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春光》 章节目录 第1章 1.开始 这是隔着两辈子,顾眉第一次以如此尴尬的面目见到贺兰宴。 她背靠在山洞上,喉间干涩,陌生的热意从身体各处蔓延开来,一直烧到骨头缝里。 更让人羞耻的是,她臀下坐着的是贺兰宴的大腿。 滚烫的热意,顺着臀部一路烧到她脸上。 她张了张嘴,想要让贺兰宴放开她,出口的却是细细的喘息声。 顾眉立即抿紧唇,挡下从身体里漫出来的声音。 明明在宴会上,她已经小心再小心,旁人落箸,她才跟着落箸。 还是在不经意间,落入与前世相同的境地。 更可怕的是,还碰上她最不想见的人。 正当她惊惧难堪时,跟前的男人,眉眼含笑,嗓音低沉:“姩姩,别来无恙。” 一句“姩姩”叫顾眉浑噩间仿佛回到那些年少时光。 那时,家还完整,那时呼吸间的风丝都带着甜味。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恨不得时刻都能黏在一起。 他也如此眉眼含笑,柔情地唤着她的名字。 “殿下……”顾眉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山洞,汲取那丝丝的凉意,试图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想要离贺兰宴远些,一只手将她拉回,伴随着一丝丝的哼笑,犹如猎人欣赏着落入陷阱的猎物是如何垂死挣扎的。 “姩姩多年不见孤,是在怕孤吗?” 贺兰宴微微歪着头,俯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顾眉紧紧地揪着衣领,慌乱地摇头。他的靠近,身上凛然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顾眉重重地掐了下手心,勉力分出一丝晴明,尽量冷静地问:“殿下怎会在此?” 她是出来更衣时发现异样的,为了躲避上一世的人,方才躲到这山洞来,等药效过去。 谁知在她入山洞不久后,贺兰宴也跟着进来了。 幽暗的山洞内,一个慌乱害怕,一个从容不迫。 “躲什么?孤能吃了你不成?”贺兰宴并未回她,反而抬手捋起她耳旁的碎发,放在她的耳后。 温热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垂,燥的她后背微微出汗,让顾眉忍不住靠过去。 “很难受?”贺兰宴敛下深沉的眼眸,仿佛关心子民般,宽大的手掌不但没离开,反而好心地探上她的额头。 “要不要孤救你?”他充满好心地问她。 顾眉摇头,她无法形容自己的煎熬,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滚动的喉结,想要攀上去。 “多谢殿下的好意。还请殿下回避一二,容臣妇缓缓神,再来答话。” “真的不要我帮?”好似一个君子,体贴地询问着,转瞬,不等顾眉回答,如同地狱的勾魂使者。 “又不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正好可以看看,孤与你的夫君,谁更厉害。好不好?” 贺兰宴的话让顾眉猝然之间如坠冰窖。 今夜她或许不是落入旁人的圈套,又或者根本就是眼前人的安排。 前世她出来更衣,药性起来,跌跌撞撞进了一间屋子后,就昏迷过去。 衣衫不整地醒来,接着…… 这是贺兰宴对她的报复吗? 章节目录 第2章 2.救命 山洞外投入进来的光线,照在他温润的面庞,明暗交错的阴影叫他勾着的唇角带着几分凉薄。 顾眉掐着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吸都放轻不少。 成年男子浑厚雄武的强势气息,和着雪后青松在她周围编织成一套密不透风的铁甲。 “殿下。当年你被新帝送去皇家寺庙修行,顾家也是一落千丈。母亲她……” 顾眉再不想见着贺兰宴,可眼下根本是无处可逃。 那么,还不如趁着现在,把话说清楚。 只还没等她开始说,唇即被死死堵住。 带着薄茧的手,隔着里衣,像在皮肤上烙下深刻的印。 身体里的药效已将顾眉逼的快要崩溃,随着他的动作感觉到眼前的人是个能够浇熄她浑身烈火的冰鉴。 上一世,她在众目睽睽中醒来,她知道自己根本没被人碰过,依然被千人唾骂。 那这一次,她就坐实了。 不过是一抹元红而已。 如今,她剩下的也就这副身子,就当赔给贺兰宴吧。 何况,中了合欢散的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微弱的细吟直接略过她残存的理智飘了出来。 贺兰宴眸色深重,喉头微动,看着眼前的女子被情欲折磨的失去理智的样子,忽然捏着她的下颌,低沉地警告道: “原本,此生此世,你是死是活都与孤再无半点干系。可佛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孤就勉强破一次戒,救你一救。” 轻飘飘的话,否定二人之间所有的过往。 顾眉缓缓眨了两下眼,意识涣散之际,只见贺兰宴将她抱起,语气很淡。 “处理一下。” 洞外传来恭敬的应答:“是。” 贺兰宴撩起芍药花的裙摆,撑在身侧,“知道孤是谁吗?” 他轻轻地叩问着。 “我知道……” 顾眉心底的悲怆被翻涌不尽的渴望淹没。 泪珠滚落。 “我知道……”她重复着,一声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贺兰宴。” 十二幅缠枝芍药皱成一团,落在洞内的石桌上,好似花瓣被捣碎沁出的花汁。 等到一切结束后,顾眉几乎快晕厥,两人的衣裳搅在一起,难以分清。 贺兰宴抽出她的帕子,随意的擦拭后,扔在她的脚边。 目光扫过她打颤的双腿,贺兰宴嗤笑:“看起来你的丈夫不怎么样?孤才用这么点力气,你就受不住?” 顾眉并紧脚尖,双手颤抖着将有些发皱的衣裙抚平。 忽地,贺兰宴箍住她的手臂,指着帕子上一抹刺眼鲜红,蹙眉看向顾眉。 “你与你丈夫没同过房?” 郎君眼底漆黑,平静之下,涌动着深深波澜。 成亲七年,她和夫君之间清清白白。 只因谢文是个天阉。 顾眉指尖蜷一下,轻声道:“殿下。外头天色已黑,臣妇离开太久,再不回去,夫君该生疑了。” 看着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却也明白地回答了贺兰宴的问话。 “你这样如何出去?”贺兰宴失态也只有片刻,听到她一口一个臣妇,夫君的,心里的五味杂陈消失的无影无踪。 带着怪异的嘲讽。 他以为顾眉并非初承雨露,难免失控了些。 顾眉扶着石桌轻轻抽气,声音沙哑。 “无事。臣妇膝上有伤,正好可以遮掩。” 贺兰宴敛了敛眼神,刚刚有一刻失控之下把她压在石壁上了。 顾眉忍着酸痛朝洞外走去,恰巧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停歇之处就在山洞口。 章节目录 第3章 3.这就是你要嫁的人 偏僻的假山洞内,光线幽暗。 顾眉听到脚步声,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待回过神,她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衫。 若是不仔细看,并无不妥之处。 无论外头是何人都能应付过去。 心下微松,抬眸间,对上男人带着嘲弄的清冷目光。 他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又说了许多。 顾眉脸上有些心虚的发烫。 她掐了掐掌心,保持镇定。 如果今日下药之事,是贺兰宴对她的报复,那她已经偿还。 “谢文清,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差点追不上。”带着娇嗔的女声,顾眉一个激灵,惊呼差点冲口而出。 她连忙捂住嘴。 顾眉认得这声音,宫中最受宠的素心公主,她口中的文清,则是她夫君谢文,字文清。 明明两个明面看起来没有半点交集的人,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素心公主称呼夫君时,那样的柔情。 顾眉想不通,又有点怕。她下意识地躲进阴影里,脊背靠在冰凉的石壁上,一阵阵发冷。 “公主。臣以为我们早有共识。在外头要撇清关系。” 是谢文的声音。 是与她生活在一起七年的夫君。 顾眉有一瞬间忘记呼吸,有什么在耳旁煽动翅膀,嗡嗡作响。 洞外,传来素心公主不善的声音。 “这里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你怕什么。” “我不管。你我这么久不见,难道就一点也想我么?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堂堂公主甘愿和你躲在人后偷偷摸摸,甘愿看你娶了顾眉那个贱人……” 素心公主带着不满和嫉妒,咄咄逼人地质问谢文。 “素心,当初你同意我娶顾眉,为的不过是看昔日京都明珠落入泥地,作践她罢了。”谢文带着些不耐烦。 素心公主闻言,突然笑起来,接着就颤抖着哭起来。 “谢郎,你好狠的心。我对你一心一意,你却如此揣测我?你还不曾说过,娶她是为了给我们做幌子吗?” 素心公主哭闹声渐大,谢文柔情的安慰: “别哭了。都是我不对,夜里我去公主府找你,给你赔罪可好?” “顺便试一试你说的新花样。” 素心公主被哄的破涕而笑,接着是衣裳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伴着水啧声。 很快响起素心告饶般的“好夫君”的声音。谢文则十分配合她的调情,一声声“爱妻,心肝”的回应着。 顾眉只觉耳边嗡嗡声更甚,逐渐好似麻木的失聪般。 因为谢文的天阉,她担了七年的坏名声,不能下蛋的母鸡,却还阻着丈夫纳妾的毒妇。 为了帮他遮掩,也为了侯府的声誉,被婆母靖安侯夫人盯着吃了多少调理身子的苦药。 明明那药不该她吃的。 出门宴会时,旁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让她时常觉着喘不过气来。 顾眉头一回知道原来谢文娶她背后带着那样的目的。 他们不敢选别的世家女郎,就看中了风雨飘摇中的她。 她不过是个遮掩丑事的器物。 还有她的死……婆子强行掰开她的嘴,把药灌了下去。腹中剧痛,拼命挣扎时,听到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遮掩丑陋邪恶的画皮。 贺兰宴盯着跟前的妇人,褪去当初的朝气。她眼眶红红的,就好似花瓣被捣碎流出来的花汁,让人想要攀折。 手指捏住她的下颌:他声音低低,带着嘲讽:“顾眉,这就是你背叛孤,也要嫁的人。可真是好得很啊。” 章节目录 第4章 4.她要和离 顾眉眼皮一跳,颤抖着手,狠狠地拨开贺兰宴钳制下颌的手。 洞外发生的一切,她很生气,很愤怒。 可让贺兰宴和她一同亲耳听到她夫婿的龌龊事。这更丢人,也太伤她的自尊。 顾眉呼吸微乱的反驳了他:“这是臣妇的事,和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哪个不三妻四妾,相好满地,倒是殿下的妹妹,背地里和外男偷欢,殿下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表示的?” 她的声音极小,还微微颤抖,但贺兰宴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刺耳的字眼。 贺兰宴淡淡地道:“你这是想威胁孤不成?你的夫君就在外头,若是他进来看到你这样衣衫不整与孤独……会如何待你?还有对你百般刁难的侯夫人,又会如何待你呢?” 正如他所说,谁也不会有事,独她的人生将会翻天覆地。 她不想再落到和前世相同的境地。 想起毒药入腹时的痛,顾眉心头一抽,仿佛被人用刀凌迟着。 不会再和前世一样了。 这一次,她没有去偏殿,更没有昏迷。 她仰脸看向面前的男人,眸光清澈而恳切。 “人人都说殿下是佛子转世,也最是公正无私,刚刚已经渡了臣妇一次,不知殿下能不能……” 见她如此冷静,贺兰宴并未言语,只情绪难辨地看了她好半晌,忽而笑出声。 “外头的人已经走了,你还不走?怎么?还想让孤这个转世佛子再破一次淫戒,救你吗?” “还是说,你刚刚得了趣,想再一遍遍地和孤求饶……” 他乌黑火热的眼睛凝视着她,很饱含深意地质问她。 气氛凝滞,近乎死寂一般安静。 顾眉当然知道他堂堂皇孙,却被送到寺中清修是因为什么。 同样的,这也是当年她背弃两人约定别嫁的原因。 此时提起。不亚于捅了马蜂窝。 慌乱中,她扯紧裙裾,在四周的黑暗里,突兀地往外走。 她该道歉的,此时已顾不得,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灯火渐明,人声鼎沸。 可顾眉的后心是冰冷的,带着山洞里梦魇般的余悸。 灯火很亮,顾眉停在那里,环顾四周。 在这一瞬,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改变了一些东西,又好似没改变。 她起初以为在山洞里碰到贺兰宴,是他设计的。 可听了谢文和素心公主的话,她不敢确定了。 她眼前一会浮现出在她最困苦时,谢文迎着春光向她走来,芝兰玉树般的脸上,带着怜惜。 一会又好似有雷声在她耳边炸响,谢文说娶她不过是为了遮掩他与素心公主的丑事…… 顾眉猛地捂住了脸,突然有点想哭。 所有一切,至始至终都有迹可寻,可笑她那么傻,默默死在那愚蠢的牢笼里。 泪眼模糊间,她仿佛看到有人朝她走来。 一如从前的温润如玉,光风霁月,一如那年春光,向她走来的少年。 五年,两辈子,大梦一场。 顾眉侧过身去。 谢文在山洞前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她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和烙印。 她要活下去。 她更要和离。 章节目录 第5章 5.生子签 佛殿中香气袅袅,一尊巨大的佛像落在殿中央,眉目低垂,俯瞰世人,透着无限的慈悲与怜悯。 顾眉跪在蒲团上,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 一旁早有知客僧捧着签盒,只等顾眉求签。 “娘子想求什么签?” 跟着顾眉一同来的靖安侯夫人翟氏已经开口:“求子嗣的签。” 顾眉转过头去。 今日是她父亲的忌日。她特意提前向婆母禀告,没想到翟氏听说她要来寺中,竟也跟着来了。 如今,更是想让她求子嗣的签。 所以,这都是婆母谋算好的。 为了子嗣,翟氏不知请了多少大夫给她把脉,又逼着她吃了多少的汤药。 明明这些药,不该她吃。 顾眉垂眸,世道不公,只有休妻,却没有休夫,若是想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风光地离开谢家,还需筹谋一番。 谢文新婚夜也曾想过要圆房,折腾了许久也不成事,不得已之下,他才说自己有隐疾。 那时,她心头不知为何,隐约松了口气,却也大体地安慰他,言她不在意这些。 正思忖间,顾眉听到身侧好似有细微动静。 鼻尖,除去丝丝缕缕的檀香,似乎混杂着熟悉的龙涎香。 余光瞥过。隔着的半高帘子后,一双黑色云纹靴,往上是男子笔直修长的小腿…… 若是从前,顾眉不会知道帘后是谁。 可经过山洞那次,她知道,帘后站着的是贺兰宴。 “顾氏。你也别怪我。你嫁给阿文五年,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我这心里是真焦急。也该求求子嗣了。” 翟氏说着把签筒递了过来。 顾眉看着那签筒。前世在宴会上,她衣裳不整地被人在偏僻的宫殿发现。回府后,翟氏就让婆子端了一碗药给她。 翟氏知道,真正不能生的是她的宝贝儿子吗?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那签筒,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捏了捏,整个人透着一股难言的悲凉。 “母亲。