 这道粘稠的白色丝网速度并不快,再加上伍阳与这头四眼豹蛛有些距离,自然很轻易的躲开这道粘稠的白色丝网。 四眼豹蛛望见人类躲开粘稠的白色丝网,连忙将四条手臂上残缺的尸体与血淋淋的大腿丢向伍阳。 伍阳几个侧身躲开四眼豹蛛丢弃的残缺尸体与血淋淋的大腿,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他手中短半截的白猿子母棍的攻击距离。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棍击声打在四眼豹蛛的腹部。 四眼豹蛛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而伍阳的手臂震得发麻。 这个异常的发现自然让四眼豹蛛不断后退的六条腿一停,四只眼睛同时浮现贪婪的目光,身后的豹尾蓦然向着伍阳抽打。 伍阳抬棍一挡,但豹尾带来的冲击力还是把他打飞在一旁的茶摊上。 哐当。 空无一人的茶摊上的铜壶与炉水被撞飞,伍阳连接撞破一排桌椅,方才能停下这股强烈的冲击力。 伍阳微微握紧白猿子母棍,这股冲击力比得上一块从半空落下的百斤巨石冲撞。没有心经护体的伍阳,纵然肉体强悍,也不免得闷哼一声。 四眼豹蛛望见伍阳嘴角溢出的鲜血,如同看到了美妙可口的糕点,它意识到自己完全有能力吃掉这个人类。 到那个时候它又会变得更加强大! 四眼豹蛛的六条长腿跑起来都带着残影,四条手臂胡乱的挥舞,两个脑袋嘴巴敞开,腥臭的口水从它的嘴角里淌落。 粘稠蛛丝毫无章法的射向伍阳。 “还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啊。”伍阳看着破绽百出,中门大开的四眼豹蛛摇摇头说道。 就在四眼豹蛛口中粘稠的蛛丝将伍阳全部缠住,它也靠近在伍阳身边准备蚕食掉这个人类的时候,它突然感觉到了危险。 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 伍阳身后骤然浮现一道白猿虚影,这白猿虚影与先前的白猿虚影有些许不同。 四眼豹蛛的嘴巴蓦然被铜棍塞满,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它两个脑袋的嘴巴被这个短铜棍一齐洞穿,脸颊串在了一起。 它的四条手臂对着面前空气一顿乱抓,它想要抓到那个人类,可是它的四只眼睛无论怎么看都看不见伍阳的踪迹。 “要是所有妖怪都像你这么蠢就好了。” 伍阳的声音在四眼豹蛛的头顶传来,还未等四眼豹蛛反应过来,它的两颗脑袋轰然炸裂,腥臭的血液与脑浆迸满一地。 它狰狞恐怖的青紫身躯也随之重重倒在了地上。 伍阳捡起地面上的白猿子母棍,甩了甩棍子上残留的液体,回眸看着崔淡淡,“它应该没有什么妖丹吧?” “它的肚子里只有还未消化的断臂残肢,不会有什么妖丹。” 崔淡淡平静的看着这头轻易死去的四眼豹蛛,她对于伍阳轻易解决掉这头四眼豹蛛并不觉得意外。 没有血脉和背景的妖怪,即便让它有机会吃掉再多的人,它也不会有什么根本的改变。 靠变异? 不是所有变异的妖怪可以像那头变异蜈蚣精一样能幸运活过两千年。 况且那头变异蜈蚣精能活过两千年,并且结成妖丹,化成人形受魂香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它成为了某些人手中的棋子。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捉魔 “城里像这样的妖怪多吗?”伍阳将苏元白重新扶起望着面色平静的崔淡淡问道。 “敢像这样吃人的妖怪不多,多的是那些趁乱披着人皮吃人的妖。”崔淡淡瞥了一眼街道两侧躲在房里偷摸看着她们的百姓说道,“若是遇到吃人的妖怪可以来浮梦坊的谢府找我们。” 并不是所有人都舍得抛下梦浮城的房屋逃命,这些房屋是他们日夜辛勤赚来的血汗钱换来的。 “不让他们来崔府吗?”伍阳看着崔淡淡奇怪问道。 崔淡淡平静的说道:“梦浮城四个城门的城卫都是由崔府与许府出资聘请的,既然我们在西城门没有看到城卫,说明他们已经把城卫叫回自己的府邸里。” 伍阳望着一边走入城内,一边说话的崔淡淡,并没有急着打断崔淡淡的话。 “而崔府和许府一定是不会让这些平民接近他们的府邸,谁不确定这些平民底下有没有披着人皮的妖怪。”崔淡淡平静的说道。 “那我们是回崔府还是谢府?”伍阳看着崔淡淡问道。 崔淡淡抬眸看着街角巷口一个个冒出的妖怪,语气平静的说道:“自然是谢府,总要有人要给这些无辜的平民撑起一个足够他们容身的地方。” “看来我没有时间休息了。”伍阳坦然大笑一声说道。 崔淡淡回眸望着伍阳扶着的苏元白缓缓说道:“只要等他醒过来,一切就有办法解决。” 咻。 白猿子母棍掠过崔淡淡的脸颊,呼啸的棍风带起崔淡淡几缕鬓发,将巷口的一个双脚僵硬的男子脑袋打得如同西瓜炸裂。 但迸溅出来的液体不是脑浆,而是一个肥硕的青色肉虫。 这肥硕青色肉虫有口有眼,眼下有一寸短翅,见状直接挥动着短翅,四处寻觅着可以让它能继续寄身的人。 “青酒虫,喜欢寄生于宿醉的人脑袋之中,吸食他们的脑髓,同样它们也嗜酒。”崔淡淡随意走到一处街旁酒铺之中,低眸望着在酒铺钻进空荡荡酒缸里躲着的酒铺老板平静说道。 酒铺老板面色煞白。 崔淡淡自顾拿起酒铺柜子上的一壶陈年老酒,看了一眼在酒缸探出脑袋脸色发白的酒铺老板说道:“梦浮城的青酒虫不多,而且一个宿主足够它们寄生一个月,若是这个宿主有钱能买到更多的酒,兴许还能多活一个月。” 崔淡淡将地面上的陈年老酒一砸,酒香四溢。 那肥硕的青色肉虫瞬间振翅朝着崔淡淡的方向飞来。 “这些妖怪真蠢。”伍阳手掌倏张,白猿子母棍振动飞回到伍阳的掌心。 崔淡淡望着这振翅而来的肥硕青色肉虫平静的说道:“它长时间寻不到宿主,在外面空气暴露的太久就会消融。而它若是太久没有喝酒,会渴死。” “渴死?喝水不行吗?”伍阳轻易的将这自投罗网肥硕的青色肉虫打死,回头望着崔淡淡好奇问道。 崔淡淡低眸看着打得汁水四溅得青色肉虫,它的汁水带着极为浓郁的酒香味,“自然是不行的,它们这种妖怪本来就是诞生于人的欲望恐惧与传言之中,没有酒便没有这青酒虫。” 伍阳持棍轻笑,“若是城里都是这种妖怪就好了。” “城里都是这种妖怪,强悍的妖怪早就自立山头为王,哪会在人类的城池里苟且偷食。”崔淡淡扶着谢秀石缓缓前行,“但这种小妖除不尽,稍微有点风头,就会像这样趁乱四处吞食人类。” “除不尽那又要怎么办呢?”伍阳脸上的笑意散去,无奈说道。 “我们除不尽,不代表其他人不行。”崔淡淡停下脚步,回眸看着伍阳单手搀扶的苏元白轻声说道。 立浮城是南荒州南溪郡十二城之一,而伏风观就是在立浮城十里之外的无丰山上。 崔雅拿到小姐给她的项链后,她一刻都没有停歇。 其实立浮城距离梦浮城并不近,但崔雅没有时间可以先去梦浮城找到一辆马车,或是找到一匹好马。 所以她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没有走相对安全的宽阔大道,而是走一些危险的山野小径。 这些山野小径虽说危险,但却可以缩短许多路程。 可也让崔雅身体的消耗也变得更加剧烈,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她并没有遇见山林的野兽与凶禽,没有发生不必要的战斗。 但崔雅没有辟谷的本领,也不会吸风引露,她只是一个略懂武学的普通丫鬟,从昨夜到今早其实她就很疲惫了,全靠着一口气提着。 再加上这一路上的奔波,已经让崔雅十分疲惫了。 崔雅自然也清楚自己这个状态,恐怕还没到伏风观,就已经在去伏风观的道路上饿得直接昏厥过去,再加上天色渐晚。 所以崔雅找到了一间客栈落脚。 崔雅没有记错的话,这座客栈不远处有一个小镇,小镇的名字应该是叫做阳景镇。到了阳景镇,也就说明一件事情。 离立浮城只有一半的路程了。 即便崔雅一路上都是轻装上阵,但一口气能走将近五十里的距离不停歇,也说明崔雅的脚力和耐力极为惊人。 气喘吁吁,小腿酸软的崔雅正静静坐在一间客栈的角落,微微拉低了她从谢秀石头上顺来的斗笠,还将后腰的双刃短刀特意放在了桌上,手指同时有意无意触碰这放在桌上的双刃短刀。 这样可以让崔雅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让一些不识趣的人变得识趣几分。 崔雅余光打量着这间在阳景镇郊外的客栈,这座客栈在她的记忆中是开了一段时间的,但是她的心中隐约感受到一丝不对劲。 客栈大堂里木桌板凳摆放整齐,大堂中央零稀坐着几个人,皆是灰衣斗笠,腰间佩刀,似乎是江湖武者的打扮。 看样子他们也在等菜。 但崔雅发现这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些人桌上其实都早已经摆好了饭菜,可却不见他们拿筷夹菜。 崔雅又看向客栈柜台的方向,柜台前已经不见掌柜的身影,就连刚才招呼自己的小二都不知跑到了哪里。 崔雅一口气将茶壶的水饮尽,她不想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可她刚有起身的动作,那些灰衣斗笠的江湖武者也蓦然起身。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流逝,客栈的温度不知为何也变得越来越低,崔雅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丝寒意。 仿佛已经到了冬天一样。 那些灰衣斗笠的江湖武者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坐下去。 这个时候,呼呼作响的风沙卷带着诡谲的氛围拍打着客栈门窗,门外的沙子开始蔓延过门槛,在客栈里流动。 崔雅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她之前进到这间客栈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见到客栈外面的土地有沙子。 这样诡谲的氛围让崔雅心中的压力越来越大,她手指触碰双刃短刀的刀柄次数越来越多,压低斗笠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 崔雅再也承受不住这样诡谲的气氛,她主动站起身握住桌上的双刃短刀,同时右手袖口滑出一枚锋利的飞镖藏匿于手心。 她没有先离开客栈,因为这样离开客栈,必定会把自己后背露出来,所以她选择走到了离她最近的灰衣斗笠的江湖武者身边。 “请问阁下是哪方人士?” 没有人回答崔雅这个的问题。 这些江湖武者的桌面上的饭菜已经彻底凉透,流动的沙砾顺着风也沾在了饭菜上。 但崔雅根据这饭菜凉透的时间来看,其实这上菜时间距离崔雅来到这间客栈的时候并不长,约莫半时辰前。 毕竟崔雅刚来到这客栈时,还能隐约还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这菜不吃,可就喂给风沙了。”崔雅压低嗓音,特意带着一股腔调闷沉说道。 铮。 崔雅这一句话仿佛就是惊动马蜂窝的木棍,离崔雅最近的江湖武者腰间佩刀骤然出鞘,直直砍向崔雅。 崔雅望着这江湖武者僵硬的动作心中轻疑,她轻易避开这一刀,绕到江湖武者的面前,她心脏几乎骤停。 这灰衣斗笠的江湖武者双眸,是一双死气弥漫的眼眸,他的瞳孔里逸散出诡异的黑雾,黑雾散发的气息让崔雅极为不舒服。 崔雅没有任何犹豫,她明白现在不是纠结自己打不打过的时候,而是自己必须打,有死无生的打。 崔雅双眸浮现一缕杀意,她手中的双刃短刀趁着灰衣斗笠的江湖武者还未收刀,就已经划破了这江湖武者的喉咙。 呲。 清脆划破喉咙的声音传来,但是没有崔雅意料之中的鲜血四溅,只有这个江湖武者沉重倒地的声音。 “你们究竟是什么?”崔雅面色凝重的说出这句话后,轻吐一口浊气,全神贯注望着逐渐靠近自己,将自己包围住的江湖武者们。 她的脚步残影流动,手中短刀如影相随。 战斗结束的很快。 伴随着崔雅沉重的喘着粗气,她无力的跪倒在地面上,用衣袖擦拭着鼻孔流出的鲜血,回头看着那群包围自己但是行动缓慢的江湖武者们。 他们的喉咙都出现了一道刀痕,随着刀痕显现,他们接二连三的倒在地面上,但他们瞳孔里逸散诡异的黑雾却飘在客栈大堂的上空。 崔雅捂着自己的胸口,她心脏突然跳的很快,恐慌的情绪涌入她的脑海。这恐慌的情绪逐渐高涨,骤然变成崔雅无法控制的恐惧。 她的双眸眼白处开始出现了一缕黑雾,如水蛇一般朝着崔雅恐惧涣散的瞳孔钻去。 风沙凄迷弥漫,客栈外那根旌旗在风沙中摇摇欲坠,旌旗发出的声音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 崔雅双目无神望着木桌上那一块块皴裂的纹络,她脸庞上的表情变得忧伤,忽而变得自惭,又变成绝哀的表情,最后透露出一丝绝望的凄厉。 她恐惧涣散的瞳孔逐渐被黑雾凝实,她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麻木。突然有一道清脆的铃铛声在崔雅耳畔响起,让崔雅呆滞的双眸浮现了一丝神采。 一阵少女的轻笑声传来。 “你这头噬魂魔真能跑,我从中河州一路追你到南荒州,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这次要还是捉不到你,我这降魔司的降魔卫不做也罢!” 崔雅恢复了一点神智,她模糊不清的眼眸缓缓抬起,看见客栈门外走进来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刚才说话的声音就是这俏丽少女所讲。 俏丽模样的少女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裙,她的衣裙图案是用青丝与墨丝纹绣而成。裙子是用青丝绣着的恢弘璀璨星河,而墨丝则是纹绣在衣襟边,纹绣的是渺渺魑魅魍魉魁魃。 这个俏丽少女的腰间悬挂着一个模样奇特的黑色小葫芦,黑色小葫芦口有青藤环绕系在俏丽少女手中。 除了这个模样奇特的黑色小葫芦,俏丽少女手中还拿着一串铜铃,每一个铜铃上篆刻着一个个道家符文。 刚才崔雅听得的清脆铃铛声就是从这串铜铃而来。 客栈外的风沙呼啸,客栈内的阴风同样汹涌,而崔雅的气息便越发变得萎靡,她眉间更是有浓厚的死意萦绕。 但客栈大堂上空的黑雾蓦然下沉,崔雅眉间浓郁的死意上升,两者交汇化作一团与崔雅模样相仿的人形黑雾,就想往客栈外飞去。 俏丽少女如新月般的眉毛一挑,衣裙上青丝纹绣的的恢弘璀璨星河蓦然浮现,随着俏丽少女手指尖牵引,这璀璨星河直接将客栈笼罩在一片星河之中。 “见到我又想跑?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了!让你跑了这么多次,我连一点面子都没有了。而且你拿她的命威胁我可没用。” 俏丽少女葫芦上的青藤蓦然延生,青藤藤尖轻点崔雅的眉心。伴随着‘咔嚓’似铁链破裂的声音,崔雅的脑袋无力歪斜。 飞舞在半空中的人形黑雾突然散作一团,一团黑雾之中发出尖鸣,凄厉的声音,客栈地面的裂缝中骤然冒出无数黑雾,黑雾内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 充满各种诱惑与威胁的声音在俏丽少女耳边不断响起,弥漫在俏丽少女眼前黑色诡谲的雾气忽然消散,露出一张张被黑气萦绕的面孔。 这一张张黑气萦绕的面孔,都是一个个脸色翠青,牙嶙峋犹如锯齿的恶鬼,朝着俏丽少女扑涌而来。 “这一次还想反抗了呀?” 俏丽少女冲着这群恶鬼扮了个鬼脸,她墨丝绣衣襟边纹渺渺魑魅魍魉魁魃漂浮而起,护着俏丽少女周全。 纵有不少恶鬼袭向俏丽少女,也有这魑魅魍魉魁魃相助。 俏丽少女见状娇哼一声,不慌不忙的摇了摇手中那篆刻着一个个道家符文的铜铃,铜铃声响。 这群恶鬼一个个头颅俱裂,客栈伤口黑雾之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接着再是惊恐尖锐的喊叫,一个个头颅俱裂的恶鬼开始化作齑粉,散为一缕缕黑雾,向着崔雅的身体里涌去。 “我说了你拿她的命威胁我可没用,这一次我非要把你捉起来,变成我的万鬼星裙的一员。” 俏丽少女又做了一个鬼脸,笼罩客栈的星河蓦然垂下,地面也泛起阵阵星光,化作一张星河璀璨的罗网将客栈上空与地面的一团团黑雾,连同这一缕缕想要钻入崔雅体内的黑雾全部拢住。 纵然星河罗网有孔洞,可这些黑雾只得在星河罗网之中不断翻涌,无法逃离。 “收!” 俏丽少女琼鼻一耸,打开自己的黑色小葫芦盖,将里面星河罗网的黑雾收入了自己的黑色小葫芦之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少女 嘟。 俏丽少女将自己的黑色小葫芦盖塞上,摇晃着这造型奇特似鹤首的黑色小葫芦,葫芦外表浮现出一道栩栩如生的黑雾恶鬼图案。 “哼,小小噬魂魔,你让我第一次独自出使降魔司的任务就丢脸。”俏丽少女翘着二郎腿坐在木桌上,一双杏眼恶狠狠瞧着葫芦外表的黑雾恶鬼图案,“我这一次非得把你炼化成赵大哥送给我的万鬼星裙中的一个小魍。” 脑袋歪斜的崔雅睫毛轻颤,眼皮抖动片刻后缓缓睁开。 她抬头看着坐在客栈木桌上敲着二郎腿的俏丽少女,俏丽少女脚下那双软底云烟青莲绣鞋让崔雅迷茫的意识逐渐清醒。 现在要立刻赶到无丰山,去伏风观求丹。 崔雅挣扎着身子起来,可她刚起身就发现四肢酸软,疲惫虚弱不断涌上崔雅的心头,更为致命的是她一仰头,顿时眼冒金星,目眩头晕。 “噬魂魔借了你的魂,你受了魂伤,少说须得静养个半年,吃些补魂气的丹药才能缓过来。” 俏丽少女这才注意到客栈的这个女子,她俯身盯着这个女子身上的装扮,看起来像是某个世家中的丫鬟。 最近的阳泰镇肯定无人能养起这种气质,这等相貌的丫鬟。 这一路上她追着这噬魂魔寸步不离,只是在恶羊岭那一块地方耽搁了一会,但也没见路上的行人有这个女子。 是从南边过来的? 再往南就是南海沿海的渔村了吧。 俏丽少女着实想不出再往南下还有哪些城池与县府,这南荒州对于她而言已经算得上很偏僻了,除了南荒州的州城所在的君荒郡,她也就记得一个最南边的南海了。 “听他们讲过南荒州佛道不兴,荒芜贫瘠,你应该也没有补魂气的丹药。”俏丽少女瞧着崔雅扶着桌角强行站立的样子,轻拍额头说道。 只见这俏丽少女将黑色小葫芦上的青藤一扭,葫芦倒转,颜色骤变成青色,那浮现在葫芦外表栩栩如生的黑雾恶鬼身下骤然冒起一团青火。 “要等上一时三刻,你也休息一会吧。”俏丽少女瞟了一眼颜色骤变的青色小葫芦,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的表情说道。 她拿这头噬魂魔炼丹,虽说炼不死这头噬魂魔,但后续想要把它炼进自己的万鬼星裙就没有可能了。 赵大哥跟她讲过,她的万鬼星裙上凡是要加上新的魔,都须这魔气不损,否则炼化出来的墨丝不够纹绣成形貌。 本来俏丽少女这一次还想试一试的,她万鬼星裙上的魑魅魍魉魁魃都是赵大哥亲自捉来炼化纹绣上去的,她反倒是一次都没有做过。 崔雅双腿因为疲惫酸软不由自主地打颤,她盯着这个俏丽少女缓缓说道:“你不是南荒州的人?” 俏丽少女一听这青衣女子开口询问自己,杏眼一亮,轻咳一声将自己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来。 “我乃降魔司的降魔卫,奉天子之命,擒诸州之魔,还十二州一个朗朗青天!”俏丽少女面色肃穆站在木桌上,声音饱含丰富的感情望着崔雅说道。 崔雅沉默仰看着这个站在木桌上的俏丽少女,即便她对朝廷的人没有一丝好感,但她仍然没有说话。 她清楚这个俏丽少女救了她的命。 这个俏丽少女落落大方的气质,以及这一身不俗的穿着打扮,再加上施展的一个个让崔雅完全看不透的本领,也让崔雅也更加清楚她的出身必定不凡。 既与自己有恩,而又得罪不起。 俏丽少女眨眨眼看着沉默不语的青衣女子,难不成自己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她不成?可她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都忙着追这头噬魂魔,难得遇到一个主动问自己的人。 范弦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自报家门的机会。 她绞尽脑汁当这个降魔司的降魔卫可废了她好大的劲,为的就是哪一天能学赵大哥一样站在山巅,对着一众宵小妖魔说出这句话。 朗朗青天...... 崔雅心中泛起一道嘲讽的低语,脸上的神色没有变化,沉默的转过身,咬牙忍住那头晕目眩与不断涌上心头的疲惫,一步一步朝着客栈外走去。 范弦月眨眨眼看着这个沉默转头救离去的青衣女子,这个剧情发展走向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按道理来说这个青衣女子应该是满怀敬畏和感激自己救了她的命,并且送上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当作报酬,然后自己再谦虚的阻止。 可这个家伙不把身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自己也就算了,怎么都看不到她脸上有一点感激和敬畏的表情? 难不成这家伙就是降魔司里常说的忘恩负义,翻脸无情的人。 可恶。 难得救的一个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家伙! 范弦月气鼓鼓的嘟嘴,连忙从木桌上跳下来,把一串铜铃和青色小葫芦一同挂在腰间。说来也奇怪,这串铜铃挂在腰间互相碰撞,但却不发出一丁点的响声。 “你受了魂伤,一出这间客栈,光是山林里最普通的豺狼野狐都可以咬破你的喉咙。”范弦月双手叉腰拦在崔雅的身前,一双杏眼气哄哄瞧着摇摇欲坠的崔雅说道。 崔雅扶着额头,抬眸轻轻看了一眼拦在自己面前的俏丽少女说道:“多谢您的好心,这种事情就不麻烦您这种大人物。” “你这家伙怎么就不听话呢!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范弦月像是没有听出来崔雅语气中暗藏的阴阳怪气,仍是气鼓鼓的说道。 崔雅伸手无力撑在桌上,让自己的身体勉强不昏倒在地,沉重的呼吸与急促跳动的心脏都让崔雅很清楚一件事。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去无丰山伏风观求丹。”崔雅抬头看着范弦月说道。 她的视线变得昏暗,望着这个俏丽少女的身影都出现了几道模糊的重影,剧烈的头疼几乎都让崔雅以为头要裂开。 “在哪里?”范弦月问道。 崔雅用尽全身力气指了指东北方向,语气极为虚弱的说道:“沿这里约行五十里就到了。” 崔雅刚说完,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顷至 当崔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不远处书桌上的油灯萦绕着淡淡昏黄火光。 淡淡的檀香香气从房间中央的鎏金浮雕花卉纹三足铜炉里缭绕而起,依稀还能从窗牖看到照进房间的一缕缕月光。 已经过了一天?! 崔雅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掀开被子连床下摆放整齐的云履都没来得及穿,慌忙的跑到房门前,推开房门。 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夜空。 这轮月亮离得太近,也显得很大,让崔雅恍惚之间有一股奇妙的错觉几乎伸手就能触碰到这轮明月。 清风拂过崔雅的鼻尖。 一抹淡淡醇厚圆润的檀香味与山间清新空气交错在崔雅鼻尖的萦绕,再加上那映入眼帘的红墙黄瓦,以及参天古柏,让崔雅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来到了一处道观,可不知这道观究竟是不是伏风观。 但这天色仍然还是漆黑的夜晚,难不成那位俏丽少女带她来到这座道观的时候又已经是过了一天? “你醒了!” 过道走廊上响起一声清脆的呼唤,这清脆的呼喊与风铃摇晃发出的清脆铃声相仿,并不觉得刺耳,反而有种心定神怡的感觉。 崔雅顺着过道走廊发出的声音望去,首先看见的是一位留有长髯,身穿道袍的拂尘道士,这道士崔雅十分眼熟。 正是那伏风观的观主,殷心纯。 “殷道长。”崔雅连这位拂尘道士后面还有谁都没有细看,忙对着这位徐徐朝着自己走来的拂尘道士恭恭敬敬的说道。 范弦月本是跟在这群道士后面蹦蹦跳跳看这伏风观的道观景色,忽然瞥见走廊房间的房门打开,看到那女子安然无恙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这一发现让范弦月毫不客气的推开这群道士,走到崔雅的身边,看见崔雅安然无恙的同时,心中松了口气。 她用手中的青玄葫芦收过很多妖魔,但炼丹这个功能范弦月用得很少,所以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这个女子吞服自己的丹药,能够治愈魂伤。 不过现在看来,大获成功! “已经到伏风观,快跟这个道士说说你找他有什么事情。”范弦月推了推弯腰低头的崔雅连忙问道。 她也好奇这个女子来道观求什么?是求驱邪除魔吗?那这样的话范弦月也想跟去看看,看这南荒州道士驱邪除魔的手段跟中河州道士驱邪除魔的手段有什么不同。 千万不要求财许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范弦月心中嘀咕道。 崔雅并没有因为范弦月的推动而抬头,仍是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态。 “起身吧。”殷道长一挥拂尘,轻抚长髯瞄了一眼崔雅声音淡然说道。 崔雅方才抬头,伸手从怀中摸索,却摸了一场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换做了一件简便蓝色道衣。 