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兵变远比众人所想的要更加彻底,墨玄宸取代慕容洵掌控皇宫之后,一众朝臣皆是被留在了宫中,而京中各处原属于景帝的人马被一夜之间替换的干净,就连城门守将、京中巡防,乃至于京郊四营也全被拿下。
等到第二天天明之时,京中人惊觉宫中剧变,才知这朝堂之主已经换了人。
先前郞英执笔的檄文由宫中张贴了出来,十三年景帝所为也被诏告天下。
墨老王爷枉死,墨家军因景帝命人出卖军情丧命,南境险些沦为炼狱,此间种种皆是引得天下一片哗然。
墨玄宸与云锦初夺得皇权之后,一边大刀阔斧地清理参与十三年前旧案之人,一边应付各地不断涌出打着“勤王”之名妄图浑水摸鱼之辈,因先前便早有准备,又得贺兰崇山相助,加之英国公等人“识趣”。
云锦初镇守朝中,墨玄宸亲自带兵四下征伐,凡被他所擒妄图扰乱朝堂之人,皆是就地格杀毫无留情。
京中城门处悬挂的人头越来越多,而“讨伐”墨家谋逆的人也越来越少,短短一月时间,墨玄宸便以铁血手段震慑诸地藩王和朝堂,本该因皇权更迭而混乱的朝中以惊人的速度平稳了下来。
待到墨玄宸领兵回朝之时,见识了新君强势的余下藩王皆是偃旗息鼓,朝中那些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位新君与往日那些皇帝的不同。
他够狠,够果决,不需看任何人眼色,也不容有人质疑他决断。
无论是往日朝中刺头,还是那些迂腐顽固的老臣,短短时间便都学的乖顺至极,毕竟那京中城门口悬挂着的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前,谁也不想与他们挂在一起。
况且墨玄宸也并非暴君,他虽手段狠辣铁血,可于政事之上却十分清明,且辅佐他的新皇后云锦初也是能力极为出众之人,只要不故意冒犯忌讳,二人也能知人善任,且懂得放权。
朝中那些人渐渐发现,在新帝手下办差远比之前要更加容易,最重要的是,皇后是个财神爷。
原本空空如也的国库不再缺钱,官员的俸禄各自加了不少,新帝和皇后都是个赏罚分明之人,只要好好办差,不出差错,时不时便会有恩赏赐下,而若能做出功绩,任间出色之人,所拿奖赏甚至都要赶上他们往日小心翼翼贪污所得。
不仅是朝中,军中俸银也加了三成,加之新帝重新制定了军伍升迁制度。
这般光明正大能赚的盆满钵满,还不需要担忧抄家灭族,只要努力就能爬上高位的幸福之下,谁还有心思去想以前的废帝?
……
墨玄宸远比外间所想还要更快地坐稳了皇位,哪怕未曾举办登基大典,甚至未曾更改国号,可等到京中众人回过神来时,新帝已得天下人称颂。
明明他手段狠辣,上位既杀了废帝,也诛杀了朝中不少人,让得京中很长一段时间都弥漫在血腥之中。
菜市口的人头垒了又垒,那肃杀之气让得朝臣竞相瑟瑟,可是论威望,他却远比慕容家前几任皇帝都得民心。
在百姓眼里,新帝杀奸佞,诛贪污,肃清朝堂,整顿吏治。
他于律法更加严苛,犯事之人惩处加重,以致京中几乎不见往日仗势欺人的权贵,就连那些喜欢打马街头,肆意横行的官宦世家子弟也没了踪影,所有人都是守着规矩安分之下,京中反倒难得太平起来。
瞧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远比往日还要繁盛的京城。
英国公朝着身旁的二皇子说道:“看到了吗,天下顺服,朝臣敬慕,郡王已经没机会了。”
二皇子……不,如今已经是安郡王的慕容怀脸色衰败,眼里满是颓唐。
“是啊……”
没机会了。
墨玄宸刚登基的那段时间,他满心怨憎,恨他失信,恨他利用,恨他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踩着他抢了他们慕容家的皇权,特别是景帝被处死的那天,向来高高在上的父皇,一直都威严镇静的帝王,满是声嘶力竭地骂他“蠢货”。
是他以为墨玄宸派人进京“护他”,替他遮掩了那些墨家军的行踪。
是他以为墨玄宸想要助他夺权,帮着云锦初将墨景岳送进了皇城,甚至出头挑起了那场宫变。
父皇骂他愚蠢,骂他没脑子,骂他葬送了慕容家的基业,将大邺江山拱手“送”给了墨玄宸。
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安郡王都想不明白,他只是让墨玄宸到了京郊,他手下那么多人到底是怎么进的皇城,怎么混进了宫中,直到后来他在墨玄宸身旁看到了那个当初跟他们一起南下,在一众将军朝臣遮掩之下毫不起眼只是区区校尉的年轻人时,他才知道自己败的不冤枉。
犹记得当初船上云锦初一口一个“大哥”唤着那人时,他还曾跟墨玄宸笑言,他那位世子妃倒是平易近人。
明明有些嘲讽,墨玄宸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阿锦喜欢交友。”
他当时只觉得失笑,觉得这云锦初到底是商户女出身,什么人都能放下身段去交好,可是谁能想到,就是那个他曾看不起的小小校尉,却一手促成了宫变之事,悄无声息放墨玄宸进了皇宫。
安郡王想起当初的那些事情,只觉神色恍惚。
英国公见他模样其实是能理解的,毕竟任谁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得到至高之位,却被人横插一脚,心里也难以释怀。
他拍拍了安郡王的肩膀:“你我到底棋差一招,当初我们信了陛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身处局中,他与皇后早将一切都算尽,这京中所有人都只是他们手中棋子,你去定州之前,纵他回归南境之时,郡王就已经败局已定。”
若说之前还能垂死挣扎心有不甘,可这几个月看着新帝和皇后是如何理顺朝堂,如何让得本已经有了衰败之势的大邺重新恢复生机。
别说是贺兰崇山他们对新帝死心塌地,就连英国公也没了其他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