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里库姆是一座典型的戈伦帝国小镇,镇子里有八十户人家,一共两百多口人,屋子围绕着镇广场而建,镇子紧挨着大路,外围有一米高的泥土矮墙,墙外还挖有两米宽的沟渠,这些简单的工事一般用来防御盗匪。诺里库姆是一个小小的人群集中点,附近的几个村庄常有人到这里来贩卖农产品,偶尔也有商队从镇上经过,那个时候是最热闹的,马队驻扎在镇子里,人们熙熙攘攘地挤满了酒馆。
牛车嘎吱嘎吱地驶进镇子,苏文清坐在车上,风铃东张西望。
镇长和卫队长一行人等候已久。
苏文清带着风铃从牛车上下来,几人多看了苏文清身后的风铃一眼,然后深深地鞠躬,“伟大的智者,灰袍大法师,东方之塔,果蔬与辣椒之主……”
“长话短说。”苏文清打断他们,“让我们直奔主题,告诉我他在哪儿。”
镇长和卫队长带着苏文清穿过广场,几个人大踏步地前行,一路上低声交谈,速度相当快,风铃逐渐被甩在了后头,她注意到前面那几个男人时不时地回头瞥自己两眼,不由地有些疑惑,他们在看什么?
那些人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安。
今天发现的尸体就在镇子边缘的茅屋里,镇长和卫队长带着苏文清抵达现场,三人站在门外,镇长靠近苏文清耳边轻声问:“圣伊斯玛大人,不需要让女爵大人回避一下么?她……恐怕接受不了。”
苏文清拄着手杖,扭头看了看跟上来的风铃,叹了口气,“纸包不住火,迟早要知道的,小领主是个很坚强的人……毕竟欠了三百多奥雷的债都不崩溃呢,你们不要小看她。”
镇长点点头,推开茅屋半边木门,苏文清还没进去就被浓烈的腐臭味给逼了回来,不知道那是尸臭味还是四十年单身老汉发酵的体味——苏文清其实不愿意进普通人的家门,倒不是说他歧视社会底层穷苦人民,而是人们的生活卫生习惯着实叫人触目惊心,这里的人普遍用稻草铺地,一年铺一层,但是从不清扫,稻草里夹杂着死老鼠,呕吐物,排泄物,简直是细菌培养基,时间一长味道好比三伏天的臭鲱鱼。
苏文清用一块破布蒙住口鼻,用手杖推开另外半边木门。
“跟前面两个人的死状很相似,也被掏出了心脏。”镇长说,“不过这个是被挂在房梁上的。”
死者赤裸的尸体被一根粗草绳紧紧地勒着脖子,双脚离地挂在房梁上,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胸前有明显的刀口,手掌脚掌都被砍断,黑色的血块凝结在死者的身上。
苏文清默默地闭上眼睛。
死者是阿尔弗雷德。
他在信上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是没有告诉风铃,他很难想象风铃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小领主与老管家的感情极其深厚,老爵爷去世之后,两人相依为命,女孩身上的衣服是老管家亲手缝补的,而风铃在通天塔吃饭都想着带点回去给老人分享。
他该怎么安慰这个女孩呢?
苏文清想了一路,都没想到什么好方法。
“小领主,节哀顺……”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他扭头,看到风铃已经昏古七了。
·
·
·
“我们是在今天中午发现尸体的,圣伊斯玛大人,昨天下午镇子里还有人看到阿尔弗雷德先生,他可能是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被杀害的。”
苏文清和镇长几人坐在门外,风铃已经醒了过来,她不顾周边人的阻拦,亲自进屋看了尸体,这姑娘看尸体的眼神甚至让周围几个大男人都感到害怕,你很难看清她那双属于半妖的眸子里蕴藏的悲伤还是愤怒,是泪水还是火焰,有那么一瞬间苏文清甚至产生了错觉,他看到这姑娘的眼里有狼一样的灵魂苏醒,强大的气势让卫队长这样的壮汉都心生畏惧,但是气势落尽她又变回了那个安静娇小的小领主,一动不动地坐在苏文清边上发呆,不哭也不闹,谁跟她说话都不搭理。
苏文清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卷饼,风铃吸了吸鼻子,像松鼠一样抱着饼啃了起来。
“圣伊斯玛大人,连续三人死状都如此古怪,会是黑魔法作祟吗?”镇长问。
苏文清缓缓皱眉,死状确实诡异,三个死者死状都相当诡异,第一个被掏出了心脏砍断了手脚扔在坑里,是个老农民,第二个被扔在水里,是个中年女人,第三个受害者是阿尔弗雷德,则是被悬挂在房梁上,根据镇上居民们的说法,前两个死者既没有结仇,也没有欠债,而阿尔弗雷德苏文清是清楚的,他延续了老爵爷一贯的待人态度,整个图尔省恐怕都很难找到第二个和他一样好的人,谁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他们?杀了人不算还要把心脏掏出来。
“圣伊斯玛大人?”镇长问。
“最近镇子里有什么可疑的陌生人么?”
诺里库姆在商道上,是来往商队的落脚点,每年到了九十月份庄稼的收割季节,就是镇子里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不过现在才三月份,镇子里陌生人少,这也是为什么镇长和卫兵们没有头绪,他们找不到太多可疑的嫌疑人。
接下来苏文清跟着镇长去墓地,看到了另外两个死者的尸体,都用破草席裹着扔在坑里,还没来得及填土掩埋。
苏文清站在坑边,探出手杖去扒拉开草席,三五天前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出浓烈的臭味。
他瞄了一眼,“你们注意到了么?”
“注意到什么?”镇长和卫队长都一愣。
“这两具尸体没有生蛆。”
一直不说话的风铃忽然跳进墓坑里,掀开盖在尸体上的草席,苏文清吃了一惊,“小领主!”
坑边的其余几人也吃了一惊,他们来不及阻止,风铃靠近尸体嗅了嗅,眼神骤然变得锐利,那一刻她表现出狗搜寻猎物的神态来,苏文清心想莫非这个小丫头身体内另一半的血统真的是犬科动物?下一刻女孩的行动让周围几个大男人都吓了一大跳,她伸出手探进草席之下,用手指轻捻尸体腐烂的肌肉,然后缩回来用舌头舔了舔指尖。
苏文清心底这一哆嗦,生怕风铃下一句话是“馊了,不好吃”。
“有毒。”风铃低声说。
镇长,副镇长和卫队长都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女孩从墓坑里爬上来,指了指坑里的尸体。
“尸体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