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修仙我锦鲤上身》 章节目录 第一章 我重生了 楔子: 北斗七星第四颗与第七颗连心的中垂线上,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那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从命格上来说,天煞孤星乃是极凶之相,犯此星者注定孤独一生,命途多舛,克死至亲,不得所爱,最后降灾世间。 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天乙贵人若能救,行善积德是良方。 正文: 柏穗安重生了!!! 准确来说是借尸还魂了,午夜漆黑,明月半悬,乌鸦穿过斑驳树影,枯叶飒飒摇曳,已过子时,天地一色,四野荒草萋萋,满目荒凉。 柏穗安实在是不理解,自己好好的待在她那土坟头上,来了个美女剑修喝的伶仃大醉,“哐当”一声摔在她坟前,碰瓷也就算了,还碰倒了她师兄放在她坟前的祭品八卦盘,然后下一秒,她就还魂了。 她猛地爬起来,心中一凛,胡乱的摸着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不是啊!我死的好好的,怎么还强制复活呢! 她扭头望向自己那寒酸的坟头,木碑上俨然刻着“柏穗安,年十五,祭三清派小师妹。” 她望着那木碑上的字,是她那师兄写的,上面的字迹好似为这里沉睡的逝者悲哀,没由来的一阵心酸,她记得每次师兄来探望自己,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那可怜的小师妹……” 是啊,她已经死了三年了。 柏穗安想起自己上一世,父母早亡,姑母两百灵石就把她卖给了三清派,六岁的她就和师兄,师父相依为命,派如其名,穷的一清二白,她又天资极差,灵脉薄弱,就每天捣鼓她那八卦盘,给别人算命当卦师,靠胡说八道来赚钱。 关于她是怎么死的,她自己都觉得丢脸,路过集市时见人潮涌动,一小女孩被挤来挤去,她冲过去想把那小女孩拉出来,结果一个不留神,人没拉出来,自己摔倒在地,被踩死了,是的,死法就是那么简单。 想到这,她低叹了一口气,俯身捡起她养家糊口的宝贝八卦盘,惋惜道:“挑谁不好挑我?被我还魂也是挺倒霉的。” 柏穗安一直是个很乐观且咸鱼的人,愣了半响过后就回过神来,摸出怀中的玉牌。 凤鸣宗,罗青衫。 !!!她一双眼睁的老大,在柏穗安生前的记忆中,凤鸣宗是四大宗之一,和三清派同属鹿阳城。 不过同城不同命,三清派就是个小透明,凤鸣宗可是每个修者心驰神往的宗门,只不过呢,此宗只收女修。 她不禁感叹,自己走了狗屎运了。 沿着弯曲的山道,缓步朝朝万家灯火的城内走去,她习惯性的往三清派的方向走,月朗星疏,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万物静默。 柏穗安的脚步猝然停止,怔了片刻,微红的眼角死死盯着前方,她的师兄就在三清派门口,拾了些柴,正欲朝门内走去。 她想大声喊住他,可仿佛有什么哽住喉头,等师兄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才忍不住眼泪,低声啜泣。 她把头埋的很低,瞧见身上绯色的凤鸣宗宗服,是啊,她现在这副模样,若是冲过去喊他师兄,他只会觉得自己是疯子吧。 用手背狠狠拭去眼泪,无声无息的调转方向,朝凤鸣宗走去。 柏穗安抬头望向这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凤鸣宗,一时有些怯弱,要不……还是回去躺棺材吧。 “大师姐!”一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循声望去,一同穿凤鸣宗宗服的女子,长相清秀,约莫十五六岁,焦急的望向自己,她道:“大师姐,你又为了沈绛喝酒了?” 柏穗安:!沈绛又是谁? 柏穗安一身的酒气,立马反应过来,眼神迷离的望向她,左摇右晃道:“你是谁!干嘛老看我,这又是哪里?” 那少女急忙扶住她,诚恳的说道:“大师姐,我是紫芸啊。”顿了顿又道:“要是被师父发现你偷偷喝酒,肯定又要罚你!” 柏穗安露出一个“原来是你”的表情,讨好的笑了笑,“紫芸啊!师姐喝醉了,你行行好帮帮师姐,带我回房。” “大师姐,只此一次!以后切莫再喝酒了。”紫芸道。 柏穗安猛点头,“好紫芸,麻烦你了。” 她真的不知道罗青衫的房间,被紫芸扶着,仔细观察这一路上的建筑,生怕遗漏一点点,紫芸指着一间厢房,道:“大师姐,我就不进去了,你早些歇息。”说完便离开了。 她刚推开房门,便有一股淡淡的丁兰香气袭来。 再往里望去,屋内陈设整洁,清一色的白色玉瓷家具,一张精致的木床,上面置着雕花青色锦被,一面铜镜放置在白玉兰质地的梳妆台上。 柏穗安瞧着这些奢华的物什,她上辈子哪里享受过这些,她房间里面就只有一张木床,剩下的就是些算命招摇撞骗的玩意儿。 双手合十,做出拜神的手势,恳切的说道:“罗青衫,我柏穗安一定好好做人!不败坏你的名声。” 坐到梳妆台上,眼神停留在那面铜镜上,柏穗安还没适应这副身体,她结巴道:“这……这么个绝世美人,还是我吗?” 镜中人身着绯色衣衫,乌黑的头发上仅簪一只白玉簪,秀眉凤目,高挺的鼻梁,点绛般的朱唇,肤若白雪,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柏穗安扶额:这是被锦鲤附体了吧。 她前世虽说没什么钱,相貌倒是上乘,因相貌乖巧可人,算命的人被坑了也只是笑笑就过去了,不会过多为难她,可她现下觉着,自己只能算小家碧玉。 梳洗完毕后,睡到那柔软的榻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出神,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修行分为七大境界:聚灵、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 。 上一世的柏穗安撑死也就筑基期,她估摸着罗青衫的修为,应当已到了元婴期,不由感叹到自己还能体验一把强者的世界。 可心里却在盘算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章节目录 第二章煞血阎罗 穗安前世不到卯时就要起床烧饭,从睡梦中惊醒,急急忙忙的穿上鞋靴,胡乱梳妆打扮后,朝屋外走去,走过曲折长廊,已经有女修开始练剑,她们瞧见柏穗安之后,微微颔首朝她打招呼,“大师姐好!” 她还没适应新身份,受宠若惊道:“大家早上好。”话毕发现自己没拿剑,灰溜溜的折返回去拿剑。 倒是有女修愣住了,轻声嘀咕道:“大师姐今日心情很好吗?平常点个头就离开了。” 柏穗安回到房间,拿起角落那把剑,她虽然前世没有正儿八经的修习过,但看向那把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艳羡,凤萧剑,五大名剑之一,她还是认识的。 她低叹口气,连凤鸣宗的凤萧剑都传给罗青衫了,可想而知宗门对她的重视程度,只是可惜了,现在变成我这个根骨极差,简直没有一点修真天赋的人了。 她还在感叹中,紫芸找到她,道:“大师姐,围剿魔尊一战的约定时间就要到了,师父正在闭关,快来同我撰写请帖。” 柏穗安一头雾水,“魔尊?请帖?” “对啊,由三大宗向各个仙门世家发帖,有高远志向的修者,愿意扬正道的,就同我们一同去魔域围剿魔尊。”紫芸道。 柏穗安更疑惑了,“三大宗,不是四大宗吗?” 紫芸震惊的望着她,摸了摸少女的头,“大师姐,你莫不是昨天喝酒喝糊涂了?” 少女尴尬的挠挠头,“紫芸,我有点断片,现在意识不清醒,你快和我说一说。” “大师姐,你怎么从昨天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很稳重的。”紫芸道。 “我…………”柏穗安正欲开口解释,想了想还是算了,言多必失。 跟随紫芸来到大殿书房,她生怕自己再露馅,偷偷瞟着紫芸的动作,她做一步,她就跟着做一步,忐忑的写完了请帖,已经估摸着过了几个时辰了,紫芸扭头问:“大师姐,你饿吗?吃饭去。” 柏穗安立马摇摇头,道:“我不饿,你去吃吧,不用等我。” 紫芸叹道:“大师姐还是这么刻苦。”朝她招了招手,“大师姐要记得吃饭啊!” “好,我一定记得!”柏穗安答。 柏穗安见她离开,才缓慢起身,鬼鬼祟祟的来到藏经阁,心想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查,四大宗变成三大宗这种大事,修界日志里面肯定有记录。 目标明确的找到那本修界一本通,仔细翻阅,瞧见一标题名为“万魔之首,煞血阎罗司无渊,丧心病狂残害同门,简直可耻! ” 柏穗安:“……” 这不通篇都是骂这位司无渊嘛。 再往下瞧,里面的小字写着:宝定十三年,大魔头司无渊坠入魔道,屠害玄天宗上下几百号人,尸山血海,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无数的冤魂化作厉鬼,日日哀嚎,我修界誓报此仇! 柏穗安:!宝定十三年,不就是自己去世的那一年。 下面还贴心的配了一副插图,一身玄天宗墨红紧身衣袍的高马尾少年,笑容阴鸷张扬,手握长剑居高临下的站在尸山上。 柏穗安瞧着这剑,嗯,玄天宗的陨神剑,也是五大名剑之一。 她看完过后,不由地感叹,自己不过才离世三年,修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这个什么魔尊司无渊,看着就阴险可怖,这围剿当真能成功嘛。 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柏穗安决定还是去吃饭,毕竟,民以食为天! 来到膳堂,现在过了饭点,倒是也没几个人,柏穗安看着这么多山珍海味,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但是为了保持罗青衫的形象,她就要了一个红烧黄鱼,水晶虾仁,还有一碗米饭。 没承想,厨子看她的眼神还是怪怪的,惊疑的问道:“青衫啊,你不是最近在辟谷吗?” 柏穗安:“……” 怎么重生了还不让人吃饱饭啊!!! 讪讪的笑了笑,不舍的把红烧黄鱼推回去,“差点忘了,多谢提醒,这个我不要了。” 然后柏穗安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心都是痛的,以至于她压根没吃饱。 吃完饭后去练剑,她来到练武场,依稀记得上一世,自己就会那一点三脚猫功夫,她练的是师父传给她的三清剑法,学的是玉清降服万灵真决,然后,她一个没学会,她隐脉受损,灵脉薄弱,全派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师兄任西楼身上,她呢,干的都是养家糊口,烧水做饭的活。 柏穗安想到师父说的,“三清剑法共三式,剑一 贯日,剑二 破空,剑三 惊天。” 屏息凝神,握住凤萧剑,她现在已经不是柏穗安那副病殃殃的身体了,师父还说修习剑术的真谛是“明剑理,身剑合一。” 点剑而起,舞剑的力气陡然加重,剑光闪动,引来同门围观的人群。 “剑一,贯日!”柏穗安喝道。 这一招虚虚实实,看似气势十足,实则是个空架子,围观的同门女修四目相望,想笑又不敢笑,都硬生生憋着一口气。 柏穗安:“……” 丢人丢大发了! 严肃的咳了咳,柏穗安心想要拿出自己大师姐的气势来,捥了她们一眼,厉声道:“都很闲吗?还不去练剑!” 大家听了,纷纷一哄而散。 柏穗安其实没多在乎别人的嘲笑,毕竟前一世自己都得腆着个脸皮去坑蒙拐骗,通过算命换灵石来养家,只是不知道自己去世过后的这三年,师兄和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过的。 对于柏穗安而言,这凤鸣宗,终究是陌生的。 然后就导致她压根不敢在白天练剑,若是被人传出去凤鸣宗的大师姐罗青衫是个傻子就完了,毕竟,以她的剑术,也不无可能。 夜色已至,柏穗安瞧着太阳落山了才走出房间,在院子里面练起剑来,她手握长剑,把剑挥来挥去,仿佛不知疲倦般,在那棵梨花树下,持剑而舞。 月亮已经高高悬挂在半空,柏穗安一点也不觉得累,她自幼隐脉受损,这种机会对她来说很是难得,她想,若是她真的有这个天赋领悟到师父说的“明剑理,身剑合一”。 她一定让三清剑法名扬天下。 章节目录 第三章 毒舌师兄 “大师姐,今日我们要去给周边的修仙门派送请帖。”紫芸敲了敲柏穗安的书案。 “哦……好!”柏穗安握毛笔的手陡然停下。 然后紫芸就转身抱着一沓请帖朝她走来,把请帖放在书案上推到她面前,大方道:“大师姐,你先选。” 柏穗安望着这金色请帖,蓦地想到自己不会御剑飞行,选了几个城内的门派,一双玉手左翻右探,最终停留在“三清派”这几个大字前。 紫芸试探的瞥了她几眼,犹豫道:“大师姐,你不想去这个门派吗?不想去的话,我去就是了。” 柏穗安立马拿起那请帖,使劲的摆手,开口解释:“没有,我想去的。” 紫芸不说话了,眉头微微皱起,狐疑道:“大师姐,我怎么感觉自从上次你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柏穗安:“……” 第一次当大宗门师姐,还没习惯啊哈哈哈哈。 “额,这个……”柏穗安佯装伤心的模样,郑重其事道:“紫芸啊,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喝酒的时候不小心误食了菀梦果,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完还抹了一把泪。 紫芸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惊异的道:“大师姐,那你也不记得沈绛了?” 柏穗安:“?”怎么老是这个沈绛。 她死盯着紫芸,信誓旦旦的重重点点头。 紫芸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下道:“算了,不记得也好,这样就能一心一意修行了。” “不过,这个沈绛到底是谁啊?”柏穗安弱弱开口。 紫芸一听到“沈绛”这个名字,表情似乎有些不悦,没好气道:“万剑宗的亲传弟子,你的心上人。” 柏穗安:敢情上次喝的伶仃大醉,是为情所伤啊。 “大师姐,你这回忘记他了,可别又一头栽进去了,人家不喜欢你。”紫芸语重心长道。 柏穗安立马做了个发誓的手势,保证道:“吃一堑长一智,我发誓,况且人家不是不喜欢我嘛。” 紫芸不相信的点点头,道:“那就行,我送请帖去了。” 柏穗安也辗转在鹿阳城内,送了好几个门派的请帖后,手中只剩下“三清派”的帖子,她低头望着那熠熠生辉的金色大字,竟觉得有千斤重。 缓缓踱步到三清派门口,这么几年过去了,还是那么寒酸,与其说是一个门派,倒不如说是一个小院。 她鼓足勇气跨过那道石门槛,院子里如从前一般,一张吃饭的小木桌和三个木凳,师父歇息的摇椅,还有,柏穗安生前最喜欢的那棵栀子花树。 她依稀记得,师兄总爱吐槽说好好的院子里满是花香,腻死人了,有朝一日一定要把这树砍了,现在却也好好的生长在此。 “这位同修,你来我派有事吗?” 柏穗安身子一僵,朝这源头望去,任西楼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就在眼前,半束的马尾,一身蓝色布袍,眼神疑惑地望向她。 柏穗安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讷讷回了句:“在下凤鸣宗弟子罗青衫,此来是送请帖邀请各大仙门世家围剿魔尊一役。”话毕递出那副请帖。 任西楼听了,朝她走了两步,接过那副请帖,有些不快道:“平常没见三清派是各大仙门世家,一到要送死的时候又成了?” 柏穗安:“……” 师兄还是那么毒舌。 她开口解释:“这只是请帖,若是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的。” 任西楼打开请帖翻了翻,“哟,还有报酬,那我得去凑凑热闹。” 柏穗安:狗改不了吃屎! 她微微笑道:“那便麻烦这位同修了,后会有期。” 任西楼点点头,柏穗安正欲转身离开,蓦然瞧见从正房走出的无为山人,她的师父,这样看着胡子好像又长了许多,忍住了酸意,吸了吸鼻头,抱拳道:“前辈好。” 无为山人半眯着眼,神色懒散的点点头,径直朝他那摇椅上躺去。 柏穗安:师父师兄都还是那个狗样子,竟然无视我啊!!! 任西楼瞧她这炸毛的模样,嗤笑一声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向如此,罗同修,不必挂心。” 柏穗安不假思索回答道:“我知……”道还没说出口,蓦地发现自己现在是罗青衫,立马改口:“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罗同修不介意就好,慢走不送。”任西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柏穗安:怪不得找不到道侣呢,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 气呼呼的转身出门,却看见有一只浩大的队伍朝凤鸣宗而去,柏穗安心想这么快就有人到了。 她想去凑凑热闹,手腕突然被握住,吓得她赶紧甩开,扭头骂道:“谁啊,乱扯姑娘衣袖?”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白衣黑发,手握一把银色长剑,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可眼神却死死盯着柏穗安。 柏穗安瞧见帅哥有一丝不好意思,语气放缓道:“这位同修,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啊。” 那男子不悦的开口:“罗青衫,你前几日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害我在宗门抬不起头来,你现在说你不认识我?” 柏穗安:“?”垂眸瞧见他那长剑,万剑宗的天子剑,我靠,他是沈绛!!!不过嘛,长的确实好看,怪不得罗青衫这种大美人也会倾心于他。 大街上被罗青衫的老相好捉了个现形,也是蛮丢人的。 她尴尬开口:“沈……沈同修,这个事情呢,”结结巴巴,“我看要不你就当没发生过好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沈绛听了这话,面色更青了,冷声道:“你之前不是一有空就来无量山纠缠我嘛,怎么?现在想赖账?” 柏穗安疯狂摆手,解释道:“沈同修,我不是想赖账,我就是觉得我之前对你死缠烂打,是我做的不对。” 沈绛明亮的眼眸多了一丝讶色,质问道:“你真的这么觉得?” 柏穗安立马点头,一脸真诚说道:“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在纠缠你了!” 沈绛面色微缓,恢复了那副儒雅的样子,平淡开口道:“罗青衫,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这句话,你可说过不止一次了。” 柏穗安:“……”罗青衫你也太没骨气了!我鄙视你! 沈绛见她没反应,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朝凤鸣宗走去。 章节目录 第四章符修妙盈盈 各大仙门世家陆陆续续的来到凤鸣宗,柏穗安瞧着摩肩接踵,五颜六色的宗门,好像全修界的人都来了,不禁感叹,魔尊司无渊的吸引力这么大嘛。 三大宗全部到齐,凤鸣宗掌教为纳月真人,宗服乃绯色,宗门只收女修,武学轻盈灵巧。 万剑宗掌教武德道长,宗服为白色,主修剑道,三大宗之首。 而符元宗,掌教符元仙翁,宗服不定,少于宗门来往,神秘莫测,宗门弟子皆符修。 柏穗安才不会傻到呆在这里,毕竟万一再碰到沈绛,她可懒得与他掰扯。 踱步来到膳堂,出去了这么久,她可都饿半天了,经过上次没吃饱,半夜饿的咕咕叫的惨痛教训,她决定!拿两个肉菜,一碗米饭,再加两个馒头。 刚端着饭菜落座,今天膳堂人很多,她就和人拼桌坐的,刚夹起一块糖醋肉,就感受到对面炽热的目光,悻悻的抬起头,犹豫的拿了一个馒头,道:“这位同修,你想吃吗?” 柏穗安对面的少女笑眼弯弯,长相灵气,一身淡黄衣裙,神秘的开口:“姐姐,买倌图吗?” “倌图?”柏穗安一脸疑惑。 那少女悄悄咪咪的坐到她旁边来,耐心解释道:“姐姐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就是各个宗门好看的男修图,”朝她眨了眨眼,“各种类型,供你挑选。” 一说到这个,柏穗安可来劲了,立马道:“给我瞧瞧,有心仪的我就买。” 那少女从袖口拿出一张图来,斩钉截铁道:“这个可是迷倒万千宗门少女的不二人选,你看了,保准喜欢!” 柏穗安满眼期待的望向那幅图,然后下一秒,脸色骤变。 什么嘛,怎么是沈绛! 她瞧着图中沈绛俊秀的脸庞尽是清冷,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不禁打了个冷颤,苍天呐!她可不想再与他扯上关系。 那少女瞧她是这般反应,惊讶道:“高岭之花沈绛你都不喜欢,看来你不喜欢这一挂的,我给你换一个。” 随后又掏出一张图来,柏穗安瞧了一眼,额角微抽,这图上人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的父亲了,扶额道:“算了算了,妹妹,我不买了。” “大叔这一挂的你也不喜欢啊。”那少女惊疑道。 柏穗安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欲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那少女连忙扯住她衣袖,信誓旦旦道:“我懂了,姐姐肯定口味比较重!” 然后她眼前又出现了一幅图,柏穗安定睛一看,我靠,这么帅嘛!!! 这图中人一头乌发半束,一双剑眉斜斜扬起,高耸的鼻梁,幽暗深邃的眼眸冷漠又锐利,薄唇微勾,透出淡淡的邪气,盛气逼人。 柏穗安拿过那副图,小声道:“这是哪个宗门的?如此英俊潇洒。” 那少女见她终于有喜欢的倌图了,笑逐颜开道:“这位来自魔域,魔尊司无渊。” 柏穗安:“……”突然又不喜欢了。 立马把那幅图推回去,毫不迟疑道:“魔尊还是算了,我怕小命不保。” “哎呀,一副倌图而已,又不是真的魔尊司无渊,姐姐你就行行好,看我推销了这么久,买一副呗。”那少女撒娇似的不停摇她的手臂。 柏穗安最受不了女孩子撒娇了,心一软,道:“多少灵石?我买我买!” “五十灵石!”少女比了个‘五’的手势。 柏穗安:“!” 这么贵。 痛心的从腰间钱袋中掏出五十灵石,不情不愿拿过那副天价倌图。 少女笑眯眯的接过灵石,道:“姐姐,在下符元宗弟子妙盈盈,以后有需要随时找我!” 柏穗安内心: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下次了,五十灵石,想她前世二百灵石就被卖了,世道苍凉啊! 妙盈盈的目光被什么吸引住,一瞬不瞬的望着前方,柏穗安疑惑的朝她视线处看去,哟,那不是任西楼嘛。 妙盈盈花痴道:“这个也不错,加入我的倌图一员!” 扭头看向柏穗安,道:“姐姐,你认识这位同修吗?” 柏穗安假笑道:“妙同修,这位是三清派弟子任西楼。”指了指太阳穴,“他脑子不太行。” 任西楼:柏穗安你给我等着,毁坏我名声是吧! “啊,那可真是可惜了。”妙盈盈惋惜道,失落的回过头来,又道:“姐姐叫我盈盈就好,话说,我还不知道姐姐名字呢?” “在下柏……额……凤鸣宗弟子罗青衫。”柏穗安吞吞吐吐答。 “青衫姐姐,我先行一步啦,还要继续卖我的倌图。”妙盈盈朝她招了招手便离开了。 柏穗安瞧着她的背影,倒是与自己前一世有些相似,爱干些坑人的勾当,只不过没想到,符元宗与世隔绝,还有如此活泼性格的符修,想来宗门一定姿意快活。 围剿魔尊的时间定在三日后,柏穗安回房收拾行囊,她一向节俭,就带了件换洗的衣裳和宝贝的八卦盘,当然还有一大袋沉甸甸的灵石,她想若是围剿魔尊失败,自己就原地装死,然后偷偷跑路,逍遥快活的重新找个宗门苟活着。 蓦然瞧见桌上那张司无渊的倌图,抬手将它放进了行囊中,五十灵石,不拿白不拿。 少女修长的手握住毛笔,在一张符纸上涂涂画画,半响过后,一张辟邪符咒出现,柏穗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前世她可靠这符咒赚了不少钱,虽说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她还是自信满满的揣了几张在怀中。 自己现在是罗青衫的身体,灵力充沛,柏穗安双腿交叉,静坐运气,试图参透师父所传“玉清降服万灵真诀。” “降服万灵靠的是本心。” “此诀需修元正本,心系苍生。” “唯圣行者方悟之。” 她身上被淡淡的一层光芒包裹着,灵气四溢,良久,一双凤眼缓缓阖开。 第一重,她已有所悟了。 章节目录 第五章遁形符 三日后,各大仙门世家整装待发,前往遮天蔽日的魔域。 纳月真人站在演武台上,同其他两大宗掌门一同宣誓,“各位修士,今日你我齐聚在此,势必斩杀大魔头司无渊,除魔卫道,扬我修界正气!为玄天宗报仇!” 柏穗安立于台下,无聊的紧,可偏偏左手边就是万剑宗的弟子,沈绛的眼睛又黏在她身上,愣是头都不敢抬一下,所幸右手边就是符元宗,妙盈盈笑嘻嘻的道: “青衫姐姐,怪不得你不喜欢沈绛呢,原来是沈同修喜欢你啊!” 柏穗安慌张的扭过头,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盈盈,你想多了,是……是因为他对我对我有意见,所以才会一直盯着我。” 妙盈盈满脸“不用解释我都懂”的表情。 柏穗安:“……”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宣誓结束后,浩大的队伍朝鹿阳城城门口而去,三位掌门加修为较高的前辈们使用日行咒,先行一步去魔域入口等他们。 三大宗的弟子走在最前面,而恰好掌门亲传弟子站在第一排,妙盈盈不知道又上哪玩去了,只剩沈绛和柏穗安面面相觑。 可柏穗安不是罗青衫,不会主动去找沈绛搭话。 她在行囊中左翻右找,良久,拿出一个烧饼,津津有味的啃起来。 沈绛见她啃烧饼,微微一怔,旋即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柏穗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一不留神呛到了,用手轻拍胸口,答:“吃烧饼就是不讲究么?”似乎被他这话气到了,又道:“你不是叫我别纠缠你嘛,现在又来同我说话是怎么回事?” 沈绛似想开口解释,却终究没开口,递过来一个水壶,道:“干净的,刚才是我说的不对。” 柏穗安:哼!算你识趣。 妙盈盈猝然冲出来,一颗脑袋冒在他们中间,左顾右盼,戏谑道:“沈同修和青衫姐姐是在吵架吗?” “没有!”柏穗安和沈绛同时道。 柏穗安:“……” 沈绛耳朵微红。 “青衫姐姐,我要向你证实一件事,快随我来!”妙盈盈拉过她的手就往后方走去。 走了半天,来到队伍最末尾,柏穗安一眼就看见了面色铁青的任西楼,我靠,大事不妙!一般师兄是这个表情的时候,就代表他心情不好。 想调转方向发现已经晚了,妙盈盈道:“青衫姐姐,任同修人很好啊!脑子没问题的。” 柏穗安:“……” 任西楼斜眼瞥着她,好似在说你最好给我个交代。 “我……我那日去三清派送请帖,看他一脸不搭理人的样子,就以为他……”柏穗安支支吾吾解释道。 “以为什么?”任西楼打断她的话,“我说罗同修,你长得好看,怎么心那么坏啊?” 柏穗安心虚道:“是在下眼拙,看你不爱说话就以为你大脑反应迟缓。” 任西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了。 妙盈盈看这气氛不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事情了,斟酌语气道:“都是误会,误会,此事是我考虑不周,送你们一人一张我们符元宗的符篆,此符可召唤出一个傀儡,可厉害呢!” 柏穗安双眼冒光,这可是三大宗符元宗的傀儡符,立马接过,笑吟吟道:“那我就不客气咯。” 任西楼为人毒舌,但有一点和柏穗安一样,爱财如命! 默默接过,道:“就是个小事,我不介意。” 柏穗安忍不住偷偷做了个鬼脸,嘴里还念叨着“都是小事。” 长途跋涉了三天,还有五百里才到魔域入口,大家决定原地休息一会,柏穗安瞧着前方那黑沉沉的魔域有些担忧,毕竟,这一战要是失败了,小命可就不保了,盘算着该怎么跑路。 恰巧妙盈盈坐到她旁边休息,柏穗安扭头看她,犹豫开口:“盈盈,你说修界去围剿魔尊,有几成胜算?” “一成都没有。”妙盈盈理所当然道。 柏穗安一脸惊疑,道:“一成都没有!那还来送死干嘛?” “就是一成都没有啊,修界那些老骨头们非要为玄天宗报仇,说实话,司无渊三年前就凭一己之力掀翻了整个玄天宗,更别说他现在身后还有千千万万追随他的魔族了。”妙盈盈道。 柏穗安蹙眉道:“那你既然知道此战必败,还干嘛来这?” 妙盈盈耐心解释:“我师父他老人家说了,劝不动这些老迂腐。”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符篆,“这个!我师父专门给每个符元宗弟子发的遁形符,能够隐形,到时偷偷逃跑用。” 柏穗安:英雄所见略同。 小声道:“那个,盈盈,你还有多的吗?分我一张,我还不想死……” 妙盈盈大方从腰间抽出一张黄色的纸,“最后一张了,我本来有四张的,一张给了一个小孩同修,一张给了任同修,你一张,我一张,没啦!” 柏穗安感动的涕泗横流,抹了一把泪道:“大恩不言谢,我今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妙盈盈瞧见任西楼的身影,眨了眨眼道:“不客气,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四张,我去找任同修玩去了,他可有趣了!” 柏穗安望着妙盈盈屁颠屁颠朝任西楼跑去的背影,好家伙,这狗师兄还能有这么可爱的桃花缘,真是便宜他了。 却也万幸觉得,自己和师兄若都能逃过此战,等此战过后,她就告诉师兄,自己的真实身份。 章节目录 第六章 魔尊现身 越靠近魔域,越是漆黑。 黑光蔽日,那是一片阴凄凄的世界,夜栖在枯树上的黑乌鸦发出阵阵怪叫,正啄食着倒挂在树枝上的腐尸,有些已然成了白骨,只剩一根麻绳被风簌簌吹动。 遍地的残破肢体,阴风怒号,腥味扑鼻,血气弥漫在四周,有种死寂的压抑感,令人恶心又毛骨悚然。 柏穗安忍不住干呕了一下,与几位掌门接头以后,顺着地图来到了魔域的浮幽山,许多修士都面面相觑,拔出剑来背对背站立,警惕的望向四周。 柏穗安在心里祈祷着修界能赢,虽然看起来不太可能。 蝙蝠陡然间成群的从浮幽山暗幽幽的岩洞窜出,尖牙利嘴,张开黑色的羽翼飞来,这些蝙蝠足足有半人大,扑向人群,一时凄鸣之声此起彼伏,有弱一点的修士甚至被叼到半空,再狠狠坠落,摔的满脸鲜血。 暗红的血液渗入发黑的土地,天地都笼罩上淡淡的血色。 柏穗安瞧着这骇人的蝙蝠,用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吃力的躲避,沈绛挥动天子剑,杀出一条路,走向她,把她护到身后,默默无闻的斩杀蝙蝠。 柏穗安:嗯,有时候还得靠老相好。 纳月真人指着那浮幽山,怒道:“司无渊,有种出来打!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你是在找本尊吗?” 低沉阴冷的声音从山巅传来。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山顶一片迷雾,月光透过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依稀站着一个人影。 半响,迷雾散去,一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立于山顶黑曜石上,修长挺拔的身材,俊朗的容颜,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黑绸般的长发半束,孑然独立,微风轻吹起他的墨色衣摆,浑身散发出倨傲邪恶的气息。 柏穗安仰头看向天际的男子,那强势霸道的气势仿佛就在眼前。 她想:嗯,还是早点准备跑路为妙! 万剑宗的武德道长对着那山巅斥道:“司无渊,你个忘恩负义的叛徒!杀害玄天宗百余名弟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是他们自找的。”司无渊邪魅的嘴角微微扬起,不屑道:“三年前,你们也说本尊的死期到了。” “你未免也太狂妄了!列阵。”武德道长厉声道。 此话一出,沈绛立马走到万剑宗前,数十名弟子运剑置于半空,剑身发出浩然正气,沈绛大喝一声:“去!” 万剑宗的万剑阵。 剑影如织,密密麻麻的剑如雷霆般迅捷直指司无渊,剑锋所过处,嘶嘶生风,造就了剑意茫茫。 司无渊随手一挥陨神剑,剑气纵横,引的周遭乌鸦翻飞,气势长虹,哐哐当当的打落那向他而来的数十把飞剑。 剑气浩荡,逼的柏穗安往后退了几步,万剑宗的弟子纷纷倒地,沈绛闷声吐出一口血来,眼神似有一丝不甘。 不少修士四目相望,生出了些怯懦。 但还是有不怕死的修士提剑朝他而去,半空猝然出现二个黑影,一娇媚的女人和满脸黑纹的男人,那女人开口道:“你们这些喽啰,不劳烦魔尊大人,来和姑奶奶玩玩吧!” 那女人手中长鞭挥动,招式狠毒,将这些修士抽的皮开肉绽,空中全是星星点点的血,仿佛下起了细细的血雨。 有血滴到柏穗安的脸颊上,她嫌弃死了啊!!! 那男人也不落后,手握大刀几下就砍下头颅,眼中全是疯狂,好似要杀光这里的人。 司无渊站在高处,眼神淡漠,俯视下方,声音全是冷意,“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陪陪这里的孤魂野鬼。” 柏穗安瞧着不停掉落的头颅和血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着急忙慌的想拿出那张遁形符,没承想太紧张拿错了,拿成了自己画的辟邪咒,刚好有头颅掉到她脚边,她一惊,辟邪咒离手,随风飘扬在漫天血水中。 她下意识的就想去抓,以为丢的是遁形符,焦急的跟着那符走,在一片杀戮中,显得那么突兀。 司无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他冷漠的眼眸半眯,削薄轻抿的唇多了一丝玩味,凝望着少女,掌心一震,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黑雾蔓延开来,霎那间,寂静无声。 柏穗安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她生的希望,跪坐在地,低头一看,什么嘛!怎么是辟邪咒,蓦然发现气氛好像不对劲。 惴惴不安的昂起头来,对上那双锐利的黑眸,此刻正一言不发的凝视她,那目光好似要把她困住。 然后下一秒,司无渊放荡不拘的声音传遍整个浮幽山。 “本尊今日心情好,不杀你们了,不过,这个少女要留下。” 这句话仿佛萦绕在柏穗安耳边,她后背直冒寒气,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司无渊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指着自己。 感受到无数的目光望向她,柏穗安心中翻腾着无数念头,猜想了半天,最终觉得肯定是司无渊这个大魔头看上了罗青衫这副美人皮囊,倍感绝望。 纳月真人怔怔的看着她,她不忍心啊,那可是她最喜欢的弟子,甚至连凤萧剑都传给了她,快步走到她身前,手握长剑,喝道:“你休想!” 可后方却有不少修士喊道: “虽然说不道义,但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对啊,早就说了这围剿肯定不能成功。” “纳月真人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死吗?” “一条命换这么多命,值了!” 柏穗安听着这些话,心绪混乱不堪,低叹口气,起身淡淡开口道:“师父,我愿意。” 反正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顶多被司无渊欺辱圈养或者像那些倒挂的尸体一样变成森森白骨。 可妙盈盈,沈绛,就连任西楼都走到她身旁,妙盈盈哼道:“青衫姐姐,什么愿意!我拼了这条命都不能让你过去。” 柏穗安眼角微红,就算为了眼前这几个人,她也认了,笑得轻松,道:“没什么的,他不过是看上了我的美色,我不会过的很艰难的。” 沈绛脸色铁青,低声道:“你知道过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还有选择吗?”柏穗安轻声道。 司无渊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不耐道:“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毕竟,本尊这是交易,不是同你们谈条件。” “我愿意的。”柏穗安道。 司无渊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开口道:“漠雪,火琰,把他们送出魔域。” “是。” 不过一刻,整个浮幽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司无渊飞身跃下,站在不远处,揶揄道:“是自己走过来还是本尊过来接你?” 柏穗安眼睑低垂,心如死灰,缓步走到他身旁,嘴唇紧抿着,手心冒出细密的汗,死死攥着那辟邪咒。 司无渊满意的望着她,转身朝浮屠山的方向踏步,他道:“跟着本尊。” 柏穗安快步跟上他,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月色下行走,好似一副泼墨画。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天煞孤星 柏穗安睡的很沉,许是昨日精神受到了巨大冲击,到了卯时还未醒,眉头紧锁,她在做噩梦。 梦到自己被司无渊囚禁在水牢,双手锁上铁链跪在发臭的血水中,身上爬满了吐着信子的蛇,皮肤都开始溃烂,整个人被折磨不成人样,大魔头狠戾的声音从牢狱上方传来: “你这辈子都别想逃。” “不要!” 柏穗安猛的弹起,大口大口的呼气,环顾四周,自己正处于浮幽山内的魔王殿,想起来昨日被司无渊带到这之后,他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想起刚才那个梦,忍不住的心悸,魔王殿很是气派,不过色调沉闷,肃穆庄严,活像一个死人冢。 “姑娘,魔尊大人找你。” 昨日那个拿鞭子的女人走进来,身姿婀娜,媚眼如丝,一身黑色轻纱衣裙,柏穗安记得昨日司无渊叫她漠雪。 柏穗安: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硬着头发跟在她后面,步伐都些许沉重。 “魔尊大人,人我带到了。”漠雪正色道。 柏穗安一直低着头,垂眸半掩着两只紧张不安的眼睛。 司无渊双腿交叠,神色懒散的单手托腮靠墨色金丝楠木宝座上,他道:“你很怕本尊吗?抬起头来。” 柏穗安僵硬的仰头,对上他那双幽深眼眸,有些怯懦,但又怕他生气,不敢移开目光。 “回话。”司无渊不耐道。 柏穗安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立马奉承道:“不是怕您,是魔尊大人气势磅礴,浓厚的帝王之气令小女子不敢逼视。” 司无渊唇边多了一种很淡漠,嘲讽的笑意,冷声道:“本尊没空同你说客套话,我问你,”面色阴鸷,“这符是你的?”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辟邪咒。 “确实是小女子所画。”柏穗安如实答。 “哦——是嘛,”司无渊语气意味深长,“本尊三年前见过这符,一个算命的小姑娘说我命格不好,乃七杀格,是天煞孤星的命。” 柏穗安:“!”坏了,是来找我算账的。 立马改口:“不是我画的,是我捡的!” “又成了捡的?你骗本尊的话,本尊可是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司无渊威胁道。 柏穗安心想,反正自己都已经死了,拿自己出来垫背正好。 “魔尊大人,其实这符咒是我朋友赠予,”佯装悲伤的模样,“只可惜,她已经死了。” “死了?她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有那么轻易就死了?”司无渊质问道。 唉,人的生命不一直都这么脆弱嘛,譬如被踩死的自己,喝醉酒摔了一跤就归西的罗青衫,柏穗安想。 “实不相瞒,我这个朋友还是被踩死的。”柏穗安道。 不知怎么的,柏穗安感觉司无渊听见这句话后,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怒戾,可就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司无渊起身,踱步到她身旁,犹如恶鬼低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日带本尊去她的坟墓。” 柏穗安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扭头不可思议的望向他,怒道:“你还是人吗!她已经死了,你还要让她不得安宁吗?” 说完神情剧烈起伏,这个大魔头竟然要掘自己的坟。 司无渊睥睨着她,“你没得选,如果不是你有这点价值,早就变成那尸林里的一员了。” 柏穗安听了这话更气了,不知哪来的勇气,扯住他衣袖,郑重道:“我不告诉你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知道了,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司无渊嫌弃的甩开她的手,眼神厌恶,嘲讽道:“杀了你多没意思,凤鸣宗,嗯,让三大宗变二大宗,那才叫有本事。” 柏穗安怔怔的抬起头来,手指死死嵌入掌心,极力遏制的心底的怒火,是啊,她没资格谈条件。 柏穗安妥协开口:“明日我带你去。” 司无渊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离开了。 柏穗安烦闷的走在魔王殿中,在心中骂了一万遍司无渊这个大魔头,果真如修界所说那般丧心病狂,一想到自己还要被掘坟验尸,心中一阵悲痛。 魔域只有无尽的黑夜,没有白天。 柏穗安立志要勤勤恳恳修炼,毕竟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好的灵脉,找到一块空地就开始练剑,捷沉的挥动凤萧剑,一招一式,稳扎稳打。 “剑一,贯日。” 一道剑影斜斜飞出,把黑色的岩壁切割出细纹,柏穗安不由傲娇道:“看来我天赋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前世灵力太薄弱。” 练了好几个时辰,额前的秀发都粘在皮肤上,柏穗安才收剑,找了一块黑曜石台阶坐下休息。 黑黢黢的土地上,蓦然出现了一雪白色的雀鸟,柏穗安瞧着它如此灵动,用手逗它的下巴,缓缓顺着它洁白的羽毛。 那雀鸟欢喜的蹭了蹭她的手背,柏穗安笑吟吟的开口:“小麻雀,这是浮幽山,很危险的,下次可不要乱跑啦。” “那还不是因为你!”那雀鸟陡然变大,随后出现了一个少女。 柏穗安吓得退后好几个台阶,震惊道:“盈……盈盈!” 妙盈盈一脸不高兴,恼道:“青衫姐姐,我不是麻雀,我是上古灵兽玄鸟!” “你……你不是人啊。”柏穗安吞吞吐吐道。 妙盈盈解释:“我做灵兽的时候不小心掉入了泯魔阵,符元仙翁救了我,为了报答他,我就答应做他的弟子喽。” 柏穗安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又道:“盈盈,你来魔域干什么?这里很危险。” 妙盈盈挑了挑眉,“青衫姐姐,我是灵兽,偷偷进来不会被发现的。”拿出一封信,“而且,我是来送信的。” 柏穗安低头瞧着塞到自己手中的信,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信这么重要,还得偷偷跑来魔域送我,直接传音不就好了?” “青衫姐姐,魔域传音是传不了的,这是任同修托我给你的。”妙盈盈道。 任西楼!我靠,他不会喜欢上了罗青衫吧,还让妙盈盈帮忙送信,简直践踏人家真心。 柏穗安把手放到妙盈盈肩头,郑重道:“盈盈啊,你以后还是少和任同修往来,他不值得。” 妙盈盈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答道:“我知道了,青衫姐姐,我此行也是想看看你,见你无恙我就放心了。”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魔域不宜久留,我先走一步。” 柏穗安立马朝她挥挥手,妙盈盈变成玄鸟飞走了。 柏穗安也回房洗漱准备睡觉,却发现这偌大的偏殿没有水。 没水怎么洗漱啊!!! 她感觉头都开始痛了,却又不敢去问魔域里的人,气呼呼的坐在石凳上,倏然瞟见桌上那封信,心想任西楼你要是写的什么心悦于罗青衫之类的话,我嘲笑你一辈子。 修长白皙的手粗鲁的打开信封,柏穗安认真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罗青衫亲启: 鄙人三清派弟子任西楼,劳信远临,披文解封,企望成劳。 在下此次写信是为了魔王一役时,从你手中飘落的符咒,实不相瞒,这般的辟邪咒,是我小师妹柏穗安独创的,但她已然去世三年了,我很好奇,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会有人拥有这一点作用的辟邪咒,我很想念我的小师妹,如果你有多的辟邪咒,能否卖一张给我,也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渡过难关,再次见到你。 暂书至此,不复一一。 书信人:任西楼 柏穗安怔怔的低头看着这熟悉的字迹,握住信纸的手指力度加重,她那没心没肺的师兄,也会为了自己这般低声下气,只为了要那辟邪咒。 她在石凳上坐了许久,神色空空,烛光映照在这张美人脸上,我见犹怜,如果自己这次能够在司无渊手中活下来,她一定要冲到三清派,大声告诉任西楼,我就是你师妹啊! 不过说来也奇怪,司无渊把她抓来,不会真的就只是为了找到柏穗安然后报仇,不由得吐槽,心眼真小! 她不过就只是胡说八道说他命格不好,是天煞孤星嘛,犯得着掘坟来解心头之恨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眼皮愈来愈重,不出一刻便倒头呼呼大睡。 “姑娘,姑娘,快醒醒……” 柏穗安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温柔的唤着自己,艰难的支起眼皮,瞧着漠雪正焦急的望着自己,倏然一下弹起来,很怂的往后退了一点,她对魔还是有些惧怕的。 心虚的笑了笑,“漂亮姐姐,你……你找我有事吗?” 漠雪听她称呼自己漂亮姐姐,一阵开心,嘴角立马勾起,娇声道:“这位姑娘嘴巴好甜啊,”顿了顿,“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昨日答应我们魔尊大人的事情了?” 柏穗安:我靠!司无渊会杀了我的。 立马拿起凤萧剑,颔首道:“漂亮姐姐,多谢提醒,我马上去!”话音刚落转身就走。 漠雪瞧着她慌张奔向魔王殿的背影,取笑道:“这姑娘还真是有趣。” 柏穗安第一次觉得从偏殿到魔王殿的距离那么遥远,她一想到司无渊那张冷傲的脸,越想越觉得完蛋,脚步一顿,魔王殿到了。 猛吸一口气,认命的走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八章 身份明了 柏穗安悻悻的走到魔王殿中央,抬起头小心翼翼瞟了一眼司无渊,见他神情无异,瞬间松了一口气,小声道:“魔尊大人,早上好。” 司无渊睨着她,扬起下巴道:“本尊向来不等人,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我……”柏穗安脑袋疯狂打转,“我昨日练剑太过专注,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司无渊嘲讽道:“你那剑法,再怎么练也不过三脚猫功夫。” 柏穗安:我忍!他是魔尊,咱惹不起。 她微微笑道,附和道:“在魔尊大人看来,我这剑法确实粗陋无比。” 司无渊敛眉,从宝座上站起,“带本尊去那坟墓。” 柏穗安立马狗腿的点了点头,“魔尊大人,那坟在鹿阳城郊外的一座山上。” 下一秒,柏穗安就在鹿阳城郊外了。 她下巴都惊讶的合不拢了,实力强的人都是这样直接用传送阵直达目的地嘛,这可比日行咒对修为的要求高多了。 司无渊瞧她一脸没见识的样子,不耐道:“哪座山?” 柏穗安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指着那自己待了三年的山头。 司无渊抬起黑靴,大步流星朝那山头走去,走了一小会,蓦地回头,眼神犀利,道:“带路。” 柏穗安感受到一股杀气,一溜烟跑到司无渊前面,假笑道:“好的!魔尊大人。” 她顺着自己的记忆来到坟墓前,木碑上俨然放上了新的祭品,周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她知道,师兄肯定来过了,又想到昨日那封信,鼻头微微发酸。 司无渊蹙眉瞧着那木碑,口中喃喃道:“柏穗安……百岁安……” 柏穗安听见有人喊自己,立马扭头,映入眼帘的是司无渊那张失神的俊美容颜,不由得感叹,坏是坏,脸是真的好。 然后下一刻,司无渊伸手就要触摸那木碑,柏穗安一惊,立马扑到他面前,死死抱住他的手,哀求道:“魔尊大人,死者为大,你就给这位姑娘留点颜面,算我求你了。” 不出意外,司无渊无情的甩开了她的手,冷声道:“本尊不见她的人,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毕竟,本尊认为,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柏穗安:!不是没死,是死了又活了。 她一想到自己死了还要遭受此等屈辱,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砰”的一声,木棺的盖子已经被掀开了。 苍天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死了都不得安心。 柏穗安有些不敢看自己,毕竟都死了三年了,尸体估计早就腐朽了,现在肯定一股难闻的尸气。 可她闻到的是栀子花香,她生前总爱戴这种香囊,疑惑的往棺材内里望去,少女双眼紧闭,秀丽的小脸惨白,身着三清派的蓝色衣裙,安静的躺在冷清的棺材中。 柏穗安发现自己除了脸色苍白以外,面容竟与生前无异,心想见鬼了,死三年了还没腐烂。 司无渊久久凝望着棺材里的少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下一秒,他就俯身要去抱那少女,柏穗安又是一惊,怒道:“你个疯子!她已经死了,你到底要干嘛?” 司无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把她带回魔域。” 柏穗安不由得一阵寒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见他还要执着的往棺材里去抱那少女,她忍不了了,大吼道:“我就是柏穗安!你来找我报仇啊!” 司无渊猛然抬起头来,眼里凶光毕露,冷冷道:“你知道拿她来骗本尊会有什么后果吗?” 柏穗安见他杀意四溢,连忙退后几步,慌张的捡起一个木树枝,壮起胆子道:“我证明给你看。” 木树枝在泥土地上左右比划,不过一刻,熟悉的痕迹出现,是辟邪咒。 司无渊死死盯着那地上的辟邪咒,目光中透出一种不可置信。 柏穗安怕他还不相信,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立马解释道:“我本来是死了的,一不小心又借尸还魂了,”双手指了指自己的身体,“然后现在就这副模样了。” 柏穗安发觉他眼中的杀意消失了,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柏穗安:“……” 司无渊沉思半响,有些不自在道:“既然你就是柏穗安,那我同你商量件事。” 柏穗安:不妙!他怎么开始好声好气说话了,肯定是要找自己算账。 站立不安,硬着头皮道:“魔尊大人你说。” “你还没死,人若是死了尸体会腐烂,是没有魂魄的,也不可能通过魂魄寄生这种方法重生。”司无渊道。 柏穗安震惊的望着他,这超出了她的认知,可她细细想,自己死了的这三年,其实是能够感受到外界的变化的,比如今天下雨了 或者师兄来看自己,她都知道。 她一直以为每个人死了都这样,但她今日瞧见自己完好的肉身,不得不觉得司无渊说的是对的。 司无渊看她没反应,又道:“我有办法让你重回原身。” 柏穗安一度觉得自己今天真的见鬼了,司无渊竟然要帮自己,立马回绝道:“不劳烦魔尊大人,我这样活着也挺好。” “我觉得不好,”司无渊开口,“毕竟,我还欠你辟邪咒的钱。” 柏穗安疑惑不解,半响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道:“我算命当卦师都是我上辈子的事了,这钱我不要了!” 司无渊微微侧头,眉头紧皱,“我这人不爱欠别人东西,也只会还到该属于她的人手上。” 柏穗安:“……”这不是摆明了非得让她回到原身嘛。 虽然她也想回到自己的身体,可她总觉得司无渊没安好心。 但瞧见司无渊眉头紧锁,她很怂道:“那就麻烦魔尊大人了。” 司无渊听了这话,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薄唇轻轻扬起,道:“不麻烦。” 柏穗安:“……”这笑我渗得慌。 “既如此,那便不耽搁时间,回魔域休整休整,明日就带你去重回原身。”司无渊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起,施了个小法术,坟墓又恢复正常。 “咻”的一声,柏穗安又回到了魔王殿。 柏穗安:真快。 她正欲抬脚朝偏殿走去,司无渊冷清的声音倏然响起,他道:“急着走什么,吃饭了再走。” 柏穗安差点没忍住“啧”了一声,但迫于司无渊的压力,回过头来,微笑道:“多谢魔尊大人可怜。” 司无渊满意的点点头,喊来好几个魔使,不知道叽里呱啦的在说些什么。 柏穗安走到殿内那黑石雕花嵌纹钿圆桌旁,却迟迟不敢落座,她在等司无渊。 司无渊缓缓走来,瞧她站在那不动,旋即道:“怎么不坐?” 柏穗安内心咆哮:我在等你啊狗男人!你不坐谁敢坐。 司无渊看她不坐,也杵在那里,只戏谑的望向她。 柏穗安:好吧,你不坐我坐。 她没骨气的坐下来,抬头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好声好气道:“魔尊大人,请坐。” 司无渊神色空了一瞬,这笑容与少女三年前的笑颜重合,让他不由得一怔。 柏穗安见他迟迟不坐,又喊了一声:“魔尊大人?” 司无渊回过神来,坐到了她旁边。 柏穗安:嘶!如坐针毡的感觉来了。 她低头紧张的掰弄自己的手指,司无渊瞥了她一眼,没管她,不一会,一道又一道的菜肴呈上,柏穗安眼睛都看直了。 柏穗安觉得自己要疯了,看着这些美味佳肴却不敢动筷,因为司无渊没动筷,毕竟,她还是想多活几天的。 “你觉得哪个最好吃?”司无渊扭头问她。 柏穗安有些惊讶,如实回答:“芙蓉大虾。” 司无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到她碗中,心情似乎很好,他道:“吃饭吧。” 柏穗安:我没骗人,我今天真的见到鬼了!!! 她不可置信的夹起那块虾,尝了一口,嗯,果然好吃。 接下来的画面异常的诡异又和谐,一个修界修士和魔界魔尊坐在一起吃饭。 柏穗安起初还有些拘束,后面被这一桌美味佳肴折服,根本顾不上司无渊,大口大口的吃饭。 而司无渊是怕她一个人吃饭不自在,本来他身为魔,不需要吃饭,吃了几口就饱了,却还是慢条斯理的做做样子,陪着她。 柏穗安:大哥,你坐我旁边我才最不自在。 撑肠拄腹后,柏穗安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腩,心里念叨着罗青衫你一定不要怪我啊!我可没毁坏你名声,我现在在司无渊面前的身份是柏穗安,虽然是你的皮囊。 司无渊见她吃饱了,道:“明日同我去冥界。” “冥……冥界!”柏穗安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冥界,我要去看看生死簿上有没有你的名字,”司无渊道:“毕竟,虽说有九成的可能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但也还有一成可能证明我是错的。” 柏穗安一想到要去冥界就头痛欲裂,冥界是阎王的地方,也就只有司无渊这种煞血阎罗才不怕。 “吃也吃饱了,明日记得早些起床,别让我又等你。”司无渊起身,朝他的寝殿走去。 柏穗安:“……”我哪敢还有下一次。 她立马答:“魔尊大人我明日定不会迟到的!”也朝她那偏殿而去。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冥界 第二日柏穗安可是一大早就起来了,生怕再被司无渊抓住小辫子,没想到司无渊更早,矗立在魔王殿门口等她。 柏穗安:“……” 她局促不安的走过去,抬头望向司无渊,忐忑不安道:“魔尊大人,我们走吧。” 司无渊微微颔首,含笑回望,调侃道:“嗯,今日倒是没迟到。” 这话怎么带了一丝宠溺,柏穗安是真的,真的觉得司无渊怪怪的,说不上来的令人不适。 司无渊见她没回答,双手结印,传送法阵出现,他偏头看她,道:“走吧。” 柏穗安:嗯,这次还知道通知我一下。 画面一转,冥界入口到了。 柏穗安低头望着那绿的发黑的河水,一时无言,总……总不能直接淌过去吧。 “这是冥河,活人若沾上此水,必然化作血泥。”司无渊开口解释。 柏穗安正思考着如何平安度过此河,虽说自己现在也学会了御剑飞行,不过这飞行时间可就不能保证了,万一飞到一半熄火了,那她不是就死无全尸了,而且她现在还是罗青衫的皮囊,做这种缺德事,会遭天打雷劈的。 好吧,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司无渊了。 还不等她开口,司无渊的大手已经环住她腰际,他眼尾轻佻,淡淡道:“抓紧,掉下去了我可不管。” 柏穗安感受到他冰冷的手紧紧覆在自己腰间,竟觉得如烙铁一般烫,有些不自然的往他怀中靠了靠。 柏穗安:膈应归膈应,还是怕死的哈! 司无渊飞身踏上陨神剑,柏穗安离他很近,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清淡漠的气息,缓缓低头望向河面,有森森白骨悬浮着。 这河不算宽,飞行了几刻便到了。 稳稳落地,有个当差的鬼使看门,柏穗安凑近一看,靠,怎么脸上两个窟窿,都能看到里面已经发黑的骨头。 她吓得猝然后退几步,鼓足勇气道:“鬼差大人,我们能进去吗?” 那鬼差上下打量她,不屑道:“这是冥界,你一个活人来,不想活了?”黑黢黢枯槁的手就要推她,“快滚快滚。” 那只手还没碰上她,司无渊已走到她身前,低眸睨着鬼差,“没想到冥界还有人不认识我?” 鬼差惊愕的睁大了眼,立马转身打开结界,低眉顺眼道:“您请。” 柏穗安在后方瞧着,第一次觉得死人脸竟也能做出这么大的表情,屁颠屁颠的跟在司无渊后面,朝那鬼差做了个鬼脸。 鬼差:狗仗人势! 柏穗安:“……” 你说谁狗呢! 冥界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阴森,四周都是红色的岩浆,许多鬼使和忙着投胎的人来来往往,柏穗安看见有吊着肠子的死人飘荡而过,又再一次震惊了。 当然了,不止这些,还有脑袋簌簌流血的男人,满头白发的老人,才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甚至有抱着柱子不肯喝孟婆汤,说要等心上人的痴情人。 还挺热闹哈! “不要碰岩浆,碰到了会很疼。”司无渊提醒道。 柏穗安忙着欣赏这盛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前面的过道被团团围住,闹哄哄的,柏穗安踮起脚尖朝里望去,一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着喜服,哭哭啼啼吼道:“我不嫁,我要去投胎,放开我!” 鬼使摁住她,没好气道:“你家里把你卖了,老子收了钱就得办事,你就别挣扎了,没用的。” 柏穗安瞧着这女子容貌清秀,哭起来梨花带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冥婚,有钱人家罪大恶极而导致不能转世的人就想在冥界找个伴,会花大价钱买差不多时间去世的人,不论男女,除了家里人十分蛇蝎心肠以外,大多不会选择这样做。 毕竟,被卖了,就算生前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能轮回转世了,只能孤寂的待在冥界。 “娘子,我会好好待你的。” 柏穗安循声望去,额角一抽,这,这新郎估计都是爷爷辈的人了,一脸褶子,头发稀疏的都没几根了。 都这副鬼样子了还找如此年轻的小姑娘,简直不是人!柏穗安一度无语了。 那新娘见这老头来了,更加抗拒的反抗,却挣脱不开鬼使的束缚,老头色眯眯的走向她,一把接过,将她打横抱而起。 柏穗安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她是真忍不了啊,一瞧见这忘年配就一阵恶心。 她走到鬼使面前,试探问道:“这姑娘卖了多少钱?” 那鬼使见有冤大头,立马道:“三千灵石。” 柏穗安:靠!怪不得总有人做这么黑心的生意。 这要是换做前世的柏穗安,她可是一个灵石都拿不出,不过上次为了逃命带了起码一千灵石在锁灵囊内。 低头去取,细细盘点,一千八百五十二个灵石,嘶,还是缺。 可那新娘一双含泪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就像在盯着救命稻草一样,柏穗安心一横,快步走到司无渊旁边,巴结般的抱住他手臂,朝那鬼使说道: “找他要,他有!” 司无渊:“?”微微颔首,疑惑的看她。 柏穗安清清嗓子,低声道:“我英明神武的魔尊大人,借我一千一百四十八个灵石。” 司无渊挑起眉头,语气甚是玩味,“你倒是挺自信啊,直冲人群找我要钱。” 柏穗安轻摇了摇他小臂,可怜巴巴的眨眼,义正言辞道:“我会还的。” 司无渊抬手朝那鬼使勾了勾手指,鬼使连忙凑近,毕竟,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位煞血阎罗。 “多少钱?”司无渊漫不经心道。 鬼使立马狗腿的笑了笑,“三千灵石。” 司无渊从锁灵囊中拿出一张银票,他道:“去魔域报销。” 鬼使立马接过,笑呵呵的道:“多谢魔尊大人,”扭头看向其他鬼使,“把这位姑娘送去投胎。” 那新娘急忙从那老头身上跳下来,脸上全是泪痕,猝然跪到司无渊和柏穗安面前,一下一下的磕头,“二位恩人行善积德,救小女子贱命一条,不胜感激,祝二位白头偕老。” 柏穗安:“……”这下我真救不了你了,竟然把我们当一对,司无渊这大魔头肯定会生气的。 她偷偷用余光去瞥司无渊,发觉他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司无渊径直略过新娘,朝阎王殿走去,柏穗安俯身将新娘扶起来,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那也祝你投个好人家。” 话毕快步跟上司无渊的脚步。 柏穗安瞧着司无渊修长挺拔的背影,虽然还是很怕他,但是好像也没书上说的那么坏。 走着走着,蓦然又想起来了之前那个梦,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头又开始痛了。 司无渊脚步一顿,柏穗安直挺挺的撞上他坚硬的后背,好了,这下痛上加痛,头痛欲裂了。 柏穗安立马退后,解释:“我刚才走神了。” 司无渊扫了一眼她额头并无大碍,“嗯,阎王殿到了,进去吧。” 阎王殿不同于魔王殿,魔王殿看着就很贵,这阎王殿一看就是土著风,四壁都是岩浆,就几个石案放置着,嗯,准确来说就是家徒四壁。 柏穗安:想起了我那寒酸的三清派。 阎王坐在石案处的蒲团上,手握墨笔,穿着大红色衣袍,面色是青色的,戴着黑色官帽,一嘴的胡须,见司无渊来了,立马狗腿的站起来。 他打趣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看了看柏穗安,“还带了个活人修士。” 司无渊看都懒得看他,道:“生死簿给本尊。” 他立马领会了,大拇指和食指微微相擦,朝司无渊抛了个媚眼。 司无渊不耐烦的拿出一大沓银票,“够不够?” 他见司无渊如此爽快,试探的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够。 司无渊蹙眉,捥了他一眼,“你要是得寸进尺,本尊不用一块灵石就能看,还可以把你这阎王殿搅得天翻地覆。” 他顿时哑口无言,俗话说得好,见好就收,快速接过那沓银票,指了指另一个石案,“那本就是了。” 柏穗安视线跟随,两本黑色的册子,静静的置于石案上。 司无渊踱步走近,坐在蒲团上,柏穗安在他旁边蹲下,眼睛注视着那本册子。 修长有力的手翻开册子,司无渊扭头看了一眼乖巧蹲在自己身旁的少女,往旁边挪了挪,他道:“什么时候去世的?” “宝定十三年七月十五日。”柏穗安答。 司无渊翻册子的手微微停顿,将册子推给她,没好气道:“自己翻。” 柏穗安:“!”我没惹他啊。 飞快的接过,眼神四处游荡,宝定十三年!找到了。 在七月十五日这一页上反复查看,没瞧见自己名字,朝司无渊摇了摇头。 “看来你确实没死,死薄上没有你的名字。”司无渊道,“翻翻这个,找自己出生那一天。” 又推过来一本册子,柏穗安往十八年前翻,她去世时十五岁,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就是十八年,她生辰在元月十五,元宵节。 她都快把那一页翻烂了,硬是没翻到自己名字,不会吧,难道自己改过名,也没看见姓柏的啊,总不能连姓都改吧。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十八层地狱(一) 司无渊见她神色有异,询问道:“怎么了?” “这……这上面没我的名字。”柏穗安泄气道。 司无渊眸中染上些许讶色,拿过册子仔细查阅,的确没有,他蹙眉,起身睨着阎王,厉 声道: “老东西,你不想活了?拿假的来骗本尊。” 阎王惊骇的拼命摇头,“我怎么敢骗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生死簿啊!” 柏穗安闻言,立马拿起死薄那一册,翻到罗青衫去世的那天,手微微一顿。 ‘罗青衫’三个字昭昭可鉴。 心不由得一沉,难道,自己是游魂? 阎王还在极力辩解自己绝对没有欺骗司无渊,柏穗安望着吵的火热的二人,弱弱的插了一句: “那个,这个是真的……” 司无渊被她冷不丁的一句搞的哑口无言,极力辩解的阎王长舒一口气,感恩有你! 柏穗安看着面色阴沉的司无渊,完了,自己好像拆了大魔头的台,急忙补救道:“阎王爷爷,这都不重要,您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魂魄重生?” “我有这么老吗?”没好气的摸了摸胡子,“你应该叫我阎王哥哥!” 柏穗安:“……” 她狐疑的望了望满脸胡子的阎王,试探说了句:“阎王……” “不许叫。”司无渊目光如刀。 柏穗安立马噤声,飞快的捂住了自己嘴,比了个‘好’的手势。 司无渊扭头去找阎王算账,语气甚是不爽,“老东西,她是本尊带来的,”顿了顿,“还有,如果你今天找不出魂魄重生的方法,我掀了你的阎王殿。” 阎王本就青色的面色更加铁青了,好歹自己也算是他的长辈,要不是他有钱有势惹不起,自己会受这气。 “那个,方法是有的。”阎王道:“有一上古灵器,名叫引魂镜,只需把魂魄引出,然后在用强悍的灵力引入另一个媒介中即可。” 柏穗安一下懂了,自己原来的身体就是那个媒介,司无渊就是那强悍的灵力,毕竟,整个修界也没几个打的赢他的。 司无渊微微蹙眉,引魂镜在冥界最深处,十八层地狱,凡是在地狱里面的众生,就犹如一群群恶狗,凶神恶煞,一旦进入,不说魂飞魄散,必定被折磨的变成新的疯狗。 司无渊可不想去那里,冷冽的眸光望向阎王,语气带有一丝威胁意味: “老东西,做个交易,你跟我们去取引魂镜,你冥界一年的开支,本尊包了。” “这……”阎王犹豫道,他虽说很缺钱,可这十八层地狱去了还有没有命回来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有没有命花了。 “嗯,怎么,不愿意?”司无渊眼睛半眯,不悦道。 阎王脸色为难,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吐出了一个“好”字。 “带路。”司无渊淡淡道。 柏穗安眼睛左右打转,寻思着现在应该是要去找引魂镜了,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后面,路过奈何桥时,瞥见了一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人影又不见了。 她使劲眨了眨眼,明明记得刚才看见了啊,怎么一会功夫就不在了。 “这里就是十八层地狱入口了。”阎王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 柏穗安闻言,俯视下方,暗红色的岩浆涌动,炙热的气息由内而外散发,岩壁上有已经发黑的尸体,想来就是之前来这的人留下的。 “这怎么进去啊?”柏穗安问。 “顺着跳到岩壁上,会有石门打开。”阎王答。 柏穗安瞧着底下翻滚流动的岩浆,一时无言,这要是没跳准,岂不是直接灰飞烟灭。 阎王第一个跳了下去,司无渊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开口道:“要帮忙吗?” 他是在指用不用带她下去。 柏穗安点头,认真的说:“以防万一,我觉得很有必要。” 司无渊抬手环住她,步伐轻盈的一跃,稳稳落到那都已经发黑的岩壁上。 阎王运气,掌心凝聚一团鬼气,“砰”的一声,黑色的岩壁爆裂开来,幽深的暗道出现。 柏穗安立马用手挡住四处飞溅的小石子,一阵阴风吹过,连着视线都变得模糊。 这是一条很长的暗道,柏穗安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觉得后背凉凉的,想一溜烟跑到司无渊身前去,但迫于司无渊的威严,左思右想,还是没敢上前去。 她感觉有潮湿的液体滴在自己脖颈上,抬头一看,一眼睛冒着绿光的长舌鬼贪婪的望着自己,口水簌簌往下掉。 “鬼啊!!!”柏穗安尖叫着扑到了司无渊怀中。 头顶传来司无渊似笑非笑的声音,他道:“胆子这么小啊,一个小鬼吓成这样。” 柏穗安半天才缓过神来,发觉自己死死抱着司无渊,立马尴尬的起身,也对,这里是冥界,应该到处都是鬼。 “别你侬我侬了,前面就是十八层地狱之一的石压地狱了。”阎王没好气道。 “石压地狱是什么?”柏穗安道。 “若是生前做过抛弃、溺死、活埋婴儿的,死后就会到这一层来。”阎王解释。 “哦,多谢阎王爷爷。”柏穗安道。 阎王:“……” 说了不要把我喊的这么老! 从黑暗变得光亮,出口到了。 前方传来阵阵哀愁幽怨的声音,听的人心烦意乱。 柏穗安看清了眼前场景,只觉得头皮发麻,数以万计的鬼吊在岩壁上,用金色的丝线勒住脖颈,面色狰狞,舌头拼命的伸出嘴巴,眼珠突出,正阴鸷的望向她。 阎王是鬼,司无渊是魔,而柏穗安是人,目标就很明确了。 密密麻麻的长舌朝她而来,柏穗安惊恐的往后退,情急之下从怀中拿出辟邪咒,念道: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重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急急如律令!” 长舌陡然停住,发出呜咽的声音。 原来自己以前学的糊弄人的玩意,还真的学对了啊,柏穗安心道。 司无渊满眼笑意,打趣道:“看来你这卦师没白当啊。” 柏穗安扭头,抱拳道:“过誉了过誉了!” 阎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真的,真的就是来受罪的。 阎王蓦然觉得自己腰间一紧,湿热的长舌正紧紧箍住自己,啊啊啊啊!他恶心死了哇。 那长舌用力一甩,阎王一下飞出去,重重的摔到岩壁上,摔得他眼冒金星。 “哎哟,谁敢动我,我可是冥界之主。”阎王喝道。 那舌头长的那么恶心,看的柏穗安瘆得慌,硬着头皮朝那源头望去。 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只不过正张着血盆大口,恶狠狠的望向他们。 “你们两个,别碍眼。”这长舌妇的声音倒是娇媚。 司无渊和柏穗安闻言,立马退到一边去。 阎王:“……” 他在心里骂道,你们两个要死啊!狼心狗肺。 长舌妇眸光微闪,诡异的笑道:“我说的是你们两个男的别碍眼。” 柏穗安瞳孔猛然剧烈的收缩,腰间覆上一片湿热,下一秒,她就高悬半空,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下方的司无渊和阎王,倍感绝望。 不是啊!怎么就一下变成我了呀! 她两只脚都要蹬烂了,眉毛拧成一团,喊道:“你这长舌妇,放我下去啊!” 长舌妇笑得阴森森,“那怎么行,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该死!”目光猝然变得狠毒。 柏穗安听了,更气了,怒道:“你自己就是女子,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怕遭天谴!” “我变成这副鬼样子,都不是因为女子害的,我要杀了你!来解我心中的怨恨。”长舌妇冷声道。 刷的一声,强大的剑气犹如离弦的箭切割半空。 攀到柏穗安身上的长舌陡然消失,她失去重力往下坠,落入了一个冷冽的怀抱中。 