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红土镇。
夜晚,小镇靠东边的一座庭院内,尹路谜独自坐在房间里,面前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是酒和夜宵。
房间的两扇推拉门大开着,能看到院子里花草树木和悬挂在天空的月亮。
和在大坂时一样,他花钱在一小镇人家里借宿。
当时,主人家看他戴着狐狸面具,身上还有刀,便不想让他入驻,但奈何他给的钱,实在有点多。
“休!”
忽然,一道黑影越过围墙,落在了院子里。
黑色西装和双转轮手枪,左手还提着一个同样身着黑色和服的女鬼,五指松开,懵懂的女鬼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来早了。”尹路谜看到院子里的井田武司,右手端起一杯温酒,笑道:“现在还不到深夜十二点。”
“你的气息……”井田武司望着房间里正在喝酒的尹路谜,眉头紧皱,迈步走了过去,“我可从未听说过,有鬼能变成人的!”
“血鬼术的功劳哦。”尹路谜微笑道,此时的他已经摘下了狐狸面具,以真面目示鬼,“你想变回人吗?”
“人类脆弱、渺小、寿命短暂。”井田武司带着那名女鬼来到尹路谜面前坐下,“为什么要变成人类?”
“是吗……”尹路谜轻抿一口温酒,看向他身边的女鬼,问道:“她有名字了吗?”
那名女鬼虽然不再向之前那样惧怕尹路谜,但还是一副软弱的模样,这在恶鬼当中来说,真是个异物。
“井田石森美。”井田武司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女鬼,“用我名字的姓,再加上我们的相遇之地来取的。”
“连名字都是按照人类的名字形式来取。”尹路谜脸上笑意更甚,“你看,其实你的内心,还是希望自己作为人类来生存。”
“不是吗?”
井田武司沉默,的确,他从做了那个梦以后,就开始认为自己是人类,但他的身体却是鬼。
这种自相矛盾的感觉让他心理一度崩溃,也让他产生了一种孤独感。
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不人不鬼的存在,恐怕只有他一个吧。
因此,在看到那名女鬼被其他鬼欺负,无法融入时,生了恻隐之心。
“你看看她的脸,还有她的身体。”忽然,尹路谜开口让他回神过来,只见尹路谜指着井田石森美,“你觉得她,几岁了?”
“几岁?”
井田武司面色一愣,转头仔细打量着她。
井田石森美长相稚嫩,身材矮小,身高只有一米四,这还是变成了鬼以后的身高,变之前恐怕要更矮。
“十一岁至十三岁……吧。”
井田武司不确定道。
“十一到十三岁,她还是个孩子。”尹路谜放下手中酒杯,“本该有幸福的家庭,快乐的童年,长大成年,结婚生子,和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可现在却是这样一副模样。”尹路谜面无表情道:“对了,鬼应该不明白什么是幸福和喜欢才对。”
“你想说什么?”井田武司问道。
“我啊,在被鬼舞辻无惨变成鬼的时候,并没有失去身为人类的记忆。”
“也因此,我一直想重新变回人类。”
“所以把血鬼术研究了一下,开发出能让自己短暂变成人类的能力。”尹路谜起身,走向院子,“但是却有时间限制和条件限制。”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变回人类?”
井田武司不理解,虽然他很烦恼自己的前世记忆,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变回人类。
“无论人类还是鬼,不都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吗?”井田武司沉声道:“人类吃动物,鬼吃人类,这也是自然生态链的一部分吧。”
“不,你错了。”尹路谜背对着他,道:“鬼不是自然诞生的,也不在生态链里面。”
“鬼这种违反生物常识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自然规则。”
“因此,鬼惧怕太阳,不用休息,不会死亡。”
“这种违反自然规则的存在,必然会遭到自然的反噬,也就是消亡。”尹路谜转身,看向他,“到那时候,我可不想给鬼舞辻无惨陪葬。”
“你为什么认为,鬼舞辻无惨会死?”井田武司道:“他可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之始祖。”
“千年而已,不是很长。”尹路谜澹然道:“人类的历史可要比区区一个鬼的寿命悠久得多。”
“再者,绝大部分鬼根本没有族群意识和发展扩张的概念,数百年下来都只知道杀杀杀,吃吃吃。”
“永远都只能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兽。”
“又因为自身违反自然规则的特殊性,不会随着自然环境演化。”
“就算没有任何东西干涉,也活不了多久。”
“说不定未来某一天,人类还会特意把鬼保护起来,放在动物园里供其他人类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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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马戏团里面那些被人类用鞭子鞭挞、驱赶的动物一样。”
“你认为呢?”
话毕,尹路谜转身望着他,问道。
井田武司无话可说。
“呼~!”
就在这时,院子上空响起一阵风声。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高空坠落,“彭”的一声落在庭院里,掀起漫天灰尘。
片刻后,灰尘散去,露出一道矮小身影,正是日夜兼程赶来的普来德。
“连夜赶来,辛苦了。”
尹路谜看着庭院里的普来德,微笑道。
“我们通过恩维的能力,成功进入了东京警察系统。”
“现在,金·布拉德雷他们正在筹划,向明治政府申请成立一个独立机构一一干涉科。”
普来德落地后,第一时间便是向尹路谜汇报情况。
“这就是你的同伴?”井田武司来到庭院里,看着普来德,皱眉道:“这不是你的血鬼术分身吗?”
“就跟那些狼一样。”
“这可不一样。”尹路谜笑道,看向普来德,“虽说我是本体,但他可是有独立的自我意识的存在。”
“独立的自我意识。”井田武司心中一惊,“分身,也能诞生出自我意识?”
他见过不少鬼的血鬼术分身,但无一例外,都只是本体意识的延伸罢了,分身有独立自我意识这种事,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