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段毅扶起椅子,怕她不清楚其中规矩,又道,“皇上会携百官出城相迎,还要在宫中设宴接风,恐怕国公爷回来早不了。”
韩攸宁笑眼弯弯,“我知道。”
她虽没经历过,可父亲给她讲过。
前世父亲惨胜而归,皇上没有出城迎接,只是让太子代他出城。之后父亲被打压,失了领兵权,出征机会少之又少,即便有打胜仗也没这个待遇了。
父亲生怕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不够高大,时常与她讲些自己的辉煌历史。讲自己如何打了大胜仗,皇上如何高规格迎接,百姓夹道欢迎。
所以韩攸宁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明日的盛况,父亲是如何的风光无限。
“你在进宫的必经路上寻个沿街的酒楼也好茶楼也好,不拘多少银子,定下来一间。”
段毅猜到她的意思,是打算去看国公爷凯旋游街,“县主有所不知,明日皇上也在,是以沿街楼上的房间都要安排了御林军,不能出订。但是在街边人挤人,县主还是不去为好。”
韩攸宁有些失落,她还想早点见到父亲。
原来楼上是要清了的,没有扔荷包帕子的闺秀。
原是父亲是哄她的。
“阿囡放心,为父年纪虽大了些,不过若想成亲,容易的很。”
她当时被逗得咯咯笑,说父亲在吹牛,原来真的是在吹牛啊。
她转而又笑了起来。
这次可不会再被他诓骗了,定然要帮他寻个体贴的伴儿才是。
母亲已经过世十五年,他守得够久了,哪能这么孤零零地过一辈子呢。
韩攸宁道,“不去就不去吧。”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你等着!”
她兴冲冲回了内室,拿了一袋银子出来,给了段毅,“你让文管事去买羊买酒,明日府里一起热闹热闹。”
韩老夫人还在病着,怕也不会操持这事。即便她没病,依着她勤俭持家的作风,也只会有一个简朴温馨的接风宴,让父亲感受到家的温暖的同时又觉心酸愧疚。
段毅见她这般高兴,怕她到时被冷落了心中难过,忍不住提醒道,“县主,国公爷并不爱亲近人。”
韩攸宁笑道,“没关系啊!”
她知道他亲近人时的样子。
段毅道,“还有,府里从来没买过羊肉。”
韩攸宁笑道,“你买就是。”
羊肉比猪肉贵啊,老夫人怎么会舍得买。
段毅没再说什么,拿着银子退了出去。
韩攸宁兴奋地搂着铃儿大笑。
父亲要回来了!
铃儿也高兴,国公爷回来,小姐也就真的有依靠了。
现在虽说仗着县主身份和晋王的撑腰,在这府里没人敢惹她,可在大家眼里,她只是表小姐,是外人。
所以来这里这么久了,小姐也不太爱在府里走动,夫人的嫁妆虽说都接管了,小姐也只是看账本,一直不肯去铺子里。
韩攸宁兴奋了一整日,午睡也不肯睡,在小厨房里把父亲喜欢吃的东西做了一遍又一遍。
晚上一直拉着铃儿说了半宿的话,一直到后半夜铃儿熬不住睡过去了,她才搂着母亲缝的小被子小枕头,甜甜睡了过去。
睡梦中,父亲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笑着向她张开双臂,她乳燕投林般扑到他怀里。
父亲的怀抱又宽阔又温暖,踏实极了。
早上她是笑醒的。
用过早膳,便听叶常带来一个好消息,“王爷让您晌午的时候去庆春楼三楼甲字号,在那里能看到将士游街。”
韩攸宁扔下包子就去梳妆打扮。
叶常在后面喊道,“王爷说的是晌午!”
“万一他们提前了呢,我提前去等着!”
叶常摇头。
若是那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定国公亲闺女呢!
韩攸宁很快就梳妆妥当,抱着翡翠手炉,披上银色斗篷出门了。
走在府里,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府里和平时一般无二,没有忙碌洒扫的仆妇,也没有忙碌准备晚宴的厨娘。
父亲就要回来了,即便是简朴,也该提前打扫阖府内外,那些麻烦的菜肴点心,现在也该开始准备了。
韩攸宁转道去了春晖堂。
里面还是浓重的药味。
韩老夫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也不知是不是睡下了。
韩清婉坐在一旁守着,穿着素净,脸色苍白。
韩清莲心不在焉坐在另一边,似是不耐,见韩攸宁进来,笑嘻嘻迎了上来请安。
她们母女如那菟丝草,依附别人而生。
如今韩攸宁愈发得势,她们便依附了过来。
韩清婉冷冷看着韩攸宁,“祖母已经睡下了,你走吧。”
她这几日每日都要来一趟,就是想搅着祖母心神不宁,身子彻底垮掉吧?
韩攸宁笑了笑,“我又不是来找她的。如今府里是你和二表妹管着中馈,今日姑父就要回来了,府里是不是该打扫一下,再准备一下晚上的接风宴?”
韩清莲附和道,“县主提醒的是,我也这么觉得。咱这府里,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了。咱府里还是缺个女主人,若是大伯父和父亲续娶了,也就有正经主事的人了。”
韩清婉最听不得的就是“续娶”二字,母亲不过被休弃几日,祖母已经在暗暗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姑娘。
若不是父亲在大牢里受伤太重还不能起身,怕已经开始相看了!
她冰冷瞥了韩清莲一眼,“二妹闺阁女子,怎好说长辈的私事,也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
韩清莲嘟囔了句,“乱就是乱,还不让人说了。若说名声,长姐最近闹的那一出出的,我的名声早就被连累得差不多了。”
韩清婉怒道,“我再如何不是,也是定国公府嫡长女,你想踩着我巴结旁人,也要想想最后寻亲事要靠谁来张罗!”
夫家是一个女子最终的归宿,可选去哪里却是身不由己,决定权在祖母手里。选的好富贵一生,选的不好,这一辈子便是毁了。
韩清莲不敢吭声了。
韩攸宁笑了笑,“你倒也不必吓唬二表妹,待得二叔续娶,你们有了新嫡母,总也做得了子女亲事的主。”
韩清婉被那声“新嫡母”刺得心口疼,她冷声道,“洒扫的事我知道了,县主忙去吧。”
韩攸宁也没再耽搁下去,离开春晖堂去了垂花门坐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