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淡淡笑道:“我是从金国在芜湖的情报点盘问到,他们会在铜陵县下手。”
“金国的情报点?”
“将军存放战马的王记骡马行,就是金国的情报点。”
陈庆简直不可思议,那家骡马行居然是金国情报点,亏自己还再三嘱咐他们要喂好战马,自己会派人来取。
“你....又怎么知道它是金国情报点?”
“很简单,他们花钱买通了一百多名无赖地痞,四处打听将军的下落,我就知道他们有问题,找到将军下落后,骡马行掌柜就把将军的住宿处告诉了齐军首领,这些都是我亲眼目睹,将军离去了,我端了这家骡马行,他们掌柜怕死,就告诉我金兵会在铜陵县第二次动手,我们这才骑马赶到了铜陵。”
陈庆感叹道:“今天若不是杨将军,我恐怕就会命葬长江了。”
“将军过奖了,在下目前只是北地汉民,当不起‘将军’二字。”
陈庆微微笑道:“你不是来临安投奔我吗?如果跟随我去西军,那你就是杨将军了。”
杨再兴大喜过望,抱拳单膝跪下,“再兴愿为统领效力!”
陈庆连忙扶起他笑道:“我之前还以为你去投靠岳飞了。”
杨再兴轻轻叹口气道:“岳将军虽然也是天下俊杰,但他最近几年都在南方剿匪,我若投靠他,很可能会和故主在战场上相遇。”
停一下,杨再兴又解释道:“不瞒统领,卑职原本是曹成的部将,因不满曹成任人唯亲,才一怒之下离开他北归,但曹成对我有恩,我虽然不想再为他效力,但也不想在战场上和他相遇。”
“你可是杨家将后裔?”陈庆又笑问道。
杨再兴点点头,“杨公继业是我先祖。”
“那你在西军会遇到族人!”
“谁?”
陈庆卖了个关子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这时,呼延甲上前请罪,“小人防备不力,将军行李都没有了。”
“行李没有关系,兵器在就行。”
陈庆心中稍稍有些遗憾,三百两黄金没有了,六千贯钱啊!本来想用它来补足最后的抚恤金缺口,着实有点可惜。
呼延甲从怀中取出一张凭证和半块玉珮,递给陈庆道:“这是将军三百两黄金支取凭据,统领可在成都宝记柜坊支取。”
陈庆愣住了,“你们存起来了?”
呼延甲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们把马匹卖了两百贯钱,几个船夫一直很眼红,我怕他们偷盗,路过建康县时,我就把两百贯钱和将军的三百两黄金一起存进了宝记钱铺,现在想想,幸亏当时多了一个心眼,要不然就便宜女真人了。”
陈庆心中暗暗赞许,这个呼延甲还真是仁义之人,他们完全可以把这三百两黄金吞掉,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却没有这样做,以小见大,此人可大用。
陈庆顿时起了招揽之意,想把呼延兄弟留在自己身边。
借着休息的机会,三人又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呼延甲道:“金人居然派出几百女真人来拦截将军,就足见他们对将军的重视,小人相信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千方百计寻找将军。”
杨再兴也道:“我也这样认为,金兵一定会在前面的贵池县码头布下大量探哨,寻找统领的下落,不如我们向南走,不走长江沿线,他们就很难寻找我们的踪迹了。”
“从这里向南走是哪里?”
“是徽州!”
“徽州!”
陈庆呆了一下,“我们才到徽州?”
徽州就在睦州的隔壁,从淳安县向西几十里就进入徽州了,自己走了十天才到徽州,那还不如当初从临安直接走陆路,两三天就到徽州了,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
不过从内陆走虽然能躲开金兵的跟踪,但躲不开秦桧的相国令,自己杀了十一名金国使者护卫,秦桧正好找到借口拦截自己。
陈庆想了想道:“其实我有一个不错的方案。”
杨再兴和呼延甲精神一振,一起向陈庆望来。
陈庆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一边思索一边缓缓道:“我们可以分兵两路,呼延兄弟和杨将军手下骑马向南走,然后.....我和杨将军返回铜陵,装扮成商人走水路入蜀。”
说到这,陈庆又指着地图上的夷陵县道:“到时候我们在夷陵县碰头,我们会在夷陵县等十天,如果你们赶不来,那就直接去汉中找我们!”
“妙计!”
杨再兴竖起大拇指赞许道:“这一招瞒天过海,女真人怎么也想不到了。”
..........
