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豹的话音一落,凌汐池顿觉有几道视线直直的射了过来,她抬头一看,只见花迟和缥无的目光正不约而同的落在她手上的玉佩上,那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这玉佩……莫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好奇的翻动着手上的那块玉佩,一双大眼睛询问的看向了雪原五豹。
大豹看了一眼花迟和缥无,原本顽童一样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们几个老豹子膝下无子,这些年却也攒下不少基业,以后九帮十二会,就由你掌令牌了。”
说罢,他还故意的凑近了她的耳旁,像说悄悄话一般指着花迟和缥无道:“你可别小看了这枚令牌,这些年与我们结交的人当中,有不少人是为了这令牌来的,你不信去问问那边那两个不怀好意的臭小子,问问他们想不想要。”
凌汐池手一松,手中的令牌骨碌碌的滚落到了雪地里。
她咽了一口口水,这……也太大手笔了吧。
只是九帮十二会,这又是什么东西啊,为何她从未听说过。
她下意识的就将那令牌捡起来,准备还给大豹。
以往的经历告诉她,有些东西接了,那就是烫手山芋,不接,则万事大吉。
她的手抓着玉佩刚递出去,大豹眼睛一瞪,手一挥,瞪着眼睛道:“怎么,你不喜欢,老实说,我们兄弟几人好久没有像今天这般玩得如此尽兴了,这都是你的功劳,爷爷这辈子最讨厌扭扭捏捏的人,送给你你就接着,要不你就是看不起我们雪原五豹。”
凌汐池:“……”
说罢,他又拉着她的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语气也软和了下来:“小丫头,你就收了嘛,一来,也算我们向师太报恩了,二来,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们也物色了不少能接这令牌的人,不是太聪明就是太优柔寡断,刚才一场游戏玩下来,那两小子太精,只有你最合爷爷的心意,给了你爷爷放心,至少以后我们也能清净不少。”
凌汐池:“……”
她没想到,一场简单游戏竟也能让他们将每个人的性格看在眼中,怪不得以前妈妈总教育她,为人要谨言慎行,一个人的为人处世,体现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里。
可是,她到这里这么久,好像从来就没谨过言,慎过行。
那雪原五豹又是看中了她什么呢?
看着雪原五豹一脸诚挚,她只得将玉佩收进了怀里,既然雪原五豹都那样说了,她再推脱就是矫情了。
大豹又道:“不过爷爷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有些东西,爷爷虽然可以给你,但是有运气拿,也得有本事守才是。”
凌汐池点了点头。
缥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啧啧道:“你还真有本事,这块玉我想要好久了,五个老家伙就是不肯,居然这么轻易的就送给了你,要知道,江湖上能跟雪原五豹成为朋友的人可不多,这几个老家伙自诩武功超群,卓尔不凡,英俊潇洒,可没有几个人能入他们的豹眼。”
“小子,你说什么呢?”
“什么叫自诩武功超群,我们本来就武功超群。”
“还有,我们本来就卓尔不凡。”
“还有,还有英俊潇洒。”
“臭小子,你嫉妒我们雪原五豹得天独厚是不是。”
“唉!”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是五个兄弟轮番轰炸啊,就算别人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你们五张嘴啊。
她张了张嘴,打断他们的话:“不过,你们是不是得告诉我,九帮十二会到底是什么呀?”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奇异的香味随风传来,耳旁突然传来了雪原五豹的惊叫:“糟了,那几只毒蝎子来了,快跑!”
凌汐池还没有反应过来,大豹就一把抓住她:“待会儿要是有几个老太婆过来,就说没有见到过我们,你办完事后,来安都城一趟,爷爷给你引荐几个朋友,至于你们要打探的消息……”
“晚了,已经见到了。”大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一个声音就在半空中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在白雪皑皑的树上,迎风站了几个身着彩衣的老婆婆,正一脸冷若冰霜的看着他们,而此时的雪原五豹顿失刚才的雄风,见鬼一般,齐齐蹲下身用手刨雪,一个遁地便消失不见了。
“哼,想走,没那么容易!”一声冷哼传来,众人只觉身边一阵彩风刮过,那几个老婆婆眨眼便在数丈之外,只余下空气中凝聚不散的香风。
凌汐池顺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过去,看来雪原五豹口中的毒蝎子便是毒风谷中的几位蝎仙子了吧,可是为什么雪原五豹一见到蝎仙子就吓得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呢?这蝎仙子真有那么可怕?