属于司无渊独有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柏穗安松了一口气,小声道:“麻烦魔尊大人了。” 司无渊没说话,动作轻柔的把她放下。 长舌妇的半截舌头被割断,痛的她眼冒红光,她眼中涌现杀意,声嘶力竭道: “你们都给我去死!” 她奋力的挥动剩下的那半截长舌,空气中都洒着血珠,一滴两滴的布满整个天空,尖利的女人尖叫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司无渊蹙眉,冷声道:“你找死。” 他提剑朝空中长舌妇而去,一个跨步飞身跃起,一双剑眉微皱,透出一股冷厉果断的杀伐之气。 长剑如虹,一剑斩之。 长舌妇重重的摔落倒地,眼神还死死盯着柏穗安,有浓重的不甘心溢出。 血溅了一地,到处都是血腥的甜味。 柏穗安看着不再动弹的长舌妇,不由感叹,果然,没点实力是当不了魔尊的,怪不得修界的人都对他又怕又恨。 阎王见战斗结束,从小角落跑出来,他道:“这一层我刚才仔细观察过了,没有引魂镜,我们还得往里走。” 柏穗安:“……” 合着刚才白被恶心了。 司无渊收剑,他刚杀过鬼,浑身充满了鬼魅的气息,淡淡道:“那就去下一层,本尊的时间很宝贵。” 阎王:得得得,我堂堂冥界之主的时间就不宝贵了。 注:驱鬼口令取自茅山绝招口头禅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十八层地狱(二) 正在前往下一层的路上。 “那长舌妇怎么回事?这么怨恨女子?”柏穗安不解的问。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阎王拿出本书,他道:“冥界鬼录,里面有关于十八层地狱大鬼的记载。” 柏穗安接过那书,扫描着前言,嗯,石压地狱,就是这个了。 翻到那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眼神冷毒,带着阴鸷微笑,长长伸着舌头的女子,下面有几行小字。 燕娇,溪水镇人士,定元十九年逝,生前育有三女,皆夭折,大女活埋,二女卖给青楼,三女活活弊死,手段残忍,因着当地重男轻女,在最后诞下一子,而后难产而亡。 死后不得超度,打入石压地狱,此女子怨气郁结,终成大鬼。 “唉,世道苍凉啊。”柏穗安闷声道。 “造孽啊,自作孽不可活。”阎王吐槽道。 “要我说,就是被重男轻女的迂腐观念给毒化了,”柏穗安冷哼道:“人和人有什么不同?” “这点我表示认同。”阎王附和道。 二人聊的火热,活像一对忘年交。 司无渊插了句嘴:“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会改变的。” 柏穗安闻言,道:“确实,譬如燕娇,都成这副鬼样子了还死性不改。”她思索半刻,“不过嘛,也有的人分得清善与恶,对与错,并为此做出改变。” “说的倒是轻松,那如果你某天发现自己所有的认知全部都是错的,你待如何?”司无渊讥讽道。 柏穗安瞧他这模样,不知怎么的好像是有点生气了,认真回答:“如果是我的话,既然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我就去走我认为正确的那条路。” “那若你要走的那条路,是要遭受万人唾弃,为世人所不容呢?”司无渊咄咄相逼。 “路哪有这么好走,途中肯定会遇到风沙、暴雨、大雪这些,总不能就因此停下脚步,不往前走了吧?”柏穗安不假思索道。 “那望你志行千里。”司无渊声音冷淡。 柏穗安被他的态度气着了,咬牙切齿道:“那我就非得,为其本心,逐风万里。” 阎王左看右瞧,发觉气氛不太对,立马打圆场道:“哎呦,你们一个魔尊,一个修士,立场都不同,有什么可吵的?” “怎么没有!”二人齐吼道。 阎王:“……” 那么大火气干嘛。 柏穗安明明很怕司无渊,许是不赞同他的说法,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冷哼一声,朝他瘪了瘪嘴,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司无渊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样子,被她这耍小脾气的行为逗笑了,揶揄道:“你现在都敢对我发脾气了?” 柏穗安:“……” 完了,怎么还记仇呢! 她心虚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头,吞吞吐吐道:“那个,一时得意忘形,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定不会在意的。” “已经记在心里了。”司无渊玩味的指了指自己心口。 “魔尊大人,别啊,我不过一介小女子……”柏穗安疯狂解释中。 “那个,铜柱地狱到了。”阎王打断他们。 铜柱地狱,简而言之就是,故意纵火,放火害命者,死后打入铜柱地狱。 烈火浓烟直冲上天,炽热的火焰四处乱窜,浓烟扑面,呛的人眼泪直流,周围都是一片火海。 柏穗安用手扇了扇风,呛的咳了好几声,犹豫道:“这里真的会有引魂镜吗?” “这就说不准了,不知道在十八层地狱里面的哪一层,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层就是喽。”阎王道。 司无渊环顾四周,一抹黑青色在黑光中乍现不停。 他蹙眉,幽幽道:“有脏东西来了。” 柏穗安立马警惕,拔出凤萧剑挡在自己身前,忍不住道:“魔尊大人,脏东西在哪?” “在我这啊啊啊啊,救我!救我!”阎王神色慌张的跑过来,“好烫好烫,这大鬼是个小孩,跑得很快,小心点!” 柏穗安闻言,握紧了凤萧剑。 地狱内的火光已经变成了熊熊大火,四处乱窜,肆无忌惮的团团围住他们三人,柏穗安热的手心都开始冒汗,火光照在他们三人脸上,红彤彤的。 有黑青色的影子擦过,柏穗安都只差急的跳起来了,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成烤包子了。 她凝神,目光追随着那黑青色的影子,心一横,喝道: “剑一,贯日。” 一道剑光斜斜飞过,这一击迅捷果断。 可转瞬间,那道剑光就被火舌吞食,火舌紧追不舍的贴着地面朝他们奔来,火焰中都带有嚣张跋扈的意味。 靠,师父教的什么剑法,一点用没有!柏穗安心想。 “哎哟,姑奶奶你可别秀你那花拳绣腿了,再这样下去,咱们三都得变干尸!”阎王无奈道。 “哼!要你管。”柏穗安没好气道,“阎王爷爷——”她还特意拉长了尾音。 “你这小兔崽子!懂不懂尊老爱幼啊?”阎王气的反驳道。 司无渊没说话,手握陨神剑,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黑青色的身影。 眸色一凝,就是现在! “夺”的一声,那抹黑青色的影子被一下钉到火壁上,陨神剑剑身直插在那小鬼身上,剑柄呈墨血色,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 柏穗安一惊,那小鬼,长……长了两个头,牙齿很尖,头发像针一样蓬蓬的立在脑袋上,在火壁上挣扎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道:“好久没有吃过外面的肉了。” 那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直冲他们而来。 柏穗安感觉自己的头发被烧着了,急急忙忙的挥动手中剑斩落被烧着的头发,无处不在的火焰令她心悸,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啊。 她往后退去,猛的一惊,司无渊他们不见了! “司无渊!司无渊!”柏穗安绝望的大喊,恐惧和心慌两者几乎同时涌来,手足无措,攥紧了凤萧剑。 “姑奶奶,你踩着我了!” 蓦然脚下一阵柔软,柏穗安垂眸望去,阎王铁青的脸被踩在白靴的鞋面上,柏穗安立马弹开,把他扶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我靠,你怎么到地上去了,没看见呀,抱歉抱歉!” 阎王扶了扶腰,“刚才为了躲避那火焰,只得趴到地上去,”没好气道:“谁知道正准备起身,你就给我甩了一脚板!” 柏穗安哑口无言。 火势燃烧猛烈,柏穗安立马双手结印,念起法诀,玉清降服万灵真诀第一重,她早已烂熟于心。 一层微弱的灵力将他们二人包裹住,形成一个小法阵,柏穗安扭头看向阎王,道:“司无渊呢?我们现在怎么办?” “依我看,他应该是被带到更危险的地方去了,”阎王目光灼灼的望向她,将手放在她肩膀上,“这下就只能靠你带我冲出去了。” 柏穗安震惊道:“什么!靠我?我就那么点灵力,刚才都用了来施法阵了。”她翻了个白眼,“而且,你堂堂冥界之主,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 “那不是没办法吗?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况且,十八层地狱里面的鬼我又管不着,他们又不能出地狱,整日待在这里,我也不敢进来。”阎王没底气道。 法阵外的双头小鬼冷笑一声,手一震,那法阵“砰”的一声,破了。 正在吵架的二人纷纷扭头,微顿,阎王先反应过来,躲到柏穗安身后去,留给了她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 柏穗安额角一抽,硬着头皮拿剑指着小鬼,喊道:“喂,你到底要干嘛!” 双头小鬼狞笑一声,“当然是把你们留下来当晚餐!”顿了顿,“你们两个先吃,下面的那两个太难缠,看来是享用不了了。” 柏穗安蹙眉,两个?下面不应该只有司无渊一个人嘛,还不等她反应,一道火柱已朝自己飞来。 柏穗安立马持剑去挡,火光与剑身交错,擦出丝丝火花,她感觉剑柄都灼热得快要握不住了,得亏这是五大神剑之一凤萧剑,不然早就支撑不了这鬼火了。 她眉眼一横,运用体内已经达到元婴期的灵力,将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剑身,用手使劲一推,一震剑端。 那火柱被打散,哗啦哗啦的往四周溢,火花满天飞。 柏穗安往后踉跄了几步,额头有细密的汗冒出,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抵住了。 阎王在后面欢呼道:“我就说没看错你吧!” 柏穗安汗颜,那万一要是看错了,他们俩都得死在这,她可不想死。 双头小鬼出现,微皱眉头,不屑道:“看来是我小看你们了,以为你们两个都是废物呢!” 柏穗安:“……” 不带这么骂人的啊! 双头小鬼阴鸷的望向她,又道:“不过,我用次身就足够让你们两个去死了。” 次身?那他的主身应该在司无渊那里,司无渊他,应该没问题吧,柏穗安心道。 她知道此战只能靠自己了,不由得庆幸,幸好自己现在是罗青衫,要是换做自己以前那副灵力低微的身体,早祭了。 持剑而立,纵使她再害怕,现在也无用了,神色变得认真。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十八层地狱(二) “去死吧!” 双头小鬼尖叫着朝她而来,它手中冒出团团火光,前仆后继的打向柏穗安。 柏穗安挥剑挡开,一下又一下的转动手腕,剑光闪闪,她逐渐感觉到自己体力开始不支。 靠!我手都麻了,柏穗安在心中暗骂道。 这双头小鬼灵活至极,身板又小,柏穗安不敢有一刻的松懈和怠慢,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被他钻空子了。 可还是被抓住破绽了,柏穗安手臂一痛,有火光点燃她的衣袖,此刻正灼烧着她的皮肤。 柏穗安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注入灵力平息那鬼火,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低头看了一眼,都能看到里面的血肉了。 不由得“啧”了一声,咬唇怒道:“你不知道女孩子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都很重要吗?” 她快委屈死了啊,莫名其妙的重生,莫名其妙的来到冥界,还无厘头的答应司无渊回到原身,可这都不是自己的意愿。 柏穗安气极了,扬剑朝对面刺去,剑过处,嘶嘶破风,双头小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侧身躲避。 响起一声被撕裂的声音,剑尖处有血顺着往下流,一滴两滴的滴进熊熊火光中。 双头小鬼的一只手臂被活生生砍断,若不是它反应快,剑偏了一寸,此刻他已经倒下化作尘埃了。 双头小鬼尖叫着,露出那两颗尖牙,它声嘶力竭道:“你们都该死,老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柏穗安冷声道:“少了一只手臂还这么狂,我看你也该去死!” 柏穗安其实已经有些挺不住了,她本就没什么能力,现下,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极限了,可她不能让双头小鬼看出来,若是被发现了,他们二人都得完蛋。 她此刻只觉得手中剑像铅块,竟是一分一毫也无法移动了。 双头小鬼恶狠狠的看着她,手指甲开始变长,犹如利刃一样的黑色指甲出现,它幽幽道:“先杀你,再杀旁边那个。” 躲到老后面的阎王两只眼睛紧张不安的转动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双头小鬼环在她周身游走不停,柏穗安吃力的接招,很是被动,时不时就被它划出一道伤口来,蜿蜒的剧痛使柏穗安更加难以集中精力应战。 一不留神,凤萧剑脱手,长剑落到地上,发出咣咣当当的响声。 完了,柏穗安心中一凛。 她错愕的望着躺在森森火光中的凤萧剑,那鬼火很是刺眼,仿佛每一下都烧到了柏穗安心上。 “小兔崽子,小心啊!”阎王惊恐的大叫道。 柏穗安整个人猝然飞出去,痛得眼冒金星,胸口被火柱直接穿过,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那股钻心的疼痛让她简直无法呼吸。 她躺在熊熊烈火中,血从胸口奔涌而出,满地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和白皙的皮肤。 柏穗安痛得意识模糊,她想啊,自己真没用,连罗青衫的肉身都保不住。 双头小鬼飘到她面前,笑容恐怖,尖牙露出来,利刃一样的黑色指甲掐着她脖子,阴测测道:“先吃你,再去解决他们。” 话音刚落,就要俯身咬她脖颈,柏穗安白皙布满鲜血的手微微抬起,她艰难喘气道: “要死,你也得跟我一起下黄泉。” 双头小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道:“痴人说梦,你现在就得死……”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重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急急如律令。” 柏穗安的声音很轻很轻,费了很大力气才完整说出这段话。 双头小鬼瞳孔急剧放大,不可置信地望着身下的柏穗安,它此刻胸口有一符咒,让它不得动弹。 辟邪咒,柏穗安赌了一把,她在想,这种等级的大鬼,能不能制住它片刻,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冒死一试。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柏穗安得抓紧时间,这辟邪咒,只能困住它片刻,她扭头看向还蹲在那里的阎王,气若游丝道: “不想死就滚过来把凤萧剑给我。” 一出此言,阎王急忙站起,慌慌张张的拿起凤萧剑,丢到她跟前,他甚至不敢靠近她,因为那里有双头小鬼,颤声道: “你……你……” 柏穗安疼的要命,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恼道:“头一次见比我还怕死的,滚远点。” 阎王立马又蹲回去了,有些心虚道:“那它就交给你了啊。” 柏穗安摸索着剑柄,握住剑柄借力站起来,深受重伤的她,每动一下都显得那么艰难,绞心的疼痛布满全身,痛得额头直冒汗。 可她却一声没吭,柏穗安觉得,这几分钟是那么的漫长,就好像身体被抽离了。 浑身是血的柏穗安半跪着,靠那把剑支撑自己,她鼓足全身之力,噌地一下站起来了。 柏穗安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可她眼神坚毅,屏息凝神,将全部灵力置于剑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剑甩出。 “剑二,破空!” 剑气凌云,刹那间,血肉横飞。 双头小鬼被直接劈成了两半。 柏穗安亲眼看见它被除掉了,胸口一阵血气上涌,闷声吐出口血来,全身发颤,无力的倒在了地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阎王见状,急忙跑过来,哭丧着脸道:“姑奶奶你可不能死呀,你死了魔尊不得杀了我。”从怀中摸索着什么,半响,一银色药瓶出现。 培元丹,增长修为的丹药。 这个阎王自己都舍不得吃,看她这奄奄一息的样子,一狠心,一股脑全部喂给她了,在心里祈祷着她快点醒,不然等下魔尊回来了,有他好受的。 火势似乎变小了。 也许是这铜柱地狱的大鬼次身被灭,那种灼热的气息逐渐变得不再伤人,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铜柱地狱中还有很多小鬼,不过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后,大多变得唯唯诺诺,只有极少部分对自己都狠毒的人,才能经受住鬼气蚀心,最终成为大鬼。 阎王瞧着已经昏迷的柏穗安,女子容颜清冷美艳,染血的衣裳为她增添了一份脆弱感,眉头微蹙,楚楚动人。 他不禁觉得,她与那位魔尊大人,同外表上,是极配的,就好像是,好像是什么呢。 娇艳的玫瑰和倨傲的飞鹰。 对!阎王心道,就是这种感觉。 柏穗安恍惚间,感觉自己又死了一次,身上传来无法忽视的痛感,她艰难的睁开双眼,眼睛略略动了一下。 阎王那张担忧而铁青的脸映入眼帘,柏穗安额角猛抽,啧,看见都烦死了,贪心怕死的玩意儿。 “哎哟,姑奶奶,你可算是醒了。”阎王恳切的说道。 柏穗安用手支起身子,痛的呲牙咧嘴,没好气道:“得亏我意志坚定,不然咱俩早就双双归西了。” “那是那是,您有勇有谋,在下佩服。”阎王狗腿的说道。 柏穗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瞧着逐渐变小的火势,犹豫道:“司无渊呢?怎么还没回来?” 阎王思索了片刻,确实不应该呀,以司无渊的实力,估摸着半个时辰应该就能解决,可现在都已经过老半天了。 柏穗安望着正在走神的阎王,扯了扯他衣袖,凑近他耳边,小声问道:“阎王爷爷,我向你打听件事呗。” 阎王看她一脸不安好心的表情,狐疑道:“欸,姑奶奶,你先说清楚是什么事?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柏穗安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就是那个,魔尊司无渊,他这个人是不是心狠手辣,人特别坏啊?” 毕竟,等柏穗安回到原身后,还得防着司无渊,虽然他表面说是要给自己还钱,但实则,到底是不是要找她报仇,还有待考究。 阎王左右观望,做贼似的小心翼翼道:“反正你别惹他,他这个人嚣张的很,要是惹到他了,那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本尊三年前见过这符,一个算命的小姑娘说我命格不好,乃七杀格,是天煞孤星的命。” 柏穗安脑海里骤然想起司无渊之前说过的话,这……在他还是玄天宗弟子的时候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算不算惹到他啊! 虽然柏穗安已经记不得有这档子事了,她一天要给那么多人算命,她哪里知道自己随口胡诌的话,让魔尊记恨三年。 她现在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中,欸,言多必失啊,她以后一定把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不过依我看啊,这魔尊对你护的很,你应当是不用担心这种事情的哟!”阎王信誓旦旦道。 “什么依你看!他之前还说让我生不如死呢!”柏穗安怒道,可她心却拔凉拔凉的。 柏穗安觉得自己疯了,竟然问阎王这种问题,他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依她自己的猜测,司无渊要么就是想找自己报仇,或者是不想让她占据着罗青衫的皮囊,毕竟,罗青衫这种大美人,谁不心动,这样才比较有说服力嘛。 “我美吗?”柏穗安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额……”阎王被她一双凤眼注视着,有些不自然道:“那自然是天人之姿。” 柏穗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不是想找自己报仇就行。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十八层地狱(四) “你怎么全身上下都是血?” 陡然间传来司无渊低沉的声音。 柏穗安抬头望去,司无渊一身黑袍立于血红的鬼火中,身形修长高挑,神色晦暗,剑眉微蹙,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冷意。 柏穗安愣住了。 当然不是被司无渊这张脸所迷惑了。 他的身后站了一个人,虽然微低着头沉默不语,但柏穗安还是看清了,她穿着凤鸣宗宗服,面有愧色,秀眉凤目,唇色惨白,这不就是罗青衫嘛。 柏穗安踉跄的起身,紧抿双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无渊迎面走来,按了按眉心,似有一些烦躁,压住怒意道:“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柏穗安低头看向自己,绯色的衣衫被鲜血染成深墨色,胸口处那还有一个窟窿眼,此刻正在簌簌涌出血来。 柏穗安被他凌厉的目光吓住,稳住心神道:“我刚才和那双头小鬼战斗,好不容易才打赢它,受点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边解释边小心翼翼看他。 司无渊垂眸,叹了口气道:“我应该早点上来的。” 阎王此刻提到嗓子眼的心骤然落下了,要是这小姑娘告状,自己就完蛋了,幸好,这是个好孩子,眼神却停留在司无渊后面跟着他的女子。 “草!你们怎么长的一模一样。”阎王惊觉不对。 此话一出,柏穗安歪头越过司无渊看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试探道:“罗姑娘好。” 罗青衫沉默良久,质问道:“你为什么在我身体内,还跟魔尊混在一起。” 柏穗安正欲开口解释,阎王倒是抢着先开口了,惊异道:“你这个魂魄不去投胎,怎么在这里?” 罗青衫一时哑然。 她本来是要去转世投胎的,刚走到奈何桥,余光一不小心瞥见和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身旁还跟着魔尊司无渊,震惊的一句话说不出,害怕是魔界想用自己凤鸣宗的身份潜入修界,就悄悄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我来这里看看魔尊要在修界搞什么名堂来害人。”罗青衫冷声开口,一双凤目不善的看向司无渊。 司无渊睥睨着她,黑曜石般的眸子掠过一抹幽然,悠悠道:“救你还不如救一条狗,狗起码会摇尾巴。” “你!”罗青衫面色铁青。 司无渊眼角轻佻,懒洋洋道:“你们修界在本尊看来,跟蝼蚁并无差别。” 罗青衫胸口微微起伏,似是气极了,往后退了一步,“魔尊,你不要太嚣张了!”抱拳道:“不过今日确实是你救了我,我罗青衫在此向你道谢。” 司无渊不耐道:“老东西,你说,要是原身的魂魄消散,对重新依附到原身上的人,不会有影响吧。” 试图隐身的阎王立马道:“不会,只要是已经死透了的,是无法回到原身的,也不用担心什么挤掉后来依附的人。” “那就好。”司无渊微微一笑,提剑朝罗青衫而去。 他原先在下面与双头小鬼打斗时,突然间冒出来个罗青衫,他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柏穗安,但迫于无奈,怕罗青衫的魂魄消散对柏穗安造成伤害,只好护着她,罗青衫还一脸清高相,嚷嚷着说决不与魔界为伍,害他拖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解决掉双头小鬼。 司无渊一向睚眦必报。 柏穗安瞧着司无渊浑身上下都透着杀气,手握长剑步步逼近罗青衫,而罗青衫这个傻子还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她简直无语了,都不知道跑的嘛。 柏穗安在心里挣扎半刻,快步走到司无渊旁边,壮着胆子拉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很凉,陡然间被少女微热的气息包裹着,她仰着头,委屈的捂住自己心口,嗓音甜软道: “魔尊大人,我现在身上火辣辣的,我们快点走好不好?” 司无渊握剑的手一颤,侧头微微看了她一眼。 柏穗安感受到他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个清甜的笑容。 又是这个笑容,司无渊心下厌烦,将陨神剑收于剑鞘,转身离开。 一时安静,空气中传来他低哑的声音。 “觉得痛还不快走?” 柏穗安讶然,竟然成功了,立马拿起凤萧剑屁颠屁颠的跟上他,走之前对罗青衫留下一句话。 “你先别急着投胎啊,我会来找你的!” 罗青衫怔在原地,比罗青衫更震惊的是阎王,下巴都快要合不拢了,他心想,这还真是精彩啊,可比一天批阅生死簿有趣多了。 走在出地狱的路上。 柏穗安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向司无渊,试探道:“魔尊大人,你找到引魂镜了吗?” 司无渊停下脚步,盯着她,道:“怎么?现在不痛了?” 柏穗安被他看的心虚,含糊不清道:“可痛了,好像被老鼠撕咬着。”话毕还扬起袖子证明,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司无渊微微拧眉,修长的手抚上她伤口处,阵阵魔气传出,柏穗安觉得自己伤口没有那么火辣辣了,丝丝凉意袭来。 “引魂镜不在这一层,你先回去养伤,我去取。”司无渊淡淡道。 “那……那怎么好意思?”柏穗安犹豫道,毕竟,引魂镜是给自己用的。 “罢了,你在冥界找个地方玩,给我三个时辰。”司无渊思考良久道。 “那好吧。”柏穗安展颜轻笑。 其实她不愿离开冥界是为了去找罗青衫,这下正好,司无渊去找引魂镜没人管她,她就不用找借口撒谎了。 司无渊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漆黑的眼眸染上一丝笑意,他低头看她,轻声道: “会赌钱吗?” “什么赌钱?”柏穗安疑惑道。 司无渊往她手里塞了一大包灵石和一个药瓶,开口解释:“这个是培灵丹,服下一个时辰疼痛感就会消失,三个时辰你的伤就会好。”顿了顿,“还有,冥界设有赌场,要是无聊就去那儿玩。” 想的挺周到哈,柏穗安心道。 “嗯?” 司无渊尾音上扬。 “哦,好!”柏穗安连忙答,打开药瓶吃下那丹药,吃下刚一刻,她就觉得神清气爽,胸口也没那么痛了。 阎王刚好也从地狱走出来,笑呵呵道:“二位要走了呀,慢走不送啊!” 司无渊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提住他后衣领,“老东西,引魂镜还没拿到就想跑,跟本尊回去。” 柏穗安瞧着司无渊像提小鸡仔般提着他,朝他们打了个拜拜的手势。 十八层地狱内。 阎王生怕再找错,仔细翻阅了冥界鬼录,迟疑道:“好像是在孽镜地狱,我看上面写的,这一层的大鬼是个科举失败的秀才,化为怨鬼,武器是一面镜子。” “一个引魂镜也能当武器?”司无渊不屑道。 “这你就不懂了,引魂引魂,只要掌握了方法,就能让人其中一魂被引出,变得痴呆,神志不清。”阎王解释道。 “那就看看是它的引魂镜厉害,还是本尊的陨神剑厉害。”司无渊握剑朝孽镜地狱走去。 阎王一时默然,望向他手中的陨神剑。 此剑通体包浆浑厚,呈现墨色,剑鞘和剑柄上有血红色的细纹裂开,散发出浓重的杀气。 三年前司无渊以血祭剑,玄天宗整整三百多号人,包括他的父亲,皆死在此剑之下,可谓是骇人听闻,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陨神剑。 阎王感叹着,冷血归冷血,但他的能力,是他们都望尘莫及的。 “到了。”司无渊停下脚步。 孽镜地狱不同于其他地狱,没有血光冲天,只有一间宅子阴森森的立于岩壁上,风呼呼的吹过,吹开木窗,嘎吱嘎吱的响。 阎王害怕的朝司无渊那靠了靠,虽说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但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司无渊抬头望着那宅子,半眯眼睛道:“怨气还挺重,适合祭本尊的剑。” 阎王麻溜的躲到一边去。 刹那间,一阵阴风吹过,卷起了漫天尘土,充满了凄凉之意。 司无渊侧头,不耐道:“滚过来,同本尊一起上去。” 阎王:“……” 这小两口怎么都爱说滚。 他悻悻的走出来。 司无渊提着他的衣领,飞身上去,一脚踢开了那宅子,里面不像外面那样阴森,倒是干净整洁,还有白色石子形成的小路。 司无渊黑靴踩上那石子路,大步朝内院走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阎王嘀咕道:“这秀才还在这开学堂呢,真是有病,都死那么久了。” 司无渊没说话,从荒凉的小径穿过,顿时天光大亮,一长廊处书案整齐摆放着,有五六个小孩子坐在那里听学,听见来人的动静,扭头对着他们笑。 这一下可把阎王吓着了,这些小孩眼珠突出,面色惨白,一笑起来,那一排牙齿都没了,嘴巴流出黑色的墨汁。 这……这是读书读到肚子里了吧,阎王心道。 “这都是些小鬼,你在这里等着,本尊去后面看看。”司无渊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阎王瞧着这诡异的氛围,瘆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等司无渊走远以后,快步跟上他。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十八层地狱(五) 司无渊顺着小径来到此处。 这是一个小庭院,有个红漆木的亭子,还有一叶小湖,上面开满了荷花,密密麻麻的,碧绿的荷叶托着粉红的花瓣,在风中翩翩起舞,湖面中还有金鱼游动。 亭中有个少女将白皙纤细的手往湖中伸,将鱼食往里抛,她身着翠绿色的齐胸襦裙,扎了个双平髻,乳白的珠花俏皮的簪在乌黑的秀发中。 她此刻正卖力的朝湖中俯身,希望更多的金鱼吃上饵食。 司无渊站立于亭中,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姑娘,你见到过一面镜子吗?”司无渊声音冷冽。 少女回过头来,脆声道:“这位公子,小女子没看见过什么镜子。” 司无渊一下怔住了,要出鞘的陨神剑也停留在半空。 少女额前细碎的刘海被风微微吹起,露出细长的眉毛,鼻梁秀挺,唇色如樱,那双小鹿眼明亮如星,此刻正疑惑的望着他。 真正柏穗安的长相。 司无渊突然有点不忍心杀她了,即使他知道是假的。 少女莞尔一笑,好似初夏盛开的荷花一样,她声音如风铃一般,“公子要来和我一起喂鱼吗?我一个人可无聊了。” “好。”司无渊坐到她旁边,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她脸上。 她抓起一把饵食递给他,手腕上的银铃叮叮作响,她浅笑道:“公子不接吗?” 少女纤细的手悬在半空,翠绿色的轻纱随风飘扬,诚恳的看着他。 司无渊伸出手来,少女漂亮白净的手微微触碰到他冰凉修长的大手,停留了一刻便离开了,就像被柔软的羽毛扫了一下。 一阵淡淡的荷花香吹来,清新宜人。 纤细的手腕与略粗的手腕纷纷没入水中,吸引来了许多金鱼围着他们,吃着他们手中的饵食。 她手中的银铃还在叮叮作响,扰的司无渊心神不定。 “公子你知道刚才学堂里面学的什么诗吗?”少女盈盈道。 “《诗经》二首其一,蒹葭。”司无渊答。 “这《诗经》二首还有一首,公子可知?” “关雎。”司无渊道。 “公子猜对啦。”她歪着脑袋看他,慢慢把脸凑过去,两人距离不过寥寥几寸。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少女樱唇轻启,声音缱绻甜软。 香甜的气息笼罩着司无渊,他偏头躲开,起身离开湖面,坐到亭边,声音沙哑:“既然姑娘不知镜子在哪,那我便先行一步。” 话毕起身离开。 银铃又开始响,她拉住司无渊手腕,垫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公子,这句诗的意思是贤良美好的女子,是君子好的配偶。” 温热的气息扑洒到司无渊耳边,他退后一步,少女狡黠的笑容尽收他眼底。 此刻她正背着手,飘摇的轻纱裙摆微微掀起,露出白底的绣花鞋,小腿纤细,惹人怜爱。 司无渊知道不能再等了,扬起陨神剑刺中她心脏,少女灿然一笑,往后退去。 鲜血从她心口流出,清丽的笑容逐渐变得诡异,她道:“公子好狠的心呐,对自己的心上人都不留情。” “砰——” 亭子连着那一叶小湖同少女一齐消失。 倏忽间,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死气沉沉的宅子,空中传来男子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奈的哀伤: “鼎鼎有名的魔尊,也会有软肋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无渊被它的笑声惹的心烦意乱,皱起眉头, 幽深的眼眸涌现杀意,手持长剑,对准一张陈旧的书案。 剑锋所指之处,正是一头戴大帽,青圆领袍的秀才。 秀才立马化作青烟躲避,嘴角荡着一丝笑意,悠悠道:“魔界之主,果真不凡。” “本尊没空同你废话,既然知道本尊是谁,把引魂镜给本尊,你还能多活个几百年。”司无渊冷声道。 “啧啧啧,我这引魂镜专挑人最薄弱的七魄之一,没想到啊,魔尊最薄弱的竟然是爱。”秀才玩味道。 七魄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 司无渊冷笑的凝望着它,漫不经心道:“那你得感谢本尊,本尊若是什么都不在乎,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那得看你有多在乎?”秀才笑的诡异,化作一团青烟飘走了。 司无渊没来的及留住它,又回到了那个小庭院。 杀死一个人,没有什么比用他心里的执念更轻松了。 这是秀才在孽镜地狱几百年悟出来的。 司无渊握紧陨神剑,踱步在长廊中,他清楚知道,只要杀了幻境中的柏穗安,那秀才,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间厢房前。 司无渊抬起黑靴,一脚踢开了木门,满屋子的栀子花香,朝里望去,月白色的珠帘挡住了卧房。 修长的大手掀开珠帘,一眼看见,美人榻旁边的木板上蜷缩着,翠绿衣裙的少女。 她微微仰起脸庞,一双小鹿眼泛着点点泪光,神色痛苦的捂住心口处,粉嫩的指尖染着鲜血,身形单薄,微微颤抖着。 司无渊的陨神剑弥漫着一股杀气,缓缓走向她。 他刚一走近,少女就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精壮的细腰,单薄的小肩膀微微耸动,少女弱弱开口: “公子为何不心疼我。” “赝品就是赝品,她可不会说出这种话。” 司无渊低头睨她,唇边多了一抹淡漠嘲讽的笑,他一脚踹飞她,手中剑发出嘶嘶剑鸣,那是杀人的前兆。 少女惊慌的往后退,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往下掉,大颗大颗的滴到她翠绿色的衣裙上,瞧着司无渊步步逼近自己,她红着眼睛喝道: “你连自己喜欢的人你都下的去手!有朝一日,她也会这么对你!” “你又不是她。”司无渊笑的人畜无害,坦然道:“况且,她若是想要我的命,我就会高高兴兴的去死,不带一丝怨言。” 少女抬头望着他这笑,森森寒意从心底涌出,这就是一个疯子。 她惊恐的眼神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陨神剑的剑尖染上鲜血,司无渊定定瞧着被一剑封喉的少女,有些恼怒,全因为她,现在已然过去三个时辰了。 他答应柏穗安说三个时辰后去找她。 没由来的烦躁涌向心头,他冷声道:“还不滚出来吗?” 秀才脸色铁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魔尊就是魔尊,这幻境,竟是连你一刻都困不住。” “本尊说过,没空跟你废话。” 司无渊说完飞身跃起,陨神发出势不可挡的剑风,剑光所过之处,透出血红色的光芒。 秀才吃力的躲避着,剑芒如针,在它身上切割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墨绿色的血迸溅开来,形成一道绮丽的风景。 秀才隐隐觉得,司无渊现在很生气。 秀才抬眸望去,和他的视线相撞,司无渊眼里凶光毕露,透出一股掩盖不住的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他只听到了司无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自找的。” 然后他就感觉身体被掏空, 冰冷的长剑刺入心脏,眼前一黑,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司无渊俯视着地上那一摊绿的发黑的血,缓缓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染上绿血,在那恶心带有残屑的鬼水中,拿出了一面铜镜,这铜镜后面刻了一个四脚兽。 他起身,瞥向那角落,淡淡道:“老东西,走吧。” 阎王尴尬的笑了笑,估计司无渊早就发现他了,讪讪道:“魔尊您先请。” 司无渊没管他,朝着入口而去。 柏穗安蹲在十八层地狱入口处,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不是说好的三个时辰嘛,这么久了还没出来,随手捡起一个尖石子,在地上比划着。 “怎么蹲在这里?” 柏穗安闻言,立马抬起头来,司无渊微眯着眼,唇角轻佻,含笑低头看着她。 还不等她回答,司无渊已经握住她手腕,将她扶了起来。 “我在这等魔尊大人。”柏穗安解释道。 “走吧,引魂镜拿到了。”司无渊道。 “好。”柏穗安跟在他身后,蓦然感觉有一股力道扯住自己衣袖,扭头查看,阎王正一脸神秘的望着她。 阎王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凑近一点,柏穗安一头雾水的将耳朵凑近他。 “唉,遇人不淑啊,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虽然魔尊有钱有颜又有势。”阎王小声道。 柏穗安拧眉,一脸疑惑道:“你乱七八糟说的些什么?什么吊死在一棵树上?” 阎王叹了口气,“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啊,”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司无渊,忍不住又道:“实不相瞒,刚才我在孽镜地狱,看到了魔尊司无渊心中另有所属,那个姑娘长的水灵灵的,魔尊怕是不会喜欢你这种高冷的了。” 阎王想到先前自己因为害怕偷偷跟着司无渊,才一走近,就瞧见他一脸温柔的望着那少女,还和她一起喂鱼。 真是造孽啊,阎王心道,他还是觉得眼前这小姑娘更好,吃苦耐劳,心地还善良。 柏穗安真觉得阎王脑子有问题,他那只眼睛看出来她和司无渊是一对。 司无渊回过头来,“走这么慢,在干嘛呢?” 柏穗安立马跟上他。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出水芙蓉(一) 又来到了那条冥河。 柏穗安觉得经过跟双头小鬼战斗后,自己的修为好像精进了,不用别人带着,也能平安渡过这冥河。 她正欲开口说可以自己渡河,转眼间,司无渊已经到了她面前,环住她腰身,冷冽的魔息围绕着她。 好吧,柏穗安咽下想说的话。 陨神剑的剑身比寻常的剑宽一些,通体乌黑泛红,散发着凛然杀气,柏穗安有些害怕,抱紧了司无渊。 头不要有门第之见,说司无渊虽是魔界之人,在地狱时也救了她,还向她保证自己绝不是那种与虎谋皮的人。 声情并茂的口水都要讲干了,罗青衫才同意写下这封信来证明司无渊的清白。 “我答应了。”司无渊心情很好的答。 柏穗安松了一口气,把书信和那把凤萧剑递给他,道:“那就麻烦魔尊大人把她送回凤鸣宗了。” 司无渊手轻轻一抬,罗青衫连着那封信和剑一同消失了,他道:“不出一个时辰,她就会回到凤鸣宗。” “谢谢魔尊大人。”柏穗安微微颔首。 司无渊陡然靠近她,笑意粲然,他低头看她,轻声道:“我带你回魔界如何?” 柏穗安:“……” 你看我敢拒绝嘛! 她退后几步,离开那被魔息萦绕的地方,绽开一个清丽的笑容,盈盈道: “好呀!” 司无渊神色空了一瞬,旋即道:“你之前算命骗我的时候,笑的也这么甜。” 柏穗安:“……” 她立马解释道:“我没有骗魔尊大人。” “既然没骗我,那就走吧。”司无渊道。 柏穗安迈着沉沉的步子跟上他。 初夏的阳光带着点点暑气,柏穗安走在下山的路上,不知为何司无渊不用传送法阵,她也不敢问。 “你叫柏穗安是吧?”司无渊忽然问了一句。 “恩,松柏的柏,谷穗的穗,平安的安。”柏穗安答。 “穗穗平安,”司无渊念叨着,“那我以后就叫你穗穗了。” 柏穗安此刻正在苦苦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活,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走了一小会儿,司无渊转头问她:“累吗?” 柏穗安真的要疯了,司无渊怎么阴晴不定啊,前几天还对她冷嘲热讽,这几天又对她嘘寒问暖。 “不累。”柏穗安闷声道。 司无渊打量了她一下,开口:“你这衣裙皱皱巴巴的,等回到魔域后换一件。” 柏穗安低头看自己的衣裳,三清派的布蓝衣裙,是有些旧了,解释道:“这是三清派的弟子服,被我穿的有些久了。” “你喜欢什么颜色?”司无渊边走边问。 “啊?”柏穗安不明所以。 司无渊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穗穗。” “月白色。”柏穗安认真回答。 “为何是月白色,这么寡淡?”司无渊不解。 “因为我喜欢栀子花,栀子花就是这个颜色。”柏穗安耐心解释。 司无渊薄唇略弯,悠悠道:“也对,你身上总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气。” 柏穗安没再说话了。 她还无法适应现在这个状况,他连自己重生这件事情都能欣然接受,却接受不了司无渊如此好声好气的同自己说话,简直比见到鬼了还震惊。 “穗穗,我要用传送法阵了。”司无渊道。 “好。”柏穗安淡淡道。 魔域漆黑一片。 一轮弯月挂在黑空中,浮幽山魔气萦绕,蝙蝠和乌鸦吱吱的飞着,发出阵阵怪叫。 走出来一排魔使,微微颔首,低眉顺眼的站在魔王殿门口,漠雪走到司无渊面前,低声道:“魔尊大人。” 司无渊淡然的点了点头,指着柏穗安道:“把她的房间安置在我的寝殿旁边。” “是,魔尊大人。”漠雪道。 司无渊对着柏穗安道:“我去处理点事情。” 柏穗安点点头。 “姑娘跟我来吧。”漠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柏穗安跟上她,在她后面一步跟随着,魔域漆黑,但也不是完全黑暗,路这些倒是看的清。 漠雪没忍住瞥了她好几眼,他们雷厉风行的魔尊大人,这几日像着了道一样,这已经是第二个被带回的修界女子了。 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少女身形玲珑清瘦,容颜清纯灵丽,面色惨白,柔弱的像个布娃娃,惹人怜爱。 魔尊大人口味变化这么快嘛,上次还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美人,不过看来魔尊大人更喜欢这个,之前的都只能住偏殿,漠雪心想。 “漂亮姐姐,你们魔域怎么没有白天?”柏穗安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漠雪回过神来,解释道:“魔域不是没有白天,是因为魔气经久不散,才灰蒙蒙的。” “哦,怪不得虽然黑,路还能看的清。”柏穗安道。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出水芙蓉(二) “姑娘,这个是魔王殿的侧殿,芙蓉殿,旁边就是魔尊的寝殿。”漠雪指着前方道。 柏穗安抬眼望去,殿外点着两盏金色的大灯,给漆黑的魔域增添了一丝暖色,白玉琉璃的台阶,大门左右两扇门上都篆刻着用金子雕成的芙蓉花。 还真是壕啊,柏穗安心道。 从大门处走出来两个魔侍,身着黑色的侍女服,发式简单统一,朝她行了个礼,柔声道:“姑娘,我们是魔尊派来服侍你的。” 柏穗安刚想说“不用不用”,自己哪用得着别人照顾,可一想到是司无渊派来的,又默默闭嘴了。 漠雪微微颔首,“姑娘早些歇息。” 柏穗安连忙点点头。 她小心翼翼的踏上台阶,侍女推开门,柏穗安这才看清楚内部的构造。 地铺金砖,殿内的柱子都是金黄色的琉璃作梁,如意铜炉中燃着安神香,檀木的八方桌,黄花木雕的梳妆台,后方有一张沉香木的美人软榻,其上挂着层层叠叠的烟粉色纱帐。 柏穗安在心里吐槽,怎么土土的又带点少女心。 芙蓉殿放眼望去,就是随处可见的金子。 “姑娘,我叫山竹。” “我叫山药。” 柏穗安仔仔细细的记住了她们的特征,山竹身材娇小,长得像个小孩子,山药身材高挑,长相凶一点。 “那个,你们没事了就可以出去了,不用服侍我的。”柏穗安道。 “姑娘,我们要伺候你沐浴的。”山竹吞吞吐吐道:“这是魔尊大人交代的。” 柏穗安实在是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试探道:“那个,不能自己沐浴吗?” 山竹脸色微变,无措的望向山药,山药立马义正言辞道:“不行!魔尊大人说过,得好好服侍你,然后给你换衣裳。” 柏穗安额角一抽,商量道:“我不告诉司无渊,我自己沐浴,明日一早把衣裳拿过来就行。” “求你们了!”柏穗安委屈巴巴的盯着她们。 “这……”山竹犹豫开口。 “我发誓,绝不告诉司无渊。”柏穗安做出个立誓的手势,一脸真诚。 山药思索半响,最终妥协了,“好吧,那姑娘你早点歇息。” 柏穗安捣蒜般的连连点头。 “慢走啊!” 柏穗安满脸献媚的朝她们招手。 送走了她们,柏穗安才放松下来,拿起里衣走到旁边那小门处,准备沐浴,她一推开门,又震惊了。 偌大的一个清池,上面撒满了花瓣,烟雾弥漫。 柏穗安:第一次体验富人的生活! 试了试水温刚好,柏穗安飞快的洗完澡回到榻上,身上还带有沐浴留下来的花香,她不喜欢这股香味,摸索着锁灵囊,拿出自己秘制得栀子花香膏,抹在腕间跟耳后。 整个纱帐都充斥着栀子花香,柏穗安这才满意睡下。 “姑娘,姑娘。” 柏穗安意识模糊,只感觉有人在摇自己。 熟悉的感觉袭来,靠!不会又要被司无渊骂了吧,柏穗安立马弹起来,山竹正疑惑的望着自己。 “姑娘,还用早膳吗?”山竹道。 柏穗安睡眼朦胧,“吃,你等我穿个衣裳阿。” “姑娘我来帮你穿衣。”山药走向她。 柏穗安像个布娃娃一样张开手,山竹拿进来好几套衣裳,道:“姑娘喜欢哪套?” 柏穗安瞧着眼前花花绿绿的衣裳,淡淡道:“哪件都行。” 山竹:“姑娘生的水灵灵的,我看就这个吧!” 桃粉色的襦裙,胸襟上绣着点点芙蓉,小臂衣袖处有烟色轻纱束带,裙摆层层叠叠,流彩粼粼,满目芳菲。 “穿上这个我都不好练剑了。”柏穗安犹豫道,这衣裳确实好看,只不过不好做大动作。 “哎呀,姑娘,来不及了,魔尊大人等着你用早膳呢。”山药焦急道。 柏穗安震惊的抬起头,“你怎么不早说!” 山竹嘀咕道:“魔尊大人说不用催你。” “什么不用催,他说的话能信!”柏穗安无语了,“快快快,给我梳头穿衣。” 柏穗安坐在梳妆台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山竹还慢慢吞吞的开口:“姑娘,你想梳个什么发式?” 柏穗安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山竹,默默的拿过梳子,“我自己梳头就行。” 拿起一个蝴蝶流苏发簪簪在发间,随意的梳了两下头发,大多头发都是披散着的,少部分被簪在耳后。 “快走快走,等下司无渊又得对我冷眼相对了。”柏穗安提起裙摆就往门外跑。 “姑娘,你没穿鞋!”山药提起一双绣花鞋,上面绣着芙蓉花,鞋边有珍珠镶嵌。 柏穗安又悻悻的回来,手脚麻利的穿上鞋子。 柏穗安抬头望着“魔王殿”三个大字,这熟悉的感觉,她明明前世,每天都起来的很早啊,怎么重生了就变懒了啊! 白底粉面的绣花鞋踏入黑沉沉的魔王殿,灰蒙蒙中倏然多了一抹暖色。 司无渊注意到声响,抬起头来。 少女身形纤细,粉衣墨发,发间流苏摇摇曳曳,很是俏皮,眉目清秀,尤其那双小鹿眼,灵动明亮。 柏穗安弱弱开口:“魔尊大人,我今日,没迟到吧?” 司无渊望着她,眉眼间染上笑意,慢悠悠道:“没有,过来吃饭吧。” 柏穗安挪到司无渊对面坐下,魔王殿的黑石圆桌很大,两人就像隔着一道银河。 司无渊的大手端着一个白瓷碗,起身来到柏穗安旁边,他道:“夏天到了,樱桃冰酥山,要尝尝吗?” 柏穗安看着端到自己眼前精致的甜点,没忍住用小勺挖了一勺送到口中。 入口即化,口感绵密,樱桃的甜味融化在口中,丝丝缕缕凉气消除暑意。 “好吃吗?”司无渊问。 柏穗安:“恩,甜而不腻。” 司无渊将那大白色瓷碗推走,“好吃也不宜多食。” 柏穗安:“……” 就给我吃一口,还是人吗? 但面上还是甜甜一笑,“魔尊大人说的对,食冰伤身。” 柏穗安心里想着樱桃冰酥山,手上默默拿起一块桂花糕。 退而求其次,桂花糕也蛮好吃的,柏穗安在心里感叹道。 “穗穗,我上次同你说的去看荷花,你想好什么时候去了吗?”司无渊漫不经心道。 这话一出,柏穗安那块桂花糕差点没咽下去,“啊?我以为魔尊大人说着好玩呢?” “说着好玩?”司无渊加重了语气。 “魔尊大人什么时候想去我就什么时候想去!”柏穗安见风使舵。 司无渊差点没忍住笑了,小姑娘就是不经逗,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明天?” 柏穗安连忙道:“魔尊大人说了算。” 话毕,司无渊自然的拿过那碗樱桃冰酥山,舀了一勺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 柏穗安怔了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大魔头在搞什么鬼? 用完早膳,柏穗安小心翼翼道:“魔尊大人,我吃饱了,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司无渊道。 “魔尊大人您慢慢吃,我先行一步。”柏穗安飞快站起来,微微颔首道。 司无渊瞧着落荒而逃的柏穗安,久久凝望着她的背影,将她这样留在魔域,真的是对的吗? 柏穗安行走在魔域中,每个巡逻的魔使见了她,都很恭敬的朝她行礼,害的柏穗安一个一个的回礼,笑的脸都僵了。 她不习惯。 但她又觉得庆幸,对于修界人士来说,落入司无渊之手,就等同于死无葬身之地,她能这样好好活着,已是幸运至极。 闷热的夏风吹过,却不见一丝阳光。 即使是白天,魔域还是点了许多盏灯,魔气萦绕天空,柏穗安觉得,魔族的人应该也想见一见真正的白天吧。 来到上次练剑那块空地,柏穗安从锁灵囊中拿出自己生前那把铁剑,这把铁剑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随便去一个铁匠铺子,二十灵石就能买到。 柏穗安眼帘低垂,撩起手腕的轻纱衣袖,一条青黑色的暗线贯穿白皙的小臂,正压着自己灵脉那儿,使她气息紊乱,如花凋零枯败。 隐脉受损,任何需要运用灵力的剑,她都拿不起来。 柏穗安倏然想起自己前世,天天拿着她那把破铁剑,在三清派的小院中,日复一日的练剑,最后也只能使出‘贯日’这一招。 她上次在冥界使出‘破空’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 原来,这么多年,不是因为自己笨,是因为自己这具破败的身体。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握住铁剑,出手又快又狠,剑风留下一道道残影。 寂静的浮幽山上,芙蓉衣裙的少女衣袂飘摇,持剑而动,好似一抹烟粉色的晚霞,让这座死气沉沉的黑色大山,显得明亮许多。 柏穗安练剑练的很热,她还是觉得这襦裙太影响自己练剑了,虽说这衣袖上的纱带舞起剑来飘飘欲仙,但华而不实。 然后,柏穗安就把衣袖,还有已到鞋尖处的裙摆挽起来了,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和小腿。 这样才好活动嘛,柏穗安很满意,练剑都卖力了许多。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出水芙蓉(三) “姑娘,你不累吗?” 山竹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小脸通红,疑问道。 柏穗安见有人来了,收剑望向她道:“怎么了山竹?你找我有事吗?” “姑娘,现在已经酉时了。”山竹道。 “酉时!我都练剑练到天黑了吗?”柏穗安一双小鹿眼睁的老大。 山竹一时无言以对,为难道:“姑娘,魔域是没有白天的。” 柏穗安闻言,抬头望向天空,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山竹迟疑一下道:“姑娘,魔尊大人叫你去用晚膳。” 柏穗安:“……” 她一天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和司无渊待在一起了,怎么说呢,就是既不自在又尴尬。 “我马上就去。”柏穗安闷声道。 “我带姑娘去吧,不然等下魔尊大人会怪罪我的。”山竹试探道。 柏穗安跟在山竹身后,忽地开口:“山竹,你说司无渊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 山竹回过头来,惊异道:“姑娘,我是不可以议论魔尊大人的。” “也对,是我多嘴了。”柏穗安无奈的笑了一下。 月光落在黑沉沉的魔域,云影重重。 柏穗安不傻,心里其实也有答案了。 山竹瞥了几眼神色忧郁的少女,忍不住心软道:“那姑娘呢?认为魔尊大人把你留在魔域为了什么?” “那还能因为什么?把我当他的爱宠圈养呗。”少女坦然答。 山竹诧异的望向她,不可置信道:“姑娘,若只是爱宠的话,你过得也未免太轻松了些。” “这才不刚开始吗?可能他新鲜感还没过,所以对我如此好。”柏穗安解释道。 山竹思索半响,对此表示认同,毕竟魔尊大人在他们心中,向来杀伐果断,应当是不会为儿女之情所困住的。 柏穗安很是惆怅,总是会时不时想到自己刚来魔域做的那个噩梦,梦中司无渊的眼神冰冷又锐利,令人毛骨悚然。 “姑娘,到了。”山竹道。 柏穗安望向端坐在饭桌前的司无渊,他懒散的用手支起下巴,正朝她勾唇微笑。 她从没觉得吃饭是件如此煎熬的事情,明明自己那么喜欢吃饭。 抬脚朝他走去,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假笑道:“魔尊大人,晚上好。” 司无渊看出了她的拘谨和不安,有些不快道:“穗穗,你要把魔域当成自己的家。”顿了顿,“还有,以后别叫我魔尊大人,叫我司无渊。” 他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石凳。 柏穗安麻木的坐下,低声说了一个“恩”。 司无渊夹菜到她碗中,柏穗安下意识的回了句:“多谢魔尊大人。” 柏穗安:靠!说错话了。 一时沉默,二人都一言不发。 司无渊的情绪似乎很低落,他相貌本就冷俊,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柏穗安起初想着自己一定要厚脸皮的讨好司无渊,万一哪天把他哄高兴了,说不定就放自己离开了,可现下不知为何,竟想不到说些什么。 她本想试图补救一下,说几句好听的哄司无渊开心,在心里纠结半响,还是选择放弃了,低头默默的吃饭。 她还没到前一秒把人惹生气了,下一秒就嘻嘻哈哈的凑上前去的能力。 嗯,还得在练练,柏穗安心想。 司无渊一口饭没吃,只是偶尔瞥几眼柏穗安,他倏然发现,自己不能这么对她,她与魔域的下属不同,他不该对她甩脸色。 说到底,是他,把她强留在这里的。 过去了好几刻,他瞧着柏穗安没再动筷了,试图打破僵局,他为难的开口:“吃饱了吗?” 柏穗安也调整好了心态,盈盈一笑,“吃饱了,我现在可以回房了吗?” 司无渊见她一脸不想多聊的样子,郁郁道:“那你早点休息。” 柏穗安起身行了个礼,规规矩矩道:“那我先一步告退。” 柏穗安大步的朝着芙蓉殿走去,心中无比懊悔,她怎么,怎么敢对司无渊耍小脾气的啊! 那可是司无渊,魔界之主,要是他一个不高兴,自己人头就要落地了。 柏穗安快速洗漱完,躺到软和的榻上,不由得一阵心悸,郁闷无比,她前世那么聪明机灵的人,坑蒙拐骗别人,绝不能被这么一点小困难打败。 不可以就这么放弃了,得振作起来,看司无渊这样子,跟他说好话,把他哄开心了,说不准自己哪天就能回家了,她还想见见师兄师父呢。 完成了自我攻略的柏穗安,起身吹灭了床头蜡烛,安安心心的睡下。 朦朦胧胧间,柏穗安觉得自己被冷冽的魔息包裹的严严实实,心中蓦然一紧,耳尖微红。 司无渊正抱着她。 他将下巴靠在她头顶,修长高大的身材束缚住她,一片黑暗中,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柏穗安甚至能听到身后人的心跳声。 柏穗安一动不敢动。 四下安静,青年的手指冰冷,轻轻摩擦她的细腰,旖旎的气氛蔓延在帷帐中。 他猝然将头埋到她脖颈间,炙热的呼吸扑洒到她耳边,弄的她有些痒,青年哑声道: “穗穗,你今日是不是生气了?” 柏穗安那敢回答,一个劲的装睡。 “我会对你好的,你就乖乖的留在魔域好吗?我会给你天下最好的东西,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语气带着恳求和卑微。 柏穗安鼻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不仅是因为闷热的夏天,还因为司无渊的话。 他的这种情感,让她窒息。 她真的,都想不起来自己曾见过司无渊,即使是见过,也只是匆匆一面,他这种病态的情感,让她刚才的想法又破碎了。 司无渊牢牢的禁锢着她,柏穗安手脚僵硬,最终眼皮下沉,抵不过睡意,在惴惴不安中睡着了。 柏穗安是靠着自己养成的生物钟醒来的。 卯时已至。 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全身发麻,帷帐中只剩下栀子花香气,没有一丝冷冽的魔息残留。 司无渊已经走了。 柏穗安透过窗户往外看,外面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司无渊昨日告诉过她,今日要去赏荷花的。 柏穗安起身穿好衣裳鞋袜,来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少女面容姣好,小巧的脸蛋上略施粉黛,细长的眉下是一双明亮的鹿眼,皮肤白净,在芙蓉衣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柏穗安拿起放在旁边的胭脂纸,轻轻抿了一下,赤红晕染双唇,给少女增加了一抹艳丽。 她要用美色引诱司无渊,让他允许自己写信给师兄,柏穗安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仔仔细细的打理好头发,还特意带了栀子花的香囊在腰间,柏穗安已经在心里告诫自己上百遍,一定要沉住气!不能退缩! 少女朝着铜镜中的自己打了个气,“柏穗安!区区一个魔尊,你一定能把他哄的高高兴兴的!” “姑娘,今日起来的这么早啊!”山竹端着洗漱盆走进来。 此话一出,她立马扭头去看山竹,“对啊,山竹,你以后叫我名字就行。” 柏穗安边说边捯饬自己。 “姑娘是叫柏穗安吧?”山竹问。 “对的,叫我穗安或者小柏就可以啦!”柏穗安思考了一下,“你看着比我小,叫我穗安姐姐也成。” 山竹:“姑娘今年芳龄几许?” “十八岁,你呢?”柏穗安道。 “可……可我已经两百一十三岁了。”山竹吞吞吐吐道。 柏穗安震惊的望向山竹,她明明看着还是个小孩啊! “那……那按辈分,我要叫你奶奶?”柏穗安试探问道。 山竹疑惑的把手放到下巴上,思考道:“我们魔族的两百多岁,也只能算个小孩子,而且,山药她比我还大上一些,已经三百二十岁了。” 柏穗安一双小鹿眼睁的老大。 “那你还是叫我小柏吧。”柏穗忽地想起什么,“对了,那司无渊多大?” “整个魔界,应该除你之外,最小的就是魔尊大人了,他是修士坠入魔道,现在不过二十岁而已。”山竹道。 柏穗安稍稍被安慰到了。 虽说修界也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修士能够不老不死,但那都是靠修炼得来的,人家魔界直接赢在了起跑线上,生下来就能活个上千年。 哎,修为高不如投胎投的好啊! “小柏姑娘今日好漂亮!”山竹直盯着她,感叹道。 柏穗安朝她莞尔一笑,眨了眨右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悄悄凑到山竹耳边,“你说你们魔尊大人,吃不吃撒娇这一套?” 山竹望着娇俏的少女,又想到她对着孤傲冰冷的司无渊撒娇的样子,脸唰的一下红了,压低嗓音说道: “如果是小柏姑娘你的话,我想魔尊大人应该会被吃的死死的。” 柏穗安信心倍增,只要自己别一看见司无渊就退缩了,这个计划简直完美! 山竹瞧着哼着小歌的少女,也跟着她心情变好了。 “我等会去看荷花,给你带一束回来,你还没见过真的荷花吧?”柏穗安道。 山竹眼中多了一份欣喜,“真的吗?” 柏穗安信誓旦旦的点点头。 “姑娘!你还不去魔王殿,等着魔尊大人来接你吗?”山药走了进来,厉声道。 柏穗安立马起身,悻悻道:“来了来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出水芙蓉(四) “姑娘,不是山药说你,你如此不守规矩,万一那天惹的魔尊大人不高兴了,你会过的很惨的。”走在去魔王殿的路上,山药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柏穗安委屈的点点头,连忙道:“我知道了山药,我以后一定规规矩矩的!” 其实她说的不无道理,所以柏穗安才会趁着司无渊对自己新鲜感还没消散之前,想着多给他吹吹耳旁风。 “姑娘,魔王殿到了,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山药叮嘱道。 “知道啦!”柏穗安朝她招招手。 “记住什么话?” 传来一道低醇的声音。 青年一身黑色锦袍,背手而立,肩背宽阔,身姿挺拔高大,一双剑眉微微扬起,面部轮廓冷硬,正步伐轻缓的朝她走来。 柏穗安一下就怂了,刚才的计划全然不记得了。 “没有什么话,我们说着好玩呢。”柏穗安尬笑道。 司无渊走到她旁边,“走吧,我带你去七星城看荷花。” 柏穗安鼓足勇气,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嫣然一笑:“好呀!魔尊大人我们走吧。” 司无渊身子倏然一僵,旋即笑意浮上眉眼。 “好。” 七星城内,大街上商贩云集,吆喝声此起彼伏。 柏穗安走在街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感受着浓重的市井气息,让她觉得恍如隔世。 说起来,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以柏穗安的身份,感受着人间烟火。 她侧头望向司无渊,试探道:“你不怕别人认出来你是魔尊吗?” 司无渊勾了勾唇角,耐心解释:“寻常百姓都认为我是个青面獠牙,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可是也会有修士在七星城的。”柏穗安接着道。 “穗穗,除了名声显赫的大门派以外,是不会有人想知道我长什么样的,”司无渊漫不经心道:“就算是认出我来了,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随意。 柏穗安一时无言以对,也是,她竟然担心司无渊。 “姑娘,要买一个银锁吗?”一个女子身着布衣,笑眯眯的朝她招呼。 柏穗安瞥了一眼,被摊位上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银锁吸引了。 她拿起一个银锁,正面刻着栩栩如生的梅花鹿,正卧在灵芝草上,背面有福禄寿三字,如意云头形状。 “姑娘你拿的这个是长命锁,寓意长命百岁,平平安安。”摊主立马道。 柏穗安很是满意,跟自己的名字一个寓意,询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一百二十灵石。”摊主道。 柏穗安默默的又放下了,觉得它不值这个价,讷讷回了句:“我还是不要了吧。” “劳烦老板把它包起来。”一直站在少女身旁的司无渊发话,从腰间掏出灵石放在摊位上。 摊主瞧着摊位上那块品相上乘的灵石,笑开了花,奉承道:“公子风姿绰约,一看就知道很疼娘子!”手上动作飞快,麻利的开始包装。 柏穗安扯住司无渊衣袖,不悦的低声嘟哝道:“这银锁不值这个价,她坑你呢,你快跟老板说,我们不要了。” 司无渊低头看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悠悠道:“昨日惹你生气了,送个小玩意哄你开心。” 柏穗安:“……” 她微恼道:“我没有生气!” 司无渊瞧着她炸毛解释的样子,笑意更甚,附和道:“好好好,穗穗没有生气。” 司无渊的眼神太过宠溺,直盯着她,盯的柏穗安面上一热,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公子,你的银锁包好了。”摊主双手递上。 司无渊接过,偏头看她,道:“走吧,穗穗。” “我们去哪看荷花?”柏穗安问。 “城南郊野园,那儿有很多人慕名而去,去看荷华盛开。”司无渊道。 柏穗安之前是来过七星城的,而且她也知道,被司无渊灭门的玄天宗,也在七星城内,只是她不敢问。 “穗穗之前来过七星城吗?”司无渊倏然问。 “啊?我嘛,之前来过几次。”柏穗安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七星城。”司无渊轻声道。 “什么?” 少女的声音清脆,带了一丝愕然。 司无渊勾唇笑了一下,道:“没什么,不记得就算了。” 柏穗安瞧着眼前人,总觉得他笑的那么勉强,眼底也闪过一瞬的落寞。 不等少女回答,司无渊已经快步走上前,柏穗安心想坏了,立马跟上他,柔声试探道:“那个……我记性不好,你跟我说说,我是什么时候遇到你的呗。” 司无渊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少女目光清明,正一脸讨好的望向自己,他伸手轻轻捏了她的脸,满不在意的开口:“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记得就不记得。” “怎么不是大事!”柏穗安十分着急。 她可太想自己是怎么遇到司无渊的了,起码知道了,也能算上一个线索,还能推测推测他心里的想法。 司无渊没接她的话。 她见司无渊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再追问了,二人并肩走在喧闹的街道上,引得不少人侧目。 清丽可人的粉衣少女和傲然张扬的黑袍青年站在一起,这反差感,简直绝了。 城南郊野园到了。 二人停下脚步,大门口有人走过来,那男子道:“是司公子吧?请随我来。” 司无渊“嗯”了一声。 柏穗安跟着往里走,青色的石板小路弯弯曲曲,走了半响,视野突然开阔,定睛一瞧,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碧绿海洋。 湖面上碧绿的荷叶一簇挨着一簇,粉色的荷花缓缓盛开,含笑玉立,小鱼从荷叶下游过,若隐若现,好似一副画卷,美极了。 “司公子您慢慢赏花,我去准备些点心。”那男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日光斜照,照耀着翡翠般的荷叶,熠熠生辉。 “穗穗想跟鱼儿玩耍吗?”司无渊侧头望她。 柏穗安心思全然不在这,怔怔的回了个“好”。 她接过司无渊递给她的鱼食,走到湖岸边蹲下身子,把鱼食放在掌心,等待着鱼儿的到来。 司无渊也走到她旁边蹲下,他道:“穗穗不喜欢喂鱼吗?”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太过高雅了,我一下子没适应。”柏穗安实话实说。 青年微微拧眉,果然,假的就是假的,这和梦境中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道:“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一个玩。” 柏穗安一头雾水,“我没说我不想……” 还不等她说完,司无渊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他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穗穗,我带你玩玩别的。” 她总觉得司无渊这个笑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秒她就腾空而起,此刻正处在湖中央,司无渊搂住她的腰,脚下踩着陨神剑。 她惊慌的抬头望他,小声抗议道:“离这么近赏花,没必要吧?” 青年笑的人畜无害,“穗穗,你可要抱紧我,等下掉下去衣裳会湿的。” 柏穗安简直无话可说,望着湖面上密密麻麻的荷花,心想掉下去了,不是糟蹋了这些漂亮的荷花。 她假笑道:“那我肯定会死死的抱紧魔尊大人的。” 手上却没动作,她觉得就算司无渊丧心病狂的把她扔下去,自己也能用玉清降服万灵真诀第一重,形成一道光线接住自己。 司无渊见她没动,将他自己往她那边靠近了些,他闻到了少女身上的栀子花香气,甜而不腻,微风吹过,少女细碎的长发拂在他的脸颊上,让他心上一痒。 他低头看了她几秒,突然顷下身子与少女平视,喉结微动,哑声道:“穗穗,我想亲你。” 她立马梗着脖颈往后缩,耳朵通红,慌张的用手捂住自己双唇,假装镇定道:“不行不行,魔尊大人这不妥!” 司无渊搂住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声音低沉:“嗯?有何不妥?” 她大脑一片空白,胡谄道:“我……我配不上魔尊大人您。” 此话一出,他眼底闪过一瞬苦涩,离少女也稍微远了一点,语气讥讽,冷声道:“恐怕不是这样的吧,我看是你瞧不上我这个魔族。” 柏穗安听他说这话,好像是又生气了,这人怎么一天生气八百回啊!!! 她神色认真,耐心解释道:“我没有瞧不上你,在我看来,魔尊大人权势滔天,修为高深,又杀伐果断,令人望而生畏。” 少女声音清甜,一双小鹿眼直直的看着他。 “还有,我从来没有因为你魔族的身份看不起你。” 柏穗安说完这一段话,长长喘了一口气,她确实没有看不起司无渊,她对他最多是惧怕,而且就算要说瞧不起,柏穗安觉得自己才会是那个被瞧不起的。 毕竟,她在司无渊手中,简直就如同蝼蚁一般。 司无渊望着一本正经解释的少女,突然扬唇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他忍笑道:“算了,不亲了,这次就放过你了。” 柏穗安看着粲然大笑的青年,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冲突(一) “那……那我们能别在这赏花吗?”柏穗安弱弱开口。 “也罢,你应该也饿了,我们去吃点心。”司无渊运气操纵长剑,回到了湖岸边。 柏穗安松了一口气,这简直是在受罪呀! 她一直记着要给山竹她们带荷花,快速摘了几朵荷花放到锁灵囊中。 “司公子!正值初夏时节,我为二位准备了桂花冰糟酿,还有我们这儿招牌荷花酥,还望赏脸尝一尝。”那招待在亭子那朝他们招手,大喊道。 出门太过匆忙,柏穗安早就饥肠辘辘,快步走到亭子处,找了个木凳坐下,舀了一勺糟酿送入口中,冰冰凉凉,抚慰了她的惊慌之心。 司无渊拿出灵石递给旁边的招待,缓步往她旁边落座。 “多谢司公子打赏,二位慢用!”招待笑魇如花,屁颠屁颠的走了。 司无渊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荷花酥,伸到她唇边,悠悠道:“穗穗,这儿的招牌,尝一尝。” 柏穗安脑袋都要炸了,他怎么总是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做出这么亲昵的事情啊! 但她也就只敢想一想。 她轻轻咬了一口,心不在焉道:“嗯,挺好吃的。” 此话一出,司无渊收回手,吃起了那块她咬过的荷花酥。 柏穗安:“……”这人有病! 她埋头继续喝自己的桂花冰糟酿,倏然间,手腕上一阵痛感急掠而来,拿勺子的手微微摇晃。 司无渊目光扫向她,立马道:“穗穗,你怎么了?” 她忍住痛意,扯出一个笑容来,镇定道:“我没事,吃的太凉了,抖了一下。” 他闻言,马上把那碗桂花冰糟酿推走,正色道:“别吃这个了,我去叫人换一个。”话毕起身离开。 