我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没有生孩子,让你和世子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 她说着,满脸感激地看着翟氏,随后又苦笑:“若是母亲有合适的人,抬到府里来吧。有了孩子,我会认做嫡子的。” 好似怕翟氏不相信一般,顾眉声音带着几分泪意。 不妨她提起这事,翟氏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看着顾眉道:“之前你不是不准阿文近旁的女子的身么?” 顾眉泪盈于睫: “咱们是长房,世子要承继家业的。母亲,您也不甘心把这偌大的家业让给庶房吧?” 翟氏蓦地握紧双手。她当然想要给儿子纳妾,就算通房丫鬟也好,只要有个孩子出生,她就能有办法。 奈何…… 翟氏面色来回变幻。 顾眉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她看到帘后云纹靴动了动,脚尖朝她这边。 刚刚她和翟氏说话时,说到纳妾,帘后好似传来淡淡的嗤笑声。 她莫名想起那日她失去理智,如藤蔓攀附在贺兰宴身上的情形,贺兰宴也是一边扶着她的腰,一边发出淡淡的嗤笑声。 章节目录 第6章 6.带血的帕子 顾眉说要给谢文纳妾,的确是让翟氏吃了一惊。 这几年来,顾眉一直不能生养,翟氏不只一次提过要给谢文纳妾。 可都被谢文严词拒绝了。 拒绝的人是谢文,翟氏只把帐记在顾眉头上。 只觉着是顾眉把谢文勾得五迷三道,传宗接代的事都不顾了。 这等善妒的媳妇,简直是要断她侯府的香火。 不过现在,顾眉终于松口,倒让翟氏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 这个顾氏一贯装得乖巧温顺,如今是终于装不下去了? 不管如何,她要抓住这次的机会。只要顾氏松口,想必阿文肯定是同意的。 一时间,翟氏心头冒出好几个绝佳的人选。顿时也没了和顾眉周旋的念头。 她慈眉善目地看着顾眉:“今儿是你父亲的忌日,好好的给他做场法事,香油钱也多捐些,这银子府里出。” 顾眉闻言大为感激,见翟氏要走,又乖巧地将翟氏送到山门前。 一边还谦恭的说辛苦母亲了。翟氏不会容许谢文断了子嗣,从前有她挡在前头,背着骂名,现在她不背了。且看谢文如何应对。 翟氏心中对顾眉恭顺的姿态很是满意,往日里对顾眉升起的那些气竟消了些。 顾眉扶着翟氏上了马车,刚要落下帘子,就见月洞门那边过来两道身影。 一个仙风道骨,一个白衣胜雪,长身玉立,好如林下风。 翟氏率先注意到他们,目光一亮,立即下了马车。 “见过殿下,见过大师。” 等顾青媛回头看时,先是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在与贺兰宴对视片刻后,假装淡定,实则有些气虚地挪开视线。 翟氏口中的大师,则是青龙寺高僧明微大师。擅长医术,尤其是千金科。 “顾氏,快些过来给大师见礼。”翟氏见到明微大师仿佛见到救星一般,立即拉上顾眉,想让大师帮她把把脉。 虽说顾氏已经松口同意纳妾,可嫡子总比庶子更名正言顺。 令人诧异的是,一旁的贺兰宴,忽然上前一步,看着无意的举动,倒是无形间替顾眉挡住了翟氏的拉扯。 “殿下?” 翟氏有些疑惑地叫了声。 只见贺兰宴眸光似水,无波无澜,朝顾眉递过去一物:“在宝光殿捡到的。小沙弥说刚刚只有贵府的女眷去过。物归原主。” 在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块折叠成方的帕子。 她掐着指尖,呼吸有些不稳。 那日山洞内,贺兰宴从她这里抽走,擦拭身子后,随手就丢弃了。 为何如今还会出现在他手上? 甚至,透过那白绢的映照,看到折叠在里头的那层点点的殷红,那分明是…… 她心里有些发慌,不知道贺兰宴想做什么。 为何还要留着那沾染了脏东西的帕子。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这是自己的帕子。 她微微福了福身,“这不是臣妇的东西,想必是上一拨香客留下的。” 贺兰宴闻言,“哦”了一声。 蜷起手指,揉了一把手中的帕子,顿时,白绢布变得皱巴巴的。 莫名地,顾眉想到他那日揉在自己身上的情形,顿时变得有些口干。 “是吗?想必是小沙弥弄错了。咦……” 只见他好似发现什么新鲜的事一般,手抖了抖,要把那帕子抖开。 顾眉耳中嗡嗡作响,咬住唇,难以置信地望着贺兰宴。 从他“哦”的那声起,再到他揉帕子,顾眉的心七上八下的,总能想到那日山洞里发生的事。 现在见他要把那帕子抖开,不就是把上头的东西展现在人前吗? 新婚夜,谢文向她坦诚自己有隐疾,可为了掩人耳目,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她做面子。 洒了指尖血在元帕上,那帕子在隔日的认亲会上,还被许多人看到。 那时,顾眉没有半点羞耻的感觉。 可这会,若是帕子上那殷红被人看见,无异于将她当众凌迟。 章节目录 第7章 殿下,不可 贺兰宴的目光漫不经心,犹如一匹优雅的狼王,欣赏着猎物的惶恐不安,又不赶尽杀绝。 古树苍苍,发出沙沙的响声。 难言的羞耻感袭来,顾眉绷着身子,垂下眸,遮掩慌乱。 没想到,翟氏的声音这时候从她身旁传来。 “殿下想必弄错了。这不是臣妇儿媳的帕子。” 翟氏起初有些疑惑贺兰宴为何要拦着她的去路,随后蓦然回神。 这位从皇家寺庙归来的太子殿下,从前可是和她的儿媳有过婚约传闻的。 如此一幕,可不就是旧情人相见。 思及此,翟氏一伸手,将顾眉拉回,压低的语气满是讽意:“顾氏,可别忘记你如今的身份。你是谢家少夫人。” 顾眉心头吐了口气,不欲争辩,只顺着翟氏的话,“母亲说的是。” 又是一拳砸进棉花里的感觉。 翟氏鼻子里哼了声,也不想再让顾眉去找明微大师把脉了。 嫡子虽然珍贵,可顾氏也松口给儿子纳妾了,找几个可以拿捏的良家女纳入府,往后生了孩子,没有子嗣的顾氏也只能看她的脸色。 “行了。你赶紧把事办完回府吧。不要四处乱逛,小心碰到不该碰的。”翟氏同明微大师道别后,带着顾眉往山门走,上了马车,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几句。 顾眉眼底闪烁了一下,恭敬地应是。 翟氏口中的不该碰的,不就是指贺兰宴吗? 贺兰宴虽说被封了太子,可当今陛下,是他的叔叔,这太子位能不能坐长,朝堂上下都存疑。 翟氏受靖安侯的影响,自然而然地把那轻视的态度表露出来。 顾眉乖顺的应着,转身去了摆放灵牌的大殿。 时至暮春,风依然冷冽,顾眉鬓边的步摇流苏在风中晃荡,为她清雅的气质又添了几分幽静孤冷。 大约是这些时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从山洞里遇见贺兰宴那次后,她总是梦到前世时的事。 梦中不断轮回毒药入腹时的情形。 还有灌药的那个婆子,口中说的话:“不要怪老奴狠心,实在是没办法。” 那婆子是翟氏身边的下人,受命而来。怎么会说出没办法的话。 还有婆子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 诸多问题困扰的顾眉心下烦闷。 一时间心绪繁杂,她站在回廊下,望着远处的翘角屋檐出神。 不管如何,她已经重来一次,改变了她必死的结局。 只要她筹谋得当,总能从谢家那个泥地拔出来。 “少夫人。奴婢把放香烛的提篮落在大殿里,您在这儿稍等,奴婢回去拿,可好?” 一直跟在顾眉身旁的侍女映月诚惶诚恐地说道。 顾眉回神,点点头后,又叮嘱道:“顺便在知客僧那里,再添些香油钱吧。” 等到映月一走,原本就安静的回廊,变得越发幽静。 顾眉倒觉得这样安静很方便她思考。 她靠坐在廊柱上,掏出帕子擦着额角的汗水。 没一会儿,背后传来脚步声,她折好帕子,未曾回头,问:“映月,你怎这么快就回来了?香油钱……” 话未说完,她浑身僵硬,连头皮都绷紧了,心神高高提起,“殿下……” 她的身后,贺兰宴黝黑冷峻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顾眉想不到在此处竟会又一次碰到贺兰宴。 想到那方带血的帕子,她面上有片刻的心虚,强自镇定地给贺兰宴行礼。 “殿下若是因为刚刚那帕子的事来找我。臣妇愿意给殿下赔罪。” 一声嗤笑响起。 他走上前,逼得顾眉往后贴靠在廊柱上。 退无可退。 贺兰宴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迹象,又靠近一些,胸膛也越来越近。 顾眉左右顾盼,紧张地叫道。“殿下,这里是佛门净地,不可……” 章节目录 第8章 多情自扰 似是没料到顾眉开口的话是这个。 贺兰宴眉梢微挑,而后淡声道: “顾眉。呵,多情自扰,你明白吗?” 这轻飘飘的口吻叫顾眉脸上有些发烫。 贺兰宴的话仿佛在提醒她,她在自作多情,她不值得太子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什么。 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待回过神来,知道贺兰宴没别的意思,心下微松,抬眸,对上跟前男人带着嘲弄的清冷目光。 她掐着掌心保持镇定,“既然臣妇是自作多情,那殿下为何会在这?” 听她话里暗含质问,贺兰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去禅修所的必经之路。” 顾眉脸颊发热,竟然有一丝尴尬和失落。 贺兰宴从前就是在青龙寺禅修,一直到前些日子才被皇帝召回宫去。 他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顾眉深吸一口气,尴尬到不行。 好似从碰见贺兰宴后,她就一直在丢丑。 她稳稳心神,“那不打扰殿下禅修,臣妇先行告退……” 若是再呆下去,她又会想起山洞那日的窘境。 既羞耻又难堪。 对于她的话,面前之人未置一词,直到她快要脱离他的怀抱时,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侧响起。 “孤许你走了?”他声音虽平静,但那眼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冷意。 顾眉正对着他的冷眼,有些发懵。 不知道贺兰宴什么意思。 刚刚说她自作多情,这会她要走,又将她留下,可真是惹不起的祖宗。 顾眉咬咬牙,慢吞吞地站在他对面。 那方帕子还在贺兰宴手中,不得不憋屈。 贺兰宴笑意凉薄,一只手撑在廊柱上,姿势颇有些痞态,目光锋利带钩,慢悠悠地。 “孤不喜女人随意近身,前次看在佛陀的面上,舍身救了夫人一次。” “你也知孤最讨厌被人利用,而且,孤也没有染指别人妻子的癖好。夫人好自为之。” “孤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小心惹火上身。” 明明是笑着,可话里杀意凛冽,叫顾眉骨缝里斯斯冒着寒意。 她知道贺兰宴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山洞那次的事,是她故意设计的。 还有今天的偶遇,也被他曲解了。 顾眉嘴角微抿,有些恍惚,思绪飘到宫宴被人下药的那日。 她还曾误会过是贺兰宴为了报复她。 如今更加确定,那次的事和他无关。 她麻木地想着,贺兰宴不愿意见到她,她也不愿与他再碰面。 除了那日的事,更多是因着与他相见后,那些藏在深处的记忆会控制不住地涌现。 长睫垂了垂,顾眉静静地看他:“多谢殿下的舍身相救,殿下大人大量,不要与臣妇一般见识。往后臣妇绝不出现在殿下的面前。” 贺兰宴未料到她会这样说。 从前那个外表软糯可欺的小丫头,竟变成竖着密匝匝根刺的刺猬。 他望着渐远的背影。 若说当年的小丫头只是芙蓉开面初绽放,如今已是盛放。 虽说答应往后不出现在贺兰宴的面前,顾眉还是想要把可能出现的坏情况杜绝。 于是,她有些底气不足地道:“烦请殿下,将捡拾到的帕子,还给臣妇。” 贺兰宴不为所动,顾眉又道:“那不过是肮脏之物,殿下留着也晦气,不如还给臣妇?” 听罢,贺兰宴才将手抬起来。 章节目录 第9章 暂时委屈下自己 顾眉心跳扑通扑通。 虽说外人不可能知道那上头是她的落红,可那东西,拿回来总是更安全些。 她看着贺兰宴从怀里掏出折叠整齐的帕子,翻看了一下,随后朝她递了过来。 顾眉满脸感激地伸手去接。 只要拿回来,她等下就烧了去。 下一刻,贺兰宴捏着帕子收回手,漠然道:“刚刚靖安侯夫人明明说过不是你之物。还什么还?” 顾眉满是感激的脸上,瞬间变成一片惊愕。 眼睁睁地看着贺兰宴把帕子重新放回怀中,脸色冷淡地从她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想追上去,却见那头映月提着篮子过来。 …… 灯市繁华依旧。顾眉回到谢家时,看到门前立着的身影。 “眉眉。你今日怎晚了这许久才回来?” 谢文匆匆从台阶上下来,伸手来拉她。“若是再不回来,我就得带人去城外找你了。” 在反应过来前,顾眉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谢文吃了一惊,跟着见到顾眉好似如梦醒转般的说道:“夫君,对不起。我想着一路风尘,还未净手。若是脏了夫君的手就不好了。” 可她方才,分明是厌恶的甩开。 谢文狐疑地看着顾眉,不过想到他要说的事,这又不过微不足提。 “今日母亲回来看到我就说要纳妾,还说是你松口了。这是怎么回事?” 顾眉将手缩进宽大的袖摆里,偷偷用袖子擦着谢文刚刚碰过的地方。 方才被谢文碰过的地方,有些黏黏腻腻的,让人觉着脏。 听到他的问话,扯了扯嘴角,“母亲今日同我一起去青龙寺抽生子签了。” 她闷闷地垂着头,整个人透出一股难言的悲凉。 “我感激当年能遇到你,同你相守五年。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是我的遗憾……” “故而,这五年来,我很欢愉,也很苦恼。” “夫君,五年了。这些年,我承了多少非议,喝了多少不该喝的药。”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累,也会痛。” 顾眉抬头望着谢文,脸上的愤怒伤心不加掩饰,双眸隐隐有泪光闪烁。 谢文本因纳妾而毛躁的心,顿时变成难堪,不敢迎上顾眉锃亮如剑的目光。 “对不起。眉眉。这确实是我处理不得当。” “只是,纳妾的事,你也知道一旦开了口,往后我就更艰难了。” “更何况,纳妾的话,对你也无益处。” 顾眉用袖子磨蹭着手,有些发呕, 谢文在她面前越温柔体贴,就越让她厌恶憎恨。 憎恨他这张温润如玉的虚假薄情面孔。憎恨他为了遮掩自己和素心公主的丑事,却还要昧着良心与她虚与委蛇,将她拉入泥地。 被误会指责这么多年,该把公道连本带利地拿回来了。 也让谢文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 见顾眉久久不说话,谢文毛躁的心又升腾起来,脑中不知为何,浮现起刚刚顾眉甩开他手的画面。 却还是克制着情绪,压低声音:“眉眉。夫妻多年,你能不能再替我考虑一回,暂时委屈下自己。” 章节目录 第10章 我的苦你知道吗 顾眉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谢文,自嘲一笑,眼角泪珠滚落。 “我不替你着想?我就是太替你着想,才会一步步走到今日……” “我照顾着你的情绪,从不敢多说一句,哪怕全京都的人都指着我的鼻梁说我是妒妇,我从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难过。” “但是,我的难过,我的痛苦,夫君,你当真知道吗?” 她感恩谢文当初的出手相助,所以几年来打落牙齿和血吞,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谢文看顾眉落泪,心中颇为别扭,拢着妻子的肩,温柔小意地说道: “你的委屈,我怎能不知道?京都哪个男子不羡慕我,能将你娶回家。” “我知道母亲今日做得过分了。