那双刃短刀和小姐给自己的项链信物全然都不见了。 “我看你身上衣服都破了,还有一股汗臭味,我就找这道观的道士要了一件衣服给你换换。”范弦月手掌一翻,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双刃短刀和一枚精致的项链递给崔雅说道。 崔雅沉默的接过这双刃短刀和项链,还是望着范弦月多说了一句,“多谢。” “我救了你的命,你一句谢谢不说。给你一个短刀和项链,你就说多谢了?你的命还比不上这短刀和项链吗?”范弦月本有些生气,这下子反而气笑了对着崔雅说道。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崔雅有些摸不着这个俏丽少女的想法,但她嘴巴倒也不硬,再说一句谢谢也无伤大雅。 范弦月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殷道长一直在过道走廊上平静的注视着这两人的交谈,并没有想着走上前去打断她两人的谈话。 “这少女身上的法宝很多,而且每一件恐怕都不是凡品。”低沉的声音在殷道长的心头响起。 殷道长侧眸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手拿拂尘,穿着红衣道袍的道士,这红衣道袍有金丝银线纹绣着的宝塔图案。 “你忘了她是怎么从观前闯进来的吗?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人。” 殷道长的声音同样也在这穿着红衣宝塔道袍图案的道士心头响起,他的声音极为凝重还带着一丝警告。 “正面对付不了,不代表后面也对付不了。她这性子完全是未经太多世事的小孩子,这种小孩子最好哄骗。” 红衣道袍的道士留有短髭,清瘦脸庞上的那一双眼睛泛着精光看着身边的殷道长,他的声音同样也是浮现在殷道长的心头。 殷道长平静的眼眸里光芒闪动。 “只要杀了她,夺了她身上这些奇妙的法宝,咱们的伏风观哪还需要蜷缩在这无丰山上?” “若是惹了她身后的人来找我们寻仇又怎么办?她身上的法宝可不像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她是有背景的。” 殷道长慎重的声音在红衣道袍道士的心头响起。 “十二州天宽地阔,咱们杀人得宝之后,何处去不得?三清四御都管不得咱们,她的背景又能有多大?”红衣道士诱惑的声音亦是传到了殷道长的心头。 “无须再多言,我自有判断。” 殷道长最后一道声音响在了红衣道士的心头,接着他便望着与自己递上那枚项链的女子,轻甩拂尘。 “我家小姐需要四枚丹,分别是引气丹与聚气丹,养气丹和回气丹。”崔雅将那把双刃短刀放在地上,将小姐给自己的项链递给殷道长说道。 殷道长接过这枚项链,轻撇一眼项链,便将项链捏在手中淡淡说道:“你家小姐是梦浮城崔府的崔淡淡?崔长史的那位侄女?” “不错,正是我家小姐。”崔雅恭敬的说道。 “观内引气丹与聚气丹尚有一炉,但养气丹和回气丹已所剩无多,须重新炼一炉。”殷道长平静低眸望着身前的崔雅说道。 崔雅一听抬头问道:“殷道长不知重新炼一炉需要多久?” “十个时辰。”殷道长平静说道。 “你们这道士炼个养气丹和回气丹要十个时辰?难不成你们炼的是什么极品的养气丹和回气丹不成?”范弦月在一旁听到这道士说十个时辰一惊,抬眸望着这个道士问道。 殷道长轻咳一声,脸颊一丝尴尬的神情闪过。 他这伏风观哪炼得出什么极品的养气丹和回气丹,炼制一般的养气丹和回气丹都会有炸炉的风险。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道士 “殷道长既然说十个时辰,那就等十个时辰,只是不知今日是何日何时?”崔雅听得十个时辰,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问道。 她倒不怕等,就怕这位殷道长不给。 崔雅的开口问话倒是替这位殷道长解了尴尬,使他可以忽略那位俏丽少女的问题。 “刚过了子时,今日已经是九月二十五。”殷道长侧眸眺望了一眼天色,手中拂尘一挥缓缓说道。 范弦月歪头打量着时不时挥舞拂尘的殷道长,他身上的道袍又没有染上尘垢,今夜也无蚊虫来骚扰,这道士怎么一直在挥舞拂尘? 而且这拂尘跟范弦月曾见到道士手中握着的拂尘有所不同,这拂尘的木柄虽也是菩提树的枝条所制,但上刻有繁杂浮雕,镶金砌玉,极具奢华。 南荒州的道士都这么有钱吗? 殷道长瞥见站在崔雅身后的俏丽少女在打量自己,挺直腰背再度轻挥拂尘,以彰显自己的仙风道骨。 范弦月眉头一皱,心道有完没完,转头看向无丰山的月色。 月色远比这道士好看。 崔雅依旧不知殷道长和身后俏丽少女心中想法,她只顾低头算着刚过子时,方才是九月二十五。那子时之前,岂不是正是她离去之时的九月二十四? 可在客栈的时候已经入夜,怎么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夜晚? “你从阳景镇送我到伏风观花了多少时间?”崔雅回头望着看山月的范弦月,言语之中抑制不住其中惊讶的语气问道。 “用得时间有些久了,约莫是我葫芦炼成返魂丹的一时三刻。”范弦月有些好不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说道。 五十里的路程对于范弦月而言几乎是几个念头就可以赶到的地方,但她刚完成了降魔司的任务,心中起了偷懒的心思。 一路上尽是悠闲悠哉看南溪郡沿途的夜色,顺带手解决了几个不长眼的山鬼野魅,还有几只她认不得的妖怪。 “五十里的路都花了一时三刻,这家伙本身的实力恐怕真不怎么样。”红袍道士的声音再度在殷道长的心头盘旋响起。 殷道长眼眸变得深邃,瞳孔泛着诡异的奇光。 “谢谢。”崔雅对着范弦月深深躬身,语气沉重的说道。 若是让崔雅她自己赶路,恐怕这五十里的路恐怕至少还需半天,路上还要是不会遇到任何波折的情况下。 范弦月也感受到这短短两字中包含的感激之情,她觉得是有些奇怪,怎么自己赶路晚了,这女子反而对自己还这么感激呢? “这就不用谢了,反正我要抓得那东西没有你做诱饵,我还不容易捉到呢。”范弦月连连摆手说道。 随即范弦月打了哈欠,看着崔雅说道:“你现在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走啦。” 没等崔雅回答,殷道长身旁的红衣道士突然开口说道:“这位善人,天色已晚,不如先在房舍休息一晚,吃了明日清晨膳堂的斋饭再走如何?” “你们这些道士的斋饭都是茹素吃斋,哪有什么好吃的。”范弦月望了一眼这红衣道士,这道士穿得是上表祈福所用的法衣,而不像是旁边道士穿得日常穿着的普通道袍。 “善人若是想吃荤酒,膳堂也有。”红衣道士连忙说道。 范弦月听到这句话,好奇的望着红衣道士问道:“寻常道派对于酒,肉以及五辛之菜禁绝,难不成你这道观也是正清派一脉的?” 红衣道士一时语塞,他哪知现在道派有哪些。 “伏风观膳堂的斋饭还不错。”崔雅余光撇着这突然开口的红衣道士,她没有认错的话这道士是伏风观的芦道长。 芦道长常年都在无丰山洞府里吸风饮露,极少在伏风观露面。 她虽然不知这位芦道长想要留下这俏丽少女休息的用意是什么,但与伏风观交好应是没错的。 这位俏丽少女虽也看起来背景本领不俗,但她毕竟不是南荒州的人,而百里之外的无丰山伏风观却是实实在在能帮到小姐。 “那也行吧,不看你们这些道士的面上,就看在这位我新认识的小姐姐面子上,留下来住一晚也无妨。”范弦月搂住崔雅的脖子,贴着崔雅的脸颊笑嘻嘻说道。 崔雅一惊,连忙从范弦月柔软的臂膀挣脱出来,后退几步犹豫说道:“我们相识一天都未到,如此亲密不妥......” “我瞧你有眼缘就够了,赵大哥常说世间遇得一个有缘之人,是千百世修来的福分!”范弦月嘟着嘴气哄哄叉着腰说道。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女子有种奇妙的好感。 “不知善人口中说的赵大哥是在哪里?”殷道长听得这范弦月又提起一人,眼皮一跳,将还想说话的芦道长按在一旁,和蔼问道。 “在中河州?也可能在西野州,或是北幽州吧,云海州也有可能,最近云海州沧海浪涛不止,动乱颇多。” 范弦月眉头一皱,她也不知道赵大哥会在哪里。 谁让赵大哥他是异部侍郎,不像其余六部侍郎坐在京畿,而是十二州哪里出现捉妖司和降魔司都无法解决的妖魔之乱,异部侍郎就会去哪里。 “不会突然出现在南荒州吧?”殷道长和蔼的问道。 范弦月摇头轻笑说道:“不会出现在南荒州,南荒王曾进京见过陛下,言南荒妖魔之事他自有办法解决,无须异部插手。” 殷道长一听到范弦月的这句话,眼皮再跳,和蔼的声音轻颤再问道:“您是朝廷的人?” 范弦月杏眼一亮,轻咳一声。 崔雅瞧着范弦月这姿态,心中大抵要猜到范弦月要干什么,又后退几步,给范弦月留下了一个充足空间。 “我乃降魔司的降魔卫,奉天子之命,擒诸州之魔,还十二州一个朗朗青天!”范弦月这声音中气十足的说道。 “二位且先好好休息,我想起观内还有些事情未办。”殷道长嘴角一抽,偷偷拉着身旁的芦道长,转身顺着过道长廊快速离去。 宽敞的道袍下还能见到这两位道长急促的小碎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谋算 嗯? 这南荒州的人怎么一听自己自报家门,都没有半点震惊和敬畏的表现,一个个表现的都这么奇怪。 “你们南荒州的人都是这样吗?”范弦月回头望着崔雅气鼓鼓的问道。 崔雅约莫已经猜透了面前俏丽少女的性格,微微低头说道:“降魔司与捉妖司的人见得太少,故而您自报名号的时候都会有些怀疑。” “你怎么变得这么生分?” 范弦月向前走一步,崔雅低头身躯微弯向后退了一步。 崔雅没有抬头看范弦月脸庞神情,只是低声说道:“从刚才您所述的话语,连南荒王觐见圣上的言语都知晓,想必您的出身一定高贵。 而我无非是一个普通的南荒罪民,我们二人天生就有一条无法弥补的沟壑,可以成为主仆,但不可能成为朋友。 如今我尚有主,自然主仆也无法相成,所以我们二人最好的选择应当是陌生人,但我仍感激您的出手援助,日后若有我能相助的地方,万死不辞。” “现在我就有一件事需要你相助!”范弦月气呼呼的声音在崔雅的耳畔响起。 崔雅抬头望着一双杏眼瞪圆的范弦月问道:“何事?” “交个朋友!”范弦月理直气壮的伸出自己娇嫩右手对着崔雅说道。 崔雅一愣,喃喃说道:“您可能没有听清,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你刚说的话现在就反悔,不是万死不辞?交个朋友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况且哪有什么罪民不罪民的,都是古秦子民,十二州是一家。”范弦月见崔雅没有任何动静,直接主动握着崔雅的右手说道。 崔雅轻叹道:“您......” “说你!”范弦月捏着崔雅没有多少肉的脸颊恶狠狠说道。 崔雅无奈任由范弦月动手揉捏,轻言道:“你该去休息了。” “那你也好好休息。” 范弦月这才心满意足点了点头,松开手叮嘱着崔雅说完,就摇晃蹦跶的离开了过道长廊,完全忽视刚走过来的头挽双髻道童。 这头挽双髻,明眸皓齿的道童愣愣看着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蹦跶着身子往道观袇房而去的范弦月。 袇房是道长们住的地方,而不是客房。 “请问小道长是有什么吩咐吗?”崔雅蹲下身子望着这愣愣出神的道童问道。 道童还未说话,就听得一阵喧哗的声音打破了静谧的夜晚,接着便是各种叫喊怒骂声与阵阵金戈相伐声。 但随着一道照亮黑夜的青光一闪,道观又恢复了宁静。 道童没有理会蹲下身子的崔雅,嘴中嘟囔着不知什么话,转头离开这过道长廊。崔雅也不觉得尴尬,站起身回到了房间内。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松柏之间人影绰绰,流动的泉水水面倒映着一位位身穿不同颜色图案道袍,面色凶戾的道士。 “这丫头片子欺人太甚!”穿绿衣麒麟图案道袍,头戴一子巾的道士,一剑砍断身旁的花岗岩,宣泄着怒气说道。 在这道士一旁的另一道士衣冠不整,披头散发,道袍无丝绦可束,赤脚无鞋对着殷道长说道:“殷师兄若是不给这丫头一点厉害瞧瞧,我们伏风观又怎么在南溪郡立足?!传出去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笑话!” “司师弟说得没错,这小丫头夜闯道观且不言,又闯我等袇房,扰我等清修。是她先不占理,不怪我等。”又有一穿龙凤红衣道士站在殷道长右侧缓缓说道。 芦道长见状也插嘴道:“师兄你瞧,这不仅仅是我一人之言,而是诸位师弟都这般说。哪怕她是朝廷的人,也不能让她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吧?” “朝廷的人又怎得?!这南溪郡上任郡守来这伏风观,也得下跪俯拜,对咱们恭恭敬敬!”绿衣道士手举长剑怒声道。 “蒲师弟这你有所不知,这丫头是中河州官家那边的人,听说是什么降魔司的降魔卫,殷师兄有所忌惮也是自然。”芦道长连忙走到绿衣道士身旁宽慰说道。 “天高皇帝远,南荒州的官衙都管不到咱们头上,这中河州的家伙还能翻天不成!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殷师兄你若是不敢,我自己去寻师长。” 芦道长不劝这绿衣道士还好,一劝反而让这道士怒目圆瞪,持剑就往着无丰山山林的另一方向走去。 殷道长手持拂尘,闭目养神平静说道:“这伏风观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这家都快被这丫头掀翻了,让你当家又有何用!”蒲道长头都没有回,仍是自顾持剑直奔山林而去。 咝。 殷道长手中拂尘白丝如蛛网蔓延,将蒲道长全身捆得严严实实,如同一个蚕蛹。 “师长在洞府内清修,若是贸然扰他老人家清静,后果可不是你低头认错就能弥补的。”殷道长眼睛缓缓睁开,看向道观的方向,“我们先自行解决,若实在解决不成再麻烦他老人家也不迟。” “殷师兄,不是我们麻烦他老人家,而是咱们刚在袇房施展诸多道法和刀劈斧砍都破不了那丫头的护体灵光,反而被那护体灵光一闪,便破了道法,刀斧皆被缴械。”龙凤红衣道袍的司道长望着殷道长轻叹说道。 殷道长眼眸变得深邃说道:“她让我们无可奈何,不代表其他人我们也无可奈何。” 芦道长眼睛一亮,他猜到了殷道长的心中想法,“难不成师兄是想拿那个崔府的小丫鬟动手?那小丫鬟确实看起来与那丫头关系颇深。” “想必崔长史不会介意这一小小丫鬟的死活。”殷道长平静的说道。 司道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轻言道:“就怕这个小丫头与这崔府丫鬟关系不深,也不在意崔府丫鬟的死活,到那时这小丫头要是对我们动起手来,我们可就要遭罪了。” “诸位师弟勿要乱说,此事和我们有何关系?”殷道长拂尘一挥,束缚蒲道长身上的白丝尽数褪散平静说道。 “那......” 司道长还想说什么,忽然间听闻山林四周响起阵阵阴风,刮得树叶婆娑不止,深处更是有此起彼伏的兽吼声回荡不止。 乌云遮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山魈 崔雅刚回床榻上,还未盖被衾轻眯片刻,就听得门窗骤响,似是有人用棍棒敲打一般,纵然崔雅不想理会这异动,心想伏风观的道长们会解决,但终究还是侧头望了一眼。 这一望让崔雅瞳孔一缩。 不知何时门窗上鬼影耸动,过道走廊上尽是一道道奇形怪状的鬼影徘徊。随着崔雅这一望,门窗抖动赫然又剧烈几分。 嘭。 房门撞裂。 一头浑身黝黑,面似老瓜皮色的大鬼鞠躬走入,待它走进屋内抬起身,目光睒闪,头话,可一张嘴就是鲜血从喉咙不由自主的喷涌,现在她连一丝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忽有青光骤起。 接着便是铃铛声响,以及一道清脆的娇喝声。 “哪来的妖魔敢荼毒人命!” 范弦月的身形忽然而至半空中,她万鬼星裙飘飞,身下骑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葫芦,葫芦口上的青藤猛然向下一砸。 青藤下落之时忽然变大十几倍。 可那群异兽和山魈仿佛早有预知一样,竟然齐齐躲开,露出院落中央动弹不得,满口鲜血的崔雅。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埋伏 “停!” 范弦月也发现了院落中间的崔雅,也有些惊慌,连忙俯身骤拍葫芦口的青藤,即将要砸在地面上的青藤硬生生戛然而止。 范弦月闷哼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范弦月眉头苦恼一皱,双脚轻蹬身下的黑色葫芦。黑色葫芦顺势而下到院落地面,须臾化作那黑色小葫芦被范弦月拿在手中。 那青藤也随着葫芦的缩小,也变作一寸大小,缠绕在葫芦口盖。 “诶?!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是那个臭山魈吗?!” 范弦月走到崔雅的身边,这才发现崔雅满口鲜血不止,瞳孔涣散的样子,惊得她倒转葫芦,使这黑色小葫芦变成青色小葫芦。 范弦月连忙从青色小葫芦倒出一颗色泽深沉的青丹,塞入崔雅的口中。她又急忙挤压着青藤藤尖上的一滴汁水,灌入崔雅的嘴中。 伏风观客房的屋檐上,那道朦胧的身影沉默看着脚下发生的事情。 “先瞧瞧她除了那道可刷走刀斧道法的护体灵光,还有哪些本领。”朦胧的身影旁霍然又出现了穿着紫色道袍的殷纯心。 他这紫色道袍身后用金丝银线纹绣着郁罗萧台图案。 龙凤红衣道袍的司道长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突然出现的殷纯心轻笑说道:“殷师兄看来也下定了决心。” “诸位师弟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倘若还婆婆妈妈,那岂不是如蒲师弟所讲这伏风观我当家还有什么用呢?”殷纯心平静低眸望着院落里的范弦月和崔雅说道。 “如此甚好,诸位师兄弟同心,我等才可其利断金。”司道长手持双锏,刚才就是他一锏把崔雅打得跌落在院。 这间房屋屋脊上插着一赤红幡旗,赤红幡旗上可见火龙呼啸,红凤翱翔。 而在这房屋的对面屋道:“更何况谁会为了一个死人大动干戈呢?” “南荒州的人不会为了死人大动干戈,其他州就不一定了。上穷碧落,下黄泉都都有可能寻我们复仇。”殷纯心呼吸变得沉重说道。 “那无非也是为了这些宝物而已,人命?呵,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司道长从怀中捏出一道黄纸符箓轻笑说道。 这道黄纸符箓的符文并不是用朱砂攥写,而是用猩红刺目的人血所攥写。 随着黄纸符箓自燃,院落里的那些异郭兽猛然开始相互撕咬起来,而那头独自徘徊的大鬼身上黑毛骤涨,一双眼睛泛起妖异的绿光。 范弦月没有搭理身旁的异状,她只是紧紧盯着青藤藤尖滴下来的汁水没入崔雅鲜血弥漫的嘴唇。 这一滴汁水看似只有一滴,却落在崔雅嘴唇的刹那时,这一滴汁水蓦然解体,汁水潺潺流入崔雅的嘴中。 直到崔雅口中含的那枚青丹灌入她的喉咙,沉入她的体内时,这一滴汁水方才有干涸的迹象。 崔雅涣散的瞳仁渐渐有了神采,她眼皮颤动,看着紧张望着她的范弦月,嘴唇微动喊道:“快跑......” “别担心,这些家伙对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范弦月见崔雅逐渐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变得放松轻笑说道。 “不止是它们,还有他......” “还有道观那些臭道士是吧?我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否则赵大哥怎么能放心我跑这么远? 我只是以为这些臭道士是你的朋友,我就懒得跟他们计较。” 范弦月伸了一个懒腰,她腰间的黑色小葫芦盖口蓦然打开,掀起一道怪异的吸风,将院落里互相撕咬还未汇聚成型的异郭兽,以及那头大鬼直接吸入了黑色小葫芦盖中。 “她腰间的这个葫芦究竟是什么级别的法宝?!能吸走这些异郭兽也就罢了,怎么连无丰山的山魈都能轻易吸走!” 司道长瞳孔猛然一缩,他终于明白了殷师兄是在担忧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阵法 噗。 一柄锋利的双刃短刀插入了毫无防备范弦月的腹部,黑色小葫芦上的青藤蓦然蔓延,藤尖刺向一脸不可置信的崔雅眉心。 “小秋,她不是故意的。”范弦月没有让崔雅有刺第二刀的机会,她握住黑色小葫芦上的青藤,反手夺下这柄双刃短刀同时,探向崔雅的身后。 一张皱巴巴的符箓被范弦月摘下,紧紧攥在手中。 轰。 这张皱巴巴的符箓猛然暴起一圈黄光,范弦月还未来得及再反应,便被这张看似是傀儡符的符箓炸得手掌血肉模糊。 “赵大哥常跟我说世道险恶,人心难测,今天算是体验到了。” 范弦月万鬼星裙蓦然展开,点点星光浮现而出的时候,又有魑魅魍魉随即飘出,另外魁魃立于范弦月的两侧。 一抹青光自范弦月的眉心绽开,萦绕着她全身。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范弦月腰间黑色小葫芦猛然摇晃不止,那之前被范弦月吸入黑色小葫芦的诸多异郭兽和那头山魈赫然在黑色小葫芦里爆开。 纵然黑色小葫芦并无任何损伤,可范弦月身子却踉跄了一下,连哼几声,身上萦绕的青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法宝虽是极品,可使用它的人不行那也是徒劳。”司道长望着手掌内的黄纸符箓接二连三销毁,侧眸看着依旧不动的殷纯心说道。 殷纯心自然能感受到司师弟的目光用意,只是低眸平静轻语道:“不急,再耗耗她的体力。” 轰隆隆。 地面震动不止。 一头头气势凶猛的吊额白睛虎,以及一头头行动迅捷的豺狼花豹,还有皮糙肉厚的野猪与黑熊,一同涌入伏风观内,朝着范弦月所在的地方奔来。 这个时候范弦月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咻。 青光骤闪。 “蒲师弟展旗!”殷纯心低声喝道。 他正对面的蒲师弟立刻跑到屋脊处,手握那长约一尺四寸的青色幡旗,手臂一抖,青色幡旗随之展开。 一头青麒麟自徐徐展开的青色跳出,落入到院落的正上空,青雾自它四足蔓延,刹那间将院落淹没。 范弦月身形纵然几番闪动,却难以冲破这青雾,仿佛青雾无边无际,若不是她在崔雅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印记。 恐怕她当场就迷失到这青雾中。 范弦月先撤回到崔雅身边,捂着自己受伤的腹部。幸好那双刃短刀并不是什么淬毒以及某种法器,只是凡间寻常的利器。 否则这一刀足够让范弦月缓不过来。 “你可以不用管我,先自己跑出去。他们的目标是你,而不是我。”崔雅双眸流露出愧疚与自责的神情望着范弦月说道。 范弦月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这青雾不是寻常的雾气,乃是木属雾,木属之物皆具有能屈能伸之性,这雾亦是可以涨与缩。” “用你的葫芦吸走这些青雾也不可以吗?”崔雅看了一眼范弦月腰间的黑色小葫芦问道。 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黑色小葫芦可以吸东西。 范弦月猛然将崔雅拉到一旁,一头气势凶猛的吊额白睛虎不知何时顺着青雾潜伏在她们身后,若不是范弦月这一拉,崔雅的脖颈当场就会被咬断。 “不行,我这玄青葫可炼丹,可收妖魔,但收不了这无形之物,连这尚未化妖的山林猛兽都收不进去。” 范弦月摇晃挂在腰上的那一串铃铛,身旁的魁魃即刻上前与猛虎缠斗,漂浮在青雾之中的魑魅魍魉也随着点点星光索引,找到隐藏在青雾中的山林猛兽纠缠。 范弦月身上萦绕的青光猛然一亮将青雾冲散,她顺着青雾缺口凌空而起,但一头青麒麟蓦然出现在青雾缺口之中。 青雾之间有枝条蔓延交错,形成一道坚硬的木网,木网中央的枝条又衍生出一根突刺。 范弦月见状眉头一皱,再度回到了地面。 “这不是道法,是阵法。”范弦月抬头看着又将缺口填满的青雾缓缓说道。 她身上的护体灵光并不是范弦月自己的,范弦月境界未至玄灵境,自是修不得这护体灵光。这护体灵光的由来,是她老师赠予她的一色青神光所化。 可免疫破解无尘境以下的修士玄法与道术,兵器更是能免疫灵级以下包括下灵级的兵刃。但老师叮嘱过她切勿小心阵法,因为这一色青神光唯独不能免疫,且破解不了阵法。 “看来芦崇真所言没错,这丫头的一身本领靠得都是外力。殷师兄,既然青麟雾幡已动,何不其余三旗皆动,免得这丫头在里面又弄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法宝。” 司道长低眸瞧着青雾弥漫的院落,隐隐能看到青雾内扑咬嘶吼的山林猛兽以及飘动的魑魅魍魉鬼影。 “她的本事也就如此,既然这样那便剩余三旗齐动,让她在阵中魂飞湮灭,免得夜长梦多。” 殷纯心目光冷冷望着在青雾之中挣扎的范弦月,他本意其实还想看看这丫头还能使出什么法宝,否则一个葫芦,一串铃铛和一件裙子真不够他和其余几位师弟瓜分。 殷纯心身形忽闪,出现在右侧房顶屋脊,手握屋脊插着的那同样是一尺四寸的黄色幡旗,手臂随之一抖。 黄色幡旗徐徐展开,一头身如小山的黄龟虚影自黄色幡旗中飘出,落在青雾之下,顿时院落地面轰隆,裂痕四起。 范弦月感受到不对劲的同时,一拍腰间黑色小葫芦,葫芦骤然涨大乘着范弦月与崔雅飞至青雾半空中。 而那些山林猛兽就没有这么好运,接二连三的掉入地面裂痕之中,裂痕随之合拢,继而又再度张开。 如一头贪食的怪物,寻着猎物。