柏穗安见他走远了,才小心翼翼的撩开自己衣袖,那条青黑色的暗线蠢蠢欲动,使她气息紊乱,痛的全身发冷。 之前自己压不住这股气息篡夺全身时,师兄都会用罡云气诀帮她疏通灵脉,让她能够疼痛减轻一点,没想到才重生几天,这种感觉又来了。 她隐隐有些不安,那条暗线颜色越来越深了。 听见脚步声,她立马把袖子掩好,司无渊回来了。 “我叫人准备了些热食,你以后少吃凉的。”司无渊不紧不慢道。 柏穗安痛得脑袋晕乎乎的,乖巧的点点头。 司无渊视线飘向她,迟疑一下道:“穗穗,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为什么会看出来呢?因为有点过于明显了,少女紧抿着唇,眉头微蹙,面色有些不自然。 她知道不能打马虎眼了,也不想告诉司无渊自己隐脉受损的事情,含糊其辞道:“我……我来癸水了。” “穗穗,那你还吃凉食!”他立马起身,语气中带了一丝责备。 柏穗安不知道他干嘛这么大反应,怔怔的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了,放缓语气道:“不玩了,回魔域。”说完俯身去抱她。 柏穗安痛的直冒冷汗,根本没力气想这些,任由他把她抱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像对待瓷娃娃一样,生怕磕着碰着了。 “司公子,你要的莲子羹好了。”招待热情的端着木盘上来,满脸奉承的笑意。 司无渊冷冷的捥了他一眼,怒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指的是桂花冰糟酿。 招待被他阴鸷的目光一吓,连忙跪下来,变换为原身,一身黑衣的魔使出现,他求饶道:“魔尊大人,是属下做事不当,求您别罚我。” “不想去锁命井的话,就别挡本尊的路。”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威慑感。 魔使立马退到一边,胆战心惊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柏穗安在司无渊怀中,在心里对那魔使鞠了起码一百个躬,用心声抱歉道:“兄弟我对不住你,千万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啊——” 司无渊一刻没有耽搁,带她回到了魔域。 山竹山药早已在芙蓉殿门口等待了,司无渊将她放到榻上,交代了她们几句就退出殿外了。 山药抬手准备解她的衣带,柏穗安痛得意识模糊,捉住了她的手,有气无力道:“山药,我没来癸水,有些不舒服,你们先出去。” “可魔尊大人说姑娘你来癸水了。”山竹在一旁道。 青黑色的暗线拉扯着柏穗安整个身体和经脉,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解释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不知道嘛,我休息一会,司无渊问起来就说我睡了。” 山竹犹豫不决的看了她好几眼,山药见她面色苍白,开口:“山竹,走吧,让姑娘好好休息。” 司无渊一直在殿外没走,魔域的人都惧怕他,山竹山药也不例外,低头俯腰的行礼,轻声道:“魔尊大人,姑娘她睡下了。” “这么快?”司无渊疑惑道。 山竹一向胆子小,不敢接话了。 山药鼓足勇气道:“姑……姑娘她没来癸水,说不舒服要休息。” 司无渊脸色微变,穗穗她骗他。 他身上散发出冷意,山竹身子微微颤抖,山药吞吞吐吐道:“想……想来是姑娘想睡觉了,魔尊大人您别放心上。” 司无渊眉宇间多了些嗔色,沉声道:“本尊让你们好好看着她,这么多天了,你们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二人面面相觑,都一言不发。 他望着她们两个,剑眉微扬,眸色幽幽的睨着她们,他道:“看来是本尊平常对魔域里的人太好了,一个个的胳膊肘往外拐。”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山药立马跪下,颤颤巍巍道:“姑娘私下待人和善,和与和您相处时是一样的,只不过……只不过姑娘私下叫您司无渊,不叫您魔尊大人。” 此话一出,司无渊脸色更难看了,自己明明都告诉过她,不用叫她魔尊大人,原来她背地里早就这样做了。 山竹在后面踌躇不安,司无渊接触到她的视线,冷声道:“你呢?没什么要说的嘛,若是没有,就去领罚。” 山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哽咽道:“小柏姑娘说,她觉得您是一时兴起,拿她当爱宠养着。” 司无渊气的胸口痛,穗穗对他,还真是满口谎话啊。 山药怯懦的抬头瞥了他一眼,他一身黑衣,双眸阴沉,极力压抑着怒火,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 他低沉阴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照顾好她,等她休息好了来魔王殿告诉本尊。” “是。”二人连忙答。 她们两个不安的对视,隐约觉得柏姑娘好像要完了。 柏穗安躺在榻上,额头冒出丝丝冷汗,司无渊把她困在水牢的梦又重现了,疼痛与梦魇交加,让她心力交瘁。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痛楚才减轻,柏穗安艰难的立起身子来,唇色惨白,她想喝水,眼神扫描四周,发现水壶离自己很远,她吃力的下床,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倒了一杯水,猛地喝了一大口。 山竹惊讶的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小柏姑娘,你有事喊我就行,不用自己动手的。” “没事,本来就该我自己来。”柏穗安道。 她哪有这么娇气,也不太习惯别人这么伺候她,要照司无渊这么养下去,自己不得废,柏穗安心道。 山药端了些吃食进来,见柏穗安醒了,对山竹嘱托道:“山竹你好好服侍姑娘,我去魔王殿找魔尊大人。”有些担忧的望了柏穗安一眼,转身离开了。 山竹也心虚的瞥了她好几眼,轻声开口:“小柏姑娘饿了吗?用不用吃点东西?” 柏穗安立马摇摇头,忽地想起什么来似的,从腰间锁灵囊中拿出两朵荷花来,她道:“这个荷花马上就要蔫了,你和山药一人一朵,可以找处池塘养起来。” 山竹看着递到眼前粉嫩的荷花,还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忍不住眼眶一红,低声道:“小柏姑娘,魔域是没有池塘的。”说完忍不住大哭起来。 柏穗安:!不是吧,为了一朵荷花哭成这样。 她立马哄道:“种不了没关系啊,用魔气保存着留个纪念,大不了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带花回来就是了。” 山竹收住泪光,哽咽道:“小柏姑娘,魔尊大人就要来了。” “我知道他要来啊。”柏穗安漫不经心道。 山竹又开始哭泣,嗫嚅道:“小柏姑娘,你家住何处,是哪里人?要是你死了,我一定会给你收尸的,把你好好的埋葬,告知你父母你的死讯。” 柏穗安一头雾水,惊道:“山竹,你别咒我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小柏姑娘,你快些告诉我。”山药坚持不懈说道。 “好好好,我告诉你。”柏穗安拗不过她,“我家住鹿阳城,三清派弟子,无父无母,与师兄师父为伴,可以了吧?” “小柏姑娘身世如此凄惨,呜呜呜呜——”山竹哭的更凶了。 柏穗安:“……”我没觉得自己惨啊! “这花你还要不要了?”柏穗安试探道。 山竹止住哭声,缓缓接过:“我要的,谢谢小柏姑娘。” 章节目录 第20章 冲突(二) “既然要就别哭啦,快好好收着,记得给山药一朵啊!”柏穗安道。 “山竹,快出来,魔尊大人来了。”山药在大门口探出脑袋来,朝里面轻轻招手。 “小柏姑娘你多保重。”山竹接过荷花,哭丧着脸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柏穗安:“?”奇奇怪怪。 她想着司无渊要来了,又躺回榻上去,静静等待着他。 大门处传来动静,白色石门缓缓打开,她循声望去,司无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身上分明散发着冷寂的魔息,令人感到压抑。 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脚步声愈来愈近,她的心也随着脚步声上下起伏,选择闭上了双眼不去看他。 “穗穗,山药不是说你醒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压抑着怒火。 柏穗安认命的支起身子来,对上的却是他漆黑幽深的眼眸,连眉眼间都透出一抹寒意。 “我有些疲惫,又睡了一会。”她迟疑一下道。 他闻言,缓缓低下身子,把手撑在床榻上,将她束缚在其中,眼梢微红,冷然道:“穗穗,你还真是爱骗人啊。” 青年一身威压,二人靠的很近。 她往后挪了一点,手肘支在软榻上,弱弱开口:“我哪里骗你了?” “也对,你只会骗我,骗过后还装可怜。”他苦涩的笑了笑,笑容中带了一丝嘲弄,眼底黑眸似一团火,直盯着她。 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穗穗,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你们修界口中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魔尊。”低沉的声音中,蕴含着警告的意味。 “我……”她没敢说出后面的话,我知道也没用啊。 “我可舍不得把你送去受罚,所以,”他顿了顿,眼底波涛汹涌,“亲到你什么时候不说谎了,我就原谅你。” 他倏然间就到了她眼前。 她惊觉不妙,飞快抬起手捂住自己双唇,微凉的吻落到她娇嫩的手背上。 青年抬起眸来,眼睛半眯,棱角分明的下颚咬在一起,似是气极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穗穗,把手放开。” “我不放!司无渊,你这是仗势欺人!”她情绪激动,不满道。 “现在不叫我魔尊大人了?”他眼神阴沉。 “你管我叫什么,我乐意!”她捂着唇,声音含糊不清。 他们二人现在的姿势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床榻四周悬着层层叠叠的烟粉色轻纱帷帐,暧昧的气氛涟漪在这狭小空间内。 她那双鹿眼中水汽氤氲,让人怜惜。 栀子花香气四溢,他忍无可忍,微凉的掌心握住她抬起来的手腕,将捂在她唇上的手掰开,低头凑近她。 她感觉到青年离自己不过寥寥一寸,慌乱的想推开他,奋力的拍他的肩膀,血气瞬间往心头上涌,心跳加速。 他的薄唇就要吻上她时,她微微侧头,“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在软榻上,染红了一片。 鲜血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滴落在胸襟前的芙蓉上,分外显眼。 她震惊的用手摸了摸下巴,摸得一手的鲜血。 柏穗安:靠!隐脉已经受损到这个地步了!!! 气氛陡然冷凝,一片静寂。 司无渊看着眼前的少女,倏忽间生出一股颓败的无力感。 他还没亲上她,她就如此恶心,甚至反胃的吐血了。 “穗穗,你就那么膈应,那么嫌我恶心吗?”他整个人瞬间静下来,直直的看着她。 柏穗安是有口难辩啊,她思考良久,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理由,她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是因为承受不住你的魔气,所以才吐血了,不是嫌弃你。” 他闻言望向她,少女仰着小脸,面色惨白,与唇下艳丽的鲜血形成强烈反差,明亮的眼眸直愣愣的看着他,肩膀因疼痛微微抖动,一身芙蓉衣裙,好似羸弱的蝴蝶。 他眉眼一低,避开她的目光,不想再去计较这件事了。 从头到尾,一意孤行的都是他,他现在竟然还奢望她能接纳他,喜欢他,想想也蛮可悲的。 他不说话,柏穗安就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可刺骨的疼痛从手腕处蔓延开来。 她小心翼翼瞥了他好几眼,见他神色空空,觉得他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低叹一口气,坦白道: “好吧,我骗你的,我不是因为魔气侵袭才吐血的,是因为我隐脉受损多年,刚才情绪过于激动,一个不留神就吐血了。” 他握着少女手腕的掌心力道加深,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你说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能不能轻点!我这隐脉受损是治不好的,告诉你有什么用?”她没好气道,本来就痛的不行了,还使劲攥着她手腕。 “你怎么知道我治不好你?”他压住怒火,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瞒他这么久。 她蹙眉,眉宇间隐隐不悦:“你知道我们三清派为什么这么穷吗?因为所有的钱都用来给我治病了。”她胸口微微起伏,“傅卿怀知道吧,连他都治不好我。” 傅卿怀,修界医术第一,一代神医,盛名远扬。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牙关咬得极紧,他要被气炸了。 疼痛感再次袭来,她手指嵌入掌心中,忍痛道:“你想试就试,我现在想休息。” 沉寂半响过后。 他妥协起身,语气苦涩的说道:“我去拿点止痛的灵丹,你先休息一会。” 柏穗安是真的没力气了,二人僵持了这么久,她一直在硬撑,下意识的躺到榻上,低声道:“多谢,我就不送你了。” 司无渊差点被她这话气的一口气上不来,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怼他,俯身掖了掖被角,气冲冲的拿药去了。 她听着青年离去的脚步声,心中一团乱麻,一种难言的懊恼困扰着她。 她体内的灵气四处乱窜,让她片刻不得安宁,眼角陡然一热,要是师兄在就好了,他肯定会哄自己开心,帮她运诀减轻痛楚。 “山药,是魔尊大人!魔尊大人出来了!”山竹拍了拍神色疲惫的山药。 她们两个一直蹲在芙蓉殿旁边的一块黑曜大石后面,如果柏姑娘真的遭遇不测的话,她们就会第一时间冲进去,虽然她们也知道进去必死无疑,但是不去的话一生都会懊悔。 山药脚都蹲麻了,侧头偷偷瞟了一眼,欣喜道:“姑娘没事!魔尊大人在里面这么久,也没有杀人的动静!”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小柏姑娘啊。”山竹犹豫开口。 山药立马疯狂摇头,打了她脑袋一下:“你傻呀!现在进去不就让魔尊大人知道了我们一直在这,到时候我可不帮你收尸。” 山竹立马讪讪一笑,两眼一瞪道:“不去了不去了,既然小柏姑娘没事,那我们就走吧。” “走吧,蹲这么久腿都麻了。”山药慢慢站起来,捶了捶小腿。 司无渊快步走到书房,那里面有很多灵丹药品,他一直压着自己的怒火,瞥向旁边的书架,猛地一脚踢翻它,书简哗啦哗啦的落地,弄出不小声响。 书房外的魔使面面相觑,提心吊胆的朝里往去。 “去把火琰叫来,一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他。”司无渊对着门口喝道,声音冷漠。 “属下遵命。”魔使灰溜溜的离开了。 他走到那面药墙前,修长的手指拉开木屉,拿出一泛着紫光的植物。 九曲紫晶灵芝,生长在灵气充沛的玄真之地,品质越佳,疗伤效果越好,这株灵芝已有二千年了。 他就不信,他治不好穗穗。 “参见魔尊大人。” 火琰半跪行礼,他脸上到脖颈处有可怖的黑纹蔓延开来。 “最近无人来魔域惹事吧?”司无渊淡淡道。 “前几天妖界有一魅妖来万灭城交易,是为了一个人族男子。”火琰答。 司无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道:“”魅妖魅妖,魅惑男子的妖,把自己一头栽进去了。” “她用自己的妖丹换了补魂草。”火琰道。 “噢——是吗?那她倒是有几分气魄,拿妖丹救情郎。”司无渊嗔道。 “对了,你去修界抓几个医师来,要最好的。”司无渊又道。 “属下遵命。”火琰化作一团魔气消失了。 司无渊拿起九曲紫晶灵芝离开书房,踱步来到芙蓉殿,动作轻缓的推开大门,殿内一片静谧,如意铜炉中燃着安神香,是那种淡淡的木质香气。 殿内没点灯,他用灵力看清四周,精准的来到柏穗安榻前,少女已经睡下了,轻浅的呼吸融化在空气中,眉头紧蹙着。 他抬手抚上她的眉,将她紧锁的眉舒展开,少女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凉意,气呼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嘴角蓦地挑起一个笑容。 他就静静的守在她榻边,帷幔飘摇,月影斑驳,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倾斜在他身上,显得如此孤寂。 不知怎么的,他蓦然想起了今日那个魅妖,他想,如若是穗穗的话,他亦会如此吧。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一旦陷入,谁都逃不掉。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回忆 他垂眸,目光停留在少女恬静的睡颜上,倏忽间,思绪飘的很远很远。 远到让他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见到穗穗的时候。 宝定十三年春,七星城。 司无渊当时戾气很重,他身为玄天宗大弟子,本应该众星捧月,却因为半魔的身份招人唾弃。 他那道貌岸然的父亲,玄天宗宗主虚华真君司为风,对他不闻不问,放任同门欺辱他,默许了这种可耻行径。 他还有一个妹妹,小他十岁,名叫司念,意为思念,是司为风为了祭奠亡妻所取的。 他自然不能容忍同门中人欺辱他妹妹,司无渊自幼天赋极高,再难的剑术咒法学起来都不在话下,是整个玄天宗望尘莫及的存在。 每每有人骂他与他妹妹是魔种,他都会把此人狠狠揍一顿,以儆效尤。 久而久之,整个七星城都知道了玄天宗有个半魔弟子,嚣张跋扈,是天生的坏种。 他那日出门去买吃食,因宗门内的人往他和他妹妹的饭菜上倒了泥巴水,他早已见怪不怪,麻木的揪出元凶,一脚踹飞他,而后去给妹妹买吃的。 七星城内的人一见到他,都对他指指点点的。 他走在长街上,一身玄天宗墨红紧身衣袍,束着高马尾,浑身散发着戾气,恶狠狠的回瞪他们,买了一盒栗子糕往回走。 “哐”的一声,栗子糕洒落一地。 他不耐烦的抬眸,冷声道:“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一张秀丽的小脸映入眼帘,少女一身布蓝衣裙,身形清瘦,皮肤细腻白净,含着水雾的鹿眼亮晶晶的,正愕然的望向他。 “这位同修,对不住啊,我走的有些许急,没看见你。” 少女樱唇轻启,声音软绵绵的。 他当时心情烦躁,走到少女面前,指着那一地的栗子糕,扬起下巴道:“我没空听你解释,赔钱。” 一听到钱,那少女立马讪讪道:“这位同修,我没钱。”她顿了顿,“不过,我可以拿别的补偿你,我会算命,要不我免费给你算一卦?” 他闻言,质疑的看向她。 少女的右手上,拿着一面比她还高的竹竿旗,上面俨然写着: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柏式算命,一算就对。 他突然来了兴趣,薄唇勾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噗道:“你当真算的准?” 少女一脸真诚的狂点头。 “那就依你,若你算准了,我就不计较此事了。”他揶揄的扫了她一眼。 此话一出,少女立马找了块空地,掏出来一个折叠的木凳和桌子,麻利的摆好,和气道:“同修请坐!” 他配合的坐了下来,漫不经心道:“怎么算?” “看手相,劳烦同修把手伸出来。” 他把手伸到少女面前,司无渊天生体温低,少女温热的手掌将他的手掌捧着,好看的眉眼拧作一团,一双小鹿眼目不转睛看他掌心的纹路。 细腻的皮肤摩擦着他长年练剑已经微微起茧的手心,他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耐道:“看好了没有?你不会是个半吊子吧?” 少女闻言,立马仰起头来,朝他抱歉一笑,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道:“这位同修,我看你命格不好,乃七杀格,是天煞孤星的命。” 她说完瞥了少年一眼,生怕他掀了这摊子。 此话一出,司无渊顿了顿,旋即道:“话是不中听,不过算的挺准。” 少女松了一口气,从衣襟处掏出来一张符咒,双手递给他,她道: “命格乃天定,不过你也不必太难过,天命一说都只是虚无缥缈的,道法自然,你要相信,人定胜天。” 他望着眼前笔法飞扬的符咒,觉得好笑,正准备开口嘲弄她一番。 他抬眸,对上的却是那双明亮如星的鹿眼,少女眉眼弯弯,朝他莞尔一笑,如同春日万物复苏的第一抹阳光。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许久没有人对他这样笑过了。 他听见她说:“这是辟邪咒,能够驱邪避祟,送你了。” 他回过神来,怔怔的接过那符咒。 少女白皙的小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她道:“这位同修,我要换地方算命了,麻烦你起来一下,我要收桌子。” 他默默的起身,看着少女麻利的收好桌子。 “小师妹,快点,我们该回去了。” 有人在喊她,她拿着她那竹竿旗,临走之际,朝他招招手,算是再见的意思。 他看着少女的背影越走越远,久久愣在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栀子花香气。 少女明媚的笑容在他脑海中经久不散。 “司无渊。” 他的思绪一下被拉回。 黑暗中少女神情茫然又惊讶。 他回过神来,在黑暗中凝视了她很久,半响过后,缓缓开口: “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我被痛醒了,睡不着。”柏穗安道。 “那便不睡了,我拿了九曲紫晶灵芝来帮你修补灵脉,这样你会好受一些。”司无渊说完就要去点灯。 “等等,九曲紫晶灵芝这种天材地宝,用我身上可惜了。”柏穗安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腕。 “穗穗,什么叫可惜?不过一株药草,用在你身上是它的福分。”司无渊不悦道。 柏穗安一时无言,这是普通的药草嘛,但还是耐心解释:“这些对我都没用,我之前吃过很多这种昂贵的药草,一点成效都没有。” “穗穗,它不一样,它是两千年的灵芝。”司无渊坚持道。 “那明日再治行吗?现在都后半夜了。”柏穗安打商量道。 “你不是痛的睡不着吗?”司无渊道。 柏穗安:“痛归痛,但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现在不想起来。”她委屈的撇了撇嘴。 她的语气似在撒娇。 司无渊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展颜无奈一笑,轻声道:“罢了,你好好休息,你说的明日,我可记着呢。” 柏穗安乖巧的点点头,犹豫道:“你不用守着我的,我已经没事了。” “穗穗,若是我想留在这里呢?”司无渊道。 柏穗安顿时哑口无言,尬笑道:“那您请便,我先歇息了。” 她缓缓阖上眼睑,可精神一直紧绷着,或许是太累了,后面实在撑不住了,根本没管司无渊在不在,沉沉的睡下了。 司无渊听着少女平稳的呼吸,凑她近了些,目光停留在她带有斑斑血迹的唇上,伸出手指轻轻擦拭,指腹摩擦着少女娇嫩的唇瓣,血迹已经干了,擦起来有些费劲。 不出一刻,唇瓣便变得殷红。 少女的唇瓣很是柔软,夜里光线暗淡,他眸色幽然变深,生出了想欺负她的感觉。 他停滞片刻,终是忍不住俯身,在少女眉心轻轻一点,这个吻很轻很轻,他怕吵醒她。 “穗穗,做个甜梦。”他眼里眸光闪闪,含有隐隐笑意。 这是他给她的晚安吻。 柏穗安昨夜意外的睡的很香,她蓦地睁开眼,司无渊在她身侧,头枕在手臂上,他还没醒。 她没忍心喊他,毕竟是因为守着她才在这里的,她歪头注视着他,青年剑眉微蹙,一头墨发散在耳边,睡着的他少了些冷傲,多了几分温和,让人不由的感叹,确实是个英俊的美男子。 然而下一秒,她就对上了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 “穗穗,你醒了?” 青年刚醒,声音都带着一丝慵懒。 柏穗安怕自己偷看他被发现了,连忙掩饰道:“对,我也才刚醒。” “醒了之后就偷偷看我吗?”他嘴角略弯,戏谑的看向她。 她慌张的解释:“不是偷看,我是想看看你醒了没有。”可耳尖不争气的红了。 此话一出,他笑意更深,“我知道了,你不是偷看,你是光明正大的看。”他顿了顿,继续道:“穗穗,你若是喜欢看我的话,大可以天天看,我很乐意的。” 柏穗安扶额:“那我得多谢魔尊大人抬爱了。” “穗穗,我同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他无奈道。 柏穗安:!靠,不能叫他魔尊大人。 “额,那个,我忘记了,下次不会了。”她讪讪一笑。 “饿了吗?想吃什么早膳?”他柔声道。 她立马点点头,“饿了,吃什么都行。”说完起身坐起,正欲抬手拿鞋。 司无渊的大手已经快一步的拿起那只白底珍珠绣花鞋,他仰头注视着她,眼神可怜兮兮的,他道:“穗穗,你受伤了。” 她受不了司无渊用这般目光看她,别过头去避开他的眼神,吞吞吐吐道:“我还没到需要人服侍的地步。” 可司无渊好似没听到这句话,大手已经握住她的脚踝,动作细致的帮她穿鞋,她震惊的低头望去,青年半蹲在地上,脊背挺直,从她这个角度,显得他仿佛要落到尘埃里。 她神色空了一瞬,明明被囚禁的是她,可却是司无渊在处处将就她。 “穗穗,换一只脚。”他道。 “好。”她闷闷的回了句。 她垂眸注视着他,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少女眼底的酸楚和诧异。 “好了,穗穗,走吧。”他拉起少女的手,朝魔王殿而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万灭城 魔王殿内已经摆放好了热气腾腾的粥,还有各式各样的早点。 柏穗安落座后,司无渊将这些早点都推到她面前来,他道:“穗穗,多吃点。” “好。”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司无渊,犹豫道:“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司无渊微微一怔,旋即道:“只要不是离开魔域,其他的我都答应。” “我想给我师兄写信。”她立马趁热打铁道。 他扭头注视着她,眉头轻挑,考虑道:“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说。 “好好修补灵脉,不许想别的事情。”司无渊答。 柏穗安沉默半晌,她不想骗人,若是她的灵脉能够这么轻易就好的话,那她也就不必这么痛苦了。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让我给我师兄写信。”她正色道。 “你写完信之后把它给漠雪,她会帮你送达的。”他道。 柏穗安悬在心中的石头放下了,微微一笑:“多谢。” “不客气,要是真谢我的话,就多吃点。”他薄唇扬起,回了她一个笑容。 此话一出,柏穗安立马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喝粥,司无渊瞧她乖巧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变好了,懒散地把手撑在下巴上,眼神宠溺地盯着她。 柏穗安感觉到这炙热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吃着粥,她现在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种生活了。 她这几天想了很多,发觉司无渊对自己是真的很上心,既如此,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用过早膳后,司无渊带她来到书房,那儿有一个软毛毯榻,四周都是高耸的书架,色彩单调。 “穗穗,你坐这儿来。”司无渊指着那软榻。 柏穗安闻言,听话的双腿交叉坐上去。 司无渊也坐到她对面,双手施法,手中出现那株九曲紫晶灵芝,在一团魔气的包围下,紫色的灵气外溢。 他神色认真,将那灵芝推到柏穗安心口前,用内力一震,源源不断的紫色灵气向着她心口涌去。 柏穗安眉头微蹙,疼痛感窜了上来,她攥紧衣袖,两只手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身体好像要胀开来。 “穗穗,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司无渊柔声安慰道。 此话一出,她艰难地点点头,咬紧了牙关。 司无渊见她如此难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一个时辰过后。 “好了,穗穗。”他道。 柏穗安额头上还有汗珠,缓缓地睁开眼,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整个人处在炽热中。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轻声道:“辛苦你了。” 司无渊都要心疼死了,抬起墨色衣袖轻拭她额间的细汗,他道:“要不要休息会?” 柏穗安无力地啄了下脑袋,她正欲起身,司无渊已经走到她面前,将她打横抱而起,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慌张中抓住了他的肩膀。 她弱弱开口:“我可以自己走的……” 司无渊垂眸看她,温声道:“穗穗,别逞强。” 柏穗安:“……”我就是客套一下。 她也没再扭捏,顺从地让司无渊抱着她。 回到芙蓉殿后,司无渊有事要忙就离开了,柏穗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灵力,都在向外膨胀着。 她也无心想这么多,走到桌前落坐,拿出纸墨来,手心摊开一张纸,细长的手指握住毛笔,却迟迟未落笔。 她真的该写这封信嘛,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是枯枝败叶了,说不定哪天死都不知道。 她生平做事很少犹豫,想做便做了,可若是告诉师兄自己还活着,万一他还没见着自己,自己就下黄泉了,那岂不是让他空欢喜一场? 毛笔上的墨已经渐渐干了,笔尖久久停留在半空中。 沉寂了许久过后。 她低叹口气,提笔在宣纸上染上浓重的墨。 这封信的大致内容就是自己如何曲折重生,然后又稀里糊涂的回到原身,自己如今身处魔界,切记不要来找她,阐述完原委后,她停笔,总是想再写些什么。 思索半响,只在结尾留下了三个字。 安,勿念。 拿起宣纸,轻轻的吹了吹墨未干的地方,郑重的塞进信封后,在外页写上自己的名字,蓦地想起什么来。 辟邪咒,她又塞了好几张进去。 一切都准备好了后,她才满意的点点头。 她觉得,师兄应该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吧,她也应该让他知道,若是不告诉师兄,才是真正的不义。 起身踱步走出芙蓉殿,向看守的魔使道:“二位大哥,我想去找漠雪姐姐,可以出去吗?” 话音刚落,魔使立马半跪在地上,正色道:“魔尊大人说了,姑娘想干什么都可以,除了不能离开魔域以外。” “我不离开,请问漠雪姐姐在哪?”柏穗安说。 “漠护法一般都在万灭城,属下这就带姑娘去。”魔使微微颔首道。 柏穗安闻言,立马狗腿道:“那就多谢这位大哥带路。” “姑娘,请。”魔使朝她做了个先走的手势。 柏穗安点头如捣蒜。 魔域漆黑,魔使手中点着一团火,走在曲折的山道上。 柏穗安身上火辣辣的,她猜想估计是灵气郁结,想逼出一点来,口中念起法诀。 “现。” 食指和中指微微并拢,一团红色火光出现。 修界的低阶咒术,火咒。 那魔使见了,立马好声好气的搭话:“看来姑娘身体已有所好转了,都能正常的运用灵力了。” 二人齐步走在出浮幽山的路上,她惊讶道:“我生病的事情传这么快吗?这才一天而已!” “姑娘有所不知,魔尊大人对您生病的事情别提有多上心了,又是找灵药,又是声势浩大的抓了许多修界的医师,想不知道都难啊。”魔使唏嘘道。 柏穗安:“……”早知道不问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你家魔尊大人宅心仁厚,在下不胜感激。” 此话一出,魔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噗道:“姑娘认为我家魔尊大人仁厚?我看啊,是魔尊大人栽您这了。” 柏穗安当然知道不是因为司无渊宅心仁厚,可他如此喜欢她,也着实是有些蹊跷。 她试探道:“你家魔尊大人之前有没有过特别喜欢的人啊?或者说,我跟你家魔尊大人喜欢的人长得像吗?” 魔使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的肚子疼,赶紧摆手道:“魔尊大人才来魔域三年,这三年间,倒是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意中人。” 柏穗安正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按照之前司无渊跟她说过的,他们在七星城见过一面,还给他算过命,她细细一想,自己以前确实去过七星城,也在那里给许多人算过命。 所以得出的结论就是:因为她给司无渊算了一卦,所以他就对她心生好感,一直记着她。 柏穗安左思右想,觉得也许,可能,不是这样的,这也太自恋了啊! 魔使瞧她一直没接话,犹豫道:“我家魔尊大人以前是修士,说不定之前就喜欢您了呢。” 她扶额:“也许吧,但是我连他这个人都想不起来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 万灭城到了。 她抬头望去,跟寻常的城镇比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柏穗安心道。 然后下一秒,她就改变想法了。 每个小摊处都挂着兽类头颅,有的还滴着血,她定睛一看,似乎还有人骨,吓得瞳孔骤然放大。 “姑娘,怎么样?好看吧。”魔使得意道。 她悻悻的咽了咽口水,假笑道:“你们魔域的审美还真是独到啊。” “姑娘看上什么了,尽管和属下说,属下替你付钱。”魔使道。 柏穗安左顾右盼,瞧着这些古怪奇特的摊位,默默地摆了摆手,尬笑道:“不用了,我暂时还不需要。” “六合大补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姑娘尝尝这个,我们魔域的特色。”魔使热情的拉她来到摊位前。 柏穗安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不忍负了他的好意,询问道:“六合大补汤是什么啊?” 还不等魔使回答,老板已经先开口了,笑呵呵道:“姑娘一看就不是魔族,这六合大补汤是由活着的讹鼠身上提取的内脏,再放它的血,用活血滋养出来的内脏,就是一碗大补汤了。” “活的?生血!”柏穗安惊异道。 “对啊,吃了过后有利于修行,能让人魔气大涨。”老板理所应当道。 柏穗安疯狂的朝魔使摆手,战战兢兢地道:“我乃修士,不需要魔气,怕是享受不了此等美味。” “姑娘真的不尝一尝?很好吃的!”魔使劝道。 柏穗安点头如捣蒜。 “我真的不需要,你快带我去找漠雪姐姐。”她说完就扯着魔使离开那家小摊。 魔使惋惜的叹了口气:“好吧,再往前走一百米,就是镰堂了,漠护法就在那。” 二人穿梭在人群中,发现这里来往的行人中,不止有魔族,还有妖族,甚至还有个别人族和冥界的人。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都神色空空,忧心忡忡的眼神挂在脸上。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天机府 魔王殿内已经摆放好了热气腾腾的粥,还有各式各样的早点。 柏穗安落座后,司无渊将这些早点都推到她面前来,他道:“穗穗,多吃点。” “好。”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司无渊,犹豫道:“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司无渊微微一怔,旋即道:“只要不是离开魔域,其他的我都答应。” “我想给我师兄写信。”她立马趁热打铁道。 他扭头注视着她,眉头轻挑,考虑道:“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说。 “好好修补灵脉,不许想别的事情。”司无渊答。 柏穗安沉默半晌,她不想骗人,若是她的灵脉能够这么轻易就好的话,那她也就不必这么痛苦了。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让我给我师兄写信。”她正色道。 “你写完信之后把它给漠雪,她会帮你送达的。”他道。 柏穗安悬在心中的石头放下了,微微一笑:“多谢。” “不客气,要是真谢我的话,就多吃点。”他薄唇扬起,回了她一个笑容。 此话一出,柏穗安立马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喝粥,司无渊瞧她乖巧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变好了,懒散地把手撑在下巴上,眼神宠溺地盯着她。 柏穗安感觉到这炙热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吃着粥,她现在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种生活了。 她这几天想了很多,发觉司无渊对自己是真的很上心,既如此,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用过早膳后,司无渊带她来到书房,那儿有一个软毛毯榻,四周都是高耸的书架,色彩单调。 “穗穗,你坐这儿来。”司无渊指着那软榻。 柏穗安闻言,听话的双腿交叉坐上去。 司无渊也坐到她对面,双手施法,手中出现那株九曲紫晶灵芝,在一团魔气的包围下,紫色的灵气外溢。 他神色认真,将那灵芝推到柏穗安心口前,用内力一震,源源不断的紫色灵气向着她心口涌去。 柏穗安眉头微蹙,疼痛感窜了上来,她攥紧衣袖,两只手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身体好像要胀开来。 “穗穗,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司无渊柔声安慰道。 此话一出,她艰难地点点头,咬紧了牙关。 司无渊见她如此难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一个时辰过后。 “好了,穗穗。”他道。 柏穗安额头上还有汗珠,缓缓地睁开眼,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整个人处在炽热中。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轻声道:“辛苦你了。” 司无渊都要心疼死了,抬起墨色衣袖轻拭她额间的细汗,他道:“要不要休息会?” 柏穗安无力地啄了下脑袋,她正欲起身,司无渊已经走到她面前,将她打横抱而起,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慌张中抓住了他的肩膀。 她弱弱开口:“我可以自己走的……” 司无渊垂眸看她,温声道:“穗穗,别逞强。” 柏穗安:“……”我就是客套一下。 她也没再扭捏,顺从地让司无渊抱着她。 回到芙蓉殿后,司无渊有事要忙就离开了,柏穗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灵力,都在向外膨胀着。 她也无心想这么多,走到桌前落坐,拿出纸墨来,手心摊开一张纸,细长的手指握住毛笔,却迟迟未落笔。 她真的该写这封信嘛,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是枯枝败叶了,说不定哪天死都不知道。 她生平做事很少犹豫,想做便做了,可若是告诉师兄自己还活着,万一他还没见着自己,自己就下黄泉了,那岂不是让他空欢喜一场? 毛笔上的墨已经渐渐干了,笔尖久久停留在半空中。 沉寂了许久过后。 她低叹口气,提笔在宣纸上染上浓重的墨。 这封信的大致内容就是自己如何曲折重生,然后又稀里糊涂的回到原身,自己如今身处魔界,切记不要来找她,阐述完原委后,她停笔,总是想再写些什么。 思索半晌,只在结尾留下了三个字。 安,勿念。 拿起宣纸,轻轻地吹了吹墨未干的地方,郑重地塞进信封后,在外页写上自己的名字,蓦地想起什么来。 辟邪咒,她又塞了好几张进去。 一切都准备好了后,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觉得,师兄应该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吧,她也应该让他知道,若是不告诉师兄,才是真正的不义。 起身踱步走出芙蓉殿,向看守的魔使道:“二位大哥,我想去找漠雪姐姐,可以出去吗?” 话音刚落,魔使立马半跪在地上,正色道:“魔尊大人说了,姑娘想干什么都可以,除了不能离开魔域以外。” “我不离开,请问漠雪姐姐在哪?”柏穗安说。 “漠护法一般都在万灭城,属下这就带姑娘去。”魔使微微颔首道。 柏穗安闻言,立马狗腿道:“那就多谢这位大哥带路。” “姑娘,请。”魔使朝她做了个先走的手势。 柏穗安点头如捣蒜。 魔域漆黑,魔使手中点着一团火,走在曲折的山道上。 柏穗安身上火辣辣的,她猜想估计是灵气郁结,想逼出一点来,口中念起法诀。 “现。” 食指和中指微微并拢,一团红色火光出现。 修界的低阶咒术,火咒。 那魔使见了,立马好声好气地搭话:“看来姑娘身体已有所好转了,都能正常地运用灵力了。” 二人齐步走在出浮幽山的路上,她惊讶道:“我生病的事情传这么快吗?这才一天而已!” “姑娘有所不知,魔尊大人对您生病的事情别提有多上心了,又是找灵药,又是声势浩大的抓了许多修界的医师,想不知道都难啊。”魔使唏嘘道。 柏穗安:“……”早知道不问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你家魔尊大人宅心仁厚,在下不胜感激。” 此话一出,魔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噗道:“姑娘认为我家魔尊大人仁厚?我看啊,是魔尊大人栽您这了。” 柏穗安当然知道不是因为司无渊宅心仁厚,可他如此喜欢她,也着实是有些蹊跷。 她试探道:“你家魔尊大人之前有没有过特别喜欢的人啊?或者说,我跟你家魔尊大人喜欢的人长得像吗?” 魔使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肚子疼,赶紧摆手道:“魔尊大人才来魔域三年,这三年间,倒是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意中人。” 柏穗安正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按照之前司无渊跟她说过的,他们在七星城见过一面,还给他算过命,她细细一想,自己以前确实去过七星城,也在那里给许多人算过命。 所以得出的结论就是:因为她给司无渊算了一卦,所以他就对她心生好感,一直记着她。 柏穗安左思右想,觉得也许,可能,不是这样的,这也太自恋了啊! 魔使瞧她一直没接话,犹豫道:“我家魔尊大人以前是修士,说不定之前就喜欢您了呢。” 她扶额:“也许吧,但是我连他这个人都想不起来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 万灭城到了。 她抬头望去,跟寻常的城镇比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柏穗安心道。 然后下一秒,她就改变想法了。 每个小摊处都挂着兽类头颅,有的还滴着血,她定睛一看,似乎还有人骨,吓得瞳孔骤然放大。 “姑娘,怎么样?好看吧。”魔使得意道。 她悻悻地咽了咽口水,假笑道:“你们魔域的审美还真是独到啊。” “姑娘看上什么了,尽管和属下说,属下替你付钱。”魔使道。 柏穗安左顾右盼,瞧着这些古怪奇特的摊位,默默地摆了摆手,尬笑道:“不用了,我暂时还不需要。” “六合大补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姑娘尝尝这个,我们魔域的特色。”魔使热情地拉她来到摊位前。 柏穗安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不忍负了他的好意,询问道:“六合大补汤是什么啊?” 还不等魔使回答,老板已经先开口了,笑呵呵道:“姑娘一看就不是魔族,这六合大补汤是由活着的讹鼠身上提取的内脏,再放它的血,用活血滋养出来的内脏,就是一碗大补汤了。” “活的?生血!”柏穗安惊异道。 “对啊,吃了过后有利于修行,能让人魔气大涨。”老板理所应当道。 柏穗安疯狂的朝魔使摆手,战战兢兢地道:“我乃修士,不需要魔气,怕是享受不了此等美味。” “姑娘真的不尝一尝?很好吃的!”魔使劝道。 柏穗安点头如捣蒜。 “我真的不需要,你快带我去找漠雪姐姐。”她说完就扯着魔使离开那家小摊。 魔使惋惜地叹了口气:“好吧,再往前走一百米,就是镰堂了,漠护法就在那。” 二人穿梭在人群中,发现这里来往的行人中,不止有魔族,还有妖族,甚至还有个别人族和冥界的人。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都神色空空,忧心忡忡的眼神挂在脸上。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桑木剑 “穗穗,我没事就不能来吗?”他眼中蕴含笑意,揶揄道。 柏穗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开司无渊的怀抱,动作轻缓地坐到他旁边的圆凳上,她道:“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我还真有礼物要给你。”司无渊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一些。 “礼物?”她惊异道。 司无渊运转手中魔气,半响,一红木长匣子出现。 “穗穗,打开看看。”他轻声道。 此话一出,柏穗安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打开木匣的暗扣,她看清了里面的物什。 这是一把长剑。 准确的来说是一把木质长剑。 它的颜色呈红褐色,上面雕琢着栩栩如生的栀子花木纹,剑身被打磨得很光滑,长约半米,剑柄上刻着‘百岁安’三个字。 “穗穗,这是一把桑木剑,是我专门命人为你打造的,用这把剑,你就不用不用消耗灵力。”司无渊低冽的声音响起。 柏穗安将长剑从匣子中拿出,细细端详了一会,逐渐喜笑颜开,她道:“让你费心了,我很喜欢。” 司无渊起身,走到她身后停下。 柏穗安蓦地感觉自己脖颈凉凉的,低头一看,上次在七星城买的平安锁,此刻正安静地挂在她的颈间。 她微微仰头,二人目光交汇。 司无渊低下头来,大手捧着她的脸,眼神中全是温色。 她的心倏然跳得飞快。 万籁俱寂。 司无渊俯下身,轻轻吻上她的唇角。 她的睫毛微微轻颤,整个人思绪混乱,一动不动地怔在那。 这是一个温柔的吻。 直到微凉的感觉离开唇角,她才敢喘气。 司无渊回到圆凳落座,脸上笑意若有若无,他犹豫问道:“穗穗,你这是接受我了?” 她仰得头都酸了,闻言扭头看向他,昏黄的灯光落在青年直挺的脊背上,冷冽的气息此刻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爱意。 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她不回答,司无渊也不急,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沉寂了许久过后。 她鼓足勇气开口:“我从未不接受你,你应该换个问题。” “换个问题?那……穗穗你喜欢我吗?” 青年蓦地凑近她,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视线相撞,他眼底全是期盼。 她下意识地撇开目光,一字一句道:“现下是喜欢的,后面得看你表现。” 他薄唇微扬,漆黑的眼眸直愣愣地看着她,他嗓音低哑:“穗穗,我一定好好表现。” 然后下一秒,他的大手扣上少女后脑勺。 微凉的气息摄入少女的唇间,这个吻很深,炽热缠绵,她眼睛睁得老大,整个人愣在原地。 少女的耳尖滚烫,红得要滴出血来。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重重地拍打青年的肩膀,他才不舍地离开她。 司无渊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眼中仿佛有水汽氤氲,唇色也比之前深了许多,止不住笑意地哄道:“穗穗,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被吻得全身发麻,瞥了一眼眼前一脸笑意的青年,心底没由来的一股火,恼道:“司无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好脾气地握住她的手,清凉的唇瓣吻了吻她的手,耐心哄道:“我错了,我下次先告知你一声再亲。” 柏穗安没好气地抽回手,撇嘴道:“我懒得跟你计较,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穗穗,张嘴。”司无渊正色道。 柏穗安诧异地望着他,明明一副正经的样子,怎么感觉在耍流氓。 她不情愿地轻启唇,苦涩的圆形药丸进入喉间,司无渊一脸捉弄成功的表情。 她吃力地咽下,苦的眉毛都皱在一起,气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修补灵脉的,我可是用了好多上等的灵药,抓了许多的医师呢。”司无渊佯装可怜的模样。 “我说过,这些对我都没用,你……”她话音未落,体内的灵脉便四处乱窜,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直冲命门。 她痛苦地捂住了心口,整个人拧作一团,司无渊见状,连忙扶住她,不可置信道:“穗穗你没事吧?我明明每一步都监督着的,怎会如此?” 柏穗安闷声吐出一口血来,她吃力地吐出几个字:“不怪你,我说过——这病治不好。” “穗穗,你别说话了。”他将她抱到床上去,想运转内力帮她疏通灵脉,却发现自己是魔,与修士不相通。 他对着芙蓉殿门口喝道:“快,去抓几个修士来。” “司无渊,别……”她气若游丝,纤细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它等会就不痛了,别抓修士来魔域,没有用的。” 司无渊替她掖好被角,柔声道:“穗穗,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只要你能好受一些,不也是有用吗?” “司无渊,你身为魔尊,难道会看不出这病无解吗?”柏穗安额头都开始渗汗,忍着痛意道。 此话一出,司无渊沉默了。 他怎会不知?他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穗穗,你说过,人定胜天,你的病,会有方法的。”他微凉的手掌抚上少女的脸颊,轻声道。 柏穗安痛得身体发颤,手臂上的经脉开始倒流,猝不及防间,有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耳边流出。 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闹哄哄的。 最后只听见了一声又一声急切的“穗穗。” 模模糊糊间,她仿佛来到了梦境,可在梦境中她很难受,正处于冰火两重天中,半边身子冻得僵了,可另一边被灼烧的已经不成人样。 她只想逃,但身体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冰与火侵蚀自己,痛苦不堪。 柏穗安醒来时,芙蓉殿内全部都跪着医师和修士。 她吃力地支起身子,叹了口气,旋即道:“你们都跪在这里作甚?起来。” 一个医师战战兢兢地望向她,声线颤抖:“魔……魔尊大人说过,治不好您,我们都得死。” 有修士已经吓得昏了过去,柏穗安望着正殿中惶恐的人们,心想司无渊这是得说了什么啊,把他们吓成这样。 “我这病是治不好的,既然你们怕死,就留在芙蓉殿旁边的偏殿去吧,在那里你们会平安的,我会打幌子说你们正在全力救治我。”柏穗安无奈道。 “谢姑娘恩典!” 不出一刻,芙蓉殿内的人已散去大半,纷纷向偏殿涌去。 只剩下了一个人。 柏穗安抬头望去,淡淡道:“这位公子,若是不想死的话,就快些离开。” 可当她视线看到那人面容时,蓦然停住了。 她惊讶道:“傅公子?” 那人微微颔首,向她行礼,温声道:“柏姑娘,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傅卿怀。 “好久不见。”她回以一笑。 说起来,傅卿怀还算是柏穗安的半个救命恩人,她跟师兄当时到处四处求医,许多人都说她命不久矣,只有傅卿怀,用银针吊住了她的命。 后来师兄学会罡云气诀,也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傅卿怀缓缓走到榻前,恭敬道:“柏姑娘,我现在要给你诊脉,不知是否方便?” 他隔着纱帐,朝里面双手行礼。 “方便方便。”柏穗安闻言,立马把手伸出纱帐外。 傅卿怀低头望着少女纤细的手腕,低叹的口气,把自己修长的手指放在上面,阖上眼仔细诊脉。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 止不住地摇头,惋惜道:“柏姑娘,你的病情比起几年之前,似乎更加恶化了。” “傅公子,我知道的,就我这个病,能活这么多年已是万幸。”柏穗安认命道。 “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他的声音很温润,叫人听了不生厌。 “傅公子,你救过我的命,不用这么客气的。”柏穗安道。 “我听你师兄任西楼说,你已经去世了,今日见你好好的在此,我心里一阵欢喜。”他恳切地说道。 柏穗安尴尬地挠挠头,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你之前去找过我师兄?” 傅卿怀有些不自然地答:“我一直放心不下柏姑娘的病,苦苦研读医书,却还是未能觅得方法,就想着去鹿阳城看看你。” “那便多谢傅公子好意了,我身体不适,还望你先行移步偏殿。”她小臂又开始疼痛。 “那在下便先行一步。”他行礼,朝偏殿走去。 柏穗安精神已是疲惫至极,她心一横,扯开自己衣襟,露出了大片白皙的锁骨,她低头查看。 那条青黑色的暗线,已经游至脖颈处了。 她的时日不多了。 她仰头,注视着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帐,就如同藏在她身体里的灵脉,纵横交互,错综复杂。 没想到,重生才不到二月,自己就又要死了。 比起上一次猝不及防的死亡,这一次,她生出了些许害怕。 煎熬的等死,莫过于凌迟行刑。 她死之前,还想在见见师兄师父他们。 她决定,今日午夜子时,偷偷的跑出去,去鹿阳城。 如今,她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倒也不害怕司无渊发怒将她抓回,或者如同梦中那般,把她关到水牢去。 她都不怕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无为山人 柏穗安在芙蓉殿思前想后,思考着怎样自己才能不打草惊蛇的离开魔域。 她犹豫着要不要准备告诉司无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如今的情况,他大概率是不会放她走的。 “穗穗,好些了吗?” 司无渊低沉的声音倏然响起。 她的思绪猛地被拉回。 她抬眼望去,青年高大的身影隐在一片朦胧中,她躺在榻上,二人隔着帷帐对话。 “我好多了,让你挂心了。”柏穗安答。 她听见了‘嗒嗒’的脚步声。 司无渊掀开帷帐,动作轻缓地坐在榻角处,他垂眸,黑色的曈眸微闪,目光停留在了她脖颈处向上攀岩的青黑色暗线。 半晌过后。 他修长的手指从她的颈间滑过。 柏穗安觉得被抚摸过的那一块皮肤如此灼热,明明他的手那么冰。 “穗穗,你真的是隐脉受损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从小到大,医师都说是隐脉受损,就当它是吧。”柏穗安解释道。 司无渊只是直直地注视着那条暗线。 别人可能看不出,但他司无渊,会看不出吗? 这哪是隐脉受损,分明就是一道禁制。 柏穗安望着出神的他,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口告知她想出魔域这件事。 她纤细的手腕伸出被角,小心翼翼地摇了摇他的衣袖,司无渊微微颔首,低头看她,一抹轻柔凝在眼底。 “穗穗,又开始痛了吗?”他温声道。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双鹿眼闪着湛湛星光,抿了抿嘴角,神色犹豫,她道:“我想出魔域,去看看我师兄师父。” “等你好了,我亲自同你一起去拜会你师父。”他指腹摩擦在少女细嫩的脸颊上,柔声道。 此话一出,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她试图继续劝他,又道:“我如今已是一个将死之人,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他眼神一怔,眸间多了一丝落寞,微微一笑道:“穗穗,你不会死的,我会倾尽所有,找到治你的办法。” “这么多年,我无数次期待自己的病好,可结果都不尽人意。”她苦笑道。 少女的声音轻轻的。 “司无渊,人有时候,不得不信命。” “穗穗,你曾告诉过我,人定胜天。” 他神色认真,眼底却多了一丝失望。 柏穗安瞧着他这般模样,看来,自己以前还真是爱说胡话。 轻轻笑了一声,她道:“在沼泽中挣扎久了,偶尔也会没力气。”她明亮的眼眸盯着他,“司无渊,我若能活,就送你一个礼物。” 他低头不语,犹豫半晌,最终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看着落寞的司无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活跃气氛道:“魔尊大人,小女子要休息了,还望你高抬贵脚。” 他心中闷闷的,总觉得有事发生。 起身前捉住了少女手腕,正色道:“穗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没有,或者有……”她尾音上扬。 司无渊立马道:“你说,我听着。” 她把手指放在下巴那,做出疑惑不解的模样,旋即道:“司无渊,魔域的人,不会对我不敬吧?” 他一下气笑了,无奈道:“穗穗,你这是在质疑我?” 少女眉眼弯弯,无害地捂住嘴角,盈盈道:“逗你开心的,山河已暮,时已寝安,你早些歇息。” “我知道了,明日见。”司无渊漆黑的眼眸染上点点笑意。 司无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芙蓉殿成了一片寂静。 她心沉了下来,再过两个时辰就到子时了。 倏然间,只觉百感交集。 可身上那条缓缓生长的青黑色暗线,让她不能再犹豫了。 她起身,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动作轻缓地走到殿门前,临走时,拿了那把桑木剑同行。 “姑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门口的魔使拦住她,柏穗安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好声好气道:“魔使大哥,我哪儿也不去,就是有些失眠,想在殿门口附近练练剑。” 她眨巴眨巴小鹿眼。 魔使有些犹豫:“这,魔尊大人说了,姑娘您现在不宜大幅度活动,会伤身。” 柏穗安清清嗓子,作势道:“那魔尊大人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说的话也算命令?” 此话一出,魔使犹疑地退开,小声道:“只许练一会,姑娘你可得早些回来。” “没问题没问题。”她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 她朝着芙蓉殿门口不远处的一块黑色大石而去。 初夏的午夜,漫天的星光璀璨,闷热的夏风缓缓吹过,周遭寂静无声。 她闭上眼,张开双臂感受着这一切,好久没这么轻松了。 假借练剑这个幌子,手握木剑装腔作势地向那块黑色巨石靠近,动作麻利的躲到巨石后去。 她从衣襟处掏出来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妙盈盈之前给她的遁形符。 她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符纸,强行运转灵力,口中念起法诀,白色的灵力从指尖溢出。 “咻”的一下,她来到了鹿阳城。 好巧不巧,她停在了一卖夜宵的小摊旁边,那摊主吓得不轻,大喊着“有鬼啊!”踉踉跄跄地跑了。 柏穗安:“……” 蓦然间,觉得心口一阵疼痛,下一刻,她口中吐出鲜血,让人措不及防。 她掏出手帕来擦拭嘴角的鲜血,早在她强行运转灵力时,她就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硬生生忍住痛意,只为了催动遁形符。 深夜幽静,只得寥寥无几的行人走在街道上。 她身着月白衣衫,步伐坚定地朝三清派而去。 灯火微明。 少女站立于三清派门口,轻轻地叩着门,却许久无人来。 她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奇怪,师兄睡得这么死吗?像个猪一样。”她嘟囔道。 她身上到处都痛,实在是忍受不住了,蹲下身子来,坐到了石台阶处。 实在不行就等天亮吧,柏穗安在心中叹息道。 “咯咯咯——” 鸡鸣声响起。 柏穗安听到声响,迷茫地睁开眼,昨日她太过疼痛,后来累得不行,就在门口睡着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 她欣喜地站起来,对上的是师父那双历经沧桑,略显混沌的眼眸。 她怔在原地,不时说不出话来。 无为山人蓦地笑了,他道:“怎么?见到师父我,你不高兴啊?” 柏穗安微微低下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倏然间,猛地抱住了他,哽咽道:“师父,我很想你。”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道:“好孩子,回来了就好,看你瘦的,这些时日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她眼圈微红,长长的睫毛扑扇着,良久,离开他的怀抱,她道:“师父,师兄呢?” “一言难尽,你先随我进来。”他回了句。 “好。”柏穗安道。 师徒二人并肩走在小院中,柏穗安犹豫的看了师父好几眼,终是忍不住道:“师父,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何会在此,我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唉,这都是命数啊。”他抬头望天,重重的叹息一声。 柏穗安微微讶然,旋即道:“师父,你的意思是,你一早就知道我要来。” 他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你师父我也不知你何时会来,但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来的。” 她被说得云里雾里的,怔怔道:“师父,你说我迟早会来,是你知道我会死而复生?” “为师正是这个意思,穗安呐,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他缓缓道。 柏穗安蓦然停住脚步,手指着自己,惊讶道:“我的身世?我不是爹娘早亡,平常农户出生嘛?” “此事说来话长,”无为山人摸了摸胡子,“对了,你师兄去魔域找你了。” “找我!魔域是什么地方,他跑去找我干什么?”柏穗安一下急了。 无为山人耸了耸肩,无奈道:“拦不住那臭小子,说什么你只身独自一人在魔域,他放心不下,带着个小鸟就直冲冲的去了。” 这小鸟,说的应该就是妙盈盈了。 她焦急得来回踱步,旋即道:“师父,他们走了多久了?” “从你的信到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启程了。”无为山人数了数手指,“现在,应当快三天了。” 柏穗安闻言,立马盘算着,上次围剿魔尊日夜兼程都花上了整整四天才到达,他们应该还有一天半才能到。 她头都要炸了,此事是她思虑不周,早该想到,师兄他不会如此坐以待毙,肯定会去魔域找她的。 她握紧木剑,正色道:“师父,我要去找师兄他们,您老人家保重。”说完转身就要走。 无为山人见状,立马拉住她,他道:“师父不是说了嘛,要告诉你你的身世,你这么着急走作甚?” 她无奈道:“师父,我再不回魔域,师兄他们就要没命了。” “山人自有妙计。”无为山人挑眉,朝她得意一笑。 柏穗安犹疑的望着他,试探道:“师父,你真的有办法?” 她之所以不相信师父,是因为无为山人他老人家在她和师兄小的时候,老爱坑他们,每次都偷偷跑出去喝酒,然后把账记他们头上。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三劫 “为师说的话你还不相信?”无为山人拉着她到小木桌处坐下。 柏穗安索性放弃挣扎了,她安心地坐到木凳上,无为山人还慢慢悠悠的在倒茶。 过去半刻,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试探道:“师父,您老人家到底想说什么?” 无为山人停下倒茶的动作,他的神色变得凝重,将倒好的热茶推到她面前。 许久过后,他才缓缓开口: “穗安呐,你知道幻舆族吗?” 柏穗安听见这名字,觉得有一丝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她思索半响,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 她道:“师父,是游离于六界之外的种族吗?好像是说此族可以窥探天命,勘测命数。” 无为山人点了点头,一脸的忧心忡忡,继续道:“俗话说得好,有得必有失,因为她们能识天命,看命数,所以幻舆族一生都不能离开驻守之地。” 她愣了愣,旋即道:“师父,现在不是研究幻舆族的时候,你老有话直说。” “穗安,你母亲,是幻舆族人。”无为山人轻声道。 就是这一句话,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她压住心里的慌张,摆手道:“师父你别骗我了,我娘怎么可能是传说中才会存在的幻舆族。” 无为山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你的心里,已有答案了。” 她只是低头看着桌上那茶杯,碧绿色的茶叶悬浮在水面上,热气氤氲。 就好似层层雾气,将她的眼神困在其中。 她知道师父的性子,他绝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安静了许久过后。 她才缓缓开口:“师父,我母亲她,已经回到幻舆族了吗?” 无为山人仰头看天,叹息道:“你母亲她已经死了。” 他脑海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幻羽听的场景,她一身仙蓝衣裙,眉眼清冷,肤色雪白细腻,长长的墨发随风飘扬,身姿婀娜。 就好似神女降世。 可她却扑通一下跪到了他面前。 祈求他能救她的女儿。 “我母亲她,也是因为隐脉受损去世的吗?”柏穗安落寞道。 他回过神来,轻声道:“你母亲,是神识消散而亡,她身为幻舆族人,不仅偷偷来到人间,还与你父亲成婚有了你,为天理所不容啊。” 柏穗安握茶杯的手蓦地攥紧了,苦笑道:“这便是天道吗?” “穗安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会更难过,你要好好记住我说的话。”他语重心长道。 “师傅你且说。”她答。 “你父亲柏如天,是修界第一剑修,你母亲幻羽听,是能识天命的幻舆族人。”他顿了顿,说出了那句他藏了十八年的话。 “而你,是不被天道认可的可怜人。” 这句话回荡在她脑海中,柏穗安难以置信地看向师父。 “师父这话是何意,弟子愚钝。”她不安道。 无为山人又是重重地摇了摇头。 他这一天,仿佛要把这辈子的惋惜用在这了。 他道:“穗安,你的出世违反了天道。” “你父亲当年为了留你一命,拿他天下第一剑修的命格逆天而行,换了你一条生路。” “你本不该存活于世上,你父亲不愿看你如此,让我不要告诉你,他身殒过后,留下了一张字条。” “他告诉我,你虽能活命,可此生会有三劫,死劫,天劫,情劫,只有度过这三劫,你才能安然一生。” 师父的每一句话,就像冰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她整个人陷入了迷茫和绝望中。 她小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父母,原来,是为了救她啊。 “师父,我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她问出这句话时,声线都有些不稳。 无为山人回忆起往事,慢慢道:“他们啊,都是很好的人,也很爱你。” 柏穗安忍不住吸了吸鼻头。 她苦笑道:“可是师父,我命不久矣,恐怕要对不起我爹娘了。” “穗安,你当卦师时的八卦盘还在吗?”无为山人询问道。 她闻言,从衣襟处掏出来一个木质的八卦盘。 上面的纹路都还很清晰。 她道:“师父,还在,怎么了?”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里面内有玄机,你带着此物去最北边的严寒北境,如果八卦盘发出响动,就证明你找对了。”无为山人娓娓道来。 她疑惑不解:“找什么?” “通往幻舆族的地方,你去幻舆族,会有人帮你解开你身上的禁制。”他道。 柏穗安明白了,她身上的青黑色暗线,表面是一种病,实则是天道给她的惩罚。 她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无为山人已经起身离开,走之前又是浓重的一声叹息。 “你此行多加小心,北境严寒,你去魔域找你师兄同行。” 他只留下了一句叮嘱。 柏穗安也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师兄就得没命了。 她对着无为山人的房间跪了下来,正色道:“若弟子留着性命归来,定好好孝敬师父。” 话毕,拿起木剑起身离开。 她走到鹿阳城门口时,才惊觉自己现在是半个废人了,没有了遁形符,等她到达魔域,估计都得给师兄买棺材了。 她摸向锁灵囊,发现自己还有件事没做。 她要去找一个人。 她拦住一辆马车,将上好的灵石递给马夫,轻声道:“去无量山,劳烦您快马加鞭,钱不是问题。” 从黎明到黑夜。 到达无量山时,已花了整整一天时间。 “多谢。”她又掏出灵石递给马夫。 马夫客气道:“姑娘慢走不送。” 她向许多行人打听,一路问到了无量山脚下。 山下石碑上刻着“万剑宗”。 她要找沈绛。 她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出魔域,虽然眼下并不合适来找他,可她现在,只能寻求他的帮助了。 柏穗安立于夜色下,一身月白衣衫迎风飘摇,手握木剑,秀丽的脸上满是憔悴,让人看了不由怜惜。 有万剑宗的弟子除妖归来,看着站立于此的柏穗安,客气的问道:“姑娘,现下夜已深了,你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她见眼前人身穿万剑宗宗服,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正色道:“同修,你能否帮我个忙?” 他见她焦急的样子,轻声道:“不知姑娘想让我帮什么忙?” “请你帮我转告沈绛,说我在山脚等他,请他务必要来。”她道。 此话一出,那人立马将她的手甩开,无奈道:“姑娘,虽说我们沈师兄确实风姿卓越,可我看你也不差啊,在这吹冷风,又是何苦呢?” 柏穗安急得不行,双手做了个拜托的手势,一双小鹿眼眨巴眨巴,柔声道:“同修,求你了,我今天非得见他。” 他见她如此可怜,忍不住心软道:“罢了,你在此等我,但如果他不来可跟我没关系啊。” “唉唉唉,同修,你把这个手帕带给他,他看见此物,一定会下来的。”