但她到底是长辈,你不要和她计较,好吗?” “至于纳妾之事……” 谢文叹了口气,“你我夫妻五年,我们琴瑟和鸣,若因纳妾之事,闹得旁人看笑话,总是不美。” “我答应你,这次过后,不会再让母亲为难你的。” 这些年为了子嗣的事情着实令他左右为难,一边是对素心的忠贞,一边是现实的承爵,总要寻一个妥善的法子解决才行。 但谢文知道,绝不是纳妾。 他可以以恩情裹挟顾眉为他遮掩多年,可一旦纳妾,别说素心不同意,就是他也不想多添一分秘密被泄的可能性。 不过,他和顾眉相处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她的性子,温柔贤淑,帮他打点好内宅的一切。 这次母亲的所作所为,必定是伤到她了。 一时间,谢文的心思千回百转。 只要这次顾眉把母亲纳妾的心思打消,作为弥补,他可以对顾眉更好些。 他答应过素心不碰其他的女子,所以不管如何,他都要信守誓言的。 顾眉已经得到名分,就应该很开心了。自然要帮他分担一切。 顾眉默默地望着这个男人,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还记得当初谢文求娶时,在她面前立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如今看来,那就是一场灾难和笑话。 她知,不论是讨要公道或者是和离,都不能着急。 可她也不想和谢文再废口舌,面色平平地说道:“夫君,我今日出门有些乏。” 谢文愣住。 顾眉确实有些疲态,反正纳妾的事一两日办不成,只得退让道: “那赶紧回去歇着吧。” 顿了顿,谢文又道:“今日衙门还有些公务未处理完就被母亲叫了回来,你先回去歇着,我晚些时候回府,就在书房过夜了。” 顾眉没有吭声,只跟在后头相送。 把谢文送到外院门口,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转身。 她望着廊下红艳艳的灯笼,冷冷的笑了一声。 刚刚谢文的身上,分明带着不属于他的冷香。 她曾在素心公主身上闻到过,想必这会所谓的去衙门处理公务,就是去和素心公主私会吧。 也许还有去和心上人解释纳妾之事的公务。 顾眉想起谢文从前也时常在衙门处理公务至深夜而回,见着他时,总有些神不守舍的。 以前她浑然不查,只当谢文为公事忙碌的精神恍惚,故而经常熬了补汤让人送去衙门。 可现如今,她突然想到,那些个夜晚,谢文有多少日子是真的在衙门处理公务。 而不是和素心公主在一处缠绵。 那些补汤,究竟是进了谁的肚腹? 那一夜,谢文走了以后,没有再回来。 章节目录 第11章 撞到人 许是怕好不容易松口的顾眉再反悔,翟氏好似等不及般,从青龙寺回来后,连着几日早出晚归的。 顾眉听后心里赞许,希望翟氏能够长进些,赶紧定下人选。 府里也隐隐传出侯夫人想为世子纳个贵妾的说法。 又过几日,顾眉明显感觉府中进出的客人比往日多上许多。 里头夹带着的,不单单有出身贵重的嫡女,还有貌美的庶女。 那些个貌美的庶女,时常会被打发到谢文和顾眉的主院外,不远处路过。 大约想着是怎么偶遇谢文吧。 身边的侍女见状,颇有些不平,不过顾眉知道后,却只轻飘飘地一笑。 这日,顾眉才刚起身,翟氏那边就使人来传信,让她收拾一下,随翟氏出门见客。 看来,翟氏那边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这是让她也见见那要进门的人选了。 侍候在旁的侍女映月,从儿时就跟着顾眉,这些日子对府中的流言也有所耳闻。 她有些担心地问:“少夫人,您真的答应给世子纳妾吗?” 自家姑娘美貌灵动,眼波流转间,柔情万千,当年的上京明珠,被翟氏那个老虔婆欺压了这么多年。 顾眉揉了揉映月的脸颊,吩咐她帮自己梳妆。 不巧,临出门时,天公不作美,飘起了雨丝。 如此,也阻挡不了翟氏出门的雄心,顾眉自然奉陪。 果然不出所料,翟氏带顾眉出门,就是为了相看纳入府中的贵妾人选。 这场户部侍郎夫人举办的春日宴上,到处都是莺莺燕燕。 翟氏冲着那看着有些羞涩的女子,温声道:“来见过你表兄的妻子。她比你稍大些,你叫她姐姐即可。” 那年轻女子听了,赶紧起身冲着顾眉福身,叫了声“姐姐好。” 顾眉微笑起来。谢文是表兄,她是谢文的妻子,若是按照俗礼,怎么也该叫她嫂嫂才对。 这声姐姐从何叫起呢? 自然是从三妻四妾叫起了。 她受了女子的礼,还褪了个镯子戴在对方的手腕上。 见顾眉没有任何异样,翟氏暗自松了口气。 等到新妇入门,焉知不会有“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事呢? 翟氏看着眼前的人选,以及面带笑容的顾眉,心头得意起来。 顾眉从前就不爱这些宴请聚会,弄清翟氏看中的人选后,她借口更衣,出了花厅。 春日多雨,侍郎府的花园也笼罩在一片雨幕里,院子里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湿漉漉的。 顾眉今日穿的是软底绣鞋,她轻轻提着裙摆,撑着油纸伞,带着映月在小路上走着。 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吐出胸中的郁气。 她还活着。 以后还会活得更好。 雨幕朦胧,顾眉又撑着油纸伞,看不清前面的路,朝假山处拐弯时,踩在鹅卵石上的脚底一滑,整个人朝前一倾,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少夫人……”映月在后头伸手想要拉住她,奈何手中还拿着伞,根本拉扯不住、 只能看着顾眉撞到来人的胸口上。 顾眉脚底打滑时,手中的伞也脱了手,混乱间,她为了稳住身形,扯住了一样东西,她牢牢地用力攥着,依然将鼻尖撞的发酸。 被撞的人,倒是眼疾手快,扶着她的腰,免于她摔倒在地。 顾眉好不容易站稳,不等她看清来人,那攥住她半边腰的触感实在太过熟悉。 她浑身一僵。 章节目录 第12章 要不要试试 强稳的力道扶住她稳住身形,滚烫的手掌却并未立刻移开,反而仍逗留在她纤细的腰间。 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春衫慢慢传递至肌肤,激得她后背起鸡皮疙瘩。 顾眉被跟前人的影子一点点覆盖,忍不住紧张起来。 下一瞬,顾眉就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夫人走路可得小心些,若是没有孤,夫人可不就得摔个狗吃泥了。” 顾眉僵硬地动了动脖颈,想起那日青龙寺的事,并不太愿意去看眼前的面容。 她犹豫着找个借口离开,贺兰宴却直接断了她的后路。 “故意的?” 他的声音冰冷,似笑非笑地俯视她。 顾眉埋在他怀里,撞了满面的熟悉气息。 她真不明白,外人面前恍若谪仙的佛子,说出的话句句都让她羞窘无比。 心头不禁觉着有些晦气。 没想到出个门就碰见贺兰宴。 但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怯。 她微微垂眼,遮掩眼中的羞恼,收回手,随即,脚底好似灌了铅一样。 刚刚朝前倒时,她手中抓住一物稳住身形,分明就是贺兰宴腰间的玉带。 她的手搁置在玉带的搭扣上,这会隐隐有脱扣的迹象。 顾眉瞬间窘迫无比。 她故意装作没看懂他的眼神,手慢慢地松开的同时,推开攥在她腰间的手。 思忖了片刻,开口道:“多谢殿下相助之恩,臣妇铭记在心,日后定然全力报答。” 贺兰宴收回被推开的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意味不明地问: “你能拿什么报答?” 许是在雨雾里走了有一会,年轻妇人的身上沾了些水汽。 春衫渐薄,这会沾染雨气的地方,牢牢地裹着细腰。 贺兰宴捏了捏拳头,蓦然想起那日在山洞时抚到的玲珑。 周身不合时宜地浮起一股异动。 强压下后,贺兰宴深沉的眼里满是兴味与嘲意。 “还是变了个花样来勾引孤?” 他微微凑近,粗粝的嗓音间多了暗哑。 美人身上的幽香与手上残留的柔腻触感让贺兰宴眉心一跳。 “顾姩姩。记住,孤今日又救了你一次,你欠的,是孤……” 顾眉注视着他幽深的眼眸,一时难以抑制。 “殿下峻拔神威,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臣妇还能做什么呢?” “殿下的相救之恩,臣妇铭记在心,往后臣妇定然日日为你念经诵佛,祈求殿下平安顺心,以报答殿下的两次相救之恩,不知这样可否?” 黑沉沉的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冷声道:“我不信神佛。” 青龙寺明微大师的俗家弟子,被传最有佛性的佛子,竟然说自己不信神佛。 谁敢相信? 顾眉半晌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 “那殿下想要臣妇如何的还呢?” 莫名地,贺兰宴搓了下手指,想起数日之前,残留在指尖上她肌肤的触感。 贺兰宴猛地撤身后退。 离去前,气息有些怪异的凌乱,不可思议地丢下一句:“顾姩姩。你要不要和孤试试。” 章节目录 第13章 自知之明 顾眉整个人呆住。 气氛凝滞,近乎死寂一般安静。 试一试?试什么?试着和他发生私情吗? 口口声声让她不要多情自扰的贺兰宴,和她提出试一试的想法 是她幻听了,还是贺兰宴疯了?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傻傻地问了一句:“试什么?” “你明明知道的。” 贺兰宴薄薄的唇勾起一点。 “真没用。”他垂着眼皮看着她,恍若谪仙的面容越压越低,像一把刀。 “五年来,你当牛做马地帮他打理内宅。他却瞒着你和旁的女人卿卿我我。你不生气吗?” 她沉默着。 所置身的这充满压迫之感的假山后,让原本就还没稳住心神的她,倍感气闷,呼吸不能顺畅。 “想不想把你所受的耻辱一一报复回来?” “那么,和孤试一试,孤让你孕育子嗣,在谢家作威作福……” 他的气息突然变得很热,很烫,靠得那么近。 让顾眉仿佛又进入到那个狭窄、沉闷的山洞里。 她不敢乱动。 贺兰宴的手搭上顾眉的肩,就感觉到她瑟缩的轻颤。 淡漠的双眼出现一丝调侃之意。 “怎么?孤的骨血还不够精贵吗?” 顾眉怔怔地看着他,雨幕下的光线暗淡,铺散在玉面之上,勾勒出复杂的容色。 哀伤的,怜悯的,无助的,最后幻化成一抹淡痕,缓缓消失在脸上。 顾她低下头,道:“臣妇身份低微,哪里够格肖想殿下的骨血。” 贺兰宴短促地笑了一声,漫然道:“谢文背弃了你们的婚约,他既然找人作乐背叛你,你为何不能背叛他?” “臣妇还记得青龙寺那日,是殿下劝臣妇不要多情自扰的。殿下不记得,臣妇可记得。” 贺兰宴,“那日是那日。” 男人高大身躯沉沉倾下,冷眼睥睨她:“你能背信弃义当个快活的世子夫人,孤又何必克己守礼当什么正人君子。” 他的脸上如覆了层霜雪,半点不见刚才和顾眉调笑时的影子。 说的话也是那样理直气壮。 被贺兰宴冷冷盯着的顾眉,脸色瞬变,“你……你不过是想要报复我罢了。” 顾眉顿觉有些无力。她避开前世那次死劫,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从谢家那个泥坑跳出。 不想又惹上贺兰宴。 她仿佛砧板上的一块肉。 贺兰宴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子,深邃而风流,淡淡地扫过来,能叫人肩膀酥麻一半。 嘴里的话,却十分残忍。 “幸好,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天下女人何其多,孤何必执着于一个负心薄幸的有夫之妇?情吗?你也配?” 没有半丝温情的话语,明明白白地承认,所谓的试一试,就是对她的报复。 顾眉喉咙中像哽着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脊背战栗发抖,最后兀地嗤笑出声。 输人不输阵,她该回敬一句“试试”还是一句“做梦”呢? 一道清凉的嗓音盖过她的思绪。 “殿下,原来你在这。” 假山后不知何时来了一行人,很快走到他们跟前,纷纷朝贺兰宴行礼。 顾眉倏地回头,与人群里的谢文四目相对。 谢文看见她的刹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半。“你怎在此?” 顾眉手指捏紧衣角又缓缓松开,神色已经如常,看不出之前与贺兰宴的暗潮汹涌。 她随便寻了个理由道:“妾与母亲一同赴宴,这会正要回去正厅。夫君可要同我们一起归家?” “不用。我和几位同僚还有些事。” 他奇怪地盯着顾眉问:“怎么回事?你不在前头陪母亲,到人家这后园做什么?” 声音带着些恼火。 从那次青龙寺回来,甚至更早的那次宫宴过后,他总觉着顾眉有事在瞒着他。 更别说胆大包天地同意母亲提的纳妾之事。 还有,她身旁站着的是太子贺兰宴。 莫名的,谢文心头涌上一股怒火,觉着自己的东西被玷污了般。 面对谢文的逼问,顾眉垂眸,有些支吾地说道:“妾出来更衣,不想迷路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嗫喏,脚尖在地上搓了搓,很是难为情。 站在谢文身旁的,还有一个人,同样的目光在顾眉和贺兰宴身上打量。 她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皇兄。怎么这么晚才来?一直没见你,还以为你今日不过来呢。”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章节目录 第14章 再也不独占你 顾眉早就看到站在谢文身旁的女子,正是素心公主。 此刻,她站在谢文撑的伞下,两人靠的距离很近,有些不同寻常的亲密。 素心公主明明是在同贺兰宴说话,顾眉却感受到浓浓地冒犯。 贺兰宴听到素心公主的问话,淡淡地说道,“宫中有事耽搁了。前头带路吧。” 随后轻拢衣袖,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过褶皱,不知是不是顾眉的错觉。 她分明看到一样东西,那样熟悉。 那样的肮脏之物,也不知贺兰宴总是带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顾眉一下与贺兰宴的目光对上,她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 但贺兰宴很快移开视线,对他身旁站着的顾眉漠不关心,面无表情的从她身旁经过, 可是,在经过她的那瞬间,她的耳旁传来贺兰宴的语音:“想要东西,就来找我。” 低沉,蛊惑,像无底的旋涡,卷着她,吸着她,要将她拖进去。 再看贺兰宴,就好似不认识她般。 要不是脚底传来清晰的鹅卵石触觉,她会以为刚刚发生的是错觉。 顾眉愣了愣,一旁的谢文看着其他的同僚跟着贺兰宴走了,想要跟上去,再回头看看顾眉。 “你快回母亲身边吧。”谢文低着声音,“看着母亲,不要让她乱来。” 这些日子,因为纳妾的事,素心与他生气了。 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哄她,没想到竟碰到母亲带着顾眉出来赴宴。 谢文的话,落到顾眉耳朵里,自然是明白那不要乱来的意思。 可惜了,必然是要违了他愿。 素心公主并未随贺兰宴离开,而是站在稍远的地方。 许是见谢文许久不动身,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对上顾眉,脸上的笑意很浓,说出来的话却尖锐刺骨。 “眉眉。若是五年前你能为皇兄守身,没准现下我要叫一声‘嫂嫂’,将来成为一国之母了。” “可惜呀。” 谁能想到已经被贬去青龙寺祈福的贺兰宴,皇帝的侄儿能够打败正统的皇子,一跃登上太子的宝座。 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 谁看到顾眉,心里不嘀咕一句有眼无珠。 顾眉也知道旁人是如何想她,她丝毫不往心里去,更不会和素心公主争辩,只顺着话头。 “公主说的是。” 素心公主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从前不是京都明珠吗?