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么多干嘛?”
阿强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说在自己的这幅画里,有欲望也有希望,甚至还有绝望,你想想,看画的人在这幅画前,看到这样一个完美的人体,在挑逗着自己,彷佛伸手可触,但又遥不可及。
不是我吹牛,小树,我这幅画,是把古今中外所有的文化密码都打开了,就像一个开关,“啪”地一下,一切都昭然若揭,人类所有一切的进步和毁灭,不都蕴含在希望、欲望和绝望中吗?
小树突然打断他,又问了一句:“你说这么多干嘛?”
阿强愣了一下,小树继续问:
“既然一切都昭然若揭,你还得吧得吧啰嗦什么?你是觉得我的智商不如你,还是观众的智商不如你?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表现能力,把你说的这些都在画里表达出来,才需要你附加这么多的解释?
“一幅作品,要是你想表达的,受众不能在你的作品里感受到,还需要你额外的诠释,你还觉得你的作品是成功的?
“就你说的这些,你能比得过那些哲学家和文化学者?用语言叙说的能力,他们应该比我们画画的更强吧?
“我一直觉得,我们画家的手是上帝之手,我们是负责创造一个个新世界的,无中生有,一幅画就是一个世界,什么时候,我们要堕落成去解释这个世界了?”
阿强被小树说的哑口无言,他还想再说什么,小树看了看不远处的盛春成,招手道:
“来来,那位朋友,你来看看,刚刚阿强说的这些,什么欲望、希望和绝望,你能从这幅画里看出来吗?”
阿强气急败坏,骂道:“他是瞎的,能看到什么?”
小树也恍悟过来,他还是习惯性地朝盛春成摆摆手:“对不起,朋友,我忘了。”
小树接着转向珊珊,问:“你能看出来吗?”
珊珊指着画中的人物说:“我就觉得这两个女神好丑,这个森林女神,应该减肥了。”
小树哈哈大笑,阿强朝着珊珊吹胡子瞪眼。
小树拍了拍阿强,安慰说:“欲望看出来了,你把珊珊画得很好,珊珊的存在,本身就是欲望,不过,你的表达方式不对,太牵强,也太单薄。”
阿强觉得小树说的这些,还是有道理的,不过他不服气,说:“你行你上啊,大师。”
小树朝盛春成看看,又朝珊珊看看,小树叫道:
“朋友,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盛春成问:“我?是叫我吗?”
“对,能不能过来帮帮忙?”小树继续问。
盛春成站了起来,走过去,他说:“帮什么忙?只要我可以帮上,没有问题。”
“当一下模特,和珊珊一起,可以吗?”小树问。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当模特不就是摆摆样子吗,盛春成说可以,就怕当不好。
小树上下打量了一番盛春成,和他说:“你形象不错,肯定可以的。”
小树问阿强:“有没有白衬衫和西装?”
阿强还没开口,珊珊叫道:“有,有,在衣橱里,我看到有好几套,我去拿。”
珊珊说着就走开去,小树追着她叫道:“选深颜色的,再带一条领带过来。”
珊珊手举起来,甩过去一个ok的手势。
不一会,珊珊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和深蓝色的领带过来,小树让珊珊帮盛春成换上,换上之后,珊珊看了看盛春成,叫道:
“不错啊,还很帅。”
“当然。”小树笑道,“我就说他是现成的模特”。
阿强站在一边看着,不知道小树要干什么,小树盯着盛春成看了一会,伸手把他的领带扯掉了,问阿强:
“你的道具里,有没有红领巾?”
阿强说有。
“去拿来。”小树说,“对了,再拿一双人字拖,和一条沙滩裤过来,越花哨越好。”
阿强走开去,再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这些东西。
小树让珊珊把红领巾戴在盛春成的脖子上,把他下面的西裤和皮鞋脱了,穿上了花哨的沙滩裤和人字拖,上面还是白衬衫和黑西装。
盛春成任凭珊珊的摆布,她的头发,在他的脸上撩来撩去,搞得他痒痒的,都穿戴好之后,珊珊看着盛春成,忍不住地笑,盛春成不用照镜子,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身打扮,会有多怪诞。
小树拿了两张凳子到台上,并排放下,他接着让珊珊光着身子,在左边的凳子上坐下,接着又让盛春成,在右边的凳子上坐下。
小树和他们说:“胸挺起来,手放在大腿上,就像你们以前去照相馆,照标准照那样,两个人靠近一点。”
珊珊站起来,把凳子朝盛春成这边移了移,紧挨着他坐下。
两个人把腰板直起来,胸挺起来,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小树盯着盛春成看了看,觉得他的动作有些拘谨,不是很自然,小树说:
“朋友,你不要绷着,平时正经坐着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你就怎么样。”
盛春成听了这话,把头微微上扬,脸朝向另一边侧过去一点,嘴角挂着微笑。
“到位了!”小树大叫一声,然后转过头来问阿强: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
阿强嘿嘿地笑着,朝小树拱了拱手:“厉害,厉害,不愧是大师。”
“少来。 ”小树说,“我题目都给你想好了,就叫《标准照》。”
阿强退开一步,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很夸张地朝小树大拜:
“谢谢,谢谢!大师,请继续不吝赐教。”
阿强那样子实在有些滑稽,小树和珊珊都笑了起来,盛春成也很想笑,不过他忍住了。
“好吧,你不是要画一个系列吗,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思路。”小树说,“题目就叫《春宫》,一个盲人和一个美女,你去发挥。”
最后出来的构图是,盛春成还是坐在那里,下身还是沙滩裤和人字拖,上身还是白衬衫和黑西装,脖子上戴着红领巾,珊珊赤裸地躺在他的怀里,妩媚地笑着,一只手伸上去,抚摸着盛春成的脸颊。
盛春成很骄傲地微微仰着头,嘴角挂着微笑,他没有看珊珊,而是看着自己墨镜里的那一片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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