柏穗安拿出一青色的手帕,上面绣着鸳鸯。 那人无奈接过,向着山上走去,边走还边嘀咕,说他师兄哪来的这么多桃花。 柏穗安整个人心力交瘁,一屁股坐到了台阶处,静静等待着沈绛的到来。 夏天的夜晚,蚊虫成群,蝉鸣声不断。 天上的一轮明月照耀着整个无量山。 月影斑驳,透过树影照在柏穗安身上。 她把手撑到下巴上,缓缓打了个哈欠,她的身体异常疲惫,之前还会觉得痛,现在已经痛得麻木了。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撩开自己的衣袖,凝望着手上那条青黑色暗线。 原来,这是天道的禁制啊。 “你怎么会有青衫的手帕?” 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冷意。 柏穗安立马起身,回过头来。 沈绛一身白色紧身衣袍,背负一把长剑,缓步朝台阶处走来。 远远望去,就好似画中走出来的温润清冷贵公子。 她微微一笑,轻讽道:“我记得沈同修之前不是不关心罗青衫嘛,怎么?现在又在意了?” 他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可手中却死死攥着那青色手帕,过了片刻,他才出声:“不知姑娘此来所谓何事?” 她拿出一颗透亮的珠子,“这是传音珠,是罗青衫托我给你的,里面有她想对你说的话。” 他闻言,低头去看那珠子。 在这无尽黑夜中,那颗琉璃般的珠子显得格外明亮。 “你要不要?不要我自己留着。”柏穗安见他半天不接,不耐烦道。 他立马伸手接过,神色落寞,轻声道:“多谢姑娘,既然东西已送到,没其他的事,我便离开了。” 柏穗安见他转身要走,立马大步跨过他,拦在他面前,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好声好气道:“沈同修,我都帮你送传音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帮我个忙?” 他见状,无奈道:“姑娘有话直说,不用弯弯绕绕的,我若能办到,自会相助姑娘。” 她试探的看了他一眼,吞吞吐吐道:“就是,我想让你带我去魔域,而且必须一天之内到达,这样的请求,你能答应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承诺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绛就苦口婆心地开始劝她,他道:“姑娘,魔域危险重重,我若带你去魔域,岂不是在害你。” 柏穗安现在没空听他说这些,立马打断他的话,解释道:“沈同修,你可不是在害我,你这是在救我。” 她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了那贯穿整个小臂的青黑色暗线,语重心长道:“沈同修,我命不久矣,而我师兄被困魔域,我要去救他,顺便治病。” 沈绛看向她纤细的手臂。 明明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手腕上却是如此模样,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连同她的脖颈处,都有细长的青黑色暗线存在。 他一时生出了些怜悯之心。 柏穗安见他神色飘忽,连忙趁热打铁道:“沈同修,你若是不带我去的话,我和我的师兄我都活不了了。” 他犹豫不决,良久才开口:“那你在此等我,我去通报师尊一声。” 柏穗安扶额:“你再磨磨唧唧的,我就要死你怀里了。” 他此刻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突然想到些什么,口中念起法诀,半刻钟过后,他看向柏穗安。 “我已禀报师尊,姑娘,跟我走吧。”他话音刚落,就朝空旷之地而去。 柏穗安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了,快步跟上他,满脸堆笑道:“多谢沈同修,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沈绛拔出长剑,他的天子剑可谓是非同一般,长剑发出阵阵银光。 他一个飞身踏到剑上,为难道:“姑娘,我们就一把剑,御剑飞行是不是有些不妥?” 柏穗安麻溜地伸出手来,不以为然道:“有何不妥?现在可是生死关头,还在意这些礼节做甚?” 他低头看向一脸期盼的少女。 仿佛下定决心般,伸手握住少女的手,将她拉到剑上来,他提醒道:“姑娘站稳了,你想一天之内到达魔域,我会飞得很快。” 柏穗安捣蒜般点头。 “我一定站得稳稳的。”她保证道。 御剑飞行了一天一夜。 又来到了魔域的那片尸林。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柏穗安也不觉得害怕了,她拍了拍沈绛的肩膀,小声道:“沈同修,就这儿。” 她怕再往里面走,会给沈绛惹上麻烦。 他回过身来,试探道:“姑娘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这里可是魔域。” 柏穗安信誓旦旦地点点头,保证道:“沈同修,我可以的,你快把我放下来,我赶着去救我师兄呢。” 此话一出,沈绛便没再坚持了。 将她放在尸林外,微微颔首道:“那边预祝姑娘能够救出师兄,后会有期。” 她回以一笑,轻声道:“有缘再会。” 她没时间了,大步流星地朝尸林而去,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运转灵力,掐了个火咒出来。 即使已经走过一次,她还是觉得这里怪瘆人的,乌鸦和蝙蝠啄食着倒挂在枯树上的干尸,地上全是森森白骨。 一阵阴风吹过,血腥味扑鼻而来。 柏穗安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踩到了地上的骷髅头。 她心里忐忑不安。 不是因为眼前的阴森尸林,而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司无渊,她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师兄他们此刻还未到达魔域。 走过漫长的尸林之路。 她的眼前出现了浮幽山。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才走两步,就看见司无渊伫立在山巅上,和他第一次来浮幽山时见他的场景一样。 都是一样的令人胆战心惊。 下一刻,司无渊飞身跃下,已然到了她面前来。 她这才看清了他的表情,他现在的神情,都不是“冰冷”可以来形容的,她能感觉到,司无渊正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她正欲开口,司无渊已经说话了。 “穗穗,你上次说要送我一个礼物,就是不辞而别吗?” 他的声音像浸了冰霜。 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无力解释道:“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这也算不辞而别吗?” 此话一出,司无渊冷哼一声:“恐怕是因为你师兄他们吧,若不是他们在我手中,你会回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全是失望。 柏穗安听到师兄他们已经被抓了,心里一震,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她沉默了一会,落寞道:“我师兄他们,还活着吗?” 司无渊倏然仰头大笑,他走近她,宽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低头睨着她,大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明明在笑,眼神却冷得可怕。 他道:“穗穗,如果他不说他是你的师兄,他现在就已经死了。” 她挣脱掉捏在下巴上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勉强地笑了笑,轻声道:“那就好。”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彻底惹怒了他。 他握住她的手腕,眸底一片猩红,万籁俱寂。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觉得委屈,她也觉得。 柏穗安倔强地抬起头来,她道:“司无渊,我曾经无数次问过你,我能否离开魔域,可你给我的答案始终是不能。” 司无渊也气得不行,声音低沉:“穗穗,我已经做出让步了,我答应过你,等你的病好过后,你就能去探望师兄。” 她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把我困在浮幽山,这就是你的喜欢吗?”她吸了吸鼻头,“司无渊,你看我还有几时可活?” 此话一出,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 他这几天,翻阅了千千万万的古书,可就是没有一本,能够治好她的病。 “穗穗,我只是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青年的眼底全是苦涩,神情也变得茫然。 柏穗安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也想安慰他,可现如今她能否活下来都已是未可知,她又怎么敢给他承诺呢? 长久的沉默,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沉寂了许久过后。 司无渊缓缓放开她的手腕,无奈道:“以后你想如何便如何,只要不离开我,去哪我都不阻拦。” 柏穗安心中一阵酸楚,他说的字字句句在脑海中滚过。 她看向司无渊,他现在整个人充满了颓废感。 她鼓起勇气拉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司无渊,你就不想试一试,即使你不用困住我,我也会留在你身边吗?”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轻,目光温和地望向他。 可这话在司无渊看来,是她铁了心想要离开。 他苦笑道:“穗穗,这是赌约吗?或者你想让我现在就放你走。” “这不是赌约,这是承诺。” “司无渊,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她声音轻软,却字字句句坚定。 他怔怔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道:“穗穗,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一脸真诚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我就跟你在一起。” 他直直地看着她,少女眼眸清澈透亮,曈仁中倒映着他的样子。 她的眼睛那么亮,似可照亮他的所有晦暗和不安。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透出一丝哽咽,“穗穗,你要去哪?” “我师父告诉我,我这不是病,而是一道禁制,要去最北边的严寒北境,找到幻舆族才能解开。”她道。 他闻言,眸中多了一抹讶异,“穗穗,幻舆族可不好找。” 柏穗安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八卦盘来,她解释道:“忘了告诉你了,我母亲是幻舆族人,这是她留给我的。” 他还想问些什么,柏穗安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 “此事一言难尽,以后有空闲再说,现在的主要事情是找到我师兄,我要同我师兄他们一起去北境。”她道。 司无渊不乐意了,哼声道:“穗穗,为何不带我,有我在,我保准把你保护得好好的。” 她被这话噎住了,却还是耐心解释道:“不是我不带着你,你堂堂魔界之主,万一有人趁你离开之际攻打魔界,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柏穗安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找到幻舆族,若是找不到的话,司无渊就要亲眼看着她死在他面前。 她不想让司无渊承受这种痛苦。 原本她是打算一个人去的,可师父叮嘱过,让师兄与她同行,不然她谁也不想带。 “不行!穗穗,外面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安全,我必须跟你一起去。”司无渊正色道。 柏穗安额角一抽,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听劝呢,她哄道:“那这样,你送我到北境的入口去,我身上有一半幻舆族血统,只有我才能打开通往幻舆族的通道,你和师兄他们都在外面等我,如此行了吧?” 司无渊也不再继续胡搅蛮缠了,满意道:“如此甚好。” 柏穗安微叹口气,她现在浑身上下,是又痛又无力,整个人全靠意志力撑着。 她望向他,无奈道:“既如此,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我师兄他们了吗?” 司无渊回望她,轻声道:“可以了,跟我来吧。”他顿了顿,神色懊悔,继续说了一句:“穗穗,对不起。”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别扭 柏穗安愣了一下,旋即道:“有何对不起?” 司无渊支支吾吾的道:“你师兄他们被我用了一点小刑。” …… 柏穗安一时无言,忍住想骂他的冲动,假笑道:“你先带路,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这可是你说的,穗穗。” 她扶额,这人怎么这么磨叽,咬牙切齿道:“我说的。” 哼,等我见到师兄他们后,看我再慢慢找你算账。 她跟着司无渊一路向下,之前一直没怎么去过浮幽山的其他地方,原来里面内有乾坤。 岩壁上湿哒哒的,发黑的岩石上栖息着尖牙利嘴的蝙蝠,顺着往里一直走,一宽大的石门出现。 有把守的魔使站在石门外。 他们皆神情凌厉,柏穗安仔细瞧了瞧,他们腰间都别着大刀,通体乌黑,上面还有个骷髅,张牙舞爪地附在上面。 魔域的审美还真是不行,柏穗安默默摇了摇头。 那几个魔使一见到司无渊,就恭敬地半跪行礼,其中一人开口道:“魔尊大人,他们其中一个吓得变成了麻雀,另一个痛昏过去了。” 妙盈盈:我抗议!我明明是上古灵兽玄鸟。 柏穗安一听到“痛昏过去”这几个字,蹙眉看向司无渊,那表情好似在说“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司无渊感觉后背凉凉的,尴尬地咳了咳,试图解释道:“你师兄他是修士,他来魔域对着我一通乱骂,我不杀他已是留情了。” 她冷哼了一声,大步朝里走去,没好气道:“我要去看我师兄,你们谁带路?” 几个魔使面面相觑,好家伙,这姑娘直接忽略他家魔尊大人说的话。 他们心虚地看了几眼司无渊,发觉他神情懊恼,其中一个有眼力见的立马狗腿地跟上她。 “姑娘请跟我来。” 不得不说,魔域的地牢,也是那么的令人胆寒。 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呜咽惨叫声。 柏穗安经过某个牢房时,没忍住往里看了一眼,把她硬生生吓了一跳。 牢中人好似是一个妖,整个人被银线缠绕着,双手被锁链锁住,鲜血淋漓。 “姑娘不知道这种刑罚吧?这叫追魂夺命网,若是被缚上此网,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只要敢稍稍动一下,它就能叫人流血而亡,活活被痛死。” 魔使解释道。 柏穗安回过神来,尬笑道:“魔族不亏是魔族,用刑的手段都那么……高。” 她本来想说恶毒的,但想了想,说出来可能会被打。 司无渊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有些担忧,想起了自己见到任西楼的时候,当时因为穗穗的离开,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暴躁的状态。 可偏偏,任西楼还要到他跟前来惹他,他原先是想杀了他的。 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任西楼怒气冲冲地一路提剑杀到浮幽山,满身血气地来到他面前,质问他:“我师妹呢?把她交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立于魔王殿外台阶上,缓缓地走到任西楼身旁。 “你找死。” 他的声音低沉寒瑟。 下一刻,任西楼的长剑哐当落地。 司无渊手中还存在着若隐若现的魔气符纹。 任西楼被他一掌打败,整个人猝然飞出去,口中吐出鲜血来。 妙盈盈一直伪装成鸟儿躲在一旁,见任西楼受伤,立马恢复人形挡在他面前,她大吼道:“不许欺负他!” 司无渊目光幽深,唇边多了抹嘲讽的笑意,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 他每走近他们一步,死神就朝他们近了一步。 “本尊不屑于欺负他,既如此,你就和他一起下黄泉吧。” 他这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却叫人胆战心惊。 妙盈盈看着越来越近的司无渊,眼眸闪过一丝惊慌,她连忙从衣襟处掏出一张定身符,试图定住司无渊。 任西楼满是鲜血的手拉住她的手腕,气若游丝道:“小笨鸟,你这些符咒对他没用的,你快走,别管我,若是之后见到了一个叫柏穗安的人,就替我转告她,师兄很想她。” “还有,告诉她,不要与魔尊为伍。” 妙盈盈甩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道:“现在这种情况,是交代后事的时候吗?” 她看向司无渊,他嗜血的双眸,提剑的气势,像是要把他们两个人生吞了。 千钧一发之际。 她双手合十,大喊道:“魔尊大人手下留情!看您这样子,也是在找人吧,我猜,你找的是不是他师妹。” 她小手指向已经痛晕了的任西楼。 司无渊微微停顿,冷冷地凝视着她。 妙盈盈见自己猜对了,立马趁热打铁道:“你看呀,留我们二人小命,您岂不是可以拿我们来做把柄。” 他只是一言不发。 他在思考,自己真的要用这种方式留住穗穗嘛。 空气都沉寂了下来。 妙盈盈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望着眼前思考的男人。 良久,司无渊苦涩地笑了笑,收剑朝魔王殿走去。 “来人,把他们带到地牢去。”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找小师妹之路,不容易啊。 柏穗安走到最深处,魔使才侧身让开一条道来,“姑娘,就这儿了。” 下一刻,地牢上的结界咒枷消失,她看清了里面的人。 任西楼双手被铁链锁住,半悬在墙壁上,一身淡蓝衣袍上满是鲜血,整个人奄奄一息。 他的身旁,还有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 柏穗安见自家师兄如此模样,扭头捥了司无渊一眼,沉声道:“司无渊,这就是你说的小刑。” 还不等他开口解释,柏穗安已经跑到任西楼面前去了。 司无渊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柏穗安下意识地想摇醒师兄,却怕碰到他的伤处。 她只能轻声唤他:“师兄,师兄,快醒醒,我是柏穗安啊,是你的小师妹啊。” 此话一出,任西楼倒是没醒,可在他旁边的小鸟一下子变成人形,妙盈盈眼眸含泪,一把抱住了她。 痛哭流涕道:“原来你就是西楼哥哥的小师妹啊,呜呜呜呜呜,你不知道,为了找你,我可是累坏了。” 柏穗安看着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妙盈盈,差点一个不留神没支撑住,她安抚道:“盈盈,实在是对不住,没想到我竟阴差阳错地跟你们错过了。” 妙盈盈还是一个劲地抱着她不撒手。 司无渊冷着脸走过来,提起她的后衣领,咬牙切齿道:“抱够了吗?快放开她。” 妙盈盈一看是司无渊,立马害怕地弹起来,悻悻道:“抱够了,抱够了。” 柏穗安望向司无渊,正色道:“他是我师兄,你把他伤成这样,我该如何?” 妙盈盈见气氛不对,麻溜地退到一边去。 司无渊一时怔然。 他闷声道:“我就打了他一掌,其他的伤,是他闯入魔域时留下的。” 他此刻眉眼中尽是落寞和委屈。 柏穗安看他这丧气的模样,有些怀疑自己了。 不是啊!我也没说什么重话呀。 她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我定会为我师兄说理,给他一个公道。” 司无渊闻言,眼眸更加黯然了。 那他的公道呢,身为魔族,有修士闯入魔域,还大张旗鼓地杀了他那么多下属,他也应该忍着吗? 她见司无渊不答,叹了口气,无奈道:“可以把我师兄身上的锁链解开了吗?” 司无渊侧目,向魔使使了个眼色。 魔使口中念起法诀,不一会儿,锁链断裂开来,任西楼整个人就要倒到地上去。 柏穗安赶忙就要去扶他。 可司无渊却扯住了她的手腕。 “你们把他带去疗伤。”他的声音闷闷的。 此刻气氛冷寂又微妙。 妙盈盈看着离开的魔使们,大喊道:“大哥们等等我。” 说完后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只留下他们二人。 柏穗安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堂堂魔尊,竟成了如此,简直活像一个受委屈的小怨妇。 她清清嗓子,耐心解释道:“我也不是怪你,你想啊,若是你是我,你的师兄被人打成这样,你心里也不会好受的对吧?” 司无渊盯着她,薄唇微抿,他道:“你当我是别人?” 此话一出,试图跟他讲道理的柏穗安差点炸了。 他的关注点,怎么能跑得这么偏? 她无奈扶额:“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就是在打比方而已。” 他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问:“在你心中,我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本来,今日穗穗同他说的那番话,让他心生雀跃,可当他看见穗穗见到他师兄时的反应,才知道。 原来,这才叫在意啊。 柏穗安神色空了一瞬,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苦涩和落寞。 也是,她竟然和魔尊说这些。 他不把她一起揍一顿都是好的了。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司无渊,重不重要,从来不是嘴上一说,你到底重不重要,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至于以后嘛,柏穗安想,前提是她能活着回来。 司无渊心底一阵难过,在这些事情上,她倒是不愿骗他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杀生之仇 司无渊垂眸,望向她脖颈处清晰可见的青黑色暗线,轻声道:“还痛吗?” 柏穗安闻言,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脖颈处。 她不在意地一笑,“你说这个啊,早就不痛了。” 怎么可能不痛,她现在痛得想死,柏穗安在心中咆哮道。 司无渊:“穗穗,你说的去北境,何时动身?” 他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现在早一点去北境,她就能够早日摆脱病痛的折磨。 柏穗安没好气道:“你若是不打师兄那一掌,我们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司无渊:“……” 他还未开口,柏穗安已然朝着地牢外走去。 “走吧,我也该去看看师兄了。” 任西楼此刻正躺在紫檀榻上,他被司无渊打了一掌,导致灵力倒流,整个人处于极度痛苦。 妙盈盈正在为他运功疗伤。 柏穗安托着她疲惫不堪的身体进来了。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没有打扰他们疗伤。 她的视线定格在任西楼稍显痛苦的面庞上。 已经三年了。 虽说之前当罗青衫时,分明已经见过了。 可现下还是觉得,恍如隔世。 许久过后。 任西楼发出几声轻咳,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中,是他无数次在梦中思念的人。 他这小师妹,好像是又瘦了,巴掌大的小脸惨白,身形单薄,月白色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柔弱。 柏穗安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她道:“师兄,好久不见。” 任西楼直起身子,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下一秒。 一个脑崩子落到柏穗安头上。 她委屈地捂住额头,嘟囔道:“师兄你这是做甚!才见面就要打我。” 任西楼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斥道:“柏穗安!你说我为什么打你?你既然没死,不第一时间来找我这个师兄就算了,竟然还跟魔尊一伙。” 柏穗安也不服气,没好气道:“我这是迫不得已,而且什么叫与魔尊一伙,人家也没对我怎么样嘛。” 任西楼可是被这几句话气得眼冒金星,他道:“没怎么样?看他那个样子,能是什么好人。” 柏穗安:“……” 她试图结束这个话题,赶紧说起了正事,“当务之急是治病,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去北境。” 任西楼疑惑道:“北境?” 柏穗安认真地点点头,解释道:“师父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此事一言难尽,我就挑些重要的部分说。” “我父亲是柏如天,就是大家口中的第一剑修,母亲呢,就是游离在六界之外的幻舆族人,名叫幻羽听,而我是不被天道所承认的存在。” 她又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青黑色暗线。 “所以天道给我下了一道禁制,此禁制不消,我就得一命呜呼了。” “师父说让你跟我去北境,届时我会用八卦盘打开去往幻舆族的通道,在幻舆族内,会有人帮我医治的。” 妙盈盈在一旁听着,整个人已经呆住了。 怎么会有人身世如此令人瞠目结舌,说出来简直不要太拉风。 她已经在心中幻想到了话本子里的女主人公。 任西楼也听得讶异,目光微微下沉,语气都缓和了许多,他道:“那明日便动身吧。” 柏穗安正色道:“师兄你的伤?” “无碍。” 任西楼目光停留在她脖颈处,眼神中全是心疼,原来,小师妹过得如此不好。 他拍了拍旁边的软榻,轻声道:“小师妹,坐这儿来。” 柏穗安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却还是乖乖地坐了过去。 妙盈盈退到一边,给她让了一条路。 柏穗安微微颔首:“多谢。” 任西楼:“小师妹,背对着我闭上眼睛。” 柏穗安都乖乖照做。 半刻过后。 她感觉到有一股纯阳灵气在自己身体中流窜。 是师兄的罡云气诀。 她一时诧异,想扭过头去制止他。 “小师妹,别动。” 任西楼提醒道。 她只好作罢。 任西楼本就还受着伤,现如今又强行运气,嘴唇都开始渐渐苍白。 柏穗安最终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她无奈地回过身,“师兄,你怎么老爱逞强,我这病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一点都不痛。” 任西楼被打断了运气,没好气道:“柏穗安,是谁小时候每天哭着闹着说自己痛得不行,对我是又打又骂的。” …… 柏穗安那时候年纪尚小,每次病痛袭来,就把气撒在她唯一的师兄头上,搞得是任西楼一个头两个大。 她尬笑道:“师兄,咱能别揭短吗?盈盈还在这呢,我得保持保持形象。” 任西楼“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柏穗安:“……”师兄还是那副嘴脸。 妙盈盈听见自己的名字,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 她眉眼弯弯:“你就是西楼哥哥的师妹,长得好乖啊。” 柏穗安立马起身,“盈盈,其实我们见过的。” 妙盈盈闻言,疑惑地摸了摸头,嘀咕道:“糟了,不会忘记这位姑娘的吧,我记得没见过她啊?” 任西楼瞧她苦恼的模样,没忍住提了一嘴:“上次那封信你不是看过吗?我师妹就是罗青衫。” 此话一出,妙盈盈恍然大悟,赶忙抓住柏穗安的手,她眨眨眼睛,脆声道:“我想起来了,你还在我这儿买过倌图。” …… 柏穗安假笑道:“正是在下。” “盈盈,我有些饿了,你能否帮我去弄些吃食来?”任西楼陡然发问。 妙盈盈打了自己脑袋一下,“哎呀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了,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去。” 殿内只剩下了柏穗安跟任西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故意把她支走的。 任西楼抬头望向柏穗安,叹了口气,轻声道:“坐吧,我们聊聊天。” 柏穗安缓缓坐下,她大概知道师兄要问她些什么。 “你跟司无渊,关系好像不一般。”任西楼直截了当的问道。 柏穗安沉默了一下,平淡开口道:“其实你要问我跟他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如何回答。” 少女的声音轻缓而有力。 “不过,也许以后,我会和他在一起。” 任西楼牙关咬得极紧,他压住怒气道:“柏穗安,他与你有杀身之仇,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质问和怒火。 柏穗安一头雾水,“师兄,你在说些什么啊?不会是被一掌打傻了吧?” 她还特意去摸了摸任西楼脑袋。 任西楼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他这小师妹气死。 他试图把他这小师妹拉回正道,压住气性解释道:“三年前你去世的原因,不是因为司无渊在七星城内大开杀戒,你也在其中吗?” 听得柏穗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无奈道:“师兄,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去世是因为被人踩死的,你这都哪跟哪呀。” 任西楼跟见鬼似的望了她好几眼,反复确认道:“你是被踩死的?” 虽然柏穗安很不想承认,但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任西楼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嘲笑道:“柏穗安,亏我还每日惦念着你,总跟师父说你死得冤,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是被人踩死的。” 柏穗安恼道:“谁知道那天大街上的人跟发了疯似的,一个个不要命地往前涌,我一个不留神就……” 就被踩死了。 她实在没脸说出后面几个字。 任西楼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神色放松地躺了下去。 他道:“既然跟司无渊没关系,那我就放心了。” 柏穗安离开床榻,蹲在床榻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小心翼翼问道:“师兄,那他是魔尊,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任西楼斜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是你要跟他在一起,又不是我,况且我先前阻止你,是以为你这狼心狗肺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隔着血海深仇还要跟人在一起。” …… 要不是看他有伤在身,柏穗安真想揍他两拳。 她回击道:“那像你啊,拐了人家盈盈这么活泼可爱的姑娘。” 任西楼听了,只是笑笑道:“上次围剿魔尊过后,她就一直跟着我,我没办法,只能由着她。” 那是没办法呀,明明就是压根不想赶小姑娘走,柏穗安在心里吐槽道。 “小师妹,你这些时日,过得好吗?” 青年的声音陡然变得正经。 柏穗安垂眸,二人无言对视。 她轻声道:“嗯,我过得很好。” 除了一开始还不太能接受司无渊对自己如此上心以外。 任西楼又给了她一个脑崩子。 他道:“过得好就行,与魔尊在一起是你的选择,不过——” 他突然来了个大转折。 “你真的不是被逼的吗?” 柏穗安也回他一脑崩子,“你师妹还没到骗你的地步,我若是被逼的,现在早就哭着喊着要你带我走了。” 他推了推柏穗安,打了个哈欠,悠悠道:“这样最好,我累了,别在这打搅我。” …… 不是你让我留下嘛!柏穗安朝他做了个鬼脸,起身离开了。 “出去时把门带上。” “我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启程 任西楼望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 嗯,衣裳看着很金贵,身上也没伤,看样子确实过得不错。 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柏穗安想着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启程了,回到芙蓉殿内收拾行囊,北境严寒,她又没有真气护体,就得多带些衣裳。 她翻来翻去,在衣箱中找了一件粉绒披风出来,收到自己的锁灵囊中。 还有一件重要的物什,今日盈盈提醒她,她倒是一下想起来了,之前买的那幅倌图,她可花了五十灵石。 她将这幅倌图也收到锁灵囊中去。 万一活不成,可不能让司无渊看见这幅倌图,不然他以为我的多喜欢他。 一切都准备完毕过后,她现在倦得站哪都想睡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快步走到榻前,倒头就沉沉睡下。 她又做了噩梦。 梦到了那黑漆漆的水牢,无数可怖的细蛇往她身上攀爬,血气弥漫在空中,她整个人长时间跪在水中,膝盖已然开始化脓。 不止这些,让她最为毛骨悚然的是。 司无渊那冷冰冰淬毒的眼神。 她在睡梦中挣扎着,额头都开始渗出细汗。 倏忽间,她从睡梦中惊醒了。 她整个人惊魂未定,眼神中都充满了恐惧,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她恼怒地抚了抚眉头,为什么总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可那个梦太过真实,那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就在眼前。 司无渊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吗? 她想,那是必然不可能的。 “小柏姑娘,你师兄他们在魔王殿等你。” 门外传来山竹的声音。 柏穗安闻言,立马起身开始穿鞋,她对着门外答道:“我马上就来了!”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朝魔王殿走去,手脚重得像铅块,全身不仅疼痛还疲惫得要命。 这都得怪那该死的天道禁制,柏穗安边走边骂这个狗天道。 她左脚刚跨进魔王殿,陡然间发觉,现在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远远望去,司无渊正若无其事地坐在黑石雕花圆桌上,斜对面是脸臭得不行的任西楼,还有一个状况外的妙盈盈。 柏穗安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 硬着头皮朝殿内走去,妙盈盈一看见她,就笑盈盈地朝她招手。 “柏姑娘,快来吃饭,我们都在等你呢!” 柏穗安对她回以甜甜一笑,正欲坐到她旁边的位置去。 司无渊漫不经心地开口:“穗穗,坐这儿来。”说完指了指他一旁的位置。 她闻言,急刹车一个大转弯,坐到了司无渊旁边去。 任西楼瞧见这一幕,冷冷地瞥了一眼柏穗安,用眼神表示了不屑。 柏穗安这个位置说巧不巧,刚好隔在了司无渊与任西楼中间。 她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司无渊看向他们三人,悠悠道:“各位怎么都不动筷,饭菜不合胃口吗?” 妙盈盈听了,立马拿起筷子,脆声道:“这么多山珍海味,我得一个一个慢慢品尝。” 柏穗安试探地看了一眼任西楼,发觉他还摆着一副臭脸。 她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给他个台阶下算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放到他碗中。 任西楼一脸不成器地回望她,柏穗安朝他使眼色,凑近他低声道:“大哥,你能不能像盈盈一样懂得时局啊,司无渊可是魔尊,你一副看不起他的模样,小心脑袋被咔嚓。” 任西楼冷哼一声,也小声道:“那他打了我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柏穗安语重心长道:“师兄,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就和和气气地吃顿饭,也好早日去启程去北境不是吗?” 一说到去北境,任西楼也没再吭声了,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饭。 好不容易稳住了任西楼,柏穗安一扭头,一双幽怨的眼睛直盯着自己。 …… 才哄完一个又来一个。 司无渊不满地抗议道:“穗穗,你与我一同吃饭这么久,可从未给我夹过菜。” 柏穗安立马狗腿地夹了一块虾放到他碗中,谄媚道:“魔尊大人您慢用,多沾点醋吃。” 司无渊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疑惑道:“虾和醋很配吗?” 柏穗安假笑道:“没有,我只是看你挺喜欢吃醋的。” 此话一出,司无渊一时无言以对。 妙盈盈瞧着司无渊与柏穗安嬉笑打闹,好不亲热,便打趣道:“柏姑娘,原来你真的喜欢魔尊这一款的啊,怪不得之前买了那幅倌图呢!” …… 柏穗安此刻更加想钻地洞去了。 司无渊闻言,放下手中筷子,神情戏谑地扭头看她,薄唇微勾,他道:“穗穗,看不出来你这么早就对我有意图了啊。” 柏穗安尴尬一笑,讪讪道:“都是误会,误会。” 妙盈盈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停留。 她悄咪咪地扯了一下旁边任西楼的衣袖,小声道:“你小师妹她,怎么会和魔尊在一起啊?我看着他们也不像是一路人。” 任西楼淡淡的看了自家小师妹几眼,耸肩道:“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了,竟然在魔尊手底下活了这么久。”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柏穗安,咬牙切齿地踢了任西楼一脚。 她用口型朝他骂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任西楼正欲给她一脑崩,蓦然间注意到她身后锐利的眼神,默默地收回了手。 等柏穗安扭头回去,司无渊目光又恢复成了温熙。 …… 这下轮到任西楼无话可说了。 司无渊漆黑的眼眸中笑意加深,她对着柏穗安缓声道:“快吃饭吧,吃饱了我们好启程去北境。” 柏穗安乖乖点头。 妙盈盈闻言,冷不丁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得制定个路线图,毕竟北境那么远。” 柏穗安正欲开口,司无渊已然抢先回答了。 “不用,我直接用传送法阵,不出一刻就到北境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这也太豪横了吧。 像这种距离远,还人数较多的传送法阵,需要灵力多和修为高才能施展。 柏穗安狗腿地竖了个大拇指。 司无渊只是笑笑,眼尾轻佻,倏尔凑近她,玩味道:“穗穗,像我这么厉害的夫君可不好找。” 青年的声音低沉,带有一丝引诱的意味。 柏穗安慌张地推开他,抿了抿唇,小声道:“此事再议。” 司无渊逗完她,心情都变得好了,悠悠道:“那我就等等,容后再议。” 吃饭途中,那个柏穗安之前见到过的魔使,从脖颈到脸颊下方有黑纹的男人出现在魔王殿中,他半跪行礼,回禀道:“魔尊大人,近日有许多修士在万灭城做些小手脚。” 司无渊闻言,漫不经心道:“噢——看来我对修界的吸引力很强啊。” 火琰接着道:“属下已经查明他们的身份,是天机府的人。” 司无渊修长的手指微按眉心,不耐道:“天机府还真是不死心啊。” 火琰正色道:“魔尊大人放心,来万灭城添乱的人,我已全数送去地牢了。” 司无渊目光微凉,脸上表情仍是没变,淡声道:“送个活口回去,告诉玄离那老不死的,再敢派人来搞小动作,小心她老巢被掀,晚节不保啊。” 他的声音低沉,带有一丝不悦。 “属下领命。”火琰起身,复又行了个礼离开。 在一旁听着的柏穗安,倏然想起自己前几日见到的天机府弟子,不由地想,玄离仙君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吃饭过后,司无渊望向除柏穗安以外的二人,他道:“没什么要准备的就启程。” 妙盈盈回以一笑:“没有,可以出发了。” “跟我来。”司无渊说完这句话转身朝殿外走去。 三人齐刷刷跟上他。 司无渊双手结印,形成一个偌大的法阵,将他们四人笼罩其中,黑色的魔气萦绕,散发出一股强势的气息。 他扭头对着柏穗安提醒道:“穗穗,闭上眼睛,我怕这魔息伤到你。” …… 合着我们就不是人呗。 任西楼和妙盈盈也憋屈地闭上了双眼。 万籁俱寂。 再睁眼时,已然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中。 举目远眺,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一切都是那么纯洁无瑕,冰面都晶莹剔透,北风呼呼摇曳不止。 妙盈盈对着空气“哈”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氤氲在空中。 她眉眼带笑,“外面的世界简直太精彩了,比起符元宗好玩多了。” 任西楼扭头看她,取笑道:“小笨鸟,没见过雪啊?” “那不一样,这里全是雪,和下雪不一样的。”妙盈盈不满的回道。 一旁的柏穗安冻的全身发抖,鼻头通红。 任西楼和司无渊都有修为护体,是不会觉得冷的,盈盈又是灵兽,就剩她一个冤大头独自受冷。 她正欲去拿锁灵囊中的披风,司无渊先一步握住了她手腕,不过一刻,她就感觉一股暖意涌入全身。 她感激地望向司无渊。 司无渊瞧她冻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没忍住笑了,揶揄道:“冷不知道说啊,我给你布了个结界,你周身一米之内,是不会有风雪的。” 柏穗安猛地吸了吸鼻头,满脸堆笑道:“多谢魔尊大人。”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梦魇重现 寒风刺骨,四人行走在苍茫大地上,与周遭的雪景融为一体。 柏穗安从怀中掏出来八卦盘,盘上面的其中一宫有若隐若现的银光出现。 “坎六,水,西方。” 她仔细观察了八卦上的方位,缓声道。 妙盈盈闻言,指着前面道:“朝西一直走,好像……” 好像有一丝不对劲,但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便没再开口了,只是整个人陷入苦想当中。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任西楼旋即道:“刻不容缓,大家都跟上。” 柏穗安边走边关注着八卦盘,唯恐发生变数。 司无渊慢悠悠地走到她身旁,薄唇微勾,打趣道:“穗穗你这算命的本事都在哪学的?” 她微微抬头,思索道:“大概,也许是照书上学的。” “那你还挺聪明的。”他语气愉悦。 “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脚底下的冰面就开始剧烈晃动,吓得她赶快抓紧了司无渊。 一顿地动山摇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妙盈盈才勉强站稳身子,就猛地打了一下自己脑袋,喃喃道:“哎呀!我忘记了,符元仙翁那老头曾告诉过我,极北之境的最西方,住着冉遗。” “冉遗!”任西楼和柏穗安同时惊呼道。 冉遗鱼,这种鱼长着鱼身、蛇头,还有六只脚,他的眼睛形状如同马的耳朵,吃了它能够不被噩梦魇住。 可他们后来为了自我防卫,渐渐地,梦魇成了他们的一种手段,能够杀人于无形。 柏穗安犹豫地指向地面,“你是说,刚才的震动是他们弄出来的?” 妙盈盈诚恳地点头,“估计再往里走一会,它们就会对我们发动攻击了。” “盈盈,到这儿来。”柏穗安朝她挥挥手,指了指司无渊身后的位置。 这一指把任西楼气得够呛。 妙盈盈识趣地飞快跑过去,亲昵地挽住了柏穗安的手,她满脸堆笑道:“跟着柏姑娘,就等同于得到了魔尊的保护。” 此话一出,任西楼差点心梗,这两个势利眼! 他气冲冲地快步走到前面去开路。 柏穗安望着师兄的背影,恍惚间想到,师兄其实,修为也蛮高的。 她与任西楼同属无为山人的亲传弟子,师兄对剑术,功法都很上心,在鹿阳城也是小有名气的存在。 可偏偏,他这般资质,却要为了她的医药费和师父的酒钱奔波,哪里要斩妖除魔,他都第一个冲在前面,只是为了碎银几两。 师兄的剑,残阳剑。 将落的太阳。 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 就好像落日余晖,不明不暗地在她周围,已然渐渐成为亲情。 “停,别动。” 司无渊抬手示意,正色道。 平静的冰面之下,其实已然波涛汹涌。 众人缓缓停住脚步,但任西楼走得太快,没有听见这一句提醒。 柏穗安看着师兄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喊道:“师兄,回头!” 晶莹洁白的冰面之下,骤然间变成黑漆漆的一团。 “咔嚓”一声,冰面裂开了。 柏穗安蹙眉望向地下,耳边传来妙盈盈的惊呼。 “啊——” 她扭头看去,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天地。 通体雪白的玄鸟翱翔半空,有几撮翎羽缓缓飘落,与雪色交相辉映。 “快上来!冰面要裂了。” 妙盈盈焦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柏穗安头一回看见玄鸟真身,整个人被美到失语,嘴巴张得老大。 她收回心思,对着空中喝道:“盈盈,我该怎么上去啊!” 司无渊快步走到她身旁,将她一把拉到陨神剑上,对妙盈盈道:“有本尊在这你不用担心,快去找你的那个西楼哥哥,保不齐他现在已经进入梦境了。” 此话一出,又是一声嘹亮的凤鸣。 玄鸟振动白羽,扇动双翼朝更西方而去。 柏穗安双脚才离开冰面一刻,整个冰面已然崩塌。 她看清了水中的景象,数以万计的冉遗想跃出水面,场面十分壮观。 她的视野陡然变黑,整个人陷入黑暗中。 “穗穗,别对上他们的眼睛,容易进入梦境。” 面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应,她道:“那你呢?闭上眼睛了吗?” 传来一声轻笑。 “不用担心我,这种低劣的控术对我无用。” …… 合着白问了。 她被蒙着眼睛,通过听觉依稀能感觉到在打斗,有鱼“宕”掉下的声音。 她拿掉司无渊附在她面上的手,牢牢地紧闭着双眼,斩钉截铁道:“你一只手不方便,我会乖乖待着,不睁眼的。” 司无渊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珠子,轻声道:“就待在陨神剑上等我。” 她认真地点头。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添乱。 司无渊用魔气幻化出一把剑,目光锐利,对着争相上涌的冉遗扫荡,剑法飘逸凌厉。 不一会,雪色就成了血色。 他眸色冷淡,嘴角多了一抹不屑的笑意。 这些冉遗体型差异很大,想来,头儿还没现身。 青年口中默念起法诀,掌心上开始出现暗黑色的符纹。 炽狱降临。 五行之术中的高阶火系咒术。 他要逼冉遗之首出来。 火红色划过天际,大片大片的火光如流星般坠落,砸在向上跃起的冉遗上。 焰火闪烁,冉遗蛇首鱼身,被流星火打中,吐着信子挣扎着,眼中露出凶光,口中发出低鸣。 冉遗六只脚,见打不过司无渊,就开始转变攻击目标。 它飞身跃起,六只脚扒在陨神剑剑身边缘处,眼看着一只脚马上就要拉住那月白色的裙摆了。 司无渊朝它打出一记由魔气幻化的刀刃,一时间鲜血四溅,有几滴炸在了少女月白裙摆上,显得如此突兀。 他黑眸微眯,低声道:“脏东西,滚开。” “围攻那个女子!” 一只较大的冉遗,已经能够吐人语了。 此话一出,密密麻麻的冉遗向上攀爬着,朝着半空中的那一抹月华前进。 柏穗安一直关注着战况,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不由得一紧。 司无渊蹙眉,整个人魔气萦绕,一身黑衣,危险十足。 他掌心的符纹愈发闪烁,一个巨大的火球滞留在半空。 “你再不出来,它们可就死光了。” 他的声音邪魅,带着凛然杀气。 倏忽间,传来一声巨大的低鸣,似马叫又似蛇吟。 阴影覆盖了一大片,连火球都被掩盖住。 冉遗吐着信子,半个身子离开水面,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它的眼睛,冒着诡异的白光。 “魔尊司无渊,你来北境干什么?”冉遗从胸腔中吐出人语。 司无渊脸色不羁,薄唇轻启:“来找个地方,我问你,幻舆族的通道是不是在你这?” 冉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胸腔震动,发出阵阵笑意。 “若是幻舆族能赏脸和我勾结,我倒也不至于待在这冰天雪地中几千年。” 司无渊眉梢轻挑,不耐道:“是嘛——” 尾音被重重拉长。 冉遗吐着信子,露出狡黠的目光,它道:“司无渊,我是杀不了你,但那个将死的姑娘就说不定了。” 司无渊一怔,扭头望去。 “啊———” 柏穗安被巨大的拉力往下扯,整个人失去重心,脚一滑向下坠落。 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 从她下落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浩浩荡荡的冉遗鱼接踵而至,紧紧地扒在她身上,她恶心极了,疯狂甩动手臂,试图把它们甩下去。 “穗穗!” 这是她进入冰冷的海水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耳边瞬间没了声响,只剩一片寂静。 她拼命挣扎着,刺骨的寒意沁入骨髓,大脑只剩一片空白,冉遗咬住她的衣角,拖着她往下沉。 整个人像坠入冰窖,她在窒息中感受到了死亡的讯号。 原来,自己又要死了啊。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心中的叹息。 “久雨南湖涨,新晴北客过,日沉红有影,风定绿无波……” 女子温柔的声音低声吟唱着诗句,音色朦胧,仿佛很远很远,如大雾般迷离。 她醒过来时,整个人奄奄一息,口中吐出咸咸的海水。 脑海中还回荡着那温柔的吟唱。 她正欲起身,却发现衣裳鞋袜都打湿了,重的抬不起来。 不光如此,整个人冷得嘴唇都发紫了。 她抬起头来,心中一凛。 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她现在正处于梦中最害怕的地方,魔域的水牢。 只有上方有一个洞口透出微光来,照耀在漆黑的岩壁上,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滴答滴答——” 滴落在发黑的血水中,她刚才冷得失去了知觉,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铁链锁着,脚踝处有两个大铁块栓着。 发臭的水中有蛇在移动,细长冰凉的蛇攀绕上她白皙的手腕,吐着信子朝她示威。 她整个人十分崩溃,用力甩动手腕,大吼道:“滚开啊,别碰我。” “嘶嘶嘶——” 连绵不断的黑蛇朝她游来,蜿蜒爬行上她的身体,她的脚踝感受到那恶心的触感,全身止不住战栗。 她觉得此刻比在地狱更难熬。 “滚开啊,滚开!” 她只能不停的大喊。 章节目录 三十二章 因祸得福 可这呼喊并无多大的作用,黑蛇缠绕着她的身体,眼泛绿光,阴森森地直盯着她。 柏穗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止住了哭声,向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她得想办法出去。 “穗穗,别对上他们的眼睛,容易进入梦境。” 司无渊提醒过她的话倏然出现在脑海。 对的!她应该是进入了魇梦中。 她忍住恶心作呕的感觉,口中念起法诀,她念得越久,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就越来越多。 玉清降服万灵真诀第一重。 一阵白色的光芒笼罩在她周身,攀爬在她身上的黑蛇逐渐褪却,害怕地往水中游去。 心突然间好累。 柏穗安整个人左摇右晃,一种接近枯竭的感觉袭上心头,眼前不时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哐当”一声。 她后背栽进发臭的黑水中,激起了大片大片的水花,这一动静把旁边的黑蛇们都吓跑了。 不能睡!不能睡! 柏穗安在心中默道。 她咬紧牙关,一只手抓住旁边的石壁,两条腿被绑着铁块,每迈一步都似有千斤重,让她双腿发抖。 她要出去,师兄他们还在等着她。 纤细白皙的手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水,月白衣裙也脏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强忍泪水摸索着岩壁,试图找到出去的机关。 “嘶……” 她低呼了一声,手掌被岩壁边缘划出一条口子,她低头凝望着这小小的伤口,胸口一阵闷痛。 她好没用。 这是她此刻内心的独白。 她想,若是她爹爹知道她这么没用,会不会觉得后悔? 第一剑修的女儿,是个废人。 任谁都会觉得唏嘘。 她从锁灵囊中拿出那把桑木剑,缓缓阖上眼,屏息凝神,运转灵力注入剑中,剑身出现薄薄的一层银光。 对准岩壁一击。 “破!” 岩壁刷地裂开,掉落下的岩块猝然落入水中。 她低叹口气,这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 搞半天自己的灵力只能破开这么一小块。 柏穗安认命地开始挖洞,在自己破开的地方拿着木剑刨啊刨。 虽然是慢了点,但总比白白等死强。 她现在简直像一个辛勤的劳工,奋力地一个劲地挖。 她挖啊挖,良久,木剑抵上了一片柔软,她一时疑惑,凿出来的那个小洞太黑了,看不清里面。 她只得用木剑刮了刮,似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 她不甘心,又用力地往里戳了戳。 “咻”的一下,岩壁猝然塌了。 她整个人目瞪口呆。 自己的那把桑木剑正戳在一巨大的冉遗腹间。 怪不得有金属摩擦的声音,这鱼鳞片硬得跟什么似的。 无数坍塌的岩石块朝她砸来,她惊呼一声,慌乱躲避,整个人左窜右跳。 冉遗吐着信子,六只脚爬行着,缓缓向她而来。 柏穗安咽了咽唾沫,一边躲避着岩石块,一边观察着朝她而来的冉遗。 看它这架势,是要生吞了她啊! 她绝望透顶,此刻在心中哀嚎道:“这可比被踩死,死得还难看,连个全尸都没有啊!” 冉遗胸腔发出声响:“你看起来很好吃,细皮嫩肉的。” 柏穗安肩膀被落下的飞石打中,痛得嘶了一声,强颜欢笑道:“你看错了,我其实皮糙肉厚,你吃了不好消化。” “嘶噪——” 冉遗大吼一声,倏然张开巨盆大口,露出里面的内胆,三两下扑腾到柏穗安面前。 仅仅一寸,冉遗就要咬到她的头了。 她能感觉到冉遗的兴奋。 立马眼疾手快地把桑木剑竖在它口中,冉遗提足扇向她,一脚威力巨大。 她万分嫌弃地握住了它触感十分不好的足,膝盖抵在地面上,那双足还在往下压。 她被这股力量压得眼冒金星,耳朵开始往外簌簌冒血,膝盖镶嵌进满是血水的地底。 她艰难地抬头望向冉遗,却意外地在它眼中看到了惊恐。 “你……你的血……禁制……” “蹦——” 巨大的轰鸣声几乎要把她的耳朵震聋,失去重力的她整个人往后倒去。 她倒吸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吃人的冉遗消失了,漆黑的水牢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入云的天阶。 她思维模糊,呆呆地起身,低头看向地面,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 她此刻正站在一巨大的八卦阵中,用玉雕刻出来的八卦阵,简直美轮美奂,震撼人心。 她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儿,浑身脏兮兮的,配不上这八卦阵。 缓缓挪开脚步,错愕地看向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 坎六,水,西方。 这不就是八卦盘异动的那一方。 而自己的眼前就是天阶。 这就是去往幻舆族的通道! 柏穗安顿时心花怒放,这是因祸得福了啊。 她快步走到天阶处,踏着沉沉的脚步往上走。 一步,两步,三步。 她陡然停下脚步,神色无助地朝上望去。 这根本望不到头啊! 她整个人抓耳挠腮,照这样走下去,没到幻舆族自己先挂了。 “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她吐槽了一句,认命地继续往上走,还能怎么办?想活命就爬呗! 而另一边的司无渊他们也陷入了困境。 “别过来,再过来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雪白的玄鸟被冉遗踩在脚底下,动弹不得,洁白羽翼上也簌簌流出鲜血,看起来是如此刺眼。 妙盈盈羞愧万分,她本来想着大展身手,英雄救美般地救下任西楼,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她当时正低低地飞在半空,寻找着任西楼的身影,一只体型较大的冉遗突然腾空而起,咬住她的羽翼,将她硬生生地拽了下来,还害得她一边翅骨摔断了。 她现在十分懊悔,自己太小瞧这些冉遗了,根本没想到会被它们捉住。 但凡她小心一点点,此刻被踩在脚底下的就不是她,而是冉遗了。 “你想如何?” 任西楼眉头紧蹙,使用御行咒停在半空中,手握残阳剑,剑尖有血缓缓滴落,落在已经崩塌的海面上。 下面一片狼藉,原本晶莹无瑕的冰面,现在已是血流成河。 “把剑放下。”冉遗厉声道。 任西楼闻言,握着长剑的力道陡然加重,他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要是把剑丢了,他们两个都活不了。 冉遗低吼一声,似是在传递某种讯号。 倏忽间,不计其数的冉遗从冰海中冒出头来,纷纷涌向那白色玄鸟,张开血盆大口咬住玄鸟羽翼,一时间鲜血淋漓。 一声悲戚的凤鸣响起。 妙盈盈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撕扯着,大块大块的血肉被扯了下来。 任西楼见状,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手一松,残阳剑落入冰海中。 他竭力抑制住怒气,低声道:“剑我丢了,你不会说话不作数吧?” 刹那间,冉遗胸腔中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它嘲道: “做人太心软会没命的。” 失去了武器的任西楼,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他绝望地闭上眼,任由着跃起的冉遗将自己往下拉。 他重重地摔落在还未碎的冰面上。 他闷声吐出一口血来,身旁是奄奄一息的妙盈盈。 他挣扎着朝她的方向爬去,在冰面上留下了蜿蜒的血印。 猝不及防间,冉遗用力地用足压住他后背,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妙盈盈,眼神中全是不甘。 一步,就差一步。 这本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先前丢剑实属是无奈之举,可他也只好搏一搏,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他原本想着等冉遗将他拽下来,他只要能够到达妙盈盈身边,就可以发动罡云气诀,将它们阻断在外。 可现在,他们都得死了。 已经有冉遗咬住他的胳膊,啃食着他的血肉。 “苦命的鸳鸯,在地狱里再见面吧——” 冉遗话语刚落,湿漉漉的温热覆上任西楼的眼。 他身上的痛楚逐渐减轻,艰难地抬起胳膊抹了抹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墨红的长剑直插在领头冉遗腹部,剑身散发出森森杀意,剑上的血色裂纹魔气萦绕,让人望而生畏。 “做畜生话太多会没命的。” 司无渊声音犹如冰霜,缓步朝他们这走来。 任西楼扭头看他,发觉比陨神剑更让人畏惧的是司无渊本人。 他神色阴郁,眉宇间弥漫着冰冷的杀气,墨色衣袍已然变色,被血染成更深。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冉遗身前,拔出陨神剑,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幽幽道: “不怕死的就来祭我的剑。” 此话一出,剩下活着的冉遗一股脑地钻向冰海,它们都见识过他的厉害,他可是一路杀过来的。 压着妙盈盈的冉遗终于不见了,她这才大口大口的呼气,吃力地变回人身,胳膊上,肩膀上,还有大腿上都是细细密密的伤口。 更不妙的是,她骨折了。 她看了看同样身受重伤的任西楼,又看了看神情冷厉的司无渊,默默把希望寄托在了柏穗安身上。 “不是,柏姑娘呢?这么不见了!” 妙盈盈猛地反应过来,惊呼道。 “是我没护住她。”司无渊低声道。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柳暗花明 任西楼艰难地支起身子,语气不善地质问道:“我小师妹怎么了?你不是说你能保护好她吗!” 司无渊面如沉水,不紧不慢地把陨神剑收于剑鞘,微抬下颚看向他,漠然道:“本尊让穗穗拿着地仪珠,现感知到她不在六界,应当是已找到去幻舆族的通道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走之前还淡淡留下一句: “本尊走了这些冉遗又会涌上来,不想死就跟上。” 只剩下任西楼和妙盈盈四目相对。 任西楼默然半响,拖动着破败不堪的身体朝妙盈盈走去,一脸正经道:“小笨鸟,得罪了。” 说完便俯身将她抱起,步伐稳重地朝司无渊消失的方向走去。 妙盈盈一时羞赧,动作扭捏地环上了他的脖颈,小声道:“我是不是太重了啊?” 任西楼噗笑道:“我任西楼还没那么弱,你先别说话了,会扯得伤口痛。” 等他们二人找到司无渊时,他正坐在雪洞中打坐,任西楼仔细看了看,他是在念静心咒。 司无渊今日大开杀戒,屠戮了这么多冉遗,确实需要静心。 任西楼动作轻缓地把妙盈盈放下,从腰间锁灵囊中掏出来了一些外敷的膏药,他犹豫不决,最终把药瓶递给她,有些不自然道:“男女有别,上药这事就你自己来吧。” 妙盈盈环顾四周,瞧着这敞亮的雪洞,根本没有一个地方可以遮挡,她灵机一动,立马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变成玄鸟,然后你再给我上药就好啦!” 话音刚落,她就变成了一只脏兮兮的小鸟。 任西楼一时讶然,无奈的笑了笑,打开药瓶帮她上药。 微凉的药膏轻拭伤口处,任西楼指腹温暖,他动作轻柔抚摸着她的羽翼。 轻飘飘的触感让妙盈盈心跳加速,耳朵都开始变烫。 “好了,小笨鸟,别变回来了,好好休息会。” 任西楼盖上药瓶,留下这一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了。 而后,她瞧见司无渊也慢悠悠地起身,踱步到了雪洞门口那儿。 “今日多谢你了。”任西楼立于风雪交加处,对身后人说道。 司无渊额前墨发被寒风拂过,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云淡风轻道:“不用,救你们只是顺便,无论如何本尊都会杀了这些冉遗。” 听见这话任西楼也不恼,轻笑一声,半响,他才缓缓开口:“我师妹她,会没事吧?” 司无渊眸光微闪,眼睑缓缓下垂,长长的睫毛隐入阴影中,他道:“穗穗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没事的。” 青年的声音低沉,却让人觉得有一抹悲凉,仿佛要与迎面而来的风雪融合。 “你师父有没有说过,她此行要多久才能回来?”司无渊问道。 此话一出,任西楼立马想起什么,旋即道:“我出来的匆忙,师父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待我传音问一问他。” 司无渊低低“嗯”了一声。 “七百九十八,七百九十九,八百!” 柏穗安有气无力地数着数,整个人筋疲力尽。 现在的她,不能说是在走天阶,而是手脚并用的爬。 她一屁股坐到琉璃天阶上,目光时而往下,时而往上,她仔细丈量了一下,这天阶起码得几千阶。 “咕噜咕噜……” 她从锁灵囊中拿出水袋,仰头灌了一大口水。 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两条腿又酸又痛,她安抚地摸了摸膝盖,轻声哄道:“跟着我你们辛苦啦!再坚持坚持昂!” 说完又开始爬天阶,一手靠着木剑支撑着,松松垮垮地往上爬。 “二千一百二十一,二千一百二十二……” 柏穗安神志恍恍惚惚,气若游丝道。 她已经累得不行了,脚下无力,一不留神踩空了,整个人就向下滚去。 不要啊!我才爬上来! 她身体撞击在天阶上,发出重重的声响,人却还在往下一直滚,她慌张地用手掌扒拉天阶,企图抓住它。 不知滚了多久,终于停下了。 她手掌死死扣住一阶天阶,琉璃天阶上自上而下,全是蜿蜒的血印,是从她手中流出的血。 她刚才一直想抓住天阶,手掌被硬生生摩擦出血色。 少女瘫倒在天阶上,羸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眼中涌出无声的泪水。 她觉得好苦啊。 身体好像被抽离了,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为何会痛了。 她的意识渐渐归拢,眼皮就快要阖上,整个人好似断线风筝,马上要随风飘扬而去了。 阖上眼的前一秒,脑海中浮现了师父师兄催促她吃饭的场景,还有司无渊坏坏的笑容。 她还不能死! 她猛地清醒过来,抬起手腕使劲咬了一口,血红的牙印留在白皙的手腕上。 痛苦使人清醒。 她咬紧牙关,颤抖地往上爬去,她一定要去幻舆族。 她所过之处都染上了血色,琉璃天阶俨然变成了血路。 这是她不得不走的路。 她力竭之际,忽地想起了之前在十八层地狱和司无渊的争论,想起了自己当时说的话。 “路哪有这么好走,途中肯定会遇到风沙、暴雨、大雪这些,总不能就因此停下脚步,不往前走了吧?” 对的,她必须坚持住往前走,寻找自己的生路。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直到看见面前皎洁清幽的冰门时,才支撑不住阖上了眼。 她阖上眼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原来母亲生活的地方这么冷啊。 一提着花篮的女子,身着天青色纱裙,气质清雅,她缓缓走到柏穗安面前,疑惑地望了她好几眼,身后另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朝她喊道:“玉熙,你在哪干嘛呢?快点走啊!天要黑了。” 被唤玉熙的女子怔怔道:“浅墨,这……这里有一个凡间女子。” 浅墨闻言,快步走到她身旁,震惊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子。 躺在地上的少女身形单薄,月白衣裳上满是血色,右手紧紧攥着一把木剑,手心处的血已经干涸了。 玉熙犹疑道:“怎么办?这姑娘看着就要不行了,我们要不要救她?” 浅墨紧抿着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映怜长老告诫过她们,见到其他种族,一律按死罪处理。 浅墨思索片刻,小声道:“咱们就当没看见她好了,走吧。” 玉熙被浅墨拉着往回走,她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弱弱道:“见死不救,会不会遭天谴啊?”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没按律处死她都是积德了,快走吧,不然等下又该挨骂了。” 寒风吹过,月白衣裳的少女孤零零的躺在幻舆族前,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凄凉。 倏忽间,蓦地出现了一双白底长靴。 柏穗安醒来时,自己正处于温泉中,四周是一片竹林。 她身上火辣辣的,低头看去,那条青黑色的暗线在雪白的肌肤上攀附着,如此突兀。 但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她怎么光着身子啊! 她整个人还处在震惊和迷糊中。 “你醒了啊?” 陡然间传来一声女子清脆的问候。 她循声望去,一身着天青色衣裙的女子,眉眼清秀,正笑吟吟地看向她。 “姑娘你好生厉害,伤成这样还挺过来了。” 女子边说边走到她身旁,拿出一颗糖递给她。 她看着递到眼前粉色的糖块,惊讶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犹豫道:“给我的?” “对啊,给你的。”女子莞尔一笑,“我叫玉熙。” 柏穗安怔怔的接过,旋即道:“玉熙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 玉熙不在意的笑了笑,“姑娘,你吃了这颗糖就快些离开吧,幻舆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此话一出,柏穗安立马解释道:“我来此是为治病,不会叨扰你们的。” 玉熙叹了口气,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们幻舆族的族规是,凡外来者皆杀之,我可是偷偷救的你,要是闹到长老那儿去,别说你了,我的小命都得不保。” 柏穗安早就预料到了,把那颗粉色的糖块送入口中。 嗯,苦了这么久,终于有点甜味了。 她对着玉熙感激一笑,缓缓道:“玉熙姑娘,你记住,你没有救过我,我来幻舆族你一概不知,之后我会自行去找你们长老。” 玉熙有一丝担忧,眼前的少女明明那么柔弱,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坚韧。 她多看了几眼柏穗安,觉得她仿佛随时就要碎掉一样。 玉熙只得道:“我看姑娘你也不像坏人,长老一般都在云宫,你现在所在之处是小竹林,等伤好过后,你顺着往西走,不出一个时辰便能看见云宫了。” 又是西方,看来这都是注定好了的。 柏穗安从怀中掏出来一张辟邪咒,她道:“我出来的急,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这辟邪咒你就当个新奇玩意儿收着吧。” 玉熙看着眼前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符咒,顿时来了兴趣,不客气的接过,愉悦道:“那我便祝姑娘好运,虽说想想都知道不太可能。” 柏穗安展颜轻笑,悠悠道:“试试才知道有没有可能嘛。” 章节目录 三十四章 心诚则灵 柏穗安又休息了一会,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起身穿衣收拾了一下,拿上那把桑木剑,顺着小竹林往西走。 她走在路上,认真记下了路线,免得到时候迷路。 她脚步一怔,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让她瞠目结舌,碧蓝色的宫殿隐在烟波云海中,袅袅仙雾围绕,宛如仙境中的月华琼阁。 收拾收拾了下情绪,柏穗安鼓足勇气朝里走去。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赶出来了。 “来人!