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房屋左侧的芦道长不紧不慢走到屋脊上,握住那一尺四寸的素色幡旗,手臂同样是一抖。 素色幡旗随之慢慢展开,一只携着杀伐之风的白虎从素色幡旗中猛然跳出,直接跳进在青雾之中。 骤然间,青雾内忽起狂风。 每一道狂风都宛如锋利的利刃,顷刻就在崔雅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范弦月连忙身上的一色青神光气分与崔雅。 司道长望着这一幕轻笑一声,转头正准备走向自己屋脊上的赤红幡旗时,他心中猛然一颤,手中双锏握紧。 一个他所不知道的男人出现在赤红幡旗旁。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阵 这个男人穿着一副玄铁细麟铠甲,这副玄铁细麟铠甲是使用整齐的玄铁小碎片串联而成,密密麻麻,如同细碎的鳞片。 而他缠满绷带的左手还挂着一个朱雀红缨盔,右手撑着屋脊上还未展开的赤红旗帜。 相貌白净,披散着淡红蓬乱头发的男人低眸望了一眼握紧双锏的司道长,瞧见司道长身上的那件龙凤红色道袍,嘴角扬起了一道细不可察的讥讽。 不过这讥讽来的快,去的也快。 “别紧张,我是南溪郡都尉,来到这里就问你一件事情。”男人将捍腰上的楠木腰牌随意丢在司道长的脚下说道。 司道长自然不会弯腰捡起这腰牌,但他还是用余光瞥了一眼这楠木腰牌上的信息。 南溪郡都尉。 在这简短的五个字下面还有两道玺印,一道稍大的玺印司道长虽不熟悉,但也见过几次,是如今古秦天子的玺印。 而另一道玺印则是南荒王的玺印。 “伏风观素来不问红尘世事,都尉大人若是来这里问事,恐怕是来错了地方吧。” 司道长将自己身上刚才浮现的杀意收敛,这个穿着一副玄铁细麟铠甲的白净男子出现太过不寻常,司道长能不惹事端,就不想再多惹事端。 可司道长的内心有一道清晰的声音也在告诉他,来者不善。 其余三座屋顶上的三人也注意到司道长这里的状况,可是他们需要掌控手中幡旗,不得随意擅离。 白净男人轻叹口气,并不理会司道长的话语,只是自顾问道:“你们阵法中所困的人,是不是穿着一件青丝与墨丝纹绣的长裙?她的年龄约莫是十四五岁左右,长相虽说还没张开,应该也算得上美人胚子。” 司道长双锏握紧,收敛的杀意再度浮现。 “不会吧?难不成你们这阵法中真困着这样的一个少女?你们难得不知道她是朝廷官员吗?还是说你们知道却故意为之呢?” 白净男人嘴角那道若隐若现的讥讽笑意让司道长看得真切,也让司道长再也沉不住气来。 “既然你执意找死,就休怪我无情。”司道长双锏相互一砸,泛起一道火光,火光蔓延将这双锏染成火锏。 白净男子只是摇头叹气道:“不是我执意找死,谁让我那在钦天监的师弟叮嘱我在南荒州帮他照料一个人呢。” 司道长懒得再听这穿着玄铁细麟铠甲的白净男子废话,他脚步虚幻,几个恍惚间就已经逼近在白净男子的身前。 “步罡踏斗?看来你这个假道士还是几分本领。” 白净男子低眸看着司道长刚才施展的虚幻脚步,全然不管司道长已经高举至头顶,即将砸在他脑袋上的一对火锏。 “但这几分本领还不够。”白净男子脚步一踏,其步行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骤然远离了司道长。 火锏落空。 司道长望着白净男子嘲讽一笑道:“你以为我是想杀你不成?我只不过是想重新夺得这龙凤红幡!” 司道长手掌朝着屋脊上的龙凤红幡狠狠一握,紧接着手臂猛然一抖。 寂静。 只有淡淡的夜风袭过。 “还能再跟你玩一玩,那小女孩挺能撑的。”白净男子右手一翻,一盏造型黝黑似莲花的灯油浮现在他的手上。 油灯中幽蓝的灯芯闪烁,芯火中能看到一丝范弦月虚幻的魂影。 司道长侧眸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赤红幡旗,赤红幡旗的旗帜不知何时被一枚湛蓝色的玉镯箍住,纵然司道长手臂如何抖动,赤红幡旗始终无法展开。 “哪来的宵小之辈敢夜袭我这伏风观!” 一直站在左侧屋顶屋脊上的芦道长按耐不住,手替宝剑,脚尖连点房瓦,纵身飞到司道长的这处屋顶上。 剑光闪烁。 一道道剑光化作一朵朵白花,白花之中蕴含着冷厉剑气。 但就在芦道长离开他屋顶的刹那,这白净男子却凌空而起。他脚踏虚空,每一步都泛起阵阵星光,身形虚幻与这道道冷厉剑光交错而过,来到了芦道长先前所在的屋顶上。 白净男子左手上的绷带倏解,露出狰狞烧伤的手掌,掌心内骤然冒起狂躁的火焰,对着这素色旗帜猛然一攥。 弥漫在院落的青雾忽而散开,一头白虎从中跳出,它的身上莫名其妙燃起一道如蟒蛇一样绚丽的火焰。 火蟒死死缠住这头咆哮的白虎身躯。 “不管我了吗?”白净男子回头看着站在青色旗帜和黄色旗帜伫立不动的蒲道长和殷纯心轻笑问道。 “自有我来管你!”芦道长脸上露出恼怒的神情,脚尖再点房瓦,欲再飞回自己的屋顶之上。 轰隆隆。 雷声轰鸣。 一道道璀璨绚丽的雷电自空中猛然落下,直接将这位刚跳到半空中的芦道长重重劈得头发竖起,面目漆黑,直挺挺倒在了地面上。 白净男子眼眸浮现一丝慵懒之意,嘴角上扬起一丝挑衅的笑意道:“诸位都是身披道袍的道长,总不能除了那七假三真的步罡踏斗外,其余一点道法都施展不出来吧?” “雷法......” 殷纯心手握黄色幡旗,抬头看着遮住明月的乌云旁又骤然聚拢的一团黑云,瞳孔一凝,喃喃自语。 他心中已经有了退缩之意。 但那原本缠住咆哮白虎的火蟒却突然袭向了站在屋顶的白净男子,而白净男子攥着素色旗帜的左手伤疤皲裂,鲜血不断的溢出,紧接着又被烧干。 白净男子眼皮一颤,没有躲开这头火蟒的攻击,而是硬生生吃了这头突然临阵倒戈的火蟒一撞。而那半空飞舞的绷带将这头火蟒重新束缚,缠绕在白净男子烧伤的左手之中。 可他掌心升腾的狂躁火焰因此熄灭,甚至还能清晰看到他瞳孔那抹蛇形淡红纹变得明亮,而白净男子的白净脸颊开始有了烧灼的痕迹。 “殷师兄,他原来已经是强弩之末!”手握青旗的蒲道长一看到白净男子吃了这汹涌澎拜的火蟒一击,再见到白净男子这般状态,连忙高声喊道。 “勿动!” 殷纯心眉头紧皱,连忙喝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力士 “殷师兄,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若不解决他,一切都是徒劳。” 蒲道长没有听从殷纯心的号令,只是对着殷纯心高喝道,立即将屋脊上的青色旗帜拔起,握于手中。 院落弥漫的青雾渐渐散去,一头青麒麟从中跳出,任由蒲道长骑在胯下。 “该死,一个个脑子都这么简单吗!”殷纯心低眸看着院落散去的青雾,青雾内的范弦月和崔雅身形已经显现。 殷纯心拔出黄色旗帜,对着院落挥舞几番。 院落地面猛然塌陷,一头土黄的龟壳自地面四角蔓延而成,替代着青雾将范弦月与崔雅牢牢的困在地面。 但殷纯心并不放心,他竟将黄色旗帜朝着院落的土黄龟壳一丢,旗帜立于龟壳的中央,一道道龟甲纹路以旗帜为延生在龟壳上。 纵然范弦月身上青光骤涨,将土黄色的龟壳冲开几道裂痕,可很快又会被龟甲纹路所修复。 殷纯心见到这一幕才放心,抬眸望着与那穿着玄铁细麟铠甲白净男子争斗的蒲师弟,另一边的司师弟也加入了战场中。 这白净男子看到蒲道长乘着青雾所化的青麒麟朝着自己杀来,欲想故技重施,脚踏虚空正想用那步罡踏斗的道步时。 青雾骤起。 白净男子顿时感受不到夜空上的诸天星辰,更加无法依着诸天星辰走出凌空虚度,步罡踏斗的道步。 “受死!” 一道怒喝传来,原先在自己正前方的蒲道长,不知何时已经骑着青麒麟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手中的长剑正欲斩下自己的头颅。 咔嚓。 一片片竹叶在青雾中缓缓飘落,蒲道长的长剑没有斩掉白净男子的头颅,只是斩在了青雾内蓦然出现的青竹上。 “很不巧,五行道法我最擅长木行道法。”白净男子身上的绷带缠绕住他的脖颈和脸颊,他缓缓转过头望着一脸愕然的蒲道长说道。 “你擅长木行道法又如何!这是我的青麟雾阵,纵然你有......” 蒲道长他的话还未说完,一片片缓缓飘落的竹叶霍然加速,如一柄柄锋利的短刀急速刺向蒲道长。 噗哧。 竹叶如千刃穿心,直接将蒲道长刺得千疮百孔。 “金法,我也擅长。” 白净男子抬眸,慵懒的眼眸望着身形乍然化作一团青雾消散的蒲道长,轻轻撇下一根身旁的青竹。 “没看出来你还擅长符箓之道。” 白净男子平静的用青竹向左侧一刺,一道隐藏在青雾之中的黄纸符箓被他刺破。但刺破的黄纸符箓骤然化作一个面如红玉,须似皂绒的黄巾力士。 这黄巾力士有金环日耀喷霞光,身前铁甲霜铺吞月影。身高更是有一丈,一拳打在白净男子的胸前。 纵有玄铁细麟铠甲护体,白净男子还是被打得连退几步,这铠甲更是打出了一道凹痕。 “不对劲,你怎么会有这么高级的符箓,这黄巾力士的一拳已有了千斤之力。”白净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眉眼间透露出沉重的神情说道。 他有一种极为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跟桑榆岛上时一样,事情似乎又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这是师长赐予的保命符,希望用在你的身上不会太亏。” 司道长的身影在青雾旁中缓缓浮现,他眼角抽搐看着白净男子面前的黄巾力士,脸上浮现肉疼的表情。 这等符箓自是他制绘不出来,是师长留给他珍贵的保命符箓。 “蒲师弟,他身上的物件我等会多得一件,你没有意见吧?”司道长回眸看着身旁也从青雾之中出现的蒲道长平静说道。 蒲道长骑在青麒麟上,手中长剑低垂哈哈一笑道:“司师兄你修得是符箓之道,他身上应该没有你需要的东西吧?” “蒲师弟你这个时候要是装傻充愣,那就没有意思了。”司道长眼眸微冷看着骑在青麒麟上的蒲道长说道。 但蒲道长却是冷哼一声道:“师长教给你符箓之道,可什么都没教我。就连我手上这青麟宝旗,若没有殷师兄的首肯,我连拿都拿不到手!” “蒲师弟,我这保命的仙吏符用了,总得需要替换之物吧?”司道长感受到身上弥漫的青雾压迫,话锋一转,“行吧,那我只要他身上的精血用作刻符之用,以及外面他套在龙凤红幡上的无用玉镯如何?” “多谢司师兄。”蒲道长哈哈一笑道。 比起这两位道士悠闲对话,白净男子看起来情况并不好过。那黄巾力士每一拳脚都仿佛有千斤之力,打得青雾震荡,白净男子四处躲避毫无还手之力。 蒲道长看着这一幕感叹道:“等这件事结束,我也去寻师长要一张这种仙吏符,有此等黄巾力士,哪还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呢?” “他怎么还能躲开?” 司道长却没有蒲道长这样轻松的姿态,他的眉头随着时间流逝越皱越紧。仙吏符招出来的黄巾力士是有时间限制的,并不是会一直存在。 可这黄巾力士擒拿一个小小的南溪都尉,怎么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就算这个南溪都尉会点雷法,也不至于要擒拿这般久。 白净男子突然屹立不动。 “没力气跑了吧!”蒲道长朗声笑道。 司道长面色严肃,看着站在白净男子面前的黄巾力士,黄巾力士一拳携着千钧之势欲狠狠砸下之时。 呼。 白净男子轻吹一口气,黄巾力士化作一缕金光消散不见。 蒲道长双眼瞪圆,有些结巴道:“司师兄......他......他这是什么道法,怎么吹一下你的黄巾力士就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是时间到了。”司道长沉声说道。 白净男子回眸看着这两个在青雾之中议论不止的道士平静的说道:“阵法其实也有承受极限的。” 被黄巾力士所挥拳的地方再无青雾汇聚,而蒲道长坐下的青麒麟身躯有一道道裂痕丛生。 “你究竟是谁?”司道长面色凝重看着白净男子问道。 白净男子歪头轻笑道:“我不是妖怪,告诉你我的真名也无妨,你可以叫我沈仲竹,至于我的道号你还不配知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心 伴随着沈仲竹的这声轻笑,蒲道长座下的青麒麟骤然碎裂,化作一团青雾缩回蒲道长手中的青色旗帜中。 “你看问我谁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知道我是谁。”沈仲竹平静看着那红衣红凤道袍的司道长说道。 青雾散去。 无论蒲道长再怎么抖动手上的青色旗帜,额头上都滴下不少冷汗,青色旗帜的旗幡始终再难展开。 与此同时,屋顶上的瓦片却突然变成了一根根尖锐的青竹,青竹竹尖萦绕的不是万物勃发欣欣向荣的生气,而是肃杀之气。 “南溪郡何时来了你这样的一个都尉?”司道长及时从这里撤走,他站在另一处屋顶上望着沈仲竹沉声说道。 “前不久吧。”沈仲竹低眸看着蒲道长淡淡说道。 这位蒲道长就没有这么好运,他急于将青色幡旗展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变化,脚背直接被青竹竹尖刺得鲜血淋漓。 但这蒲道长也是狠角色,硬生生双脚从青竹竹尖拔起,忍着穿透肌肤的疼痛,一声不发从屋顶跳了下去。 一直在土黄色龟壳屏障下挣扎反抗的范弦月,被跳下来的蒲道长吓得一惊,还以为这家伙又要使什么法子的时候,却看见这个家伙双脚流血忍着痛退到了院落长廊上。 范弦月这才看到院落地面一角还有一个头发竖立,浑身乌黑的红衣宝塔道士,身上泛着零稀雷光,在地面上不停抽搐。 “诶?是有人来帮我了吗?”范弦月身上青光微敛,仰头望着四周的屋顶,略有些好奇的自言自语道。 阵法的青雾散去又忽而化作土黄色的龟壳,范弦月只以为是阵法变化无常,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再加上范弦月脑子里一股倔劲上来,一心想要冲破这该死的阵法,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变化。 要不是这双脚流血的蒲道长突然跳下来把她吓一跳,范弦月脑子估计还是在想着怎么冲破头顶这土黄色的龟壳屏障。 “好像是的。”一直沉默的崔雅小声的说道。 崔雅其实早就发现了不对劲,虽说她不懂任何道术阵法,但她能感受到那宛如刀刃的狂风突然消失了,以及那完全遮住她们视线的青雾也突兀消散。 这种消失肯定不是伏风观的道长们良心发现,他们一旦出手是不可能会留手的。 崔雅很清楚这件事。 范弦月双腿盘坐在葫芦上,伸手盘玩着葫芦口的青藤,眉头皱起喃喃道:“我的朋友在中河州都不多,南荒州又会有谁来帮我呢?” 沈仲竹侧眸看着院落土黄色龟壳下的范弦月,范弦月看起来只是萎靡了一些,并无大碍。 “放了她,我就离开。她身后的女人,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沈仲竹抬眸望着沉默注视他的殷纯心说道。 这个紫色道袍的道士一直都没有出手,他应该就是刚才那两个道士口中议论的殷师兄。 殷纯心深邃的眼眸打量着这个南溪郡都尉,这个都尉明明破开了青麟雾阵,又将龙凤红旗箍住,那白虎素旗虽还能用,但其实一直都在这个都尉的掌控之中。 四方宝旗已经被他破了其三,怎么就突然想要离开了呢? 殷纯心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盯着沈仲竹脸颊上缠绕的绷带,那头缠绕住白虎素旗旗灵的火蟒,他感受到了神力。 这神力之中又蕴含着星官之灵。 正因为如此殷纯心才会警告他那蒲师弟不要轻举妄动,他清楚南荒州这些时日修士骚动以及君荒郡的动静是为了什么。 所以殷纯心第一时间是担忧这个家伙是君荒郡选定的星官候选。 但接下来殷纯心发现这个家伙并不是所谓的星官候选,而是受了翼火蛇的神火之伤!可殷纯心仍然谨慎不敢妄动,他只要不出手一切都还有回旋的空间。 可这个家伙现在想要打退堂鼓? 这不得不让殷纯心多想,一个突然来到这里的南溪郡都尉,不急着救院落里的俏丽少女,反而是先戏弄于他们。 可破了三阵旗之后,现在却与他交谈起来,究竟心中想着什么鬼心思呢? 起初沈仲竹确实是想看看这几个穿着道袍的道士有什么本领,是个真道士,还是说是几个欺世盗名的假道士。 所以沈仲竹自是戏弄了他们几次。 可当沈仲竹看到那黄巾力士,再听到这几个道长们口中议论的师长,心中一咯噔,脑海里又想起桑榆岛的经历。 他可不想再被卷入什么麻烦的漩涡之中。 要不是桑榆岛突然发生神皇身死道消的天地异象,再加上有一条红龙飞来劝阻了淹没桑榆岛的海浪。 恐怕沈仲竹早就一年前就淹死在沧海桑榆岛上了。 但人心隔肚皮。 沈仲竹不知道殷纯心在想什么,殷纯心同样也不知道沈仲竹心中在想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隔空站在屋顶上对望着。 “五行之道,我擅长金木,我能破这青色旗帜,院落底下的黄色旗帜我同样也能破,只是会麻烦一点而已。” 沈仲竹眉头一挑,他不知道这个紫色道袍的道士既不出手,又不说话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那就请都尉大人亲自破一下。”殷纯心眼眸眯成一条细缝平静说道。 沈仲竹望着这个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的紫袍道士,他想到了之前在桑榆岛上的一位道友,那位道友也时常爱眯着眼睛。 只是不知他现在去哪里了。 “既然你要看,那就看我破一破。”沈仲竹平静的说道。 这四方宝旗若是齐聚成四象阵法,对于他而言是有些麻烦和危险,但一方阵旗形成的简易阵法对于沈仲竹来说太轻松了。 又不是上古那先天四方旗。 要是上古先天四方旗,别说沈仲竹,就连沈仲竹的师尊来此都得折于四方旗中。 正当沈仲竹准备去破这黄色旗帜的时候,他身上暗藏的翼火蛇烧伤刚好又爆发,火焰从绷带的缝隙弥漫,将他的玄铁细麟铠甲融成一滩铁水。 殷纯心看到这一幕,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精光毕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道法 萦绕在四处屋道。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金鸟奔走如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南辰北斗满天照,五色彩云闹纷纷。桃花玉女请神仙,拜请清源妙道君......” 沈仲竹忽而神色虔诚,喃喃自语道。 殷纯心瞧着沈仲竹虔诚念咒,并不惊慌,只是狰狞的笑意又染上几分嘲讽笑道:“扶乩的请神咒?如今这世道你请得来哪位尊神,又有哪位神仙会来。神仙若能应,这南荒州又岂会是这般样子!!” 咻。 院落地面上土黄色旗帜猛然急速退去。 殷纯心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接连又是素色旗帜与青色旗帜,以及被湛蓝色玉镯束缚的龙凤赤旗也以飞速退去。 而这并不是殷纯心所控制的。 殷纯心回眸看着这四方宝旗急速退去的方向,正是师长所清修洞府的方向。殷纯心脑子还没转过来又听到一道急切的喊叫声。 “殷师兄,师长化作一缕金光径直从洞府内跑了!” 殷纯心瞳孔骤然放大,猛然看向坐在阵法之中的沈仲竹,沈仲竹眉心所开的血色天眼似乎有缓缓睁开通灵的趋势。 殷纯心手掌朝天一张,那柄拂尘落于殷纯心掌内。紧接着,殷纯心脚下亦是一道金光闪过,他便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刚赶来的王道长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就看见司道长已经从屋顶跳到在他身旁,而双脚受伤的蒲道长已经跑不见了踪迹。 “跑吧。”司道长平静的说道。 王道长喃喃道:“那伏风观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这位王道长的喃喃自语,司道长早已经往身上贴了一遁地符,身形亦消失不见。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求丹 “还会金光纵地法?还好把他们吓走了,否则又是一个大麻烦。” 沈仲竹缓缓睁开眼睛,他额头上那血色灵动的天眼并没有继续扩大,反而是自行痊愈形成了一道血痂。 夜空弥漫的乌云散去,明亮的月光穿透薄薄的雾气,照在那些迷茫四处漂浮的魂魄身上。 风声渐远,雾气缓散。 “你是谁?” 脱困的范弦月乘着葫芦就飞到了沈仲竹的旁边,一双略显疲惫但仍旧好奇的眼睛盯着浑身缠满绷带的沈仲竹问道。 “别管我是哪里的人,你赶紧离开这里回到中河州吧。”沈仲竹抬眸望着坐在葫芦上的范弦月叹气道。 范弦月双手叉腰盯着沈仲竹哼道:“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就不走!” “钦天监的监正,赵灵洛你认识吗?” 沈仲竹目光掠过范弦月望着掉在房顶上的湛蓝色玉镯,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还好那人没有把他的玉镯也带走。 沈仲竹手掌一伸,湛蓝色的玉镯回到沈仲竹的手心。 “赵大哥?你是赵大哥的朋友!那你也是降魔司的人,还是捉妖司的人?我怎么没有在两司中见过你?” 范弦月一听沈仲竹说起赵灵洛,双眼冒光接连问道。 沈仲竹将湛蓝色的玉镯戴在手腕处,一道鲤鱼的虚影在玉镯中一闪而过。他身上从绷带逸散的火势渐渐平缓,但他脸颊处的烧伤却无法愈合。 “赵灵洛看来在钦天监挺闲的,还有功夫收小妹。” 沈仲竹站起身伸手对着被他雷法劈得至今还未醒的芦道长隔空一抓,芦道长身上的红色宝塔道袍顿时出现在沈仲竹的身上。 既然事情已经完成,沈仲竹懒得再继续在这里逗留。 师弟帮他将那两人安排回了禁天军,他这一次也帮师弟救了这俏丽少女一命,他与师弟二人算是相抵了。 “赵大哥不闲,他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回到京都。”范弦月嘟囔着说道。 “丹药......怎么办?”沉默坐在范弦月身后的崔雅看见沈仲竹就要离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崔雅可是没有忘自己是来求丹的,现在这个情况分明已经指望不了伏风观还能炼丹,但她也不会炼丹啊。 范弦月眉头一挑恍然道:“对哦,你还需要丹药!没事,赵大哥会炼丹,他的朋友应该也会炼丹!” 慵懒悠哉迈着步子缓缓离去的沈仲竹一听这话眼皮一跳,正要施展道法离去的时候,他的道袍已经被范弦月攥住一角。 “嗯?一色青神光。” 范弦月自然是不可能抓得住一意想要离去的沈仲竹,但沈仲竹从这个俏丽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色青神光,让他顿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这护体青光是一色青神光,是我老师赠予我的护体青光!”范弦月有些惊讶望着沈仲竹说道。 沈仲竹松了口气,抬眸看了一眼范弦月道:“我还以为是你天生自带,吓我一跳。” “你会炼丹吗?”范弦月盯着沈仲竹问道。 沈仲竹被范弦月一色青神光一扰,也淡了即刻离去的心思,他看了一眼范弦月身后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的崔雅。 “炼丹我自是会的,但我为什么要帮她炼丹呢?”沈仲竹目光收回,望着范弦月轻笑道,“我救你是因为师弟叮嘱过我,所以我才救你,而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仲竹这句话问得范弦月眉头一皱,揉着额头苦恼思索着有什么理由可以让面前这个白净男子帮她们炼丹。 “她跟你也没有太多关系吧?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腰间的刀伤还是她刺的。”沈仲竹低眸看着范弦月的腰腹说道。 纵然范弦月腰腹的刀伤现在只有浅浅的伤疤,但沈仲竹看得出来这刀伤是最近所致,而符合伤口刀痕的恰好就是范弦月左手反持的双刃短刀。 沈仲竹并不认为范弦月会无聊刺自己一刀,而且这稀疏平常的普通兵器也不会是范弦月会使用的。 那么只有可能是范弦月身后女子刺的。 “她是被傀儡符控制了。”范弦月替崔雅辩解说道,“她是我的好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 “黑莲魂灯显示你是十天前才到的南荒州,十天你就跟她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沈仲竹右手手指轻挑,一盏外观似黑莲的油灯浮现在他掌心,黑莲油灯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范弦月的魂影从灯芯中飘出,落入范弦月的泥丸宫。 “原来赵大哥要我一缕魂魄是为了这件事。”范弦月眼底的疲惫散去几分,眼眸露出一丝了然说道。 “速速回到中河州吧,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可第一时间来不了。”沈仲竹摇摇头说道。 “那你给她算一卦,卦象好的话你就帮她炼一丹,若是卦象不好那就算了!”范弦月攥住沈仲竹的道袍不肯放手说道。 沈仲竹无奈抬头轻叹一声道:“那就看天意吧。” 沈仲竹左手一翻,便有三枚外圆内方的铜钱出现在他的手心,他随意朝着屋顶房瓦一掷。 嗯? 沈仲竹瞥了一眼卦象,他对于这金钱卦是吉还是凶并不在意,炼丹一事对于他而言顺手可为,只不过沈仲竹不想再染太多因果。 能不为则不为。 但这卦象却是一团迷雾。 这种情况只有沈仲竹曾经在桑榆岛拿碧落地牢的那个不知名的囚犯测试时才会出现,无论沈仲竹用什么方式卜算,只要有关于那囚犯的任何事件都是一团迷雾。 