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看,本宫该如何处理宗亲之事呢?”
朱常洛听完钟化民的汇报以后,他坐在案后看着钟化民问道。
钟化民听到朱常洛的问题后,他踟蹰了片刻,然后神色纠结的说道:“臣...不知。”
朱常洛听到钟化民的回答后,叹息一声:“算了,你下去吧。”
朱常洛对钟化民的回答还真有点小小的失望了,他本以为钟化民会给他提一个非常中肯可行的建议呢,没想到在涉及宗室问题时,钟化民竟然也有犹豫的时候。
钟化民也听出了朱常洛的失望,他微微抬头看着朱常洛对他的失望之情,他的心里顿时大惊。
从他去河南赈灾的时候,朱常洛能在城外亲自送他,钟化民就知道这位年少的太子殿下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赈灾以后他能被调任到宗人府任经历挂礼部侍郎衔的时候,他明白自己的能力已经得到了这位皇太子的认可。
但是,他始终没明白为什么他会被调任到宗人府去,这可是一个冷落衙门呀。
后来,当他听到万历皇帝任命朱常洛为宗人府的宗人令的旨意以后,他明白了。
原来是太子殿下看中了他的才能,所以才要把他调任到宗人府来。
成为了太子殿下的首位直系近臣,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呀。
钟化民见到这个机会,他自然也不愿意放弃,毕竟他也有一颗治国平天下的雄心。
而他要完成这样的理想,最重要的就是得到上位者的信任和肯定。
但是,刚刚的第一个问题,他的回答明显的已经让他的“伯乐”失望了。
所以,钟化民不由得惴惴不安,就在朱常洛挥手让他退下的时候,钟化民一咬牙直接跪了下来。
“臣有话说。”
本来已经准备放弃的朱常洛,突然听到钟化民坚定的声音后,他立刻就来了兴趣。
朱常洛说道:“钟府丞有什么话说?但讲无妨。”
钟化民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朱常洛说道:“臣建议废分封!”
朱常洛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他沉声道:“钟化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想被诛九族吗?你想成为第二个方孝孺吗?”
钟化民跪在地上回道:“臣不敢。”
朱常洛哼了一声:“你不敢?本宫看你敢的很,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都说得出口,得亏你是在慈庆宫中说的,若是出了慈庆宫半步,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是想让本宫学建文吗?”
钟化民心中忐忑,但是他也从朱常洛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朱常洛说“得亏你是在慈庆宫中说的”,钟化民立刻就大胆了起来。
钟化民跪在地上伏着脑袋说道:“请太子让臣把话说完,等臣说完以后,要杀要剐皆听太子尊便。”
朱常洛的嘴角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抹微笑,他语气稍加温和的说道:“你说吧。”
钟化民听到太子软化下来的语气后,他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钟化民继续埋着头说道:“国朝自太祖立国至今到今上,已历十三帝,二百二十六年矣。除建文外,太祖分封诸王二十有五,其中七王被废或自尽、两王绝嗣,成祖皇帝靖难称帝。余下诸王世系十五;成祖皇帝分封诸王两位,宣宗皇帝废汉王,余赵王一系;仁宗皇帝分封诸王九位,其中一位追封,绝嗣四王,废一王;宣宗皇帝分封一王,为景泰帝;英宗皇帝分封七王,废一王、绝嗣三王;宪宗皇帝分封九王,绝嗣六王,孝宗皇帝封一王,为追封;睿宗皇帝封一王,为追封;世宗皇帝分封六王。一王即位为穆宗皇帝,追封四王,绝嗣一王;穆宗皇帝封二王,追封一王;今上现有二子,一为太子殿下,二为皇三子殿下,皇三子尚未封王。郡王九百余位。万历十七年时,潞王殿下就藩就已经把国库存银耗去大半,运载了五百多艘船只运送财货到河南就藩。这大明的万里江山已经快被这近千位亲王郡王们给掏空了。长此以往下去,朝廷是负担不起的,百姓也负担不起。所以臣建议废分封。”
朱常洛听着钟化民一一细数这历代皇帝们分封出去的亲王,可见,这段时间钟化民也确实下了不少工夫,不然,这么详细的数据,他也不可能张口就来的。
朱常洛道:“你先起来吧。”
钟化民这时候才站了起来,朱常洛看着瘦小的钟化民,他说道:“你可知分封是太祖皇帝的祖制,后世子孙是不能废除的。你建议废分封,这岂不是要跟太祖皇帝的祖制对着干?”
钟化民道:“臣并不是跟太祖皇帝唱反调,臣此言都是为了我大明可以长治久安,国祚延长。太祖时,全国在册宗亲不过五十八人,太祖创业维艰,前有权相乱国,后有悍将祸国,太祖皇帝为保江山永续才不得已实行分封之策,期待宗室有力,拱卫大宗。但是,时移世易,天下已经安定了二百多年,官绅士大夫和黎民百姓早就归心朝廷,不用再担心有人欲行不轨之事。如果,太祖皇帝在天有灵,臣想他也会同意废除分封的。”
朱常洛道:“是吗?你这么肯定太祖皇帝的意思?”
钟化民没想到朱常洛竟然会这问他,这个问题把钟化民问的差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回答了。
钟化民最后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臣想太祖皇帝会同意的,因为太祖皇帝年轻之时就饱受压迫,最后不得已才揭竿而起,顺天应命肇造大明。如今,宗藩数量庞大,早就成了压在朝廷,压在百姓身上的一个沉重负担。如果,这样一直下去,早晚有一天宗室越来越多,朝廷和老百姓的负担越来越重,肯定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所以,臣斗胆猜测太祖皇帝的心意,他会同意的。”
朱常洛道:“如果太祖皇帝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你会怎么办?”
钟化民知道现在到他表决心的时候了,钟化民一咬牙说道:“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常洛哈哈一笑:“看来你还是想当方孝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