这里有外族,把她给我抓起来。” 看守的女护卫扬起玉鞭,眼看着就要打到她,柏穗安立马双手供上八卦盘,大喊道:“这位姐姐手下留情,我是来找人的!” 女护卫呆滞地看了几眼这属于幻舆族的法宝,蹙眉道:“哪里来的此物?老实交代!” 柏穗安看着眼前要落下的鞭子,吞了口唾沫,飞快解释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女护卫的表情从恼怒变成了震惊,娘?她们幻舆族与世隔绝不问世事,难道她是圣女的后代? 女护卫轻咳了一声,“你娘姓甚名谁?” “我娘名叫幻羽听。”柏穗安如实答。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一片,连着纷纷涌来的其他护卫都开始议论。 “原来她就是那个背弃幻舆族的圣女之子啊。” “哎,叛逆亲族,还不是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她的女儿怎么还有脸来的呀!” 纷纷扬扬的斥责挤入柏穗安的耳内,她攥紧了拳头,力道不断加重。 拿鞭的女护卫见她神色不对,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吧,我猜应该有人想见你。” 柏穗安听着许多数落母亲的言语,低低“嗯”了一声,跟上了她的脚步。 她每走一步,就有人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一直跟着女护卫往上走,眼前逐渐云雾缭绕,仙气蒙蒙的。 女护卫蓦然停下脚步,“到了,姑娘,映怜长老在里面,她是你母亲的妹妹。” 柏穗安眼底闪过一瞬的错愕,旋即转换为落寞。 她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多谢姐姐。” 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有一女子在练功,她一身金线月裙,衣着华贵,在一片仙雾中曲膝而坐,眉眼间透出娇艳,唇色朱红,芊芊玉手作兰花指状。 真正的美人,应当如此吧。 柏穗安定定的看着她,倏忽间,映怜长老猝然睁开眼,眉宇间多了一丝不悦。 还不等她开口,“咚”的一声,她就被一掌打飞了。 她不是我姨母吗? 柏穗安痛苦地捂住心口,整个人不知所措。 “是那个叛徒叫你来的?” 映怜的声音清冷,不带一点感情。 柏穗安艰难地挣扎站起,目光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娘不是叛徒!” 映怜嘲弄地笑了笑:“你娘身为圣女,不仅为了一己之私叛离亲族,还违背祖训和男子成婚,甚至还生下了你这个不该出世的人,她难道不是叛徒?” 柏穗安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回怼道:“我娘何错之有,明明就是你们胆小,躲在这一方天地,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有活色生香的人生吗?” “放肆!幻舆族窥探天命,勘测命数,我们不出世是顺应天道,是为了保护万民。”映怜怒道。 柏穗安嘲讽地笑了笑,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里面可怖的青黑色暗线,她道:“这就是天道吗?天道就是把你们困在这里,让你们世世代代避世,甚至连后代都不可活。” 映怜怔了片刻,视线停留在她手腕上,神情复杂。 良久,映怜才开口:“这是天道给你的禁制?” 柏穗安漠然地把衣袖放下,“对,我本来从出生那一刻就该死了,爹爹用他的命格换了我一命。”她苦笑了一下,“连活着都得靠交易,真是顺应天道啊。” 映怜缄默不言。 柏穗安冲她礼貌一笑,旋即道:“此来幻舆族是我太过鲁莽,要杀要剐随你便,死之前我想说一句,我娘不过是选择了与你不同的路,没人规定应该要怎么做,所以,请你不要怨恨我母亲。” 映怜表情逐渐从生硬转为无奈,她苦笑道:“其实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和姐姐的,想做什么便做了,也不会在意他人眼光。” 柏穗安微微颔首,“世事多变,按自己的心意行事确实不易。”她顿了顿,“还有,我也在意他人目光的。” 她在意吗?在意的,不仅在意,她还怕死,所以现在才会同映怜说这么多。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您,我娘或许对你们来说是叛徒,但在我眼中,她仅仅是我母亲而已。” “我就不叨扰您了,我师父说此来幻舆族后自有生机,看来我的生机不在这,姨母,侄儿先行一步。” 柏穗安朝她微微颔首,她笑得轻松,正欲转身离开。 “等等,你母亲的八卦盘给我看看。” 映怜不自在地开口说道。 柏穗安拿出了八卦盘递给她。 映怜接过,眸中生出了些遗憾,她喃喃道:“你母亲她是幻舆族最优秀的圣女,勘测之术这种何其难的仙法,她都能够轻易参悟,可偏偏,她喜欢上了一个人,甚至不惜为了他付出生命。” 她说到这,渐渐红了眼眶。 “天道的禁制,也不是不能解,你去云宫的最高处,那儿有一个星辰池,或许对你有用。” “切记,星辰池那儿有个高人,他愿不愿意帮你,就得看你自己的机缘了。” 柏穗安怔了片刻,旋即道:“姨母,多谢。” 她朝映怜行了个礼,然后就要去找那星辰池,她已经等不起了,这几日伤势一直未愈,体内灵力郁结,怕是撑不久了。 映怜拉住她手腕,把八卦盘还给她,轻声道:“戴个面纱吧,若是幻舆族的人看见你,我可保不住你。” 柏穗安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心,莞尔一笑:“姨母,侄儿记得了。” 她决定先戴上面纱再去寻星辰池,却不料翻遍了整个锁灵囊,不见一个可以覆面的工具。 她讪讪地看了姨母几眼,小心试探道:“姨母,不知可否借我个面纱一用?” 映怜面无表情地幻化出白色面纱,不争气地瞥了她一眼。 眼神仿佛在说:真给我们幻家丢脸。 柏穗安:都是天道害的!不能怪我。 她狗腿的接过,讨好一笑:“姨母你慢慢练功,侄儿告退。” 她向这云宫的最高处走去,越走越觉得奇怪,不是,她蒙着面有个屁用啊!大家分明都是靠气息辨别的。 听见前方有动静,她慌慌张张地躲到一旁去,不行不行,这样招摇过市地去找星辰池,人还没走到先祭了。 隐身术! 对,她以前学过的。 “好孩子,给我个面子,让我施展隐身术。”她在心中默道。 这些低阶法术,她倒是会使,只不过没灵力,她此刻祈祷着自己的身体争点气。 她轻念口诀,试图催动体内灵力。 半刻钟过后,灵力没出现,倒是把她累得够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 顿时,痛楚感袭上心头,她下意识地蹲了下来。 经络不通,整个人都快要胀开。 她痛得厉害,识趣地放弃了用隐身术的念头。 算了,豁出去了! 柏穗安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动静消失了才缓缓挪动,做贼似的往高处走啊走。 她抬头往山顶看去,云光灿灿,天色青苍隐入缥缈,洗尽凡尘铅华,让人直觉清心安神。 她闲雅恣意的情绪在看见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青白台阶时,陡然跌落谷底。 怎么又是楼梯啊! 她仰视着层层叠叠的台阶,深叹口气,默默地蹲下身把染血的月白裙摆扎起来,做足了准备工作。 她的腿在发抖。 她踏上台阶,一步三喘,踉踉跄跄地往上爬去,手法娴熟地拿出桑木剑当拐杖,她边爬边想,自己这意志,都能入选忍者了。 “你说玉竹仙人为何不见我啊?我都在他洞府前跪了几天几夜了。” 传来女子的声音,糯软中带着一丝埋怨。 柏穗安一激灵,顾不上大腿的酸涩,动作飞快地躲到角落去了。 当贼都没这么憋屈。 “玉竹仙人性情冷漠,而且他不是说过吗?他不会关任何人的事。” 两个少女边走边分析,走过之处留下阵阵花香。 “可我见不着他,我……我这手怎么办?” 其中一个少女忍不住啜泣,旁边的女子见状,立马安慰道:“别心急,我们明日再去,说不定仙人心情好就见你了。” 柏穗安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那少女的手臂发黑,似乎是瘴气入体造成的。 她谓叹口气,造孽啊,长得水灵灵的得这种怪病。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按她们的说法,自己应当是见不着玉竹仙人的。 她正在认真思量对策,不过也当然不是什么好办法。 她在思考,按自己的韧性,应该跪得比她们久。 不错,心诚则灵,她打算闲跪个几天试探试探,思及此,她很满意这个想法。 等那二位少女走远后,她又继续松松垮垮低走着,向上攀爬。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转机 柏穗安满脸倦容,愈往上走,愈是云气雾霭,缥缈仙境让人高不可攀。 她蓦地停下脚步。 到了。 她看着眼前的洞府,这好像也没星辰池啊。 踱步朝里走去,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碧绿的洞上倒悬着玉钟石,石尖有水珠滴嗒滴嗒,一阵雾气扑面而来,素雅又冷清。 她不禁有些紧张。 毕竟,这算是私闯民宅。 她没底气道:“晚辈柏穗安求见玉竹仙人,恳请仙人救晚辈一命。” …… 无人应答。 “晚辈柏穗安求见玉竹仙人。” 一片寂静。 “晚辈柏…!” 她话音未落,脚腕蓦地一痛,连人带剑直接摔到旁边的水潭中。 “咕噜咕噜——” 她一头栽进去,鼻子呛水,慌不择路地拼命挣扎,动作越大陷得越深。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她在心中呼喊道,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扑腾几下后,她感觉自己后衣领被人提起,用手抹掉脸上的水,一个拿竹笛的男子,正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一身青色衣袍,上面系着一块羊脂玉,眉如远山,鼻梁高挺,眼眸却是细长的,如秋水轻柔,一头银发飘逸,只不过嘴唇颜色过淡,徒增了一份病态。 “你这小辈一点修为没有?还乱闯我的洞府?” 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柏穗安立马识趣地站到岸边去,悻悻道:“玉竹仙人,晚辈唐突,在此向您赔罪。” 他神色散漫地转了转玉笛,“我这洞府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她闻言,倏然想起刚才那二位姑娘说的话。 “哐当”一声跪下了。 这一跪,可给玉竹仙人整得够呛。 他无奈道:“你跪着做甚?” 她佯装可怜,仰头看向他,声情并茂道:“实不相瞒,晚辈命不久矣,听闻玉竹仙人神通广大,特来一见,还望您发发善心,救晚辈一条小命。” 说完还悲痛欲绝地抹了一把泪。 玉竹仙人被她这模样逗笑了,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悠悠道:“本仙人可不是圣人,你找错人了。” 话毕潇洒转身离去,只留给柏穗安一个翩翩背影。 …… 柏穗安默默地起身,看来仙人不吃这一套。 那就换一个! 她走到水潭边,一脸义勇赴死的表情,双腿渐渐没入凉水中。 “先抓哪只好呢?” 她表情认真地开始思考,俗话说的好,求人,得先抓住他的胃。 凭柏穗安前几年给师父做饭的经验,她就不信玉竹仙人不心动! 鱼身滑溜溜的,她又不敢深入水潭,抓了好几个时辰才抓到几条小鱼。 不,准确来说是小鱼苗。 她扶额,算了,抓鱼抓得冷死了,动作飞快地回到岸上。 环顾四周,怎么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啊。 她只得自力更生,瞥见角落有一个装花的玉瓶,把鱼暂时放到里面去,而后去外面找柴火了。 她边拾柴火边想,要是有灵力就好了,还能变个火出来。 抱了一大堆柴回到洞府,忽地又发现,他妹的!锅也没有。 她从拾来的柴火中拿了两根品相较好的木头,慢慢地削成一小尖头,手法娴熟地把鱼串上去。 又拿出火折子点火,不一会洞中开始弥漫起烟气,红色的火光照在她脸上,让她苍白的面色红润起来。 鱼身开始滋滋冒油,她快被香迷糊了,毕竟这么久都没尝过荤腥。 她吞了吞口水,忍住馋意,往洞府更里边儿望去,盼望着玉竹仙人的身影。 然而并没有一点动静。 她等着等着,头,是因昨日晚上发觉了她连脖颈上都是狰狞的青黑色暗线,可想而知这小丫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走到这。 “好了,你先行疗伤吧,六个时辰过后来找我。” 他衣袂飘然,说完便离开了。 “多谢前辈!” 柏穗安目送着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后才作罢。 她犹豫半响,做足了心理工作后,慢慢地解开束腰衣带,露出白色里衣上的斑驳血迹。 这寒泉着实冷得慌,她手臂已有小疙瘩竖起,颤颤巍巍地脱下里衣,苍白的颈上是触目惊心的青黑色暗线。 好似狰狞坏笑的恶魔。 “宕”的一声,她小腿没入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不能怯! 她一股脑儿蹲下来,冷意直上心头,筋骨瑟缩。 实在太冷了,她受不了了! 柏穗安胡乱地开始念咒。 “众生皆苦,为人皆苦,苦尽甘来方为首,是以不喜不悲,不贪不婪。” 静心咒,柏穗安之前学算命的时候记下的。 不是,她怎么体内愈来愈热了! 人冻的跟狗似的,心脏那却突突地跳,有一股力量游走四身,让她苦不堪言。 她脸色大变,血气上涌,偏偏又堵在胸口那,像个石块一样不上不下。 继上次短暂地体验了一下冰火两重天后,这次又感觉到了。 简直要人命! 她面色苍白,腿直发软,身体也是虚弱万分,簌簌往外冒冷汗。 咬紧牙关,手指死死扣住掌心,留下一深深的指甲印。 后来她就没意识了,直接昏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疗伤 醒来的时候已然到了木床上,旁边还放着一碗汤药,正冒着丝丝热气。 她识趣地拿起药碗,正欲一饮而尽。 “我还没给你疏通经络,你急着喝什么!” 玉竹仙人一身青衣,谦谦向她走来。 柏穗安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不是在寒泉吗!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身上穿戴整齐的衣裳,再看了看他,脑袋轰地炸开了。 不是吧!怪不得他答应得这么快,原来是另有图谋。 她瞧着他越走越近,一溜烟缩到了床角,难以启齿道:“前辈,我这衣裳是你穿的吗?” 玉竹仙人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他气笑了,“现在修界有这么多繁文缛节吗?” 她一愣,虽说这种事情也没到那种天大的地步,可也不至于帮她穿衣吧,明明可以直接把她叫醒。 她脑袋中充斥着各种念头。 玉竹仙人忍不住噗嗤一声,旋即道:“我还不对比自己小几百岁的小丫头感兴趣,你这衣裳,是我托幻舆族来求药的小姑娘帮你穿的。” 柏穗安:拿我当猴耍呢! 玉竹仙人:爱逗小孩。 柏穗安默默地看着他,生怕他又拿她好玩。 她假笑道:“想来前辈也不是那种人,况且您说得对,贞洁什么的都是虚无的,小命最重要!” 玉竹仙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要小命就别像躲瘟神般躲着我。” 他说完缓缓坐到了榻边。 柏穗安一时无言,玉竹仙人这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分明藏着一颗腹黑的心啊! 她讨好地笑了笑,惴惴不安地挪到他身旁,悻悻道:“麻烦前辈您了。” 他淡若春风的脸上显现出一抹不可察的笑意,轻声道:“转身吧,该运功疗伤了。” “哦哦,好。”柏穗安呆呆地旋了个身。 玉竹仙人盘膝而坐,将一股真气打入她体内,口中念着不明法诀,良久,少女单薄的脊背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青色符文。 柏穗安微阖眼,只觉蝴蝶骨上有滚烫的烙铁存在,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忍住痛楚。 疗伤的过程大约一个时辰。 她觉得这一个时辰无比漫长。 “唔……”一声闷响从她鼻腔溢出。 他.妈的活着真艰难! “不要分神,用尽全力分化这股真气。” 玉竹仙人没有感情地提醒她。 她费力地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前辈。” 她集中精神,试图将那股真气打散,眉毛拧作一团,痛楚醍醐灌的?” 这话可把她难住了,难道他不喜旁人知道他身有禁制,不会!不会她知道了要把她灭口吧? 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他脸色很难看,好了,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吞吞吐吐说:“有……有的,”露出个讨好的微笑,“前辈您身材很好!长得也好!” 她鼓起勇气说完这段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夸…夸他总不会被灭口了吧。 玉竹仙人面色由青变为铁青,咬牙切齿道:“本仙是问你踩脏了我的衣裳,想如何赔偿?” !? 她目光游走,停留在他胸前那个黑黢黢的脚印上。 …… 搞毛!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一脸真诚道:“我有很多灵石,前辈您要多少?” 玉竹仙人见鬼似的看了她好几眼,不屑道:“本仙看着像缺钱的人?” 她哽住了,“我会做饭,可以给前辈您当苦力!” 玉竹仙人:“本仙不食五谷。” …… 她锲而不舍道:“我可以帮您打扫屋子,我扫得可干净了!” 玉竹仙人额角一抽,“本仙会法术,除尘咒这些信手拈来。” 她扶额:“前辈您到底要什么?” 他视线移到她胸口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连忙捂住胸口,看向他的眼神不可置信,表情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你觊觎我”。 她哭丧着脸:“前辈,卖身这件事不行,您不能就因为我踩脏了您的衣裳,就让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吧?” 脑袋瓜子嗡嗡响。 玉竹仙人拿竹笛敲了她一下。 他被气笑了,“你这丫头脑袋里装的些什么?我是想要问你,你脖前挂着的平安锁,能否给我?” 她摸了摸身前的平安锁,旋即道:“这个恐怕不行,是很重要的人送我的,不能给您。” 玉竹仙人语气平平,神色却带了几分探究,“这是心上人送你的?” 她低眉望去,平安锁上的梅花鹿安详静卧,她嘴角微上扬,又重复了一遍:“是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玉竹仙人瞧她不愿,便道:“欸,可惜了我这上好的衣裳,平白多了那么大个黑脚印。” 她一时哽噎,试探道:“那要不我给您洗洗?” 玉竹仙人:“不必了,我还是想让你考虑考虑把这平安锁赔与我。” 她扶额:“前辈,这个真的不行,话说平安锁是为保平安,我瞧着前辈你也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啊。” 玉竹仙人一本正经:“本仙何时说过不信这些?” …… “但这个真的对我很重要,您切莫再惦记了。”她一脸认真。 “行了,我也不和小辈抢东西,以后记得晚上戌时到亥时这段时间内,不许踏足星辰池。” 她立马想到了今日尴尬之事,不自然地点了好几下脑袋。 玉竹仙人惋惜地看了好几眼她胸前的平安锁,旋即道:“本仙教你运转灵力,疏通体内杂质的法诀,明日入星辰池后使用。” 柏穗安:“好,多谢前辈。” “心神合一,汇于气穴。” “流转与体,万相虚无。” “我心是根,繁枝叶茂。” “如此,记下了吗?”玉竹仙人淡淡道。 柏穗安听得一愣一愣的,用心记下法诀,拱手道:“记下了,小辈定当好好参悟。”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君得茱萸意 翌日,柏穗安如往常那般来到星辰池疗伤,经过了昨日疗伤,她已然知道这寒泉的威力,下水之前也做好了准备。 “嘶……不行不行,还是冷得慌。” 她抖动肩膀,整个身子没入水中,冷意刺骨。 昨日玉竹仙人教她的法诀,她琢磨了一晚上,心神合一,汇于气穴,这句她倒是能悟出来,不过后面两句嘛,还得多研究研究。 少顷,她将体内全部杂质置于气穴,心神合一,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 流转与体,万相虚无。 她企图把方才逼到气穴的杂质流转全身,虽然这行为像个傻子似的,她还是依照法诀来一步一步进行。 一阵刺痛涌上天灵盖。 此法不通,好似有数万个针扎向她心头,她被迫把流转周身的杂质又逼回气穴。 难不成是她理解有误? “流转与体,万相虚无。”她低喃道,脑袋瓜子都要想炸了,愣是毫无头绪。 “万相虚无……万相虚无……万…” 是不是她心态有问题,万相虚无应当超脱世俗,四大皆空。 她又难住了,她想活着,这便是有欲,有欲便不能超脱世俗,也参不透万相虚无了。 她低叹口气,微阖眼,屏息凝神地再次运转体内灵力,强烈的痛楚使她咬紧牙关。 “呃啊——!” 她痛得大喊,仍旧无丝毫改变。 看来今日是无法实行第二步了。 是她操之过急,这件事得慢慢来。 她暗自思忖,玉竹仙人是否已经修得大道,超人物外,领略了其中奥妙。 看他淡然处世的模样,想必已然五蕴皆空。 那她完了,柏穗安瞬间心拔凉。 且不说她心中有挂念,就她想活着这一件事,就够她悟半辈子的。 须臾间,一股寒意袭来,她收回心绪,瑟瑟发抖地稳定心神继续疗伤。 一片寒冷中,她蓦地想起,自己离开北境少说也得有半月了,再加上玉竹前辈说的得泡足九百九十九天,满打满算也得三年左右。 那师兄和司无渊他们不会还在北境等着她吧! 北境严寒,还危机四伏,这要是等上三年之久,岂不是很危险? 但她转念一想,等上三年,兴许他们会觉得她已死了也说不定。 越想越困扰,她干脆就不想了,集中精力疗伤运气。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境大雪纷飞,万里冰封。 “你说柏姑娘此去都快一月有余了,她找到幻舆族了吗?” 秒盈盈坐在冰跺上,手指卷着头发把玩。 北风呼啸,司无渊端坐在内里打坐修炼,任西楼靠在雪洞冰壁上,神色惆怅,他缓缓开口:“小师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定会平安归来。” 司无渊神色漠然,起身走到雪洞门口,他道:“本尊有要事需回一趟魔域,若见到穗穗,用这个告知我。” 他大手摊开,透亮的传音珠出现。 任西楼接过,淡淡“嗯”了一声,眼神未看他一眼。 转瞬间,司无渊身影不再,只留下一抹残存的魔息。 魔域黑气沉沉,数百名魔使跪在大殿中,漠雪与火琰右手放于胸前,低眉等待着魔尊的到来。 气氛诡谲。 “恭迎魔尊大人!” 黑影乍现,司无渊面色冷漠,双腿交叠墨色金丝楠木宝座上,周身气场邪佞泛寒。 他居高临下睥睨下方,不耐道:“一群废物,这点破事也让本尊亲自跑一趟?” 底下的魔使大气不敢出,面面相觑,无一人应答。 他剑眉上挑,眉眼逐渐凌厉,起身迈开步子,一步一步顺着台阶走向下方,每走一步,底下的人心就紧一分。 这分明是踩着死亡的预警。 他拎起为首一人的领子,目光锐利,漫不经心一笑:“不如就你先说,说说你们这群窝囊废是怎么办事的?” 被提着领子的魔使面色惨白,慌不择路解释:“魔尊大人,天机府来犯,属下……” 魔使出不来气,青筋暴起,司无渊大手掐着他,看他面色逐渐变红,又加重了力道,魔使两腿半悬空中,使劲乱蹬。 “求魔……尊大人……放过……属……属下……” 魔使快要窒息了,费力吐出几个字来。 司无渊重重将他甩到一旁,那魔使大口大口地呼气,连忙爬起来跪着,边磕头边说:“谢魔尊大人不杀之恩,谢魔尊……” 他话音未落,便直直倒向地面,徒留满地的鲜血。 陨神剑插在他胸膛处,魔使恐惧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就咽气了。 司无渊扫视一圈,魔使们都将头埋到地面,不仔细看都能看出,有人在发抖。 他狠戾一笑,走到死去的魔使跟前,动作从容地拔出陨神剑。 剑尖离开伤口,又开始往外簌簌溢血,其他人眼神都不敢瞥一下。 他一甩衣袍转身往殿外走,快走到门口时猝然回过头来,眼底一片幽深,看着满殿惊魂未定的魔使,唇角勾起嘲讽之意。 “此事本尊去了结,若之后在本尊外出之际来叨扰,你们就去锁命井当野鬼。” 魔使们一听锁命井,顿时毛骨悚然,齐刷刷道:“是,魔尊大人。” “魔尊大人出来了!”山竹对着山药大喊道,使劲拍了拍她的手臂。 山药看着走出的司无渊,害怕道:“魔尊大人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咱们真的要去找他吗?” 山竹沉思片刻,旋即道:“可是小柏姑娘交代过,我们若是不去的话,会不会不好?” 山药:“你这么一说,我们都好久没见着柏姑娘了,会不会魔尊大人已经不喜爱她了啊,我们就这么莽撞地冲上去,难免是去送死?” 山竹恍然大悟,“可……可小柏姑娘再三叮嘱一定要把此事告知魔尊大人。” 山药拿过山竹手上的木牌,心下一横,罢了,柏姑娘为人亲切,又对她们极好,不能如此言而无信。 她快步冲到司无渊面前拦住他,但在看清他脸上阴沉的表情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完蛋了,现在不是时候! 司无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嗓音泛寒:“何事?” 山药吞了口唾沫,魔尊大人他现在分明透着浓重的杀意,若是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要祭了。 她颤颤巍巍地拿出木牌,小声说:“参见魔尊大人,这是柏姑娘托我交与您的,说是给您的礼物。” “礼物?”司无渊眉梢轻挑,语气都轻了几分。 山药松了口气,立马道:“对的,柏姑娘说一月之后交与您,您这一月都不在魔域,我只能冒昧趁着现在给您。” 司无渊大手伸到她面前,不咸不淡道:“给本尊吧。” 山药慌忙递给他,她刚才似乎看见魔尊大人眉宇间有笑意。 一定是她看错了,她心想,明明刚才还一身威压。 司无渊看清了手中木牌,“铁雕匠炉第一王。” 下面署名是柏穗安。 他薄唇勾起,眼底有隐隐笑意,原先本是要找天机府算账的,这下也不急着去了,反倒是去了万灭城。 万灭城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宽阔的街道有人悄悄打探消息,有人做着见不得人的交易,也有人期盼着自己的礼物。 魔尊司无渊亲临万灭城,众人一时有些错愕,外加心惊。 他懒得理,径直走向那铁匠铺子,老板还是先前那位很壮的魔族,他一看是司无渊来了,赶忙出来迎接。 老板低眉道:“魔尊大人,您有什么看上的吗?若是有喜欢的,小的立马派人给您送到魔王殿去。”说完咽了口唾沫,在魔域谁见到了他都杵得慌。 他慢悠悠地拿出木牌,“穗穗叫我来取礼物,可是在你这儿?” 老板讨好地笑了笑,双手恭敬地伸到他面前,“可否给小的一看?我好给您取货。” 他“嗯”了一声,把木牌放到他手上,老板立马走进匠铺内。 须臾,老板笑呵呵地拿着一小方檀盒出来,双手客气地置到他眼前,解释道:“这是一位姑娘一月前定制的,由玄寒精铁铸造而成,能保存千万年不毁。” 他黑眸停留在方檀盒上,扬唇一笑:“那位姑娘花了多少灵石?” 老板回禀道:“一般的话需要一千灵石,这姑娘似乎急着要,又多加了五百灵石,一共一千五百灵石。” 他淡漠眼眸中笑意更甚,悠悠道:“原来礼物是这个啊,多谢老板,我先行一步。” 老板瞧自家魔尊满脸得志的模样,一时瞠目结舌,惊吓道:“魔尊大人慢走,小的应该的。” 司无渊小心翼翼捧着方檀盒来到镰堂,专门找了一间静屋拆礼物。 他坐在木椅上,方檀盒整洁精致,长长地舒了口气,才慢悠悠的打开。 红色的幕布上,是个如意形状的银锁,样式简单,上面是交错的茱萸花纹,玄寒精铁锃亮。 他如视珍宝地小心拿起,背面刻着几行小字。 我欲复明月,常存明月心。 君得茱萸意,直待吾归时。 茱萸,被人们视为吉祥美好之物,具有驱灾辟邪,延年益寿的寓意。 他低下头,指腹轻摹锁身,神色空空,似乎不知收到礼物该作何反应,情绪在心头荡漾。 无措混合着点点欣喜,几乎要把他吞没。 良久,他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原来,被人重视是这种感觉啊。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消失 “前辈,这法诀是要断情绝爱吗?”柏穗安扒着饭,哭丧着脸说。 玉竹仙人目光放在手中竹笛上,漫不经心道:“这法诀只能靠你自己参悟,本仙帮不上忙。”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碗中饭都不香了,心不在焉地想着法诀的事。 玉竹仙人神色和缓,视线却瞥向她胸前挂着的平安锁,旋即道:“你这锁可别弄坏了,金贵得很。” 她一头雾水:“前辈,你多番暗示,到底想表达什么?” 玉竹仙人无奈一笑:“还真有人这么傻,竟连锁中奥妙都未曾告诉过你。” 她低眉瞧去,白皙手指捏住平安锁,像是要把它望穿了,也没发现有哪处异常。 柏穗安:我一个菜鸟真看不出啊! 她十分识趣地凑近玉竹仙人,谄媚一笑:“前辈,我好奇心重,你就告诉我吧,求你了。” 玉竹仙人一本正经:“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我,锁归我。” !? 这不明摆抢劫嘛! “前辈,我说过这锁不能给您,”她顿了顿,“还有,前辈你应该什么都不缺,这么想要这锁,让晚辈觉得奇怪。” 玉竹仙人露出个温润如玉的笑:“既你不愿,此事就此揭过。” …… 前辈挺会吊胃口哈! 她闷头干饭,被他这么一弄,气得筷子哐哐响。 “不过我提醒你,这锁坏了的话,修界就要变天了。”玉竹仙人冷不丁说了句。 她拿筷子的手一顿,错愕道:“这……这么严重啊。” 玉竹仙人已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小松居外走去。 “不过我提醒你,这锁坏了的话,修界就要变天了。” 她筷子在碗中戳来戳去,脑海中这句话回荡不断。 前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平安锁不寻常。 而后想到司无渊,可他的反应就像送她一个小礼物一样啊。 苦思冥想不得解,她越发担心和紧张,这其中到底有何她不知道的。 罢了罢了,想破脑袋她也想不通,还不如去多磨磨玉竹仙人。 对,她灵机一动! 说干就干,她又多扒了好几口饭,麻溜地抹了抹嘴巴,屁颠屁颠地去寻玉竹仙人了。 “前辈前辈,平安锁到底有何玄机啊?你就告诉我呗。” 少女声音甜腻,焉头耸脑地跟在玉竹仙人身后。 玉竹仙人不疾不徐,双手背在身后,所过之处如沐春风,银发飘扬。 “你有这心思,还不如多去钻研钻研法诀。”他慢悠悠道。 柏穗安嘀咕:“还不是您非得开这个头,害我好奇。” 他脚步一顿,旋即道:“等时机成熟了本仙自会如实相告。” 又来了又来了!这句话搪塞她好几次了。 “行吧,前辈这可是您说的,等时机成熟了我再来问你。” 柏穗安没再追问,默默走在玉竹仙人身旁,并肩而行。 云破月出,夜幕划破长空,云端之上星河漫布,一青一白行至夜色中。 “前辈,您一直待在着这儿吗?”她无聊得紧,开始没话找话。 玉竹仙人:“不是,我之前不住这儿。” 她听到答案,略惊讶了一瞬,而后小心翼翼开口:“那前辈也和我一样,身上有禁制吗?” 她问完连忙瞥一眼他,生怕这话戳到他的逆鳞。 他若有所思:“我是因为太厉害了才来这的。” 柏穗安:“……”这话谁接得了? 她假笑道:“前辈您当真有趣,不过您是怎么个厉害法呢?” 他云淡风轻地看向她,修长的手扼住她后脖颈,“比方说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她猛地一抖,连忙往后退,离开他的桎梏,讪笑道:“我不问了前辈,不问了。” 柏穗安:怂就一个字。 玉竹仙人眉宇间有一丝捉弄成功的笑意,缓缓道:“你这么关心本仙的事,倒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每天拖着个病殃殃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开心地起来?” …… 我不笑难道哭吗? “时辰不早了,本仙说过晚上戌时到亥时这段时间内,不得踏入星辰池,你早些歇息。”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我知道了。”她弱弱反抗。 她躺在榻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辗转反侧,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她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极度想知道平安锁秘密的猫。 她柔软的手掌拿起平安锁,她仔细端详这锁,冷不丁道:“喂,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一片寂静。 “猜不到猜不到,好烦。”她嘟囔着,把脸一下埋进枕头里,软枕立马有了凹陷。 “穗穗,不要不开心。”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倏地抬起头来,低眉对着平安锁小声道:“司无渊,是你吗?” 鸦雀无声。 好叭,真的是她出现幻觉了。 她精神紧绷着,蓦然觉得困了,眼睑下垂,慢慢阖上了。 东方露白,云层缓慢移动,黎明的曙光展开,洋洋洒洒照进小松居内。 柏穗安伸了个懒腰,打开窗棂往外看,顿觉清新怡人。 她还得去星辰池,草草地吃过早饭就往寒泉而去,这玉竹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想套话都找不着人儿。 她如今业务已然很熟练了。 手法娴熟地解开衣带,往自己手心哈了两口气,直直地没入寒泉,这次她也不怕冷了,默默承受起刺骨冷意。 身体虚脱,她咬紧牙关,额头冒出冷汗,却隐约能感觉到体内淤堵的灵脉在缓缓移动了,杂质也跟着汗流出了一些。 苦尽甘来,或许这就是法诀的其中之一理解。 流转与体,万相虚无。 她始终琢磨不透这句话。 时间转瞬即逝,在她专注运功疗伤时,已浑然不觉过去了六个时辰。 她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起身,拿起衣裳穿好,还得去找玉竹仙人。 她步伐加快,朝着小松居走,边走边想,奇怪,今日怎么一直不见玉竹仙人的身影,不应该啊,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至于迷路吧。 小松居静谧文雅,她走过门槛,大喊道:“前辈我回来了!” 只风吹草动回答了她。 大堂内没人,她又转身去了静室,里面空无一人,她心下觉得玉竹仙人会在书房,踱步到木门前,轻轻叩门。 “咚咚咚……” 无人应答。 她手掌一推,门蓦地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的一四方书案,文房四宝皆俱全,宣纸散落在桌面,研磨的墨还未干。 白底绣花鞋踏过门槛,东南角挂着一幅烟雨图,一旁歇息的桌子上燃着香,香炉中檀香四溢。 西北角则是一个书柜,她走过去瞧了瞧,里面都是些心经之类的藏书,没见着玉竹仙人,她也不欲逗留。 “夭夭夭……夭……” 等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面露疑惑,低头去看脚下,左右转动脑袋,空荡荡的一片,只檀木地板熠熠生辉。 奇怪,难道自己耳朵真的不行了? 她耸肩表示无奈,半只脚已然踏出门槛。 “夭……夭……夭……” 脚步倏然停在半空中,她猛地转身回头,这回她是真听清了,是东南角传来的动静。 她蹑手蹑脚地踏着小碎步行走,一下大气不敢出,把东南角探查了个遍,无一活物。 见鬼了,明明有动静啊! 她观察发现东南角好像是只有一幅烟雨图吧。 她手指点着下巴,苦恼注视着烟雨图,也没啥特别的啊? “夭夭夭——!!!” 巨大的声响要把她耳朵要震聋了,她捂住耳朵往后退,烟雨图中底下的那块大石头突然冲出画面,直扑向她。 她跌落在地,避无可避,下意识地用手去接,意外的痛苦没袭来,取而代之的是细软的绒毛。 她连忙低头查看,一头玉蓝灵兽正趴在她怀中,脑袋圆圆的,眉心有一印记,似是某种符文,小爪子软软的,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她。 她思绪混乱,怔怔地回望它。 小兽有些不高兴,委屈地叫唤:“夭夭夭……” 她起身,把它抱在怀中,试图同它交流:“小家伙,你怎么从画中飞出来了?” “夭夭夭夭——” 柏穗安:能说人话嘛…… 她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声细语道:“小家伙,姐姐有事情要忙,你自己好好待着啊。” 把它慢慢放到地面,她正欲提脚离开,脚下被什么扯住,害她差点踉跄跌倒,低头一看,罪魁祸首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她。 她忍住脾气,缓缓蹲下身来,耐心道:“小家伙,怎么了?你是饿了吗?” 它用力叼着她裙摆,将她往里带,她没办法,只得跟着它的方向前进。 小兽卖力地爬过门槛,模样还有点滑稽。 沿着曲折蜿蜒的走廊,来到两间耳房前,有一间是她的,一间是玉竹仙人的。 她之前来过这儿啊,没看见玉竹仙人的身影。 “夭夭夭!!” 它的叫声有些急切,头时不时地探向木门前。 好吧,看你这么急我就再进去看一次。 她推开那扇门,抱起它踏入了自己的寝房,里面一四方梨花桌,右侧是梳妆台,再里面隔着珠帘,是她日常歇息的美人榻。 章节目录 三十九章 夭夭 这也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嘛,她心想。 “夭——” 它挣脱她的怀抱,跳下来朝梳妆台跑去,在那儿开始转圈圈。 她跟着它来到了梳妆台旁,这不就一面铜镜,外加一些胭脂水粉,再无其他的了。 “夭夭夭——” 它急得想自己变成人,不停扯她的裙摆。 “好了好了,我知道在这是吧,我再好好找找。” 她仔细摸索着,不放过一丝角落,拉开二层的木匣子,里面躺着几只金钗玉簪,还有一张小纸条。 好嘛,真的没什么,她正欲拉上木匣扣。 等等!小纸条,她没这东西啊。 白皙的手拿起那张小纸条,她定睛一看,上面俨然写道: 有事需离开些时日,好好疗伤,照顾好我的吞金兽,它叫夭夭。 …… 好家伙托孤呢! 怎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他走了,这运功打散真气的活谁连啊。 简直是悲哀。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起那小兽,做悲痛状道:“夭夭啊,你爹不要你了,之后姐姐照顾你昂。”说完还笑眯眯地摸了摸它的头。 “夭夭夭——” 它眼泛泪光,无助地叫唤。 她立马慌了,解释道:“我逗你玩呢,你爹爹不会不要你的,他不过是有事情忙罢了,你别哭啊。” “夭~” 它还是有气无力地叫唤。 她犹豫开口:“你是饿了吗?” “夭夭夭!!!” 它激动地回答。 柏穗安:“看来猜对了啵。” 它这一扑腾,搞得她一惊,差点把它摔得上去。 照顾好我的吞金兽。 她瞳孔骤然放大,这家伙,貌似是吃金子的。 苍天呐!对她这个穷鬼且爱财如命的人来说,简直是惨绝人寰。 “夭夭夭~” 它讨好地轻轻扯她衣袖,绒毛蹭着她手背,目光如炬。 柏穗安:“……”要破财了。 她心一横,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只凤凰金钗,不舍地递到嘴边,轻声道:“喏,吃吧。” 它张开小嘴,一股脑地吞下金钗,吃完满意地用爪子摸摸肚腩,又继续蹭她的手背。 她假笑:“你怎么偏偏是个吞金兽呢?” 夭夭只是开心地在她怀中打滚,感受不到她破财的心痛。 罢了罢了,就当是给玉竹仙人报答救命之恩了。 她将夭夭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掀开珠脸,抱着她一起坐到榻上去,她故作正色道:“夭夭,姐姐现在要修炼了,你得乖乖的,不能扰乱我练功啊!” “夭夭——” 她听见了回答,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开始修炼,眼睛微阖,屈膝盘坐。 上次玉竹仙人帮她打通经络时,背后又符文显现,看来要领在这。 她思索着,默念起口诀,它没记错的话,玉竹仙人用的是大梵心诀,她以前总爱看些奇奇怪怪的书,这种不常见的她也有些印象。 她念得越久,背后的银光就越亮,同时额头上的汗珠也如泉涌,她紧蹙眉,没停下练功的步伐。 夭夭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乱动,见她满脸痛苦,额心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 “夭夭夭!!!” 它紧张地大声叫唤。 “噗——” 她被一震,倏地吐出一口血来,刚好吐到了它玉蓝透亮的绒毛上。 “抱歉啊抱歉,我给你擦擦。”她慌张地拿衣袖蹭着它的绒毛,月白色衣角蓦地成为一片血色。 夭夭一动不敢动,好似知道自己犯错了,乖乖地顺从坐好。 她替夭夭擦拭嘴角过后,只觉喉咙一片腥甜,方才被它扰乱,如今,体内几股真气乱窜,让她痛苦不堪。 她面色惨白,唇下残留艳丽血迹,强行忍住不适,把真气压下去。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额心突突直跳,那条长长的青黑色暗线跳跃在她心上,痛苦席卷整个身体。 她吃力地继续念大梵心诀,在痛不欲生中完成了这次修炼。 已过去了三个时辰。 她缓缓睁开眼,夭夭看见她吐血过后就安分了,此刻正趴在一旁呼呼大睡。 她也已经精疲力尽,慢慢挪到夭夭身旁躺下,寂静的夜,一人一兽相互取暖。 云破月出,明月高挂山巅,可转瞬之间,大片大片的乌云遮住月亮,云端之上黑压压的。 “轰隆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黑夜,从天而降,雷声震耳欲聋,银光闪闪,黑沉沉的夜空恍如白昼。 柏穗安被惊醒,这雷声惊天动地,一时间电闪雷鸣,她蹑手蹑脚地去关窗棂,随便朝外望了一眼。 奇怪,这怎的光打雷不下雨啊? “轰隆隆……!” 又是一阵闪电,她连忙关紧了窗户,这雷声响得似乎要山崩地裂,她耸耸肩,无奈地又躺回原来的地方休憩。 打雷打了整整一夜。 柏穗安醒来时眼下着得罪,动作却一点不慢,来回搜索着金子,忙碌了好半天,额头都开始往外簌簌冒汗了。 “前辈怎么能这么穷啊!”她咆哮道,这里里外外她都翻遍了,一块,甚至一丁点金子的踪迹都没有。 她现在合理怀疑玉竹仙人离开是因为养不起夭夭,把它抛给自己后潇洒离去了。 思及此,她又开始头痛了。 没有金子,夭夭就得挨饿,它一挨饿,她就得出去想办法找金子。 可问题是,她上哪儿去找金子啊! 她扭头,瞧见门外夭夭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得扶额,快步走到她身旁蹲下,安抚道:“夭夭啊,姐姐等会去给你找金子,你先忍一忍啊。” 夭夭听了,知道自己现在没饭吃了,神情恹恹的。 她要找金子,就得下山去,下山去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幻舆族面前,这不是上赶着去送死吗? 没办法了,这样下去夭夭会不行的,不找到金子就去不了星辰池,就不能疗伤了。 她低眸望向掌心,半响,一团若隐若现的灵气凝聚在一起,经过了这些天的修炼和排除杂质,现在的她也能正常运用灵力了。 隐匿术,隐匿气息,她得这样去幻舆族才不会被发现。 她从房中拿出遮脸的面纱斗笠,嘱咐夭夭:“夭夭,等姐姐去给你找金子,你在这等着我。” “夭夭~” 它不舍地扯住她裙摆,似乎不想让她离开。 她思索一番,把它留着这里好像也不行,万一它到处乱跑,或者打翻了玉竹仙人的玉瓶这些,前辈回来又得开罪她。 “好吧,我带你一起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乖乖待在锁灵囊中,可以做到吗?” “夭!”它坚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蹲下将它抱起,不一会它就化作一团灵气进入了锁灵囊内,她满意地点点头,正欲离开小松居。 脚步蓦地又折回了,拿上了那把桑木剑。 得带个傍身的武器,她心想。 下山的路上,需要先经过玉竹仙人的洞府,她看了几眼之前自己来过的洞府门口跪着几个幻舆族人。 唉,又是来求前辈治病的,只是她们这方法不行,得跟她一样脸皮厚一些,直接进去找玉竹仙人。 不过现在也找不到他了,还丢给她这么个败家玩意。 有人迟迟见不到玉竹仙人,没忍住小声啜泣,旁边的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她从旁边走过,叹息着摇了摇头,这种心情她能理解,就要比眼巴巴地等死。 山道台阶重重,从上往下一望无际,她只觉前路坎坷,道路曲折。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下山卖艺 “呼…呼…呼…” 她走完所有的台阶时,重重地开始喘气,怎么都那么爱修天阶啊!简直累死个人。 顺着这片竹林走过去,那边就是幻舆族了,话说回来,她连幻舆族的领地叫什么都不知,只知道有个云宫。 她边走边思忖着,竹林内倏然传来动静,她下意识地躲到后面一块大石后面去。 等等,她用了隐匿术,有什么好怕的? 她又准备走出去,忽地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 “你别急嘛,人家还没准备好。” “我等不及了,你快让我亲亲。” 是一男一女在说话,她已踏出一步的绣花鞋又尴尬地收回来了,现在出去估计会被人灭口吧。 “哎呀,你轻点嘛,怎么这么粗鲁。” 然后就是衣裙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声响。 她光是隔着一块大石都面红耳赤,心砰砰直跳。 柏穗安:一出门就遇到这种奇葩事! “嗯哼,别碰那。” “你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她躲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空气中充满了春意。 她无声祈祷:“我不是故意待在这儿的,也不是故意偷听的,老天保佑。” 呻吟声此起彼伏,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停止了令人羞赧的声音。 “好了,等会叫旁人看见就不好了。” 腿都蹲麻了的柏穗安:“……” 这他.妈的都快两个时辰了!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女子娇声嘀咕:“不知道昨晚是怎么了?一直打雷,搞得人家害怕都睡不着。” 男子笑着安慰她,听声音好似是亲了她一口,“茵娘,下次再害怕就来找我,我陪着你就不怕了。” 茵娘:“讨厌,谁要你陪了。” 柏穗安:“……” 她心中咆哮:“能不能等会儿打情骂俏啊!!腿麻了腿麻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雷不寻常,倒像是天雷。”男子浑厚的声音响起。 茵娘不以为然:“幻舆族怎么会有天雷,兴许是昨晚雷声大了些。” 男子立马附和道:“茵娘说得对,收拾好了吧?” 茵娘:“嗯,收拾好了,走吧。” 终于走了,柏穗安身子整个软了,瘫坐在地上捶腿,两条腿是又酸又麻。 她忍不住吐槽道:“什么鬼运气,一下山就碰上这种事。” 不过关于昨晚的天雷,属实是有蹊跷,光打雷不下雨就罢了,可昨日是玉竹仙人离开之日,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怪象发生。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嘛。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她应该想的是该去哪儿找金子,幻舆族与世隔绝,有金子的可能性貌似不太大。 她等双腿的酸麻感消失了才慢吞吞地起身,她之前赚钱都是靠算命,可人幻舆族自带算命功能,哪儿还用得上她这皮毛功夫? 花了半刻钟才走出竹林,她顺着小径一直往下走,眼前陡然浮现繁华的古城,城门口写着“婳城”。 想来这就是幻舆族人居住之地了。 她戴着面纱斗笠走到城门口处,害怕被拦下,步伐急促地往里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守卫们。 可守卫们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在低声交流。 柏穗安:这样显得我很呆欸! 进入城内,明灯错落,高楼伫立,随处可见在街上游行的女子和男子,街道两侧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车水马龙。 她不由得惊叹,果然,没有金钱的压力生活就是好。 她踱步到五光十色的珠宝摊位前,拿起一个金珠吊坠,脆声道:“老板,这个吊坠多少钱?” 老板和气道:“二十个玉溪珠。” 她没听懂:“玉溪珠?” 老板不耐说:“姑娘,没钱就不要来买这些,连玉溪珠都不知,看来是穷得没见过钱罗。” 倏地一阵果香袭来,白皙透亮的手慢慢捻起摊前的紫晶流苏,柏穗案扭头望去,眼前人肤如凝脂,头上簪着乳白的发钗,一头秀发挽起,身着红鸢锦裙,朝她温柔一笑。 “姑娘不知道玉溪珠吗?这是幻舆族的货币,取自山巅的第一抹朝露。” 这女子声音婉转动听,叫人心生好感。 她立马作揖感谢:“让姑娘见笑了,我确实不知,不过我想请问,这朝露是在玉竹仙人住的那座山上采取吗?” 那女子噗嗤一笑,温声道:“姑娘还真是爱开玩笑,玉竹仙人那儿的朝露的确是最好的,不过一般人都没那个胆子去采取,只在这附近的其他山上碰碰运气。” 柏穗安:天助我也! 她恍然大悟:“多谢姑娘,那我还是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女子从腰间拿出一钱袋,对老板道:“这紫晶苏我要了,把它包起来。”微微侧头,“姑娘若是缺钱的话,可以来金玉楼找我,我这里有活干。” 柏穗安:“多谢姑娘好意,有机会的话一定来。” 女子欠身行礼:“那小女子就先行一步了。” 她冲她招手:“姑娘回见。” 不行,今日还未练功,得想个办法赚些玉溪珠再回去,否则夭夭就得挨饿了。 她苦思冥想,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游荡在街道,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被人群堵住了,她见人潮涌动,也凑上前去看看热闹。 赤裸着膀子的大汉口中喷出团团火焰,身旁围着的人高声欢呼,不一会就有人往他的碗中投玉溪珠。 柏穗安正苦恼着呢,看着火树银花也高兴不起来,正欲转身离开,才走出去两步远,又听见了珠子碰撞碗沿的声音。 清脆又迷人。 等等!卖艺这种事情,她好像也行啊! 说干就干,她搜寻半天,才找到一小块人群密集且无人占领的地盘,从锁灵囊中拿出一个瓷碗摆好,然后就开始吆喝: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柏氏舞剑,精彩绝伦,保你看得眼花缭乱!” 她也不管有没有人,就开始舞起剑来。 她舞姿轻盈,脚下步步生花,手中木剑宛如江水轻柔穿梭,配合着她的节奏,月白裙袂层层叠叠旋转。 渐渐地有了围观的人群。 她好似一只随心而动的漂亮蝴蝶,恍若仙子下凡。 “舞得好!” 但这种时候不能忘了正事,她忙中偷闲,作揖道:“多谢夸奖,各位老板若是喜欢就赏小的点钱。” 有玉溪珠落入瓷碗的清脆声响。 “再舞一个!” “对啊,姑娘你不能光拿钱啊!” 她莞尔一笑:“好嘞,马上就舞!” 她身姿翩翩,手腕上下扭转,轻轻松松挽了个剑花,裙裾翻飞,墨发跟随步伐飘扬半空,发丝都彰显着少年意气。 一舞毕,她拿起放下地上的瓷碗,走到围观的人群前,挨个挨个狗腿道:“多谢老板!老板定能发大财,赏点钱呗!” 人群渐渐散去,她数着瓷碗中的玉溪珠:“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还不错,看来幻舆族卖艺的应该没人会舞剑,不然也赚不到这么多玉溪珠了。 她又返回刚才那个珠宝摊位,老板见又是她,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没钱就不要来了,我这不做慈善。” 柏穗安拿起刚才那个吊坠,又把二十个玉溪珠重重放在摊位上,弄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老板见了玉溪珠,立马换了副嘴脸,谄媚道:“姑娘你稍等,我这就帮你包起来。” 她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等等,老板,你们这还有没有十五玉溪珠能买到的金制首饰。” 老板闻言,犹豫半晌道:“有倒是有,不过就是没那么大罢了,这对耳钉是金制的,您看您要吗?” 她当然要,这个耳钉虽说小了点,但至少也是金子,如此她明日就不用下山了。 她点点头:“帮我一并包起来吧。” 老板一下乐呵了:“姑娘当真是爽快,小的这就帮你包好。” 她蛋疼地递出那三十五玉溪珠,好家伙,这可都是血汗钱,她刚才舞剑每舞一下都牵扯着筋脉,痛得要命。 “姑娘,您的首饰包好了。”老板双手递给她。 她微微一笑:“谢谢老板。” 她踏上回小松居的路,现在已快到下午了,她必须赶快去星辰池疗伤。 山道漫长,她累得够呛,不由得想,要是自己这病好了之后,她的修为会是哪一境界,若是修为够高的话,她就不用徒步走路了。 回到小松居后,她把夭夭从锁灵囊中拿出来,它似乎被闷得太久了,整个人恹恹的。 她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夭夭,对不住啦,你快些吃饭,然后在这等我,我晚上再回来。” “夭。”他非常敷衍地回答了她。 少女手心摊开,将金珠吊坠放到它眼前,温声道:“吃吧。” 夭夭凑近她手心,一口把吊坠吞下,吞下后才恢复了些活力,又开始蹭她的手背。 她捏了捏它的耳朵,而后起身离开,还不忘嘱咐一句:“记住,不能乱跑,就在院子里等着我回来。” “夭夭!”它乖巧的答应了。 她临走到门口时,还是放心不下,运转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设下了个法阵。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金玉楼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星辰池走去,照这样下去,她每天还得先下山卖个艺赚夭夭的饭钱,仿佛又回到了已经为药费奔波的日子。 “唉……” 她低叹口气,走近寒泉,一股脑地钻了下去,波光粼粼,激起一片涟漪。 身上的痛楚并未减轻,她已然麻木了,念着法诀排除杂质,足足待够了六个时辰才起身,迅速穿好衣裙往外走。 少女迈着沉沉的步子行至夜色下,万物静默,整个云端只她一人,一抹月白孤寂又冷清,朝山巅的明亮而去。 她到达小松居时,门外的法阵还未消失,她轻抬左手解印,环在院围的白光不再,缓缓推开大门。 “夭夭夭!” 夭夭高兴地冲向她,她立马蹲下来迎接,一人一兽撞了个满怀。 她笑眯眯的:“才六个时辰,有这么想我吗?” “夭夭。”它表示了想念。 她把它抱在怀中朝院内寝房走去,她疗伤过程还未完成,对着它郑重其事道:“你昨日也看见了,若是打扰我练功的话,我就会吐血,今日要乖乖的,知道了吗?” “夭。” “嗯,这才是乖孩子。”她摸摸头,而后开始打坐。 一层白色微光包裹住她,她的修为开始渐渐不再受限制了。 一夜无眠。 她缓缓睁开眼,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好像变得纯净了一些,高兴得整个人找不着北,这几个月压在心头的乌云也散开。 照这样下去的话,九百九十九天,她应当能保住自己的命。 只不过,前辈教她的法诀,其中的奥妙,她一直未能参透,也不知何时才能领会。 罢了,桥到船头自然直。 她瞧着旁边的夭夭,拿出昨日那对耳钉喂给它,它舔了舔,一眨眼耳钉就不复存在了。 好家伙,吃这么快。 “夭夭……”它无声抗议。 她假笑道:“你不会没吃饱吧?” “夭。”它委屈地吱了一声。 她扶额,妈的养了个祖宗。 她动作娴熟地把它放到锁灵囊中,拿起面纱斗笠和木剑,关好小松居的大门,开始了漫漫打工之旅。 日复一日,四季只在转瞬之间。 · 一年之后,北境之地。 妙盈盈回古族去了,她修为精进了许多,回家升级化形去了,如今一片银装素裹中,唯有一抹天蓝和玄墨。 司无渊修长的手指翻阅着经书,神色怡然地低头阅览,时不时还会处理下魔域事宜。 北风席卷,霰雪坠落。 任西楼盘腿而坐,阖眼修炼,他如今也已然突破了元婴中期。 经过七天七夜的升境,他觉得体内灵力都纯厚了不少,睁开就看见司无渊背对着风雪看书。 他面容姣好,安静坐着时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冷清,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寒月。 任西楼没想到的是,司无渊一介魔尊,竟真会为了小师妹在这万里冰封的地方呆上一年之久。 司无渊瞧他醒了,便拿出一转音珠,淡淡道:“你师父叫你回去过新年。” 言简意赅。 他一时怔然,无措道:“可小师妹还未回来。” 司无渊:“本尊在这,有何担心的?”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她,只是一直在期盼与等待。 他叹口气,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若是等不到呢?” 司无渊满不在乎:“我很擅长等待,会等到的。” 任西楼缄默不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粒,他道:“我就回去一日看看师父,明日就回。” 司无渊:“随便你。” 待任西楼走后,空旷的雪洞归于平静,洞外鹅毛漫天飞舞,苍茫天地圣洁又苍凉。 万籁俱寂,只余北风嘶鸣。 青年踱步到洞外,狂风呼啸,吹过他的发丝和墨色衣袂,也拂过他冷峭的眉眼,修长的身形被风凌乱,露出挂在脖上微亮的银锁。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穗穗还在,她还活着。 他不怕等,只要知道她还活着,他就有盼头。 · “各位老板,赏个脸看看剑舞!” 柏穗安手拿瓷碗,对着路过的行人吆喝,可无奈吆喝了半天,其他人都只冷漠地瞥了她几眼,不感兴趣地离开了。 她丧气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已经过去一年了,杀千刀的玉竹仙人还未回来,空留她和一个败家的在这。 不仅如此,她每天连三个时辰都睡不足,起早贪黑地卖艺修炼,这样也就罢了,她快舞了一年的剑舞了,这些人早就看腻了,现在每日饭钱都挣不到了。 苍天呐! 她低头望向瓷碗,里面寥寥无几躺着几颗玉溪珠,这一月以来皆是如此,搞得夭夭有上顿没下顿,都饿瘦了。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一鼓作气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金玉楼,她该去那里了。 街边的包子摊热气氤氲,她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走到小摊前,老板见来人了,立马和气道:“姑娘吃点什么?” “梅菜馅地,二个。”她从腰间钱袋掏出二个玉溪珠来。 “老板,我想问一下,金玉楼怎么走?” 老板拿包子的手一顿,犹豫道:“姑娘是要去金玉楼吗?这里面可都是些奇人异士,看你细胳膊细腿的,不像是去这种地方的人。” 她莞尔一笑,扬起手中木剑:“老板不用担心,我呢,也是有些看家本领在的。” 老板递过包子,“那姑娘你慢走,往前面左拐走到头就是了。” 她接过包子,“多谢老板!” 咬了一大口包子,差点没把她烫跳起来,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边吃着包子,边顺着老板说的方向走,等两个包子下肚,金玉楼的牌子就出现了。 她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油渍,这金玉楼从外面看还挺大的,从门口往里看,都是看到密密麻麻的人聚集。 她走上前去,果不其然,有人拦住了她。 侍卫厉声道:“何人?通行牌呢?” 她讨好一笑:“大哥,我是新来的,没有通行牌。” 侍卫:“没有通行牌就得拿出真本领,看你这样子,给我表演表演。” 她立马退后,礼貌作揖道:“得罪了。” “哎呦哎呦,轻点!轻点!” 侍卫面如土色,看着自己被少女扼住的手腕,那姑娘看着弱不禁风,一下就把他给制住了。 手腕被整整旋了个圈,少女压根不管他痛不痛,扬起个甜甜的笑容:“大哥,这下可以让我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再不让她进去,他这手就要脱臼了。 少女猝然放开他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只留跌落在地的侍卫在风中凌乱。 她口中哼着歌谣,穿梭在楼内人来人往中,这金玉楼里面也是别有洞天,台下坐着女子,上面是男花魁在唱曲。 着实新鲜。 她头一回见此盛景,但念及快要饿死的夭夭,快步上了二楼。 按照她的推断,一楼只是表面,二楼才是金玉楼的精髓所在。 “夜上金玉楼,万迭云外山,相依醉了意,终身不归人……” 台上花魁唱的情深意切,伴随着脚下步伐,婉转悲凄,仿佛道尽了有情人分开的苦楚。 她边上楼梯边被此曲吸引,一不留神踩空了,她惊呼一声,手腕蓦地被捉住,一阵果香充斥鼻腔。 她思绪被拉回,看清了眼前人。 比起一年前的匆匆一面,眼前人似乎更好看了,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穿着一身红色华衣,眉目生情,绛唇如火,叫人美得移不开眼。 她柔声道:“姑娘,好久不见。” 柏穗安冲她感激一笑:“好久不见。” “姑娘跟我来吧。” 她已然转身,留给柏穗安一个勾魂的背影。 柏穗安闻言跟上她。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包间。 “姑娘请坐。”她伸出娇嫩的手示意。 “多谢。”柏穗安落座。 她慢悠悠地斟茶,倒了杯龙井给她,而后才进入正题:“我是这儿的老板金素仪,金玉楼主要接悬赏令的任务,完成了就有大笔酬劳。” 柏穗安接过龙井茶,“你们这接悬赏令,需不需要写明来处或者要身份牌之类的?” 她可得先问清楚了,毕竟她是人族,若是真的刨根问底,她就不能揽下这个差事了。 金素仪娇丽的脸上含着温润笑意:“姑娘不必担心,我们这儿干的是些不能见光的勾当,自然是各取所需,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即可。” “我叫柏穗安,松柏的柏,谷穗的穗,平安的安。”她答。 金素仪对着一边指道:“柏姑娘看上哪个悬赏令就拿哪个?” 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里那个摆着许多卷轴,立马起身来到那儿,开始细细地挑选。 双手摊开卷轴。 前夫抛弃我,娘家不要我,此恨绵绵无绝期,所以,我要雇人把他们狠狠都打一顿!赏金二百玉溪珠。 拿卷轴的手一顿,这是什么鬼?下一个下一个。 小女子曾经爱慕一个人,可他却瞎了眼看上了旁人,我思来想去,一定!一定!是因为我不会谈恋爱,在此雇佣一位情场高手,赏金一百玉溪珠。 …… 思想够超前的哈!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翙 这个也不行,下一个! 吾儿体弱,需贴身女佣照顾。(望周知,吾儿身高八尺,相貌英俊,实属天人之姿)赏金五百玉溪珠。 …… 这个更离谱。 她深吸口气,她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正常点的。 婳城城西颜香坊,离奇失踪一位七岁稚子,身为吾姐,小女子悲痛不已,望有志之士助我寻回吾弟,赏金二千玉溪珠。 二千玉溪珠!!! 若是此事成了,那她这几个月,不,是这半年,都不用出来打工了,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山上养伤修炼了。 就这个了! 金素仪瞧她拿了这个,温声提醒道:“柏姑娘,这上面说是寻人,说不定是桩命案,你当真要接?” 她肯定地点点头:“对,我就接这个悬赏令了。” 若是放在几年前,她或许还会怕,但现在经历了几遭鬼门关,还去过冥界的十八层地狱,早已不害怕这些了。 金素仪看她态度坚决,只得作罢,“柏姑娘既已接了这悬赏令,就赶快去颜香坊吧。” 她微微颔首,作揖道:“多谢,回见。” 她问了个路人,过了这古桥再往西走一会就能到颜香坊。 少女一身月白衣裙,步伐轻快地走在街头,感受着生活的气息,她想着,等她回到了鹿阳城,她一定要摘了这面纱斗笠,大大方方地穿梭在人群中。 思绪万千之中,颜香坊到了。 不愧是卖胭脂水粉的作坊,一走进去,全身上下,里面外外都染上了香气。 坊内只有两位女子在忙碌,见来客人了,白色衣裙的女子走上前来,温声道:“姑娘喜欢什么自己看看,看好了我为您打包。” 她拿出卷轴,正色道:“我是来帮人做事的。”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人肯接了,白衣女子连忙走到内堂,喊了另一位女子出来,那女子一听有人接悬赏令,面色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喜色。 天蓝衣裙的女子踉跄地走上前来,她走得越近隔着面纱的柏穗安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这不是之前救她的玉熙姑娘嘛! 她似乎很憔悴,许是因为弟弟的事情日夜挂怀,心力交瘁。 “姑娘,求您一定要找到我弟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玉熙哽咽道。 她轻拍了拍玉熙的肩膀,安慰道:“姑娘莫要伤心了,我定会竭尽全力帮你找回弟弟。” 一说到弟弟,玉熙陡然间落下两行清泪,身旁的浅墨安抚道:“玉熙你也别着急,小心累坏了身子。” “我想问一下事情的经过。”她出声询问。 “姑娘,随我来后堂吧,我与你细说。”玉熙忍住悲痛,朝后堂走去。 柏穗安跟随在她身后,隔着一片朦胧,注视着前面的玉熙。 比起第一次见到的她,她似乎连背影都消瘦了,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人生在世,总是事与愿违。 她低叹口气,玉熙姑娘于她有恩,她理应为她找回弟弟。 “姑娘请坐。”玉熙示意她坐下。 她略颔首道谢,坐了下来。 玉熙斟了杯茶给她,而后抽噎道:“我弟弟七日前在街道岔路口玩耍,我明明,明明就才一会没看见他,他……” 说到这,她泪眼婆娑,泪珠掉线似的往下落。 柏穗安见状,连忙宽慰道:“姑娘切莫再伤心了,眼下要紧的是赶紧找回你弟弟,你说得快些,找你弟弟也就能快些。” 玉熙吸了吸鼻头,扯出个笑来:“让姑娘担心了,就七日前,我弟弟他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报官求助这些都试过了,都没有他一点消息。” 她正色道:“麻烦将你弟弟姓名告知与我,还有他的长相特征。” 玉熙拿出一张画像递给她:“我弟弟叫玉适,七岁。” 她接过,仔细端详画像,画上小儿笑容灿烂,嘴角有颗小痣,瓜子脸圆眼,生得漂亮又可爱。 心中叹息,免不了又一阵悲痛。 她起身,将茶水一饮而尽,旋即道:“姑娘你好好休息,我会带着好消息来找你的。” 一只脚已然跨出门槛,蓦地想起件事,又退回来,她道:“姑娘给我个你弟弟日常用的或者喜爱的物什。” 玉熙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跑到旁边拿了个佛珠,这是我娘为我弟弟求的,他之前经常戴。” 她点点头,朝她一笑:“好了,等我回来。” 柏穗安握紧了手中佛珠,幸好上辈子自己五花八门什么都学,这种以物追踪的禁术,追灵术。 追灵术,以人熟悉的物什作为媒介,能够感知到他所处的大致方位。 现下也能派上用场了。 岔路口,玉熙说他弟弟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目成光影,浮白照人。” 她阖上双眼,虔诚地对着佛珠念法诀。 脑海浮现出一小暗阁楼,还有…… “嘶——”她痛苦地捂住额头,有什么阻挡着她。 她深吸口气,差…差点就变傻子了。 脑袋晕乎乎的,心砰砰直跳,被反噬的痛苦还迷留在心中。 奇怪,幻舆族除了玉竹仙人,再者就只有云宫那里才有人修行,怎么婳城也有人会这种仙术。 她可以确定,玉适他还在婳城中,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似乎是昏暗的阁楼? 简直是大海捞针! 这婳城中阁楼成百上千,她一个一个地去找,恐怕人还没找到就咽气了,她方才在追灵术看到的,那孩子瞧着也快奄奄一息了。 不行,这样不妥。 她决定先回一趟小松居,玉竹仙人留了很多书在那儿,一定能找到破解阻止她深入的方法。 “回!” 下一秒她回到了小松居,这一年以来,她把这些低阶的仙术都已经掌握大致了。 一个箭步冲到书房,翻开那本她时常钻研的咒术典籍,不错过每一页的翻阅。 “明明之前看到过啊,怎么找不到呢?” 她眼睛注视着书,嘴巴却在吐槽。 “夭夭。” 夭夭从锁灵囊中钻了出来,弱弱叫道。 她正忙着呢,敷衍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道:“夭夭啊,你先忍一下啊,我现在没钱给你买金子。” ”啪”的一声,夭夭的爪子摁在书页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她微蹙眉,扯回它摁着的书,不耐道:“夭夭,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我真的没空跟你说话。” “夭夭!”它吼的更大声了,爪子划过书页,留下一道浅划痕。 “夭夭你干嘛!”她急了,一把将它推开,看向被划破的书页,嘀咕道:看来是我平常把你惯坏了,都敢撕书了。” 夭夭凑过来舔砥着她的手背,她无奈叹气,蓦地瞧见了被划破的地方。 里面似乎还有一层。 她低头望向夭夭,发觉它正对自己摇着尾巴求表扬,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它知道这书的真正玄机在里面啊! 她抱歉地笑了笑:“夭夭,我对不住你,等把玉适找回,我给你买好多好多的金子。” “夭。” 她拿出里面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生怕把它弄坏了,定晴一看。 古有神器,是为翙。 翙能扫不详,邪必斩,死逢春,破临界。 她一时怔然,这他.妈的不是在说废话! 这玩意再厉害,她也没有啊。 等等,这扉页上的图腾,怎么这么眼熟? 她视线反复游离在夭夭和图腾身上。 这…这和夭夭额头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夭夭,你…你是翙?” 夭夭的爪子划过她脸颊,示意她低头。 她顺从的低下了头,一人一兽额心相碰,迸裂开巨大的银光。 “小主人,玉适在婳城春暖阁。” 她吓得睁开了眼,夭夭正对着自己说话。 她目瞪口呆,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夭夭会说话了? “小主人,我不叫夭夭,我叫翙。” 她缓了半天,才接受了现在这种状况,咽了口唾沫:“我还是习惯叫你夭夭哈,既然玉适在春暖阁,我们就快去吧。” “好的,小主人。”夭夭正欲回到锁灵囊中去,她忽的一把抓住它,试探道:“那个,你既然会说话了,你告诉姐姐我,你还饿不饿?” 夭夭:“以后不用给我喂金子了,我先前被封印着,才需要一直汲取能量,选择不需要了。” 说完它就冷漠地回到锁灵囊中了。 柏穗安“……怎么破个封印还变高冷了。” 罢了罢了,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她只需要把人救出来即可。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心下欢喜,拿起面纱斗笠和桑木剑往外走,掐了个法诀又来到了婳城。 “这位兄弟,我想问一下春暖阁怎么走?” “春暖阁啊,向右转走五百米就到了。” “多谢。” 她心系救人,如同脚下生风般朝春暖阁走去,走到门口时,发觉这大门紧锁,压根没开门。 更古怪了。 没办法了,她既然大门走不通,她就只能——翻墙了! 走到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飞身跃起,动作轻盈,没发出一点声响。 蹑手蹑脚地走在屋顶,生怕一个不留神踩到瓦片,她踱步到窗棂那儿,手攀住窗沿,脚下用力一蹬,掀开窗户进入了春暖阁。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陷阱 “咳咳咳……”这里面许是很久没住人了,脚下一落就扬起大片灰尘。 