怎么嘴笨成这样?可真是愧对顾家书香世家的名声啊。” “不仅给娘家丢脸,还给夫家丢脸。” 顾眉像是被触动伤心事般,骤然悲怆:“夫君,妾身真的给谢家丢脸了吗?妾身药也吃了,佛也拜了,还一直霸占着你,不贤惠,有违妇道了吗?”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谢文,仿佛心灰意冷般,低声道:“妾身知道了。往后妾身再也不独占你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平静无波的水面。 谢文瞳孔缩了缩,惊疑不定地望着顾眉,似乎在辨别她是认真的还是一时气话。 “母亲已经看了好几个女郎,想必府中会很快就要添丁了。妾身也算给夫家争了回面子。” 她话说得越多,谢文的脸色就越发不对,根本来不及去看素心公主,约莫顾及到这是别人的府邸,低声叱问。 “你在说什么?” 难道顾眉还没说服母亲他不纳妾的事吗? 素心公主变了脸色,面色不佳地盯着两个人看。 嘴角渐渐浮现出阴冷的笑容。 谢文似有所觉,看她一样,想着要怎么解释,只刚要说话,跑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 “公主,谢世子,太子让属下来请两位过去。” 素心公主锐眼看向谢文,冷哼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甩手就走。 “晚上回府再说。”谢文匆匆起身,快步跟上去。 顾眉透过他的背影,看见远处那道紫色的身影。 他负着手,好似在同旁人说话,又好像在淡淡看她。 昂藏七尺,丰神俊朗,犹如明珠般光芒万丈。 当年,他也是用这样的风采,折服了满朝文武。 他们都说,贺兰宴是最优秀的皇孙,将来必成明君。 转眼,却血流成河。 章节目录 第15章 成全 这日是谢文的休沐日。 他刚借着忙公务的借口,在素心公主那里厮混了一晚这才回府。 一进府门,看见几个仆人架着梯子往各处挂灯笼。 不仅门窗廊柱上挂着红绸,还铺了一层大红毯。 不年不节,府里也没有男丁要成婚,这样张灯结彩的,谢文皱起眉头。 谢文的疑惑在见到翟氏后得到解答。 “我已经选定了人,是户部侍郎夫人远房侄女,芳龄十八,识文断字,性子纯良好生养,因为守孝耽搁了,这才便宜了你,给你做妾。” “那日去赴宴,我已经签了文书,今日刚好你休沐,又是吉日,等会那边就将人送来。” 翟氏一边说,一边命丫鬟上茶。 谢文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自作主张,纳了个妾室进门。 他端起茶盏,猛地喝了一口,从前翟氏不是没动过给他纳妾的念头,可都被他用顾眉的名头给搅黄了。 他只以为,这次应该也会不了了之。 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妾室都要进门了。 哪怕谢文心头再着急,也还是耐着性子放下手中空了的茶盏。 “我和眉眉都还年轻,子嗣之事,可以不用那么着急。顺其自然吧。” 翟氏原本心情很好,听了谢文的话,顿时猛地一拍桌子,悲从中来,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费神费力寻个美人儿送你身边,图什么?还不是想早点抱个孙子,好给我们侯府添丁进口,继承香火?我错哪里了?” 谢文垂目:“儿子自有考量。” “你有什么考量?说吧?”翟氏朝着一旁的丫鬟看了眼,没一会儿,又一盏茶送到谢文身旁。 谢文沉默着,被翟氏质问的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 斟酌着,“就算是纳妾,儿子也想要个可心的,待有了眉目,儿子必定请母亲出手。” 翟氏许是怕太过强硬,适得其反,于是嘘了口气,“你既有想法,娘也就放心了。只今日这人肯定是要进门的。” “我已下定,你总要让我出去见人的。” “你若真不想去她房里,娘也不强求。” 从翟氏院子离开,谢文走得飞快,明明还在春日,可他却浑身发汗。 好端端的,顾眉也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变得和母亲同一个鼻孔出气,妾室都要进门了,他竟被瞒得死死的。 谢文有些毛躁,到晓月轩时,还是平复心情,站在中庭,并未进屋,而是让院中的小丫鬟去禀报。 他心中已经打好腹稿,等会要好好的拿捏顾眉。 门无声推开一隙,那禀报的小丫鬟脸色为难地走出来。 “世子,少夫人有些不舒坦,这会还睡着。” 谢文气得反笑,早不舒坦晚不舒坦,偏偏今日不舒坦,分明就是在和他使小性子。 他忍了忍,上前去要推门,里头已经上了门栓。 没有人回应。 谢文心头又是涌上一股火气,头也疼了起来, 恰在此时,门外来了个翟氏身边的老嬷嬷,“世子,夫人想了想,既然世子不喜欢她选的人,与其让她进府耽误年华。不若先不让她进门。只是,退回的文书还得请世子过去签了。” 谢文脸色有些难看,揉了揉额头,他自持身份,做不出硬闯的行径。 既事情已经解决,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随着老嬷嬷离开。 决定晾一晾顾眉,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靠山。 等外头没了动静,屋内映月才开口道:“姑娘,侯夫人真的会把那妾退回去吗?” 顾眉手中正拿着一张纸签,宛如拿着烫手山芋。纸签是夹在一张未曾署名的赏花帖里头,送进来的。 是贺兰宴让顾眉择日去见他。 上面虽未多说什么,可顾眉毫不费力地隔着帖子都能感受到贺兰宴凛冽威重的气势。 听到映月的问话,她放下纸签。上头并未写明去见他的日子,那眼下还是谢文纳妾的事更重要。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对映月说道:“我有件事吩咐你。” 说话间,她将映月拉过来,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映月惊诧的抬眸看向顾眉,随即匆匆点头下去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又匆匆回来,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 “消息送过去了?”顾眉柔声问。 映月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奴婢转了几条街,寻了个小乞儿,让他去公主府门前散消息。” 顾眉细细地问了一边后,才抿唇笑道,“那就行了。” 谢文想要保住自己在素心公主面前的好模样,那她就把这层人皮给扒下来,看他们如何收场。 翟氏好不容易定下的良妾,怎么可能会轻易地送回去。 这会谢文,想必正在享受美人恩吧。 翟氏立在门外,驻足耳听,那女儿家柔柔抽泣的声音,让人听得耳朵酥麻。 她满意地笑了笑,紧绷了好几日的精神,总算可以歇下。叫人将门给锁上。 “让人远远地守着。等文清好了,叫我进去看看。” 才刚走到院门前,门房跌跌撞撞地从外头跑来,说是素心公主的撵车到了门边,身后跟着许多的侍卫。 翟氏闻言诧异,素心公主向来和侯府没什么交集,怎忽然上门来,还带着侍卫? 只是,没等她往前头去迎接,素心公主浩浩荡荡地带着人而来,直冲着她的院子而来。 想到里头儿子正在办着重要的人生大事,翟氏满脸赔笑迎上去,想带着人去前头。 没想到,素心公主冷冰冰地目光审视了一圈,下令道:“将门给本宫砸了,搜。” 章节目录 第16章 惊喜叠加 翟氏没想到几百年不曾上门的素心公主,一上来就说要砸门。 顿时急出一身冷汗。 生怕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们真的把门给砸了,惊动在里面翻滚红浪的儿子给惊了。 她拦在素心公主跟前。 “公主。为何带人擅闯侯府?无缘无故就要砸门?” 素心公主阴冷地看着翟氏。 她这样一个高高立于云端的凤凰,愿意为了谢文放下身段,和他偷偷摸摸的有私情。 没想到谢文竟然敢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她一把推开翟氏,怒火中烧时,还保留着一些理智。“来侯府,抓拿贼人。” 翟氏道,“公主莫要听信胡说八道,侯府怎么会窝藏贼人?公主可曾带着御令来搜府?” 可素心公主抓人心切,根本不听翟氏废话,下令道:“砸门,搜。” 翟氏张开手臂,如同一只老母鸡般拦在前头,呵斥府里的下人,“你们都眼瞎了吗?还不拦着?今日我看谁敢砸门?那我就敢去告御状。” 素心公主将她一推,再次下令。“砸门。搜。” “不许搜……”一道温和却坚定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回荡起一阵回音。 众人回头,见一身正红衣裙的顾眉缓缓走来。 她面容冷肃,双目沉着,裙摆曳过青石板地面,面上带着三分愠怒。 “公主殿下既无圣旨,又无官府的搜查令,为何带人擅闯我们侯府?” 翟氏原本六神无主的心,见到顾眉后,立即安定下来。 顾眉这些日绞尽脑汁去想该如何以完美的姿态从泥坑跳出去。 想来想去,可不就要借助素心公主。 她特意穿着正红衣裙过来,就是为了“好心”提醒素心公主,她是谢文的正妻,是这个府里的世子夫人。 果然,素心公主久久的瞪着顾眉不说话,随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透着几分怪异。 “世子夫人是吗?本宫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要闯就闯了,又能奈本宫何?” “谢家若是想要告状,正合本宫意。” 她鄙夷地看了眼顾眉,挑眉冷对:“本宫劝你还是少管这事为妙。若是让本宫不高兴了,猜我该如何对你?你的世子夫人位置,可不一定能保住。” 顾眉仿佛被吓到一般,往后退了几步,又为难地看着翟氏。 素心公主欣赏着顾眉脸上害怕的表情,指挥侍卫砸门。 只是,当门被砸开后,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愉悦,变得目眦欲裂。 屋内昏暗,暗香靡靡。 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地上一片混乱,挂着红罗帐子的床榻凌乱不堪。 看着眼前一切,素心公主痛心入骨,心肝俱碎。 谢文竟然敢背着她和旁的女人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她抖着手,吩咐侍卫,“把他们拉开……拉开……” 刹那间,屋内打骂声、哭声、砸东西声此起彼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谢文,他下意识地翻身,抓过衣物挡在身前,同时还将身旁的女人挡在身后。 这样的动作,更加的刺激到了素心公主,“好一对狗男女。” 一声带着锥心透血的喊声,震耳欲聋。 若说谢文起先还有一些懵然,这会却是彻底的清醒过来。 他的额头青筋乱颤,看看面前的人,又去看看后头挡在身后的女人。 硬生生的一口心头血喷涌而出。 只拧着头盯着翟氏看。 翟氏只觉着素心公主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地打上门也就罢了,如今看到儿子和妾室在床,竟好似抓奸的主母般。 虽说儿子在众人面前丢脸了,可也谈不上狗男女的称呼。 她神情很不好,冷嗤一声:“公主,妾身的儿子今日纳妾,好好的和合之道,怎么就是狗男女了?妾身的儿媳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母亲。别说了。”谢文低声训斥。 谢文面上无光,觉得自己被抽了几个耳光,他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顾眉身上。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仿佛看戏般的顾眉,在谢文的目光扫过来时,立刻换上震惊的神情,漂亮的眼眸里噙着泪,踉跄着往后退。 章节目录 第17章 我们和离吧 这一日,靖安侯府里可谓是鸡飞狗跳。 素心公主气得眼通红,就算想把谢文刮成肉片,她也只能忍回去。 于是,素心公主看着换好衣裳的谢文,咬着牙从腮帮子里挤出来一句话。 “今樱花国。宫回府的路上被贼人撞了,许是身边的人看花了眼,这才不管不顾地进了侯府。” 稍顿,又瞥见躲在谢文身后那个躲躲闪闪的女子,鬓发散乱,眼尾发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素心公主脑袋嗡的一声,冲上前去,抬起手,狠狠地甩了那个女子一个耳光。 力道之大,直接将那女子打的倒在地上。 打完人之后,狠狠地瞪着谢文。 半晌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眼见素心公主如此嚣张跋扈,翟氏敢怒不敢言,等到这尊大佛离开后,她屏退左右。 “文清,明天上朝时你可要好好地告那素心公主一状。你看看,这院子被砸成什么样了?” “母亲。”谢文咬牙启齿地打断,“你究竟怎么想的?儿子已经多次说过此生就守着顾氏一个人过。” “房中不要其他人,你还用这种下流的手段。” 翟氏被谢文这副凶狠样子给吓了,僵在原地,好半晌捶着胸口哭天抢地。 谢文额头青筋暴跳,下意识地想要让顾眉去安抚翟氏。 顾眉那带着含着泪水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顿时,他的头又突突地疼起来。 不明白什么时候,他的生活仿佛失了控般。 晓月轩。 顾眉从主院“伤心”地跑回来后,就坐在窗边榻上一动不动。 站在不远处的映月双眼泛红,豆大的眼珠低落,却不敢哭出声来。 顾眉回过神来,看她这样,抽出帕子帮她擦干泪水。 “姑娘……” 映月抽了抽鼻子,“侯府实在太欺负人了。” 这么多年,世子不同姑娘圆房也就罢了,侯夫人竟还如此打姑娘的脸。 哪家高门主妇能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来。 顾眉笑着摸了摸映月的脸颊,“没事。本就是个脏了的人。这不就是咱们想要的吗?”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素心公主竟没和从前一样不管不顾,把事给捅开。 而是生生地忍下了。 也难怪这么多年,她能够屈辱地和谢文偷偷摸摸。 这该是何等的真爱呀。 那她更要成全他们才行。 到了晚间,谢文许是安顿好了翟氏和素心公主,终于云淡风轻地来了晓月轩。 只是脸颊上带着几丝血痕。 他背着手,唇瓣紧抿,举动一如从前斯文,只是心里却惆怅徘徊,不知该如何开口。 新婚时,他答应素心,不与顾眉圆房,为了一劳永逸,用得是不能人道的借口。 此后几年,的确是很省心。 可今日,他和那妾室的确是被翻红浪。 半晌拧眉道:“眉眉,今日母亲这事的确办得不对。那妾室我原本是要退回去的,谁知……” 他说的话声音冷淡,毫无诚意。 顾眉轻轻的“哦”了一声,垂眸放下手中翻了一半的书籍,用往常平和的语气说道。 “夫君。我总是相信你的。” “只是……” 她顿了顿,看他的眼神一如从前那般柔和。 说话的语气也很舒缓。 只听她轻声道。 “从前我不能给夫君延绵子嗣,只以为是夫君的问题,可今日一看,竟是妾身的问题。” “那妾身又有何脸面舔居世子夫人的位置?” “不若,咱们和离吧。” 章节目录 第18章 不要传出去 和离吧。 温柔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谢文脑袋嗡得一下,才反应过来顾眉说的是什么。 于震惊之外,油然生出一股怒意,她怎么敢? 他原本最坏的设想,不过是顾眉与他哭闹,不肯理他罢了,怎就会说和离呢? 想着,谢文冷不防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文沉了脸。和离? 