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换了个声音,换了个腔调,换了样神思波动,但九路魔尊随后便确认,这个自成大日神之“神”,是牛真子!
太敷衍,太欺负人!
“……牛真子,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因你的呼唤而降临,还请称我为大日神。”
“……“
九路魔尊的确因心中一缕纯粹的阳光进入,岿然不动、坚定不移的精神映射,帮他稳定了气息……也既是说,此人帮他平息了心火。
他若要害自己,何须助自己?
若是此人不是害自己,为何又多加刺激,令他走火入魔?
种种矛盾,令九路魔尊实在弄不懂丁牛的意图。
此人自称大阳神,莫非是为了传道?
是了,先展示实力,然后又施以恩惠……恩威并施么?
九路魔尊自以为弄懂了他的意图,心中却冷笑不止。
他岂是甘于人下之人?
魔神,尚且被他抽离了信仰,又遑论这个来历不明的牛真子、大日神?
难道能叫他纳头便拜?
“九路魔尊,我无需你信仰,了。”那人似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既能领悟《成败论》,明白正信之意,本便能摆脱走火入魔之患。”
“我方传信,亦不是为了收集信仰,只因正信之事本就是道德,我岂能窃道之功?”
“……”
不管他心思如何,此话真是令人激赏,九路魔尊听了亦做正色,这般做派,虽他本人做不到,但不妨碍他心生佩服。
此人真有门道!
“牛……大日神!”九路魔尊高叫:“你我不打不相识!你的胸襟、神通令我钦佩,想必你的修为也非霸者境,定然是人仙之上,这等境界真是玄妙……”
“境界,人之划分,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若执着于境界划分,又怎能领悟道之无为?”
“……大日神,我不明白。”
“呵呵,若非要按境界划分,我的确霸者境,不多不少。”
“……”
九路魔尊何等人物,又岂听不出此句的深奥?
更加悚然而敬!
此人这话,不执着于境界划分,表示修为已跳出人为定义的境界,已非定义的境界所能衡量。
这是什么境界?
定然是人仙境之上了。
莫非此人真的是神?
对于强者,九路魔尊向来保持尊重。
况且此人对他,颇有点拨的意味。
此前,此人说起他的身份,究竟是萧天然还是黄粱一梦,亦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这一句来形容。
如今说起境界之谈,再次用上此句。
一法通,而万法通,这本就是人仙境所涉猎,但是比起这一句,又是小巫见大巫。
九路魔尊深感启发,到了他这等修为,想要有所寸进何其艰难?
不料此人句句微言大义,细思之下里面蕴含重重道理,越嚼越有滋味。
此人透露出来的境界,令九路魔尊如仰望高山,只见云里雾里之感,高深莫测!
不知不觉,九路魔尊已将自身的位置摆的极低。
九路魔尊察觉到一种机缘,如遇宝藏,如饥似渴,诚心求教:
“大阳神,何为道之无为?”
九路魔尊发觉,对方停顿了。
他便生出心思:法不轻传么?
正想着如何打动对方。
这时便听对方道;
“万物自化,各复归其根。”
九路魔尊忙追问;
“这是何意?”
“道之无为,天地无为。”
“天地与万物并非对立之二,天地只是万物之合集一。天地亦没有天与地的分别,本就是一体的。”
“天地万物及所有众生本就混元一体的混沌状态,是谓道、无极、如来。”
九路魔尊谨然受教:
“有理。”
“有人理解为远古的时候是道、是无极的混沌状态,后来道之作用下,产生了天地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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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法,认为是一个时间和空间的演变过程,其实这是大错特错。”
“天地万物是怎么产生的?是有一个有意识的道去构造一个天地么?”
“不然。”
“如果道有意识造天地,生万物,那道便是神,道是有主宰意识的“有为”之神。”
“而道并非如此。”
“道超越时间与空间,世界在任何时候都是混沌状态,不管是宇宙原初时代,还是我们现在的世界,都只是混沌一体的状态。”
“混沌如何生天地?便是通过相待性、通过分别心,定义这个分别,便是“名”。”
听到这里,九路魔尊便又想到:
此神告诉他,他已非原来的萧天然,而是临死之时产生的一缕执念,其中有何差别?
九路魔尊认为,此神在借这个回答,又在点拨于他。
于是更加细心聆听。
“天地非天地,是以“名”来分别天地;万物非万物,以“名”来分别万物;众生非众生,是名众生。”
“人与人之间,本无分别,以“名”而区分人与人之个体分别,以高矮、胖瘦、美丑之“名”来区别形态的分别。”
“名不是常有,不是客观存在的,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标签。这个标签和相待性的根源,就是立场,就是“我”。”
九路魔尊,不由颔首。
再听到那神道:
“天地若有“我”,则有我要主宰万物、我要施福降灾之类。”
“众生若有“我”,则有他人、万物的分别,也便有为、有争。”
“你懂了么?”
九路魔尊心中,顿时轰然一声,豁然开朗。
此神果然在点拨他:
萧天然与他九路魔尊,虽是一体,又非一体!
若是同为一名,便命运一脉相承,若是各有各名,便命运不通。
九路魔尊喃喃道:
“我若为萧天然,便为乌坦所制,被其规则所愚弄……我若是黄粱一梦、九路魔尊,便是脱胎换骨,不为萧天然之名所困……”
“名,原来如此!”
九路魔尊想通这一点,只感觉神清气爽,是了,是了!
而随着他的思想转变,便感觉到一种剥离以及……解脱。
是了,我是九路魔尊,是黄粱一梦!虽源自萧天然,但我便是我,而非萧天然。
今日受了点拨,方知我是我!
随着涌出的顿悟,九路魔尊感觉到一种转化与真实,他的炁亦开始变化,一种灵动以及变化无常、心想事成的如意之感。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某种冥冥中的呼应,与他产生一种联系。
“……这是?某个……洞天?感觉如此亲近!”
九路魔尊不料自己方才有所感悟,便有这样一个机缘出现,这是好事成双么?
九路魔尊并未表露这些,不动声色,向着那神道谢。
“大日神,多谢教导,他日我必有厚报……”
“不必了,我已得到想要的。”
“……是什么?”
当然是你的命啊。
这话,丁牛没有说,而是说道:
“呵呵,令更多人明白本我,便是我的愿望。”
九路魔尊闻言,又是感慨,又是唏嘘:
“您的境界,令我望尘莫及!……那么,大阳神,九路国与斜月道国的战争,您觉得该如何?”
九路魔尊,仍没忘记双方的立场。
“此事无需问我,我无可教你。”
“……”
九路魔尊,心中顿时念头万千。
丁牛没再停留,神念抽身而走。
那一枚心房所化的化神镜,已是印摄了九路魔尊之命。
黄粱洞天之炁,已与其勾连。
此人认同了丁牛的说辞,自认为自己为黄粱之梦所化,便已在不知不觉中完成转变。
这便是最为荒谬,也是最真实的事件。
心认为是如何,现实便是如何。
心也是神的来源。
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一个梦。
自他舍弃萧天然的自我认知,而成为黄粱一梦、九路魔尊,他便失去了萧天然的“命”。
萧天然之命,已落在了丁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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