一艘三千石的货船在长江上劈波斩浪航行,这几天吹的是东风,没有用纤夫,大船直接拉起了船帆。
陈庆戴着幞头,身穿黑色武士服站在甲板上,腰间有一柄长剑。
他和杨再兴原本是想扮作商人,可等他们到了铜陵便傻眼了,他们没有本钱,当什么商人?
杨再兴身上只有几百文钱,陈庆身上只有几两碎银子,陈庆倒是有钱存在宝记钱铺,可铜陵没有宝记钱铺,其实就算有他也取不了,他的钱已转到成都,只能在成都取。
最后二人找到一间牙行,一名牙人给他们介绍了一份工作,给一名去蜀地的大商人当护卫。
陈庆和杨再兴各射了一箭,大商人立刻录用他们,这一趟护卫,陈庆挣了三十贯钱,杨再兴挣了二十贯。
陈庆觉得大商人是不是给得太多,但很快他便知道,三十贯钱给得一点不多,这钱其实是在买他的性命。
虽然做武士有点委屈,但他们却成功穿过了金人在贵池和九江一带布下的天罗地网,前面不远就是岳阳县了。
“陈武士,东主找你!”后面有人喊他。
陈庆点点头,快步向船舱走去。
船舱内,一名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正在紧张地看着地图,男子便是这次雇佣陈庆的大商人,也姓陈,叫做陈充,果州南充县人,心宽体胖,长得一对绿豆小眼睛,虽然是商人,但人却颇为大气豪爽。
几个月前,蜀地爆发了严重鸡瘟,几乎所有的鸡鸭鹅都被杀死深埋了,陈充由此看到了商机,他在江南购买了三万多斤鸭绒和鹅绒,准备冬天在蜀地大赚一笔。
但让陈充烦恼的是路上的安全问题,洞庭湖一带的水贼杨幺十分猖獗,不仅盘踞洞庭湖,触角也伸到长江上,在长江上拦截商船,劫掠钱财,像陈充这样的大货船,肯定会被对方盯住。
陈充唯一的希望就是遇到小股水贼,几艘哨船,十几个贼兵之类,他船上有十几名护卫,也足够应付了,但如果遇到牙船,他们就彻底完蛋了。
陈庆快步走进船舱,“东主,你找我?”
“你来得正好,我找你有事!”
陈东主笑眯眯请陈庆进来,关切地问道:“第一次当护卫,可习惯?“
“还好,吃得好,睡得好,多谢东主关心!”
“我昨晚却一夜未睡,我们这些商人做点生意难啊!在刀口上讨碗饭吃,稍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陈庆知道正题来了,他继续等陈东主说下去。
“我们昨晚就进入杨幺的势力范围了,要到今晚才能出去,说实话,我不怕哨船,就怕牙船。”
“东主能具体说说吗?”
“我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杨护卫你等会儿告诉他吧!”
陈东主叹口气继续道:“杨幺在长江上分布了不少哨船,每艘哨船上大约有五六人,遇到小鱼他们就自己上,遇到大鱼就会回去通知牙船,牙船就是他们的中型战船,至少有五六十人,后面还跟着十几条哨船,我这艘船属于中鱼,既不是船队那种大鱼,也不是小货船那种小鱼,所以遇到牙船的可能性不大,如果遇到哨船,咱们就能拼一拼,撞沉一艘哨船,或者干掉几个水贼,咱们还能保住货物。”
“如果遇到牙船呢?”陈庆问道。
“遇到牙船就不要反抗了,任由他们抢,咱们只要能保住一条命,就万幸了,到时候,你和小杨就听我指挥。”
陈庆爽快笑道:“没问题,拿了陈东主的钱,当然要听陈东主的命令!”
.............
从船舱里出来,正好遇到杨再兴,杨再兴连忙把他拉到一边,“统领,我就在找你呢!你可千万别被东主糊弄了。”
“什么糊弄?”陈庆笑问道。
“遇到牙船不抵抗的屁话,我刚才遇到老吴,老吴说,这些水贼都是连人带船一起抢到洞庭湖老巢,如果收获大,就会饶陈东主一命,放他走,但我们这些武士就得从贼为兵,若反抗就杀死。”
陈庆淡淡道:“算杨幺运气好,我这次没有时间和他折腾!”
就在这时,有船员忽然指着江面恐惧大喊道:“牙船!牙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