顾眉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从前顾家那个娇娇女,京都明珠吗? 居然敢和他提和离。 “胡闹也得有个限度,母亲虽然做错了,可到底是个侧室,更何况,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从前我的身子没好,所以一直都没圆房,如今身子既已经阴差阳错的好了,往后咱们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就算没有,到时那妾室产下子嗣,去母留子养在你名下,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文如今还不能失去顾眉这个挡箭牌。 反正已经幸了新的妾室,多顾眉一个也不多。 稳住顾眉,有了嫡子后,不仅能稳固他侯府世子的地位,也能圆母亲的念想。 至于素心那边,顶多等到顾眉生子后去母留子。 听到这话,顾眉直勾勾地盯着谢文看。 她本就没指望这次事发马上能和离,可她没想到谢文比她想得还要恶心。 恶心的让她忍了又忍,才没将想说的话脱口而出。 幸好,她现下脑中情形得很,悄悄捏紧自己的指尖,轻声道: “夫君。妾身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 “那妾室好歹还有户部侍郎这门亲。妾身愿意让贤,那样孩子出生就是嫡子,岂不是完美?” 她的这番话让原本不悦的谢文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谢文就知道刚刚顾眉说和离不过是使性子罢了。 她生气是才是对的。到底是他救了她,又朝夕相处五年之久,独占了他这么久,怎么会愿意把他分给旁人? 不过,谢文还是想给顾眉一点教训。 “眉眉。往后莫要说什么和离的话。你就算不想想旁的,想想你的母亲,还有你兄长留下的两位侄儿,凡事可得替旁人多想想。” 他的话一句一句在耳边响,让顾眉心头一阵阵发寒。 若她还和从前一样被蒙在鼓里…… 顾眉垂着头,闭了闭眼,调整好心绪,站起身背对着他,“夫君。让妾身好好静静,行吗?” 谢文见她似乎已经死了和离的心,这才放缓脸色,果然只要顾家人在手,就不怕顾眉起反心。 这才说起过来晓月轩最重要的事。 “今日素心公主上门不过是个误会。她是金枝玉叶,你不要计较,更不能传出去,以免坏了公主的名声。” 顾眉望着窗外,心头冷冷的笑了声。 “夫君这是做什么?素心公主不是说入府是为了抓贼人吗?” 谢文微微颔首。 如此想最好了。 等到谢文走后,顾眉无力地坐在榻上,示意映月关门,将外头的目光都阻挡住。 对上映月关怀的目光,压低声安抚道:“我无碍。” “咱们得沉住气。不只我一人要脱身,还有母亲,还有侄儿们。都得保全。” 当初会答应谢文的求娶,就是谢文答应保全她仅剩的家人。 在没有万全之策前,她不能惹怒谢文。 晚间,顾眉背对着外躺在卧榻上,母亲被她安置在城外的庄子上养病,侄儿送到了别处就学。 这些谢文都是知道的,他肯定派了人盯着。 那要如何才能将人坦然地送到安全的地方呢? 思忖间,顾眉听到推门声。 她叫了句:“映月。我的肚子不饿,让小厨房的人歇了吧。” 晚膳时没有胃口,草草地吃了几口,就放了碗筷。 顾眉只以为是映月又想劝她多吃几口。 结果话落了半刻,对方也没回应。 屋内寂静,窗户半开,烛火摇曳晃动着墙上的影子。 顾眉蹙眉,翻了个身。 就见贺兰宴面容冷静地深深望着她。 背着手,眼神莫测,看到顾眉脸上微微的惊愕后,显现出的抗拒。 “孤来这,是想看看你狼狈的模样。” 章节目录 第19章 什么时候满意什么时候放过你 紫袍,玄履,不紧不慢,从屏风后转过来。 贺兰宴。 顾眉看着贺兰宴一步步走近,到了她的卧榻边绣凳上坐下,抬眼看她。 他说是来看她狼狈模样的。 原来是因为白日里侯府的事,所以来看她的笑话,这人竟如此恶劣。 不知贺兰宴什么时候进到院子里的,明明是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可顾眉总有种将自己送入虎口的危险错觉。 顾眉撑着最后的颜面,“那殿下现在看见了,是否可以离开了?” 贺兰宴微带嘲讽的声音传进耳朵。 “顾姩姩,你真可怜。你的丈夫宁愿睡个低贱的妾室,也不愿意要你。” 顾眉端坐到卧榻边沿,说出的话却带着刺:“那殿下半夜潜入到臣妇的屋内,就不可怜了?” “更何况,臣妇睡到了比谢文更高贵的殿下了,不是吗?” 她的话没有对贺兰宴有丝毫影响。 黝黑冷峻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孤给你下帖子,为何不来?” “非是臣妇不愿去。我与殿下私下相会不成体统,自然不敢污染殿下名誉。” 她看见贺兰宴目无表情的神色,“若是殿下因为帖子的事儿来找我,臣妇愿意向殿下赔罪。” 贺兰宴往后头的床柱栏杆上一靠,长腿伸出去,懒散的姿态。 “你要和离?” 顾眉猛地抬头,他怎么知道? 素心公主大闹侯府的事他知道无可厚非,可和离的话,乃是她和谢文的房中话,他怎么可能知道? 贺兰宴轻嗤一声。 “当年不顾一切背叛孤,如今也遭人背叛欺骗,你会不会后悔?” 世无后悔药。 若是再有一次,顾眉也不会后悔。 她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母亲和侄儿们要护。 “谢文不会和离的。”贺兰宴双腿交叠在一处,声音淡漠。 顾眉当然知道谢文不会轻易和离,所以她才要借助素心公主和翟氏的力量。 “那是臣妇自己的事,与殿下无关。”顾眉被他戳到痛楚,面色微白。 贺兰宴看着顾眉脸色变得苍白透明,好似大发慈悲的一般。 “虽然你很可恶,可看在太师的份上,孤可以帮你。”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眉,“至于孤要什么回报,你知道的……” 他的目光落在顾眉轻咬的唇上。 饱满的红唇被压出一道微白的齿痕。 紧接着,又松开,唇瓣间瞬间又充回血,像是春日里沾了雨露的熟透樱桃,极其有人。 顾眉在灼灼的目光下,心里莫名的紧了下。 贺兰宴不会那么好心的,无缘无故地帮忙。 “你是太子,只要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殿下何故抓着臣妇不放?” “她们未曾招惹我。” 贺兰宴淡淡地开口。 目光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薄衣贴身,娉娉袅袅。 仿佛要将她衣领活活撕开般。 顾眉下意识揪着衣领,因为从前的背叛,再见面,贺兰宴给她的都是折辱。 顾眉一下被刺激地双眼红红,“殿下半夜三更闯入臣妇的卧房,说要帮臣妇和离,难不成是还想要娶我做妻?” 她心绪起伏较大,胸脯一上一下,脸颊也透着丝丝嫣红。 不提到婚事还好,一提到婚事,原本带着丝嘲讽笑意的贺兰宴,立刻变得眉目含冰,冷冽深憎地看着她。 倏然起身,一步跨到她的面前,伸手钳住她的下颌。 唇角挂着蔑笑:“你觉得你配吗?” 随即十分残忍的告诉她:“你以为你使人去给素心送信,让她大闹侯府,就可以脱身了?” “别做梦了,顾姩姩。若是这么容易,素心不会忍着这么多年和谢文做露水夫妻。” “他们之间有多少利益纠葛是你无法想象的。” 顾眉如遭雷击的呆住了。 贺兰宴的话还在继续,好似冰雹一样往下落,砸的顾眉神情眼见越来越恍惚。 “谢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娶你?顾太师的女儿,士林多少人看着,谢家想要更上一层楼,就要将那些人收在手中。” “而你,是这个纽带。” “顾眉,别傻了。”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危险,仿佛一把开了锋的刀。 “眼下,只有孤能帮你。” 手指不紧不慢地抚着嫣红的唇,手腕上带着的佛珠,冰冷地滚过她的脸颊。“且看你能不能让孤玩得称心。” “孤什么时候满意什么时候放过你。” 章节目录 第20章 等你来求孤 顾眉简直被贺兰宴的厚颜无耻给逼的眼皮乱跳。 他怎么问的出口?她又怎么回答的出口? 被他粗糙手指捏着的下颚,如烈火般燎过。 这是她的卧房,一个外男闯入,她不敢高声呵斥,只能强压着羞恼咬牙: “贺兰宴,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贺兰宴牢牢地攫住她的下颌,嗓音沉沉:“孤是什么身份?孤不是你一夜夫君吗?那日山洞,是谁勾着孤不放的?” 他毫不掩饰将目光下移,停留在那因生气,而剧烈起伏之处。 “你……无耻!放开我。” 顾眉用力地想要掰开他的手。她知道沾染上贺兰宴肯定没好事,只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要求这么无耻。 虽顾眉已经压抑着声音,到底太过羞恼,这一声极为用力,她刚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 应是住在偏房守夜的侍女听到了声响。 贺兰宴俊眉上挑,哼笑一声:“怎么?你想把院子里的人都引过来?” 引过来更好。 顾眉快要失去理智了。 若是真的被他暗地里玩弄,事发后也谈不上什么体面。 好像破罐子破摔,恶向胆边生,忽然绷起双膝,准备用力往前踹,吃痛下,她不信他不放开她。 然而,顾眉的这一动作,还曾是眼前人教导的。 她刚刚弯起双腿,就被贺兰宴顺势握住,直接盘在他腰上。 在她错愕的眼神中,俯身,直接堵住她的唇。 冰凉,柔软,带着雪松的气息。 顾眉脑子里一片空白。 短暂的空白过后,她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可那堵住他的唇,根本不曾放开半分。 他托着她的后脑,让她整个人悬空,靠在床柱上。 不小心触动挂在钩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起先顾眉的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侍女听得不真切,这会铃铛的脆响真切地传到外头。 “少夫人……可需要奴婢进去?” 听到侍女的声音,被吻的意识模糊不清的顾眉有一丝清明,瞬间绷紧,紧张地揪着贺兰宴的衣裳。 生怕侍女推门进来,看到这样难堪的场面。 趁着他换气时,重重咬了一口,贺兰宴闷哼一声,这才松开她的唇。 顾眉轻喘,平复气息,打发外头的侍女,“我这里无事,你去歇着吧。” 侍女知道顾眉的习惯,不喜欢侍女守夜,闻言自然没再近前,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远。 贺兰宴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擦拭唇角,上头沾染一丝血迹。 “牙齿倒是挺利的。” 顾眉扶着床柱。不只贺兰宴,她的唇角也破了。 她擦去唇角的血迹,“殿下将来是要做明君的,若臣妇答应殿下的玩笑提议,那就损害了殿下的君子之风。” 意思就是拒绝贺兰宴无耻的提议。 多亏了贺兰宴的提醒。 她要和离,如果素心公主和翟氏的力量还不够,那她就想办法用上他所说的士林力量。 贺兰宴看着顾眉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心头冷笑一声, “孤说的可不是什么玩笑提议。” 贺兰宴的这句话让顾眉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卧榻上。 “你还想怎样?” 贺兰宴凝视这她盈盈一握的那把细腰,嘴皮微破,薄衣散乱。 随后,抬手,俯身用两指捡起一物。 “你……” 顾眉拧眉,他捡起的是她的小衣。 贺兰宴将那绣着芙蓉花的小衣塞入自己怀中,口吻绝对道: “顾姩姩,孤等你来求孤。” 顾眉听着贺兰宴那无赖气人的话语,震惊之余羞怒交加。 “贺兰宴,你休要做那美梦,我不会去求你。” “把东西还我。” 贺兰宴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去。 顾眉坐在卧榻上,怔忪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怎么可能去求,不会的。 她心头很肯定。 如此过了两日,因为下药让谢文睡妾室这件事,翟氏不仅受到素心公主的奚落,连带的也被靖安侯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心情不松快的翟氏,没处可发泄怨恨,就一股脑的发到了顾眉的身上。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那时顾眉并未觉得难捱。 可这两日都是混混沌沌的。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 不仅如此,身体里仿佛有一股邪火在窜,甚至超过山洞的那次。 尤其是到了晚间,刚换上的衣裳没多久就会被汗湿了。 她控制不住地会去想贺兰宴,想起山洞那日,他带来的凉意,那解脱了的松快。 努力不去回想,越是不想,她反倒记得越清楚。 贺兰宴背上微微凸起的疤痕都能感觉出来。 那药,难道没解吗? 好不容易挨过了两夜,她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偏偏,这日清晨,顾眉无力地伏在卧榻上喘气,让映月帮她换衣裳。 翟氏那边使人来传,言素心公主上门了。 为上次无缘无故闯入府中赔罪来了。 翟氏才刚被素心公主下了脸面,这会怎会有心情招待素心公主,故而差使顾眉去见客。 映月听了,忍不住咒骂起整座侯府来。 一个两个,都怀着鬼胎,可怜她的姑娘,要遭受这些罪。 顾眉让映月端了冷茶过来,狠狠地饮了两大杯。 “姑娘,如今还未入夏,这冷茶饮太多会伤脾胃的。” 映月忧心忡忡。 顾眉用浸了冰水的帕子,压了压发烫的脸颊。 必须把那股邪火压下去,要不然她如今这副媚态,瞒不过素心公主。 章节目录 第21章 口是心非的太子殿下 确定脸颊上看不出异样后,顾眉这才忍着羞耻朝前头花厅走去。 待到了花厅后,顾眉愕然。 素心公主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旁还多了一道身影。 一身青衣长袍,长身玉立,负手站在一副画前,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佛子风范。 前提是,若是顾眉不知他是多么无耻的话。 转身时,他那犀利的眼神,落在顾眉身上。 顾眉被那目光盯的心头一怵。她不知道为何贺兰宴也在这里,难道是陪素心公主一起赔罪来的? 她感到不切实际。 这个时候侯府的男人都在衙门里当差,无人引着贺兰宴去前头见男客的书房。 顾眉狠狠地捏了下手中冰冷的帕子,鼓足勇气上前。 素心公主坐在侧位上,一双狭长的凤眼睥睨着地上跪着的顾眉,道:“起来吧。” “前些日子,本宫身边的人,急于捉拿贼人,不慎闯入侯府,并非真的有意怠慢侯府,还请见谅。” 素心公主说话间头顶上的步摇轻轻摇晃,笑着看向顾眉。 顾眉偏了头,身体里的药效翻滚在一起,整个人几乎快烧起来。 只低声道:“不过是阴差阳错的误会罢了,公主特特上门来,折煞我等。” 素心公主扬了扬脸,冲着顾眉道:“虽说世子夫人与皇兄多年未见,到底从前是一起玩到大的,怎么如此生疏呢?” 闯侯府这件事,素心公主根本没放在心上,不知怎么被人捅到了父皇那里,正巧当时太子皇兄也在。 太子皇兄的三言两语,就鼓动的父皇强硬要求她必须上门赔罪,素心公主这才不得不情不愿地上门来。 没想到接待的竟然是顾眉。 素心公主顿时又来了兴趣。 可惜的是顾眉和个面团一样恭顺有礼。 不过,也好。她可以随便在顾眉脸上踩来踩去。 素心公主想到前次宫中的宴请,她明明让人抹了东西在顾眉的筷子上,她也引着谢文去花园,想让他看到顾眉和旁的男人厮混。 谁知,事与愿违,到宴请结束,也没传出有谁在御花园偷晴。 真是白忙活一场。 顾眉忍着灼烧的热意过来已经是很勉强了,此刻根本不想再耽搁功夫,只想把素心公主他们给打发走。 “从前懵懂不知事罢了,殿下峻拔神威,不是妾这个外臣妇可攀附的。” 