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别标记沼泽区域,倒也不是要纯靠人力马力地毯式排查,也有取巧的手段可用。
比如区星他们现在正在做的——缀在麋鹿群后面。
作为一种大型食草动物,麋鹿的成年雄性个体体长可以达到2米,肩高可以达到1.4米,体重可达250千克。
麋鹿群畅行无阻之处,人马也就可以通过;如果一处地方,麋鹿通过时会陷进去,人和马肯定也会陷进去。
但麋鹿群步履蹒跚、艰难跋涉通行之处,人或马大概率还是会陷进去。
因为麋鹿的主蹄宽大能分开,多肉,并且两个主蹄之间有皮腱膜相连,其接地压强小,沼泽环境通行能力要强于人或马。
“少君。”区康小声的问道,“麋是如何辨识人都辨识不了的沮泽之所的呢?难道麋要比人更聪慧吗?”
“啊~”
区康的问题,将正在走神、琢磨何时才能将望远镜这个侦查神器捣鼓出来的区星思绪拽了回来。
“麋为何能辨识沮泽,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猜测,也许是因为麋的双目比起人来更加明亮,又或是鼻子更加灵敏吧。”
“定是如此。”一旁的区乐小声附和道,“麋怎会比人更聪慧呢?少君带着大家缀行麋群之后,这种思量,才叫做聪慧嘛。”
“原来如此。”区康若有所思。
对区康、区乐这对长期跟随自己的哼哈二将,对所有区氏私学的学生,区星都有极大的耐心,总愿意多多指点他们。这些少年人,都是区星的基本盘。
区星环顾四周,和族人们一一对视颔首后,轻声说道:
“荀子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无论麋辨识沮泽,凭借的是智慧、明目或是灵敏的鼻子。能假麋之能,为我所用,这就是善假于物的君子之行啊。二三子,当记而思之。”
“唯。”众人齐齐俯首,低声应命。
“人若陷于沮泽而殁,亲友奠之;麋若陷于沮泽而殁,又有谁去祭奠呢?”
区星继续教导他们。
“麋群中,或许也会有辨识不了沮泽而陷入其中的个体,但是这样个体,陷入沮泽后就已经丧命了,无法被人看到。所以在人看来,麋都有辨识沮泽之能。这就是幸存者偏差,二三子,当记而思之。”
“唯。”
“少君!”区乐压低声音,但难掩兴奋的低声嚷道,“右前方,右前方的远处,有一头麋陷入沮泽坑里了。少君真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区星使劲眯了眯眼睛,朝区乐手指的方向看去,但仍看得不太真切。
这些年来,他经常挑灯夜读写字。油灯不够明亮,区星的视力多少有些受到影响,他猜测自己已经有轻度的近视了。
区星眼泪都眯出来了,仍旧没看出个所以然。他索性闭目养神,放弃治疗。
“善。”区星轻声说道,“等麋群走远些,我们就过去,将这处沮泽坑标记清楚。至于陷入沮泽的麋鹿,先射杀了,再拖回营地——晚上,我们烤着吃!”
“万岁!”众人低声欢呼起来。
这次跟随区星外出,执行猎场选址作业的区家族人,共32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头麋鹿,足够所有人饱餐一顿了。
区星用小腿轻轻地挤压马肚子,双手略微松缰,驱动座下马匹缓速前进。
“走吧,沿着麋群的蹄印,过去瞧瞧。”
“唯。”一众人马紧随其后。
“白麋,是白麋!”区星身侧,区乐再度兴奋嚷道,“少君,陷入沮泽坑里的,是头白麋啊!”
听得此言,众人纷纷朝沮泽坑方向仔细看去。
“真是白麋!”/“是白麋没错!”/“天赐祥瑞啊!”
区星揉了揉眼睛,看得还是不太真切。但他能感觉到,大家都躁动了起来,前进速度在不由自主的加快,空气里充斥着兴奋的味道。
“都冷静,控制马速,缓步前进!”区星低声呵斥到。
“唯。”
打马走到沮泽坑前约五十步的距离,区星终于看清了,陷入坑中的确实是一头白麋。
一头脖子以上纯白无瑕,躯干部位挂着一层泥浆,四肢已经陷入沮泽里动弹不得的白麋。
估计在陷入这个沮泽坑前,这头倒霉的白麋还曾陷入过另外的沮泽中过,所以身上才裹着一层泥浆。
之前的那次失足,白麋凭借努力拯救了自己。不过这一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离白麋越来越近,族人们难掩兴奋,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区星的心里却是毫无波动。
虽然穿越、尤其还是以魂穿这种形式穿越,已经给区星的唯物主义信仰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但是,从小看《人与自然》、听着赵忠祥老师声音长大的区星,却不相信,一头患有白化病的麋鹿个体,能带有怎样怎样的伟力。
“又不是麒麟凤凰。”区星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子不语怪力乱神。”区星一边扫视众人一边说道,“白麋黑麋,不过都是麋罢了。陷入沮泽坑中,自身难保的白麋,能有什么神力庇佑他人吗?”
说话间,区星已经打马走到白麋身前。他调转马头,正对着陷入沮泽坑中的白麋,俯身,用马鞭指着它说道:
“你不乱动,我就让人用竹竿和绳索搭救你上来;你如果乱动,我就一箭射杀你,再拽出沮泽烤了分食。听懂了没有?”
风起了,白麋朝着区星连连点头。
“万岁!”
“麋鹿,千百为群,掘食草根,其处成泥”——《博物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