可不会这么巧吧? 沈仲竹皱眉盯着范弦月身后的崔雅,这个女子确实是他第一次见,桑榆岛上也并无她的踪迹,她的卦象怎么也会是算不出来呢? “丹我可以帮你炼,但我要亲自与你一同将丹药送过去。”沈仲竹缓缓说道。 崔雅连忙跪在地上,欲磕头道谢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脑袋磕不下去,就连膝盖上都传来一股阻力将她托起。 “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你就不用跪了。我帮你炼丹,无非只是解我心结而已。”沈仲竹平静说道。 随后他身形也化作一缕绿光,直奔伏风观的丹房而去。 “他知道你要炼什么丹吗?”范弦月回头看着崔雅问道。 崔雅茫然摇摇头,心存侥幸道:“或许那位高人知道呢?” “他又不是神仙!”范弦月将崔雅拉上葫芦,葫芦载着范弦月和崔雅一同也朝着伏风观的丹房而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围城 南溪郡梦浮城。 浮梦坊的坊门已经塌陷大半,还能看到门柱碎石掩盖的青砖地面上残留着的干涸的褐色血迹,以及一具具灰白的尸体。 仓惶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街道响起。 清澈明亮的阳光赤裸裸照在这个面色慌忙的披头散发的瘦弱男子身上,他的衣衫已经被抓烂,后背是入肉三分的血淋淋爪痕。 鲜血混杂着他的汗水粘稠在一起。 “嗬.......” 即便他已经非常的累,喉咙里甚至都能感受到充满铁锈的血腥味,可他不敢停下脚步,一步都不敢停下。 就快到了。 瘦弱男子散乱的鬓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两鬓,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遥遥望着浮梦坊倒塌的坊门。 依稀还能看见坊门门柱下碎裂的浮雕祥兽。 咚。 空旷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一道沉闷的响声,瘦弱男子苍白紧张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绝望,他奔跑的姿势变得有些诡异。 他的四肢宛如折纸一样被叠起,身体飞了出去,脑袋重重砸在门柱碎裂的浮雕祥兽上,脖子一折,俨然已经没了气息。 猩红刺目的鲜血从他磕破的脑袋上滑落,还能见到宛如豆腐一样的脑浆流出。 但奇怪的是这些猩红刺目的鲜血很快就变得干涸的褐色血迹,这个刚死去的男人很快肤色变得苍白,就像是一具死去很久的尸体一样。 噔噔噔。 又是几道沉重的脚步声从狭小黑暗的胡同与巷口响起,一个个面色悲重的男人或女人,老人或小孩,趁着这个功夫朝着浮梦坊跑去。 咚。 与之前一样沉闷的响声传来,只不过这次响声还带着几次回音。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他们的四肢也同一时刻被诡异的折叠起,身体就像是一张脆弱纸片,任人揉捏。 砰。 他们的身体并没有飞出去,而是重重摔在了地面上,身体已经被硬生生揉成一团,血液从他们的七窍中流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变得干涸。 但他们却诡异的站起来,纵然脊背已经折断,四肢已经扭曲,还是拖拉着自己这破败不堪的躯体硬生生走到浮梦坊塌陷的坊门上。 塌陷大半的坊门再度跌落几块碎石,门柱下碎裂的浮雕祥兽已经看不出半点祥兽的影子,与普通的大理石并无区别。 一抹淡淡的清光闪过。 他们的尸体才缓缓倒在青砖地面上,灰白无神的眼眸始终闭不上眼。而浮梦坊塌陷的坊门下已经形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尸山。 崔淡淡站在谢府的屋顶上,略显苍白的脸庞浮现凝重的神情轻道:“事情的发展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城里似乎有非同寻常的妖怪。”伍阳沉重的眺望着浮梦坊坊门的情景缓缓说道。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也不再明亮,有着几分黯淡,右手拿着一杆铁棍,左手则是拿着短了半截的白猿子母棍。 伍阳的短棍终究不如长棍使得顺手。 “这才刚过一天而已......”崔淡淡双手无力攥拳喃喃道。 “崔雅还有几天才能回来?”伍阳沉声问道。 “无丰山的伏风观距离梦浮城有百里,纵然崔雅一个人日夜不休,此刻也才刚刚赶到无丰山。”崔淡淡抬眸看着天空说道。 今天万里无云,烈阳高照。 但崔淡淡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反而觉得分外冰冷。 伍阳也顺着崔淡淡的目光看向头顶的天空,他关注的不是头顶的太阳,而是那偶尔在半空中一闪而过的清光。 “这阵法还能坚持多久?”伍阳眉头紧锁问道。 崔淡淡低眸看着谢府院落的拥挤人群轻声道:“阵法能坚持多久要看徐府和崔府的灵石储备有多少,按理而言一个月是绰绰有余。” “一个月也足够崔雅赶回来了吧,说不定还能带回来几个救兵。”伍阳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说道。 “伏风观的道士们不会轻易下山,除非你给他们的报酬足够丰富。”崔淡淡摇摇头说道,“我给崔雅的那枚带着几分灵气的项链,再加上崔府的微薄名声,我也不能保证崔雅能百分百求到丹。” “但现在的情况就算崔雅能求到丹药回来,她也不好进来。”伍阳沉重吐了口浊气说道。 崔淡淡轻声叹道:“最关键的是,这谢秀石在府中并没有留有存粮,我们该如何解决下面收留的几十口嗷嗷待哺的人呢?” 伍阳侧眸看了一眼崔淡淡说道:“要不再去麻烦崔小姐去崔府走一趟?” “你真把我当成那纵横家呢?我能说服崔府和徐府启动浮梦坊的浮梦阵,无非是浮梦坊的院落房屋坐落方位是符合浮梦阵阵法的最大威力,再加上唇亡齿寒,若是他们仅仅是护住崔府与徐府,让妖魔闯进浮梦坊,他们当真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这样的话倘若浮梦阵被破坏,还有我等当作缓冲,他们又能再另布一阵。” 崔淡淡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随即脸上玩笑的笑意散去,“但口粮一事不仅我们缺,恐怕徐府和崔府也缺,他们养的人一点都不比我们收留的这些人少。” “你们也没有存粮吗?”伍阳重重叹气道。 “谁会想到仅仅几日之间,梦浮城就会沦落到如今地步。”崔淡淡轻声说道,她清澈的眼眸有一丝迷茫。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除掉了法慈寺的那头变异蜈蚣精,梦浮城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因为没有这头变异蜈蚣精的压制,隐藏在城内的诸多妖怪邪魔一并冒起了头。 “若不然让我出去搏一搏,寻到那头不知藏在哪里的妖怪,与它殊死一战。”伍阳长棍碾瓦,深吸一口气望着崔淡淡说道。 崔淡淡眼眸的迷茫散去,看着伍阳摇摇头说道:“这妖怪知道拿人命来磨损梦浮阵的阵光,并且躲在幕后,便说明它的智商不低。” “智商不低又如何,战斗凭得是本领而不是智商。” 伍阳目光眺望着浮梦坊门坊下堆积起来的尸山,心中早就有一口难以释怀得郁结之气,声音低沉的说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凝视 “你与它已经交手过一次,结果是两败俱伤,如今它又吸食了这么多精血,你确定还能打过它?”崔淡淡平静看着伍阳说道。 伍阳的太阳穴到下巴有一道狰狞恐怖的伤口,伤口看不出是何利器所致,像是利爪,也像是齿痕。 除了这道狰狞恐怖的伤口,他裸露在衣衫外的肌肤都能看到类似的伤口,有些伤口已经结痂,但有些伤口还能看见里面粉嫩的血肉。 “它不是我们刚入城见到的那种变异智商短缺的妖怪,它明显会某种邪恶的术法,懂得吸食精血,强化自身。” 崔淡淡看着双目隐蕴着愤怒的伍阳平静说道。 即使她现在也很愤怒,但崔淡淡明白她不冷静的话,只会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且不受控制。 而且并不是完全的坐以待毙,她还有机会。 崔淡淡回眸看了一眼内院主房,那斩杀法慈寺变异蜈蚣精的俊美男人正躺在房间里,只要他能醒过来,没有什么不可能。 “但不解决它,崔雅回来也进不了城。崔雅进不来,他也醒不了。” 伍阳也回眸看了一眼内院的主房,他也知道主房内的那个俊美男人醒过来,现在的一切状况都不成问题。 他在青潭山山脚下看过那场战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俊美男人的恐怖实力。 可他现在是沉睡状态。 “你现在出去只会送死。”崔淡淡看着伍阳再度提醒说道,“与其现在送死,你不如等崔雅回来的时候,再出去制造一些混乱,让她能够进来。” 伍阳没有说话,只是再用手中长棍棍底碾碎了房顶的青瓦,随即跳下了屋顶。 崔淡淡并没有顺着一旁的梯子爬下去,而是沉默的走到屋脊处,缓缓坐下,时而看向浮梦坊的坊门处,时而望着另一侧的崔府。 爷爷死了。 那宠爱自己的爷爷被自己亲手害死了,她若不是坚持找人去去除掉法慈寺的变异蜈蚣精,爷爷也就不会死。 因为群在山脚下的人曾说过,只要法慈寺上那头变异蜈蚣精不死,那么爷爷的命就会被妖元一直吊着。 可这件事父亲并没有告诉过自己。 而爷爷也从来没有阻止过自己去除掉法慈寺的妖僧,反而还阻止了府中其他人干扰自己的种种行为。 她不明白。 崔淡淡双腿并拢,脑袋轻轻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侧头看着崔府府邸里高耸的楼阁,那是父亲第一次带她去的观景楼。 在楼阁的最高处可以将梦浮城的城景一览无余。 勾栏唱曲舞动翩翩身姿的戏子,茶坊酒楼的人影绰绰,还能眺望到街道两侧地摊上五花八门的货物。 吆喝的小贩行商,叫卖的摊贩市井徒,混杂着阵阵自包子铺飘来的肉香气,以及胭脂摊上的俗粉味道,形成一缕缕烟尘气。 但年幼的她并没有看到窄小胡同里偶尔会露出的骨骸,也没望见倒在巷末街角的一具具死在睡梦中的尸体。 因为这些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崔府最受疼爱的小姐,既不会看到这些事情,也不会接触到这件事。 她所能看到的是热闹与喧嚣,是烟尘与玩乐。 若不是那天夜里她跑出了城外,去到青潭山,见到了那座被人敬仰跪拜,受尽香火的法慈寺,恐怕她一辈子都如徐府那位公子一样。 看不清,也看不透。 但现在的她有些迷茫,迷茫的神情中罕见有一丝无措。 “是对......还是错......” 崔淡淡轻声喃喃道,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掌摊开,她掌心的掌纹已经变成了一条条血纹,血纹纵横交错。 “我也不知道......” 崔淡淡手掌微微攥紧轻声说道。 伍阳并不知道屋顶上崔淡淡独自一人在想什么,他径直走向内院,并没有先去往主房,而是去了另一侧偏房。 偏房之中,谢秀石的额头已经被包扎好,他呼吸沉稳安静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已经是没有大碍。 “不知他现在有几分战力。” 伍阳已经不再称呼谢秀石老爷,他沉默盯着谢秀石望了片刻,低吟一声便走出了偏房,来到了主房。 苏元白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盖上了被衾。 他没有一丝呼吸,整个人就像是一具空壳,有时候伍阳都有一种错觉,躺在床上的不是一个陷入昏迷的男人,而是一个毫无生命特征的死物。 与桌椅板凳这样相同的死物。 “他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变化吗?” 伍阳侧眸看着从桌子上紧张站起来的丫鬟问道,这丫鬟是崔淡淡特意从崔府中调来安排来照顾苏元白的。 “这位......公子从昨夜到现在都是这样。”丫鬟连忙说道。 她偷瞥了一眼床榻上的苏元白,心中有苦说不出,因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让她去照顾一个死人。 这个人既无脉搏,也无呼吸。 她不知在夜里试探了多少次,也小声与偶尔来到房间的小姐提醒过几次,但小姐完全不当回事。 “好。” 伍阳没有在这里逗留太久,他转过身离开了主房。他不会留崔淡淡一个人在外院太久,谁知道外院收留的人里有没有坏人。 丫鬟松了口气,刚把主房的房门关上,欲想小憩一会时,又听到一阵敲门声。 难道伍公子还有什么事没有交待完? 丫鬟心中有些疑惑,她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却见到了一个浑身肌肤黝黑,额头长着一对羊角的男人。 她心中一颤,但很快镇定了下来。丫鬟听过小姐讲过,面前这个男人是这间府邸的主人,谢秀石。 “谢老爷您醒了?您是来找小姐,还是伍公子。”丫鬟弯腰恭敬问道。 但她没有看到此刻谢秀石的眼眸瞳仁却是诡谲的横瞳,他的横瞳四周眼白处有白色如粉絮的物质浮动,身上还弥漫着一抹淡淡恶臭的尸气。 不过在房间内的熏香掩盖下,丫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异常。 谢秀石没有回答丫鬟的问题,而是极为粗暴的撞开面前挡路的丫鬟,走到躺在床榻上的苏元白身前,低眸凝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检测 谢秀石侧着脑袋,诡异的横瞳沉静注视着苏元白。 过了一会,他嘴巴缓缓的张开,一抹形如粉絮,如云非云,似星非星的气体从他口中喷涌而出,顷刻铺满了苏元白的全身。 那被谢秀石撞倒在地的丫鬟望见这一场景,顿时就从地面上慌忙起身,跑出了这间主房。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谢秀石喃喃低语,他的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诡异的音节嘶哑苍莽,仿佛是上古传来的悠久音调。 弥漫在苏元白全身上下的如云非云,似星非星的气体宛如有自我意识一样,蠕动翻转,但却始终难以汇聚成型。 “嘶......” 一道低吟从谢秀石的口中发出,他额头上的羊角有黑光涌动。这对羊角的尖端萦绕出一个形状四方,似马车形状的鬼魂。 这鬼魂长着一个如朱雀一样的脑袋和眼睛。 它漂浮在苏元白上空,嘴巴微张,一道炽热的火焰从它口中喷涌而出,落在苏元白全身上下如云非云,似星非星的气体上。 顿时气体燃起如烽火一样的烟火,烟火里逐渐形成了一道女人的相貌,这女人穿着与苏元白身上相同的仙鹤红袍,她的眼睛瞳仁呈现妖异的深绿色。 “不是上古天帝,也不是太古妖帝,更不是古秦神皇。”谢秀石诡异的横瞳看着烟火里形成的女人相貌,神情流露一丝不解,“那为何能剥离我这一丝神性,还将我神识唤醒。” 谢秀石伸手一挥,烟火散去,弥漫在苏元白全身上下如云非云,似星非星的气体也缓缓汇聚成一柄黑纹银剑。 谢秀石单手持剑对着苏元白胸膛狠狠一插。 剑尖并未刺穿苏元白的胸膛,这个现象让谢秀石并不觉得意外,可令他横瞳震动的是,剑尖顷刻化作那如云非云,似星非星的气体,沉入了苏元白的体内。 苏元白的胸膛泛起一道金光,一座属于二十八星宿之一鬼金羊的神像缓缓浮现。 “原来......是这样。” 谢秀石喃喃低语,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羊角上涌动的黑光沉寂,他眼眸的横瞳也一阵涌动恢复正常,整个人身体一软,摔倒在地上。 “小姐!!谢老爷好像中邪了!!” 丫鬟惊慌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也随着这道声音连走带小跑进了这间主屋。 “他做了什么?”崔淡淡皱眉看着昏倒在床榻下的谢秀石问道。 伍阳更是直接跑到了床榻前,伸手探了探苏元白的鼻息,和他的脉搏,顺便还直接将被衾掀开,看苏元白身上哪里有伤痕。 丫鬟连忙说道:“谢老爷先是敲门进了屋,将我撞倒后,往这位公子身上吐了一口气,像是粉絮一样的气体。” “他的身体没有明显伤痕,脉搏和鼻息仍然是没有任何变化。”伍阳回头看着崔淡淡缓缓说道。 随即伍阳又将昏倒在床榻下的谢秀石翻个面,认真将谢秀石的眼皮扒开,观察谢秀石的瞳孔变化,又检查了一下谢秀石的身体有无异变。 “没有妖化,应该也没有魔化。”伍阳沉声说道。 崔淡淡看着谢秀石额头上的一对羊角平静的说道:“城中的那些妖魔不可能悄无声息通过浮梦阵混进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本身。” “你是说......恶羊岭的鬼金羊?”伍阳很快想到了崔淡淡的意思问道。 “小芳,你先出去。”崔淡淡回眸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丫鬟说道。 这位叫做小芳的丫鬟非常听话,她不仅出去的时候带上了房门,还将几个跟着过来的护卫一同叫到了内院院口。 “我虽不知道他身体是如何能产生这种变化,但他既能吐火又有这对羊角,再加上你说过他自诩为神仙......” 崔淡淡话没有说完,但她所表达的意思其实也不言而喻。 “可恶羊岭在南溪郡的北境,离这里少说有几百里。况且这鬼金羊自从落入恶羊岭后,除非有经过恶羊岭的人它会现身威吓几番,倒也不见它出来祸害人。” 伍阳眉头越皱越紧,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昏睡的谢秀石。 “这件事恐怕要问躺在床上还未醒过来的那位公子。”崔淡淡抬眸看着床上的苏元白缓缓说道,“谢秀石是南海渔村的渔夫,他去过最远的城池就是梦浮城。所以他不可能会去恶羊岭,也不可能会与那鬼金羊有半点联系。” “所以他又怎么会成了鬼金羊?!”伍阳还是十分不理解的问道。 “在梦浮城与鬼金羊唯一有联系的就是那火宅鬼,火宅鬼身上的火焰是鬼金羊赐予它的一丝南明离火。崔雅曾与我私下说过这火宅鬼是被这位公子消灭的,而谢秀石身上的异变也是因为这位公子伸手触碰他所致。”崔淡淡轻声说道。 伍阳心中一颤。 “我怀疑他有可能就是鬼金羊幻化而成。”崔淡淡脑海里有一个猜测浮现,她缓缓的说道。 但没想到伍阳语气坚定反驳了崔淡淡的这个猜想。 “他绝无可能会是那二十八星宿之一的鬼金羊,”伍阳语气坚定的望着崔淡淡说道,“他的背景身份绝对比我们想得更加恐怖。” “希望他不是,也希望他恐怖的背景身份对于人族而言是友好的。” 崔淡淡没有与伍阳争辩,她脑海里的那个猜测无非也是突然浮现,她也清楚床榻上的俊美男人不可能会是鬼金羊。 因为他没有理由去杀掉自己制造出来的火宅鬼。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再度响起,紧接着又是连续三下不间断的叩门声,以及那叫做小芳丫鬟的惊喜喊声。 “雅姐姐的烟火在城北绽放了!!” 崔淡淡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放松,可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她盯着同样面色沉重的伍阳。 两人虽然一句话没有说,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我会让她到浮梦坊内。”伍阳站起身,握住他刚才放在地上的两根棍子,他望着崔淡淡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的说道,“哪怕是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到城 梦浮城北城城门口。 崔雅低眸看着地面上几根释放烟火完毕的滚烫的烟火筒,又抬头看着梦浮城北城紧闭的深灰色城门。 这座深灰色的城门上溅上许多血迹,门钉上还能瞧见挂着的肠子与不知名的碎肉。 “这里怎么好重的妖魔气息!”范弦月收起刚变小的黑色小葫芦,看着梦浮城高耸的城门惊讶说道。 沈仲竹脸上的神情并无多大意外,他将双手拢在顺来的红色道袍宽袖中,慵懒的眼眸轻抬看了一眼梦浮城,并不言语。 “多谢二位一路将我送到这里,就不麻烦各位了。”崔雅拱手对着沈仲竹与范弦月沉声感激谢道。 她并不是得寸进尺的人,也看得出面前的这位白净男子并不怎么想插手世事。至于范弦月的话,崔雅不想再麻烦她。 因为范弦月对她做得已经够多,并且做得够好。 崔雅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这位俏丽少女,再加上之前害范弦月受伤,步入陷阱的心结还在。 故而崔雅不想再叨扰这两位难得的好心人。 “我乃是降魔司的降魔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既然这里有妖魔的气息,自然需要我出手!!”范弦月将黑色小葫芦挂在腰间,拿起腰间另一侧的铃铛自傲说道。 沈仲竹回眸瞧了一眼自傲的范弦月平静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降魔司在其他州若要驱魔,需要先让异部递一道文书与天子,有了天子的诏书,降魔司才能奉旨驱魔。” 范弦月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尴尬,瞪着自己的杏眼望着沈仲竹说道:“你怎么对降魔司的事情这么清楚!” “不止降魔司,你们的捉妖司,异部的大小事情,以及钦天监的事务我都清楚一点。”沈仲竹并没有想着隐瞒什么,淡淡的说道,“谁让我每一次去找师弟帮忙,他总拿朝廷的规矩来与我论理,久而久之我也清楚一二。” “原来是这样......等等,师弟?!原来赵大哥是你师弟,你就是赵大哥口中那个推一下动一下的懒驴师兄!” 范弦月微微点头,紧接着她的眼睛蓦然放亮,望着一脸轻松的沈仲竹问道。 沈仲竹脸上轻松的神情散去,他低眸看着范弦月声音平静问道:“赵灵洛真当你们面这么说过我?” “......我什么都没说过。”范弦月瞧见沈仲竹眼眸那慵懒的眼神都变得平静,连忙摇摇头说道。 她可不想给赵大哥惹麻烦。 崔雅没有心思停留在原地听沈仲竹和范弦月的对话,她的心情更加不像沈仲竹与范弦月那样轻松。 她抽出后腰的双刃短刀,手腕一转,低眸看着泛着寒光刀刃里自己的眼睛。眼睛里四周充斥着猩红的血丝,以及怎么都掩饰不了的疲惫。 小姐,我应该没有来晚。 崔雅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鹿纹小袋,这鹿纹小袋里有四枚精致的青瓷小瓶,瓶里放着的是小姐所说的那四种丹药。 每一种都是沈仲竹亲自从丹炉里炼出来的,至于丹柜里那些陈旧的丹药,沈仲竹连瞧一眼都没瞧。 更别说直接拿出来给崔雅用。 而崔雅也不会想到她这鹿纹小袋里的青瓷小瓶里装着的丹药,假如要是放在低级拍卖行拍卖,那起码也是压轴的角色。 紧闭的北城门很重。 崔雅将门钉上挂着的几根肠子挑开,深呼吸一口气,气沉担心,伸手用尽全身戾气推了推城门,得出了这个结论。 既然城门走不通,那就走城墙。 崔雅并没有灰心,她的武功向来不是以力著称,她的轻功一向不错。 于是崔雅就退到了城墙边上,低头瞧着城砖之间的缝隙,身姿矫健如燕飞快地攀爬到了五米高的城墙上。 可等她站在城墙甬道看见城内景象时,眼前尽是一片灰败景象,硝烟与火光四起,空荡荡的街道上看不见半点人影。 寂静的城池如同一座死城。 而崔雅脚下所站着的城墙甬道堆满了守城城卫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无明显的致命伤,但有一个相同的特征。 他们的尸体全都是苍白无一丝血色,身体干瘪,脸上的表情全是绝望与惊恐。 更让崔雅觉得恐惧的是这些城卫的尸体腰间的兵器大部分都没有出鞘,说明他们到死都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 崔雅沉重的走下城墙甬道,来到城门口,回头看着城门的景象时,瞳孔震动。 紧闭的城门后不是拴着的厚重门栓,而是一堆累积起来的尸体,这些尸体的死状与城墙甬道上城卫死状几乎一样。 而且他们的身体都诡异的被折叠弯起,还能望见森然惨白折断的脊骨骨尖穿透后背。 “这个情况已经不是单纯的妖怪所为,是魔邪需要吸收恐惧害怕,绝望等负面情绪进行成长吧。” 沈仲竹忽然出现在崔雅的身边,他慵懒轻松的语调驱散了崔雅心头萦绕的阴霾,也让崔雅心底的恐惧散去了几分。 “不好判断,虽然没有食人肉,但是食了精血。不过能确定一点的是,妖怪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这里的情况明显是为了制造人的负面情绪,应该是魔所为。”范弦月十分专业的打量着城门后的尸山说道,“但是妖魔,还是魔邪就难以判断。” “是妖魔最好不过,起码还有一个实体。但如果是魔邪这种,找不到它寄生所在,那就无法彻底消灭。”沈仲竹回头看着身后空荡无人的街道,伸了个懒腰缓缓说道。 “......是怎么进来的?”崔雅沉默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身旁两侧的沈仲竹和崔雅问道,她的语气一时也忘了表达敬畏与恭敬。 “就许你有纵云梯,不许我有穿墙术?”沈仲竹望着沉默的崔雅轻笑问道。 “你不说话一直默默的进城,难道是想趁着我们说话的功夫,去给城里的大家伙当口粮吗?”范弦月揪着崔雅的脸颊狠狠说道。 “我有想过南荒州的情形会很恶劣,但没想到过会这么恶劣。”沈仲竹脸上轻笑的笑意散去,瞥了一眼堆积在城门的尸山,平静的说道。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圣人,但他每次看到这种凄惨悲凉的情况,心中会有一股怒气。 难以抑制的怒气。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商讨 常年萦绕的雾气笼罩着这座绵延不绝的山林,而这座绵延不绝的山林附近以打猎伐木,采药为生的小镇居民却无人敢擅自踏入这座山林其中半步。 这座绵延不绝的山林也有与它相媲的名字。 雾魂林。 顺着雾魂林一路往上,雾气明显变得更加浓厚,雾霭蒙蒙就连看清地面上的蓬篙都费劲,映入眼帘尽是一片白茫茫。 更别说要防备寻常山林里常会有的野兽,就连自己走路恐怕稍有不慎都会迷路。 但如此恶劣人迹罕至的环境之下,青草疯涨的曲折崎岖山路上依稀还是能见到丁点人踪足迹。 穿过怪石嶙峋的峭壁,一路往上不知行多久,雾气渐渐稀薄,转而是一层层云雾缭绕,一时间难以分清究竟是雾,或是云,又可能是两者皆是。 随后就来到一座宽阔的崖是来找你的!” 小少年想了半天来形容清晨来到镇上那位漂亮姐姐的词语,语言贫乏的他最终决定还是用两个好漂亮来形成那位漂亮姐姐。 “那位漂亮姐姐是不是姓沐?” 布衣女子姐轻抚跳在自己怀中的小灰狐毛发,眼眸微微眯起,使人难以猜透布衣女子心中所想,她轻言看着面前的小少年问道。 “诶?!”小少年蓦然一惊,对于眼前布衣女子的崇拜之情更加上了一个档次,“青华姐你怎么知道漂亮姐姐姓沐!可青华姐你不是一直在这座崖话的人是站在相貌柔美女子身侧穿着常服的中年男子,腹部微鼓,留有短髯。 跟这个相貌柔美女子对比而言,这位中年男子的相貌与气质都很稀疏平常,看起来就像是这位柔美女子的管家一样。 “前些时日您不是刚与钟公子他们从雾魂林上下来,难不成雾魂林还有......” 中年男子看起来有些不太喜欢阳光,缓缓轻移站在女子另一侧,身体一半没入阴影之中,小声问道。 “沈郡守,不该问的就别问。”妙龄女子纤细的手指转动着茶杯,低头平静望着缭绕水气说道。 “明白。”中年男子低头应道。 “广宛郡的雾魂林以后不会再有法会,你们可以让百姓去到林中深处采药伐树,狩猎耕田都行。” 柔美女子放下手中茶杯,慢慢的站起身,阳光洒落在柔美女子的容颜上,将柔美女子增添了一缕烟火气。 “沐小姐,真的不会再有法会了?” 中年男子下意识想要追随柔美女子的步伐,当中年男子身体完全步入阳光照射之下时,中年男子的身体竟然发出‘滋滋’被火灼伤似的声音。 “经过前些日子的一闹,纵然再有法会,也决然不会在广宛郡内开启。”柔美女子摇摇头,仰头望向天空,双目平静的说道。 “难不成上面已经觉得要放弃这里吗?”中年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语气中充满恐慌与害怕望向柔美女子问道。 “放不放弃这件事我说得不算。” 柔美女子抬手伸指,本是万里晴空的天气,刹那间便有云气遮掩,阳光被云层淹没,中年男子身上传来的剧痛缓缓消散。 “沐小姐您身上已经有了星官箕水豹为玄灵,哪怕在那几位公子面前想必您也说得上话吧?”中年男子朝着柔美女子弯腰拱手,带着一丝祈求的语气问道。 “我在他们眼中也无非是一颗棋子,一颗暂且还有点用的棋子,但哪怕再有用的棋子都不能说话。” 柔美女子转身重新坐在座位上,端起桌子茶杯,茶杯里的茶水微凉。 “棋子......”中年男子苦笑默念,原地坐于地面,脑袋无力微垂,“可这些百姓都不是冰凉的棋子,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生命啊。” “生命也是有价值的,蚂蚁也是生命,但会有人在意那些蚂蚁吗?” 柔美女子晃动茶杯,一滴滴茶渍溅至半空中,宛如有人引导一般,飞至中年男子的烧灼的伤口处。 “可他们不是蚂蚁。”中年男子低眸看着身上灼烧的伤势被缓缓治愈,站起身回到柔美女子身侧苦笑的说道。 “是或不是,这件事也不是由我们说的算。”柔美女子微微抬眸看向从大堂院外,推动大门走进来的人平静的说道。 从大门内走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崖顶的那位布衣女子。 这布衣女子进来就抬头瞧了一眼坐在大堂正中的相貌柔美女子平静的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的几个主子呢?” “钟公子说过你要是想要找回自己的东西,就要帮钟公子去做一件事。”相貌柔美的女子抬眸看着布衣女子说道。 “什么事?”布衣女子眉头微皱问道。 “很简单的事情,去南溪郡杀一个人。”柔美女子平静的说道。 布衣女子嗤笑一声说道:“你们杀不了的人,觉得我可以杀?我要是比你们厉害,哪还会让你们把我的宝物抢走!” “他穿着一件显眼的仙鹤红袍,长相颇为不俗,现在应该还是在青潭山附近。” 这相貌柔美女子并不在意布衣女子有没有答应,她只是抬眸看着天空,眼眸变成靛青色,嘴中发出一道古怪的哨音。 这间院子的天空被一道黑影覆盖。 一只全身覆盖光滑明亮蓝色羽毛的鸟兽从半空中落在院子里,它庞大的躯体已经将这间不算小的院落填满。 一双充满灵性的蓝色鸟眼四处张望。 柔美女子站起身,她的足尖弥漫出丝丝水雾,身形飘然而至蓝色羽翼鸟兽的背部,缓缓盘膝坐下。 “钟公子说只要你杀了他,除了你的东西可以还给你,还能满足你一个愿望。”柔美女子平静俯瞰着布衣女子说道。 这只鸟兽腾空而起,一双蓝色羽翼扑哧掀起阵阵清凉如水的轻风,顷刻化作一道蓝色的黑影,消失不见。 “蓝羽灵鸟,南荒州的奇兽当真是多,不过她跑得也是快。”布衣女子嘀咕说道。 她负在背后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偷偷从花白长布里拿出了一个捕鸟网,捕鸟网柄上镌刻着古朴晦涩的符文。 “若是这位小姐有需求,我可先替小姐安排好车马。”站在堂内阴影处的中年男子对着院落里的布衣女子拱手说道。 “你自身都难保,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布衣女子瞥了一眼中年男子嘀咕一声,转身离开了院落。 布衣女子可不想身边再多个眼线,反正她已经想好了,自己先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若是打不过那个家伙她就跑,若是打得过就别怪她拿这个倒霉的家伙当作她拿回自己宝物的敲门砖。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问答 “它是不是跑了?” 范弦月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无聊踢着脚边的碎石,手中拿着的铃铛不像之前的右晃,而是朝着左边摇晃。 铃声也不再是清脆悦耳,反而让人觉得昏昏沉沉。 “没有跑。”沈仲竹平静的说道。 他这次没有理会从街道一侧巷子里冲出来的髅妖,只是停下脚步,抬眸静静望着面前漫长的青石 《神灵遗囚》第一百四十二章 问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开 “你想想连草木芝参这类的植物经过仙气一抚都能产生如此的巨大的变化,那么山林的野兽受仙气沐浴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凡间的平民百姓又会有什么变化? 再想想那些早已经通灵有灵智的妖魔鬼怪呢?以及我们这种通晓道法的人呢?” 沈仲竹微笑的看着理直气壮的范弦月说道。 范弦月叉着腰的手缓缓放下,脸庞 《神灵遗囚》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气 “收!” 范弦月娇喝一声,摇晃着手中铃铛,同时取下腰间悬挂的黑色小葫芦盖口,一股妖异的奇风从黑色小葫芦口喷涌而出。 那双贪婪的绿莹莹眼睛瞬间变得惊恐起来,它的身体被这股妖异的奇风强行吸出漆黑的胡同小巷。 而它真正的样子也彻底暴露在阳光中。 它一半的身体是女人妩媚脸庞与婀娜的身 《神灵遗囚》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醒来 “小姐你怎么还是用了邪血术?!这种邪术会耗费你本就不多的寿命!!!” 崔雅被这条猩红鲜血丝线拉入浮梦坊内部,脸上没有半点欣喜的神色,而是颇为担忧甚至称得上严厉的语气望着现在不仅嘴唇苍白,而且脸颊也苍白的崔淡淡说道。 “你没有见过伍阳吗?天空这宛如黑莲灯盏的东西是什么?让你去伏风观求来的丹 《神灵遗囚》第一百四十五章 醒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幕后 沈仲竹捂嘴轻咳一声,低眸望着自己掌心那冒着热气的鲜血,自己手腕上那枚湛蓝色的玉镯也隐隐有一丝裂痕出现。 沈仲竹瞥了一眼身后被青竹刺穿的妖怪,他抬眸静静看着面前的这间客栈。客栈悬挂的牌匾不是木制,而是白玉材质。 这座白玉牌匾上有着用鲜血所描绘的四字,四字落笔末端还有鲜血流淌,明显是刚写完不 《神灵遗囚》第一百四十六章 幕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秒退 黑衣清瘦男子的身形骤然出现在这六丈高的死尸怪物肩头,他低眸俯瞰着脚下如同蚂蚁一般的平民轻笑一声。 他化作一缕黑气钻入了这六丈高的死尸怪物耳朵中。 一直在死死盯着这一幕的崔雅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对着还在街道上仰头惊愕看望的平民喊道:“快跑!” 可就在她呼喊的同时,一只足以遮住她头顶天空 《神灵遗囚》第一百四十七章 秒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征兆 “挺好的法宝葫芦,还有自我灵性。” 苏元白面色平静抓住袭向自己的青藤,青藤奋力扭转就是逃脱不出苏元白的手掌心,纵然它身上又冒出许多凸刺,全部都被苏元白捏断。 “我......可是降魔司的降魔卫!你伤害我,就是得罪朝廷......” 范弦月努力想要维持一副有底气的样子,可最终说出来的 《神灵遗囚》第一百四十八章 征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怪物 可这怪物突然又发出那阵如同婴儿叫的喊声,刺耳的声音直接将沈仲竹刺得耳膜生疼,那宛如刀刃的狂风更是直接被这婴儿叫的喊声吹散。 等到沈仲竹缓过神来时,他赫然发现面前那一双白眼已经是在诡异直愣愣盯着自己,而自己的意识在这一刻瞬间冻结。 怪物腋下白眼慢慢靠近着沈仲竹,它那张人面上浮现充斥着贪婪欲 《神灵遗囚》第一百四十九章 怪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空间 “不能。”苏元白平静的说道,还未等范弦月再问,却听得苏元白又忽然说道,“不过我可以让它把我吃掉。” 范弦月迷糊的小脑袋还未转过来,但见苏元白已经一步踏出,踏出血红色彼岸花的庇护范围。 他渺小的身体瞬间被这股强劲的吸力吸入这怪物的牛嘴中。 而正如苏元白所讲,这只形似饕餮的怪物确实只是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章 空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治伤 在浮梦城曾经最繁华的绣楼街,范弦月和崔雅,以及崔府小姐崔淡淡一同盯着街道上的这颗漆黑的圆珠。 没有人敢伸手去触碰这颗遍布饕餮纹路的漆黑圆珠。 “要不要先把他带去治伤?”崔雅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冰冷地面的沈仲竹问道。 “不用。”范弦月回头望了一眼沈仲竹说道。 然后她就皱着眉头瞧着这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一章 治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名字 沈仲竹停滞的意识缓缓流动,他的眼睛不是缓缓睁开,而是蓦然一下子睁开,目光也瞬间凝视到蹲在他面前的苏元白身上。 沈仲竹瞳孔下意识一缩,两手一拍地面,他的身体腾空向后迅速退去。 “你认识我?”苏元白抬眸看着远离自己的沈仲竹平静问道。 在苏元白的模糊记忆中他并没有遇到过这番模样的白净男子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二章 名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熟人 这股因爆炸而产生的浓烟并未散去,反而烟气越来越浓郁,宛如黑墨一样,依稀还能见到黑墨中有残影浮动。 “以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我们插手。” 沈仲竹伸手将地面上的黑莲魂灯以及那枚湛蓝色的玉镯唤到自己的掌心,他侧眸看了一眼想去帮忙的范弦月说道。 一旁蠢蠢欲动的崔雅和崔淡淡听到这话,也停了想去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三章 熟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反抗 “你想必是认错人了,此地乃是南荒州,我是南荒州州民,又岂会出现在千万里之远的沧海之上的桑榆岛。” 布衣女子微微低头,双手朝着沈仲竹微拱说道。 沈仲竹瞧着这低头的布衣女子,嘴角扬起一道似有似无的笑意问道:“我仅仅只说桑榆岛,作为南荒州州民,你又怎么知道桑榆岛是在沧海之上?” “你们男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四章 反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虚阵 “这本就是我用自身灵气幻化的青竹,又怎么可能伤得到我?”沈仲竹微微一笑道。 那些迸射向他的竹丝赫然化作一缕青烟散去,苏元白身前土壤被碾碎的青竹也成了一缕青烟,飘向沈仲竹的七窍。 “你要是不在,他一定又会被我骗你一次!” 慕知雪怒气冲冲的声音自苏元白身前传来,接着慕知雪的身影不像是隐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五章 虚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幻境 在四灵虚阵演化的一瞬间,苏元白也早已经动了,或者说他动的速度比慕知雪还要快,连慕知雪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苏元白猜错了一件事情,这四灵虚阵并不是因为慕知雪的符箓和手诀引动的。当苏元白向后退去的时候,他已经发现自己存在于这阵域之中。 无论他退去多远,始终都在这四灵虚阵内,咫尺亦是天涯,天涯亦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六章 幻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栽种 慕知雪抬眸望着面前的四灵虚阵,这四灵虚阵所造成的效果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好,远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愧是南荒的王室贵族,随手让自家侍女递给自己的玩意这么好。” 慕知雪望着四灵虚阵内涌动的四灵,朱雀与青龙翱翔于阵空,白虎和玄武镇伏与阵地,虽说这四灵并不是真正的天之四灵,但其威势并不小。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七章 栽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现 “不要欺负我家主人!” 还没等范弦月再有其他动作,她掌心的清秀童子面露愤怒,身形再化成那淡青色的雾气,直接攀附在乌鸦身上。 这乌鸦身形虽已经化作了黑色残影,仍是逃不脱这淡青色雾气的纠缠。 “小秋,快回来!”范弦月看着在乌鸦身上缠绕的淡青色雾气喊道。 她之前以为这黑影是将沈仲竹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藤蔓 一道金青色的光芒与赤血色的光芒从四灵虚阵内冲出,四灵虚阵衍化的朱雀青龙,白虎玄武皆都化作四气消散于天地。 金青色的光芒散去,露出沈仲竹的白净相貌。他的眼眸也没有那种慵懒自在的神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还在幻境里?”沈仲竹抬头看着头顶黑压压的青铜器皿问道。 赤血色的光芒收敛, 《神灵遗囚》第一百五十九章 藤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冶融 沈仲竹脚下骤然有清风环绕,身形如虚如幻,踏空而起。如脚踩阶梯一般,朝着半空中站在炼妖融壶上的雪白肤色女子奔去。 雪白肤色女子低眸没有看着踏空直奔她而来的沈仲竹,一双冷漠的眼眸俯瞰着地面上的苏元白。 苏元白妖异且平静的双眸与雪白肤色女子的眼眸隔空对望。 遮住天空的青铜器皿如雷云一般,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章 冶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意识 双手托伏青铜器皿的苏元白宛如一尊古神背负大山一般,青铜器皿底部泛起的熊熊烈火更似猛烈,几乎有种不将这青铜器皿炼制为铁水不罢休的趋势。 半空中站在炼妖融葫上的雪白肤色女子仰望着这一幕,冷漠的眼眸终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她滚烫冒着热烟的雪白身躯忽如雪水般消融,消融上升的烟气却不是雪白色,而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一章 意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丹药 苏元白眼眸缓缓睁开,他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青潭山脚下,手掌中心还有一块方形的青铜器皿。 这块方形青铜器皿外表大体花纹呈现树纹,左侧有一个凸起的浮雕图案,正是那六翼四首的怪物模样。 苏元白将手中青铜器皿的盖子打开,低眸望着青铜器皿内部碎裂的白骨骨结。 “多谢。” 沈仲竹慵懒带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二章 丹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探寻 苏元白望着弥漫在四周熟悉的雾气,脸上不再是那副平静,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样子,难得出现了一丝放松。 “朱厌,我给你找了一个能帮你打发时间的家伙。” 苏元白伸了个懒腰,挥袖将雾气散去,望着雾气中缓缓出现的高山,盘坐在高山上的朱厌笑着说道。 朱厌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友好,愤怒盯着在远处雾气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三章 探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商议 “你确定那枚丹药是上品灵丹,有补气回血的功效?怎么一个月都过去了,他还没有醒过来。”范弦月嘀咕的说道。 沈仲竹眉头微微皱起望着床榻上的苏元白轻声道:“难不成我看错了不成?” 那枚青色丹药色泽光润,含有药香,闻之神清气爽。再加上炼成之时有青龙异象,确实是灵丹的外在表现。 而苏元白吞入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四章 商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集结 站在房间门口的中年男子静候片刻后,见房间内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后,便顺着长廊走到另一处院落。 “不许任何人到这里来,哪怕持着我的令牌也不行。”中年男子在院门前对着守在院门的护卫平静的说道。 中年男子叮嘱完后,便走进院落内的一间厢房中,久久未出来。 离开府邸的沈仲竹并没有往城外而去,而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五章 集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流 “还以为出来溜达就会平静些日子,怎么南荒州跟中河州一样有这么多无聊事。” 范弦月坐在椅子上,掀起面前卓布一角,伸手将桌底的一张符箓拿出,看着手上废弃的符箓哀叹一声。 “就准你偷听我的话,不准我听你那边的话?“范弦月嘟囔着将这张两音符攥成皱巴巴的一团,语气中充满着怨气说道。 咯吱。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陷阱 庞郡丞抬起头看着收敛笑意的范弦月,仍是轻笑说道:“范小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女。” “长相老成实属抱歉。”范弦月平静的说道。 “我听闻当今范丞相膝下有一子一女,其中子承父业,也入朝为仕。倒是这女儿嘛,听说很不让范丞相省心。”庞郡丞忽然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七章 陷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聊 “只要有人能带领我们诛杀妖魔,将南溪郡所有的妖魔诛杀殆尽,我们便听谁的。”领头兵卫沉声说道。 范弦月疑惑看着领头兵卫问道:“仅此而已?” 她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兵卫语气中的真诚,也清楚这兵卫跟她所言的并不是什么敷衍推脱之词。 可是仅仅这个在范弦月认为毫不出奇的理由就能汇聚将近两万人的军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反制 夜幕降临。 皎洁的月光倾斜在面,轻风一吹,水面起了波澜,水中月变成了破碎的玉片,摇摇晃晃。 不知何时夜幕飘来一层层淡淡的云,明朗的月光渐起朦胧。 沁人心脾的淡淡桂花香伴随着清凉的夜风飘进房间之中,月光穿过院落葱茏树叶的缝隙,穿过窗户细缝,照在站在书桌前的中年男子身上。 斑驳的 《神灵遗囚》第一百六十九章 反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循环 范弦月忽然心中悸动,睁开眼睛看着床榻上昏睡的苏元白,轻嗅鼻尖。 她鼻尖传来的是淡淡的檀木香与药香,而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在地面上形成斑斑点点细碎的月光。 范弦月微微侧眸,有一枚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铜镜照映着范弦月的俏丽脸庞。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太安静了。 虽说现在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章 循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来访 “没有什么比人类心中未知的恐惧与嫉妒的害怕更加美味的东西。” 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站在房间中,对着圆桌上沉睡的范弦月深吸一口气,一缕缕绚烂如彩虹的气自范弦月的耳鼻中飘出,落入男子撩天的鼻孔之中。 “等到你不再害怕和恐惧,那就到了吸食你精气与精血的时候。” 魔王锋利尖锐的手指轻轻挑动着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一章 来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交易 慕知雪脚下的云纹青履已经换了一双金莲足履,她从房门门槛上走下来,步伐所落之处有金莲闪烁。 “人有心,与人比心计谋略,你这海外沙洲魔头算不得什么。”慕知雪看着已经有些癫狂神态的魔王微笑说道。 但其实慕知雪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床榻上的苏元白,他才是慕知雪此行的目的。 