缥无若有所思道:“这几只豹子年轻的时候就在和蝎仙子斗,一直没有分出胜负,那几只豹子向来是不会认输的,现在一见就跑,呵呵,有趣有趣。”
凌汐池扭头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缥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豹子配蝎子,似乎是挺有趣的。
雪原五豹走了,这个聚会是该散了,凌汐池将令牌翻了翻,走到了花迟的身边,她仍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九帮十二会是什么意思吗?这也是个江湖门派?”
花迟冲她温柔一笑,道:“是,也不是,你知道岳凌州这个地方吧?”
凌汐池点了点头,她下山到雪沁的路上,还遇上了一个要去岳凌州的老大爷,那老大爷还顺路带了她一程。
花迟道:“其实岳凌州并不单指一个地方,我们现在的所在地也叫岳凌州,它其实包含了五个城池,分别是岳凌城,风幽城,安都城,雪沁城和曲阳城,其中的风幽城地处泷日与寒月的交界处,寒月国乃五国最富,因两国之间互通商贾,此城占据了有利的地势,虽为边防小城,但其繁华富有程度比起一些大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周边的几座城池因着这种便利,所以便有一些人发了家,产生了不少巨商富贾,为了防止外来的经商势力进入,这几个城的一些商业世家便组成了一个商会,取名九帮十二会,而那五只豹子便是这九帮十二会的掌舵人,如果说藏枫山庄是这天水的首富,那么这九帮十二会便稳坐第二把交椅。”
凌汐池恍然大悟,怪不得大豹会说,只要拿稳了这个令牌,连萧藏枫也不敢随便欺负她,想来,藏枫山庄也是商业世家,可这里却好像并没有藏枫山庄的势力,便是因为这九帮十二会的存在,所以藏枫山庄的商业版图并没有延伸到这里吧。
可那几个老豹子并不像是会做生意的人呀,否则也不会将这令牌给她了。
她看了看手上的令牌,嘲讽的笑了笑:“看来这几个老豹子这次是看走眼了,这个东西,我可拿不稳。”
花迟笑道:“不然你以为那老豹子为何会对你说,有运气拿也得有本事守才是,虽然有些打击你,但是不得不说,这令牌现在的你未必拿得稳,你的考验还在后头呢,不过呢,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凌汐池摆出了一副苦瓜脸,却听花迟又道:“九帮十二会的事情暂且不说,你别忘了,还有冥界的事情要处理呢,我们先去风幽城再说。”
凌汐池点了点头,一转身,便看见缥无朝他们走了过来,疑惑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缥无耸了耸肩膀:“那几头老豹子走了,你就没什么想让我带给你那未婚夫婿的?”
凌汐池气急,道:“你神经病啊!上次你拿我试剑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赶紧走,不然对你不客气。”
缥无的目光落在她紧紧握着的拳头上,啧啧叹道:“真是个伪装高手啊,五个老豹子才刚一走,这么快就卸下你那乖巧懂事的面纱,唉,幸好你不承认和我师弟的关系,不然我还真担心他。”
凌汐池手中剑一横:“我需要对你乖巧懂事吗?你再不走,我真的要打你了。”
缥无毫不在意的走到她面前,用眼睛剃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不需要,说不定你以后还得乖乖的叫我一声师兄呢。”
“你……”
凌汐池一急,就要扑上去,却被花迟紧紧拉住,她只得冲着他挥了挥拳头:“不许跟着我们。”
缥无眼中的迷雾愈加的重了,朦朦胧胧,虚幻不清,弧线完美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当然不会,遇见枫了,记得替我向他问好。”
“哼!”
花迟无奈的笑了笑,拉着她转身走了。
天空阴翳,雪原茫茫,广袤的天地呈现一色,有种亘古的寂寞,两个人影手牵着手走在这雪原上,本是寂寞的天地,却因这两条风雪中携手并进的人影显得不那么寂寞起来。
凌汐池抬起冻得通红的小脸望着在前方拉着她的花迟,抬起脚步顺着他的脚印踩了进去,她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花迟扭头看她,不解道:“你在笑什么?”