她拿手扇了扇尘气,环顾四周发现这儿好似是个卖成衣的阁楼。 这里光线充足,不像是她通过追灵术看到的画面,昏暗的阁楼,一般这种地方最上面的那一层都会被封起来,只留下一小点地方放杂物。 看来应该是那儿。 她现在在二楼,这春暖阁估摸着也就三四层,再往上走一层应该就到了。 握紧了手中木剑,戒备地朝楼上走去,这太蹊跷了,既把人抓住关到这里,为何无人看守,或者说,这里压根没人。 她每走一步,就会引得层土飞扬。 起码得半年没住人了。 她脚步倏然停下,心中一阵后怕。 春暖阁这么久没开张,为何询问路人时无人知道。 不对,有古怪! “吱——” 她瞳孔放大,这楼板塌了。 身体急速下降着,她不禁方寸大乱,下坠的瞬间,一个念头窜上脑子,有人故意把她引到这儿来的。 她看准时机,抓住了旁边未塌陷地方的木板,停留在了半空中。 长长舒出一口气,好歹没有直接摔下去。 她低头望去,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刚刚她坠落的时候,分明是在二楼,按她下坠的速度,这都不止二层了。 况且这下面像个无底洞似的,起码得十几层。 春暖阁修了个地下机关通道? 这幻舆族还真是让她开眼了。 她手臂用力,纵身一上,回到了未塌陷的阁楼处。 昏暗的阁楼,她现在所处之地倒是挺黑的。 “现。”瞬间点燃一片艳丽。 四周都被照亮,她这才看清了眼前。 有个小孩蜷缩成一团,背对着她躺着。 她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就是玉适,这与她在追灵术中看到的场景简直如出一辙。 她慢慢走了过去,怕吓着他,轻摇了摇他的手臂,蓦地感觉手心湿漉漉的。 是血。 她一惊,顾不上其他,把他整个人翻过来。 是玉适,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只不过—— 他没了往日的生气,唇色惨白,像个木偶躺在那一动不动。 “玉适,玉适……”她试探地喊了他几声。 可他却毫无反应。 她心下骇然,伸出手指探他的气息。 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吓死我了。”她松了口气,还在呼吸,还活着。 她检查他的身体,看向他流血的伤口,盯着伤口看着,不像是被打或者摔伤啊? 她原本以为,要么是这孩子从上面摔下来弄伤的,要么是被人打的。 可这伤口,看着倒像是……是抓伤。 她将手心的火咒靠他伤口近了些,他手臂上是一条又一条的划痕,新鲜的划痕之下,隐隐透出些暗色血斑。 心中蓦然一紧,这是瘴气入体。 她一年前上山找寻玉竹仙人时,路过的幻舆族人也有这样的症状。 她一下明白了,瘴气入体痛苦不堪,所以这孩子才会去挠它。 没时间了,得快点带他出去就医,她把他扶起来,放到背上,准备靠着木板爬上去。 须臾之间,楼阁开始剧烈晃动,她站不稳,紧紧地护住背上的人。 楼阁有坍塌的迹象,建筑物源源不断地砸向他们,少女背上的孩子被砸中,痛得“嘶”了一声,睁开了双眼。 玉适只瞧见眼前朦朦胧胧的,传来清香的栀子花香气。 他还感受到,背他的人很瘦,却把他牢牢拴在她身上保护着。 柏穗安看着马上就要塌了的春暖阁,脸色煞白。 杀千刀的,这分明是逼着他们往下跳。 她纵身一跃,向着无尽深渊坠落。 柏穗安背朝下,捂着玉适的头,自己当了人肉垫子。 这一摔可是把她整得够呛,再一次体会到了肋骨断裂的痛感。 “姐姐你没事吧?”耳边传来声怯懦的问候。 她艰难地起身,玉适眼睛明亮如星,担忧又害怕地盯着她。 她扯出个笑:“无碍,把手给我。” 玉适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不过伸的是那只未受伤的手。 “不是,另一只。” 他不好意思地慢慢伸出另一只手。 柏穗安覆上他受伤的那一块,已然血肉模糊了。 运转灵力,白色的灵力缓缓渡入伤口处,原本簌簌流血的伤口愈合,只剩下了暗色的斑点。 玉适觉得伤口没那么痛了,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我是你姐姐派来救你的,你别害怕,我会将你完完整整的带回去见你姐姐的。”她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开始找机关出口了。 玉适盯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问了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她边找机关边答:“柏穗安,松柏的柏,谷穗的穗,平安的安。” 玉适甜甜一笑:“穗安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道:“可以,你待在那别动,我找找出口。” 白皙的手摸索着,顺着旁边的墙壁一步一步往前探,这里好像没什么机关,倒像是个圆形的井。 一眼往上面望,看不到尽头。 黑色的甬道直至青天般。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把她引来此,不过,这儿除了高,可难不住她。 她嘴角勾起个得意的弧度,自己怎么说也是修士,更别提经历了这么多,皮糙肉厚的,这爬也爬上去。 其实本来她想直接飞出去的,可是有玉适在,她灵力不足以带动两人,这桑木剑又没开智,不能御剑飞行。 “玉适,上来,姐姐背你。”她蹲下来,朝着他说道。 玉适知道现在不是扭捏的时候,乖乖地趴到了她的背上。 柏穗安卯足劲儿,拿桑木剑扣住墙壁,还真别说,虽然是把木剑,但是锋利得紧,轻而易举地就能划破石壁。 司无渊给她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她气喘如牛,额头开始往外冒汗,这破地方怎么这么高,半天爬不到头。 “姐姐,你别管我了,自己出去吧。”玉适趴在背上,神情隐入黑暗之中,可声音是小心翼翼的。 她听了简直倍感欣慰,这小子还挺有良心的。 “不打紧,姐姐是打不死的小强,你抱紧我啊!” 她咬牙继续向上爬,每伸一次手,肋骨就连着扯得青痛,不知道爬了多久,她眼睛都开始往外冒星星了。 只是像个木偶般一股脑地往上爬。 “姐姐,有光了!要到出口了!” 柏穗安被他激动的一喊,差点耳朵聋了,连忙耳朵远离他的大嗓门,往上瞧了瞧。 刺眼的光亮让她差点惊得松手,惜命地又攥紧了手中木剑。 皇天不负有心人。 终于到了! 等出去了,她一定要拿那二千玉溪珠给自己补补身体,夭夭不吃饭了,这钱得归她用了,她可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了。 少女纤细染灰的手掌扒上壁口,大腿一蹬,整个人出了甬道,一下累瘫在地。 “不行了不行了!太累了。” “柏姑娘可是累了?” 属于女子娇媚的声音响起。 她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了金素仪那双含笑的眼睛。 心蓦地一紧,这里不是春暖阁。 分明就是从那儿掉下去的,难道这里面暗藏玄机。 她起身,将玉适护在身后,回以一笑:“素仪姐姐,不知您怎么会在这儿呢?” 金素仪理了理额前秀发,“我嘛,自然是在这等着你罗。”说完还朝她抛了个媚眼。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门见山道:“素仪姐姐,你若是想从我这儿打探消息,或者是要什么东西,大可直接开口,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把我引到这来?” 金素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柏姑娘还真是个爽快人,不过我要的东西,你给得了吗?” 她略颔首:“愿闻其详。” 金素仪表情陡然变得阴狠:“我、要、见、玉、竹、仙、人。” 果然,她猜对了。 夜上金玉楼,万迭云外山,相依醉了意,终身不归人。 那歌谣里唱的,就是金素仪和玉竹仙人。 她叹口气,抱歉地看向她:“素仪姐姐,你还真说对了,我没本事,不能带你去见玉竹前辈?” 金素仪闻言,猝然像疯了一般扑向她,柏穗安见状,连忙推开玉适,自己却被她推倒。 女人锋利的指甲嵌入她小臂,她痛得嘶了一声,金素仪却嘶哑着嗓子吼道:“一定是你!是你这个贱蹄子勾引玉竹,不然你怎么会待在那山上那么久。” “你个贱人!竟敢与玉竹苟合,你们两个都该死!” 她脑袋晕乎乎的,这女人竟然一直在监视她。 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一把将她推开,对着她质问道:“你一直派人跟踪我?” 金素仪跌落在地,尖声道:“就是我怎么了?要不是我那次在首饰摊闻到了只有玉竹仙人的小松居才有的天地灵气,恐怕到现在我还发现不了你这贱人!” 她看着声嘶力竭的女人,低骂一句:“疯女人,玉竹前辈对我有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说完就要拉着玉适走人。 金素仪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指着她骂道:“一定是你这张脸,生得一副让男人看了怜惜的脸蛋!” “贱人!贱人!我要毁了你!” 她大笑着去摁旁边的机关,霎那间地动山摇。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血祭 “别!!!” 柏穗安惊慌地睁大了双眼。 她掉下去的那一刻。瞳仁里倒映出了金素仪阴鸷的笑容,她在同她说话。 可她没听清。 她只感觉身体失重,不停地在往下坠落。 阖上眼睛的前一刻,她还在想,玉适呢? · 少女倒在巨大的瀑布旁,流水声潺潺,墨发紧贴在脖颈上,白衣灰扑扑的,纤细手腕悬掉在岩石处,失去了活人该有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咳……” 她微弱地从胸腔中发出些声音来。 一双鹿眼缓缓睁开,她吃力地直起身子,这是一个瀑布,周围全是青苔和野草。 金素仪这个疯女人,把她弄这儿来干什么? 她拿手去摸后背的摔伤,视线也跟着往后移。 视线蓦地停住。 那后方的大岩石处,有个人。 她顾不上其他,拖着沾水犹如千斤重的衣裙朝那走去。 每走一步,就会激起层层水花。 这几步走得格外艰难。 越靠近那大岩石一寸,她的心就紧一分。 那里躺着的人,是玉适。 她突然有点不敢继续靠近他了。 哪怕她身为修士,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觉着肝肠寸断,更别提他一个七岁小儿了。 手指狠狠嵌入掌心,金素仪这个疯女人连个小孩都不放过。 “玉适,玉适。”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喊着他。 无人回应。 “玉适,你别吓我啊,我答应过你姐姐要把你带回去的,玉适。” 她不敢探他的鼻息。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小主人,他没死,你快带他离开这里,兴许还能救。” 她低头看向锁灵囊,是…是夭夭在说话,夭夭不会骗她的。 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她掌心凝起一团灵力,对着锁灵囊道:“夭夭,你先出来,让玉适待在锁灵囊内。” “咻”的一声,一只银蓝灵兽出现。 她把玉适放进了锁灵囊。 这样带着玉适,不仅能够出去的快一些,他待在里面也安全点。 她俯身抱起夭夭,摸摸头道:“走吧,我抱着你出去。” 不过这个地方,不像是幻舆族的地盘,更像是,更像是个荒芜之地。 野草都快赶上她半个人高了。 她咬破手指,白皙的指尖上溢出艳丽的颜色。 倏地把溢血的手指贴在额心。 “以我之躯,化为方行。” 额心迸发出簌簌白光,须臾之间,少女杏眼变成了银眸,目光也茫然了起来,如同木偶一样。 她使用了禁术。 血渠术。 以自身灵识为代价,以血为引置于额心,用此术时,能够快速辨别方位,但若是被打断,会导致灵识错乱。 轻则变得痴傻,重则走火入魔。 她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按她自己找的速度,恐怕玉适早就死半天,人都凉了。 少女如同牵线木偶,目光呆滞地朝前方走去,顺着这个方位一直走,就可以找到阵眼,从这里出去。 只消再片刻就好了。 阵法外的金素仪嘴角勾起,啧啧啧,再漂亮惹人爱的小姑娘,也得变成傻子了。 她对着一旁的阴影处打了个手势:“衈祭,去吧,记住别把她弄死了,我要活的。” 她玩弄着手上的饰品,她要玉竹亲眼看着这姑娘狼狈不堪,甚至走火入魔的丑样子。 这样的话,她的玉竹应该就不会想着再去喜欢其他女人了。 被少女抱着的夭夭警惕地望着四周,它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邪气加血腥味。 “咚咚咚——!!” 前方传来巨大的声响,说是脚步声,其实更像是某种野兽踏入地面的声音。 夭夭从少女怀里挣脱出来,对着前方叫着:“谁!” 满地野草覆盖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他身量很高,脸上布满了血环,皮肤是那种墨绿色,更可怕的是,他…他有四只手。 这哪是人,分明是个怪物。 那怪物朝少女一步一步走来,所过之处,野草纷纷枯萎了。 怪物边走边说:“记住我的名字,衈祭,这样也不算是死得不明白。” 少女还直愣愣地往前走,没有丝毫察觉。 夭夭看着几步之遥的衈祭,急得上蹿下跳。 不行,这样下去小主人会没命的。 衈祭瞧着越来越近的白衣少女,露出个恶劣的笑容,四只手缓缓伸长,活像触手一样蜿蜒恶心。 就差一寸了。 他笑容不经意间扩大,望着眼前芙蓉秀面的一张脸,可惜了,马上就要变成傻子了。 离少女肩膀就一厘的距离,夭夭突然冲了上来,死死咬住他的触手。 “滚开!”衈祭不耐道。 夭夭被重重摔落在地,飞出好几米开外。 “小主人!危险!” 夭夭大吼着,额心直射出一道金光,金光连接之处,是少女眉心正中央。 柏穗安朦朦胧胧之中,感觉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大脑一片空白。 “小主人!玉适有危险!” 有人在呼喊她,她头好痛,好痛,好痛啊! 谁是玉适? 她不明所以。 她又是谁? “穗穗,快醒过来,我还在等你。” 有男人的声音,怎么会? 灵识内一片混乱,穗穗?她叫穗穗吗? 他在等她,他又是谁? “穗穗,你承诺过,你会活着回来的。” 脑袋嗡嗡响,她挣扎着,她承诺过什么? 这不是赌约,这是承诺,司无渊,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灵识中响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她想起来了!她答应过一个人,要活着回去的。 她叫柏穗安,她要救玉适! 衈祭接触到她的那一刻,少女银眸闪动,恢复了往日的明亮。 一道灵光打出,她身法轻盈地往后退了几步,锋利的灵光将他触手切割出裂痕。 衈祭愤怒地看向自己的手臂,复又抬头望向眼前的少女,低声道:“一点都不乖!找死,找死。” 她躲避着扑向她的触手,边回击边挪到夭夭旁边,当务之急是把玉适送出去疗伤,不宜恋战。 抱起夭夭,将它护在怀中。 她目光看向朝自己张牙舞爪的衈祭,那怪物的身后,就是出口。 少女一手执剑,一手抱着夭夭,她掐了一把夭夭,急切道:“夭夭!夭夭!快醒醒,现在只能靠你了。” 许是方才它摔得太重,摔昏过去了,一直没反应。 衈祭看她这般瞧不起自己,怒吼一声,触手又长了几分,朝她源源不断地涌来。 她躲避得更加吃力了,不得不把夭夭放到一旁,专心应战。 少女的剑使得极快,身影穿梭在交错的触手中,掀起层层裙摆,好似一朵飞花。 衈祭冷冷注视着她,这些修士简直可恨,借着自己修为高就不把他当人看。 “你死定了。” 衈祭眼睛陡然冒出绿光,身体也开始闪烁血色的光环,他提脚直冲白衣少女。 柏穗安被这强悍的力量逼得退了几步。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怪物和金素仪一样,都是疯子! 他竟然拿自己当燃料,以此来获得更大的力量。 “去死吧!” 衈祭四只触手合在一起,气势汹汹地打向她。 她猝不及防地去接,掌心凝聚一片灵力,两团气息一碰,周遭野草被这股碰撞的巨大压力压碎。 顿时一片荒芜。 她身形微微一晃,瞳孔放大,整个人往后退,踉跄半响才站稳。 殷红的鲜血从她口中流出,缓缓落到她的下巴上,再蜿蜒到白皙的脖颈。 柔弱的让人怜惜。 可她的脸上,却满是倔强。 “小主人,这怪物是通过幼童之血炼成的!是邪物,不要和他打了,快跑。” 夭夭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在一旁大喊着。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这满脸血环的怪物,幼童之血? 金素仪这女人竟然通过这种方式来炼制邪物。 他生得这样高,力量又是如此强悍,可想而知残忍杀害了多少无辜稚子。 握剑的手深深扣紧,夭夭说得没错,得先离开这儿,等把玉适送出去了,她再做打算。 上下唇微动,口中念起法诀,赌一把,若是瞬移术能越过他,她就能够出去了。 动作麻利地捞起一旁的夭夭。 衈祭还在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 就是现在。 白色的身影闪过,月白的衣袂飘飘,带动一片涟漪。 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掠过衈祭的时候,生怕被他打断。 她成功了! 出口就在前方,她奋力跑着,马上,马上就能出去了。 手腕猝然被缠上,一圈又一圈,像是毒蛇那般,捉到猎物的那一刻,会活活让人闭气而死。 “你跑不掉了哦。” 她心蓦地一紧。 不行,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动作快速地扯下锁灵囊,胡乱系到夭夭爪子上,使出吃奶的劲将它往外抛。 “夭夭,一定要把玉适平安带出去。” 少女的声音很坚定。 “小主人!” 夭夭被抛向出口那光亮之处,眸中似乎有泪花。 奇怪,它一个灵兽怎么会哭呢? 触手粗糙硌人,用力把少女往后一拉,将地面拖出长长的一道印子。 柏穗安举起木剑,斩断了拿令人反胃的触手。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玉石俱焚 她也该做个了断了。 触手断开,空中飞溅团团血花。 衈祭怒目圆睁,他道:“蠢女人,你们几个都别想走!” 触手又重新生出,她抬眼望去,这触手的方向,是……是夭夭他们! 她扭头看向夭夭,他还差几步之遥就可以出去了。 少女眉头紧锁,飞快的念起法诀,瞬移术。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然拦在了夭夭他们面前,顾不上其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篆,指尖甩出。 “破!” 符篆生效,化为一道屏障隔开触手。 “夭夭,快走,这符篆只能坚持一刻!” 她扭头对着夭夭吼道。 “蹦”的一声,屏障破开了。 “……” 好家伙,说一刻就一刻。 不过一刻足以了。 衈祭看着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跑的夭夭,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恶狠狠道:“是、你、逼、我、的。”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膨胀,原本绿色的皮肤变得更甚,大地都开始晃动。 她心下骇然,蹙眉喝道:“你在干什么?” 衈祭冷笑着:“当然是启动阵眼了,等会你送出去的那两个人就会粉身碎骨。” 她拔剑指着他:“你别想!” 地动山摇,她脚下踉跄,站都站不稳了,手中还是紧紧握住剑柄。 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其中,她屏息凝神。 白色光芒越来越亮,大地也开始缓缓下陷。 少女一双柔和的鹿眼布满了杀意。 “剑二,破空!” 她举剑而起,木剑发出湛湛白光,剑势凌厉,直冲衈祭面门。 长剑划破他的胸膛,正往外簌簌流着血水,像开了闸的水渠那般。 衈祭嘴角勾起:“没用的,在我流血流完之前,你们就已经死了。” 他是由血祭炼化出来的邪物,身上的血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往外冒的血流了少女一身,她月白裙摆似盛开的血鸢尾花。 “谁说我是要等你血流尽了?” 少女莞尔一笑,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桑木剑上全是血,不仅有衈祭的,还有她的。 她方才刻意划破手掌,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木剑上闪烁着符文,连同着少女身上都开始有符文溢出。 玉清降服万灵真决。 师父教她的。 本意是以心感化万物,她现在,要拿来同这邪物同归于尽了。 不让这邪物出去害人,也算是心系苍生安危了,不算违背师父创立此决的初衷。 衈祭只觉得动弹不得,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少女。 她用自己做阵眼,以血作符。 简直比他还疯! 长剑还在深入,柏穗安大笑起来:“拿你这被金素仪费尽心思养出来的邪物玉石俱焚,我赚了。” 山崩地裂,他无法再继续行动了,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为何?就为了救那个孩子?” 她流血过多,无力道:“你这怪物当然不会懂,何为正确何为错,她姐姐救过我,我自然要把她弟弟完完整整的送回去。” 长剑全部没入他体内,大地分割成两半,她没有一丝犹豫地,带着衈祭坠入无尽深渊。 她放心了,这样他们就安全了。 可闭上眼的前一秒,少女眼角流出一滴眼泪,随着风儿连同她的人一齐吞没了。 那是愧疚的眼泪。 她对不起师兄,师父,司无渊。 大地停止晃动,满目皆疮痍,荒芜得让人感觉这甚至无人来过。 除了荒草萋萋中,那突兀显眼的艳丽血迹。 · 夭夭逃出来了,它是灵兽,是不会哭的,可不知为何,它眼睛涩涩的,有晶莹的液体掉落。 它漫无目的地往前跑,它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小主人就会开心了。 婳城城西颜香坊。 这是它的目的地。 可是好累,它不停地跑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不能停! 它不知跑了多久,白天已成了夜色。 云破月出,它在看见婳城城门口时,激动地跑得更快了。 它进入城内,满街灯火璀璨,来来往往的路人侧目瞧它,很是新奇。 夭夭只是往前一直跑,走过尘世喧嚣,转入了那条小巷。 颜香坊到了。 它够不着门环,只能笨拙地蹦起来,拿脑袋撞击着,一下又一下。 直到头都磕破了也无人来开门。 它想说话,可害怕有人经过把它当妖怪抓走。 复而继续撞门,后来它都开始眼冒金星。 夭夭觉得,这绝对是它当灵兽以来,最苦的一天。 它心一横,使劲蹦哒起来,往门上重重一撞。 “宕”的一声。 门开了。 这一声响也引来了坊内的人,玉熙神情灰冷,朝着门口而来。 夭夭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谁是玉熙?玉熙快出来!” 玉熙的步伐戛然而止,这……这小兽怎么会说话? 他有些害怕,不敢再靠近了。 夭夭继续喊道:“你弟弟要死啦!还不快点出来!” 玉适! 玉熙闻言,顾不上其他的跑向夭夭,蹲下身来哽咽着说:“我弟弟在哪儿?” 夭夭摇了摇身子:“就在这锁灵囊中,你只需要念一句,灵通自开,就可解开它了。” 玉熙连忙去解它身上的锁灵囊,手都在颤抖,她解下囊袋,虔诚地念起口诀:“灵通自开。” 锁灵囊中缓缓发出白光,半晌,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出现,躺在了地面上。 “玉适,玉适。” 玉熙哭丧着脸喊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心。 “他瘴气入体,又从高处摔下,快送他去就医。”夭夭有气无力地说。 玉熙止住泪水,艰难地抱起玉适,朝着里面喊道:“浅墨,快出来,找到我弟弟了。” 在屋内已经歇息的浅墨听到这个好消息,囫囵地穿上外衣,稍作整理就出来了。 浅墨连忙跑向她,欣喜若狂:“太好了,”她望向玉熙怀中的玉适,“看样子受伤的不轻,快,我们快带他去医馆。” 玉熙拦住她:“我带玉适去就医,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它。”她手指向地面。 浅墨低头看向地面,那儿不知何时躺了一只小兽,已经昏迷了。 她瞧着小兽银蓝绒毛上沾上了尘土和鲜血,不由得一阵心疼。 缓缓蹲下身抱起了它,义正言辞承诺道:“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它的!” 玉熙点点头,没再耽搁地带玉适出门前去医馆了。 · “那个贱女人竟然选择坠崖!” 金素仪表情狰狞,将满桌子的书简扫落在地,弄出巨大的声响。 金玉楼内的其他人大气不敢出,生怕引火上身。 她指甲狠狠嵌入掌心,这贱女人和玉竹一个德行,为了什么大道,什么苍生,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冷眼瞧着一地的书简,她又恢复了原来温婉娇媚的模样,声音玩味:“去,把那贱女人的尸首给我找到。” “小的这就去。” 把她的辛苦炼成的宝贝弄坏了,就得拿她自己来赔。 金素仪想,还没试过用修士做杀人的傀儡呢。 若是她们这种一辈子惩奸除恶,心怀正义的修士,死后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那可真是贻笑大方。 思及此,她猝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 断崖边荒凉寂寥。 黑沉沉的夜,晚风飒飒,风中似乎能嗅到血的腥味。 断崖之下,是无边的黑暗。 可这黑暗之中,隐隐约约透出湛湛银光。 白衣少女悬浮在低空中,距离地面不过寥寥几寸,银光来源处正是她胸前的平安锁。 暗红的血液渗入发黑的土地,地面之下,衈祭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眼神讶然地盯着上方的少女。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他本以为,自己和这个倔强的少女,要永远埋藏在山崖之下,再无天日。 可她却没有。 他亲眼所见,少女在跌落到地面的前一刻,一股巨大的光芒笼罩住了她,那样强大的气息,让人胆寒。 光是一眼,就足够铭记终生。 原来,并非人人都如他那般,让人厌恶。 他是害人的怪物,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少女,是位人人敬仰的修士。 若他能选择做好人该多好。 他不想死,这是他死前,最后的叹息。 “夭夭,快跑!” 柏穗安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往外呼气,额头上挂着米粒大的汗珠。 她还活着。 她讶异地看向四周,自己正被一法阵笼罩着,低头瞧着发光的平安锁。 是因这锁她才活下来的? 思绪万千,她蓦然想起了之前玉竹前辈曾经说过,要保管好此锁,这是个宝贝。 少女染血的手掌攥紧平安锁。 是司无渊,是司无渊救了她。 她之前在小松居,还有今日在被唤醒,都是他,是他在帮自己。 她鼻头发酸,委屈道:“司无渊,你在吗?” 一片寂静。 少女却还在自顾自说道:“我过得好辛苦,好想你和师兄他们。” “那个破玉竹前辈不知道在哪儿惹的情债,害我差点丢了小命。” “对了,我还得帮他养夭夭,夭夭是个吞金兽,为了让它吃饱,我每天都起早贪黑。” “你们过得好吗?盈盈和师兄有没有成婚啊?” 她一股脑儿地吐槽完,对着平安锁甜甜一笑,说了最后一句: “等我回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领悟 她双手做施法手势,周身银光缓缓褪却,少女慢慢坠落,稳稳地落到地面上。 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出去。 她走向那一滩血水,拔出自己的桑木剑,目光复杂地低头看着快要消失殆尽的衈祭。 略带歉意道:“愿你来生当天上月,树下花,无忧无虑,恣意潇洒地活着。” 她收起木剑,坐下调息,少女微阖上眼,运转着体内的灵气。 她的身体散发出透亮的灵光,灵力在经脉内通畅游走,四通八达,无任何阻碍。 修为在一点点的提升。 玉竹前辈教她的法诀,她成功了。 心神合一,汇于气穴。 流转与体,万相虚无。 我心是根,繁枝叶茂。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万相虚无。 她一时情难自禁,眼眶湿润,有了这个法诀,她就能真正的成为修士。 还能当剑修。 她集中精神,将灵力聚集在一起,这股气息浩荡强大,几乎让她一度认为这副身体不是自己了。 元婴后期,她已到了此境界了。 修行分为七大境界:聚灵、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 只要她往后勤加修炼,就能继续突破。 “老大,那个衈祭和那个姑娘肯定都摔成肉泥了,这里怪吓人的,我们要不走吧。” “你懂什么!就算碎成渣渣了也得把他们带回去,金素仪那个毒妇可不好糊弄。” “全体听令,给我把每个角落都搜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 柏穗安听到声响,停止运息,动作迅速地躲到了山壁后方。 她偷偷往外瞥了一眼,起码十几个黑衣人在找她。 心中怒骂:这金素仪还真是死缠烂打! “老大,是衈祭!” 几个黑衣人瞬间聚拢,被喊作老大的人没好气哼道:“哟,那毒妇的走狗这么轻易就死了,之前不是挺威风吗?” 陡然间吹过一阵阴风,腥味扑鼻,血气弥漫在四周。 夜色昏暗,灌木丛被风刮得歪歪扭扭,气氛诡谲,让人倍感毛骨悚然。 有黑衣人退了几步,胆怯道:“老大,是不是衈祭来找我们了?” “怕什么,那邪物……” 他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衈祭是邪物,化作怨鬼再正常不过了。 连连往后退去,警惕地看向四周。 柏穗安躲在山壁后无奈扶额,这群人怎么胆子这么小啊。 他们不走她还想走呢。 她蓦地想到个主意,嘴角恶劣地勾起。 怕鬼是吧,那我就勉强吓一下你们啰。 她从怀中拿出张符咒,手法娴熟地折成个小人,将小人夹在指尖,指尖有灵力溢出,往黑衣人的方向一甩。 “去。” 符纸小人随风飘扬,猝然变大,变幻成了衈祭的模样。 “咚—咚—咚—” 重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黑影出现在寂寥冷清的山谷。 黑衣人听见声响,僵直了背,害怕地转过身来,衈祭那发绿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时之间,黑衣人们疯狂逃窜,慌乱地往山崖上跑。 躲在山壁后的少女嘴角噙笑,命令道:“去跟着他们,等他们出了山崖就不用追了。” 听到命令的“衈祭”仰天长啸,踏着大力的脚步追他们去了。 柏穗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得意地走出来,看来这群人也不行嘛。 半个钟头过后。 符咒回到少女手心,看来他们已经出了山崖了。 她也该上去了。 翻转手腕,一股巨大的灵力外露,少女腾空而起,转瞬之间,就回到了山崖之上。 她不禁感叹,这修为高就是好啊。 夭夭,她现在要去找夭夭。 念起日行咒,下一秒,她已然置身于婳城之内。 已过午夜,街道上冷清得很,寥寥无人。 她顺着记忆来到颜画坊,叩起了门环,铛铛的响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如此突兀。 她又叩了几下。 “谁啊,扰人清梦。” 浅墨不耐烦地打开门,瞧见门外之人先是愣了一会,而后打量了几番,才缓缓道:“姑娘,你哪位?” 柏穗安一时讶然,也对,她今日没带面纱,她自然是认不得的。 她解释道:“我是上回那个接悬赏令的,我的灵兽在你们这儿吧?” 浅墨反应过来,立马道:“那个银蓝的小兽啊,它在这儿,你跟我来吧。” 她微微一笑:“多谢。”旋即跨过门槛,朝里走去。 浅墨也关上门,给她带路。 走过曲折长廊,来到后堂,浅墨推开门,轻声道:“就是这儿了,姑娘请进。” 柏穗安微颔首:“多谢,劳烦你了。” 她踱步到房内,走到床榻前,夭夭躺在上面,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瞧它模样并无大碍。 提着的心松了下来。 少女的白皙的手覆上银蓝绒毛,源源不断的灵力渡入夭夭体内。 “夭。” 夭夭弱弱地叫了一声。 她温柔地顺着它的绒毛,轻声道:“夭夭,睡吧,好好休息。” 她也趴在床边睡着了,实在是太累了,全身像散架了似的。 · 天色微明,第一缕晨光划破天际。 柏穗安是被夭夭弄醒的。 夭夭一直围着她,珍惜地一下又一下蹭着她。 她睁开双眼,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说:“夭夭,不许胡闹。” 浅墨走了进来,脆声道:“姑娘,玉熙做了早饭,快来前堂吃饭吧。” “好,我马上来!”她答。 话音刚落,就抱起夭夭往外走去,玉熙一瞧见她,就连忙走上前来,感激道:“姑娘对小弟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那还请姑娘收下这玉溪珠。” 她莞尔一笑,痛快地接过那袋玉溪珠,旋即道:“你多大他没事了吧?” “我弟弟已无大碍,劳烦姑娘挂心了。” “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她把头偏向玉熙,“姑娘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玉熙微微一怔,盯了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激动道:“你是一年之前我救的那个姑娘!” 她甜甜一笑:“就是我,说起来,要不是你自己种下的善果,今日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玉熙心觉庆幸,幸好自己当时选择救下的了这个姑娘。 柏穗安坐到饭桌上,边张嘴塞着包子边说:“姑娘,既然你弟弟已经没事了,吃完饭后,我便会离开。” 玉熙还想挽留:“姑娘身上好像还有伤,要不在此多留几日?” 她摆摆手:“这点小伤无碍,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这几日因为金素仪那个女人,不仅耽误了她运功疗伤的时间,还让她知道了,这疯女人干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是该找她清算清算了。 她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粥,对着玉熙浅墨欠身行礼:“两位姑娘,有缘再会。” 玉熙急忙起身,“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柏穗安,松柏的柏,谷穗的穗,平安的安。” 少女只留下这样最后一句话,背影越来越远。 玉熙对着她的背影大喊:“柏姑娘,谢谢你!” 不客气。 她在心中默默回答了。 少女月白色的身影穿梭在喧闹街道中,也不知道这个疯女人还在不在金玉楼。 转眼间,金玉楼已经到了。 守卫看清了她的模样,又像往常那般拦住了她。 她没戴面纱斗笠,守卫以为她是新来的。 柏穗安礼貌朝他一笑,蓦地抓住了他的手一拧,温声道:“大哥,可以放我进去了吗?” 守卫只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连忙道:“可以可以!您请。” 她走了进去,直冲二楼。 “金素仪,给我滚出来!” 她这一吼,把旁边的客人们都吓了一跳。 “这是谁啊?胆子这么大。” “看她拿把木剑,好像是个修士吧?” “我们幻舆族不是甚少有修士吗?” 她没有耐心陪她耗下去。 柏穗安挨个挨个地敲着二楼的门,她就不信她不在这儿。 “咚咚咚—” 她一间又一间地打开,却始终不见那女人的身影。 “金素仪,你再不出来的话,你这金玉楼就不保了哦。” 少女站在二楼走廊,掌心开始逐渐凝聚出银光,久而久之,掌心开始浮现出符纹。 她再不出来,她就要炸房顶了。 “几日不见,柏姑娘越发威风了。” 金素仪款步走出,还玩弄着她那及腰的秀发,神情妩媚,语气似在埋怨。 下一秒,桑木剑已然出鞘,直指金素仪那张风情万种的脸。 金素仪扭身躲避,却还是微笑打趣道:“柏姑娘作何要生这么大的气?” 柏穗安瞧她这模样就恶心,“你炼制邪物,到底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金素仪娇嗔道:“柏姑娘不要这么兴师问罪嘛,也不过就是用了四十九个同你昨日救得孩子那般大。” “你不知道,他们死前都会要求我放过他们,啧啧啧,可是很惹人怜爱呢。” 柏穗安握剑的手力道加重,注视着她:“好啊,今日,我就拿你,来给我的剑开智。” 少女手腕折扣,剑势凌冽,步步紧逼着她。 金素仪也不甘示弱,身体开始迸发出巨大的邪气,一楼的宾客们见状,慌张的四处逃跑。 “快跑啊,要杀人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不解风情 柏穗安目光蕴含冷意,提剑慢慢靠近她。 “原来你自己,也用邪法增加内力的啊。” 金素仪嘴角勾起:“没点本事怎么同姑娘叫板呢?” “哦,是嘛?不过现在你没机会了。” 月白身影瞬移到她面前,所过之处,习习生风,少女掌心凝聚一团光芒,重重打向她心口。 倏然间,金素仪从二楼栅栏处跌落,发出巨大的声响。 金素仪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脊背受创,吐出一口血来,目光惊讶地瞧着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少女。 她,她怎么会突然修为精进了许多? 柏穗安飞身而下,剑尖离她寥寥几寸,马上就能划破她的脖子。 “丫头,剑下留人!” 少女拿剑的手微微颤抖,终是停住了。 玉竹仙人从门口走出,额头上都带着几滴汗珠。 看得出,他是赶过来的。 柏穗安见状,默默收起了剑,走到玉竹仙人旁边,轻声道:“你们之间的爱恨纠葛,还是前辈您自己来了断。” 玉竹仙人松了口气:“小丫头,多谢了。” “不必谢我。”她走出金玉楼,提醒道:“只希望前辈别忘了,一码归一码,她滥杀无辜,理应受到惩罚。” 偌大的金玉楼,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金素仪不愿玉竹仙人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踉跄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而后露出个娇媚略带有讨好的笑。 她道:“玉郎,我们许久未见了,我……” “素仪姑娘,不要再执着了。”她的话被眼前风度翩翩的男子打断。 玉竹神色懊悔:“我当初就不该救你,也不该一时心软教你仙术,我避世多年,没承想,你竟拿我教你的仙术去害人。” 金素仪表情呆住,继而讪笑道:“玉郎,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那都是为了自保。” 玉竹神情剧烈起伏:“自保?你自保需要害这么多人?需要炼那种邪物?你根本就是在残害无辜!” 金素仪一怔,以前玉郎从不会这般对她说话的。 她试图掩盖:“不是这样的,玉郎,是…是他们还欺负我,我没办法,才…才出此下策。” 说完还挤出几滴眼泪来,楚楚可怜地望向他。 玉竹冷冷地瞥向她:“素仪,你向来都是这样骗我的。” · 二十年前,婳城。 “小姑娘,别跑啊,让爷几个找点乐子。” 一身布衣的女子眉头紧蹙,一双桃花眼中蓄着泪水,身子发抖地往后退。 几个肥头大耳的地痞,满脸龌龊地将她逼入小巷死胡同。 她哭着求他们:“求你们放过我,我…我还未出阁,我……” “哟,还是个雏,哥几个有的享受了。” “哈哈哈哈哈。” 男人污秽不堪的笑声入耳,她绝望地往后退,退到了墙边,已无路可退了。 一双双油腻的手伸向她。 她瘫倒在地,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 “啊啊啊!好痛!” 少女猝然睁开眼,一片阴影挡住了她,她抬头望。 挡在她身前的人长身玉立,一袭青袍光泽透亮,腰间别了只竹笛,微风拂过,掀起他不染尘埃的衣摆,也吹动他宛若明月的银发。 “你他妈的谁啊!多管闲事!” “还不快滚,小心小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下玉竹,不知几位可听过?” 男子的声音温润,语气却是高高在上的。 “老大,他…他是那位住在云端之上的仙人。” 带头的流氓神色一僵,恶狠狠地捥了他一眼:“算这丫头运气好,我们走!” 玉竹转过身,伸出手来:“姑娘不用害怕,他们已经走了。” 金素仪看着眼前对自己伸出手的公子,久久怔在原地。 他眉若远山,眼神温和地看着她,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和淡然。 仿若神明降世。 少女搭上他的手,手心交叠,温热的触感让她不禁恍惚,这样的人,也会侧目,也会在意她的死活嘛。 “多谢仙人。”她欠身行礼。 “无妨,你既已无事,我便先行一步。”玉竹朝她微微一笑,正欲转身离开。 属于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拉住了他干净的衣角,金素仪支支吾吾道:“仙人,您这样大张旗鼓地救了我,他们日后会找我麻烦的。” 玉竹一时讶异,是他太过粗心,他拿出腰间挂着的白玉,旋即道:“你拿着此玉去找映怜长老,她会庇佑你的。” 她缓缓接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人的神色,故作可怜道:“仙人,我身上有很多被人打的旧伤,不知可否求您帮帮我,替我疗伤。” 她怕他不答应,还补了一句:“我保证,伤好过后我就离开,去找映怜长老。” 玉竹思忖一番,他那儿时常会有人来求他治病,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他道:“可以,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小松居。” 她见他同意,心下欢喜:“多谢仙人垂怜。” 她跟在玉竹身后,望着眼前这位清风霁月的公子,心下窃喜,若是……若是他也动了凡心。 那她就能一个人拥有他了。 上山之路漫长曲折,玉竹原是想用仙术上山的,不过思及她,就选择了步行,说起来,他还不知她的名字。 他默默放缓脚步,侧头问她:“不知姑娘芳名?” 她受宠若惊,微颔首道:“回仙人,小女子名唤金素仪。” 玉竹点头示意,不紧不慢道:“不必叫我仙人,素仪姑娘叫我玉竹就好。” 她试探地叫了声:“玉竹公子。” 玉竹:“嗯。” 二人走得很慢,天地都开始笼罩上淡淡夜色。 万丈苍穹之上,云层缓缓移动着,月光照在山道上,透过树影投下。 四周黑漆漆地,唯有头顶月亮照拂,玉竹见状,用术法幻化出一盏明灯,而后递给她。 “山道昏暗,素仪姑娘莫要摔跤了。” 青年拿灯的手修长干净,面上沉静若水,温润地望她,让她心跳一滞。 “素仪姑娘?” 她回过神来,低头接过:“多谢玉竹公子,劳您关心了。” 玉竹轻笑,打趣道:“我瞧着姑娘与我一般大,怎的对我如此谦逊?” 她一时羞赧,局促道:“玉竹公子风姿绰约,看起来确实与我差不多大。” 玉竹不再逗她,温声道:“好了,我的居所也快到了,记住以后不用那么客气,玉竹,或者玉竹公子,你乐意叫我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把我叫老喽。” “我记得了。”她偷偷侧头看他,嘴角不经意间勾起。 待走完重重台阶,一个雅致的小院出现,门口牌匾上写着“小松居”。 玉竹道:“我的寝房在西边那儿,你今日就在旁边的那间寝房休憩,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 她欠身行礼:“玉竹公子,那我先去休息了。” “去吧。”他答。 金素仪打开房门,空气中有淡淡的檀木香,入目是一个四方梨花桌,右侧是梳妆台,再里面隔着珠帘,是歇息的美人榻。 她一时怔然,这样好的住处,竟也会轮到她来住。 女子端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是张姣好的面容,桃花眼脉脉含情,皮肤白皙,唇上朱红,整个人气质温婉,却又多了几分妩媚。 她拿起木梳,动作优雅地梳着及腰的墨发,对着铜镜端详着自己的容颜,良久,露出个玩味的笑。 不知道神明动情了,还会不会这般淡若清风嘛。 她抹了个颜色较浅的口脂,摘下头上簪着的发簪,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清冷又惹人怜惜。 她离开房间,踱步到玉竹的门前,没有一丝犹豫地叩响了他的门。 “咚咚咚——” 房内的玉竹正准备歇息,听见有人敲门,来到门口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金素仪眼神怯懦,神情委屈地看着他。 少女身着单衣,墨发披散着,眼圈微红,叫人瞧着好不单薄。 他轻声询问:“素仪姑娘,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 她闻言,死死地咬着牙,眼睛快要闪出泪花,小声地说:“玉竹公子,我的房间里面,有…有蛇。” 说完便再也忍不住情绪,整个人扑向他,抱住他的腰开始抽泣。 玉竹整个人一愣,下意识想推开她,但见她如此害怕,本来要推开她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背。 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打,安慰着她。 她抱了一会后,有些为难地直起身子,拿衣袖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抱歉啊,玉竹公子,我失态了。” “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玉竹摇了摇头:“无妨,你说你房间里有蛇,我去帮你看看那蛇还在不在?” 他镇定自若地朝她的寝房走去,推开房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蛇的踪迹。 而后转过身来,对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少女说道:“素仪姑娘,我仔细检查了一番,那蛇已经走了,你大可放心。” 她站在门口,似乎还是害怕,犹豫不决道:“玉竹公子,我……我还是怕。” 玉竹闻言,手腕一抬施了个法阵,一股青色光芒笼罩整个房间,他道:“我已设下法阵,不会再有任何东西进来了。” 金素仪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男的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她咬牙切齿地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多谢玉竹公子,这样我就放心了。” 玉竹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那素仪姑娘早些休息吧,你也劳累了一天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关上门,脱了鞋气冲冲地上床歇息,盖着被褥吐槽道:“怎么会有这么呆傻的人,我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 她这一夜,是在怨气冲天中睡着的。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无情若有情 东方露白,清晨的曙光照耀着小松居,映射在窗棂上。 金素仪一早便醒来了,此刻正在小厨房做着早膳。 她手法娴熟地洗米熬粥,她把红豆丢入粥内,用勺子一下一下地搅拌。 香气四溢。 她拿出瓷碗舀了一大碗,将做好的早饭端到饭桌上,等待着玉竹的到来。 半晌过后。 玉竹一身青衣,神色悠闲地款款走来。 她立马朝他招手:“玉竹公子,我准备了红豆粥,你快来尝一尝。” 玉竹走到她身边坐下,抱歉道:“恐怕要驳了姑娘好意了,我修道,不食五谷。” 她心下失落,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红豆粥,雾气蒙蒙,将她的心也蒙住了。 玉竹拿出一药瓶,缓缓道:“素仪姑娘,这是伤药,你敷上几日便可好了。” 她一时讶然,没接过药瓶。 他将药瓶放在饭桌上,扭头温润一笑:“还有人等着我治病,姑娘你慢慢吃。” 倏忽间,偌大的厅堂只剩她一人。 她目光望向那浅透玉瓶,将它狠狠攥在掌心,眼神不甘。 等着吧,她一定会让玉竹喜欢上她,为她疯,为她痛。 · 自上次送药之后,金素仪已几日不见玉竹的身影了。 他似乎很忙,忙着治病救人,忙着修炼,就是想不起来她这个人。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这样下去,她的伤就要好了。 不能坐以待毙。 她走到小松居附近的树林中,拿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她膝盖。 不过一瞬,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青紫,有鲜血簌簌流出。 她一点都不觉得痛。 踉踉跄跄地走出树林,发觉还差了点什么,抬起手掌重重地打了自己两巴掌。 力道很大,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现在的模样,可谓是可怜至极。 她不在意,只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从日出东方,等到了云破月悬。 夜风吹过,她不经意间打了个冷颤。 门口传来动静,她假意低头,撩开裙角,露出伤痕累累的小腿,神色无助地朝着伤口处吹气。 玉竹走上前来,瞧见她这伤口吓了一跳,连忙询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伤得怎么严重?” 金素仪默默抬起头来,眼泪划落,落在她红肿覆有掌印的脸颊上。 玉竹一怔,慌张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她收起眼泪:“玉竹公子,求你教我仙术,我……我真的,就这样下山会被欺负,会被人家折辱的。” 玉竹明白了,是之前那些人做的。 他一时气愤:“他们也太过分了,你不过是位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子,他们怎能如此!” 他转身欲走,想去为她鸣不平。 她颤抖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小声道:“玉竹公子,就算你教训了他们,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别的他们。” 他低叹口气,蹲下注视着她,少女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水,让人心疼。 他道:“明日上午巳时,来院中,我教你一些防身的术法。” 青年修长温暖的双手覆在她青紫的那块,源源不断的灵力溢出,片刻过后,青紫消失,膝盖又恢复了白皙。 “多谢玉竹公子。”她弱弱开口,似是不愿看他。 他瞧她畏手畏脚,温声道:“素仪姑娘,这不丢人的,错得是他们,不在你。” 她支支吾吾道:“我现在得样子既狼狈又不漂亮,公子还是别看了。” 他道:“素仪姑娘还真是个小孩子,竟如此在意皮囊。”笑着拿出一瓶药膏来,“这个能生肌活颜,送与姑娘了。” 她这次没再犹豫,直接接了过来,感激一笑:“多谢玉竹公子。” “我腿脚不便,不知可否帮忙送我回房?”她低着头,为难地开口。 玉竹爽快应下:“好啊。” 金素仪闻言,微微抬起手来,等着他抱自己。 可他并未俯下身子来。 一道光芒出现,笼罩着少女的身体,她悬浮在空中,而后慢慢地移动到寝房外,玉竹抬手又甩出一道灵光。 “嘎吱”一声,门开了。 少女也回到了榻上。 玉竹站在门口那,长身玉立,不疾不徐道:“素仪姑娘,你好好歇息,明日伤便可尽好,届时再来找我练习术法。” 她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我会的,玉竹公子,明日见。” 玉竹:“明日见。” 金素仪又再一次被他气到了。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 她特意打扮一番,穿上了一袭紫色烟云裙,上面还绣着金色的波纹。 玉竹也按照约定来到院中,看着眼前精致的少女,淡淡叹了口气。 “你非修士,没有灵力,我教你一些简单的符咒,如何?” “劳烦玉竹公子了。” 黑墨晕开,玉竹握着毛笔,笔法飞扬跋扈,半晌,一张完整的符咒出现。 “此乃定身符,如果再有人欺负你的话,你便把这个符咒贴到他身上去。” “我知道了,公子。” 她笨拙地画出一张符咒来,上面的符文歪歪扭扭,简直没眼看。 玉竹很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教她。 “这个符文还要再长一些,这个呢,要短一些。” 金素仪呼吸一滞,男子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心。 “记住了吗?” 耳畔拂过如清风徐来的声音。 “我记住了,公子。”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都坐在那棵大树下,在院中撰写符咒和一些防身的招数。 这样的宁静也持续了好几天。 直到那一次,玉竹教完她术法,对她温声道:“素仪姑娘,你也学了这么多防身之法,以后不会有人会欺负你了,长久以往呆在这也不是办法。” “你该下山了。” 她握笔的手一顿,似想说些什么,玉竹没给她机会,继而道:“明日我送你下山,你早些歇息。” 说完便离开了。 金素仪坐在他们平常修习的地方,握笔的手微微用力,整个人陷入绝望中。 她呆呆地看着玉竹越来越远的背影。 好啊,让我离开,也得付出代价。 夜幕降临,黑沉沉地笼罩着大地。 晚上戌时,她记得,玉竹会在这时候去往星辰池。 她走进屋内,换上了一件轻薄的纱衣,上面还缀着点点星河,交相辉映。 她踱步朝星辰池走去,越靠近就觉得越冷。 内里景色也不同于外面,碧绿的洞上倒悬着玉钟石,石尖有水珠滴嗒滴嗒,一阵雾气扑面而来。 她攥紧拳头,深吸口气,看清了最里面。 那是一个寒泉,玉竹未着上衣,银发湿润的贴在脖颈上,锁骨清晰,在一片雾气中,显得更加迷人。 他此时阖着眼,眉头紧蹙,似乎在承受很大的痛苦。 她嘴角勾起,一双美足没入水中,泉水冷冽,她忍不住抖了抖。 女子身形轻巧,整个人深入水中,也只是激起一小片浪花。 她慢慢的靠近玉竹,看着眼前这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 纱衣此刻也尽然打湿,露出女子的玲珑曲线。 她双手一勾,贴在了男子光泽的胸膛上。 画面旖旎又暧昧。 玉竹感受到了不寻常的触感,猝然睁开眼眸。 对上了她一双狡黠的桃花眼。 她凑近他耳畔,温热气息扑洒他颈旁,女子声音缱绻:“玉竹公子,奴睡不着,来找你说说话。” 他扳开她肩膀,正色道:“素仪姑娘,请自重。” 他现在整张脸板着,可唇色却如同白蜡一般。 金素仪不难看出来,他如今,应当是在疗伤,连气息都微弱了不少。 她不依不饶地重新攀上他的肩膀:“玉竹公子,奴家可是很喜欢你呢,你不喜欢我吗?” 两人离得很近,玉竹只得侧头躲避:“素仪姑娘,在下,有喜欢的人。” 她听了只是笑笑,纤细的手游离在他身上,缓缓道:“公子,你现在是不是不能用仙术,也没力气吧。” 玉竹面色一僵,的确是因为他在疗伤时,会很痛苦,也使不上力,才会同她周旋。 “看来被我猜对了。” 女子恶劣一笑,下一秒,她的唇覆上了他微凉的唇。 玉竹瞳孔放大,他动不了了。 青年光洁的胸膛上贴着定身符。 女子缠上他的腰身,发狠地吻他,即使身处寒泉中,她的脸也开始红晕起来。 二人紧贴在一起,呼吸交缠,女子纱衣掉落,露出湛湛春光,她吻着青年的眉眼,鼻尖。 万籁俱寂。 意乱情迷之中,青年面色阴沉,良久才对着身前的女子道:“素仪姑娘,何必呢?” 她扶住他的肩,坏笑道:“让你不痛快,我就痛快。” 她声音带着哭腔。 “我这般讨好你,在你面前献殷勤,你全当看不见。” “玉竹,这样,你一辈子都会记得我了。” 玉竹绝望地闭上了眼。 如今,他自己教她的术法,被她用来做这种事情。 天际露出了鱼肚白,清晨,星辰池内寒气还是那么重。 玉竹头痛欲裂,缓缓睁开了眼,寒泉中只剩他一人。 没有声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起身穿上了衣裳,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昨日被强行打断运功过程。 现在灵脉倒流,整个人如同针扎痛苦。 金素仪已离开了,走时栽下了一株梅花树。 他苦笑着看着院中的小树苗,他知道,她是想让他记住她。 她也知道,他是断不会下山去找她,也不会计较昨日之事。 从那以后,住在云端之上的玉竹仙人闭门谢客,不再管闲事,也不再为他人治病疗伤。 他这些年不是没有听到关于金素仪作恶的风言风语。 可他不想管了。 他的病,就足够让他耗上一辈子了。 他还在等,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 “金素仪,今日我来,不是以玉竹的身份,而是以我修士的身份,来惩奸除恶。” 金素仪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刺耳:“玉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蠢。” “我做这些,就是等着你来找我,可你却全然对我不关心,竟连我炼制邪物都能忍。” 她表情狰狞,指着门口喝道:“就因为那个贱女人!你现在同我兴师问罪,当真是叫我好生伤心啊。” 玉竹打断她的话:“那小丫头倒是比你强多了,至少她明善恶,不会连自己的恩人都倒打一耙。” 她怒火中烧:“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喜欢那贱女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你房内的那个女子画像,和这贱女人的眉眼如出一辙!” 玉竹第一次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瞧她,声音低沉:“你既已知道,那就该早放手。” 她发狂的抓自己头发:“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那么喜欢你,甚至拿邪物逼你来找我。” 金素仪猛地推开他,向外跑去,玉竹见状,往她身体中打入一丝真气。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孤寂明月 金素仪蓦地一怔,痛苦地捂住心口,脑袋开始撞上一旁的门壁。 “咚咚咚——” 发出巨大的声响,原本风光秀丽的女子,现在发丝凌乱,额头上有巨大的血洞,往外簌簌流血。 她走火入魔了。 她练的是邪术,玉竹的真气入她体内相斥,再加上她先前受了伤,已然承受不住两股不同的真气相撞。 “夜上金玉楼,万迭云外山,相依醉了意,终身不归人……” 金素仪疯疯癫癫地朝外跑去,嘴里还哼着那首曲子。 柏穗安站在门口那儿,看着跑出来的她,下意识地想去抓她。 “别追了,她已走火入魔,不会再害人了。” 身后传来玉竹略带叹息的声音。 此话一出,她便停住了脚步。 “玉竹前辈,你还是心软了。” 她侧头看他,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玉竹只是低着头,沉默半晌才道:“她罪孽深重,本该殒命,可我……” 还是没那个勇气亲手杀了她。 “好了,玉竹前辈,若是换做旁人,我定要找到金素仪,将她就地处死,不过前辈你与我有恩,我自然是要卖你这个人情的。” 她神色淡然地走出金玉楼,转头朝他一笑:“不过前辈,我还有别的事情想问您。” 刚才他们在楼中的对话,她可是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四周喧闹,少女又戴上了那面纱斗笠。 她先开了口:“前辈,我帮您养了这么久的夭夭,您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少女声音清脆,语气中带着调皮。 玉竹神色温润:“当然可以,你想吃什么?” 她立马道:“那我要去婳城最贵的酒楼吃饭!” 玉竹:“走吧,去意珍楼。” 柏穗安瞧着这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很不争气地咽了好几口唾沫。 该说不说,这儿确实蛮大,玉竹前辈还单独要了个包间。 简直壕无人性! 她没客气,大口大口地吃着,堆了满满一小碗菜,嘴巴塞得满满的。 玉竹不吃饭,也不催她,耐心地等着她吃完饭。 柏穗安咽下最后一口饭,有衣袖擦了擦嘴角,又喝了一大口茶,才切入正题,问道:“前辈,您上次说,等时间到了,就会告诉我平安锁的秘密,现在,时机到了吗?” 她一双鹿眼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玉竹没想到,她竟会先问这个问题。 他点点头:“看来你也发现了这里面的不寻常。” 少女淡淡一笑:“当时金素仪派那个邪物来杀我,我跌入谷底,是这平安锁救了我。” 她说得轻松,听者却有意。 玉竹神色暗了几分,想来这丫头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没再隐瞒,解释道:“你那平安锁内,有半颗魔丹。” 她猛地一怔,不可置信道:“魔丹?” 他认真点头:“而且你这半颗魔丹,是一位修为高深,实力强势之人才会有的,我那日想要你的平安锁,也是因这魔丹不可小觑,才动了这种心思。” 她反应过来了,司无渊竟把自己的命都交与她手上。 她犹豫不决道:“前辈,您上次说,如果我这锁坏了,修界就会变天又是什么意思?” 他轻笑:“我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你这魔丹,是魔尊的吧?” 她一时讶然:“你怎么知道?” 司无渊这才上任三年不到,他都在这待这么久了,怎么会知? “我猜的,这么嚣张,嚣张到相信自己用半颗魔丹就能保全魔界,我倒是头一次见。” 她又问:“那如果我这一半魔丹没了怎么办?” 玉竹云淡风轻道:“那能怎么办?灰飞烟灭呗。” 她刷的一下站起来了,司无渊这个疯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当个玩物就送给她了。 待她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玉竹拉着她坐下,“大惊小怪,我倒是很佩服这位魔丹的主人,如此不惜命,看样子也没叫你好好保管这平安锁。” 她咬牙切齿:“他没有!” 玉竹轻挑眉:“此事你之后再去找他好好说道说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气得头都昏了,缓了半天才道:“还有,金素仪说我和谁眉眼如出一辙?”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 玉竹没掩盖,诚实说道:“你母亲幻羽听。” 她继续道:“你喜欢我母亲?” 玉竹神色自若,“嗯”了一声。 此话一出,她又差点气炸了,控诉道:“前辈,这样算来,好歹您与我母亲是旧识,我当初上山求你治病的时候,你可是一直在戏弄我!” 玉竹无所谓地看着她:“你可是我情敌的孩子,我不把你轰下山已经很不错了。” “……” 好像也是哈!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讨好笑道:“前辈,您有我母亲的画像?” “是啊,怎么了?” “我还没见过我母亲的样子呢,能不能给我一张?” 玉竹思忖片刻,不情不愿道:“那得加钱。” “……” 她痛定思痛,咬牙切齿道:“前辈,你也太黑心了,多少钱?” 玉竹做了个“五”的手势。 “五百玉溪珠?”她试探道。 玉竹默默摇摇头。 她心下讶异,“五千玉溪珠?” 玉竹莞尔一笑,柔声道:“五万玉溪珠。”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了,忍不住吐槽道:“前辈你把我卖了,我都没有五万玉溪珠啊。” 玉竹神色悠闲,玩弄着手中竹笛,缓缓道:“我自然是知道你拿不出这么多玉溪珠的。” 柏穗安:知道你还狮子大开口! 她稳住情绪:“前辈,你说吧,是不是有事求我?” 玉竹微挑眉,露出一个“这都被你猜中了”的表情。 “也没什么,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想来离三年之期也不远了,你要回修界了吧?” 她点点头:“待三年之期一到,小辈就会离开。” 玉竹从腰间扯下那块玉,旋即道:“玄离仙君你应当知道吧?” “第一仙师,我还是知道的。”她老实回答。 “你回到修界之后,帮我把此物予她。” 她接过,“前辈,您何必跟我兜这么大个弯,您直接告诉我,我也会帮您的。” 玉竹微微一笑:“不给你点好处,我放心不下。” “……” 她假笑道:“前辈,您答应我的,记得把我娘的画像给我。” 少女目光巡视着他,正色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玉竹淡然自若:“说吧,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这一年都去哪了?有没有受伤啊?”她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还有,前辈您的天道禁制是为什么?” 玉竹似是想起什么,他道:“对了,夭夭怎么样?” 她一时噎住,关注点跑的还真是偏哈。 她赔着笑脸道:“前辈您放心,夭夭一切都好。” 玉竹认可地点点头,才娓娓道来:“我此去是闭关渡劫,前一段时间响彻天际的天雷,就是我的劫雷。” “至于你说的天道禁制,是因为二十年前,时空裂缝开启,我一不小心掉入此来,也就是在那时,我在时空裂缝中见到了你母亲,估计她也是因为这才去到人界的。” “在他们这里,我是异世之人,天道不公,想要将我除之,只是没想到我太过厉害,它根本杀不死我。” 她瞠目结舌:“所以,你就见过我母亲一面,就喜欢了她二十年?” 她的关注点也跑得够偏。 玉竹一脸你不懂的表情,解释道:“喜欢不就是如此,一眼定终身嘛。” 她没接话,望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玉竹仙人,唉,造孽啊。 守着一个莫须有的希望,也是有够难熬的。 玉竹拿竹笛敲了她脑袋一下,悠悠道:“往事之事不可追,你吃饱了?” 她点头如捣蒜。 “既然吃饱了,就回小松居吧。” 玉竹起身,走到前堂去结账了。 柏穗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屁颠屁颠地跟上他。 “前辈等等我!” 一身青衣的温润公子和月白衣裙的少女,并肩行走在喧闹的街道中。 青年低头看向神采飞扬,满脸笑意的少女。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些想念,想念自己的妹妹,想念在修界恣意妄为的日子。 他以前,也是天资过人,同龄修士中的佼佼者。 罢了,人各有命。 二人回到了小松居。 “前辈快点,我要看我娘!”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他这个。 玉竹无奈地摇摇头,将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内,指尖开始微微散发出灵力。 “现。” 下一秒,他的手上就多了一张画像。 柏穗安连忙接过,细细地端详起来。 画像上的女子一身仙蓝衣裙,眉眼清冷,肤色雪白细腻,长长的墨发随风飘扬,可嘴角却噙着温柔的笑。 就像是在跨越时空朝着她笑。 她一时眼角微热,怔怔地盯着画像看。 她应该感到庆幸的,至少,至少还能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 玉竹也看着少女手中的画像,又看了看少女本人,才缓缓道:“其实,你跟你母亲眉眼一点也不像。” 幻羽听的眉眼偏冷,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像高高在上的神女。 而柏穗安眉眼中蕴含春意,一双鹿眼透亮清澈,带着少女的倔强。 她对着画像轻笑:“是吗?可金素仪说我和母亲很像呢。” 玉竹答:“从皮相上来看,确实如出一辙,可从骨子看,可真是大相径庭。” 她珍视地收起画像,朝玉竹欠身行礼:“前辈,多谢您帮了我那么多,你叫我送的玉佩,我一定送到。” 玉竹没说话,神色遗憾地走了出去,叹息道:“可惜罗,再过上一载,你也要走了。” 她望着那抹青色越来越远,心中一阵难受。 在这小松居孤寂地待上二十载,任谁都会觉得孤独。 就如同云端之上,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升起的明月,都透着淡淡的悲怆。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小寒 柏穗安想了一夜,总归是觉得玉竹仙人太过凄惨。 她决定,在走之前,给前辈做点有趣的玩意。 这样也好让他开心些。 翌日,天还未亮,她就出门了。 她来到一片树林处,参天大树拔高拔高的。 少女身形隐在树影中,她拿着桑木剑,挑选了一棵品相极佳的树,将全部灵力置于剑中。 “哐当”一声,树顷刻倒向地面。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桑木剑,好家伙,这木剑简直比铁剑还锋利。 她用手测量了一下距离,在大约同她身量差不多的地方锯出一道口子来。 “就这么大了。”她拍了拍身上木屑,抱起那大树干。 哼哧哼哧地扛起它走向小松居。 她抬头望向天空,现在天也才蒙蒙亮。 她尽量放轻脚步,吃力地扛着那大树干,像做贼似的进入自己的房间。 “呼……” 少女长长舒出一口气。 索性没有惊醒他,被他发现。 她要做一个有灵智的木偶,这样玉竹仙人的庭院,就有人打扫,也有人等他回家了。 虽然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能算作人。 但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 她掌心合十,手腕翻转,纤细的手指灵巧而生动,缓缓分开手心,灵气外溢。 整间屋子都是纯粹的白色灵力。 褐色的大树干被切成好几块,柏穗安在心里盘算着,头的比例该是多少,手的尺寸该是多大,“它”应该长什么样子。 嗯,就给他刻个福娃娃! 圆圆的眼睛,微笑的嘴巴,两个翘起来的小辫。 她细细地打磨着木材,将每一个地方都磨得平滑,完事还给它涂了一层浆。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止不住地点头。 虽然脸看着歪歪扭扭的,笑起来怪渗人的。 但出于一种母性的光辉,她猪油蒙了心地觉得这是全天下最好看的木偶娃娃。 只需用灵气渡化四十九天,它就可以开智啦!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赶忙慌里慌张地将它藏起来,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玉竹仙人那张俊俏且略带气愤的脸。 她讪笑道:“前辈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玉竹不争气地看着她,给了她一个爆栗。 而后斥道:“你个死丫头,病情才有所好转,你就不去星辰池疗伤了?” 她猛地一惊:“前辈你打的是,我马上就去!” 玉竹瞥了她一眼,缓缓道:“嗯,记住了,虽然你现在领悟了那法诀,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得慢慢来。” “好嘞,我一定谨记在心。” 少女声音清脆,朝他热情招手,向着星辰池的方向走去。 玉竹无奈地摇了摇头,倏忽间,捧腹大笑起来。 顺着他望着的方向,可以看见少女因倒着行走没看路,摔了个狗啃泥。 柏穗安狼狈地爬起来,委屈地撇撇嘴,对着玉竹喊道:“前辈您还笑我,我这都是为了跟你打招呼!” 玉竹忍住笑意,出声安慰道:“快去吧,别小心又摔了。” 她气呼呼地走了,连脚步声都大了许多。 少女的背影很生动,连风都喜爱地去掀她的裙摆,裙裾飞扬,像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 玉竹见她走远,旋即收起笑意,失神地望向天空,待这小鬼走后,小松居又会重新变得死气沉沉。 院中拂过一阵清风。 有梅花吹落,殷红殷红的,似是无声的呜咽。 青年抬手接了一朵,红晕落在白皙的掌心,像是朱砂。 人世间的事,往往如此,说不清也道不明。 · 四季更迭,第二个年头的冬天也来了。 