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说了,我是救世主。士兵在战争结束后便没有了利用价值,破法者登上权利中心,而我成为了‘偶像’(注1)。”卡洛斯笑着说,“我换个词吧,花瓶。”
英雄没被赋予实权,这很真实。伊瑟垂下了枪口。
面前这个人可是当年人类方的主力军。当时六根晶柱同时遭遇袭击,卡洛斯突破重重阻碍独自闯进第七根晶柱的塔楼,他们进行了殊死搏斗,双方都战至精疲力竭。
然而破法者早有两手准备。
为防止简单的关闭系统起不到作用,破法者无视了还在晶柱周围战斗的人们,对晶柱本身进行了暴力爆破!这导致了茉莱全体殒命,参战的破法者尽数丧生——玉石俱焚。
卡洛斯生死未卜,而作为族长的他侥幸从塔楼逃离,才知道莱赛克杰已经带人撤离。
他和他的族人战至最后一刻,这份惨烈没有被任何人铭记,反而是他战前主张和平、帮助色伽蓝进行项目研究的行为被当作了背叛族群的确凿证据。
如今他的身边什么都不剩下。
仇恨吗?应该还是仇恨的,仇恨发动战争的人类也仇恨抛弃自己的族人;殊死搏斗吗?可是他已经找不到战斗的理由了,何况值得他奋战的人一个都不在了。
“叙旧结束了吗?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想上到上层城区吧?”卡洛斯说,“叙旧只是为了引入正题,我找你来是想谈一桩生意。”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伊瑟不想再看到他那张笑脸,背过身准备离去。
“你就不想报复黑都的统治者吗?”卡洛斯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当权的城主可还是当年破法者的首领哦。”
“……他是人类吧?”
“一个97岁的老人,老眼昏花,脑子也不太好使了。”卡洛斯笑着,“我就直说了,我想让他死。”
“好,那我徒手爬上楼顶,把沿途遇到的人全部枪毙。”伊瑟面无表情地说。
“要真能那样就方便了。”卡洛斯伸出剑杖勾住他的肩膀,“你不会无缘无故帮我杀人,所以这是交易。”
伊瑟拿开卡洛斯的剑杖,剑杖的顶端做成了纯金的鹰头造型,险些晃瞎了他的眼睛。
他转过身来,“你说吧。”
“你帮我做事,我让你进入上层城区,还能帮你找人。”
“我没说过我要找人。”
“你当然要。你回到黑都如果不是为了复仇,那一定是来这里寻找你的同族。”
伊瑟一愣,“你套我话!”
“呀,天真无邪的样子真可爱。”卡洛斯用杖身敲击掌心,“黑都里还躲藏着异世界生物,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放心,现在也只有我知道这件事。被人拿捏的感觉怎么样?”
“我想一枪爆了你的头。”伊瑟一脸文雅地说出暴力的话语。
“事成之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你试试的。我可以视作我们意见达成一致了吗?”
伊瑟表示默认。
卡洛斯绕着他缓缓踱步,“想让城主倒台,得先扳倒三大家族,想扳倒三大家族,得挑其中的软柿子捏。我会制定一套完整的方案,到时候等我的人通知。”
伊瑟叹了口气,“你已经制定好了吧?”
“对呀。”
“就不能直接说?”
“不行,这种事情要有点仪式感,而且我确实还有东西要准备。”卡洛斯用三根手指转动剑杖,绕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伊瑟有些眼晕。
“算我多嘴,城主……破法者首领是当初把你捧上神坛的人,你为什么想杀了他?”
卡洛斯的剑杖停滞在空中,他抓住杖身反握在身后,“私人恩怨。”
“你就不想当城主?”
“对于我来说有钱就行,为什么要当城主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卡洛斯说,“黑都内部暗流涌动,我有我的想法,你只需知道,三大家族和城主一条心,不管他们改建这座城的初衷是什么,现在的他们仅仅是依附这座城活着的毒瘤。一昧的和平不是什么好事啊,伊瑟,有时候一场血战才能让人认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的左肩,“我永远记得,当我和对手殊死搏斗时,是谁炸掉了我的立足点。”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哼。”
“你安插在狂鲸号上的人是谁?”伊瑟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见过。”卡洛斯重新坐回他的高背椅上,“阿布利特。”
“他是你的人!?”这是真的惊讶,绝无半分虚假。
“说实话,他是技术向的人员,实战经验的确不行,但不是所有事都需要通过战斗解决,对么?”卡洛斯挥了挥手,“我要吃午饭了,不送。”
伊瑟站在原地没动。
“你刚才不是急着走吗?”
“我的报酬。”伊瑟伸出手,“你不是有钱么?这点东西总不会赖账吧?”
十分钟后,伊瑟叼了个苹果走出烂尾楼,一边抱怨这所谓的有钱人抠门到极点,一边啃着苹果寻了条路往印象里的街道走去。
七楼窗口,卡洛斯目送他离去,身后的女仆和侍者正迅速将房间内布置的一切还原到本来状态,以他们的行动速度,可以看出这些仆从也不是普通人。
一扇门打开,旁听了刚才对话全程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因为常年操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得多,粗短的眉毛下只有一双鹰眸依旧明亮,他的咽喉位置有块明显的疤痕,从伤口走向来看,当初的情况十分凶险。
男人走到卡洛斯身后,一开口就像是台破损的风箱发出的声音:“你决定好了?”
“计划我在半年前就做完了,你说我决定好了没。”
“你不是也认为冈特的梦想不会实现么?怎么他一死,你就开始行动了。”
“与冈特无关。我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同样的事不再继续发生。”卡洛斯闭上眼睛,“一个我,一个巴哈雅,还有你那位小姑娘,有这三个前车之鉴就足够了。”
“她不是小姑娘了。”
“我都快忘了……今年二十几岁?”
“二十三。”
“啊。”卡洛斯叹息一声,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睛是和晶柱同样的湛蓝色,“这就是死不掉的坏处了,时间过得真快,不变的只有我而已。”
“不变的东西往往会成为时代的‘锚点’。”声音沙哑的男人单手横于胸前,行了个破法者军礼。
“时代的锚点?太夸张了,如果你实在想给这个时代找个锚点的话不如多关注一下刚刚走掉的家伙。”
“那你一心想扶上去的那位呢?”
“我们的夏洛克先生呀?”卡洛斯抿着嘴十分委屈地摇头,“他不需要我的帮助。”他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不过仅限现在。”
“阁下,我不明白。”男人挠了挠耳根,“我还是适合听你指挥。”
“喂,你好歹也是可以定期去上层的人了,可不可以拿出点领袖的样子。我和伊瑟之间只是交易,所以我可以说出我的目的,但夏洛克要走的路,必须由他自己找出理由。”
卡洛斯拍了拍他的肩,错身而过,向楼下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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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偶像,谓一种为人所崇拜、供奉的雕塑品,比喻人心目中具有某种神秘力量的象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