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亳城南百里,大山中,有村出凤岙。
出凤岙有没有真出过凤没人知晓,可这村子从外头看起来跟这个听上去挺有档次的名字着实有些驴唇不对马嘴。整个村子落败的像是刚刚被山贼洗劫一般,到处的断壁残垣,有好几栋老屋也是摇摇欲坠,估计要是风大点,塌了也说不准。
不过据当地府志记载,几百年前这个村子可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村落,村民不下百户,隐隐有置县衙的打算。而且相传百年前出凤岙还不叫出凤岙,之所以改成这个名字是因为当时帝王于民间选妃,恰巧就在这个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有了这等天大机遇的村子里选中了一家想是祖坟冒青烟的民女,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般荣耀了好久,整个村子在当时都是眼高于话,“上次早上走得晚,天黑都没回来,这次早走一会儿。翻那座山啊,你脚力再好来回也得两三个时辰。”
以前都是爷俩两人一块进城,头一天走第二天回,不赶时间就当是走着玩。后来一次冯老头儿走山路崴了脚,宋梨就再也不让冯老头儿去城里,自己赶赶时间一天也就打个来回。
宋梨不说话,可他心里想什么冯老头儿都懂。
也不管宋梨答没答应,冯老头儿回身走回屋里。
日头完全藏进了山后,这个季候里申时一过也不该黑的如此快,只是整个山里就显得乌漆墨黑。
宋梨看着月亮爬上天空,围着那几户人家小院转了几圈,看着都熄了灯才安心的往回走,还没到自家院门口,就见到村外那条由山后延伸出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
离得很远,又是黑夜,本该看不清来人是谁的宋梨,瞳孔骤然紧缩。
紧张是看不出来的,收缩的瞳孔也不是很明显的反映他内心的情绪,倒是那双慢慢紧握的手,已经出卖了他想隐藏却隐藏不了的心思。
“阿梨,方不方便聊几句?”来人罩在一件对于这个小村庄里的人来说见都没见过的名贵锦袍里,一只惨白的手拄着一根圆头拐杖,掌中的黑疙瘩光滑油亮,显然是经历不少时光浸染。
隔着还有很远来人就开口说话,声音细如蚊蝇,哼哼唧唧,阴阳怪气,让人单单是听这声音也分不清是男是女,怪异的很。
这句话肯定是说给宋梨听,也真是只说给宋梨听,一句话清清楚楚落在宋梨耳朵里也未在这静谧的夜里惊扰到其他人。
至少村子里那条数十丈外能听见兔蹬腿的大黄狗此时就一声不发,安安静静的趴在窝里。
三年前在山上被冯老头儿救回来说的傻后生宋梨,眼神清澈的如同村口那弯清泉,哪还有半点憨傻样子,缓缓松开双拳,又看了看身后几户人家,确定没惊扰到他们以后,一步迈出。
一步十丈,落脚就在来人面前。
来人脑袋也是藏在与锦袍连接的帽子里,外人的确很难分清这人性别,可宋梨却能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人身份。
“跟我来。”一改平日憨傻的宋梨现下双目没了往常混沌,言行举止也是一股子干练,话音还未落便一迈步,又是十丈。
来人拄拐转身亦是抬脚迈步,后发先至不分前后与宋梨并排穿梭于山中,原本平常人翻过村前山头需要一两个时辰的光景,眼下这翻山走夜路的两人仅仅一刻钟竟然已到得山是实打实的相信。
锦袍里传出一声叹气,“信不信,不都要试一试。你再这么啷当下去,怎么对得起你娘?”
宋梨再次沉默。
“做不做?”锦袍里又传出一句问话。
宋梨沉吟问道:“谁跟你传的信?”
“这个你就别琢磨了。”显然是猜到宋梨的意思,来人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给我送信的人小心得很,我叫人去跟,跟丢了。”
“要不我就试试?”宋梨又侧头瞧向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先说好,这事不强求,我就待在出凤岙也挺不错。”
锦袍外那只惨白惨白的手提着拐杖戳了这个总是挂着憨憨笑容的后生一下,冷哼斥道:“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