从进门后,就一直未曾说话的贺兰宴,手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桌案。 顾眉很清楚,贺兰宴生气了。 是因为素心公主强硬地将他们拉在一处,所以生气吗? 但她已经极力撇清两人的关系了呀。 素心公主见顾眉中规中矩的,好似失了兴趣般,并没有纠缠多久,又说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侯府,素心公主没好气的对贺兰宴说道:“皇兄,我已经上门赔罪了,这会你满意了吧?” 贺兰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目光冷酷地碾压着素心公主:“你是金枝玉叶,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可到底要有底线。孤望你收敛些。” 素心公主被训斥的面色发烫,脱口而出,“皇兄。你难道对顾眉就再无一丝怜惜之情?” 贺兰宴拉紧缰绳:“染指别人的妻子,孤没有这样特殊的癖好,五年了,很多事都变了。” “此生此世,顾眉与孤都再无半点干系。素心,你应该早就清楚的。” 说着,调转马头离去。 快马奔驰中,贺兰宴不知怎的回想起刚刚顾眉的模样。 她的双颊似乎太红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整个人柔弱无骨地攀附在他身上的情景。 山洞那日后,他使人查过,顾眉中的是一种叫做三日醉的迷药。 说是三日醉,并不是真的醉三日,药效强劲,前面每半月发作一次,后头越来越频繁。 若是没有找到解药,中药之人会虚脱而亡。 算一算,差不多了半月之期了。 若是如此,她是如何捱过去的? 贺兰宴抓着缰绳的指骨骤然收紧,指望她能厚着脸皮来找他,想来是不可能的。 于是,沉声吩咐道;“掉头。” 章节目录 第22章 不知羞耻 顾眉送走了素心公主一行,使人去翟氏那报了信,就顾自回晓月轩了。 她还全然不知晓自己那日中的是什么药。 明明当日已经纾解过,到如今大半个月了,竟还会复转。 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半晌才被映月扶回晓月轩。 不巧,刚要进屋,就看到谢文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 一碰面,谢文就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听说今日素心公主上门,是你接待的?” “哦。母亲说不太舒坦,就让我去了。夫君,有什么问题吗?”顾眉拂了拂耳边的碎发,并紧了双腿,不让他看出异样。 “公主都说了些什么,说来听听。”谢文语气亲昵,抬手就要去揽她的肩。 到底是成年男子,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顾眉满心的不自在。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文无所觉,又向前一步,顾眉再往后退一步。 好似意识到不对,谢文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你……” 顾眉垂眉道:“夫君不是在衙门当值吗。怎这么快归家了。公主并未说其他的,只说了些赔罪的话。” 这么急匆匆的回府,不就是怕她和素心公主碰面,两人都说了不该说的话吧。 谢文抿唇,面色讪讪,也没脸继续再问。 想要陪着顾眉进屋,又被顾眉下逐客令:“待客费神,妾身倦了,夫君快回衙门当值吧。” 谢文抿唇,顾眉这里什么都不知道,的确敲打不出什么,还是去素心那问问。 看人消失在门外,顾眉膝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少夫人……” 顾眉靠在映月身上进了屋子,靠在卧榻上,吩咐映月让人送水进来。 没多久,身上的衣裳就被汗浸透了。 怪不得那日贺兰宴言之凿凿地说她会去求他的。 所以,他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药。 顾眉闭紧眼,泡在冰冷的井水里,映月急得拍腿,“少夫人,总这么熬着不是个事,不若奴婢悄悄出去找大夫抓药?” 映月与顾眉从小一块长大,虽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见她这般难熬,心中如何不焦急? 她不敢劝顾眉去找贺兰宴,思忖着去抓点药来解一解总是可以的。 顾眉在水中泡着,脸色微微发白,微喘了一声,轻声道:“没用的。” 再说映月要如何的与大夫说病症呢。 映月也知普通大夫开的药定然是无用的,可总不能说让自家少夫人去找其他的男子吧。 再一次,映月把侯府上下,尤其是谢文咒骂了一通。 见顾眉泡了许久,映月催促着顾眉上来,却没想,顾眉狠了狠心,吩咐道:“好月儿,你再去打一桶井水进来。” 映月自然不肯,可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倔,脾气上来了,劝也无用,只得提着桶去打水。 不一会,浴房的门被推开,顾眉背对着门,听到轻巧的脚步声,立即道:“映月,快把水倒进来。” 半晌,没有回声。 随后听到低沉的怒斥声:“顾姩姩,你不要命了。这样泡在井水里。” 顾眉一惊,继而就是大羞,慌忙中想要找东西将身子盖住,一只修长大手已经探过来,穿自她的腋下。 “你……贺兰宴,你来做什么……青天白日,闯臣子妇的闺房,好不知羞耻。” 贺兰宴紧抿着唇,发出一声哼笑。 “是。孤就是那没脸皮的坏种子,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说罢,将她整个人抱出浴桶,随手扯下一旁衣架上的衣裳将她裹了裹。 顾眉被他抱在怀中,想动弹都动弹不得,两只眼睛无措又惶急地盯着他,好似落入猛兽掌中的兔子。 气氛僵持且暧,昧。 贺兰宴喉头滚动,俯下脸颊,低沉的嗓音若一把柔情的刀划过她的心尖。 “明明夫婿在侧,怎么不去找他?却要自己死死隐忍。” 顾眉脑子乱哄哄的,她没想到贺兰宴白日就敢闯到她的卧房来。 他怎么敢。就不怕别人看到吗。 原本被冷水压去下去的燥热,在入了贺兰宴的怀,又隐隐有起来的势头。 顾眉连忙撑在他的胸前,挣扎着想要下地。 “放开我。” 她低低地喊着。 贺兰宴冷笑一声,没有回答,抱着她出了浴房,转身朝卧房走去。 “贺兰宴……” 顾眉话还没出口,却被他止住。 “嘘……”他凑近她眼前,与她额头相抵,凝视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怒气。 “孤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他咬牙,将怀中人扔到卧榻上。 章节目录 第23章 宫中秘药 顾眉攥着裹在身上的衣裳,声音迟疑:“贺兰宴,你疯了。这里是靖安侯府。不是你的东宫大殿。” 上次是夜里也就算了,现在可是白日。 侯府人来人往,一个不慎被人发现,别说她,就连他也要背上不好的名声。 她再如何困守内宅,也能想象得出,他用了多少力气,才能以太子的身份,重回京都。 来之不易的一切,难道他就一点也不珍惜吗? 贺兰宴仿佛觉得好笑:“你以为,孤会不知道吗?” 好似怒气平息了一般,贺兰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提醒道:“你忍了好些天了吧?是不是很难受。你也知这是靖安侯府,孤做这个露水夫君的时间可不多了。” 顾眉被哽住了,明明面对谢文时,哪怕知道谢文卑劣的面孔,她依然能够心平气和,只想着哪一日,将他的脸面甩在地上踩。 可对着贺兰宴,她的怒气总会升腾。 这个人说的话,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仅说的话可恶,就连目光也那样可恶。 一寸一寸地碾过来,无形的目光好似有了实质,烫得她所过之处皆泛起淡淡的粉,潮涌起得越来越汹涌。 “别看了。”她扯了扯身上裹着的衣裳,想要牢牢挡住。 贺兰宴却挡住她的手。 顾眉只以为他要来扯她的衣裳,刚要拍开他的手,就见贺兰宴喉结微微一滑,笑了,很低沉。 “你现在,还在乎这个?也是,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 顾眉脸颊发烫。 瞬间就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第一次,在山洞里,虽然他们肌肤相亲,可山洞幽暗,只要暧昧的气氛缠绵。 后来,是那天夜里,她衣裳整齐。 倒是今次,她果着身子,被他从浴桶里抱出来,还是青天白日的,外头阳光正烈。 只是,这样也用不着“这么久”三个字来形容。 见她蹙着眉,贺兰宴掀袍坐在卧榻边沿,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样,“怎么?世子夫人这是吃过孤这个味,想起去找旁的野味吃吃了?” 顾眉窘迫的从唇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快走吧。” 呵。贺兰宴冷笑。 到如今还在逃避。 可她避的了吗? 贺兰宴看着顾眉紧张的脸色,偏偏果在外头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 心头蓦然升起一丝怜惜。 可想到她当年的背叛。 贺兰宴深吸了一口气,“你有的选吗。旁的野味可不会和孤这样容易入府侍奉世子夫人。” 无耻!顾眉攥紧了手心,什么野味,好似他自己就不是什么野味一样。 可是,她也知自己的身子,已经忍耐到极限。 刚刚虽用井水压下去一些,可这会被贺兰宴勾得又起来不少。 若是真的不解,她大约会死的。 不等她多思考,贺兰宴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放在拔步床的床柱上,随后贴上温热的身体。 顾眉一颤,咬着唇嘶了一声。 贺兰宴扯她衣裳的手一顿,“孤的衣裳尚未解,你是不是喊早了?” 顾眉抬起脚想要将他踹下去,一把被握住…… 直到天亮时,顾眉才猛地惊醒,顿时又慌了神。生怕贺兰宴被人发现。 但身边早已空了。 她的身上穿着干净的衣裳。 那药本就耗费精神,昨日解开之后,她又浑身无力。 记得自己曾用收拾过,只是收拾到一半,就疲累的睡过去了。 迷糊间,仿佛有人接着帮她收拾。 太过疲乏,顾眉不曾睁开眼去看,只是任由其帮忙。 应该是映月。 不然如何知道她的衣裳放置在何处,还如此妥帖地帮她穿好衣裳。 只奇怪的是,贺兰宴昨日并没碰她。 她记得他手腕上的檀木佛珠串滚过她的肌肤,也记得他缓慢地将自己手腕上的檀木佛珠串褪下,搁在枕边,然后俯身…… 一想起昨夜那汹涌的情绪,顾眉心下有些慌乱。 她不知自己中的药到底是何物,看贺兰宴那笃定的神情,若是往后再发作,她怎么办? 不得已,晌午时分,她带着映月出门,去了医馆。 大夫一摸脉,犹疑着问:“女郎想必是新婚不久吧?小夫妻感情好,用些助兴的药无可厚非,可还是不能太贪欢……” 顾眉面上显出一丝艳红,不知该如何解释。 幸而,大夫也没继续为难,只道:“这药太过凶猛,女郎柔弱,如何会用这药?” 也就是他知道这药是何物了。 顾眉脸庞微热,“我家郎君……” 她这副姿态,大夫只以为她要为夫婿遮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 “这东西很难得,是宫中秘药,贵人……” 又好似明白顾眉为何要为夫婿解释了,皇亲贵戚,肯定是要脸的。 “宫中秘药……”顾眉脸色煞白。 章节目录 第24章 帮也哭不帮也哭 宫中秘药。 若说之前顾眉还是将信将疑,可今日大夫已经明明白白地说了药的来历,顾眉不得不信了。 当日宫宴上是素心公主动的手脚。 她甚至怀疑,前世那一碗入腹的毒药,都少不了素心公主的手脚。 否则,那灌药的婆子,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顾眉攥着大夫配的药,愤怒之余,心口又说不出的发闷。 贺兰宴明显是知道这药从何处来,是何人动的手脚。 他把她当什么了。 能够玩弄于鼓掌中的玩物吗? 顾眉深吸一口气,才能控制住怒气,领着映月一起朝府中的马车走去。 她不想让府中的人知道她去了医馆,故而下车时,她特意让车夫将马车停得稍远些。 然而,当她快要到马车前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贺兰宴身长九尺,如竹如松,清明的眼底如深潭,仿佛这春日里的一抹风。 这时候,他站在马车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前,身边围着一众侍卫,一旁还有侍卫不断在搜查客栈内往来的客人。 一看到他,顾眉没来由的双腿又开始发麻,昨夜他虽并未那样碰她,可该做的全都做了,半点不手软,比亲身上阵还要凶狠。 顾眉抿了抿唇,垂着头,往自家马车走去。 “少夫人……太子殿下……”映月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提醒。 顾眉拽着她快走,“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有别,而且太子殿下看着在执行公务,莫要打搅。” 映月连忙住嘴,跟着她小跑往前。 两人往前走时,正好一个穿着华服的郎君摇摇晃晃地迎面走来,面上带着酒后的酡红,发冠有些散乱,身边跟着四五个年岁不大的小厮,正要扶着他走路。 若是旁人,许顾眉还不认识。可这人,素心公主的表兄徐玮,就好似一只青面獠牙的鬼。 爱好美色,广纳美人。 当日顾家败落之时,妄图强纳她入府。 若是没有他,也许她不会那么快答应谢文的提亲。 顾眉低下眼睑,快步想从他们一行人旁经过。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避开。 “这不是当年的京都明珠顾家姑娘吗?”徐玮抬着高高的下巴,拦住顾眉主仆俩的去路。 徐玮身旁的小厮年岁小,不太认得顾眉,却能认出她做的是已婚妇人的打扮,低声提醒道:“爷,这该是哪家的少夫人。” 调戏未婚姑娘也就算了,若是谁家的少夫人,总是不好摆平的。 “爷的眼睛没瞎,会不知道她是个被人睡过的烂货吗?”徐玮语气阴鸷,脚步虚浮地朝顾眉又靠近了几步。 浓重的酒气,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 顾眉止住自己喉间涌上来的厌恶感,看向徐玮:“若我是徐少爷口中的烂货,不知徐家的少夫人,这满京都的少夫人又是什么?” 徐玮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的回怼,顿时恼羞成怒,“找死。真以为爷很中意你,当年要不是有人吩咐,你还不配上爷的床。” 手指抬起,似乎想扼住她的下颌,给她点颜色瞧瞧。 贺兰宴负手站着,等待里头搜查的下属出来报信,目光微动间,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盯着那道身影沉沉看了片刻,本以为顾眉会上前给他行礼。 没想到等了片刻,也不见人过来,反而逃得更快。 转着佛珠的手,顿时一顿,有些心烦。 昨夜根本就没那样碰她,可还是哭得那样厉害,床褥子都能拧出水来。 明明是在帮她,也哭得那样委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罚她。 贺兰宴凛了凛眉眼,薄唇紧抿着。 一错神,再抬头,就见前头几人围着那熟悉的身影。 贺兰宴刚要嗤笑,已婚的妇人,出门就勾三搭四的。 转瞬,一把长剑擦着徐玮的脖颈而过,温热的血从他的脖颈侧流出来。 章节目录 第25章 用半年来赔偿 意外来得太突然,刚刚还扬着手要给顾眉好看的徐玮立即仓皇捂着自己的脖子。 没等他气急败坏地让小厮四处寻行凶者时,他颤抖着看到了不远处缓步走来的人。 身巍巍峻拔,长眉下,狭长俊眸含明隐迹,不露锐意,却威势十足。 只一眼,足以叫人心惊胆战。 