自青潭山逃走之后慕知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二章 交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吓唬 魔王伸手先是掀开苏元白身上的被衾,这一步骤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但魔王刚触碰到苏元白的身体时,他的身体猛然颤动一下。 他指尖漆黑的皮肤瞬间化作袅袅烟气,那股酥麻的触感以及自心底油然而生的寂灭气息让魔王不敢再触碰第二下。 “这交易我不做了。”魔王回头看着慕知雪说道。 仅仅只是刚才他触碰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三章 吓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警告 波尼实在想不明白这俊美男人身上的仙鹤红袍怎么会如此难剥。 纵然波尼将这仙鹤红袍解开,待到他想将仙鹤红袍扯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一恍神的功夫仙鹤红袍又重新系上了。 而等波尼想不解开这仙鹤红袍,打算硬生生将仙鹤红袍从苏元白身上扯下来的时候,又发现这仙鹤红袍仿佛粘在了苏元白的皮肉上。 等到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四章 警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僵持 “你的真名我既然已经知晓,我便有千万种克制你的办法,就连你的生死我都有办法决定,你若是不信再试试?” 慕知雪低眸望着蜷缩成一团的波尼平静说道。 波尼双手捂着自己刚才头疼欲裂的脑袋,哪还有半点狰狞猖狂的模样,连连点头服软说道:“信!信!信!” “将他背起来,你我速速离开这伴月城。”慕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五章 僵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根深 中年男人沉默的望着短髯老者坐进轿内,看着轿子逐渐远去后,方才转头望着面前薛府的朱门,门前悬挂的两盏红灯笼将这朱门映衬着如同鲜血般猩红。 “进。”中年男子沉声喊道。 他后面的南溪郡兵随即听令鱼贯而入,直接将这薛府的大门撞开,奔着内院的方向就去。 “詹县尉如今怕是已经晚了......”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六章 根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怀疑 “詹志,让这些兵卫先退开,难不成我和她两个弱女子的肌肤就这么好看?你们就有这么饥渴?”崔雅看着来人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望着詹县尉说道。 詹县尉听见崔雅念出自己的名字,紧握刀柄的手微微松开说道:“整座府邸就剩你们两个活人。” 崔雅意识到詹志这句话中的弦外之意,她冷笑一声说道:“你要是怀疑我跟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七章 怀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劝阻 古秦灵安一年,南荒州南溪郡北境,溪北村来了一个古怪的女子。 这女子古怪之处首先在于她骑着一匹模样漆黑的丑马,这丑马除了马貌丑陋,其余倒是比寻常马匹显得精壮许多。 其次在于这匹漆黑的丑马后面托伏着一位相貌极其俊美的道士,而这道士看样子似乎陷入了沉睡。 最后一点古怪的是这女子肤白滑润,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八章 劝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讥笑 黑夜悄然来临,恶羊岭外的庙宇弦月如钩,蝉虫脆鸣,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 淡淡清风拂过,卷起片片落叶,今夜的空气变得清新,残破的鬼金羊塑像下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庙宇内慕知雪白嫩的脸颊。 慕知雪低眸平静看着庙宇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这三具尸体干瘪不成人样,活脱脱像是三具干尸,仿佛被什么东西吸空 《神灵遗囚》第一百七十九章 讥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闲暇 恶羊岭南面这间破庙里发生的事情对于慕知雪并不算得上是威胁,只能算是无聊赶路时的插曲。 这老妪和面前高大的男子在慕知雪这里最大的作用,就是试探那波尼魔头所幻化的黑马心思,看一看波尼魔头是否还有其他多余的小动作。 正如慕知雪所预料的一样,那波尼魔头确实存在着小心思,他并未出手帮自己,不过他也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章 闲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暴露 庙宇内骤然浮现无数缕素色丝线,素色丝线与慕知雪身前的星网交错纵横,候立在慕知雪两侧的魁魃缩回她的衣裙中。 漫天飞舞的魑魅魍魉也飞回慕知雪的衣裙中,慕知雪瞥了一眼将素色丝线腐蚀的毒物,小拇指轻扯。 素色丝线一瞬间收回,星网也沉入她的衣裙内,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符箓从慕知雪的怀中接连飞去,然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一章 暴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来临 “马妖?” 青衣男子和高大男子的反应都很迅速,两人同时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高大男子手持尖刀横于身前微惊道。 而青衣男子手中铁扇一抖,扇面展开,赫然有一头铁皮傀儡顺着铁扇扇面钻了出来。 “你全家都是马妖。” 那匹模样丑陋的黑马顺势化作一团黑雾,黑雾萦绕之下波尼的身躯缓缓浮现,他狰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二章 来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算计 “若是想动手的话,可以先动完手,试探下我的虚实,再与我慢慢交谈不迟。”谢秀石仿佛看透了慕知雪心中所想轻笑说道。 虚幻的海水翻涌不息,但慕知雪飘立不动。 “你身上那玄灵,我若没有记错的话去其翅足,再放于蒸笼蒸之,食其肉,极为鲜美。”谢秀石横瞳流露出一丝追思,缓缓说道。 本想以静制动的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三章 算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奇 正当慕知雪准备换那双云纹青履遁走的时候,一只冰冷刺骨的手从金光中伸了出来按住她的肩膀。 “我虽说南方第二宿,但我并不属火,而隶属金。更何况你的这些金属性符箓只克木,你们这些修士难道都不学基础的五行之道吗?” 谢秀石的声音从金光之中缓缓传来,那耀眼的金光尽数被他吸纳,泥泞土壤里的符箓已经成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忽悠 “谁?!谁!!!村长是你吗!!” 霍勤吓得火把四处乱挥,妄图想要找到用这柄锈迹斑斑剪刀割开自己手腕的人,但是无论他火把照在哪里,哪里都是空荡荡的。 连站在村口提着油灯,拄着拐杖的村长都不见了。 静悄悄的夜晚,霍勤的耳边只能听见这柄悬空锈迹斑斑的剪刀“咔嚓”“咔嚓”割开自己的皮肤的声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五章 忽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试探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谢秀石从宛如粉絮般的气体内走出,横瞳第一次带着冷意望着慕知雪说道。 他现在与慕知雪仅仅就隔着一条门槛的距离。 慕知雪见到谢秀石面容带着一丝冷意,并不慌乱反而嗤笑一声,低眸看着地面的苏元白说道:“这俊美男子究竟有何等魅力,不仅让那位钟公子魂牵梦绕,也让堂堂的星官大人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六章 试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坊内 而庙宇内的慕知雪正盘腿而坐,脸上带着一副色彩斑斓的蝴蝶面具,她的身下镌刻着一道古朴晦涩的阵法。 阵法外则是贴满了各色各样的符箓,这些符箓隐于地面,不露于形,符箓之上同样还有敛而不见的蛛丝。 此刻慕知雪的灵识正走在幽暗的通道上,这通道初极狭,才通人,两侧岩壁皆是平整光滑,不知走了多久,豁然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七章 坊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异样 狮纹面具男人冷冷注视着慕知雪良久,缓缓说道:“这情报仍是不能换取那两件上仙级的极品法宝,但可以让你拿走一些符箓备用。” 狮纹面具男人说完之后,立即走在石台边缘,伸手一招便有那马躯虎头,鹰翅牛蹄的异兽飞至狮纹面具男人身边。 狮纹面具男人骑着这异兽,便消失在这广阔无垠的空间之中。 慕知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八章 异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同 “这两张符箓,一张是清心咒能让你免受鬼魅之语的侵扰,另一张是避鬼咒可以让你路上不再遇见鬼众。”慕知雪平静的说完后,声音骤冷又道,“倘若你还在此地待着,等会你会遇到更加恐怖危险的事情。” 慕知雪此话一出,让霍勤打了个寒颤,他连滚带爬捡起慕知雪丢在不远处的两张符箓。 慕知雪眉头微微一皱,看着 《神灵遗囚》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合作 苏元白瞧着眼眸低垂,沉默不语的白衣道人轻声说道:“如今又是一片混沌乱纪,周天无序,天庭无主......” 白雾茫茫,白衣道人抬头看着面带微笑的苏元白。 “棋子想要从棋盘里挣脱出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你与我讲这么多话语,无非也是想借助从棋盘里跳出来罢了。”白衣道人轻叹说道。 这白衣道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章 合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转折 南荒州由南至北的丹宣山脉中的某座山峰崖顶。 有一间简易的木屋坐落在这座山峰悬崖边缘,这山峰之高就连云雾都仅仅只是缠绕在它的半山腰。 抬头仿佛就可触天摘星,低头便若可腾云乘雾。 而此刻这间简易木屋的门口,有一位白衣胜雪,气质儒雅的冷峻男子正在低眸抚摸手上的这副古琴。 这是一副七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一章 转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庙宇 在丹宣山脉上这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任何波澜,也没有人会关注远在山青州一个宗门的覆灭。 纵然有,那也无人敢言。 此刻,慕知雪没有功夫再与被波尼占据身体的霍勤继续纠缠,当她看到那俊美男子被丢出去的那一刻,以及谢秀石忽然现身的时候。 她已经开始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但诡异的一幕出现在她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二章 庙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相同 鬼金羊腰间的长剑在此刻伴随着闪动的星光,已经出手劈向谢秀石。他清楚谢秀石即便死了,寄存在谢秀石体内的那道上古真灵仍然存在。 “你想做什么,我比你清楚。”谢秀石平静的说道。 在谢秀石对鬼金羊说话的功夫,他赫然也已经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随着闪动的星光砍向了鬼金羊。 嗡。 这两者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三章 相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吸纳 谢秀石并不在意鬼金羊的冷声讥讽,而是双指并拢,操控着身下的舆鬼喷出阴冷的火焰。 鬼金羊见到这一幕冷声一笑,心念一动,身下的舆鬼同样喷出汹涌澎湃的火焰,直接将谢秀石舆鬼的火焰抵消不说,更是直接将那舆鬼淹没。 若不是谢秀石如今也算得上半仙之躯,恐怕早就被这阴冷火焰焚烧殆尽。 “转移我的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四章 吸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变化 漆黑无光的山岭里,有一道微弱的火光驱散着山岭里黑暗,但驱散不了隐藏在山岭里暴露贪婪绿光竖瞳,嘶牙咧嘴的野兽。 这些凶残的野兽口中的腥臭顺着山风飘进举着火把的柔弱女子 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柔弱女子的脸庞上能明显看出她的紧张恐惧,又带着一丝坚毅的神色,而女子微微颤抖的双臂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脸色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五章 变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意外 “你究竟是谁?” 李震远震惊之后,便是自心底蔓延开来的恐惧。 因为从刚才这戴着斗笠的夜行人看似平常的长棍一挑,其中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这是绝对的碾压!直接碾碎了李震远战斗的欲望,他发现他与这戴着斗笠的夜行人之间差距已经是天沟地壑。 可这荒无人烟的恶羊岭又怎么会冒出这样一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六章 意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仓促 未等阴柔男子举起这金刚手准备刺穿这白云轻衫男子胸口之时,手中握着狭刀的刚毅男子身形骤然出现在阴柔男子身前,同时也抵住阴柔男子越来越靠近白云轻衫男子的脚步。 “余启!听闻衍云派的掌门是一个修士。”刚毅男子沉声劝诫道。 他不想得罪衍云派。 阴柔男子听到这句话一双小眼睛微微眯,紧接着阴柔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七章 仓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诡异 伍阳手持铁棍站在地面裂痕边缘,他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这个藏身于庙宇之中的长发男子。 这长发男子既然没有阻拦他找来的那位朋友拿走鬼金羊塑像,说明他应该不会与恶羊岭的鬼金羊有关联。 可刚才长发男子推开伍阳手中铁棍的时候,伍阳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顺着铁棍蔓延到他的手掌。 是武魂的力量?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八章 诡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救人 噗嗤。 伍阳呕出一滩鲜血,手中的铁棍直接把面前脑袋碎开的长发男子打飞出去,低头看着胸口插着的那只孤零零的左手。 这左手的主人属于刚才的长发男子。 “你不是人。”伍阳忍着剧痛将那只把他胸口贯穿的左手拔了出来,明亮的目光稍微有些黯淡望着被他打发出去的长发男子说道。 那脑袋都被打得 《神灵遗囚》第一百九十九章 救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妖奴 叶逸的瞳孔突然放大,他低下头看着将自己腹部刺穿的金刚手,满脸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那面色悲苦的白夫人。 “是的......恶羊岭的星官庙......是一座恶神庙,需要活人祭祀......”白夫人将那原本属于余启的金刚手再往前递了一步,喃喃自语道。 叶逸一只手攥住刺穿他腹部的金刚手,另一只手将 《神灵遗囚》第二百章 妖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一章 逃命 亮亮月色下,荒凉的小路上,有一个推着木车的灰衣大氅男子正在飞速的奔跑着,车轮滚动的急促声如鼓声般激烈。 “我都快要被你颠死了,放我下来吧。”伍阳靠在木车的挡板上,面色苍白捂着渗血的胸口轻笑说道。 灰衣大氅男子仍是自顾的推着木车,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伍阳轻咳几声,低眸看着自己咳出来 《神灵遗囚》第两百零一章 逃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白猿 “你我看样子是要交代在这里。”丘温看着一脸玩味笑意的长发男子,侧眸看着站在木车上的伍阳说道。 伍阳警惕的望着站在小路上的长发男子,苍白的面容牵强的浮现起一丝笑意回头看着丘温说道:“我以为你还有什么办法。” 丘温摇摇头平静说道:“我没有什么办法,不过你还记得上次你我在广宛郡去那白猿山的事情 《神灵遗囚》第二百零二章 白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算计 丘温却很平静的说道:“你的棍子打破他的脑袋,他仍然能活着。而且我之前也试过一次,刺穿他的脖颈,但他依旧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可一味的逃跑,是活命不了的!”伍阳不知为何有些急躁的喊道。 丘温没有说话,只是推着木车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另一边的长发男子缓缓低眸看着自己的胸口,一 《神灵遗囚》第二百零三章 算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假装 “区区妖精,敢在这里口出狂言。”鬼金羊这具泥塑像羊面呈现怒相,声音宛如雷声轰鸣说道。 若不是他担忧这具泥塑神像被毁,早就将那庙宇中几个家伙诛杀殆尽,哪会强行撤回恶羊岭,再将神识渡过这里。 再加上面前这血妖如此不敬,且不识抬举的样子,便已经让他动了汹涌杀意。 星官一怒。 那血妖 《神灵遗囚》第二百零四章 假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安排 在丘温和伍阳商讨怎么处理这鬼金羊泥塑神像的时候,另一边恶羊岭南端庙宇内谢秀石正盯着一脸警惕的慕知雪和霍勤。 “我虽说没有帮你太多忙,但我也帮你争取了时间,这俊美男子你不帮我带回荒安郡也行,但我走不过分吧?” 慕知雪望着拦住自己去路的谢秀石沉声说道。 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 《神灵遗囚》第二百零五章 安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 收服 慕知雪很快就将自己杂乱的思绪收拢回来,她先是蹲下身低眸探了一下俊美男子的鼻息与脉搏。 确定了这俊美男子仍是存活的状态。 慕知雪接着再尝试将自己脚下的云纹青履激活,履鞋两侧的云纹缓缓亮起,谢秀石并没有在这里做出任何限制。 但慕知雪突兀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夜空,夜空 《神灵遗囚》第二百零六章 收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 害怕 云雾散开,露出那座铺满白玉的高山,朱厌坐在高山上,望着头顶上的云镜,又看着站在云雾之中的苏元白。 “你不打算向那白衣道人一样,与这个家伙也交代什么吗?” 朱厌闷声闷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苏元白的遐思。 苏元白脚下升腾起一团云雾,云雾化作白云,乘着苏元白来到朱厌的肩头,“他还不够格,不 《神灵遗囚》第二百零七章 害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 入岭 恶羊岭虽说荒涧枯木凶名赫赫,但山路倒也称不上崎岖陡峭,再加上它归根结底只是一座山岭,只要不去攀爬那两座几乎直耸云雾的险峰,来往两郡之间也算得上便利。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恶羊岭留有凶名,还是有不少人会冒着风险进出恶羊岭。 南溪郡的海产与海盐是广宛郡所需要的,而广宛郡冶炼的兵器和矿物也是南溪郡 《神灵遗囚》第二百零八章 入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 拦路 “看来我们走对了。” 慕知雪抬头看着夜幕洒落下来的月光,这缕月光经过斑驳树影遮盖变得朦胧,却依旧能清前面的道路。 以及横在这陡峭山路的狼妖。 霍勤仍是在低头伐草砍木,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异样,要不是慕知雪伸手拉住了霍勤,恐怕霍勤就撞在了不远处狼妖的口中。 慕知雪目光平静望着面前 《神灵遗囚》第二百零九章 拦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 出手 这一刻波尼背上的苏元白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漆黑的眼眸微微仰头望着已经泛白的天色,瞳孔骤然成血红色的花瓣状。 血光一闪。 苏元白已经消失在波尼的背上,留下错愕的波尼与震惊的慕知雪面面相觑。 而在一座闪烁着鬼魅幽蓝光芒的洞窟之中,洞窟中央高高在上的石座上一直闭目养神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章 出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追逐 咻。 慕知雪脚下的云纹青履已经启动,她的身形顷刻间便已经出现了山峰的底部,那恶羊岭的分岔路口。 慕知雪正欲再次启动时,她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比较好奇一个问题,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得罪过你?”苏元白站在恶羊岭的过路上望着慕知雪微微侧头问道。 这个问题苏元白确实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一章 追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问答 慕知雪望着苏元白轻笑的脸庞,她发现这个俊美男子虽说记得钟公子的存在,但他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把这位钟公子放在眼中的意思。 “那位钟公子年纪轻轻,境界已经到神游境,而且他的玄灵亦是深不可测。听说是荒安君动用五名无尘境的修士方才将这玄灵收纳,再损耗七件仙级法宝把玄灵与钟公子融为一体。” 慕知雪其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二章 问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好坏 “你既不杀我,又不剐我,如今又问起这事来,那你便说一件事,若是我能做到我便免费替你做。”