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坊,位于外城北定门。
靠近禹河和横阳渠,沿途需要经过奉庆、平津这两道铁闸。
乃是行船、货船、漕运、盐运的出发。
河道全长近百里,堪称四通八达,水网密布。
最终与中幽府相汇聚,算得上一等一的咽喉要道。
纪渊离开槐荫斋,带着李严、童关两人。
与白纸扇宋顺分别乘坐软轿,来到平安坊码头。
一艘雕梁画栋的上等花船停泊于岸口,踏过木板,走进其中。
屋内暖意浓浓,一室如春。
几名略施粉黛的端庄女子,皆低眉顺眼。
跪坐于榻下,或是烹茶煮酒,或是弹奏琵琶。
“纪爷,还请上座。”
捏着白纸扇的宋顺伸出手,笑道:
“这艘花船,并非什么烟花之地,藏污纳垢的腌臜地方。
乃天京城的鱼市巨子孙掌柜,亲手从江南订做,平时只用来招待贵客。
恰巧佛爷对他有些恩情,于是特地借来,供纪爷落脚。”
纪渊淡淡一笑,暗自感慨那位只闻其名,还未见面的张大佛爷,确有几分御下的本事。
目前,他见过的这两人。
槐荫斋的张东骨头够硬,是丹青圣手,亦不为过。
“让纪爷见笑了。”
宋顺合起白纸扇,轻叹道:
“装神弄鬼的小术罢了,遇到真正了得的武道高手,一拳击出,气血磅礴,轻松就能毁去鄙人的纸人。
归根究底,阴门九派,走阴、缝尸、出马、装脏,那都是混饭吃的手艺活。
既难称一个‘正’字,也当不起一个‘道’字。”
纪渊似乎并不赞同,却也不曾争论,微微笑道:
“天下大道,差不多都被儒、释、道三教占尽。
毕竟,大能辈出,前贤无数,后来的人,自然比不过。
又因为灵机枯竭,末法大劫来临。
兵家武庙这才有了出头的机会,一举成为第四座与天齐高的巍峨山峰!
其余的俗世旁门,肯定是争不过。
只不过大道人人可行,如同过江之鲫,未必能够有所成就。
剑走偏锋,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宋顺面皮一震,带着诧异眼神望向这位年轻千户。
发现对方好像是真心实意,并非戏谑取笑。
心中有些触动,拱手道:
“阴门九派,一辈子都常年居住,就算只待个三五天,都很容易撞鬼中邪,消耗血气。
推开木门,铜环叮咚作响,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
大门的影壁之上,所绘的竟是一幅《地狱变相图》。
极为写实,笔触扭曲,妖魔乱舞,宛若身临其境。
“这是沈海石的真迹!除去《白骨菩萨极乐夜宴图》、《美人画皮图》、《倩女幽魂图》以外,最上乘之作。”
宋顺解释了一句,随后又道:
“这座别院,寻常人进不去。
鄙人也没办法跟随,请纪爷自个儿走吧。”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纪渊颔首,神色从容。
他静静观赏片刻,那幅浓墨重彩的《地狱变相图》,勾动皇天道图,卷走其中道蕴。
旋即,方才动身往里行去。
“好地方啊,煞气浓重,道蕴也不少。”
院内门户紧闭,黑白二色充斥眼帘,好似空间极为幽深,给人误入阴曹地府的可怕之感。
回廊弯弯曲曲,假山漆黑,草木低伏。
风一吹过,悬于两旁的白纸灯笼,像是人头晃动。
几乎凝成实质的阴气,汹涌扑向纪渊。
像是粘稠的黑油,让人四肢发寒,动弹不得。
嘎吱、嘎吱、嘎吱。
似有门扉没关得严实,发出牙酸似的摩擦声音。
越紧绷的心神,越容易受到惊吓,渐渐有种疑神疑鬼的恍惚错觉。
“这何止是凶宅,换作胆子小一点的,待上一两个时辰,恐怕要活活吓死!”
纪渊走得不紧不慢,好似散步,完全不受影响。
周身气血磅礴,冲刷肌体,又有龙蛇变化的佛经文字,宛若大罗汉诵念,禅唱。
张奇山以为这一座风水恶地的八苦别院,就能拦得住自己?
真真可笑!
他本就修持皇觉寺的《不动山王经》,又有【脚踏七星】命格镇压浓烈气数。
堪称是百邪不侵!
如何会被阻住前行的步伐!
约莫半柱香不到,纪渊便已走到别院的内里。
“奇人曾经对我说过,唯有驻世之大佛,才能镇得住恶煞之地。
正如,十八层地狱之中,端坐的是地藏王菩萨一样。
境界未够,踏不进这座别院。
纪爷年纪轻轻,却已有这般法道。
张奇山心服口服,还请入内一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