云端之上白雪皑皑,鹅毛大雪纷飞飘落,覆盖了整个山道。 柏穗安着了件杏红色的披风,在屋内忙活来忙活去,少女芙蓉秀脸上像着了腮红,额前有细密的汗珠。 她在做木偶。 今日是最后一步了。 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生怕哪没弄好。 她深吸口气,掌心凝聚力量,啪的一下打向木偶心口。 蓦然间,木偶圆圆的眼睛亮了起来,机械地支起身子,转头看着她。 她心下狂喜:“小寒,记住你叫小寒。” 木偶呆呆道:“我叫小寒。” 她继续交代道:“你的主人是玉竹前辈,你要打扫小松居,给院中的花草修剪,还有——” “每日晚上戌时,需掌灯在院门口等着他,等他回家。” 小寒动着木头嘴巴:“我、记、住、了。” 她猝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还要照顾一个叫夭夭的灵兽,同它一起玩耍。” “记住了,和夭夭玩耍。”小寒一字一句答。 “好了,等玉竹前辈回来时,你就躲在桌子底下,等我说今年冬天真冷嗷,就冲出来吓他。” 她认真地对小寒说完了这些。 夜幕降临,墨色绵延天际。 柏穗安疗伤过后,坐在院中等着玉竹,还特意给桌子上加了块布,以遮掩小寒的身体。 朦胧夜色中,一袭青衣的银发男子信步而来,脸色淡然自若。 她瞧见来人,眼神一亮,朝他招手:“玉竹前辈,快来快来,我泡了热茶与你。” 玉竹冲她略点头示意,坐在了她旁边的石凳上。 她立马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着解释:“这个是我用竹子和梅花混合在一起,研制出的茶,我叫它——暗沁云华。” 玉竹看了看杯中漂浮着的梅花和干竹,有淡淡沁香袭来,分明是茶,茶水却不受浑浊,反而清晰云白。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微妙,似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因为这茶,喝起来像烂了的果子一般。 可偏偏眼前少女还一脸期盼地望着他,小鹿眼有光韵闪动,嘴角殷勤地勾起。 她道:“前辈,怎么样?好喝吗?” 他艰难地咽下那口茶,尽量露出个温润的笑:“想来是好喝的,清香不腻,茶余回甘。” 她欣喜地看向那壶茶,正欲倒一杯给自己,却被玉竹捉住手腕,她听他说:“茶解药性,你还在疗伤,就别喝了。” 此话一出,她遗憾地看了好几眼茶壶,小声嘀咕:“那好吧。” 玉竹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孩子,在茶艺方面还是不太行啊。 寒风吹动院中枝头梅花,白雪混合着花瓣掉落,弄出簌簌声响。 她吸了吸鼻子,将披风紧了几分。 玉竹看她冻得鼻头通红,忍不住打趣道:“你修为不是在元婴期了嘛,怎么还怕冷?” 她说话时口中吐出白雾:“我其实不冷,但还是要尊重冬天,做做样子嘛。” 说完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玉竹噗笑:“那你还挺体贴的。” 少女声音陡然变大:“对啊,前辈,今年冬天真冷嗷!” 嗓门大得连栖息在枝头的鸟儿都飞走了。 “主人好。” 一只硬邦邦的手抓住了玉竹脚腕,一下子冲出来,笑容诡异的脸正对着他。 他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错愕地扭头看向捧腹大笑的少女。 她笑得眼睛都弯了,吃吃道:“前辈,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玉竹假意镇静地抚了抚衣袖,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想法多啊,也就只有你才会做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少女蹙眉,不满道:“这不是东西,它叫小寒!” “好好好,它是小寒,你亲手做的?”他眼神疑惑地望着她。 她连连点头:“我可折损了好些修为,才给它开了智,前辈要好好珍惜小寒哦。” 玉竹瞧着眼前丑兮兮的木偶,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少女笨拙又努力的模样。 他心空落落的。 她和她母亲性格也不符。 一个为人热枕,一个冷冰冰的。 也不知道这丫头的父亲是如何打动圣女,让她芳心暗许。 “前辈,您有在听我说话吗?”她声音略带埋怨。 玉竹回过神来,露出此生最真诚的一个笑容:“我很喜欢,有它在,小松居也热闹些。” 她得了满意的答复,旋即起身,悠悠道:“那就好,前辈,暮色深沉,早些歇息吧。” 她收拾好桌面上的茶壶,对他盈盈一笑,做了个鬼脸,转身离开了。 玉竹也欲起身,但想了想,又在原处坐下,看着云端上若隐若现的星辰,神情恍惚。 他就在此坐了一夜。 · 有些地方有四季,有些地方一年四季都是冬天。 司无渊已在寒峭的北境,待了两年之久了。 大雪蹉跎,茫茫一片全是白色。 任西楼扭头看向司无渊,缓缓道:“你说你感受到了小师妹已度过了难关,是真的吗?” 司无渊专心打坐,淡淡答道:“嗯,我那时感觉到穗穗生死攸关,动用魔丹护住了她,后来我又感觉到一股浩瀚强悍的纯净灵力,应当是穗穗破境了。” 任西楼神情复杂,司无渊竟硬生生剥离来一半魔丹给小师妹,这要是被修界的人知道,魔尊少了一半修为,定会上赶着来讨伐他。 他一时心中叹息。 正当两个人都若有所思时。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天际。 白色凤鸟行于半空中,羽翼洁白如雪,与周遭雪色合二为一。 成为一道昳丽的风景。 妙盈盈幻化成人形,鹅黄衣衫被寒风瑟瑟吹得翻飞飘逸。 她一踏入雪洞,就如同生机勃勃的春燕,进入了死气沉沉的沼泽。 “怎么样?柏姑娘有消息了吗?” 她声音清脆,语气蕴含希望。 任西楼无奈的摇摇头。 她失落的看向地面,白靴踢着雪堆,嘀咕道:“这都两年了,还没回来啊?” 任西楼也心情不佳,默默道:“不过司无渊说了,小师妹已然好转,说不定过段时日就能回来了。” 此话一出,妙盈盈眼中又升起欣喜,“好转了就好,我带了好多糕点吃食,在这冰天雪地都没吃的。” 她手一挥,各式各样的糕点出现在地面。 她拿起一包桂花糕,打开递给任西楼,笑道:“喏,西楼哥哥,快尝尝!” 任西楼接过,说了一句“谢谢。” 妙盈盈又试探地看了几眼坐在一旁的司无渊,他面色冷傲,剑眉斜飞,周身都散发出逼人的气息。 她心下一横,鼓足勇气靠近他,小心翼翼开口:“魔尊大人,您吃吗?” 司无渊漆黑的眼眸看向她,思忖半刻,才缓缓道:“有栀子花口味的吗?” 她一怔,一时摸不着头脑,这,这哪有栀子口味的糕点啊。 她只得道:“这倒没有,要不你尝点别的,”极力推荐其他的,“这个栗子酥,还有红枣糕,都很好吃的。” 司无渊淡淡道:“既然没有,那就不必了。” 妙盈盈本来就有点怕司无渊,也不再继续劝他,收起准备递给他的糕点,默默回到了任西楼旁边去。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久别重逢 一走进任西楼身旁,她就没忍住吐槽道:“奇奇怪怪,哪有栀子味的糕点啊。” 一旁的任西楼神色异常,他是知道的。 自家小师妹,是最喜欢栀子花的。 他淡淡地看了司无渊几眼,也不知是何情绪,竟觉得此刻,一身墨衣的青年,孤寂又悲怜。 妙盈盈见他没反应,便继续道:“西楼哥哥?” 他这才回答道:“他不是想吃糕点,是在想师妹。” 她一头雾水:“啊?为什么?” 他解释道:“我师妹喜爱栀子花,以前还在我们院中种了一棵栀子花树。” 妙盈盈恍然大悟,一脸感动道:“没想到魔尊如此心系柏姑娘,简直叫人动容。” 他只是笑笑:“我竟不知道我师妹还有司无渊有这么大的渊源。” 妙盈盈不以为然地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你懂什么,感情这种事情得看眼缘,就像有的人即使相处大半辈子,也还不是不会生情。” 任西楼见鬼似地看了她一眼:“你怕是在说自己吧。” 她脸色一变,尴尬地笑了笑。 这样想来,她那时在凤鸣宗看见他后,就处处跟着他,在他眼前晃悠。 她坦荡道:“对啊,所以说,你很和我的眼缘嘛。” 任西楼笑着打了她脑袋一下,没再说话了。 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入了司无渊的耳。 青年修长的手抓住平安锁,指腹摩擦着锁身,触感是冰凉的。 他想啊,穗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等的快要发疯了。 · 日月东流,转瞬即逝。 四季交替,春泽,夏暑,秋瑟,冬霜。 柏穗安一身月白衣,信步走出星辰池,抬头望向银色云海,偶尔有几颗星星冒出,点缀着昏沉夜空。 三年之期,到了。 明日她便会下山,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少女行走在山道上,胸口闷闷的,她明明很想回家的,却不知为何,有些落寞。 她缓缓走近小松居,却见朦胧夜色中,有人提灯等她归家。 待她看清了,发觉是玉竹前辈,他嘴角挂着温润的笑,身形欣长,秋风吹起他的银发。 他淡淡道:“山道漆黑,我怕你摔跤,在此等你,为你掌灯。”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以往,玉竹前辈才不会在这守着,等她回来呢。 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头! 她扬起一个笑容:“玉竹前辈,明日我就要走了,你还要什么要交代的吗?” 玉竹转身,带着她回到院中,边走边说:“你把那玉佩给玄离仙君,同她说,你遇到我是在沧州,当时我已经死了,留了一抹灵识于玉佩中,你恰好捡到了,才将这玉佩送到她手中。” 她心下讶然,不解道:“为何?直接告诉她你在幻舆族,还好好活着不行吗?” 玉竹扭头瞥了她一眼,旋即道:“我此生都不会离开幻舆族了,何必给人徒留希望?” 她注视着他,涌出一丝不舍,缓缓道:“前辈,您不能和我一起离开吗?” 他既不是幻舆族人,大可同她一样,离开这个地方。 玉竹苦涩地扯出个笑来:“小丫头,你知道吗?我闯入幻舆族,已然破坏了这个世界的平衡,若是离去,幻舆族恐遭大祸。” 她一怔,她本人,好像也是这样的。 她错愕道:“那我岂不是,也得待在这?” 她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幻舆族受到天罚,那可成了千古罪人了。 玉竹轻轻一笑:“你放心,你是自己找到这儿的,不是时空裂缝送来的,这算不得你的命数。” 或许,是天道把他送到这儿,让他避世不出吧。 她没接话。 也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接。 少女只是抬头望向浩瀚夜空,不知为何,今天的夜色格外阴沉。 “既然你我有缘,我就送你个小玩意儿。” 玉竹说完这句话,便走进自己的屋子内。 她看着他的背影,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玉竹才缓缓地从屋中走出,走到了少女面前。 他摊开手掌,出现了一个精巧的铃铛。 “此物名叫梦魂梭铃,只需要摇动它,就可聚集万物灵气,为你所用。” 她讶异地看着眼前白玉质地的铃铛。 “前辈,这么好的法宝,要不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玉竹牵起她的手腕,将铃铛放到她手上,缓缓道:“法宝是好法宝,不过,它只能使用一次。” 手心传来微凉的触感,她低头看向铃铛,一时有些鼻酸。 不过玉竹没给她煽情的机会。 他已然转身离开。 “本仙法宝多的是,这个你拿着便是。” 少女吸吸鼻头,朝着他的背影说道:“多谢前辈!” · 翌日一早。 柏穗安脚步轻轻,走出了小松居。 这告别还是就免了。 她低叹口气,朝着山下走去。 山雾弥漫,少女月白色的衣裳融入其中,渐渐消失不再。 玉竹站在高处,看着那抹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想啊,这一辈子还真是长,长到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主、人,外、面、冷。” 小寒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灰色披风。 玉竹朝它温柔一笑:“罢了,回去吧。” 他看了山道最后一眼,兀自进屋去了。 柏穗安来到原来自己进入幻舆族的地方,手法娴熟地将手掌划出一道口子来。 簌簌的血流出,滴落在地面上。 灵光乍现,少女的身形没入光影中。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天阶,忽地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的时候。 那可叫一个狼狈。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修为精进,只需一小片刻,便能到达底部。 她运转法诀,化作一抹白光。 她要回家了,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 司无渊与任西楼,妙盈盈待在雪洞时,倏地觉得地动山摇。 司无渊起身,拿起陨神剑到外面查探情况,临走时还朝雪洞里的人说了一句:“在这别动,等我回来。” 任西楼和妙盈盈默默点头。 北境飞雪连天,不知为何,今日的寒风格外大。 呼啸声不绝于耳,司无渊用手挡住风雪,冰面开始剧烈摇晃,他险些没有站稳。 铺天盖地的雪开始坍塌,四周传来巨大的声响。 他立马抬手给雪洞施了个结界。 一片混沌,他甚至看不清眼前。 远处的雪幕中,缓缓映照出一月白身影。 风雪交加,却没有一分一毫落到她墨发,肩头,和衣袂上。 “司无渊,别来无恙。” 少女空灵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雪山。 司无渊听见少女的声音,整个人蓦地呆在原地,身子一僵。 他用术法别开风雪,看清了远处那站着的少女。 她白衣墨发,身形纤细,清丽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寒风凛冽,吹起她的裙摆,仿佛要与这雪色相融。 他走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 少女也开始跑起来,月白裙裾翩跹,扬起漂亮的弧度。 她扑入一个微凉的怀抱,却觉得异常温暖。 一片雪色孤寂中。 少女紧紧拥住青年,然后微昂起头来,将下巴抵在他胸膛,对他俏皮一笑。 他听见他说:“司无渊,有没有想我啊?” 他紧紧抱着少女,生怕她又消失不见了。 他低下头来,凑在少女耳边轻声道:“嗯,很想。” 青年低沉温柔的话语,弄得她耳朵一麻。 她侧头躲避,微微抬头认真注视着他。 他穿了一身鸦黑色衣袍,身形挺拔,眉目疏朗,薄唇上扬着,深邃眼眸久久地看着她,似乎要把她望穿了。 她面上一热,猝然推开了他。 少女朝着司无渊后面尴尬一笑。 青年身后站着两个人,一身蓝衣的任西楼,明黄衣衫的妙盈盈。 “柏姑娘!你回来了。”妙盈盈手舞足蹈地跑到她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腕。 她冲她开心点头,旋即道:“我在幻舆族遇到了一位很好的前辈,他帮我疗了伤,我现在病已然全好了。” 说完她还转了两圈。 此时任西楼也走了过来,嘴角勾起:“师妹,回来了就好,我们都很想你。” 柏穗安立马恶劣地朝他打趣道:“哦,那师兄有多想我?” 任西楼难得没有怼她,只是笑笑:“我就你一个师妹,自然是很想的。” 妙盈盈添柴加火道:“对啊对啊,我们都很想你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都很想我。”她朝他们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我此去不仅养好了身体,修为也精进了许多。” 司无渊这才插话道:“是嘛,看看穗穗现在变得多厉害了?” 任西楼和妙盈盈齐刷刷看他。 他何时变得这么温柔了?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对他们可不是这副模样。 柏穗安打哑谜道:“你们猜一猜,我如今修为到哪个境界了?” 妙盈盈:“我先来!我猜你现在已经到金丹初期了。” 柏穗安摇摇头。 任西楼:“师妹你以前可是一点灵力没有,我估计你现在应该是筑基期。” 柏穗安气呼呼的:“师兄!你就不能对我有点期望,往高处猜。” 任西楼无奈地耸耸肩。 “穗穗现在是不是元婴期了?”司无渊满脸笑意的看着她,表情好像在说“我猜对了快夸我”。 柏穗安扬起笑容:“猜对了,我如今,你是元婴后期了。” 妙盈盈和任西楼皆是一惊,不过三年而已,都突破到元婴后期了。 柏穗安眨了眨右眼,“不必羡慕我,这个都是我小时候勤学苦练,要不是灵力郁结,我现在也应该是修界口中的天之骄子。” 众人被她逗乐。 任西楼道:“外面冷,进雪洞里说吧。” 四人进入雪洞,一进去,妙盈盈看她瘦的跟什么似的。 立马拿出自己的家当,将各式各样的糕点推到她面前,慷慨道:“柏姑娘,想吃什么随便拿!” 她也许久没吃过人间的糕点了,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入口松软,绿豆清心解腻。 一旁的任西楼问道:“小师妹,你是回三清派还是魔域啊?” 柏穗安差点呛着了。 师兄竟然问她这种问题。 “我自然是回……”三字还没出口。 司无渊灼热的目光久久盯着她,表情失落。 她咽下这口绿豆糕,倍感压力的抚了抚额。 罢了,她先魔域再去三清派也不迟。 她问道:“师兄,仙道大会是不是要开始了?” 任西楼答:“对啊,再过半月便是了。” 这样正好,去了仙道大会,她就能见到仙师玄离仙君。 届时,她就把玉佩给他。 她心中决定好,开口道:“师兄,你和妙盈盈先回三清派,等半月后我就回,到时我们一同去参加仙道大会。” 任西楼瞥了她几眼,表情好似在骂她不争气。 柏穗安自觉理亏,狗腿道:“就半月。” 一旁的司无渊顿时神清气爽,表情都舒缓了不少。 他道:“既如此,那我便带穗穗回魔域,你们会三清派。” 任西楼也道:“嗯,北境严寒,确实不宜久留,既然小师妹已经回来了,那便离开吧。” 妙盈盈立马收拾好一地的糕点。 “师兄,记住啊!我半月后就回来找你们!” 柏穗安被司无渊拉着走了,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夹杂在风雪中。 任西楼无奈摇头,也带着妙盈盈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金龟婿 又回到了熟悉的魔域,柏穗安跟在司无渊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青年肩膀宽阔,脊背挺直,墨发披散着,走起路时微微拂动,一身黑衣穿在他身上,显得矜贵又利落。 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想来,她这是钓了个金龟婿啊。 越想越开心,一个没留神,少女一头撞在了青年硬邦邦的脊背上。 她吃痛地捂住额头,司无渊见状,连忙回过头来,扒开她挡着的手,查看额头。 不经意间,二人对视。 柏穗安倏地笑了,看着他如此紧张,不知为何,就很高兴。 司无渊瞧她这模样是没事,眉梢轻佻:“怎么了,穗穗是看见我走不动道了?” 她十分坦然地点头:“嗯,你好看,我一时被迷住了。” 他嘴角勾起,微倾下身子与她平视:“我觉得,没有穗穗好看。” 青年目光深邃,像无底黑洞,可眼神里全是绵绵情意。 或许是他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咽了口唾沫,小手快速推开他朝前跑去。 “司无渊我先走了,你快点跟上!” 少女落荒而逃的声音响起。 司无渊恶朝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悦然地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魔王殿就到了。 柏穗安震惊地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下巴都合不拢的。 司无渊信步朝她而来,缓缓道:“穗穗,喜欢吗?” 少女眼前是一树一树的栀子花开,白色的花蕊那样洁白无瑕,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馥郁清香。 在魔气萦绕,浊气冲天的浮幽山,显得别树一帜。 她难以置信地开口:“你在魔域种这么多栀子树,如何养活的?” 他神秘一笑:“我从蓬莱仙山移了些土过来,有灵气滋养这些树,自然就活得下来了。” 她顿时神情恍惚。 她不在的这三年里,他都一直在做这些? 不知为何,忽地鼻头微酸,她低声道:“司无渊,别对我这么好,我会变娇气的。” 一双大手握住她,男子声音淡淡的,带有些许温柔:“魔尊夫人娇气一点也无妨,况且,我就是想逗你开心才种的。”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嗯,我很喜欢,也很开心。” “小柏姑娘!” 一声清脆的声音划破了氛围。 山竹星欣喜地看着魔尊旁边的少女,但迫于司无渊的压力,只敢在远处喊她。 柏穗安见到故人,快步走到她面前,对她甜甜一笑:“山竹,好久不见!” 山竹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小柏姑娘,我以为你早就离开魔域,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会,以后我会常回魔域的。” “山竹,去把穗穗的衣物和平常要用的东西都送到魔王殿去。”司无渊走上前来,吩咐道。 山竹得了命令,立马行礼道:“魔尊大人,我这就去。” 柏穗安回头瞪他:“司无渊!我不要跟你住一块。” 司无渊疑惑道:“为何?” 方才穗穗不是答应要做他的妻子了嘛。 “我……”柏穗安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怂吧。 “不行就是不行,你我还未成婚。”她瞎扯道。 司无渊欺身靠近她:“可是穗穗,你是修士,我是魔尊,没有人族的那些繁文缛节。” 青年的气息压的她心绪紊乱,她支支吾吾道:“我,我还不习惯同男子一起住。” 司无渊体贴一笑:“刚好这半月你适应一下,到时免得你成亲时不习惯。” 柏穗安竟无言以对,他这理真够歪的。 她假笑道:“倒是不必了,我去告诉山竹,我就住芙蓉殿。” 话音刚落就要走,却一把被司无渊扯住,他委屈地看向她,吃吃道:“穗穗,此前七星城一别之后我等了你三年,,后来你去幻舆族我又等了你三年,我等得够久了,你就不心疼我吗?” 他的语气好似在控诉她。 柏穗安无奈地捏了捏眉骨,怎么以前没发觉,他这么懂装可怜的。 “穗穗,你当真要一个人住芙蓉殿?” 柏穗安咬牙切齿:“没,我住魔王殿,同你一起。” 司无渊薄唇微微上扬,有种得逞的意味。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爱意 柏穗安别扭地来到了魔王殿。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魔王寝殿,殿内的天柱是墨红色的,上面盘旋着巨龙,布局巧妙。 布置的家具也都是质地极佳,淡淡的檀木香弥漫在空气中,顺着往里走,就能看见偌大的寝床。 旁边有一道小门,进去便是沐浴的地方。 她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干些什么。 这种感觉可是太奇怪了。 偏偏司无渊渊还在后方盯着她,眼睛死死黏在她身上。 “穗穗,你想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青年很自然地询问她。 “我饿了。”她抉择了一下。 司无渊笑道:“那便先用膳吧,来人,准备去吃食。” 门口的魔使领命。 “穗穗,那你坐着等我,我去洗澡。” 柏穗安应了声“好”。 司无渊进入沐浴池之前,还回头说了一句:“穗穗,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四下逛逛。” “好。”她答。 司无渊离开后,偌大的魔王殿也显得格外冷清。 她四处游荡,把殿中的建筑和方位都看了个遍,发觉也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特别大和华丽之外。 她走到寝床旁边,坐到镜子前开始拆发饰。 在梳妆台上寻找半天,都没有找到梳子。 她心下讶异,怎么找不到一把梳子。 默默地打开隔层木屉,我真找到了一把珍珠梳,她手指拿起梳柄。 可她发觉,那把精致的珍珠梳下面,静静卧着一张泛黄的纸。 好奇心使然,她正想打开看看,倏地手又缩回去了。 不行不行,这叫侵犯人家隐私。 她正欲合上木屉,司无渊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穗穗,想看便看吧。” 她循声望去。 司无渊穿了件松松垮垮的墨色绸衣,面料隐隐发亮,肩宽腰窄,发梢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滴落到他的锁骨处,显得几分性感。 偏偏他又长得好,眼眸乌黑深邃,剑眉微挑,面部线条分明,整个人给人感觉桀骜不驯。 她微微愣神,旋即回答道:“没事,我就是有点好奇。” 他已然朝她走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皂香。 司无渊微微俯身拿起那张发黄的纸,动作麻利地递给她,面带笑意:“穗穗,看吧,我让你看的。” 她也没再推脱,接了过来。 她摊开那张纸,把它放到梳妆台上。 抻纸的动作一顿,鹿眼久久停留在纸面上。 这纸上是个小女孩,眼睛水汪汪的,鼻子小巧玲珑,嘴角弯到耳根后去,笑得灿烂。 这个小女孩,她见过的。 六年前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 那日在七星城的集市上,那个被挤来挤去的小女孩,就是这画上的女孩。 她不是记得自己才抓到那小女孩的手,就被人群冲散了,然后那群人跟发了疯似的往前涌。 她失足跌落在地,就被活活踩死了。 “穗穗,她是我的妹妹,名叫司念。” 柏穗安慢慢抬眸,表情空茫茫的。 “司无渊,我见过你妹妹。”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 司无渊闻言,蹲到了她的身前,仰视着她,大手握上她的手。 他温声道:“穗穗,我早就猜这个人是不是你了?” 她垂眸,有些失神道:“你妹妹呢,她……” 司无渊释怀一笑:“我妹妹她已经去了天上,只剩我一个人了,穗穗,我想我应该跟你讲一讲,我堕魔那日,也就是你去世的那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柏穗安轻声道:“好,我听着呢。” 司无渊淡淡道:“那日集市上聚集的人都是玄天宗的人,他们不待见我,想要将我处死,拿锁铐锁住我,带着我在大街上游行,我妹妹边哭边走,大喊着说不要杀我哥哥。” “我当时心力交瘁,因为我爹放弃了我们,他也觉得,我和我妹妹是魔种该死,本来想着他们如果放过我妹妹,我就认了。” “可我没想到,他们拿泯魔弓射我的时候,司念她冲了上来,我,我亲眼看见她死在了我面前。” 说到这,一贯沉静如水的青年声音有一丝颤抖,眼角有些许魔气萦绕。 柏穗安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司无渊朝她笑了一下,示意她不用担心。 “后来的事你也该知道了,我妹妹死了,我也堕魔了。” 从那以后,世间再无司无渊,只有魔尊了。 柏穗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原来她想救的那个小女孩是司无渊的妹妹。 原来她是被玄天宗的人害死的。 她有些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抓住司念的手,这样,司无渊就还有亲人了。 司无渊瞧她又在瞎想,笑着捏了她脸一下:“好了,都过去了。” 柏穗安还有些难受,叹口气道:“你妹妹,她很漂亮,我第一眼就很喜欢她。” “这样穗穗也算是见过我的家人了。” “嗯,见过了。” 司无渊起身,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到餐桌前,“你不是饿了吗?吃饭吧,穗穗。” “好。”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柏穗安坐在饭桌前,看着眼前香气四溢,各式各样的美味菜肴,却提不起精神来。 早知道司无渊这么不容易,她以前怎么就不识趣,躲人家老远,生怕他把她吃了。 司无渊只是往她碗里夹了很多菜。 看着自己身旁放空的少女,心中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穗穗还是这么可爱,竟然心疼他了。 柏穗安没胃口,扭头对他说道:“我吃饱了,去洗澡去。” “好,去吧。”他抬手招来魔使,让他们收拾未吃完的菜肴。 可他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少女的背影上,穗穗她太瘦了,薄的跟纸片似的。 他起身走到寝床前,整理了下被褥,蓦地发觉,他这被褥的颜色有些太暗了。 穗穗一个女孩子肯定不喜欢,怪压抑的。 他又踱步到门口:“明日换一套被褥,记得,要暖色的,还有,你们可以不用在这了,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一左一右的魔使俯身行礼,转身离开了。 他又回到殿内,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 他瞧见少女从层层雾气中走出来,或许是沐浴时水温太高了,脸蛋还是泛红的,头发随意披散着,穿了一件浅黄色的内衫。 司无渊极其自然的朝她招手:“穗穗,时候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可柏穗安却极其不自然。 她慢吞吞的踱步到他身旁,尴尬的开口:“要不,我打个地铺?” 司无渊没忍住笑了,看着眼前一脸正经的少女,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悠悠道:“我不会让你打地铺的,穗穗。” “……” 她当然知道,她不是在问吗? 司无渊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俯身去脱她的鞋,动作娴熟的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柏穗安一时无言。 算了,还能怎么办,凑合过呗。 她如同英勇赴死般的爬上床榻,掀起被褥躺了进去。 手指还紧紧攥着被角,身子僵硬的不行了。 司无渊拉下帷帐,也钻了进来。 他甚至能够闻到,帐蔓叠叠中透出来的栀子花香。 他侧头看向睡在自己旁边,缩在最里面的少女,打趣道:“穗穗,我是恶鬼吗?这么怕我。” 柏穗安咽了口唾沫:“没,我爱睡角落。” 她正欲阖上双眼,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她手腕,微微用力把她扯到了他怀中。 她整个人慌张的不行,无措的抬头看他,却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眸。 她听见他说:“穗穗,我就抱抱你,折腾了一整天,你不累啊。” 柏穗安简直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是你非得一起睡,我何苦这么紧张。 她不习惯被人抱着睡觉,才一会就推开了他,带着歉意笑道:“不必了,抱着我我睡不着。” 话毕无情的转头,背对着他睡觉。 司无渊也不恼,只是笑着吹灭了床头的灯。 动作轻轻的躺到了她的身旁。 柏穗安瞧着眼前一黑,只留了一盏小灯,也安心地准备睡觉,困意渐渐袭来。 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席卷了她全身。 柏穗安额角一抽,这人怎么这么黏。 司无渊从背后抱着她,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 她正欲转头跟他讲道理,耳边却传来低低的一句:“穗穗,疼吗?” 她一怔,有些不解道:“司无渊,什么疼?” “穗穗死的那一天,疼吗?”他语气听着有些难过。 她恍然大悟,他说得是被人踩死那件事。 她满不在意的答:“不疼啊,我都快要忘记了。” “穗穗骗人。” 她感受到耳朵微热,司无渊亲上了她的耳垂,细细磨着。 她顿觉一僵。 “穗穗,你骗我。” 他还在重复这句话。 浅浅的气息扑洒在她耳边,她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蓦地转过身去,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眼睛灰蒙蒙的,有些苦涩。 借着那一盏小灯,她其实也看的不太真切。 她捧着他的脸,轻声道:“真的,我觉得不疼,都快要忘记那种感受了。” 其实她说谎了。 被人活活踩死,肋骨都断了,怎么可能不疼。 柏穗安现在想起自己一直孤零零的躺在街道上,感受着身上无尽的痛楚,直至死亡。 她都会一阵后怕。 “穗穗,真的嘛?” 他可是感受过骨头断裂,万箭穿心的滋味。 少女认真的点头:“真的,我皮糙肉厚,即使痛过,也很快就会忘了。” “穗穗以后不准逞强。” 他想起她在冥界被穿透胸膛,在浮幽山饱受病痛折磨,在北境坠入冰河,心都会一阵抽痛。 但她从来没喊过痛。 他藏在平安锁内的那半颗魔丹,只有在她遇到极大的生命危险时,才会感知到,才会出来保护她。 可她回来时,只说了一句:“我在幻舆族遇到了一位很好的前辈,他帮我疗了伤,我现在病已然全好了。” 只字不提这其中的苦。 柏穗安有些无措地看着他,觉得他像是快要哭了。 只得郑重的承诺道:“我答应你,你快别伤心了。” 司无渊还是不相信地看着她。 她心一横,猝然靠近他,亲了一下他左边脸颊,如同春燕掠过。 “喏,我这可是在哄你啊,你别不识好歹,快点睡觉。” 司无渊有些讶然,感受着脸颊上留下的温度。 他委屈开口:“那我可以抱着你睡觉吗?” 柏穗安顿时想收回自己刚才那个吻。 司无渊却紧紧抱着她不放。 她朝他微微一笑,咬牙切齿:“可以,看在你堂堂魔尊这么不要脸的份上。” 司无渊噗地笑了,但手上动作却将她往自己怀中带的更近。 他大手握着她的腰,将少女桎梏在怀中,低头亲她额头。 “穗穗,睡觉吧。” 柏穗安立马闭上了眼,生怕他再作妖。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情动 在浮幽山呆了好几天,柏穗安倒是也乐得自在。 毕竟现在没人管她。 她也开始闲情雅致地逛起了魔域,想来自己以前老是想着逃离这儿,都没好好看过。 她穿了一身杏色衣裙,墨发随意挽起,手负那把桑木剑,穿梭在树影婆娑中。 魔域的栀子花树已经开了。 她行走在山道上,从高处眺望着整个浮幽山,看着昏暗的天空,又看着在一片魔气萦绕中矗立的栀子树。 洁白无瑕,却又过分违和。 不知何时起,她也开始有点向往话本人里,一生一世一双人。 等仙道大会结束,她就同司无渊安静地做一对闲云野鹤,过避世的生活。 突然起了微风,树叶沙沙作响,浑浊的魔息混合着栀子的清香,卷起一片涟漪。 她调动体内灵力,握紧了手中剑,在原来的老地方,动作有力地练起了剑。 裙袂随风飘扬,掀起层层华光。 倏忽间,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三清派,回到了那个她长大的小院。 自她记事起,就每日每夜的修习剑术和咒诀,她那时候总不甘心,性格也倔强,觉得是这病拖累了自己。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烦恼根本不值一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年轻的时候总是会有许多烦恼,仿佛一点小事就能被压垮,但当你真正长大了,会觉得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了。 不知练了多久,司无渊悄悄的来到了她身后。 “穗穗,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练?” 他走到她身旁,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汗。 她望着眼前眼神温柔能掐得出水的男人,莫名的想到了一个词,小娇夫。 虽然,可能,也许,说出来会被打。 但她还是讨嫌般的开口,打趣道:“司无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司无渊好脾气的应了她的话。 少女忍着笑意:“就,就很像一个贤惠持家的小娘子。” 司无渊噗笑,捏了捏她的脸,“如果是穗穗的话,那我也是愿意的。” 柏穗安俏皮地转了转眼珠:“那你答应我,我们成婚后,你包揽家务,给我洗衣做饭,还有,别逼我生孩子。” 她本来就没做好成亲的准备,要不是三言两语被司无渊蛊惑了,她还想多玩几年呢。 毕竟满打满算,她也才二十出头。 青年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他眉眼弯弯,环住了少女的腰身,微低头道:“穗穗,我们不要孩子好不好?我就只要你。” “额……”她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其实她是不想要生孩子的,毕竟看那些人间的话本子,都写的什么孕妇难产而死,不治身亡。 可是司无渊在世上并无亲人了,她不想,不想看他孤零零的。 少女做思忖状:“再说吧,说不定我哪天心情好,就改变主意了呢。” “好,都听你的。” 二人齐步走在回魔王殿的路上,夜色如昼,月上中天。 柏穗安突然耍起了赖:“司无渊,练剑练得我腰酸背痛,你背我。” 她还娇柔做作的伸出了手臂。 司无渊一顿,嘴角笑意止不住,动作麻利地蹲了下来。 他的穗穗,终于开始依赖他了。 柏穗安愣住了。 司无渊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蹲在地上,他的衣袍矜贵,连着他的头发墨黑,背脊挺直,好像磐石一般。 心中一股莫名的感觉升上来,暖意席卷全身。 她顺势趴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走罗,回家罗!” 司无渊走得稳当,柏穗安在他背上,能感受到青年腰线流畅有力。 她道:“司无渊,你会唱歌吗?” 耳朵那儿传来温热的呼吸,司无渊悠悠答:“会,以前会给我妹妹唱童谣,哄她睡觉。” “那我也想听。”她摇摇纤细的小腿,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俏皮翻飞。 司无渊笑道:“穗穗,我可唱的不好听哟。” 少女很坚定:“没关系啊,我又不会嫌弃你。”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还有情……” 司无渊轻声哼唱着诗句,音色低沉清冽,如涔涔细雨,听得柏穗安耳朵一酥,也闯进了她的心底。 死气沉沉的浮幽山,此刻也多了几分生机。 温韵的歌声穿梭黑夜,月光洋洋洒洒的照拂了这一对有情人。 柏穗安不出意外的睡着了。 或许是在司无渊背上让人安心,也或许是那缠绵的歌声让她袭来困意。 司无渊走得很慢,他真想时光就这么停止,就停留在此刻。 走着走着,魔王殿到了。 “参见魔……”殿前的魔使正欲朝他行礼。 司无渊做了个噤声的表情,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二位魔使立马会意,替他打开了殿门。 他动作轻柔地把柏穗安放到床榻上,蹲下身来脱了她的鞋靴,又派人打了一盆水来给她擦了擦脸。 他帮她盖好被褥,才起身去洗澡。 等他出来时,少女已然熟睡了。 他掀开被角,缓缓的睡到了她旁边,侧头看着她睡觉。 少女浅浅的呼吸着,浓密纤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嘴唇粉嫩透亮,杏色衣襟半开着。 他喉结滚了滚,试探道:“穗穗?” 回答他的是空气。 他犹豫半响,最终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少女的唇很柔软,他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可后来实在忍不住,引诱似的撬开了她的舌关。 吻的缠绵,两人气息都交融在一起。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耐烦的轻哼一声。 柏穗安总感觉在睡梦中喘不过气来,却又不知道这感觉的源头。 司无渊不舍地离开少女泛红的唇,大手顺了顺她乌黑的鬓边发丝。 又在脸颊上啄了几口,才满意睡下。 · 翌日一早。 柏穗安睡到了自然醒,掀开眼皮便看见了睡在一旁,紧紧抱着她的司无渊。 她迷迷糊糊的,自己昨天在背上睡着了?还有,她怎么感觉嘴巴麻麻的? 怕吵醒司无渊,她十分听话地没有动,只是侧过头去看着他。 青年面部轮廓硬朗,睡着时却多了几分温柔,她瞧着他高挺的鼻梁,如远山的剑眉,忍不住用手去触摸。 还未碰上,司无渊的大手就从她的腰上离开,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睁开眼,带着惺忪笑意:“穗穗,你醒了?” 做坏事不成的柏穗安尴尬一笑:“对啊,我也才刚醒。” “穗穗是想摸我的鼻梁,还是眉毛,”他揶揄地望向她,“或者是嘴唇?” 她着急忙慌的挣脱掉他的手,“我不摸了,不摸了。” 青年却动作麻利的翻转起身,将她压在身下。 柏穗安咽了口唾沫,“司无渊,这大早上的,不太好吧。” 微凉的指腹摩擦着她樱唇,他眸色变深:“穗穗,你昨日一倒头就睡了,可是我伺候你洗漱的。” 她结结巴巴:“明日…明日我还你,换我伺候你洗漱。” 他盯着她的唇,声音沙哑:“要不穗穗现在还吧。” “我觉得……呜!” 少女没说完的话被微凉的唇堵住,司无渊勾着她的舌,在口中辗转缠绕。 柏穗安直接懵了。 青年的柔软在口中步步紧逼,暧昧的气息弥漫整个帷帐,渐渐地,一双大手开始游离在她腰间。 她脑袋嗡嗡响。 司无渊气息紊乱,从唇角吻到了锁骨,细细麻麻的触感,带着微凉的温度。 她被这过于亲密的动作一扰,从耳朵到脖子全部红成一片。 胸前衣襟被微微扯开,司无渊的手还在向下。 她感觉自己快要熟透了。 纤细的手腕弱弱捉上他游离的手,小声道:“司…司无渊,我还没准备好。” 司无渊低低喘息着,额头上还挂着细密汗珠,听见这话神色微变,然后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 “好,我就亲亲你。” 然后司无渊真的没其它的动作,只是温柔的亲了她一会儿。 . 半月以后。 柏穗安在魔王殿内收拾行李,司无渊则是委屈的站在一旁。 “穗穗,你不是说了带我去见你师父吗?” 柏穗安停下手中动作,耐心抚慰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你是魔尊,在修界的地盘上多多少少有点危险,你就好好在家呆着,等我参加完仙道大会,自然会带你见师父他们。” 她是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的,此去仙道大会仙门耳目众多,万一司无渊被发现身份了,岂不是又是一场恶战?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等参加完仙道大会再做打算。 司无渊看着态度决绝的少女,又道:“穗穗,我保证他们不会发现我的,我会易容。” 柏穗安眼角轻佻:“我知道你会易容,但仙道大会有很多修为高的前辈,难免会有高人看出你的本相。” 司无渊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正色道:“我保证一定没有人会看出来,”他小心翼翼的扯住她的衣袖,“穗穗,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跟你去,当你的剑侍。” 柏穗安额角微抽,当剑侍,他一个魔尊去给她扛剑。 “穗穗……”司无渊又扯了扯她的衣袖。 柏穗安无奈叹气:“好,我们一起去。”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独游 柏穗安带着司无渊来到了鹿阳城。 二人并肩行走在喧闹的街道上,柏穗安左看看,右瞧瞧,感受着这浓烈的市井气息。 她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抱着糖炒栗子,嘴里还塞得满满当当,模糊不清道:“阿渊,你不吃吗?” 一旁的“阿渊”提着满手的礼物,无奈地摇摇头。 “穗穗,你说你师父他们会不会喜欢这些啊?” 他指的是登门拜访所带的礼物。 柏穗安不以为然地安慰道:“哎呀,你放心,我师父他们人很好的,你送什么他们都会高兴的。” 司无渊有些不自然的开口:“但我的身份不寻常,他们当真不会介意?” 他可是魔尊,任其他别的修士见到了,估计都得拿着剑指着他。 “哈,怎么会?我师父他们很惜命的。”柏穗安认真思忖。 司无渊扶额,穗穗这脑回路。 他是去登门拜访的,不是去讨伐的。 柏穗安表情突然变得开朗,用手肘撞了撞他,大声道:“到了到了。” 他闻言抬头,一个清寒的小院,门口牌匾上写着三清派。 他身旁的少女已经迫不及待,拉着他就往里走。 进入小院,最中间是吃饭的小木桌和三个木凳,最右边有一株散发着幽香的栀子花树,树荫下有一张歇息的摇椅。 “小师妹,你回来了。” 任西楼从正堂中走出,手中还端着个果盘。 “对啊,师兄,师父呢?”她点点头,问道。 任西楼正欲开口,无为山人已从后面走了出来。 “穗安,看来为师没白疼你,一回来就念叨着我。”无为山人摸着胡子,面上笑意盈盈。 柏穗安看见师父,一路小跑到他面前,眉眼带笑:“师父,告诉你哦,我现在已到元婴后期了。” 无为山人笑笑:“我早听你师兄说过了,每天念叨着,说你修为精进了许多。” 柏穗安闻言,朝任西楼挑了挑眉。 任西楼没好气地别过头,不肯承认是自己说的。 柏穗安蓦地想起司无渊还在一旁,连忙拉过他的手,对着自家师傅介绍:“师父,这位是司无渊,是你徒弟的道侣。” 司无渊清隽的脸上带着笑意,规规矩矩道:“见过前辈,贸然来访失礼了,”他有些不自然的提起手中礼物,“送给前辈的一些薄礼,望您笑纳。” 无为山人一直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望穿。 司无渊一时无措,只好尴尬地笑着。 柏穗安见状,面色也开始变得紧张,伸出手来扯了扯无为山人的袖子,小声道:“师父,你该不会……” 是不喜欢魔尊吧?这几个字还未说出口。 “哈哈哈哈哈哈……” 就被无为山人的仰天大笑给打断了。 无为山人摸着胡子夸奖道:“这娃娃生得俊俏,穗安呐,还真是便宜你喽。” “……” 柏穗安一时无言,气鼓鼓的抗议道:“师父!有你这么对徒弟的吗?” 无为山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师父这是实话实说,”又扭头对着任西楼,“把这些礼物拿进去,然后就去烧饭。” “好。”任西楼接过礼物,朝着小厨房去了。 无为山人拉过司无渊的手,笑眯眯的:“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自己随意坐,把这当自己的家,穗安,你跟我进来,我有东西予你。” 司无渊微微颔首,“多谢前辈。” 柏穗安跟着无为山人去了他的房间。 无为山人背着手,边走边说:“穗安,你此行有什么收获吗?” “有的,我不仅病好了,还学到了稳固心智的法诀,”柏穗安思索半晌,“还有,遇到了一位前辈,他送了我一样礼物。” 话音刚落,她就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铃铛。 “此物名唤梦魂梭铃,想来应该是个:“去啊,就当出去见识见识世面。” 仙道大会,是各方年轻修士,仙门百家都会参加的大会,成为仙首的人,会得到仙师府准备的绝世法宝和上品灵石三百万。 但参加仙道大会的前提是,只有二十五岁以下,且修为达到元婴期的人才能参加。 他们二人刚好都符合要求。 任西楼又道:“参加仙道大会需得穿宗服,你去我房间第二个衣柜的抽屉里拿,我给你缝了一件。” “好嘞!”柏穗安朝着他房内走去。 说起来他们三清派的弟子服还真是寒酸,就一块素静的蓝布,做成样式简单的衣服。 她扶额,自己拉风的天下第一剑独游剑,不得配个拉风点的衣服。 !等等。 她现在背靠魔尊,有的是灵石用不完,做两件衣裳而已。 思及此,她朝着院中大喊:“司无渊!” 司无渊风一般的进来了,“穗穗,何事?” 柏穗安谄媚一笑:“阿渊,你想啊,你是我的剑侍,如果是我穿的太过寒酸,你是不是也觉得面上无光?” 司无渊看了看少女狡黠的笑容,又看了看柜子里的弟子服。 他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吧,我给你们三清派重新装修装修,再给你们换一个宗服。” 柏穗安看着眼前的阿渊,觉得他很像上道嘛,郑重其事的一拍他的肩膀,缓缓道:“装修就不用了,我要天蓝色的弟子服,上面得有青鸟。” 他们三清派的家纹,就是青鸟。 司无渊微微一笑:“好啊,穗穗,我也想要一件。” 柏穗安一时怔然:“你不会是想参加仙道大会吧?这可不行,你一使用灵力,就会被他们发现的。” 司无渊无奈:“我同你们一道去,我不参加,我总得有个身份吧,三清派比较不出名,这样就不会有人在意了,况且,穗穗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他们不会有人发现我是魔的。” 柏穗安尴尬一笑:“我一时脑袋没转过来,那就说定了,三件。” 司无渊:“好,两日过后,我便交于你。” 柏穗安点点头,出了屋子,正回到自己的房间,突然脚步一顿,等等,家里好像没有别的房间了。 司无渊睡哪? 她可犯了难,让他去跟师兄住,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虽然说他自己能接受和司无渊一起睡,可毕竟,长辈还在呢,也有些不妥。 她拿不定主意,便磨磨唧唧地挪到小厨房,看着正在洗碗的任西楼,径直走向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师兄,我们何时出发去仙道大会?” 任西楼扭头看她:“后天啊,怎么了?” 她试探道:“那司无渊住哪?总不能让他出去住吧。” 任西楼又低头看向洗碗锅,不以为然道:“我和师父早就想好了,你和他住啊。” 他说的过于轻松,导致柏穗安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等等,师父是这么说的?”她瞳孔骤然放大。 任西楼停下手中洗碗的动作,不耐得蹙眉:“师父又不是迂腐之人,况且你是不知道,就在刚才,司无渊差人送来了满院子的金银财宝,一箱一箱的堆在那,说是什么聘礼。” !就这么一小会儿,发生了这么多事。 信息量过于庞大,她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便灰溜溜的朝院子中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救赎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红木箱,堆满了一整个院子,司无渊抱手站在最中央,指挥着那些黑衣魔使。 “对,放这儿,这个搬到穗穗房内去。” 柏穗安一时讶然,快步走到他身旁,扶额道:“司无渊,你在这搬家呢?” 司无渊微微侧头看向她,脸上带着笑意:“穗穗,这些都是聘礼,还有一些是给你的嫁妆。” “嫁妆?”她疑惑道。 司无渊坦然道:“对啊,出嫁不都需要嫁妆嘛,我一并帮你备齐了。” 他私心是不希望穗穗出嫁时被人看轻,所以准备了很多的金银珠宝。 柏穗安无奈地扯了扯他衣袖:“那也不用这么多吧。” 司无渊神色自若:“穗穗,我还嫌太少了。”他眼眸注视着她,“不要有负担,这是我的心意。” 是他将她放在心尖上的心意。 柏穗安看着满屋子的金银财宝,也干脆随他去了。 她慢慢道:“我们后日才启程去仙道大会,这两天你和我住。”她说完还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头。 “好啊。”司无渊倒是乐不思蜀。 “我去收拾收拾床铺。”她转身欲走,却被司无渊扯住手腕。 司无渊笑着看她,揶揄道:“做家务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 柏穗安尴尬一笑:“我说着好玩的,还是我来铺床吧。” 司无渊不给她机会,已然转身进了她的房间。 柏穗安只好跟上他,来到了许久未住人的房间。 她进门时看了看,里面很干净,一看就被人打扫过。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任西楼。 司无渊不客气的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拉开衣柜前扭头问了她一嘴:“穗穗,你的衣柜,可以开吗?” 柏穗安点点头:“可以。” 司无渊这才继续,从衣柜里拿出了两张褥子,手法娴熟的开始铺床。 柏穗安惊讶道:“你一个魔尊还会铺床啊。” 司无渊微微一笑:“我以前在玄天宗时,都是自己做饭,自己洗衣的。” 她怕继续说下去他想起他以前不好的回忆,便没再说话了。 暮色渐渐模糊,整个鹿阳城灯火通明,门外巧笑嫣然,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出来逛夜市。 柏穗安看着眼前认真铺床的青年,嘴角一弯,提议道:“我们出去逛夜市吧。” 司无渊大手理了理被褥上的皱褶,旋即道:“好啊。” 他略一施法,本相不再,而是变成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年。 柏穗安看着他,一身紧身黑袍,箭袖和腰带上有墨红的纹路,马尾高高束起,神情恣意飞扬。 她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那走吧,阿渊。” 司无渊:“走吧。” 二人一起走出门口,柏穗安走时还问了任西楼要不要一起去,任西楼非常识趣的摇了摇头,他才不想去当灯泡。 灯火璀璨,街道上人来人往,小摊上笼罩着食物的香气,烟火气浓郁。 柏穗安心情很好,边走边哼歌,走到卖板栗的摊位前,闻到了浓郁的香气,一时嘴馋。 她道:“老板,我要一包板栗。” 老板手上开始装起板栗来,边装还边说:“我们家的糖炒栗子可好吃了,姑娘觉得好吃,下次再来买。” 柏穗安朝老板一笑:“好,下次还来你这买。” 司无渊站在一旁,掏出钱袋:“老板,多少钱?” “五个灵石。” 他付了钱,用动作娴熟的接过板栗。 刚炒出来的板栗还冒着热气,柏穗安嘴馋的慌,伸手就要去拿,被司无渊止住,他道:“烫,等会吃。” 柏穗安砸砸嘴:“可我就想尝一个。” 司无渊默默叹气,从袋子从拿出板栗,“我给你剥。”修长的手指掰开褐色的壳,露出里面鲜甜的栗肉。 他将剥好的板栗送到少女唇边,笑意浅浅:“喏。” 柏穗安闻到板栗的香气,耳朵微红地低下头,咬住板栗。 板栗的清香在嘴中爆开,她嚼了几下,表情也变得享受。 司无渊询问道:“好吃吗?” 她狂点头:“好吃!” 他看着少女高兴的模样,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说的等会吃,又开始拿起板栗开始剥。 柏穗安先他一步在袋子里拿了颗板栗出来,朝他一笑:“现在不烫了,我给你剥一个。” 她剥好一个,也像他刚才一样递到他嘴边,恶劣一笑:“给我的小剑侍阿渊的奖励。”可说完耳朵不争气的更红了。 司无渊一时失笑,怔怔地看着她,少女手还悬在半空,手指上的板栗还散发着香气。 他俯身,咬住那颗板栗,舌尖不自觉的碰了一下她的指腹。 柏穗安被弄的一麻,瞪了他一眼。 司无渊欺身凑近她:“那我以后更听话好不好?” 柏穗安这下耳朵直接红成一片,她指尖点着他肩膀,假笑道:“我逗你的,你离我远点,这里人很多。” 司无渊微微离开了她一些,神色坦然:“怕什么?又没人管。” 柏穗安咬牙切齿:“我脸皮薄行了吧。” 司无渊笑了笑:“好吧,我既是穗穗的剑侍,就得听话。” 柏穗安扶额,这人怎么这样? “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她拉着司无渊穿梭在热闹的街头。 司无渊看着少女带着自己的背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一头墨发倾泻,衣袖上的丝带随风飘扬,雪白衣衫如皎皎月华,叫人失了魂。 他就想这么跟着她,直至海枯石烂。 可身前的少女却突然停下脚步,表情惊讶的望着前方。 他回过神来:“穗穗,怎么了?” 她指了指前面:“看见故人了。” 他也循声望去,看见好几个女子,穿着绯色衣衫,腰间皆别着长剑,其中一个笑容明媚,对着旁边的人说道:“紫芸师姐,我们现在就去仙道大会吗?” 被唤作紫芸的少女点头:“燕椿,快别玩了,我们该走了。” 柏穗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紫芸的身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几年,她几年前相比,成熟了许多。 想来罗青衫去世,凤鸣宗的担子全落到了她身上。 司无渊耐心询问道:“穗穗,你认识为何不上去打招呼?” 柏穗安失落的摇摇头:“她认识的是罗青衫,不是我。”她扭头一笑:“没事,我们走吧。” 司无渊微微颔首:“穗穗,你不开心吗?” 柏穗安怔然:“没有,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当初还带着少年气的紫芸,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她怕司无渊担心,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扭头朝他甜甜一笑:“走吧,我真的没有不开心。” 司无渊摸了摸她的头,跟上她的步伐。 夜色寂寥,二人买了些糕点,柏穗安还提了一壶酒给师父。 师父他,最爱喝酒了。 穿过正街,拐入小巷中,只有几盏稀疏的灯亮着。 柏穗安犹豫半晌,终是选择了开口:“阿渊,我要问你件事。” 司无渊微微侧头:“问吧。” 她神色变得严肃:“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平安锁里面是你的魔丹。” 少女脚步停在原地,握住他的手松开。 手心微热的温度突然离去,司无渊眼眸闪过一瞬的慌张,他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解释:“穗穗,我只是觉得对我来说,送你魔丹是我愿意,你不用觉得负担。” 柏穗安一下气上心头:“那魔丹代表着你的命!你怎么能连告都不告诉我,就随意的把它就送我了。” 司无渊顿时慌了:“穗穗,我不想让你拿着魔丹而感到不安,所以才没告诉你的。” 柏穗安蹙眉,低声道:“司无渊,你还觉得你没错吗?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她快要气死了,要是她哪天一个不小心把平安锁弄丢了,那他是不是也得跟着丢了。 司无渊看着她,急切地说:“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擅作主张。” 柏穗安觉得事态很严重,得给他一些教训,没理他,转头进了三清派。 她本来就一直想着这个事情,只是一只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以何种立场去谴责他,可想了想,还是要说的。 只留下司无渊一人在门外愣住。 他一时懊恼,不知该怎么办,也跟着进去了。 柏穗安提着酒,敲了敲师父的门。 “咚咚咚——” 无为山人打开房门,带着朦胧睡意道:“穗安呐,这么晚了不睡觉,有事找师父啊?” 柏穗安立马拿起酒来:“师父给你的,春风楼的桂花酿,新品哦。” 无为山人一听到酒就来劲了,乐呵呵地接过:“好徒弟,没白养,夜深了,早些歇息。” 柏穗安笑答:“师父你晚上别喝多了,晚安。” 她才一走到自己寝房门口,就看见司无渊杵在那,目光微闪,像只犯错的小兔子。 柏穗安心一横,假装没看到他,走近了屋里。 简单洗漱过后就上床了,也不管司无渊。 司无渊也去洗漱一番,然后对着躺在床上的少女试探说道:“穗穗,我错了,我可以上床睡觉吗?” 柏穗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简直都要气笑了,平常不正经,这下倒是变老实了。 她冷冷道:“打地铺。” 司无渊假意没听见,一溜烟钻到了被子中,抱着少女,轻声哄道:“穗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该自以为是,也不该拿自己的命当作好玩。” 青年的手臂温暖结实,柏穗安低叹口气,同他置什么气呢?他对她这么好。 她投降了,转过身去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正色道:“真的知道错了?” 司无渊郑重其事的点头:“真的,我已经深刻反省了。” 柏穗安又道:“以后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会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他又不见了。 生离死别,她不想再体会了。 司无渊轻吻她的额头:“嗯,我知道,是我的错。” 他感觉到了那种感受,就像当初穗穗瞒着他,不告诉他,她的病。 他想起自己当时,气得几欲吐血。 想来,穗穗也是这般吧。 柏穗安心中的石头放下,头昏脑胀的,她道:“我不生气了,睡觉吧。” 司无渊微微低头:“你送给我的平安锁,我有一直戴着。” 柏穗安轻声说:“嗯,我知道。” 她回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 “那个平安锁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只是驱邪避祟,给你保平安用的。”她缓缓道。 司无渊笑了笑:“穗穗,你知道我收到平安锁的时候有多开心吗?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些,他们都知道我才是那个邪祟。” 柏穗安抬起头来,亲了亲他的下巴:“还有,我是为了那时算命对你说的话道歉。” “这位同修,我看你命格不好,乃七杀格,是天煞孤星的命。” 她虽然想不起来了,可听司无渊说过的。 她觉得自己不该那样说,特别是那时司无渊正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甚至是深渊的情况。 她觉得自己的信口雌黄,会让他伤心。 司无渊此刻眼神格外的温柔,他轻轻道:“穗穗,我的命本来就是这样的,是你,是你捡起了破碎的我,给了我希望。” 柏穗安反驳:“司无渊,没有谁的命该是哪样的,你就是你自己,是司无渊。” 司无渊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穗穗,只要有你在,我就会想活着的。” 只要有她在,他就觉得世间是有光的。 柏穗安眼角含泪,任由着他亲吻。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出发 天光微明。 柏穗安与司无渊,同任西楼一起量了量衣服尺寸,等待着启程前往仙道大会的那一天。 他们在鹿阳城逛了逛,为师父准备了许多口粮,还打了好几壶酒,准备好一切过后,嘱咐司无渊的三清派弟子服也好了。 到了第三日。 “穗穗,试试。”司无渊捧着衣服走向柏穗安。 柏穗安正在院中练剑,见他拿着衣裳过来,便向他道谢接过。 她摸着这衣服的材质,嘴角忍不住上扬:“真不错,一看就是大手笔,我去换上。” 少女踏着欢快的屋子走进屋内。 过了半晌。 她从屋内走出来,一身淡蓝衣裙,身形纤细,墨发上别着水蓝发带,容色明丽,束腰上有金线青鸟栩栩如生,裙摆流光熠熠。 整个人如同月下仙子。 司无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踱步走近她,笑意散开:“穗穗,我以后要多给你买漂亮衣裳。” 柏穗安眼角弯起:“那劳魔尊大人破费了。”她顿了顿,“对了,你也去换上吧,叫上师兄,我们申时出发。” “好。”司无渊也进了屋子。 院中只剩下了她一人,她坐在小饭桌上,双手支起下巴,嘴中还哼着歌。 任西楼也出来了,墨发随意半束,身躯凛凛,走路时微拂起衣摆,面上带着笑意,他带着些西域血统,眉眼深邃不羁。 柏穗安起身,走到他身旁,夸奖道:“师兄你真帅,看来是咱们三清派太穷了,你这英俊的相貌都没地使。” 任西楼瞥她一眼:“穿的这么招摇,到时候人家以为我们是什么大门派。” 柏穗安又道:“这你就不懂了,我现在拿的可是天下第一剑,独游剑,那不得拿出点气势来。” 他们二人你一嘴我一嘴的交谈着。 司无渊这时候出来了,淡蓝衣袍穿在他身上多了点少年气,他身形欣长,高马尾随意甩动,稍微变换了一下容貌,掩盖了他原本的傲气,多了些平和。 柏穗安立马过去捥住他,笑眯眯的:“师兄,你看他像我的剑侍吗?” 任西楼仔细观察,然后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像,你倒是挺像他丫鬟的。” 柏穗安额角猛抽:“任西楼!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任西楼无奈耸肩:“那没办法,事实摆在那儿。” 司无渊在一旁笑,低头逗她:“穗穗,要不我再换个相。” 其实他这个“阿渊”的容貌,与他原本容貌大致无异,只是将他面部冷厉的部分稍微收敛了些。 柏穗安咬牙切齿摇摇头:“没事,我不自卑。” 无为山人从房内走出来,伸了伸懒腰,朝他们道:“你们几个该出发了,还在这里玩儿,等一下天都黑了。” 任西楼:“好,师父,弟子走了,你好好休息。” 柏穗安也跟着说:“师父,等我回来哦。” 司无渊欠身行礼:“前辈,晚辈下次再来拜访您。” 无为山人神色懒散地朝他们招招手,“去吧去吧,此番仙道大会在东洲无望海上,你们去离这儿最近的尹城坐仙舟即可。” 任西楼点头:“师父你不和我们一道去看看吗?” 无为山人叹口气:“我身为你们的师父,按理说是要去的,不过我不愿再见旧人,你们自行去吧。” 柏穗安道:“没事,师父我们自己去,您就在家好好玩乐,记住,不许贪酒。” 无为山人摸摸胡子,敷衍道:“好好好,师父不喝,快走吧,在这扰我清静。” “……” 三人收拾好行囊,司无渊还贴心的做好了自己剑侍的职责,帮柏穗安拿剑,不过被她制止了。 “本命剑得自己拿着。” 司无渊看她手上拿一把,腰间别一把,忍不住道:“你要拿两把剑去?” 柏穗安十分坦然的回答了他:“对啊,桑木剑陪了我这么久,我自然是舍不得它的。”所以她决定把独游剑和桑木剑都拿着。 司无渊扶额:“这样,你把桑木剑给我,我不能用陨神剑,你就当给我防身了。” 柏穗安想了想,十分不舍地把桑木剑递给他,语重心长的嘱咐道:“那你可别给我弄坏了,这可是你送给我的。” 司无渊噗笑:“当然不会,我会好好保管的。” 任西楼看他们二人磨磨唧唧的,走了过来:“走吧,再不走天真的要黑了。” 三人这才开始赶路,前往尹城。 如今也可以御剑飞行了,不过司无渊又不行了,他的本命剑不在身边。 于是柏穗安大方地邀请司无渊与她同乘一剑。 司无渊很坏的环住了她的腰身,指腹细细摩擦着,搞得柏穗安腿一软,咬牙切齿的回头瞪他。 “阿渊,你要是想走路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把你扔下去。” 司无渊微微颔首:“穗穗,我现在想起来当时看荷花的时候,当真是对不起你呢。” 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柏穗安想起自己当时那个怂样就额角一抽,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当时太骇人了,搞得我每天觉都睡不好。” 司无渊眸光一闪:“穗穗,当时是我太心急。” 柏穗安立马打断他:“得,都过去了,”她声音逐渐变小,“师兄还在这呢,别靠我这么近。” 司无渊悻悻地撇撇嘴,“好吧。” 到达尹城时,已到晚上了。 尹城处于临海一带,到了晚上也有许多人在海口玩耍。 大街上商贩云集,吆喝声此起彼伏,夜市灯如昼,柏穗安三人走在街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 任西楼缓缓道:“我们找个客栈先歇一晚,明早就去找仙舟。” 三人随便找了一间客栈,点了几个菜,坐在饭桌上。 客栈人挤得满满的,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有修士,都是想通过尹城去参加仙道大会的。 柏穗安忍不住忧心道:“这么多人,明天早上还有仙舟吗?” 任西楼也蹙眉:“也对,不知道明日能不能运气好碰上一辆空闲的仙舟。” 司无渊神色悠闲的帮柏穗安擦拭着碗筷,不紧不慢道:“明日可直接去码头,我已经差人准备好了。” 柏穗安双眼瞪大:“你已经准备妥当了?” 司无渊点点头,“一艘仙舟而已,不打紧。” 柏穗安反应过来,也对,魔尊有的是钱。 三人吃完饭后,正欲结账上楼时,客栈门口走进来一队人马,皆穿白衣,手负长剑。 柏穗安定睛一看,带头的那个不是沈绛嘛,三年不见,他好像长高了,也愈发好看了。 沈绛感觉到有目光望向自己,也回看她,然后身子一僵。 少女着一身水蓝衣裙,肤色白皙,墨发及腰,连带着发带一同垂下,整个人清丽脱俗,面色疑惑地看着他。 这不是三年前来无量山给他送手帕的那个姑娘。 柏穗安盈盈一笑,试探性地朝他招了招手。 沈绛回过神来,也朝她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身旁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打趣道:“大师兄,这又是哪家姑娘?长的怪水灵的,在同你打招呼呢。” 沈绛正色道:“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不要妄议他人。” 几个弟子没趣地耸了耸肩,“大师兄,你真是个木头。” 沈绛只是朝着里面走去,“今日就在这休整,明日出发去东洲无望海。” “是。”他们应下。 柏穗安他们三人已上楼了。 “穗穗,你刚才在看谁?还同他打招呼。”司无渊扭头看她,表情不悦。 柏穗安不以为然道:“没看谁啊,就那个万剑宗的沈绛,之前帮过我,今日见到了,便同他打了个招呼。” 司无渊思忖着,沈绛,那小白脸看着长得还不错。 “好了,早点休息。”柏穗安他们住的是上房,一人一间。 司无渊也推门而入,下一秒,一团魔气出现,火琰半跪行礼,低声道:“魔尊大人,最近天机府并无异动。” 司无渊卸下发带,一头墨发随意披散着,漫不经心道:“想来玄离那老女人上次被我斩其一臂,如今也不敢闹腾了。” 火琰抬眸扫了一眼司无渊,总觉得魔尊大人他最近有些变了,既然谦卑屈膝地来陪那个姑娘参加仙道大会。 毕竟,仙道大会就是天机府和三大宗主办的。 司无渊又道:“对了,我吩咐的把魔王殿改装,还有打点些婚礼该用的物件,都开始办了吗?” 火琰回禀道:“已经开始了,挑选的都是最好的。” 司无渊掸掸衣袖:“嗯,无事了,下去吧。” 火琰回了声“是。”化为一团魔气消失了。 一墙之隔的柏穗安打了个哈欠,灭了床头的灯睡下了。 司无渊走到窗口,望着外面那轮皎皎明月,面色微沉。 不知道玄离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要是误了他和穗穗的婚礼,他一定会杀了她。 夜色浓厚,像无边的黑暗蔓延天际。 沈绛等人吃完饭上楼,不知为何,他蓦地察觉到一股魔气,但下一刻又不复存在了。 他蹙眉,环视四周,但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柏穗安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明明已经很困了,可就是睡不着。 她起身掀开被子,长叹一口气,穿上外衣,想去外面溜达溜达。 没想到一出房门,就对上了迎面而来的沈绛。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便硬着头皮没话找话:“沈同修,你们也住三楼啊。” 沈绛淡淡应下:“嗯,姑娘睡不着吗?” 柏穗安:“对,我出来走走。” 沈绛从她旁边走过,“那我便不打扰姑娘了,先行一步。” 走出去好几米远后,似乎是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神情严肃地提醒道:“姑娘出行还是小心点为妙,我刚才似乎感受到了一丝魔气。” 柏穗安心咯噔一下,他不会是发现司无渊了吧。 她连忙道:“多谢沈同修,我会注意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会。” 她现在只想快点去找司无渊,看看他的情况。 沈绛把担忧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比剑 “咚咚咚——” 在房内打坐修炼的司无渊听见叩门声,起身开了门,一抬眼就看见柏穗安满脸紧张的望着自己。 他薄唇微微上扬:“穗穗,你来找我啊。” 柏穗安有些焦急的点头,指了指里面:“我可以进来嘛?” 司无渊侧身让出一条道来,“当然可以。” 柏穗安迈开步子进来,阖上眼观察着周围的气息。 咦,也没有魔息啊。 司无渊看着站在房中央一脸正经的少女,抱手立在她身侧,语气玩味:“穗穗,才一会儿不见你就这么想我?