贺兰宴视线落在徐玮身上,神色淡淡。 “当街调戏良家,妄图行凶,来人,带这位公子去昭狱大牢里醒醒脑。” 声音清冷,仿佛漱玉般清澈干净。 昭狱大牢是什么地方?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贺兰宴随便一张口,就要将人往里头扔。 尤其是徐玮这样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徐玮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很疼,比刀剑划过的地方还要疼。 “殿下恕罪,我……臣……” 这会被酒气熏晕的脑子,已经吓醒,连忙跪地求饶。 “臣一时酒醉,方才昏了头,做了错事,臣愿意受罚,可那昭狱大牢……求殿下收回成命。” 他看到顾眉,不过是想着撒一撒当年要纳妾不成反被奚落的仇。 只想着一个没有娘家的孤女,虽是谢家的世子夫人,可不得夫家的人喜欢,就算得罪了,又怎么样。 可没想到,竟然碰到贺兰宴。 再如何,也是一国储君,尤其是他后头还有明微大师撑腰。 徐玮跪在地方,再没刚刚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只要过了这一劫,等到自家表兄取代太子上位,将来还是能报今日一剑之仇。 贺兰宴低眼看了看徐玮狼狈的模样,姿态从容,并未开口。 跟在他旁边的侍从已经上前提起徐玮的衣领,将人拖走。 一时,就剩下顾眉站在贺兰宴的身旁。 那瞬间,她的心仿佛荡秋千,左右摇摆,难以安定。 无端地,她想到徐玮刚刚发狠时说的话,受人吩咐,他才会在顾家最落魄时提出纳她入府。 受谁所托?想到谢文是在徐玮不久后上门。 顾眉咬了咬牙。 一片寂静中,顾眉回过神来,朝跟前人道:“多谢殿下。” 贺兰宴听到她的话突然挑眉,俯身压低声音问道:“多谢?夫人要谢孤的又何止这一样?” 眼中晦暗不请,语气暧昧不明,姿态处处紧逼。 顾眉感激的心思消失殆尽。 抓着药包就想溜回马车。 贺兰宴手一伸,直接拦住了她和她手中的药。 “你鬼鬼祟祟的上街,买的什么药?” 顾眉心头火起。 他还问她? 只那样的事不好在街上回答,忍气吞声地将药包给扯了回来,理直气壮地回了马车。 不等吩咐车夫快点赶车离开,车帘再次被掀起,高大的身影挤进马车。 就连映月都被赶了下去。 车厢虽宽敞,却是密闭的私密空间。 顾眉坐在角落里,离贺兰宴远远的。 表面衣冠楚楚,实则衣冠禽兽。 贺兰宴拨过一颗檀珠,眼神落在顾眉抱在怀中的药包,皱了眉。 “你是想靠这东西把药性压下去?” 顾眉坦诚道:“当然。” 贺兰宴皱着眉,冷淡威严道:“这药你不能喝。大夫没和你说这药的弊处吗?” 他曾问过太医,三日醉没有解药,只有每次发作的时候纾解,直至半年后药性解除。 若是想要强行压制药性,那药必然寒凉,吃的多了,子嗣上会变得艰难。 大夫既开了药给顾眉,自然会禀明利弊。 可顾眉没得选。 吃这药,总比做他掌中的玩物要来得好吧。 贺兰宴从她脸上的表情看穿她心里所想,冷冷道:“你胆子真够大的,日后不能有孕怎么办?” “和离后我本来也不打算有孕。”顾眉看向他。 她的日后更是与他无关的。 “不许喝。”贺兰宴直接拿了过来,丢到一边。“孤可还想看着你孕育孤的子嗣,在谢家作威作福。” 贺兰宴神色冷戾地瞥了眼顾眉,一倾身,提着她的肩,将人从凳子上拽起。 他臂力惊人,顾眉好像婴儿一般,被他拎起,跌入他怀中。 刚想挣扎,男人宽厚大掌按住她纤细的腰臀,“外头是朱雀大街,你要想让路人围观,再大声些也无妨。” 顾眉只觉得贺兰宴真是疯了。 “贺兰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顾眉耳边嗡嗡。“你想要孩子,你可以选妃,肯定有许多女人排着队想与你生孩子。” 真是荒唐透顶了。 “急什么。”贺兰宴淡声道:“给你孤的精血是看得起你。不想生就罢了。孤所图的,从始至终,都是夫人你。“ 他低眼看着顾眉。 “这半年内,孤有召,你就得来。” 他的一字一句,缓缓地砸在顾眉的心间。 顾眉轻声问道:“除了这以外,别无他法了吗?” 贺兰宴眼中暗色涌动,许久以后才道:“别无他法。夫人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况且,孤的清白,难道就不值夫人用半年来赔偿吗?” 章节目录 第26章 有什么瞒着我 映月被送回到顾眉身边时,马车里已经没有旁人了。 她看到靠在角落里的少夫人面带红晕,失神地望着某处发呆,连她来了也没反应。 “少夫人,太子殿下……”就算映月知道一些其中的过往,心中还是掀起惊涛骇浪。 顾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没人为难你吧?”她问映月。 映月摇头。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从少夫人身边赶走。 在府里也有一次。 顾眉没忘记贺兰宴临走前交代她好好考虑的话。 既让她考虑,却把大夫开的药给带走了。 分明就是逼迫她一定要答应他的提议。 顾眉有些懊恼非常。刚刚那踢的一角还是太轻2了。 毕竟他可是得逞了。 刚刚行至拐角,马车一个颠簸,她身形不稳,越发靠近贺兰宴的怀中。 于是他的唇就顺着她的耳垂滑落,到她的唇角,起初浅浅地啄吻。 后来马车再次颠簸,她惊呼时,就得寸进尺地侵入她的齿关。 将她抵在车厢上,指尖掰开她微松的手,十指相扣,浅啄变成深吻。 幸好,清风一吹,顾眉立即清醒过来,一把推开已经深埋在她衣领里亲吻的人。 接着,她身子微避,从他怀中逃离,裙摆一提,将唇上沾染水色的贺兰宴给踹下马车去。 马车行过时,顾眉好似听到贺兰宴的咒骂声。 若他真的生气了,不再找她了,那也好,这样他们之间的事当做没有发生过,让彼此都回到正轨去。 在映月的一同整理下,顾眉身上已经看不太出异样了。 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晓月轩里。 趁着映月给她拿新的衣物换洗时,顾眉坐在梳妆台签看着脖子上残留的几枚已经变得深红的印记。 单薄的脊背忽然变得僵硬。 如今已到梅雨季节,天气颇为闷热,若是再穿交领襦裙也太过怪异了些。 “顾眉。今日你上街是怎么回事?”谢文匆匆走进晓月轩,眼眸里都是血丝,脸色暗沉,一进来就大声喝问。 顾眉顾不上其他,立即从一旁抽了条披帛拢在肩头,神情冷静地与他道:“夫君何时与妾说过不能上街吗?” 谢文可真是一涉及到和素心公主的事,就会失控。 此时听顾眉的话,太阳穴的青筋都气得在跳动。 他望着顾眉,“你上街就算了,为何要去招惹忠勤伯公子?害得他进昭狱?” 顾眉垂眸:“妾不知夫君在说什么。忠勤伯公子进昭狱和妾有什么关系。” 谢文咬着牙,语气焦急:“你还狡辩。若不是你,太子怎会将他抓到昭狱里去。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你当时怎么不阻止。” 顾眉面色冰冷,捏着披帛的手紧了紧。 “夫君的意思是得妾有个好歹才算有事,是吗?他对妾不轨,欲对妾行殴打之事,妾该伸长脖子给他打是吗?” 谢文忍着怒气道:“眉眉,无论如何,都该大局为重啊。忠勤伯府和咱们家也算世交,如今因为个莫须有的罪名,徐玮还不知会怎样……” 顾眉在心中嗤笑一声。 什么世交,是素心公主那里交代不过去吧。 “若我开口保下徐玮,的确他是不用去昭狱了,可届时,我在旁人心中成什么了?一个水性杨花、拎不清轻重的人?” “徐玮要死就死,关我什么事。” 话音落下,谢文的下巴猛然绷紧。 顾眉是性子软,可惹到头了,泥人也会发作。 原本,正常的夫妻,若是做丈夫的听到妻子被一个纨绔给调戏了,只会气得怒不可遏,哪里会如他这样…… 可素心气冲冲的来找他,让他也跟着恍了心神。 谢文看着顾眉的样子,一股懊恼冲上心头。 他打量了下顾眉,忽然指腹在她脸上摸了下,顾眉以为他发现了身上的端倪,紧张的耳朵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张了张嘴,就听谢文说: “眉眉,今日之事是我不好,不该听信旁人的话而冤枉你。” 他理了理顾眉鬓角的碎发,轻柔地:“我这也是听说你和太子在街上碰到了,有些醋着了。” 果然不愧是伪装了这么多年情深义重的人。 把锅往贺兰宴身上甩,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眉眉。太子为何会帮你呢?是否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谢文又问道。 顾眉心跳如擂。谢文的目光在她脸上巡梭不断,紧盯着她不放,不一定就是知道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27章 竟还要更过分 不管谢文有没有看出端倪,顾眉只是拢着披帛,平静地问道。 “所以,夫君还是在怪我?若是没有太子,你觉得今日出事的会是谁?” “太子处理公务,帮的只是我吗?” 顾眉冷笑。 “夫君是想让我和太子有关系,还是不想让我和太子有关系?” 她话音落下,谢文瞳孔猛然一缩。 气氛一时之间近乎凝滞。 谢文紧紧抿住嘴唇。 他本是心有怀疑才来试探,结果被顾眉反过来问,再想刚才的话就觉得不妥,对她可能和太子有牵扯的想法也瞬间压了下去。 但他面上还是对着顾眉笑道:“最好离太子远些,他可不是从前那个林下之风般的皇孙。不是你能攀扯的。” 顾眉面色平淡地应了下来。 已是梅雨时节,天边总有隐隐雷声,时不时地,就有一场雨落。 顾眉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与自己对弈许久,到最后发现是一盘死局。 棋局是死的,可生活不是。 五年前她能走出一条看着不太好的路,如今亦然。 贺兰宴既想和她私会,不过是想借此折辱于她,以报当初背叛之仇。 棋子冰凉的触感碰到指尖。贺兰宴曾在她的心中,是如明月清风一般的皇孙。 可是,现在让她落得进退维谷境地的人,也是他。 毕竟只要他想,就算是她日后与谢文和离,他也会成为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 顾眉这一夜睡得不算是安稳,纷纷种种的往事好似潮水般在她梦中拍打。 模模糊糊之间,还有个人指腹粗粝,磨的她微微发疼,把她当做个玩、物,肆意的玩、弄。 压根不在乎事情败露之后她的下场。 天明之后,顾眉一回想就头疼欲裂,整个人也病倒了。 翟氏听说顾眉病倒了,在她的卧榻前,冷嘲:“不过是个普通的头疼脑热,就躺在床上不起来。啧啧。你可真是好娇的身子啊。” 顾眉却是不和她争辩,只道:“母亲若是在这儿呆太久,万一过了病气去……” 翟氏本以为顾眉在赶她,再看顾眉脸色苍白,满屋子的药味,连忙用帕子掩住口鼻,“正好,文清这些日子就让他在偏院歇着。别叫你把他也害了。” 顾眉心头嗤笑。这是谢文上次睡了一次妾室不够,翟氏又来做老鸨的事,把儿子往妾室的房里拉。 她巴不得谢文快些和妾室生出个孩子来。那样她才对翟氏感恩戴德呢。 赶走翟氏,终于清静下来。 人太过疲累,没一会又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顾没忽然察觉到额头间有人在擦拭。 她以为是映月,仍是闭着眼。 仿佛是掌心在轻轻的揉按,不一会酸胀的太阳穴舒坦许多,顾眉紧蹙的眉心也稍稍舒展开。 紧接着朦胧中,察觉到她的衣带被揭开,身前传来凉意,顾眉下意识地抱着臂环在身前。 然而,才刚抱拢,又被人轻轻拿开,顾眉不悦地嘟嘴,映月要做什么。 下一刻,一丝淡淡的药香,跟着温热的掌心,顺着脊柱蔓延下去。 顾眉意识回笼了些,这不是映月的手法。 她一把抓住映月的手。 但是,触及的却是骨节分明的、硌人的大手。 她摩挲了下,忽然摸到一串珠串…… 顾眉好像碰到炭火一般,立即从昏睡中惊醒。 果然是贺兰宴那张恍若谪仙的脸。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你……怎么来了?” 身上还带着凉意,这人把她的衣裳给褪了。 她咬着牙将衣裳扯好,又拉了被褥盖的严严实实。 贺兰宴抬起眼,淡然地将手收回,从怀里扯了帕子擦拭,沉沉地看向她:“孤出力又费神,本想要点报酬。没想到夫人竟是病了。” 顾眉被这么一提醒,想起他那日说的让她考虑,实际就是迫她答应与他私会。 只她都病成这样了。这人还不肯放过她? 简直冷血至极。 顾眉扯着被褥,“殿下,臣妇最近不太方便,恐怕,恐怕不能……” 这样病恹恹的,他看着也不开心不是。 贺兰宴看她隐晦地拒绝,竟也不恼,反而似好商量地挑起她的脸。 “别的做不了,总要给孤一些安抚吧。总归你这张嘴也很伶俐。” 他抚着她的唇。 顾眉瞬间难堪起来,浑身不自在。 她总是看过一些画册子的,知道男女之事,有好些个花样。 连这样贺兰宴都不放过她。 竟还要更过分。 章节目录 第28章 让你失望了 上回他们见面已经是数天前的事了。 顾眉怎么也想不到,贺兰宴一来见她,就想搞个大的。 就好似一汪平静的春水,被搅弄的个波涛汹涌。 顾眉撇过头去,试图脱离贺兰宴的掌控。 深吸了两口气,有些轻哑,克制地道:“殿下说了与臣妇好好考虑的机会。如今臣妇病中,做的决定总是不太成熟的。” 贺兰宴双目如深夜寒星,幽邃无垠,滑动佛珠的手顿了顿,淡声道: “是么?看来夫人只是病的脑子,嘴没病。” 顾眉顷刻失语。 可恶的高贵权势。竟如此锲而不舍,就想她做那些下流的事。 什么最有佛性的佛子,哪里有佛子如此执着于红尘男女那点风流事的。 她思量了好一会,梗着白皙秀气的脖子,嘴唇嗫喏。 “万一我这病了的脑子一个不慎,伤到殿下可如何是好?” 只听那道刺激过她,又缓和的嗓音冠冕堂皇道:“我佛慈悲,会不会,夫人试了不就知道。” 他态度轻描淡写地叫人震惊难受。 顾眉瞠目结舌之际,就如那被掐住喉舌的猫儿,“你……”她一下不知怎么回。 这人到底是如何在寺里度过五年的。 她胸膛起伏了一下:“贺兰宴,你真的很过分。” 手从被褥里拿出来,朝卧榻边的人身去,有些远,她用力地探了探,这才勾住那冰凉的玉腰带。 原本一丝不苟贴着他的衣裳被挑开了些,露出脖颈上白皙的肌肤。 正当顾眉要将那玉带解开时,贺兰宴反扣住她的手。 顾眉抬眼,有点儿没想明白现在贺兰宴的意思。 贺兰宴扣上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稍低着眼睛看向胡乱枕在枕头上的顾眉,嗓子被压得很低。 “怎么?夫人很着急侍候孤?” 顾眉气得想哭,真想抄起立柜上的水壶砸过去。 刚刚威胁她的人是谁啊。 迫不及待的人不是他吗? 连她病着也不想放过。 打也打不过他,摔又不敢摔,只能咬牙启齿地:“到底要不要?” 贺兰宴缓缓捏着檀木珠串,拨过一颗檀珠。 “孤倒是很想享受夫人的小意,只是可惜,今日,大概是要让夫人失望了。” 他站起身,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腰带,语调不急不缓。 “今日,孤有戒律在身……” 他起身时,衣摆垂下来,正好擦过顾眉的手。 又轻又软,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掀起一股难言的痒意。 顾眉攥了攥手。 目光从下往上,看到贺兰宴居高临下地站于她的卧榻前。 腰间的玉带咔哒一声扣好。 他的姿态从容不迫,眼中眸光闪烁,其中的欲念也是一览无余。 分明是意乱情迷之时,却依然不急不缓道:“戒律在身,戒荤腥,也戒……色……欲。” 他指间绕着佛珠,俯身从喉间低沉地笑了一声:“怎么?夫人很是气恼?” 顾眉毫不留念地转身。“臣妇困了。” 此时不赶他,何时赶。 “是吗?”贺兰宴从喉间吐出一个低沉好听的字音,但他的手却不像声音这般好听。 好似春天的柳絮,痒痒的极为撩人,握住她的后腰,卡在她的腰窝处作了会怪。 好一会,他扯了被子将她盖好,压着火气转身出去。 顾眉发现贺兰宴离开的背影似乎带着些不虞。 只觉莫名其妙。 不过,顾眉还是觉着今日的贺兰宴有些怪。 明明还是那副可恶的模样,说起来的话也不讨喜。 但是……举止似乎也不是那么坏。 他揉捏过的地方,好似不那么难受了。 尤其腰窝处,没有之前那么酸软。 这一病,让顾眉在卧榻上躺了七八天。 