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死鬼赌钱,或是到谢桥那头轧姘头去了。”
啥?根子哥老毛病又犯了?
“哎…根子嫂,这话可不能乱讲呵,根子哥说过,年前他会把银洋都给了你,那他哪来的钱去赌去轧姘头?”陈天华还是不太相信。
“都给了我?哼…他哄你的土根兄弟,过年笼总给家里五块银洋钱,年货啥的都是我买的,他就几条鱼拿回家。”她回答道。
才有五块银洋拿回家?
再怎么算,年前林根至少从商行分得有三十块银洋,那五块银洋还是大年廿九那晚,年糕做完之后发的红包。
这太不像话了。
陈天华的怒气冲了上来。
一年四季千辛万苦积攒点钱,全押在赌桌上,输光才甘心,赢了钱的就跑镇上妓院,潇洒挥霍。
从林根家离开,他来找吴老三。
“主要是正月里太闲了,他手就发痒,被人唆使一下,就忘乎所以的去了。”吴老三说了句心里话。
“根子哥会去哪里赌钱?”
“听说,这次又碰上了以前的一个女人,十之八九到谢桥去了。”吴老三说道。
“谢桥?你带我去吧,我们把他给拽回来,都是自己兄弟,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陈天华道。
“行…行的…”吴老三咬了咬牙答应了,“等会把吊眼阿华也带上,他有那把鸟铳,以防万一。”
“行,得抓紧。”
二人划着船到阿华家去了。
……
谢桥镇位于双栖镇与柯镇的中间,离西埠头村五六里路,划船走水路就可方便。
翠微居三个字听上去还有点文雅,陈天华以为是个青楼,但吴老三说,它实际就是个妓院。
属于一家中档次的妓院,在这附近几个乡镇,乃至整个山阴县,翠微居很有点名气的,里面三教九流的人很多。
这里有众多的女人陪你吃喝玩乐,主要是吸食阿片,还有就是赌钱。
清末年间,整个社会昏暗无比,除了闭关锁国,还有二大顽疾:吸食阿片和赌博。
这两个顽疾,祸国殃民。
上至慈禧太后,下到普通百姓,中间是庞大的官僚地主阶层,普遍都乌烟瘴气,参与其中,麻木不仁。
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在陈天华的记忆中,林根跟上自己之后,很长时间确没去赌博了,还有信守诺言的。
“吴三哥,这根子平时吸食阿片嘛。”他问道。
“吸食阿片,这倒没有发现,根子这点头脑是清醒的,沾上阿片就等于这辈子完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绝对不可能。”吴老三拍着胸膛说道。
“好…这就好。”
陈天华总算是一块石头落地,放下了心。
他最怕是这个阿片,一旦上瘾,不轻易能戒掉。
若真是这样,那林根就无可救药,只能把他开除出商行,否则,祸害无穷。
年前,他明明强调过把钱拿回家去,他怎么会不听招呼呢?
怎么又会跑这种妓院里来,而且是几天没回家?
这点有此反常,陈天华判断是林根出了什么状况,可是就是被那旧相好给骗了也难说。
他要求阿华快点划船。
到了谢桥镇,船靠岸,陈天华让阿华守着小船接应,自己跟吴老三先进翠微居。
翠微居是个三层楼宇的大宅院,前院三层主楼,青砖灰瓦。
后院有若干栋阁楼厢房,阁楼分为两层,大概六七米高,飞檐楼阁。
主楼前迎风飞舞的二个巨大红灯笼,各写着一个烫金大‘翠’和‘微’字。
这里无论是主楼,还是阁楼厢房里,那是歌舞升平,从里面不时地传出男女放浪的笑声。
像后宅院里的阁楼厢房内,整天是窗帘闭紧,一根红烛,在那摇曳生姿。
粉色的床幔遮住了里面的被褥,那里面时常会透漏出一点,男女欢笑声、粗喘、加上床榻摇晃……
这里的确不是青楼,是妓院。
明清时代,有一种不成文规定,青楼一般是卖笑不卖身,而妓院则是全方位服务。
见有陌生男人进近翠微居,楼上窗口,不时地闪现出不少男女,相互打情骂俏。
女的浓装艳抹,袒胸露背,脸涂得像鬼似的,而男的则个个贴近女人的身子,猥琐的在其身上来回探索。
翠微居大门口摆着一条长柜台,前面搁着许多酒坛和酒桶,后面是店里掌柜和护院们待的地方。
在长柜台比较偏墙的一处座位,林根一碗碗往嘴巴里灌着老酒,有时候碗口没对准嘴巴,直接淋到了衣服上。
瞧这怂样,十之八九是喝酒醉了。
在柜台里边,一个身材不算出众,脸上却浓妆艳抹的妖艳少妇,紧盯着林根这个方向。
她是这家翠微居的老鸨,大伙都叫她梅姐。
在她身旁刚靠上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刀疤男人。
那老鸨凑在刀疤男人的耳边,低声说道:“二爷,就是这只羊,他这二天里银洋输了将近三十个,写的欠条有五百块。”
“是谁把他给牵过来的?”
“是楼上的阮老七。”
“那嬷逼的,楼上阮老七的鬼话,你还信?她就是个烟瘾子,瘾上来了随便逮个光棍进来,都骗说是大佬。”
这个刀疤男人叫费映屯,人称费二爷,是这家翠微居的的幕后掌柜。
而那个叫梅姐的老鸨,则是他的姘妇。
这里除了开妓院,还开设有赌坊和烟馆,专门有人去外面钓鱼或牵羊来赌坊,入烟馆。
无论是赌坊还是烟馆,等着这些羊子或鱼儿上钓,那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坑,继而放出高利贷,让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钻进这套里的人,可不在少数,但这些年没人敢啰唆什么,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
刀疤费二爷做这勾当,一般专门针对有钱人,有钱人家的少爷,事先挖好坑,让你自觉自愿地跳,最后弄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费二爷在谢家一带可是风云人物,他大哥费映鹤是商人,开有染坊和船运公司,还是本乡镇的保长。
他们的父亲叫费如纯,是山阴县县尉,也称典史,八品衔。
别看他只是个八品衔,他节制全县的所有狱卒,捕快,巡检等,相当于后世的县警察局长。
在山阴县里除了吴知县,就算他最有实权,权力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