慕知雪轻声叹气说道。 慕知雪原以为回答一件事就结束了,哪想到问来答去,最后还是回到了。 苏元白微微一笑说道:“要你做什么事情我暂且先没想清楚,不过你先需要跟在我身边。” 慕知雪听到苏元白这句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三章 好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跟随 恶羊岭北部。 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在这荒岭之中逐渐响亮,在一处拐角车轮拐过,露出了木车上的两人,以及再度推着木车的丘温。 “丘温,我叶逸......嘶......欠你一个大人情!”叶逸坐在颠簸的木车上,捂着腹部倒吸一口凉气望着丘温说道。 丘温推着木车向山岭下走去平静的说道:“你不用欠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四章 跟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妖鬼 “你带慕知雪先回梦浮城,我稍后会来找你们。” 苏元白话音刚落,他便已经掠过一直盯着他的丘温,简单的几步之间,便已经重新进入了恶羊岭内。 等到他脚步再停顿之时,已经出现在欲吞食掉霍勤的波尼面前。 波尼的嘴巴已经张得如铜盆一样大,两颗锋利的獠牙已经快要刺入霍勤的肌肤,若不是苏元白突然出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五章 妖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河边 遥平城西面五十里外的一条宽广的河流阻拦了沈仲竹继续前往疑西山的道路。 “沈都尉,此条河流名为抚西河,自疑西山而下,汇入南海。”沈仲竹身后一名骑着高大棕色马匹,披着玄铁铠甲的男子来到沈仲竹面前,声音略显浑厚的说道。 沈仲竹低眸看着这条突然变得湍急的河流问道:“可有办法渡过此河?” 这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六章 河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渡河 而且最让沈仲竹不安的是,那遥平城口中所称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之名,而是略带尊称的桂妃娘娘名号。 沈仲竹还得知这近百年疑西山的那座桂妃庙香火未断,这也意味着此妖鬼大概率已经成了山野淫神。 “高永祚,你带着四千人先去抚西渡口乘船渡河,渡河往后直奔疑西山而去。”沈仲竹平静的望着这湍急的河流说道。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七章 渡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回归 “这道士来自五夷山,且不论他的背景,也决然不是你所能对付的。” 疑西山乱石嶙峋的漆黑山洞内,在洞窟顶端镶嵌的蓝色夜明珠照耀下,能看到各色各样的怪石自然堆砌着,曲曲折折,略显阴森。 而被怪石环绕的洞窟中央石墩上盘坐着一个白发老人,白发老人的对面正是那面容冷漠的鹅黄色宫装女子。 “所以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八章 回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分歧 已经渡过抚西河的沈仲竹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望着那天空还未消散的七彩祥光,五色庆云,心中一颤。 这分明是飞升之景。 难不成那庙宇内的桂妃娘娘得了正神之位,从那山野淫神飞升了?可沈仲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神皇死,天帝隐。 无人能再封正神,所以是有藏匿于此地的仙人归去, 《神灵遗囚》第二百一十九章 分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 水鬼 “但整个新海县近百年来却是仓禀充足,无饥民,也再无啃树皮食观音土的事情发生。一百年前的惨象仍还在南溪郡志中记载,历历在目。” 一向听从高永祚的洪庆,突然也变得强硬起来,他抬头盯着高永祚包含怒气的眼睛,并不躲避。 高永祚望着强硬态度的洪庆,那双包含怒气的眼眸缓缓闭上问道:“驻扎在伴月城的时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章 水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来了 而此刻的伴月城外忽有一阵鬼魅之风旋起,待到鬼魅之风平定之后,露出一位身穿浅蓝色衣裳的女子。 夜幕降临,有几个城民从郊外匆忙进城,忽然看到城外站着一个浅蓝色衣裳女子。 “姑娘,夜晚在城郊野外可不太安全,趁早进城里歇息吧。”其中有一个城民见这浅蓝色衣裳女子没有入城的意思,连忙开口劝道。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一章 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逼迫 灯火通明的薛府此刻灯笼摇曳,烛光昏暗不明,正当厅堂内众人神色倏紧,暗自猜测是谁夜里来到薛府作客。 一个布衣男子的身影随着他迈入高高的门槛,逐渐清晰。 青色衣袍男子微微皱眉看着这个走进厅堂内的布衣男子,余光瞥了一眼上座的薛县令,还是忍住了呵斥之心。 毕竟此人是薛县令亲口所言的客人。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二章 逼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寻觅 布衣男子走出厅堂顺着长廊而行,他的额头也突然裂开了一道裂痕,他神色平静伸手将这血淋淋的人皮拨开。 浅蓝色衣裳女子从这如缝补衣物搬的人皮走出,走廊上悬挂摇晃的灯笼衬托着浅蓝色衣裳女子越发诡异。 走廊外是与那几个咬人的平民纠缠的官兵,平民的身体早已经被劈砍得千疮百孔。 浅蓝色衣裳女子提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三章 寻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恶鬼 薛府偏院的动静以及门口兵卫的那道声音也吸引了房间里范弦月和崔雅的注意,范弦月当即就准备推开房门出去。 但崔雅先一步拦在了范弦月面前说道:“我先出去看看,若情况不对你趁机直接溜走。” “我乃是降魔司的降魔卫,哪有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去独自面临妖魔的!”可范弦月比崔雅还要强硬,直接把崔雅扒拉到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四章 恶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缘由 厅堂内闭目的薛县令仿佛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比起一直在座椅上焦躁不安,急于离去的青色衣袍男子而言,薛县令太过镇定。 “尚俊,呆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薛县令没有睁眼,但他仿佛能看到那青色衣袍男子已经从座椅上起来,蹑手蹑脚准备离开这尸横遍地的厅堂。 青色衣袍男子满脸紧张望着薛县令说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五章 缘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对峙 抚西河的情况依然很严峻。 河水里的水鬼仿佛无穷无尽一样,纵然高永祚砍杀多少,始终都会有不少新的水鬼再从河水里爬出来。 船只更是开始原地打圈,始终无法往岸边靠拢。 而船上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十三艘船只已经有四五艘船只被水鬼齐齐拽得倾斜沉入水面,在水里挣扎的士兵也几乎支撑不了片刻,也会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六章 对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尾火 疑西山的夜幕似乎来得更快一些,月色朦胧,乌云渐浓,而绵绵细雨正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微风夹带着雨丝飘落在屋檐。 疑西山山麓上一座孤零零的避雨荒宅门前突兀出现一道伛偻的身影。 守在在荒宅大门口里的严山和曾忠谨慎拿起手中长矛,死死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荒宅门口的伛偻身影。 刚才沈都尉身体蓦然冒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七章 尾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八章 试验 事情的走向已经开始变得不可控了。 沈仲竹低眸看着自己手中这把天照古枪,这把天照古枪是十天前一个道童寻到他赠予自己的,而这个道童并不是自己山门的道童。 沈仲竹之所以收下这把天照古枪并没有其他缘故,只因为这天照古枪的枪尖乃是三尖两刃。 “除了守门的严山和曾仲两人战死外,可还有其他伤亡?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八章 试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意外 “永真!” 叶吉猛然回头看着身后空无一人,他的瞳孔震动开始在院内各个火光辉映之处扫视,寻找叶永真的身影。 幸运的是,叶吉在荒宅门口的辉映火光中发现了叶永真的背影。 “这里放好火把就行,不需要人来巡守。”叶吉看着叶永真的背影,松了口气说道。 突然叶吉一愣,他发现叶永真的双脚站在 《神灵遗囚》第二百二十九章 意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章 阻拦 浅蓝色衣裳女子的劝解并没有让鹅黄色宫装女子内心升起的慌乱平定下来,她清楚尾火虎没有出现的话,那意味着南海四太子出了状况! 不过鹅黄色宫装女子挽起的发髻斜簪那支碧云玲珑簪忽然发出淡淡青光,缀下细细的银丝珠串流苏泛起微弱白光。 鹅黄色宫装女子内心升起的慌乱消散而去,她的面容重新恢复成那冷漠模 《神灵遗囚》第二百三十章 阻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动手 “怪不得我看他挺顺眼。”苏元白点了点头说道。 黑衫男子看着对自己丝毫不在意,却对那山麓道士十分在意的苏元白,一双赤红龙眸微冷,手掌倏张。 一柄浑身通红仿若火焰,枪缨如红云,枪尖似闪电模样的红华玄戟出现在黑衫男子的手中。 “可我看你并不顺眼。”黑衫男子提着这柄红华玄戟朝着毫无防备的苏 《神灵遗囚》第二百三十一章 动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二章 捉拿 而此刻南溪郡往西五百里处的丹宣山脉,也不太平静。 华瑶峰上,星光璀璨。 一头模样似牛,额头长有一角,浑身毛发纯白泛光,脚踏云雾的异兽悬浮在华瑶峰顶。而这异兽之上还坐着一个身穿竹月长衫的端庄男人,他乌黑参杂着缕缕白丝的头发以木簪束之。 “十二州上凡是无尘境以及无尘境以上的人都需要在异 《神灵遗囚》第二百三十二章 捉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商量 “你那双一副要跟我鱼死网破的眼神先收起来,我虽说是依法捉拿你,但其中未必不能商量商量。”竹月长衫男子看着纪温那双逐渐变冷,杀意尽显的眼眸,微笑摇头摆手说道。 “商量?”纪温冷冷看着竹月长衫男子问道。 竹月长衫男子点了点头,他从座下异兽的背部起身,轻飘飘落地,走到纪温面前微笑的说道:“纪温 《神灵遗囚》第二百三十三章 商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备用 沈仲竹现在陷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 而这种奇特的状态沈仲竹很清楚,是曾经他在山上修行学习扶乩之时,常常会遇到的这种奇特状态。 可沈仲竹现在明明没有用扶乩之术,为什么自己会陷入扶乩这种奇特的状态之中? 况且比起扶乩请仙而来的奇特状态,自己这个状态仿佛是被一股磅礴的外力挤压自己的魂魄,更 《神灵遗囚》第一百三十四章 备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哪边 疑西山山顶白玉平台上的战斗几乎是顷刻间就分出了胜负,那南海四太子敖衍完全不是苏元白的对手。 不过另一边尾火虎大败翼火蛇,可怜的翼火蛇哪还有半点火蟒的样子,已经成了一个小细蛇萦绕着微弱火焰,缩在苏元白的背后。 “等到下面的战斗结束了,我自然会把你放开。”苏元白平静的坐在敖衍的背上,拿着本属 《神灵遗囚》第一百三十五章 哪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麻烦 “她便是我的赔礼,程翠曾于我体弱困乏时与我有恩,还请阁下放她一条生路。”敖衍双手搭戟,微微低头说道。 苏元白低眸望着示好的敖衍,又瞥了一眼颤巍发抖的桂妃娘娘,最后看向只剩一缕的黑烟,袖袍一挥将这缕黑烟拢于袖内。 “你们南海于我有恩,我只是阻你不去疑西山山麓帮忙,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并不会过多 《神灵遗囚》第二百三十六章 麻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相遇 有范弦月这张经常在沈仲竹身边的熟面孔,以及荒宅外发生的那些事情,使得崔雅收拢起荒宅里的南溪郡兵并没有费多大功夫。 “渡口是在哪里来着?” 但让崔雅犯难的是她对于这一块的地形并不熟悉,她与范弦月都是被那浅蓝色衣裳女子裹着一股妖风带到这里的。 “下山后,往北走二十里便是抚西渡口。”叶吉 《神灵遗囚》第二百三十七章 相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鱼桥 高永祚听到范弦月的话语,立即盯着这粗麻布衣女子,手中低垂的长刀再度举起来对着粗麻布衣女子。 粗麻布衣女子有些害怕的蜷缩身子,抽泣着看向高永祚说道:“我不是什么妖仆......” “那你身上怎么有股妖气?”范弦月眉头一皱仔细瞧着这蜷缩在地面,显得可怜巴巴的粗麻布衣女子问道。 崔雅拔出 《神灵遗囚》第二百三十八章 鱼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下个 而让范弦月和崔雅寻找的最后一队南溪郡兵,正如洪庆所讲他们仍然是在对岸,并且丝毫没有往疑西山过去的迹象。 薛秉悠哉悠哉骑着马,身后的南溪郡兵们举着火把在这条几乎都要快走进南海沿海沙滩的道路上慢慢行走。 “大人,我们这样下去恐怕天亮都走不到疑西山......”薛秉身旁的护卫骑着马来到薛秉的身 《神灵遗囚》第二百三十九章 下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 附生 天空已经微微泛亮,但整座疑西山仍然处在一片漆黑的阴影之中,巨大的青铜器皿笼罩在山顶,如同一座大山镇压着。 疑西山山麓的荒宅已经凭空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地基,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炽热毁灭的气息。 苏元白回眸看着身后的山林,林间的树叶如被高温冶炼一般,飞快的蜷缩枯黄,最后化作齑粉消散。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章 附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仙妄 又活了吗?这一次又要做谁的傀儡? 陈荷意识缓缓清晰,她睁开自己的双眸,映入陈荷眼眸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云雾空间以及一座不知几百丈的高山。 高山下尽是赤铜矿,高山上则是堆满了令人羡慕而又贪婪的白玉。 白玉顶端则是坐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高大白猿,这头高大白猿浑身散发的凶戾气息让陈荷有些本能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一章 仙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意外 苏元白眼眸微微抬起,他从地面上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下衣袍堆积的草屑泥土,耳边刚好响起远处清脆的烟花响声。 唰。 但比苏元白出手更快的是他对面的沈仲竹,天照古枪已经直挺挺朝着苏元白的脑袋劈下来,这一枪足以送苏元白去见阎王。 嗡嗡嗡。 敖衍丢给苏元白的那柄红华玄戟突然出现在苏元白的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二章 意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观望 一匹俊俏的白马缓缓从山道而行,这俊俏的白马背上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中年男子,只是这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眼角皱纹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这座陡峭的山道上自然不会只有这白衣中年男子与一匹俊俏白马,在这白马身后还远远有着一匹跛脚的老瘦黄马。 这匹跛脚的老瘦黄马与前面那匹俊俏白马相比,自然相当于一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三章 观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回来 梦浮城青潭山上的道观已经建好,整个道观虽说依照法慈寺原有的基础上建造,但其中敬奉的神像只有一尊。 苏元白。 不过最近让崔淡淡略微皱眉的事情有一件,那就是这座道观应该叫什么? “崔雅。”崔淡淡捂住手帕轻咳一声,低眸望着手帕上猩红刺目的血迹,微微攥紧手帕,下意识喊道。 “小姐,雅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四章 回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分析 不仅伍阳发现慕知雪的把脉姿势不对,就连崔淡淡也发现了这个姑娘的把脉姿势不仅不对,她的手指压根就没有按在自己的脉搏上。 慕知雪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反而脸上面露一股沉思,时不时手指还轻轻上挑一下。 “你的身体不仅气血亏空,而且还有极重的阴气肆虐,摧毁你的身体。”慕知雪沉重的看着崔淡淡说道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五章 分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回城 秋天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过去,冬天却是会在悄无声息之中到来。等到寒意彻骨的时候,方才知道已经是冬天来了。 即便是冬天,苏元白仍然穿着那一件永恒不变的仙鹤红袍,腰间束着一条水云丝带,脚下则是穿着朴素的足履,修长的头发随意用一根枯枝竖着。 虽说苏元白没有精心打扮过,但是他俊美的脸庞就是最好的装饰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六章 回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反转 苏元白瞥了一眼面色有些焦急的崔雅,平静的对伍阳说道:“先领我们回府吧,慕知雪应该还在你们府邸吧?” 伍阳一脸疑惑看着苏元白问道:“慕知雪?与仙长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叫柳青华吗?” 沈仲竹听到这句话也突然皱起眉头望着苏元白问道:“你什么时候跟她纠缠在一起了?她之前不是还要杀你吗?” “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七章 反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再临 沈仲竹的天照古枪指着在地面上大声喊叫的崔府郭总管说道:“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地面上郭总管的身体突然变得干瘪起来,活脱脱像是一具干尸,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更是让人觉得惊恐。 慕知雪瞥一眼自己的障眼法被破除而显露出来原本面貌的郭总管说道:“他本就是一个死人,不过我想着这个府邸应该需要一个管事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八章 再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压抑 苏元白平静的看着黑白无常说道:“这个魂魄你们带不走,若阎罗怪罪于你们,你们可以说是我不准。” “你是何人!阳间奈何不了你,但你们人迟早有一死,等你死后......” 黑无常面容凶悍想对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再多说些狠话,又被白无常拉到一旁,白无常满脸笑容的说道:“那可否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号,这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九章 压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 解决 伍阳低眸看着自己身边地面上躺下的四具尸体,这四具尸体刚才还是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眨眼间就被面前的家伙全部杀掉了。 若不是伍阳在跟着苏元白他们身后入府时,刚好心中察觉到不妙,及时向后纵退,恐怕他也会如这几具尸体一样。 这四具尸体的死相不同于一般受外伤或内伤而死的人尸体,他们仿佛是被什么古怪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章 解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灵天 随之赶到的沈仲竹站在崔府大门外看着这一幕,他也注意到地面上的那枚血晶,内心不知为何涌现出了一丝渴望。 这让沈仲竹眉头微皱看向离血晶最近的慕知雪和伍阳,这两人完全没有反应。 看来需要立即回到山上。 沈仲竹他也清楚自己这几个月的表现有些反常,可沈仲竹私下的时候没有并发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一章 灵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 摘星 永远不要低估作为古秦王朝五千年岁月之久的京畿之地,古秦王朝能存在五千年不仅仅是因为天上的神皇之威,更重要的还有古秦王朝本身。 慕知雪深知这一点,一个王朝能在十二州之地维持长达五千年的统治,其中的深厚底蕴绝对不是那些半路出家的修士所能抵抗的。 慕知雪想到这里再望了一眼范弦月,她已经开始想办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二章 摘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序幕 李谦扶起跌坐在地板上的鲁舒成说道:“看见了吧?这世上还有比不受职责更恐怖的事情,所以别担心虞侍郎会向主簿说什么,即便说什么......