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翘的骂声在旷寂的夜空中盘旋不去,纵然这废弃的将军府尚算广阔,但那隐约的人声,还是透过将军府,一直传入到在此巡逻的一队金吾卫耳中。
好在朝露对于外面的动静一直十分警觉,故而在觉察到将军府外有动静时,她只强硬拉着翠翘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将军府。
不然就她们这宵禁时分还在户外闲晃的行为怕不是要吃上四十大板。
而那队金吾卫进入内府时,自然是一无所获,一时有那胆小的只以为是这将军府闹鬼。
而之后这闹鬼传闻更是在街坊市间流传开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四人仗着一身轻功逃回青澜院时,姜念娇正在亲自翻看着这次庄户掌柜们送来的账本。
春华显得分外忐忑,晚冬则试图转移姜念娇的注意力。
她不时给姜念娇添水递糕点。
春华也小声提醒道“大小姐,您明日不是还要上李嬷嬷的礼仪课,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您不如早点去休息吧。这账本有奴婢查阅就行了。若有发现什么不对,婢子一定及时禀告小姐。”
姜念娇闻言,这才分了一个眼神给春华,然而却并不十分友善,她直接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春华显然是不乐意的,正犹犹豫豫的想说自己要留在这里以便小姐有什么不解之处好及时解答,不想姜念娇却比她先快一步补充了一句“明日若还有什么对不上之处,我自然会来找你问询。”
说完,她也不等春华回应,便又继续看向那账本了。
晚冬虽然不如春华聪明,却是最清楚姜念娇脾性的,大小姐一旦决定做一件事,旁人根本是可能轻易转移走她的注意力。
而且若是惹得她不高兴了,怕还免不了要吃板子。
故而她只朝春华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先下去。
春华虽然不情不愿,却也束手无策。
最终一番思量,她终于还是离开了屋里,不过去的却并不是自己屋里,而是转身去找了于瑟。
毕竟今年的这些账本也是大有问题的,而她虽是最近才接手这账目之事,但对于这其中的猫腻她却也是十分清楚的。
她可不想什么油水还没正式捞上便成了背锅的。
待她离开没多久,姜念娇只对晚冬道“行了,你也去休息吧。”
“可奴婢还得伺候主子休息。”晚冬小声道。
姜念娇不耐烦道“那你去将怜莺叫过来吧。”
晚冬的心思可没有春华深,她站了这么久,也确实又累又困。
如今见姜念娇说要找个人的楚楚可怜,然而于瑟自然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想将自己指摘出去。
于瑟哪里能让她这么轻松上岸,故而她只轻声道“罗箬当年管着账目时,也没少分你们银钱吧。罗箬可不是个大方的主,能毫无缘由的分钱?况且你能找上我,知道的内情应当也不少吧?”
于瑟这两句话一出,春华便吓得魂不附体,她只一屁股坐在蓝色的织锦羊绒地毯上。
当年的罗箬的确是将他们都拉下了水,谁都从大小姐的那笔钱财里分到了羹汤。
甚至尝到甜头后,她们也没少帮着打掩护,做了许多错事。
良久后,她才重新匍匐在地“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夫人救我一命!”
罗箬的下场她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因为罗箬而落得比罗箬还惨的下场。
于瑟没有立刻回答她,今夜本就心烦意乱,那出去探寻追杀她的黑袍人迟迟没有回来,如今姜念娇这边又在给她整幺蛾子。
想到此处她只皱着眉头,眼里有一瞬杀机涌现。
思虑良久,她才对春华道“行了,这事我自会处置妥当,你不必担心什么,明日她若是来寻你说发现了什么不对之处,你只管照实了说便是。”
听到于瑟这话,春华当下更是魂不守舍。
“夫人若照实说了,大小姐就此查下去,那这些年的事情不就再也瞒不住了吗?”春华显然不知道于瑟的用意,她颤声道。
于瑟只冷冷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如今怎么也这么蠢?
从姜念娇这段时日的行事来看,这事迟早是纸包不住火的。她居然还想着遮遮掩掩。
“你只管说!而且不仅要说,还最好能让她兴起些去附近庄子查探的心思。反正不就如你所言,你如今也是才刚刚接手此事,就算账目有问题,那也怪不到你头上。至于之后的事便不用你管了。”
于瑟话说到这个地步,春华也终于明白了于瑟的意思。
只是她知道夫人为人并不如传闻之中和善,却也没想到她居然敢下这种黑手。
于瑟之后为了拢住春华的心思,只又命忧怜取了一些碎银赏了给春华。
待着春华离开后,忧伶轻声道“夫人,此事会不会太过冒险,若是让老爷知道了……”..
于瑟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死了个如今已经无关紧要的女儿,他不会在乎的。”
丢下这轻飘飘的一句,仍是心烦意乱的于瑟只对忧伶道“行了,今夜你也不必守着我了,回自己屋里吧。”
忧伶却略带担忧道“可那行刺之人若去而复返。”
“若他们去而复返,你难道能护住我?”于瑟反问道。
“反正是贱命一条,若没了反倒是一了百了。”随后于瑟又似是自嘲,又似是感慨一般说了一句。
也不待忧伶如何开解,她便自己先回了内室。
如今夜色已经越渐深浓,窗外风起,竹影潇潇,投映于窗柩之上的树影宛如不怀好意的窥探者。
于瑟只独自枯坐于桌前,待得桌前的烛泪又落下一滴,她方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只从怀中取出一枝小笛,随后置于唇前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