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气氛压抑,让人不敢再大声喘气,生怕自己的一口喘息就会引来众人的关注,成为刘克用攀咬的对象。
所有人都神情紧张的看着大堂内状若疯魔的刘克用,同时也在躲避着他的目光。
这时,刘克用疯狂大笑,“哈哈哈,我就是疯了。我承认我走私盐铁,庇护牟庆松倒卖火器,杀良冒功,侵占军田。但是,这些你敢拍着良心说你在宣大的时候没做过吗?你们这些曾经做过边关大吏的高官,有谁是干净的?”
刘克用环顾四周,指着堂上堂下的人,目中尽是疯狂,此刻的他已经开始不管不顾,嚣张至极的破罐子破摔了。
最后,刘克用疯狂的目光直勾勾的盯住萧大亨,他肆意大笑着。
“萧大愣子!你敢说你花的银子都是清清白白的吗?你敢说你在宣大做总督的时候,没跟草原鞑靼诸部做过买卖吗?”
“万历十八年的时候,鞑靼发动“桃河之变”,桃河百姓被鞑靼屠杀俘虏。而你作为宣大总督却屡次上疏反对讨伐鞑靼部,还装模作样的召会鞑靼酋长,两人唱着双黄,欺骗朝廷。最后你加官进爵,鞑靼酋长还封了顺义王。你敢说你跟鞑靼没事?”
听到刘克用口无遮拦的肆意乱咬,萧大亨的眼中冒火,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刘克用是真的疯了。
开始逮谁咬谁了!
若是让他这样肆意攀咬,颠倒黑白的说下去,最后肯定是没法收场的。
萧大亨暴怒道:“住口!来人将刘克用的嘴给本堂塞住!”
这时候,不光是萧大亨暴怒,就连一直坐着没说话的王锡爵,王家屏,沉鲤,沉一贯等四人也面色犹为难看!
刘克用这是在坏规矩!他已经疯掉了!
孙暹听着刘克用劲爆无比的质问时,他也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高了。
若是,刘克用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就是大明王朝建国以来最大的丑闻!
像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出去一丝一毫的,否则引起的后果,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往严重了的说,这是要动摇社稷根基的!
所以,此事要立刻上报皇太子定夺。
孙暹当机立断道:“来人,将刑部大堂围住。再没有咱家请到皇太子旨意之前,一个人都不许放走!谁要是敢走,就地格杀!”
孙暹凶狠的目光扫过刑部大堂前的御史们。接着孙暹又礼貌不失气势的对着王锡爵问道:“首辅以为如何?”
王锡爵也沉声道:“公公安排的极为恰当。本阁这就随公公一起进宫请旨。”
看到这一幕,这一刻所有人突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圆润的胖子就是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厂卫头领——东厂提督!
孙暹动作迅速,他和王锡爵加快步伐,立刻就坐上了去往紫禁城的马车。
在马车上,孙暹的脸色已经没有在刑部大堂时那么冷峻。
他微笑的看着与自己同车的王锡爵,他拱手拜道:“能跟首辅同坐一车,真是咱家三生有幸。”
王锡爵听到孙暹的搭话,他明白孙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么一句奉承的话。
王锡爵回道:“公公客气了。公公身为内廷肱骨,有殿下的信重,比老夫这个外朝之臣要强多咯。”
但是,孙暹却叹息一声,“那都是表面而已,朝廷的大事都是需要首辅和诸位阁老们操持着才行。这次刘克用桉出乎了意料,咱家啥也不懂,所以就想请教一下首辅,等会到了慈庆宫中,咱家该如何回禀呢?”
王锡爵看着这个态度貌似恭敬的死胖子,他心里忍不住吐槽一句,“死阉竖,在这里给老夫挖坑呢!”
王锡爵也不接招,王锡爵知道不管自己说了什么,最后孙暹都会如实的禀报皇太子殿下,若是,在这里口无遮拦给孙暹支招,等孙暹回去之后,他肯定会添油加醋的说自己专权。
这可是人臣大忌!
所以,王锡爵万万不能上了这个恶当!
于是,王锡爵说道:“刘克用丧尽天德,以至天怒人怨,现如今又肆意攀咬朝廷大员,妄图搅乱朝局,破坏中兴大业!老夫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公公只管照实禀告,老夫都听殿下最后的旨意处理。”
孙暹听着王锡爵的回答,他也在心里笑了笑,显然,这次的试探让孙暹很满意。
孙暹立刻热情的说道:“朝廷能有首辅这样深明大义的正直大臣,真是社稷之福。咱家要给殿下贺。”
王锡爵也笑道:“公公谬赞了。刚刚公公的作为,在老夫看来也是老成谋国之举。立刻就将刑部大堂的问题给盖住了。就以这份魄力,公公也定能流芳千古,成一代贤宦。”
孙暹和王锡爵两个老银币相互的吹捧着,其实他们连个都是心怀鬼胎,想把刘克用揭开的大锅让对方分摊。
虽然,明面上这锅肯定是文臣那边的问题。
但是,想要查清这里面的状况,按照惯例,肯定是要动用厂卫和诏狱的。
而大明自武宗皇帝时的刘瑾之后,就再也没有起过严重的厂卫和文臣之间的剧烈冲突。
这百年来,厂卫一直都老老实实做皇帝身边的小乖乖,只为皇帝干一些不上台面的敛财勾当。至于,前朝的政治斗争,除了万历初年的冯保脑子抽风非要参与一波外。
剩下的哪个太监不是安分守己的?
所以,为了能够继续苟下去,继续好好的活下去,孙暹是真心不想掺和外朝的那些龌龊。
因为,孙暹也知道,一旦厂卫掺和进去,以文官们的尿性,当时肯定是会有一批投机倒把的文官投靠他。
但是,按照前辈们以往的发展规律来看,最后,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而已。
所以,孙暹也是难得人间清醒。
他并没有做太监政治家的伟大理想和伟大抱负!
他对权斗这种事情并不太上心,他只关注自己的小命和自己的利益。
也正是因此他才在朱常洛和万历皇帝之间来回横跳了几回,但每次他都留有余地,没有将自己彻底出卖。
因为,他也清楚皇帝和太子才是一体的,他的横跳,也仅仅只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利益不被伤害而已,并没有触及原则性的问题。
再加上在朱常洛小的时候,他又几次保护过朱常洛不被郑贵妃伤害,以及他胆大包天的带着朱常洛出宫游玩。这个算是给朱常洛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所以,他才安安稳稳的混到了现在,又成了朱常洛身边的近侍太监。
可见其是一个多么小心谨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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