也没有用。” 被李谦扶起来的鲁舒成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册,颇有些害怕望了一眼李谦,然后便独自顺着摘星楼的楼梯下楼。 李谦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 他自然清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三章 序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 提醒 苏元白打开灵堂大门,他先是抬眸看了一眼天色,似乎与他入灵堂时的天色一样,仿佛并没有过多久。 苏元白微微低眸看着坐在院中石凳上的范弦月,又望了一眼坐在范弦月对面神情郁郁的崔雅。 “仙长,崔小姐的情况怎么样?” 伍阳略显焦急的声音在苏元白的左侧响起,他的声音也让坐在院中的范弦月和崔雅一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四章 提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预备 梦浮城东城新建起来的一座府邸,这座府邸上的牌匾摆着与浮梦坊内崔府一样的牌匾,上面也是写着同样的两字。 崔府。 现在这座新建起来的崔府比起浮梦坊那间崔府更加奢华与热闹,东城的正曲坊所有府邸都被崔泽余购买下来,只剩下这座梦浮城最大的崔府。 在这座府邸的正堂中央,一个年龄看起来约莫二十三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五章 预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犹豫 伍阳盯着对六阴骨棺祭拜的丁庚,等到丁庚将手上的香烛插在六阴骨棺前香案上的香炉上后,缓缓说道:“你这样没有经过允许前来,也是对崔小姐的不尊敬。” “我本就是崔府中的人,祭拜一下崔小姐又需要经过什么允许?反倒是你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丁庚回眸撇了一眼面色警惕的伍阳平静的说道。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六章 犹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又现 慕知雪的喃喃低语没有人能回答她,慕知雪也没有指望有人能回答自己,若真是有人回答她的喃喃低语,反而还会将慕知雪吓一跳。 慕知雪五指轻轻转动,一条条斑斓的丝线浮现在这座变得有些破败的院落之中,这万蛛丝囊自从被她的灵气激活后,已经很难再变成之前的素色模样。 这带来的好处是慕知雪使用这上灵级法宝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七章 又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吩咐 蠕动在一起的断尸残骸和内脏器官很快组合成了一个宽约八尺,高约二丈的怪物,而那从褐色圆缸里蹦出来的妖怪更是直接往怪物的胸口一钻。 怪物身上拼凑的裂痕开始消融,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怪物的双眸也蓦然亮起一道血紫色的光芒。 “都说南荒州素来多妖魔,没想到前几个月刚清理完一批妖魔,又来一批。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八章 吩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内心 “没什么。” 苏元白平静摇摇头说道。 但范弦月哪是一个这么好容易的对付的小姑娘,她双手叉腰拦在苏元白面前气呼呼说道:“你要是不说我有什么不一样,我就不带你去找仲竹哥!仲竹哥在青潭山清修的位置只有我知道!!” 苏元白低眸看着范弦月说道:“我以为你会被那幽冥鬼气影响性质,但你的表现说明 《神灵遗囚》第二百五十九章 内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 传授 “师父。” 沈仲竹看着自乘白鹤落在扁舟上的老人恭敬的说道。 老人从白鹤身下飘然落下,身上道袍衣诀飘飘,他低眸望着扁舟之下汹涌的血色湖水平静说道:“我能帮你祛除这血冥影响,但你的心湖之变还需自己根除。” 沈仲竹望着老人问道:“师父,这血冥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血冥的来头可不小 《神灵遗囚》第二百六十章 传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变化 当得知这金光来历的时候沈仲竹内心震撼的无话不可说,而很快他这内心浮现出来的震撼也变成了一丝疑虑。 苏元白手握金光的手掌已经收拢。 而浮现沈仲竹脑海里的八九玄功自然也成了一页金色的残篇,顺着沈仲竹的奇经八脉开始自行运转起来。 “这功法你可以不必传授给我……”沈仲竹眼眸瞳仁恢复正常,但 《神灵遗囚》第二百六十一章 变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围绕 沈仲竹原以为还会遇到一些纠缠,但他没想到自己一说出自己是沈都尉,这些人便不假思索的信了,其脸上流露出的激动欣喜之情完全不似作假。 “是我。”沈仲竹平静的说道。 当得到沈仲竹的回复后,为首的几名农夫顿时收起锄头,对着身后的人喊道:“既然沈都尉都说了,那我们就不要围在这里放他们出去!!” 《神灵遗囚》第二百六十二章 围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侍卫 梦浮城东城崔府,崔泽余一脸心满意足的从披红挂绿的楼阁里出来,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段海,以及那两个瞧见段海有些畏缩的女子。 “南溪郡不是君荒郡,哪会出现能害你家少爷性命的妖怪,况且前段时间不是什么南溪郡的都尉还大张旗鼓弄了什么降妖除魔的事情?不用太担心。” 崔泽余对戴着金色虎纹面具的段海说道 《神灵遗囚》第二百六十三章 侍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战斗 伍阳从昏迷中醒来,刚想起身便感觉到脖颈一阵剧痛,他皱着眉头勉强能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崔小姐的棺材。 伍阳瞬间从朦胧中清醒过来,整个人直接从地上蹦起来,顺势还拿起了一同跌落在地上的铜棍。 但空荡荡的灵堂除了素烛香台,以及靠在六阴骨棺边缘昏迷的崔雅外,再也不见那个突然闯入灵堂 《神灵遗囚》第二百六十四章 战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吓退 阴沉男子的长刀突然变得快了起来,在伍阳的视线中他已经跟不上这长刀的速度,只能瞧见如闪电一般的光影。 以及身上不断增加的疼痛。 而阴沉男子身后的黑熊武魂蓦然间从阴沉男子身后窜出,两个熊爪直接扒住了伍阳身后疲惫暗淡的白猿虚影。 伍阳的身体更是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双手直接按在他的肩头,让伍阳 《神灵遗囚》第二百六十五章 吓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观察 “不可能!!” 慕知雪当场就反驳起来,她看着面色平静的苏元白说道。 苏元白回眸看向慕知雪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相传自神皇登基之前,他为了维护十二州的稳定,曾游历十二州,将太古以及上古的凶兽猛妖尽数镇压在大山湖泊之中,而能解开这些凶兽猛妖封印的钥匙只在各个州的王手中!”慕知雪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六章 观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勾引 范弦月看着逐渐远离街道的妩媚女子,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用上手中攥得紧紧的符箓。 “她叫许宛秋,是这东城崔府崔公子身边的金虎卫,最近东城崔府招了些城中青壮年百姓当崔府护院,报酬很高。” 茶肆老板注意到戴着斗笠的范弦月一直盯着妩媚女子的背影,开口说道。 范弦月回头瞥了一眼茶肆老板声音微沉说 《神灵遗囚》第二百四十七章 勾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计划 梦浮城北城桥梁外。 沈仲竹和苏元白站在街角的商铺门口,他们两人皆是平静望着河岸对面的东城岸边。 岸边上的茶摊依旧在冒着些许热气,范弦月看样子仍是坐在茶摊附近的桌上,戴着斗笠不知在看向哪里。 “你不担心范弦月会出事吗?”苏元白瞥了一眼仍是无动于衷的沈仲竹平静问道。 沈仲竹微笑说 《神灵遗囚》第二百六十八章 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原因 梦浮城东城崔府正堂。 崔泽余坐在正堂上首位置,他眼眸微微低垂望了一眼坐在左侧的许宛秋和宁仲孙,又看了一眼坐在右侧的丁庚。 “丁庚你是不是对我的决定很不满意。” 崔泽余缓缓开口说道。 丁庚低头平静说道:“少爷做的一切决定,我都无权干涉以及决定满不满意。” 崔泽余望着丁庚说 《神灵遗囚》第二百六十九章 原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章 目标 日渐黄昏。 慕知雪终究是比不过苏元白和沈仲竹的耐心,她瞧着这纹丝不动,如同老僧入定的两人问道:“我们该不会要在这里等上几天几夜吧?” 沈仲竹侧头看着有些不耐的慕知雪轻笑说道:“区区一天的时间你都等不及了?” “要是等一天之后能有个结果,我自然愿意等,可你们这样干看着怎么会有一个结果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章 目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嫁祸 沈仲竹看着嘴角藏不住笑意的慕知雪平静说道:“是的,你也清楚你的这些都是小把戏,而武者是最不怕的就是这些小把戏,归根结底你只是玄灵境。你认为你藏拙了,他又何尝显过他的武魂呢?” 慕知雪被沈仲竹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意一凝,上扬的嘴角也撇下来说道:“可他丝毫瞧不出有半点强者的气场啊?对一个凡人卑躬屈膝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一章 嫁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开花 但显然这种情况下来不及让沈仲竹再仔细思考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因为丁庚已经突然出手了。 丁庚第一次出手的目标不是沈仲竹,而是苏元白。 可苏元白仿佛遇到了某种魔障一样,他没有展现出任何抵抗的欲望,仍然是喃喃低语念着那四个字。 这让另一边的沈仲竹眉头一皱,身形一闪,主动来到了丁庚面前。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二章 开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三章 蔓延 “他在哪里?” 苏元白平静的问道。 李伯吉虽然没有跟苏元白正面的进行战斗过,但是李伯吉莫名觉得面前的俊美男子极为危险,他思考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荒安君的人在哪里,自始自终与我打交道的只有春风坊的那两个人儡。” “那两个人儡在哪里?”苏元白盯着李伯吉平静问道。 “假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三章 蔓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幽狱 在南荒州的最北端尽头,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这沙漠里流淌的沙砾不是寻常的深黄色,而是幽红色。 充斥着诡异的幽红色。 而这片沙漠被南荒州的百姓们称作为红海幽狱,南荒州违反律法的修士都会被历任南荒王放逐在这红海幽狱。 在红海幽狱的边缘有一座城池,名叫红幽城。 顺着红幽城正北方向走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四章 幽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适应 即便奚春雪之前与屈寒承说过一二,但在屈寒承的脑海想象之中,从未见过这传说中的红海幽狱的这只幽狱兽肚子是透明的。 里面还有城镇存在! 并且屈寒承一直以为这只幽狱兽是盘踞在幽狱镇附近,但他从未想到过幽狱镇竟然会是在这幽狱兽的肚子中! 奚春雪也压根没有提到这一点。 所幸的是这只体型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五章 适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安之 不过屈寒承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这个披着黑色破旧斗篷的男人。 披着黑色破旧斗篷的男人静静坐在桌子前,他低头看着木桌上的自然裂痕,依稀还能看到它的岁月年轮。 桌子旁边依旧摆着那柄不属于他的黑色剑鞘,至于原来这黑色剑鞘的主人已经死了。 死了多久? 不清楚。 正如他自己的人生一样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六章 安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反常 当屈寒承缓缓睁开眼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不是这间店铺内黑暗的空间,而是店铺外面的宽阔街道。 街道黑色的地面让屈寒承有些恍惚。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从店铺内出来,也丝毫记不清那声音嘶哑如老妪,年轻女人的相貌。 “不是说红海幽狱之中没有灵气吗?刚才那股淡白色的气息也不像是脉幽。”屈寒承活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七章 反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滋事 脉幽在躁动。 刚走出客栈的宁鸿尘就注意到这件事,他的目光看向黑石街道的另一侧,虽然脉幽躁动的动作很轻,但宁鸿尘还是注意到了。 并且宁鸿尘大概已经知道是谁让脉幽在躁动。 是那个先前跟在他身后的幽青肤色的年轻男子,这个年轻男子似乎正在尝试将这些脉幽吸纳入体内。 这种举动对于红海幽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八章 滋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对话 站在地面上的温烟鹏抬头看到这一幕,他背后的冷汗早已经浸湿了衣裳,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 但半空中飘浮的屈寒承平静的微笑道:“那你认为他真的会帮你,而不是选择帮我,又或是两不相帮呢?” “他刚才救了我。”童枭笑声骤停,冷眼看着微笑的屈寒承说道。 童枭清楚屈寒承说的不错,因为没有人比童 《神灵遗囚》第二百七十九章 对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章 变脸 “他们一时半会不回来,也可能永远不回来了。”温烟鹏面色苍白看着仰头的屈寒承说道。 温烟鹏的右手看起来很正常,除了手臂上有许多狰狞如蜈蚣的伤疤外。但温烟鹏身上的气息还是萎靡了许多,他苍白的脸庞还透露着病态的红润。 屈寒承回头看着温烟鹏问道:“他们要去哪里?” 温烟鹏侧头看着从幽狱兽腹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章 变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说服 叶也无一走进房间,抬眸看了一眼侧身坐在床榻上的温烟鹏,抬手一挥示意带路的绿衫丫鬟可以离开房间。 绿衫丫鬟心领神会走出了房间。 待绿衫丫鬟离开房间后,叶也无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猛然变得严峻起来盯着温烟鹏说道:“你是不是真以为红海幽狱是你们想进就进的地方?都与你们说过不要给我惹麻烦,不要给我惹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一章 说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二章 幽涡 “刚才你好像伤到了其他人。”宁鸿尘看到绿衣老人站着不动,没有半点继续出手的意思,他也停下手开口说道。 绿衣老人望着宁鸿尘说道:“你以前可不关心这些繁琐杂事,难不成自神皇道消之后,你真的开始有感情呢?” 宁鸿尘没有说话,他低眸看着自己伸出来的一根手指,仔细看去能发现宁鸿尘的手指指尖上隐隐有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二章 幽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合 那只身高数十丈正在急速奔跑的幽兽罴熊面对突然塌陷的幽红色沙砾地面来不及反应,它瞬间跌落裂痕之中,接着裂痕猛然闭合,致使这只幽兽罴熊连渣都不剩。 而飞至半空中的背有双翼似狮虎的幽兽正在观察情况时,却突然后背毛发之中泛起一丝红光,接着这丝红光蓦然爆发,泛着烈焰的洪流凭空从这丝红光之中倾涌而出,令这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变化 “你有这样的本事何必遮遮掩掩,我还以为你已经成了废人。” 凌君行本来闭上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他低眸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变得如同琉璃一样透明。 能看到他的血肉骨骼,以及五脏六腑。 “就算我真成了废人,也比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强。” 齐九淑嘶哑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她眼睛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四章 变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五章 熟悉 林胤甲听到越千婉最后留下的话,他的呼吸不免有些微微加重。 他清楚越千婉说得没错,越千婉可以在这里跟他装糊涂,可其他人愿不愿意跟他装糊涂就是一个问题了。 南荒王派在红海幽狱的亲信可不止越千婉一个。 宁鸿尘脸上的伤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真说不过去。 而且,麻烦来得远比林胤甲想得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五章 熟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暴露 这哪是什么罪囚,分明是红海幽狱的幽兽! 正当宁远程面露惊异仔细观察血迹主人容貌的时候,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突然抬眸侧目,望着宁远程这边。 就在宁远程与这双暗红色的眼睛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底骤然冒出无穷的戾气,突如其来的狂躁让宁远程难以再维持理智。 那双眼睛的红色瞬间使得宁远程视线里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六章 暴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限制 “奚春雪回到后院时对他暗中施咒了,你就放心问。哪怕就算你陷入狂躁状态,凭你目前的实力顶多也就砸砸花瓶,摔摔板凳。” 虽然段令启说的是实话,但这实话让宁远程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 “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宁远程放弃了自己徒劳挣扎,老老实实望着地面上的幽兽,努力不去看幽兽的人形脸庞问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七章 限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处理 “是吗?”段令启神色如常,笑呵呵看着这个突然开口说话的银甲卫问道。 “漆乌,你继续问,我进去看看。” 腰间松垮着刀鞘的银甲卫并不想与段令启多说什么,试探性向前走了几步没有碰到任何阻碍,便直接走进了店内。 “我们不会做什么,你只要乖乖配合就好了。” 段令启刚有转身阻拦的意思,灰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八章 处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背后 “你与其操心他的事情,倒不如想想你现在该怎么办。” 段令启从摇椅上站起身,丝毫不理会痛苦蜷缩在地板上的宁远程,拄着拐杖来到人形幽兽旁边,静静看着准备上楼去搀扶宁远程起来的人形幽兽说道。 人形幽兽抬头看着在楼梯口不断抽搐身体的宁远程,最后低头望着一脸冷漠的段令启,然后他选择默默跟着段令启的 《神灵遗囚》第二百八十九章 背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章 夺取 斜斜的阳光照在那人脸上,那人静静用一只手扶着脸颊,蓬松的乱发下是一双弦月眉,眉下的眼眸宛如一泓清水。 五官倒也称不上俊美,但也算得上难得秀丽。 特别让人注意的是他纤弱的身材与他双手缠绕着的绷带,似是受了伤。鹤衣大氅随意被这个人披在身上,衣襟轻摆拂起几道灰尘,灰尘飘扬又缓缓落下。 “ 《神灵遗囚》第二百九十章 夺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反击 “不过你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为什么不用寒鸑符呢?虽说这只是我一介分身。”章殄忽然叹气,清澈如泓水的眼眸望着王奕冷漠杀意尽显的眼眸,“虽说我的琉璃罩碎了,可琥珀心还在。” 蓬。 琥珀色的火焰蓦然从王奕脚下冒起,瞬间将王奕淹没在这片琥珀色的光芒之中。 “现在你想用也没机会,葵金灵力虽说不 《神灵遗囚》第二百九十一章 反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二章 恩怨 但也仅此而已。 “也该结束了。” 庄仲声音低沉,略显惆怅,腰间悬挂着的玄黄色令牌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庄仲解下放在桌上。 今日巳时三刻,便有两道消息分别从百禁城墙以及红海幽狱内送到银甲卫所居之地玄卫府和南荒王府所在的君荒郡。 庄仲饮了一口茶水,脸上泛起奇妙的神色,自斟自饮。 《神灵遗囚》第二百九十二章 恩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迷惑 “你就不关心一下屈寒承的情况?”段令启望着奚春雪问道。 “他的情况我关心也没有用。”奚春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假如要是他还在这里的话,我们就不用这么麻烦和拐弯抹角了。” “他在这里不一定会减少麻烦,但我们一定不用再操心其他事情,他会解决一切。”段令启听到奚春雪的话 《神灵遗囚》第二百九十三章 迷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