谢文倒是想做足好丈夫的姿态,奈何翟氏将他堵在偏院里。 再不敢如上次般给谢文下药,也是好声好气地说道理。 至于谢文有没有如翟氏所愿睡了妾室,顾眉不得而知。 只看翟氏这些日子没有来找她的麻烦,顾眉觉着翟氏应该是心情不错的。 虽翟氏不找她的麻烦,可那随时都会发作的药性,仿佛头顶悬了一把剑,让人连睡觉也睡不安稳。 这日,顾眉才刚刚起身,外头门房就送了一堆东西进来。 说是有贵客送来的。 顾眉只看一眼,就知这些东西是贺兰宴着人送来的。 可真是大胆啊。 自己入侯府如无人之境,连侯府的门房都被收买了,竟然为他做起事来。 吃惊之余再看送进来的东西,顾眉宛如烫手山芋般,把东西丢开了。 贺兰宴可真不要脸。送了好些画册子给她。 栩栩如生,放浪形骸至极。 里面还覆了一张花签。 这张花签顾眉曾看过。上次贺兰宴送来时,被她无视了。 可这会,却让顾眉看了脸色大变。 章节目录 第29章 不怕烫 翌日。护国大长公主寿诞,京都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都受邀过府祝寿。 靖安侯府亦不例外。 梅雨时节,外头已经郁郁葱葱,一片绿色。 顾眉坐在马车里,揪着帕子不言语。 贺兰宴前日送进来的花签言明,让她在公主府与他私会。 她实在是没想到贺兰宴如此大胆。 公主府宅,何等尊贵,岂能胡来? 护国大长公主的寿宴办得很大,人来人往,顾眉与翟氏一同落座于一群高门主母之间。 顾眉表面在饮酒,背地里偷偷抬眸,在男席那边找贺兰宴的身影。 众目睽睽之下,顾眉只能隔着人群与他隐晦对视,他的身份,和他的到来反客为主般,成了最受欢迎的存在。 他在所有郎君中,峻拔神威,气若山河,威风堂堂。 顾眉心中惴惴,不知他到底想要如何的私会法。 她并不想去,可贺兰宴拿那怕沾了元红的帕子,以及她的小衣来威胁她。 席上众人看到太子来,一时间也是诸多八卦的话说开了来。 实在是谁也没想到这位本放逐到寺庙里的皇孙能够卷土重来。 以太子之尊凌驾于众皇子之上。 毕竟,他只是当今陛下的侄儿。 忽地,靠近顾眉的一个丫鬟在斟茶之时,“啊”了声,手中的茶壶,杯盏噼里啪啦的摔下,砸向顾眉。 顾眉连忙起身,那茶水本是要泼她半身,叫她一躲,虽没弄到衣裳,可裸露在外的手臂,结结实实淋了一半。 那茶水滚烫,淋在身上刺痛,顾眉嘴唇痛得发白。 一旁的妇人均是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顾眉如何。 翟氏一脸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过是茶水,没事的,我家儿媳不怕烫。” 这桌席面上的响动自然引来了公主府的管事。 将那丫鬟训斥了一顿,又声音柔软地:“少夫人,要不去换身衣裳吧。现在天气到底没暖起来,到时着凉,可就麻烦了。” 顾眉对于这样的宴请,总是带着些阴影,害怕去换裳时碰到不好的事。 于是推拒:“不必了。只是袖子有些湿。” 可到底顾眉肌肤娇嫩,被茶水一烫,一会的功夫,肌肤就红肿起来,瞧着好不可怜。 管事的心中愧疚,连忙使人送了烫伤膏过来。 翟氏:“切。一点烫伤而已,莫要娇惯她,大家吃席吃席。” 顾眉咬着嘴唇,忍着痛,刚要坐下,水榭那边又来了一个丫鬟。 唇边带着身居高位礼貌又不失疏离的笑意:“我们公主请这位夫人过去说话。” 翟氏下意识地想要去推拒,“我家这媳妇年轻,若是冲撞了公主就不好了……我与她一同去可好?” “公主只请了被烫伤的这位夫人过去说话。” 丫鬟含笑。 顾眉站起身,又刻意迟疑一下。 心头有些忐忑,是贺兰宴使人过来传话吗? 他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转念一想,若是贺兰宴想单独见她的话,总能找出无数办法。 顾眉跟着丫鬟一直往后院走。丫鬟将她引到一处水阁里坐下后,然后就再没出现过。 等了又等,还不见人来。 不详的预感让她忍不住起身。窗边,正对着另一处楼阁。 顾眉看到人影攒动。 是谢文和素心公主。 素心公主生猛的啃着谢文的唇瓣。 谢文被她撞的向后一仰,手攥着素心公主的纤腰…… 顾眉不知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是被人安排好的,还是无意撞见的。 那边谢文正拧眉时,目光扫到一处,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的妻子。顾眉。 此刻正站在他对面的水榭里,一脸震惊的望着他们,漂亮的眼眸里明晃晃的蓄着泪。 谢文一惯温文的脸上闪过一丝恼火,大力的推开身前的素心公主,“是你引她来的?” 要不然顾眉怎会在别人家的筵席上乱走? 这边,顾眉脑子里乱哄哄的,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发现谢文和素心公主有私情的事。 是该冷淡的,愤怒的,还是强颜欢笑的…… 顾眉本想趁着谢文过来前先行离开,如此也有个缓冲的时间。 却不想,回头间,发现有一人悄无声息到来,此刻正大喇喇地坐在水阁的床榻上。 她转过头去,那人姿态慵懒,手肘撑在膝盖上,指尖抵着下巴。 贺兰宴。 他将腕中的檀木珠串褪下,放在一旁,清冷嗓音于一室静谧中缓缓响起。 “把衣裳脱了。” 章节目录 第30章 应当不会有事 护国大长公主府的这处水阁,陈设布置甚是雅致精巧,屋角的炉子里正燃着香片。 顾眉有瞬间的恍惚。 贺兰宴刚刚说的是什么? 她只觉着自己太过紧张了,故而生出了错觉。 “你这是要孤动手帮你?”贺兰宴挽起袖子,露出干净的骨节及手臂线条。 光影下,玉白色肌肤下隐现淡青血管,有种流淌的力量美。 顾眉呼吸有些急促,撇过头去,不敢看他的手。 带着一丝被戏耍了的不满,和愤怒。 “你用公主的名义,把我骗过来,你安的什么心?” “殿下好歹也是一国储君,何必对臣妇纠缠不清?” 因为愤怒,绷紧肌肤,连带着手上的烫伤也格外的痛。 顾眉欲哭无泪,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贺兰宴从鼻间轻哼一声,抬步一步步走去。 他靠近一步,顾眉就后退一步。“贺兰宴。这是旁人的府邸,外头宾客众多,你可莫要乱来。” “不让孤碰,怎么?这么贞烈?”他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颚,微微凑近,清冽的嗓音间多了份暗哑。 “你的夫君,可是在对面阁楼里骁勇得很。” 看来,让她看到谢文和素心公主厮混的事,是他安排的。 顾眉下意识道:“殿下和谢文又有何区别?他人之妇的滋味,肯定比一般人要好吧。轻易得到的不想要,想要的却得不到。” 她的话说得难听又冒犯,可也不是没有她的道理。 贺兰宴唇角紧抿,眼神多了些微的冰凌,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肢,顾眉下意识抬起双臂,抵在他胸膛之上。 右手手腕绑着白色布巾,隐约有些药香。 贺兰宴动作轻缓,拽起她的腕子,轻巧地抬起。 顾眉不由抬起头。 触及他目光的一刹,顾眉手指不自在地蜷着,说道:“这不是殿下的杰作吗?” 为了把她骗到这里来,指使公主府的下人弄湿她的衣裳,将她烫伤。 贺兰宴眼底一沉,“你以为茶水是孤命人洒的?” 顾眉却反问:“你是不是故意使人骗了我过来?” “是。”贺兰宴目光直白,“孤的确是借着公主的名头让你过来。” 顾眉闭了闭眼,撇过头去。“无耻。” 她仿佛一块砧板上的肉。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报复的战利品吗?当年的确是我不对,背叛你嫁给谢文。可我已经得到了报应。” 顾眉只觉得无力。无论是贺兰宴还是谢文,他们都极为厉害,心智谋略都远远胜于她。 只一个和离,就能让她筹谋又筹谋,到如今也只想着让素心公主和翟氏斗法。 更别说贺兰宴了。 他能够重回上京,谋略和手段哪一样缺了都不行。 贺兰宴眉眼一凛,似乎又觉得好笑:“战利品?” 随之,语调冷然:“看来真是孤把你惯的太天真了。孤若是想在要你,你以为你能拒绝?” 话音未落,撕拉一声,衣裳破碎,年轻妇人的两条洁白手臂露在外头。 贺兰宴俯身撑在她身侧,一张原本恍若谪仙的脸,这会变得极具攻击性,逼近顾眉。 顾眉顿时眼睫乱抖,又往墙边靠了靠,心口却像蒙上一层阴霾。 她撑不脱,想逃走,双膝却被贺兰宴直接顶开。 “别动。” 拉起顾眉的手就要给她上药。 顾眉尚未反应过来,等她想再抽手,手指已经被牢牢攥住。 “不用你来。”她不需要这人的假好心。只想他离自己远远的。 “你现在拒绝,是不是晚了?”贺兰宴挑眉。一边帮她上药,一边冷哼。“手倒是比嘴老实。” 原本包着的白布被他解开,这会药膏涂上去凉悠悠的,疼痛也少了许多。 “当初我也想过等你。可忠勤伯府的公子强硬上门,说要纳我做妾,否则就要把我送到教坊司去。迫不得已下,才答应嫁给谢文。” 许是两人这会少了前几次的剑拔弩张,顾眉有些难堪地将往事道出。 贺兰宴垂下眼,原本带笑的唇角忽如覆了层霜雪,冷峻骇人,半点不见刚才和顾眉调情时的影子。 他怎么会不知道当初徐玮做的事。 只是,眼前人根本不会明白,他心中的愤懑。 当年他蒙冤受屈,被囚在佛寺四年。 而这,都是出自眼前人的父亲,顾太师之手。 当年先帝身死之时,明明有手书,让他继承大位。 可顾太师并未交出那份手书,这才让他的叔叔做了皇帝。 好在老天有眼,也没让顾太师活下来。 顾家也因此倒台。 顾眉没料到原本好好的,她也说出当年实情,可眼前人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上药的手更没个轻重。 “疼……”她想缩手。 贺兰宴却不放,只说:“忍着。” 他紧咬着后槽牙,轻缓地放下她受伤的手,却并未放开她,而是直接一手搂着她的腰肢,用力地将她带进自己的怀抱。 纤细柔软的身躯与高达壮硕的胸膛撞在一起。 顾眉一惊,正要出声,水阁外响起谢文的声音。“眉眉……” “你听我说。刚刚你看到的不是真的。”谢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惶急。 屋内,顾眉就靠在窗边的墙壁上,只要有人推开窗棂,往里头一看,就能看到她正被揽在别的男子怀里。 顾眉额角渗出汗珠,在这隐秘的角落,她觉着自己烫伤的手腕又疼了起来。 又想到上次在山洞里,她听到贺兰宴吩咐下头的人清理一下。 那就是贺兰宴出现的地方,周围必然是有人守着,应当不会有事。 她慢慢松懈下来,不再去听外头谢文说的话。 然一颗心还未彻底落下。 贺兰宴俯下身,捧起她的脸颊,两人呼吸纠缠。 “你说,孤要不要放你夫婿进来,共赏好女呢?” 章节目录 第31章 准备如何处置她 “眉眉。”谢文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 见里头没有丝毫的回应,只以为顾眉太过伤心在里头拿乔不出。 从前他和素心公主不知私会了多少次,在顾眉面前瞒得死死的。 谁能想到最近素心公主竟不满足于私会了,好几次说要公开他们的关系,去求陛下赐婚。 谢文却不这样想。 顾太师在士林里的威望并未随着他死而消散。 因为他娶了顾眉,那些威望如今都在为他所用,而且他还未完全掌握这股力量,无论如何,他现在还不能和顾眉撕破脸。 没想到素心公主擅自做主,让顾眉发现他们的私情。 做贼心虚的谢文,见门敲不开,心里不禁焦躁起来,他更害怕自己的私情被旁人知道。 于是语带呵斥地:“顾眉。不要闹性子了。快出来。都和你说了那是素心在闹着玩。你什么都没有,我还愿意娶你进门,难道还不够说明我心里只有你吗?” 门内,顾眉被斥得浑身一抖。 什么都没有,还愿意娶进门,文人的一张嘴可真会说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你相信吗?”贺兰宴低沉地问。 顾眉被压在墙边,浑身微微发颤。 紧接着,不等她回答,耳边落下一声轻笑。 他虽在笑,但那笑声却听得人后背发凉。 顾眉下意识地要逃。 又害怕外头的谢文发现端倪。 偏生贺兰宴好似在刻意折磨她。 外头谢文的呵斥声还在继续。 她只得死死地抓着窗框,不发出一点声音。 但谢文还是靠近了一步。 见门推不开,走到窗边。 顾眉一紧张,发丝根根竖起。 窗缝被推开一些。 顾眉越紧张,耳旁贺兰宴的呼吸越重。 他的手,从她的脸,到唇,再往下,带着轻挑的意味。 窗边,谢文没有了耐心,“顾眉。你一个妇道人家,好好的在家管理家务即可,下次少出来参加这些宴席。也不会想些有的没的。” 贺兰宴淡淡瞥着顾眉。 顾眉的脸色像敷了一层粉一样差,白得虚弱、透明。 贺兰宴抬起她的下巴,恶劣地用指腹蹭一下她的唇角,顾眉吃痛。 她只觉行走在悬崖边上,被他逼得精神紧绷。 明明他们身旁的窗外,就立着一人。他还这样肆意妄为地对她做那些事。 澄澈明眸望着他,眼里的意思是:快放她出去。 可贺兰宴显然不这样打算,道:“你会管理家务吗?从前让你看下我的私产,你就嚷嚷头疼。” 顾眉头皮发麻。 她被牢牢禁锢在男人怀中,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腰肢传来一阵疼痛。 见贺兰宴抱起她要往窗边走时,顾眉顿时生出一种恐惧。 她不知道是要被谢文发现她在这里会怎样,会不会大闹一场,但那绝不是她想要的。 她宁愿做那个冲出去与谢文理论,而不是在这里与贺兰宴挤在一起,反倒被谢文抓住把柄。 更不要说她会因此沦为荡、妇,会被万人唾弃,永无翻身之日。 她紧紧圈着他的腰,不肯往窗边而去。 可贺兰宴却好似无视她的祈求。 当年他固然恨顾太师不肯拿出那份手书,可在顾家大厦倾时,也没想过不管顾眉。 已经为她安排好退路,可她呢。 到头来,她弃自己而去,还让自己过得如此狼狈。 每走一步,顾眉都觉得像被凌迟。 外头,好似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光影透过窗子,影影绰绰地晃动着。 贺兰宴用稍重却不至让她受伤的力道在她的下唇上咬了一口。 这才意犹未尽地将她松开,深沉的眼里满是兴味与嘲意,薄情的嘴角,嘲弄而冷酷地轻抿,没有半点即将被人发现的紧张。 好似根本就不是因为外头的人才停下了动作似的。 顾眉拢好衣裳,幸而刚刚贺兰宴的动作有所克制,袖摆处只撕裂一小块,遮掩一下并不会被人发现异样。 至于弄乱的鬓发,她干脆扯下两根步摇下来,发现丈夫私情的人,狼狈些也是正常的。 贺兰宴只深深地看一眼手忙脚乱的顾眉,“我已经救过你了。是你自己赶我走的。” 顾眉不信他的鬼话,什么救她,分明就让她如丧家之犬般落了下乘。 听不到脚步声,顾眉这才来到那扇窗前,她看到公主府的下人,还有映月。 映月好似有些紧张,时不时抬眼朝窗边看,待见到窗棂打开,里头的顾眉冲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谢文的脸色不大好看,显然十分不悦,阴沉的脸色在见到顾眉后,强行换上斯文温柔。 “你闹什么性子?刚刚里面只有你一人吗?” 顾眉不自觉地想到已经离开的贺兰宴,忍不住心头一跳, 面对谢文带着审视的目光,顾眉平静说道:“除了我还能有谁?” 若是没被顾眉撞破私情,谢文或许可以更加理直气壮些。 但现在,他只能哄着顾眉。 “你放心。我的妻子,谢家的主母,都只会是你,没人会动摇你的地位。今日之事,你就当做没发生过,如何?” 又好似恩赐般地对顾眉说道:“咱们这么久都没圆房。如今我身子好多了,也该圆房了。” 听到这话,顾眉心里禁不住冷笑。 她不会和他圆房的。 打心底的厌烦令她忍不住开口道:“公主同意吗?” 身旁的人有一瞬的停滞。 谢文挪开目光,假意没看到顾眉脸上的表情,心中宽慰自己,顾眉如今除了他,还能去哪里呢? 实在是他的身份承担不起有私情这种有损颜面的丑事。 “公主哪里管得到咱们的家事。” “回家吧。” 然而,两人还没离开,就看到素心公主带着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在他们面前停下,“谢郎,你就这么带着她回去?她可是发现你与我的关系。” 谢文:“放心,她不会说出去的。” 素心公主逼近顾眉,上下打量着有些狼狈的顾眉。“你准备如何处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