凌汐池道:“我在笑我们俩好傻,走路去找冥界算账,我们应该弄两匹马的,不过,你为什么要拉着我这么走呀,这样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到风幽城。”
花迟望着前方道:“慢慢走,总会到的,我想和你这样走,一直走下去。”
凌汐池脸一红,连带被他牵着的手也微微发烫起来。
她嗫嚅道:“你……你说什么?”
花迟扭头看她:“如果萧藏枫是真心想要娶你,你会喜欢他吗?会嫁给他吗?”
“啊……?”
凌汐池吃惊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何要这么问,更不懂要如何回答他。
两个人就那样沉默的对视着,雪花温柔的拂过他们的眼帘。
这时,一辆马车自后方而来,滚动的车轮碾过冰雪,在他们身侧停了下来。
一双晶莹如玉的手指挑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狐狸似的笑脸:“这么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凌汐池猛的回神,却见缥无坐在马车上冲他们不怀好意的笑着,她斜睨了缥无一眼,咬牙道:“刚说了不跟着我们的,你怎么出尔反尔呢?”
缥无优雅的整了整衣服,面上一派波澜不惊:“谁说我是跟着你们,我也去风幽城啊。”
“那你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去,你非要跟在我们后面。”
缥无继续跟她针锋相对:“一个人上路多无聊啊。”
“你,你脸皮真厚!”
“你骂我可以,不许骂我的脸。”
“有区别吗?”
“好了,虽然你这姑娘脾气不好,说话也不好听,但谁叫我是一个怜香惜玉的正人君子呢,看着你们这样冒雪前行,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上来吧,我带你们一程。”
凌汐池和花迟对视了一眼,她道:“你是真心的?”
缥无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也不想,但是让我那师弟知道,我把他宝贝的未婚妻扔在雪地里不管,他可是会跟我急的。”
见他们站在那里不动,缥无又道:“怎么,不敢上我的车?你不敢,这位花兄也不至于不敢吧!”
只听花迟像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拉着凌汐池上了马车。
马车远远行驶而去,大雪纷纷,眨眼便掩盖下了所有的痕迹。
这时,雪地里突然又出现了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那女子看着远去的马车,嘴角慢慢凝聚起一抹残酷冰凉的冷笑,眉宇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意,她扭头看着身边的黑衣男子,冷冰冰的道:“雪猫女已经依照计划带走了沈桑辰,他们已经动身前往风幽城,接下来,就让我们俩好好给他们引引路吧。”
那黑衣男子没有回她,依旧痴痴的望着那远去的马车,脸上一副说不出的悲凉之色,强烈莫名的哀伤呼之欲出。
那是一种苦苦挣扎却依旧得不到救赎的凄凉。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那黑衣男子的悲痛之情,脸上的冷笑越发大了,讥讽道:“冰冽,莫非到了现在你还以为自己有动情的资格,怎么,不忍心下手了?你不忍心下手,只怕那姑娘现在却是不想再见到你了。”
冰冽的拳头慢慢的在身侧握紧,冷声道:“常缨,我的事,不用你多嘴。”
只听常缨咯咯的笑了起来,语气中的森寒和嘲讽却是有增无解:“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不过,一年前你突然跑回炼魂门,同意接受更为残酷的训练应该跟刚才那姑娘脱不了干系吧!如今,你和我一样,已经身处于最黑暗的地狱,可那姑娘看起来却依然那样明媚洒脱,就像一缕清风一般,你说讽刺不讽刺?命运有时候就是那样的不公平,爱恨情仇啊,可笑可笑。”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自怜自艾,毕竟,接下来,你会亲自参与如何毁了她,这样,你的心中是否会好受一点呢?”
冰冽的眉宇中已经升腾起了不耐,暴戾与杀意已经盈满了那冷若冰霜的眼,只听他缓缓道:“常缨,你何时变得这么废话!”
常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朝风幽城的方向而去,边走边道:“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