‘” 柏穗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假笑道:“是呢,现在人也见到了,我就不想了,先走一步。” 她发现没有异常过后就准备离开。 手腕倏然被一拉,柏穗安进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她震惊的抬眼,对着司无渊道:“阿渊,不早了,该休息了。” 司无渊微凉的掌心摩擦住她抬起来的手腕,眼睛半眯:“穗穗,那我们休息吧。” 柏穗安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他打横抱起来。 她企图反抗:“唉,我回我自己房间睡。” 司无渊微微低头:“穗穗,你来了我就不能放你走了哦。” “……”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觉了。 她扶额,亏她还是担心他才进来的。 司无渊将她轻轻放到床榻上,柏穗安顺势往里一滚,捂住被子盖着自己:“先说好啊,明日要坐仙舟,不许有小动作,好好睡觉。” 司无渊神色懒散,目光锁定她:“穗穗在想什么?我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 “……” 哈?他倒是还有脸说。 柏穗安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司无渊吹灭了床头灯,也没再做多的动作,只是抱着她睡觉。 柏穗安感觉自己旁边是一块磁铁,死死黏着自己。 导致她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感觉自己腰酸背痛。 她没好气等摇了摇身旁熟睡的司无渊,义愤填膺道:“司无渊,快起来,我要回我自己房间去了,等下叫人瞧见,我跟你睡一个房间不好。” 司无渊睡眼朦胧,一把将她摁在自己怀中去,不以为然道:“哪儿不好?谁敢多说废话,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柏穗安立马去捂他的嘴,扶额道:“你可少说两句吧,快让我,我要起来。” 司无渊不肯让,用手勾住她的脖子,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哄道:“乖,让我再睡一会儿。” 柏穗安额角一抽,泄气似地躺着回去。 算了,不就是剑侍和小姐在一起了,旁人看见了话:“这么大的仙舟,我们三人?” 司无渊点点头:“穗穗,上去吧。” 任西楼也跟着上了去,时不时能感觉到身旁人羡慕的目光。 这么大的仙舟,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什么大门大派的。 在众人艳羡的视线下,柏穗安和任西楼压力很大的上了船,司无渊倒是见怪不怪,还心情很好的哼起了歌。 柏穗安看清了船的构造,脸色一青。 司无渊耸肩,朝她走来:“穗穗,没办法,就只有两间卧房,其他的船上的船员要住。” 柏穗安安脸上两条黑线,咬牙切齿道:“司无渊,你故意的。” 任西楼在一旁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柏穗安气上心头,司无渊太过分了,也跟着任西楼进了他的房间。 任西楼与司无渊皆是一怔。 任西楼额角一抽:“你在这干嘛?” 柏穗安一屁股坐在圆凳上,语气不善:“我和你睡!” 任西楼顿时眼冒金星,正欲冲过去要把她提起来,但司无渊已然快他一步。 他弯腰和柏穗安平视,语气耐心:“穗穗,是真的,这船上娱乐设施众多,卧房本来就没多少,何况还有那么多船员,只能委屈你和我睡一间房了。” 柏穗安怒气微减,她挑眉:“真的?” 司无渊信誓旦旦的点头。 柏穗安起身,罢了,她还能真的跟师兄睡不成。 她也没着急回房间,起身到了甲板处,看着海上风景。 一望无际的蓝,船身拍打着波浪,海面上波涛汹涌,有冷风吹过,掀起少女的裙摆。 司无渊换回了本相,安静的站在她身旁。 柏穗安不知为何,竟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这是完完全全的被惯坏了。 她偷偷瞥了几眼司无渊,他现在的样子又成为了魔尊,但她却是一点不怕了。 她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司无渊,我方才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对不起。” 司无渊神色认真,扭头看她:“穗穗,我很开心你把我当成你的依靠,还有,你没有对我发脾气,你那是在撒娇啊。” 他说完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柏穗安猝然想起来什么:“你怎么变回本相了?要是让旁人看见了可不行。” 司无渊轻笑:“小姐,不用担心,我设了结界。” 柏穗安眼神一亮:“既然你设了结界,那你跟我比剑吧。” 司无渊眼角微佻:“比剑?” “对呀,要去参加仙道大会了,我还想练练手。”她道。 司无渊拿出桑木剑:“来。” 柏穗安也拔出独游剑,剑身光滑明亮,仿佛能切割一切利刃。 她朝司无渊道:“不许让着我。” 司无渊微微一笑:“穗穗,我可不会让着你哦。” 少女带动周身灵气,手腕轻轻旋转,剑影如梭。 司无渊挑起木剑,接住少女攻势,剑光闪闪,两人一招一式,皆为上乘。 剑光交错,二人在船上起舞,柏穗安腰身一转,喝道: “剑二,破空。” 司无渊微微侧身,打掉了这一剑。 柏穗安不服,换了个招式追着他打,剑意直逼他。 司无渊看着手中的桑木剑快要受不住了,立马认输道:“好了,小姐赢了,我输了。” 柏穗安瞪了他一眼:“你分明就是在让我,我都打你打的这么狠了,你还只守不攻!” 司无渊收剑,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我可不像穗穗那么狠心,我舍不得打你。” 柏穗安额角一抽,油嘴滑舌。 她也收起剑,“和你比剑还不如和师兄比,走吧,回房。”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仙道大会(一) 仙舟载了三天三夜,终于到达了东洲无望海。 三人下船时,有穿着金线服饰的仙门弟子在渡口等待着。 他们是天机府的弟子,特地在此迎接四面八方而来,参加仙道大会的仙门弟子。 任西楼走到迎接他们的天机府弟子面前,向他们亮了身份牌。 “几位同修远道而来,请移步我们为你安排的居所。”天机府弟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带他们去住所。 柏穗安跟在后面,看清了这里,有许多卖扇贝鱼鲜的商贩,还有许多同他们一样,远道而来的修士。 走过人声鼎沸的大街,便来到了天机府的府邸,这里很大,从圆拱门走进去,有许多人在练剑。 “明日仙道大会便会开始,随机匹配对手,请几位明日不要忘了去演武台。”天机府弟子嘱咐道。 任西楼接过此处的通行牌,说:“有劳了,我们定不会忘记的。” 任西楼缓缓道:“我去打点房间,你们到处逛逛。” “好。”司无渊答。 柏穗安穿过长廊,看见亭中围了许多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我就说嘛,这次仙道大会的仙首一定是万剑宗。” “天机府的时溯公子举世无双,仙首一定是他。” “凤鸣宗弟子和符元宗弟子也会来,这也说不定嘛。” 柏穗安走到亭中,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正当这时,人影之中出现一声清脆的女声。 “快,谁猜我们符元宗夺仙首,都来下注啊,买定离手。” 柏穗安寻声望去,妙盈盈穿过人群,笑容明媚,一身鹅黄衣衫微微拂过,背手而立。 柏穗安眼神一亮,朝她打招呼:“盈盈!” 妙盈盈跑过来捥住她衣袖,她道:“柏姑娘!好久不见。” 柏穗安回以一笑:“好久不见。” 妙盈盈侧目,看着旁边拿着木剑抱手而立的青年,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束着高马尾,意气风发。 她越瞧越觉得面熟,几乎下意识开口:“魔……”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柏穗安捂住嘴巴。 柏穗安朝她疯狂眨眼,做了个“嘘”的手势。 妙盈盈恍然大悟,露出个“我懂了”的表情。 “这位是我的剑侍,叫阿渊。”柏穗安怕她说漏嘴,赶忙介绍道。 司无渊似乎很喜欢这个角色,朝妙盈盈微微颔首:“你好,我是小姐的剑侍阿渊。” 妙盈盈顿时毛骨悚然,这可是魔尊司无渊啊,她假笑道:“你好,我是符元宗弟子妙盈盈。” 因为他们动静闹得有些大,在亭中的人纷纷朝他们投来目光,其中一个眼尖的看出了柏穗安的剑是独游剑。 “天下第一剑独游剑!” 柏穗安身子一抖,默默握紧了手中剑。 众人纷纷侧目而视,投来惊奇的目光。 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的修士上前一步,朝她抱拳道:“不知姑娘师承何处?师父又是哪位高人?” 柏穗安尴尬的答:“这个嘛,小门小派,在下三清派弟子柏穗安。” 众人哗然,开始交头接耳。 “这没听过唉,是隐世不出的宗门吗?” “看这姑娘冰清玉洁,肯定是位大小姐。” “看她穿的华贵,想来是不是皇室中人?” 柏穗安:“……”早知道不穿这么招摇了。 她扶额,这时一片白色过来了,是万剑宗的人,沈绛走在最前面,神色微冷,白衣黑发,手握一把银色长剑,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 柏穗安尴尬得不行,正想转身离开,偏偏万剑宗的弟子认出了她,方彬彬道:“这不是上回在客栈遇到的姑娘,” 柏穗安脚步一顿,又尴尬万分的抬起手打招呼:“你们好,在下三清派弟子柏穗安,幸会。” 偏偏方彬彬是个话匣子,接话道:“在下万剑宗弟子方彬彬,幸会。” 这下亭种地弟子都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在看“独游剑”和“天子剑”。 雪白浪纹的长剑和纯粹银光的长剑。 “五大名剑出了两把了,看来这届仙道大会有的看了。” 沈绛目光也移到少女手中的独游剑上,微微蹙眉,独游剑已然在修真界消失二十余年之久,竟然在她手上。 司无渊神色不悦的侧身挡着柏穗安,不让沈绛看她。 倏忽间,一阵花香传来。 凤鸣宗的弟子也朝着来了,她们身着绯色衣裙,有的表情冷淡,有的表情明媚。 带头的弟子是紫芸,她手中拿的正是凤萧剑。 柏穗安额角一抽,好家伙,第三把了。 她不禁看了一眼司无渊,若是算上他的陨神剑,就四把了,可以凑一桌打麻将了。 亭中的修士皆一惊,这下好了,莫说仙首了,这前三名都与他们无缘了。 柏穗安不欲停留,拉着司无渊的手转身离开,走时还跟盈盈留下一句:“盈盈,我们和师兄住在东南边,你有空来玩啊。” “好!”妙盈盈十分乐意。 沈绛也不愿逗留,转身离开了,亭中的修士又开始下注,围作一团开始探讨。 “你说那个拿着天下第一剑的少女会不会是仙首?” 另外一位穿着青衣的修士分析道:“还有三大宗跟天机府呢,她这三清派我都未曾听闻。” 妙盈盈凑上来,对着那个中间记账的人道:“我下注一千上品灵石,就买那个柏穗安赢!”说完把一大袋灵石扔到桌上。 其余人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品质上乘的灵石。 妙盈盈不解:“看什么看?我下注柏姑娘很奇怪吗?” 其中一个修士将将她上下扫视,尴尬一笑:“额,姑娘,你是符元宗的弟子吧?” 妙盈盈坦然道:“对啊。” “姑娘,你自己也要参加仙首大会的。”修士缓缓道。 妙盈盈:“……” 我靠,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悻悻然,朝他们假笑道:“那个,记得呀,我下注了柏姑娘,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然后飞速逃离现场。 剩下他们在风中凌乱,摸不着头脑。 额,这届仙首大会来的都是些奇葩。 另一边,柏穗安同司无渊走在回房的路上,少年少女穿着相同的仙蓝衣衫,步伐一致,长相也都姣好,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注视。 柏穗安侧目同他说话:“阿渊,你说这届仙首大会谁会是仙首?” 司无渊眼含笑意,悠悠道:“当然是小姐呢。” 柏穗安立马说:“别乱说,我自己都没有把握。” “怎么会?小姐既选择拿着独游剑来参加,就不会输的。”司无渊神色自若。 柏穗安低头思忖,其实她真的没把握,虽然她这元婴后期的修为在同龄人中确实是佼佼者。 可修真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乏天资过人的修士。 司无渊见她不语,垂眸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穗穗,我相信你。”说完又起身离她远了些。 柏穗安感觉有一股热气在耳边拂过,转瞬之间又离开了。 柏穗安举起手来,把独游剑晃了晃,语气轻快:“怎么说也不能给我爹爹丢脸不是?” 东南边还未到,就听见妙盈盈叽叽喳喳的。 “西楼哥哥,你也要参加仙首大会啊?” 柏穗安脚步一顿,这,她走路这么快?! 司无渊轻笑,解释道:“穗穗,她用了符篆。” 妙盈盈还在说:“听他们说要分两个赛区,一个西区,一个东区,每个区的前五名进入决赛。” 任西楼也回答:“嗯,方才有人已来过了,小师妹不在,我就帮她抽了。” 柏穗安一听,连忙走上去,询问道:“师兄,我在哪个区,千万别和你一个区,到时兵戈相向。” 任西楼掏出玉牌:“你东区我西区。” 妙盈盈一脸苦涩:“啊,我也在东区,”抱头痛哭,“完蛋,和柏姑娘一个赛区,我怎么打的赢元婴后期的啊。” 柏穗安尴尬一笑。 仙道大会要求甚高,又要元婴期以上,又得二十五岁以下,所以大多数参加的修士的都才破元婴境界,只有少部分天资聪颖,修为精进之人才能到达元婴后期或者大乘境界。 柏穗安试图安慰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气道:“盈盈,你的符篆也很厉害的,况且上面说的是前五名。” 妙盈盈直起身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也对,好歹我也是上古灵兽玄鸟,拿个前五肯定不在话下。” 司无渊也走上前来,朝他们微微一笑:“这次大会我打探过,基本都是元婴初期,就任西楼元婴中期,沈绛元婴中期,穗穗元婴后期。” 他顿了顿,笑意更甚:“以及天机府的时溯,他是大乘初期。” 三人面面相觑,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柏穗安不可置信:“大乘境界了?” 司无渊点头:“不过他也是才刚刚破境,想来是为了这次大会做足了准备。” 妙盈盈神情痛苦,更加忧伤了:“这,这下真完了,魔…啊不,阿渊公子,这位时溯在哪个区你知道吗?” 司无渊眼尾轻佻:“自然是知道的,他在西区。” 柏穗安妙盈盈:好险好险,松了口气。 任西楼脸色微变,真是倒霉!!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仙道大会(二) 柏穗安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师兄的肩膀,安慰道:“师兄,自求多福。” 任西楼无奈叹气,旋即转身就走。 妙盈盈连忙跟上他,喊道:“西楼哥哥,你去哪儿?” “我去练剑。”任西楼提着剑就朝演武场走去。 柏穗安用手打了一下脑袋,说:“哎呀,阿渊,你先回房休息啊,我也去练练剑,不然心里总慌张。” 司无渊微微一笑:“去吧,我陪你。” “好。”二人也朝着师兄的路线走去。 . 仙道大会正式开始了。 锣鼓喧天,各大门派接踵而至,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看台上,不少百姓三五成群,买票观看,想看看今年有哪些人才崭露头角。 人声鼎沸,有好几位天机府的长老在演武台上致辞。 柏穗安等人在演武台左边候场区等候着,看着右边密密麻麻的看客,又抬眸瞧了瞧台上。 “怎么没看见玄离仙君啊?”她心下疑惑。 妙盈盈在一旁搭话:“玄离仙君她身体抱恙,估计要等到争夺仙首的那天才会出席。” 柏穗安一阵失落,低声道:“这样啊。” 她答应玉竹前辈的事情,还得等到最后那天才能履行约定了。 司无渊微微侧头,周遭声音嘈杂,他询问道:“穗穗你想见玄离?” 柏穗安:“也不是想见吧,是因为有个东西要给她,没事,等仙道大会结束时也不迟。”说完她目光又移到演武台上。 “仙道大会分为西区和东区,今日是东区的比赛,按照抽签顺序依次上来。”报幕人声音激昂。 妙盈盈连忙扯了扯柏穗安衣袖,慌张道:“柏姑娘,到我们了。” 柏穗安轻抚她紧张的手心,露出个笑容:“别担心,这不过是初试,相信自己。” “第一组,符元宗妙盈盈对青云观张晖。” 秒盈盈咻的一下站起来了,长长舒出口气,说:“幸好幸好,是个小宗门。” 柏穗安看向她:“盈盈,加油。” 任西楼也道:“小笨鸟加油。” 妙盈盈上了演武台,双方行礼。 “不可使用邪术,不可服用药物。”裁判说完规则后退出演武台,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妙盈盈不欲与他鏖战,从怀中甩出一张符篆,大喝一声: “破!” 符篆炸出团团火花,在演武台上熠熠生辉。 张晖眉头一皱,扬剑阻挡,勉强抵住了火花的攻势。 妙盈盈嘴角一勾,指尖又勾着两张符咒,朝他甩出。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化蛇符,威力巨大,一次性用两张,她还有点舍不得。 符咒飘扬在空中,旋即化作两条眼睛淬毒的黑蛇。 “嘶嘶嘶………” 化蛇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咬去,张晖本就分身乏术,笨拙地躲避着,剑都要抡出火星子来了。 柏穗安观察着场上情况,看盈盈一脸悠闲的抱手而立,眼神中全是羡慕。 当符修真好啊,都不用亲自动手。 “啊啊啊——!!” 台上传来一声惨叫,张晖被化蛇缠住,害怕地往后退,眼看着那画蛇尖牙就要咬住他。 妙盈盈随意的打了个响指,化蛇便化为灰烬了。 “胜者符元宗妙盈盈。”裁判走了进来,宣布道。 看台上的人欢呼一片,他们可都是投了符元宗的,这下可以把下注的钱赚回来了。 妙盈盈踏着欢快的步子下了演武台,神情得意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柏穗安对她祝贺:“恭喜你啊,盈盈。” 妙盈盈笑眯眯的:“就是可惜了我那化蛇符,总共没几张,这一下用了两张我心疼。” 任西楼朝她揶揄道:“今日回去打夜工,说不准还能再造两张出来。” 几人有说有笑,司无渊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 又过了几轮,柏穗安提着的心都不紧张了,这怎么还没抽到自己? 司无渊看出了她的不耐烦,轻声道:“穗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个喝的?” 这演武台人多,又闹哄哄的,确实有点闷热。 柏穗安正欲点头,一片嘈杂中突然传来报幕人冰冷的声音。 “第七轮,凤鸣宗紫芸对三清派柏穗安。” 柏穗安兀自站起,朝司无渊抱歉一笑:“看来是不需要了。” 司无渊:“穗穗,别紧张。” 妙盈盈在一旁打气:“柏姑娘!你和凤鸣宗对上了。” 柏穗安扶额,怎的运气这般烂,才第一轮就抽到三大宗。 任西楼给她让出一条道,“师妹快去吧,师兄相信你。” 柏穗安心虚一笑:“我上去了。” 紫芸也走了上来,她没了往日的孩子气,手握凤萧剑,神色认真。 “唉,是凤鸣宗,这下有得看了。” “那个姑娘拿的是独游剑,怎么没听过三清派啊?” “我赌凤鸣宗赢。” 柏穗安压力山大,隐约听到几句看客的言语,在心里祈祷,可别出生未捷身先死。 二人相互鞠躬行礼。 “比赛开始。”裁判退离演武台。 紫芸保持风度,拔出凤萧剑,微微颔首:“柏姑娘,承让。” 可下一秒,凛冽的剑光骤然而至。 柏穗安一个旋身躲避,手腕翻转,独游剑出鞘,雪白剑光交错,剑意迅捷。 紫芸略往后退了几步,发觉自己的对手不好对付。 柏穗安剑势浩荡,步步紧逼,绚烂的剑光此起彼伏,双剑相碰,发出阵阵剑鸣。 看台上的人看着精妙绝伦的剑招,不由唏嘘道:“这三清派的弟子感觉很厉害嘛。” “那可说不定,她的对手可是凤鸣宗。” “快看快看!是凤鸣宗的凤翔九天。” 演武台上陡然间爆发出巨大的光芒,一只巨大的火尾凤鸟立于紫芸身后,她单手握剑,神情有些许不甘。 这才第一轮,就逼的她使出了凤翔九天,简直是过于草率,但她眼前的对手太过难缠,她也是被逼无奈。 柏穗安看着朝自己横冲直撞的巨大凤鸟,握紧独游剑向后退去。 少女清丽的眉微蹙,思忖着对策。 她目光停留在对面的紫芸身上。 紫芸也看向她,表情中写满了胜券在握。 柏穗安瞬间悟出真谛,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 她迎风挥动手中长剑,力度比平时更甚,连带着仙蓝裙摆也一同随风摇曳。 “剑二,破空。”少女声音沉稳。 长剑离手,在空中打了个转,剑意凌厉,带着重重寒气。 紫芸忍不住吐槽:“她在搞什么名堂?” 眼看那火尾凤鸟就要将她燃成灰烬,可少女没了剑,也是孑然一身。 有看客惊呼:“这姑娘不要命了!怎么把自己剑给甩了。” 司无渊看着演武台,嘴角微微上扬。 雪白长剑在半空转了一圈,猝然调转方向,朝着紫芸刺去。 紫芸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背后浓重的杀气,怒目而视:“你…!你偷袭。” 柏穗安无害地耸耸肩:“你都看着我把剑甩出去了,这也叫偷袭?” 紫芸咬紧牙关,被迫终止了凤翔九天,转身去接那一剑。 火尾凤鸟消失不再。 柏穗安看准时机,飞升瞬移到她面前,一掌将她打出演武台外。 “胜者三清派柏穗安。” 柏穗安朝着气急败坏跌落下演武台的紫芸一笑:“紫芸,承让了。” 看台上的人目瞪口呆,哗然一片。 “这,这,我的钱!”其中一位看客抱头痛哭。 大多数人都压了凤鸣宗,这下亏大了。 妙盈盈激动的站起来迎接柏穗安,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柏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吧。” 柏穗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谦虚道:“没想到她一来就放大招,我没办法,只好将计就计。” 柏穗安坐了下来,频频感觉到看客们在望她,只好尴尬地笑着。 司无渊微微颔首,凑近她:“穗穗,你现在可出名了哦。” 柏穗安眉眼弯弯:“看我有没有那个运气拿到仙首喽。” 若是拿到了仙首,那才是真的出名。 “第八轮,万剑宗沈绛对归水宗田遇。” 柏穗安一怔,怎么这么多老熟人在一组。 她看向演武台,沈绛一身白衣,缓步而来,面上没什么表情,倒是底下坐在候场席的万剑宗弟子们,大声喊道:“大师兄加油!大师兄加油!” 柏穗安忍不住一笑,她看见了沈绛在演武台上额角一抽,似乎很难为情。 她扭头对司无渊道:“我们这组好多熟人啊,三大宗全在东区。” 司无渊眼角轻佻:“穗穗,三大宗在也没用,你比他们修为精进,东区第一是你的。” 一旁的妙盈盈:“……”感觉被背刺了哈哈。 柏穗安打了他一下,“你可别给我拉仇恨,好啦好啦,看比赛。” 目光又移回演武台上。 沈绛祭出天子剑,目光沉稳,纵身跃起,一套剑法使的极快,剑光交错,带着浩荡正气。 与他对打的田遇节节败退,被动的接招。 一刻过后。 田遇举起手中剑,看着自己满手臂的伤口,大喊道:“我认输!我认输!” 底下的人瞠目结舌。 柏穗安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说:“这专修习剑道果真不同,三两下就把人打服了。” 一旁的妙盈盈杞人忧天的望向天空,哀怨道:“完了,可别让我在东区的比赛抽到他,我着符篆都不够用的。” 任西楼看完了一整场比赛,扭头道:“走吧,今日东区的比赛结束了,吃饭去吧。” 几人纷纷应下,在这干坐了好半天,真的有点饿了。 妙盈盈左蹦右跳的,倒立行走同他们三人说话,表情生动:“你们说明日西楼哥哥比赛,会不会遇上天机府的时溯公子啊?” 任西楼额角一抽:“小笨鸟别咒我。” 柏穗安将手指点到下巴上,思忖着:“也说不定,毕竟西区除了天机府,也没什么难缠的人物。” 司无渊缓缓道:“明日去看看便知,膳堂到了。” 四人挑了个好座位,开始吃饭。 柏穗安正吃的香呢,猝然感觉手臂被人点了一下,疑惑的抬起头,便看见一位带着儒帽,一身青衣,看着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 小男孩开口:“姐姐,你是三清派的柏穗安吗?” 柏穗安砸砸嘴:“是啊,怎么了?” 小男孩抱手行礼:“在下贤柳书院柳如是,今日看了你的比赛,对你很是倾慕。” 柏穗安一口饭直接喷了出来,呛得咳了好几声。 坐在她对面的司无渊微微一笑,动作轻柔的拿起手帕帮她擦拭嘴角,缓缓道:“小姐,吃饭这么不小心。” 看她的目光也是如胶似漆。 一旁的柳如是仿佛看出了什么,尴尬地僵在原地。 偏偏司无渊还不肯,抬头对他淡淡道:“不知这位同修找我家小姐何事?” 柳如是不自然地挠挠头,吞吞吐吐道:“那…那个,我就是今天一睹了柏姐姐的风采,想同她认识一下。” 司无渊疏离有礼道:“我家小姐认生,恐怕是不能同你认识一下了。” 柏穗安感觉司无渊的目光要把柳如是吃了,连忙打圆场道:“柳同修,幸会幸会。” 柳如是朝她一笑:“柏姐姐,我就是过来同你打一声招呼,既然已经认识过了,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快速离去,司无渊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吓得他赶忙就走了。 柏穗安看向司无渊,朝他讨好一笑,解释道:“我就是单纯的同他打了声招呼。” 司无渊夹给她一块自己剥好的虾,“穗穗,我又没说什么,你心虚什么?” 柏穗安额角一抽,苍天呀,这有个醋坛子。 一旁的任西楼和妙盈盈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着,强忍着笑意。 柏穗安试图扯开话题,犹疑道:“我怎么感觉贤柳书院这么耳熟呢?” 任西楼无奈道:“你忘了吗?傅卿怀以前在贤柳书院学习过,还同我们二人提过。” 柏穗安恍然大悟,一下子想起来了。 贤柳书院,是儒家圣门,这里面不仅有读书人,还有儒修,是许多有灵根的世家子弟都向往的宗门。 一场简单的闹剧过后,众人吃完饭离开膳堂,回到了房间。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仙道大会(三) 任西楼刚回到房间,又觉得心下不定,拿起残阳剑去演武场练剑去了。 柏穗安则在房中如坐针毡,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司无渊,心下一悸。 她轻咳几声:“司无渊,你老盯着我干嘛?” 司无渊神情懒散,用手撑着下巴:“穗穗好看啊,”他做出委屈模样,“可穗穗自从来到仙道大会过后,就与我生分了。” 柏穗安扶额,她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司无渊已然起身坐到她旁边来,柏穗安定睛一看,哦豁,他变回本相了,不妙。 柏穗安看着这张放大的帅脸,假笑道:“哪有,我不过是太过招摇过市,成为别人话柄。” 要知道,这群仙门修士一个比一个八卦,到时候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诸如: “三清派弟子包养小白脸。” “俊朗剑侍与他的金主小姐。” 这种之类的,想想都觉得尴尬。 司无渊突然将大手框在少女腰上,手一用力,提起少女放到自己腿上。 “穗穗,这儿没人,总可以吧。” 青年声音响起,低沉清冽。 柏穗安坐在他腿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支支吾吾道:“有话好说,你先把我放下来。”说完就要起身。 司无渊将她摁在怀中,忽地恶劣一笑,柏穗安心觉不对,正欲抬手捂嘴。 可惜慢了一步,微凉的气息充斥唇间,舌尖在口中打转,青年大手扣在少女纤细后颈,放肆地吻着少女。 柏穗安被吻的七荤八素,连呼吸都开始紊乱。 她企图开口:“司……”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更猛烈的攻势拦截。 口中的湿软追着她撵,像是要把她活剥生吞了。 她放弃挣扎,而后环上了青年的脖颈,开始主动回应。 在她身下的司无渊微微一怔,加重了这个缠绵的深吻,也享受着少女的主动。 柏穗安感觉自己灵魂都要出窍了,身子绵软无力,低头覆在他肩头,一时羞赧,不敢抬头。 司无渊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墨发,胸腔发出笑意:“穗穗,看来我这些日子没白给你做苦力。” 柏穗安还是不肯抬头,声音低低的:“司无渊,你太过分了,老是欺负我。” 司无渊环在她腰间的时候游离到肩膀,将少女掰正,与自己对视,他眼神深邃黝黑,仿佛望不见底。 “穗穗,还有更过分的,要不要试试?” 柏穗安唇上还泛着水光,听见这句话立马弹起身子,离开了司无渊的桎梏。 她咬牙切齿:“不用了,司无渊,以后这几天,你都给我老实点!” 司无渊似笑非笑:“穗穗,那你得答应我,少跟那些图谋不轨的人说话。” 柏穗安额角一抽,这家伙这么小心眼。 她解释道:“那个贤柳书院的柳同修,看着不过才十五六岁,这你也吃醋?” 司无渊眼尾轻佻:“穗穗你不也才二十岁。” 柏穗安心下一惊,“这…这怎么能一样?”她顿了顿,“而且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小弟弟。” 司无渊起身,走到她身旁,一字一句道:“反正就是不许。” 柏穗安扶额:“好好好,我尽量不跟他讲话,行吧?” “咚咚咚——!” 门外猝然传来叩门声。 柏穗安转身去开门,对司无渊小声提醒道:“呆这儿别动啊,等一下来的要是不是师兄和盈盈,不许乱说话!” 司无渊只得点头。 柏穗安开门,门外站着沈绛,他面容俊美,神情略拘谨。 沈绛一见柏穗安开门,便抱手道:“柏姑娘,我有一事想问,不知你现在是否方便?” 柏穗安如临大敌,又来一个。 但她面上还是客气一笑:“好啊,我现在有空,你想去哪谈?” 沈绛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抬眼往里望去,才发现柏姑娘的剑侍也在,他朝那位剑侍淡淡一笑,可没承想,那位却甩给他一个白眼。 沈绛:“……” 他尴尬收回眼神,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柏姑娘随我移步小凉亭。” 柏穗安点点头:“那边走吧。” “啪”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屋内的司无渊脸色铁青,头起来,身为万剑宗的大师兄,他已不知道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仙道大会(四) 翌日,晴曜暖风。 妙盈盈站在一旁,朝着任西楼打气,说:“西楼哥哥,别紧张。” 任西楼无奈道:“你哪儿看出我紧张了?” 柏穗安从房内走出,裙摆起起伏伏,她揶揄道:“师兄,你这几日练剑练的可是很勤快,难道不足以证明你的紧张吗?” 任西楼扶额,“你不也练了?” 柏穗安耸耸肩膀,道:“对啊,我承认我紧张。” 还未等任西楼接话,司无渊满脸黑线的从隔壁的房间走出,周围气压瞬间低了几度。 柏穗安假装没看到他,冷哼一声,径直朝西区演武场走去。 谁叫他无理取闹的?她昨日同沈绛说完话回来,司无渊非得说她不在意他了,柏穗安那叫一个冤啊。 这怎么就和异性说了两句话,被扣上了那么大一话。” 司无渊又攥紧她的衣角,“穗穗,我昨日不该那样说,你想同谁说话,你做什么事,我都应该支持,而不是问罪。” 柏穗安瞥他一眼,反问:“当真?” 司无渊认真点头,语气肯定:“当真。” 柏穗安不欲与他计较,缓缓道:“好,我原谅你了,”她顿了顿,“不过,等今日比试结束,我才愿意跟你讲话。” 司无渊:“……” 他敢怒不敢言,马上应下:“好。” “第一轮,三清派任西楼对天机府时溯。” 看台上顿时哗然一片,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讨论。 任西楼一时语塞,面色铁青地起身。 柏穗安向他投去关怀的目光,语重心长:“师兄,真真有够倒霉的。” 任西楼:“罢了罢了,就当提前适应一下强者的世界。” 妙盈盈冲他打气:“西楼哥哥,相信自己!” 任西楼叹息着走上了演武台。 柏穗安这才看清了时溯的模样。 他一身金衣,衣袍上绣着游龙,身形修长,一双桃花眼含着春意,手负一把银蓝长剑。 咦?他没拿那把化秽剑啊。 共有五把神剑,独游剑,陨神剑,天子剑凤萧剑,化秽剑,其中化秽剑就是天机府的,按照他的资质,理应拿那把神剑的。 司无渊找准时机,侃侃道:“那把化秽剑,执剑人是天机府掌门玄离。” 柏穗安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立马回道:“原来如此。” 说完后才发觉,糟了,怎么跟他说话了? 司无渊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脸。 演武台上报幕人的声音传来。 “比试开始。” 任西楼重重吐出一口气,剑势如虹,剑风自下而上,一剑斩向眼前人。 时溯翻转手腕,银蓝长剑散发出巨大的凛然正气,看台上的人皆是一惊。 妙盈盈嘴巴张的老大,嘀咕道:“这就是大乘境界的压迫感吗?” 演武台上一蓝一金相互交错,剑光闪闪,发出嘶嘶剑鸣。 时溯连连出招,司无渊眉头紧锁,感受着他巨大的压迫力。 高一个境界,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碾压。 时溯微微一笑:“任公子,得罪了。” 一剑之击迅疾如雷。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发出重重声响。 任西楼无奈叹气:“是我输了,承让。” 时溯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残阳剑,人走到他面前,温声道:“任公子,你的剑。” 任西楼接过,说:“多谢。” 二人离开演武台,看台上的人叽叽喳喳。 “这届仙首肯定是时溯公子!” “那可不,要知道修真界差一个境界,就差个百八十年。” 柏穗安忧心忡忡,刚才那极具压迫力的剑势,可谓是让人瞠目结舌。 “师兄,没事,还有复赛呢。”柏穗安安慰着朝他们而来的任西楼。 任西楼倒是无所谓的笑笑:“无妨,是我技不如人。” 妙盈盈叹气道:“这下真完了,”她扭头看向柏穗安,“柏姑娘,你有信心吗?” 柏穗安疯狂摆头,“我拿我父亲的剑来参加仙道大会,唉,怎么会有大乘境界的人呢。” 三人皆是一阵唏嘘。 司无渊微挑眉:“穗穗,要不我帮你拿个仙首?” 柏穗安额角一抽:“你可少说点话吧,”她声音放轻了许多,“你一出剑,人就知道你是魔尊了,到时仙道大会直接变成围剿魔尊大战。” 后面他们又看了几场,水平都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 妙盈盈差点看睡着了,吐槽道:“你说昨日他们看我们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很无聊啊?” 柏穗安思忖半响,说:“我觉得是这样的。” 柏穗安他们硬熬着看完了比试,三人都累的不行,当然,除了司无渊那个非人类。 柏穗安起身,如释重负:“走吧,看也看完了。” 妙盈盈向他们打了个手势,“我太困了,先回去睡觉了。” “好。”任西楼答。 妙盈盈是符元宗弟子,房间在西南角,离他们的有些远。 柏穗安看着只留给一个背影的任西楼,喊道:“师兄,你走错方向了。” “我没走错,我去练剑。” 柏穗安:“……” 看来这场比试给师兄的打击很大嘛。 司无渊走到少女面前,高马尾也随他的动作左右摆动,他道:“穗穗,要不要去逛逛无望海?” 柏穗安思索了一下,好像真的还没好好看过这的风景。 她点点头,“走吧。” 无望海之所以叫无望海,是因为在海底下,以前住着鲛人,后来修界搬入这里,便没再见到过了。 传说中,鲛人会用歌声把凡人引诱到深海,坠入无尽的绝望中。 柏穗安带着司无渊在街上四处打转,看着这些小摊上五光十色的贝壳,拿起一颗五角星敲了敲。 “这位仙长,珍珠项链,珍珠吊坠,贝壳发饰,应有尽有。”摊主招呼着她。 柏穗安捻起一块粉色的贝壳,上面还穿着乳白色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少女把它戴到手腕处,看了一眼司无渊。 司无渊瞬间懂了,从怀中掏出灵石来,说:“老板,多少钱?” 摊主看他们这一对男才女貌,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忙道:“二位生的怪好看咧,我给你们打个折,二十五颗灵石。” 司无渊微微一笑:“多谢。”说完便将灵石递了过去。 柏穗安又拿起一颗血红的珍珠耳坠,在司无渊耳朵上比了比。 她恶劣一笑:“阿渊,你有耳洞啊?” 司无渊:“很早就有了。” “我想看你戴这个。”她道。 这样血红的珠子,戴在他这张脸上,简直是绝配。 司无渊轻笑,半蹲下来,他道:“穗穗,那你帮我戴。” “好。” 柏穗安十分小心的将那带有凉意的坠子穿过他的耳垂,又反复确认没有弄疼他,才放心远离他。 摊主看着他们二人,嘴巴都要笑咧开了。 司无渊正欲结账,却被她拦住了。 “老板,多少钱?”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个也是二十五颗灵石。” 柏穗安付过钱,牵起青年的手,微微踮脚道:“给我的剑侍买的,自然是得我出钱。” 司无渊喉结一滚,声音低哑:“穗穗,你这是在引我?” 柏穗安立马松开手,离他好几米远,咬牙切齿道:“你脑袋里一天就不能想点别的?” 司无渊又握住她的手,说:“没办法,我脑袋里面全是穗穗。” 柏穗安扶额,“你还真是抬举我了,”她拉着他往前走,“我们吃海鲜去。” 然后柏穗安看着眼前这跟桌子差不多大的螃蟹时,惊讶的瞳孔都放大了。 小二边上菜边调侃道:“仙长第一次来吧?我们这的鱼,虾,螃蟹,都是各顶各的肥美呢。” 柏穗安收起自己放大的眼神,答:“是呢,我第一次来,没想到这螃蟹这么大哈哈。” 小二将菜上齐过后,道:“二位仙长慢用,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柏穗安微微一笑:“有劳。” 司无渊这次倒是没动作了。 他,他不知道怎么吃螃蟹。 柏穗安已经薅下螃蟹的一只腿,用牙齿咬碎外壳,露出了里面白白花花的肉。 她嗷呜一下送入口中。 见司无渊迟迟没动,便又掰了一条腿,将里面的蟹肉取出,放到小碟盘中。 “喏,阿渊。”她将盘子推到青年面前。 司无渊低头看一下盘中白色的蟹肉,一时没反应。 柏穗安又道:“阿渊不喜欢吃螃蟹吗?” 司无渊用筷子捻起蟹肉,送入口中,有螃蟹的腥气,混合着大海的气息。 他仔细嚼了嚼,吞入腹中,才道:“没有,我只是没吃过螃蟹,不知该如何弄罢了。” 柏穗安一听,又拿过他手中的小碟盘,哐哐一顿操作,将蟹黄全部赶到他碗中。 “你没吃过啊?我告诉你蟹黄最好吃了,可惜就是没有米饭。”她一边剥着螃蟹壳,一边说。 司无渊心口一悸,静静听着她说话。 他现在才知道,昨日穗穗为何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她这样鲜活生动的人,他不该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让她失去生气。 穗穗她,应当是该自由的。 柏穗安剥这么大个螃蟹,可把她累得够呛,她得意的把那一大碗蟹黄推到他面前,挑眉道:“怎么样?本小姐我厉害吧。” 司无渊轻声道:“嗯,小姐最厉害。” 柏穗安放了一个勺子让他舀蟹黄,说:“尝尝吧。” 澄亮亮的蟹黄送入口中,司无渊并不在意它是什么味道,他只知道,这是穗穗给他的,那就是好吃的。 少女眉眼弯弯,歪头望他,询问道:“好吃吧?” 司无渊感觉自己心脏怦怦跳,压抑着激动。 “好吃。”他缓缓道。 夜色撩人,他们出来也有几个时辰了,柏穗安吃得饱饱的,满意的带着司无渊离开,正欲回到府邸。 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柏穗安道:“阿渊,等咱们成亲过后,我们就去游历四方好不好?” 司无渊低头看她,柔声道:“好。” 柏穗安觉得今夜的司无渊格外温柔,又开始滔滔不绝:“还没去过广袤无垠的沙漠,也没见过大片大片的桃花林,走过隐入云烟的重峦远山。” 司无渊握住少女的手,“等以后,我们一个一个去。” “好哦。”柏穗安越想越开心。 大街上人群喧嚣,两抹仙蓝也淹没在人潮中。 仿佛,他们只是众多凡尘中,再普通不过的两个人。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仙道大会(五) 后面的几日,演武台上的仙门世家越来越少,大多都被淘汰了。 柏穗安和妙盈盈成功进入了东区前五甲,还有沈绛,也进入了东区前五。 西区进入前五的有时溯,任西楼和紫芸通过复试,已成功进入了前五的行列。 柏穗安等人站在告示牌前,看见上面的布告,眉头紧锁。 “额,怎么这前十还得参加试炼?”柏穗安扶额。 布告上面写着,进入前十的仙门弟子,需要前往无望海绞杀上古妖鲛,夺得妖鲛的烛泪之晶,视为本届仙首。 妙盈盈气得跺脚:“这天机府也太会投机取巧了,借我们之手灭掉妖鲛,还得了个好名声!” 任西楼也叹气:“且不说这妖鲛难以绞杀,光是进入前十的仙门弟子明争暗斗,都得耗费大半精力。” 柏穗安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场面了。 司无渊不语,站在一旁思忖着。 他之前来过无望海,想过抓这个上古妖鲛,只可惜,他寻了大半年,也没见过妖鲛的踪迹。 柏穗安仔细看了看告示牌,心下疑惑:“怎么这位贤柳书院的柳如是也在榜上?” 她记得,西区没有他,东区也没有啊。 妙盈盈解释:“这个啊,贤柳书院一直是直接进入前十的,不需要比试。” 好家伙,这还带直接保送的。 司无渊这才提醒道:“上古妖鲛凶狠异常,且惯会使用幻术,你们去之前每人含一颗珠子在口中。” 他手掌缓缓摊开,出现了几颗琉璃珠子。 柏穗安拿了一颗,说:“这是什么珠子?” “清心珠,将它含在口中,能减轻妖鲛歌声带来幻境的迷惑。” 妙盈盈拿起琉璃珠子端详,道:“那意思就是说,还是有可能会被带入幻境。” 司无渊微微点头,“一般来说是不会的,除非幻境中的东西对你吸引特别大。” 任西楼:“意思就是说,除非你的精神受到巨大创伤,或者幻境中有能特别让你停留的东西,这珠子才会失效。” “对。”司无渊答。 柏穗安将清心珠收到锁灵囊中去。 几个人决定先去看看无望海的情况,踱步来到海边。 柏穗安边走边说:“盈盈,你不是上古灵兽玄鸟吗?你知道妖鲛长什么样子吗?” 妙盈盈做出一副很了解的模样:“传闻中活得比较久的妖鲛都有一副好皮囊,长得极美,不过他们不喜人类,发现了就会迷惑他们,再进行挖心捥眼之类的。” 柏穗安瞳孔瞬间放大:“挖……挖心捥眼?” 妙盈盈一脸正经:“对啊,所以到时候去抓妖鲛的时候,咱们千万别逞能,该跑就跑。” 柏穗安十分赞成,小命要紧。 四人排排站在无望海边,头:“这看着不像是妖的领地,倒像是哪位公主或者皇子住的。” 妙盈盈也附和:“这里好漂亮。” 时溯也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沈绛和柳如是。 柏穗安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对着师兄他们道:“你们含清心珠了吗?” 二人皆点头。 忽然间,一身金衣的时溯走了过来,面色温和,缓缓道:“几位同修,我师父给了我一样东西,还望几位相助。” 他摊开手掌,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状的宝石出现。 “此物是一千年妖鲛的烛泪之晶,往里注入灵力,便可打开某种信号,只要真的有妖鲛生活在这海底,便会感知到,朝我们这儿来。”时溯侃侃而来。 妙盈盈一向不遮掩,道:“要几位?” 一旁的沈绛倒是先开口了:“五位,修为越高越好。” 他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时溯是大乘境界,柏穗安是元婴后期,沈绛和任西楼是元婴中期。 再加上一个元婴初期的妙盈盈,刚好五人。 妙盈盈立马替三清派的二人答应下:“那好,就我们五人。” 不知为何,她说出这话时,沈绛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还不等沈绛开口,柳如是已然抱着手走了过来,尴尬一笑:“这位同修,确实是五人,不过是我跟他们。” 妙盈盈一怔:“什么?” 时溯温声道:“实在抱歉,不过柳同修他是元婴中期。” 妙盈盈一下懂了,合着嫌弃她修为低呗。 她砸砸嘴:“好吧。” “请把手放到这烛泪之晶上,注入灵力坚持一刻钟。”时溯解释道。 四人依他的话照做。 不同颜色的光芒出现,迸发出巨大的威力。 整个海底都在晃动,柏穗安稳住心神,看着烛泪之晶,似乎是在发热? 巨大的压力席卷整个宫殿,剩余的几位仙门弟子互相搀扶着,生怕一个不留神跌倒在地。 妙盈盈有些担心的玩弄着手指:“这,这个东西靠谱吗?” 时溯已到大乘境界,足够分神对话,他道:“这位同修放心,若是有妖鲛栖息在此,它定会来寻的。” 妖鲛最重视已故同族遗物,段不会就这么放任。 地动山摇,柏穗安险些都要站不稳。 她觉得也是有够缺德的,人好好待在海底,非得来寻。 良久,五人额头都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也没见这周围有个风吹草动。 妙盈盈犹疑道:“你们要不歇歇?” 柏穗安也觉得这法子够呛,这时溯看着是个明事理,气度不凡的公子,怎么如此执着,这都快要一个时辰了。 柏穗安无力吐槽,措不及防将手离开烛泪之晶。 她疯狂摆手:“我真不行了,这都一个时辰了,我看还是换个方法吧。” 此话一出,任西楼也将手离开了。 他本也不太在意能不能找到上古妖鲛,这般做无用功,耗费灵力,他可不喜。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仙道大会(六) 沈绛见他们二人都停下了,便也没再继续了。 时溯低叹口气,师尊说得难道不对? 剩余的五名弟子也走了过来,叽叽喳喳道:“几位同修,那宫殿里面有个神像。” 五人累的满头大汗,又跟上那位弟子,进入了宫殿里面。 四望茫茫,淡蓝色的琉璃宫殿,周围碧绿池池水环绕,汉白玉质地的牌匾已然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越往里走,踏着玉石路走到正殿,一偌大的玉像屹立在中央,仿佛一颗璀璨明珠,可谓是震撼人心。 玉像是个女子,海藻般的长发,嘴角带笑,身体曲线优美,下半身是波光粼粼的鱼尾。 众人惊呼,这就是妖鲛的面貌?也太好看了些。 时溯将手指置于眉心,用灵识探查这四周,发觉并无异常。 柏穗安无力地找了个地双腿交叉坐下,真不知道这仙道大会不比试,跑来抓上古妖鲛干嘛! 她表示不认同。 妙盈盈也在她一旁坐下,吐槽道:“这天机府真是道貌岸然,留我们这些小辈来涉险,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刚好整个宫殿的人都能听见。 一瞬间,这些弟子就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时溯当然也听见了,但他不欲与她计较,蛇鼠之辈,不值一提,他们怎么会懂?妖鲛即使不作恶也是妖,就应当铲除。 他继续探查情况,丝毫不失他仙门弟子的风度。 柏穗安扶额,盈盈这孩子今天吃火药了,平常不是挺好相处的,怎的今日对天机府意见这么大。 妙盈盈又捥住她手腕,语气讨好:“柏姑娘,你能不能让我枕着你休息啊?” 柏穗安自然是答应了,大方的拍了拍自己的腿,说:“当然可以,你休息罢,我替你守着,有风吹草动再喊你。” 妙盈盈甜甜一笑,头靠在她腿上小憩。 任西楼走了过来,在另一旁歇下,蹙眉道:“这小笨鸟今日怎么不黏我,反倒黏上你了?” 柏穗安硌咯笑:“可能我比你好看,她又喜欢我了。”说完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任西楼见鬼似地看了她好几眼,哼道:“你倒是挺自信。” 柏穗安耸耸肩,表示不屑。 柳如是也闲得慌,跑过来找他们说话,顺势找地坐下,一脸好奇道:“柏姐姐,任同修,你们三清派在哪儿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任西楼淡淡道:“小门小派不值一提,三清派地处中洲鹿阳城。” 柳如是思忖半晌,用手打了一下脑袋,说:“我想起来了,你们和凤鸣宗在一个地方。” 柏穗安点点头:“对,我们和凤鸣宗一个地方。” 柳如是又道:“柏姐姐,那你一定是三清派的一把手!独游剑都与你了。” 柏穗安:“……” 实不相瞒我之前是个菜鸟哈,全靠我师兄撑着三清派的名声。 她假笑道:“那倒没有,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弟子而已。” 柳如是啧了几声,说:“柏姐姐你好谦虚,我记得你是东区前五甲的一等吧。” 柏穗安:“运气好而已。” 怀中的妙盈盈动了动,似乎被吵醒了,睁开眼睛瞪着柳如是,蹙眉道:“你吵着我了!” 柳如是尴尬地挠挠头,说:“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我都这么小声了还吵到你了。” “……” 柏穗安和任西楼:有你这么说话的嘛。 妙盈盈起身,插着腰气呼呼的:“柳同修,有你这么道歉的嘛?” 少女咋咋呼呼的,引来了其他弟子的侧目而视,任西楼无奈起身,拉着她的袖子,温声道:“小笨鸟,怎么这么大脾气?快坐下,别气了。” 柳如是一脸错愕,没料想到她这么大反应,慌张解释道:“妙同修,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柏穗安抬眸望向妙盈盈,看她还插着腰不动,也起身安抚道:“盈盈,等会我给你捂着耳朵,别生气了啊。” 妙盈盈撇撇嘴,这才消停坐下。 柳如是尴尬极了,还一个劲地哄她,跟她道歉。 任西楼和柏穗安面面相觑,叹了口气。 在场其余的弟子也精疲力竭,一屁股往地上一坐。 “这哪儿有什么妖鲛啊?连个踪迹都没有。” “是啊,也不知道好好的仙道大会怎么变成捉妖了。” 他们都渐渐地心生不满,开始嘟囔着。 时溯面色不变,只是找了一处空地坐下,好似丝毫不在意他们说的。 柏穗安看了他几眼,心道这人定力真好,要是换了有人说三清派的不是,她一定会忍不住冲出来同他们说道说道。 万剑宗跟凤鸣宗也算是有交情,沈绛的师尊嘱咐过他,多多照看一下紫芸,他也应下了,此刻坐在紫芸不远处观察地势。 妙盈盈又开始睡觉,不过这次枕在了任西楼的腿上,周围的弟子都向他投去惊讶又艳羡的目光。 任西楼耳朵微红,却也由着妙盈盈了。 柏穗安拉了拉任西楼的袖子,两人眼神交汇,无声交流着。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 “小笨鸟,醒醒,该去找妖鲛了。”任西楼轻轻摇了摇妙盈盈手臂。 妙盈盈不耐烦地打下他的手,迷迷糊糊道:“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困。” 任西楼语气无奈:“真的不起来?” 妙盈盈没好气答:“真的!” “再不起来,就永远起不来了哦。” 少女甜软的声音响起,可让人听着生出寒意。 妙盈盈一惊,抬头望向她,少女眉眼弯弯,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目光关切地盯着她。 她顿时感觉遍体一僵,支支吾吾道:“柏姑娘,你怎的这么凶?”语气充满了委屈。 任西楼先将她推开了,蹙眉道:“师妹,快!” 柏穗安等人将她围在中央,抬手结印,一个巨大的法阵出现,光芒耀人,让人不敢鄙视。 斩妖阵。 “妙盈盈”嘴角一勾,兀自笑了,她道:“我还没玩开心呢,这就发现了。” 任西楼喝道:“盈盈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妙盈盈”俏皮地耸耸肩,娇声道:“自然是去我的幻境里面玩去了,”她顿了顿,“哦,忘了说,进入我的幻境久了,人就会变得痴傻。” 沈绛看他们如此,便沉声道:“别和她废话,快,绞杀她!” 柏穗安连忙停下,蹙眉道:“不行!这是盈盈的身体。” 此话一出,剩下的几个人不知动还是不动。 时溯瞧他们犹豫不决,加强了手中灵气,法阵又重了一层,压得“妙盈盈”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犹豫什么?妙同修这是除妖卫道,若是不幸身殁,也是她的功德。”时溯道。 柏穗安和任西楼怒上心头,盯着他们吼道:“谁敢动,就先动我们!” “妙盈盈”忽然仰头大笑,娇嗔道:“别担心,你们都会美妙的死去的。” 海底又开始剧烈晃动,四面八方传来悲戚婉转的歌声,柏穗安踉跄了几下,大喊道:“快捂住耳朵!” “妙盈盈”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慢慢隐入海水中。 “哐当哐当——” 在场的弟子接连不断的倒下,晕倒前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进入的不是幻境,而是在做美梦。 不知晃动了多久,终于停止了。 柏穗安与任西楼,时溯面面相觑。 时溯一向沉稳,此刻脸上也一片青色,他轻甩衣袖:“妇人之仁,这下他们都得死。” 任西楼蹙眉:“时溯公子,我瞧着你耶没多厉害嘛,何必说这么风凉话,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对策。” 柏穗安摇摇头,看着躺着一地的弟子,蹲下来观察着他们。 她看的是沈绛,他好看的面庞上浸着汗珠,眉头紧锁,嘴里喊着什么,她低头凑近,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青衫……我……青衫姑娘……” 柏穗安心下一凛,对于沈绛而言,罗青衫一直是他的心中的死结,他要是在幻境中见到了罗姑娘,那肯定是不想离开的。 她起身,无奈道:“我们是不是要去找那妖鲛,好……”话音未落,她的瞳孔骤然放大。 怎么这两个也晕了!!? 怪不得半天没听见他们的声响。 完了完了,她简直抓耳挠腮,留她一个人救他们九个人。 脑袋一片混乱,她低头看见时溯手中有一物,闪闪发光。 她蹲下身子,掰开了他的手掌,看见了那颗烛泪之晶。 她记得时溯说这个有用,算了,先拿着。 柏穗安记得自己修习的血渠术,虽然上次就因为这个出过意外,但她还是要一试。 她这次还多了烛泪之晶,一定能够找到出去或者破解的方法。 “以我之躯,化为方行。” 她咬破手指,将烛泪之晶连同指尖置于额心,法诀生效,少女眉眼一横,木讷的抬头,环顾四周。 她修为精进了许多,已不用起身,在原地即可施展。 她机械地扫视着,目光穿过鱼群海藻,穿过一排一排的礁石,游离在整个无望海。 海水不可斗量,她眼睛都要酸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她感觉自己神游天外时,忽地找到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仙道大会(七) 黑漆漆的海底洞,一头微卷长发的鲛人,安详地蜷缩着身体,将自己呈现一个保护的姿态,躺在一冰棺上。 柏穗安缓缓运气,结束了血渠术。 她起身,拿起独游剑,手腕翻转形成一个法阵,将躺在地上的弟子们保护好,前往鲛人所处之地。 她心中不知为何,看见那鲛人躺在那儿,竟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 少女念起法诀,顷刻间便到达了那海底洞外。 她周身有一层淡淡的光芒,避免了海水浸湿,她朝里面喊道:“你还不出来吗?还是让我进去请你?” 柏穗安说这话时紧张的不行,手指抠在衣摆上,她想,她是不是太嚣张了。 洞口处缓缓走出一位女子,柏穗安这才看清了鲛人的全貌,她头发其实是墨蓝色的,长发及腰,是波浪卷,眼眸含春,肤色胜雪,活脱脱的大美人。 鲛人不悦地看向她,说:“魔尊的人?怪不得靠近你那么多次,也迷惑不了你。” 柏穗安讶然,她以为自己没中招是侥幸,原来是因为司无渊啊。 她正色道:“我看你的样子也不想伤人,这样,你把我的朋友们放了,我立马带着他们离去,不再进入海底。” 鲛人冷笑:“放过你们?你们人族方才不是还要抓我,现在打不过了就要我放了你们,凭什么?” “额……” 柏穗安也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不行不行,就算是瞎扯也得说服她。 她解释道:“我们不是有意的,我发誓,只要放我们离开,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信誓旦旦,“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拿着我鲛人族的遗物,说着谎话,简直可笑。” 鲛人不愿再与她多说,转身进了洞内。 柏穗安心下一悸,低头看着自己攥在掌心的烛泪之晶,顿时语塞。 她扶额,将烛泪之晶放入腰间,抬脚走了进去,看得出来,其实这位看似不好惹的美女鲛人对她也不是特别仇视。 里面除了那冰棺以外,还有许多好看的贝壳珍珠之类的小玩意。 鲛人冷冷瞥她,没好气道:“还不走?小心魔尊也保不住你。” 柏穗安:“……” 魔尊也在哈,还在听她们说话呢。 她弱弱开口:“姐姐,你向我提条件,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替你完成,只要你放了我那些朋友。” 柏穗安偷偷瞥向那冰棺,可惜上面好似是有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 鲛人陡然瞬移到她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道:“谁许你看的!把你眼睛挖了。” 柏穗安挣扎着,拍她覆在她脖子上冰凉的手,艰难道:“我…不是……故意的……” 脖子上的手力道加重,柏穗安喘不上来气,额角青筋暴起。 “姐姐……姐……” 她感觉自己快要咽气了,声音微弱地哀求道。 鲛人听见她的哀求,瞳孔骤然放大,掐她的手一顿。 柏穗安见状,连忙扑腾两下,挣脱了她的桎梏,跌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呼气。 有一瞬间,她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了天堂。 鲛人却像失了神一般,嘴里还念叨着“姐姐,姐姐……” 她忽然抓住柏穗安的前衣领,将她提溜起来,神情剧烈起伏,喝道:“叫我姐姐!叫我姐姐!” 柏穗安被她吓得够呛,感觉下一秒她就能杀了自己,忍住喉间干涩,哑声道:“姐姐,姐姐……” “咚”的一声,鲛人又将她甩开,柏穗安重重摔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 鲛人像是中了魔,捂着脑袋疯狂摇头,嘴中呢喃着:“姐姐,我要找妹妹,找妹妹……” 柏穗安捂住被掐得青紫的脖颈,抬头注视着她,又望了望那冰棺。 鲛人开始疯狂抚摸着冰棺,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柏穗安缓了好半天,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她犹豫地起身,试图靠近她。 那鲛人根本无暇顾及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冰棺,像是在透过冰棺看什么。 柏穗安小心翼翼地套话:“你要找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找。” “我要找妹妹,帮我找妹妹。” 鲛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紧紧掐住不肯放,哽咽道:“妹妹,我要妹妹!” 柏穗安被掐得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道:“我帮你找,我帮你找。”她顿了顿,“告诉我方法。” 鲛人指了指她腰间,柏穗安连忙低头看去,一头雾水。 “烛泪之晶?”她试探问道。 鲛人猛地点头,又指了指冰棺。 柏穗安犹疑道:“拿这个去冰棺里找你妹妹?” 鲛人终于开口:“不是,她已经死了,我想,我想你带我去我妹妹的幻境,我还想再看她一眼。” 柏穗安依稀从她眼中看到了泪花。 “进入我妹妹的幻境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你愿意冒这个风险吗?”鲛人恢复了冷静,淡淡道。 “我愿意,”她垂眸,“不过你答应我的,放了我朋友们。” “我自然没必要骗你一个小辈。”鲛人道。 柏穗安心下一定,说:“那开始吧。” 鲛人走到冰棺前,解释道:“我打开冰棺后,你就能看见我妹妹,然后牵住我的手,将烛泪之晶含入口中,即可带我去到我妹妹的幻境。 柏穗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冰棺盖被推开,柏穗安看清了棺材里面。 那是一具几乎发黑的尸体,散发着属于海洋的腥气,身形能依稀可辨,有一条鱼尾,尾巴已经腐烂了,露出了森森鱼骨。 可那鲛人眼神温柔,缱绻着深情,丝毫不觉得恶心。 柏穗安沉默地走到冰棺前,将烛泪之晶含在口中,握住了鲛人的手,她的手很冷,是那种沁入骨髓的凉。 “闭上眼睛。”鲛人道。 就在柏穗安阖上眼睑的那一秒,鲛人脸上划过一瞬笑意,可就一刻,转瞬即逝。 柏穗安意识混沌,恍惚之间感觉有人在说话,她吃力地睁开眼,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珊瑚礁,五彩斑斓。 “珍珠,你往哪跑,再不回去的话,人类又要来抓我们了。” 一个清脆带着微微嗔意的少女声音响起。 柏穗安下意识地躲起来,在珊瑚礁后面偷偷望向声音来源。 两条波光粼粼的鱼尾出现,其中一个鲛人她见过的,是刚才那个妖鲛。 “银月姐姐,我就再玩一会儿。” 原来这妖鲛叫银月,她的妹妹叫珍珠。 银月微蹙眉,训斥道:“不行,最近老有牛鼻子老道来无望海,要是被捉去了就完了。” 珍珠砸砸嘴:“我们好歹也是千年妖鲛,哪有这么脆弱啊。” “我们鲛人一族本就薄弱,死的死伤的伤,都是那些道士所为,我们必须小心。”银月有些生气。 珍珠见她真的生气了,便厚着脸皮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哎呀,我错了,我们回去吧,明日再出来玩。” 银月这才消气,带着她回到了洞底。 柏穗安跟着她们的踪迹,发现她们栖息的地方就是那冰棺所在之处。 珍珠玩弄着里面的贝壳,用这些堆起了小房子,她好像什么时候都很开心,眉眼弯弯的。 柏穗安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得找线索。 她见她们都待在洞内,便放心离开了。 才走没几步,她的脚步就顿住了,海底被开辟出了一条道路,有乌泱泱的人群朝着而来。 柏穗安心口一悸,转头就想走,快点去通知她们。 可这些人似乎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赶超了她。 他们,直接穿过了她。 她瞳孔骤然放大,满脸不可置信。 什么意思?她进入幻境只是个旁观者。 柏穗安火急火燎地跟在这些道士身后,金色的衣裳,这款式,不是天机府嘛。 她联想之前天机府把仙道大会改为绞杀上古妖鲛,后来时溯又拿着烛泪之晶,一下子就知道了。 是天机府杀了银月姐姐。 她一阵心寒,默默跟了上去,毕竟不是亲眼目睹,这还只是猜测。 “列阵。” 是个女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柏穗安心道反正你们也看不见我,便大摇大摆地站到了那领头人的身旁,仔细端详起来。 女人面色冷漠,双手背在身后,金色衣袍穿在她身上一丝不苟,多了几分严肃。 “玄离仙君,一切都准备好了。”有人禀报。 玄离只是淡淡点头,低声道:“绝不能放跑那两个妖鲛,都给我看严实了。” 柏穗安咽了口唾沫,玄……玄离仙君!! 这不是玉竹前辈嘱托她,让她交于玉佩之人吗!? 她还在惊讶中没缓过来,发现海底开始剧烈晃动,鱼群都惊地四处逃窜。 “收阵!”玄离喝道。 数十名道士置于洞口上方,巨大的通天法阵形成,压迫感十足。 柏穗安几乎快要睁不开眼,半眯眼观察情况,担心这那两个鲛人。 她们怎么还不出现,不会真的要死在洞里面了吧。 “澔————” 尖锐的鸣叫响起,施展法阵的人蓦地往后一退,纷纷吐出血来,落在了法阵中央。 金色的法阵混合着血气,好不扎眼。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仙道大会(八) 玄离看着逐渐出现裂缝的法阵,握剑的力道加重,低骂了句废物,走上前来稳固法阵。 柏穗安觉得自己耳朵要聋了,就好像两股力量对峙,她被挤在中央一样。 洞口开始慢慢塌陷,石头块砸在地上,一片混沌。 “牛鼻子老道!你别欺人太甚。” 混沌之中走出来个少女,珍珠气得脸都红了,银月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气愤。 玄离手中剑出鞘,剑鸣中带着凌厉的杀意。 她嘴角一勾:“妖鲛,烛泪之晶,我都要。”说完飞身跃起,长剑直冲珍珠面门。 珍珠身体突然变大,化为一巨蛇吐着信子,它全身鳞片光耀夺目,头上有一对角,蟒身如赤炼,眼睛是美丽而饥渴的。 剑光闪闪,闪烁的暗影连连出招,在鲛蛇身上切割出一道道剑痕。 柏穗安看着胆战心惊。 银月也变为蛇形,开始攻击那些操纵法阵的道士。 海水中都透露出一丝血腥的甜味,珍珠冷哼一声,伤口蜿蜒的剧痛开始作祟。 玄离自上而下睥睨着她,冷声道:“别挣扎了,我说过,你们都要死。” 玄离长剑发出巨大的光芒,一剑直接朝着珍珠。 恢宏之势不可挡。 银月见状,连忙冲了过去,硬生生接了这一掌,背仿佛被撕裂开,鲜血淋漓。 海水被染得更红,颜色更加艳丽。 “姐姐!!!”珍珠惊道。 银月有气无力,艰难吐出几个字来:“珍珠,快跑……”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此刻只想让自己的妹妹快跑。 珍珠抹了把眼泪,恶狠狠地看向那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玄离仙君。 “臭道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 玄离淡淡道:“妖,难道不该死?” 珍珠小心地将银月放好,起身,海藻般的长发飘飘,她突然开始大笑起来:“是嘛?今日,我就当一回妖。” 珍珠身上开始闪烁红光,渗透出一股可怕而强悍的力量,绕是柏穗安也觉得,这比刚才那一剑还有压迫感。 她这次不是蛇了,而是蛟龙。 鳞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爪子锋利,双目炯炯有神,身姿蜿蜒。 可柏穗安心中一阵难受。 她看见了,珍珠化龙前,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不知为何,她也想跟着哭了,明明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却只能待在海底,被人视为怪物。 玄离身形微微一晃,握紧了手中剑反击。 玄离是谁,修真界第一仙师,她的剑术,是一等一的。 其他道士都被龙尾扫下,纷纷跌落向海底。 剑光如梭,腥气四溢,蛟龙痛的发颤,疯了似的晃动身体,爪子一掌拍向玄离。 玄离双手结印,巨大的符咒纹路出现。 银月瞳孔放大,嘶吼道:“不要!!” 黑色的瞳眸倒映出一片血色。 一剑划破了蛟龙头颅,柏穗安甚至不敢看了。 玄离轻抚衣袖,嫌弃的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蛟龙。 银月心如死灰,绝望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残肢,无声地哭了起来。 大海在悲咽。 玄离不欲停留,就要继续斩下银月的头颅。 柏穗安睁大双眼,喊道:“银月快跑!” 可银月只是怔怔地看着珍珠的尸体,整个人麻木的跌落在地上。 剑尖就差一寸了。 “轰————” 蛟龙身体迸发出巨大的白色光芒,海底开始崩塌了。 白色光芒中间,是一块晶状的石头。 烛泪之晶。 银月眼神微亮,全然不顾开始崩塌的海底,朝那儿踉踉跄跄的走过去。 玄离看着天崩地裂的海底,脸色阴沉,瞬移到烛泪之晶面前,承受着灼伤手心的痛楚,将它抢了过来。 “不!还给我!”银月发了疯似的往前跑,追着玄离。 玄离双手掐诀,离开了快要变成废墟的海底。 海底崩塌,银月痴痴地望着这满目疮痍,绝望地蹲了下来,蜷缩在一块,躺在那一滩模糊的血水中,抱紧了她的妹妹。 埋葬在海底的,是珍珠,还有那些随玄离来的仙门弟子们。 柏穗安想呼喊,让她快点离开,这儿要塌陷了。 有坚硬的石块砸到银月肩膀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任由碎石落下。 柏穗安涌上来一股深深的无力。 银月闭上了双眼,手还紧紧攥着珍珠毫无生气,鲜血淋漓的手。 柏穗安简直要疯了,拔出了独游剑,试图破开屏障,冲出来将她救出来。 她看见,银月眼角落下一滴泪,旋即凝结成了冰晶。 又一颗烛泪之晶。 剑光闪闪,柏穗安只想救她。 海底崩裂的越来越厉害,一片混沌。 少女握剑的手忽然顿住,注视着前方。 银月的那枚烛泪之晶,在一片灰暗中,朝她的方向而来,最后停留在她的眼前。 柏穗安注视着那至纯无瑕的烛泪之晶,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烛泪之晶发出湛湛白光,照亮整个海底。 “柏姑娘,谢谢你,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和我妹妹一起去死,我现在很开心,因为我可以去天堂找我妹妹了。” “我答应过你,你帮我见到我妹妹,我就放了你的朋友们,你只需将我凝结而成的烛泪之晶放在他们额心,他们就会醒来了。” “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我和我妹妹的家在南海,望姑娘带着这两枚烛泪之晶去一趟南海,将我们埋葬在那里。” 银月的声音轻缓,像是解脱了。 生无望,死同穴。 烛泪之晶落到少女手心,崩塌的海底不再,眼前是刚进来时的那个宫殿。 柏穗安握紧手中的两枚烛泪之晶,猝然放身大哭起来。 是银月,银月借她的灵识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她妹妹死的那天,和她一同前往天堂了。 她明白了,银月并不想害人,是想寻死。 时溯的那枚烛泪之晶,就是玄离斩杀蛟龙珍珠时得到的。 柏穗安的手在抖,她迷迷糊糊地找到盈盈他们,用银月教她的方法唤醒了他们。 晕倒的仙门弟子们逐渐醒来,妙盈盈尤其觉得头晕目眩。 柏穗安无心去安抚他们,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她想静静心。 银月,珍珠,她久久挥之不去。 她一定,一定会带她们回到南海的。 时溯醒来时,发觉自己手中的烛泪之晶不见了。 他起身去寻找,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找着找着,他就看见了一个人待在那的柏穗安。 她似乎在哭? 时溯悄悄走近她,在她身后几米停住了脚步。 少女的肩膀在抖,低低抽泣着。 他以为,她是被这场面吓到了,温声开口:“柏同修,你没事吧?” 柏穗安正处于极度悲伤当中,猛的抖了一下,擦了擦眼泪,转过头来,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说:“我没事,有些累了想哭而已。” 时溯觉得方才在法阵时对她说的话有些重了,便宽慰道:“柏同修,不用担心,妖鲛迟早是要除的。” 柏穗安心一痛,解释道:“不用了,妖鲛已死,我们休息休息就可以回去了。” 时溯一怔,旋即道:“我们都还未找到妖鲛踪迹啊?” 柏穗安头痛欲裂,不欲与他多话,摊开手掌,露出了两颗烛泪之晶。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时溯看着自己找寻半天的烛泪之晶在她手上,松了口气,然后理所应当地伸出手掌,正色道:“既如此,那边把其中一颗烛泪之晶还给我吧。” 柏穗安将两枚烛泪之晶收到锁灵囊中去,淡淡道:“这都是我的了。” 时溯蹙眉,语气也变得严肃:“柏同修,拿别人东西如此理直气壮吗?” 柏穗安冷笑:“拿别人东西?这本就不是你的,”她起身与他对视,“仙道大会上面说了,谁斩杀妖鲛,谁就是仙首,所以,是我自己有本事,你护不住自己手中的烛泪之晶,那是你没本事。” 时溯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往日的风度不再,冷冷瞥她,“你私自拿走烛泪之晶,就是与我天机府作对,你想过后果吗?” “那你就看看会有什么后果。”柏穗安道,“等出去过后,我会去找玄离仙君,届时,我自会说明。” 她还有玉竹前辈的嘱托,不能现在与他们翻脸。 “你自会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时溯甩脸离去,留个她一个背影。 柏穗安心力交瘁,走到宫殿里面。 “师兄,盈盈,我们走。”她在门口喊他们。 “我们不是还要抓妖鲛吗?”妙盈盈回望她,疑惑道。 “不用了,妖鲛死了,走吧。” 柏穗安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妙盈盈和任西楼面面相觑,然后麻溜地追上了她。 时溯也面色铁青地起身,离开了海底。 剩余其他的见他们四人都离去了,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