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祖列宗在上,裔孙——谨以刚鬣柔毛,清酌庶馐之奠,敬祭太宗,求祖保佑我陈家渡过这无妄之灾……”
又来了!
躺在床上正要睡觉的莫川拧着眉头,眸含怒火。
这该死的幻听,竟然又出现了。
也不知他最近撞了什么邪?
自打一周前,他莫名其妙就会听到类似若有若无的呢喃幻听。
初时,还以为是谁家看电视声音太大。
后来,才发现竟是自己的幻听。
这医院也去了,脑子也查了,结果啥也没查出来。
逼不得已,他甚至连住几晚不同旅店。
结果幻听依旧。
而且越来越清晰!
尤其是眼下,已然能听清每一个字词。
“日你个仙人板板,哪个狗日的作祟,给我出来!!!”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莫川彻底毛了,厉声怒喝!
“唔——”
斥声方落,他神情一僵。
只见在他正前方,蓦然悬浮起一枚香炉。
香炉质地类紫铜,双耳三足,龙纹瑞兽,上插三根供香,袅袅青烟冒出,竟在空中抛了一个弧线,直扑他面庞而来。
青烟入鼻间,朦胧尘雾也在眼前蕴散而开。
在烟霾恍惚间,莫川竟在青烟中,看到了一个重叠于卧室之间的世界!
这是一间类古制式房间,房屋雕梁画栋,神龛朱红,满工雕刻,有鹿有马,满桌供奉,令人脊背生寒。
值得一提的是,供桌上的香炉,竟与那悬空双耳三足炉一模一样。
此时,一名老人正跪在供桌前,尚飨祭祀,呢喃不止。
——那熟悉的嗓音,正是莫川听到的幻觉。
“爹,别拜了!别拜了!快逃吧,那黄皮子要来了!”
一道舌头打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只见一名灰衣短打青年冲进祠堂里,一把拉住老人就要往外走。
“逃?往哪逃?没了家里的几亩薄田,去哪都是死啊!”
老人说着,悲从心来,以头抢地,涕泗横流:“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陈家香火就要从我这断了啊……”
“爹!要不,你把我交出去吧!”
青年见状,心中不忍,咬牙发狠道。
“啪!”
不料,老人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孽子,说的什么糊涂话!你给我跪下,向列祖列宗认错!你啊你,黄皮子讨封,你随它便是,还惹它作甚?”
老人怒火攻心,将青年按在蒲团上,痛骂不止。
“爹!随了他,我可就死了!”
青年委屈大喊。
老人浑身一僵,“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双目失神,他也是一时气急,胡言乱语!
哪里不知道,儿子没做错?
祖宗有言:黄皮讨封,像人人亡,像神神衰。
须知人乃万物之灵,其言含谶,谓:谶语、符谶、符命。(谶,音同趁)
正所谓:“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白日勿谈人,谈人则害生;昏夜勿说鬼,说鬼则鬼至。”
说的正是谶言力量。
黄皮所求正是这份箴言册封。
此时,全程围观这一幕的莫川,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
感情他成了这一老一少的祖宗?
这么说,那所谓的幻听,乃是这老人尚飨求祖庇佑?
莫川神色古怪起来。
他一不曾婚娶,二不曾留种,哪来这么大的后裔?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老人自称陈家,他则姓莫,八竿子打不着啊?
还是说,眼前所见,皆是一场病入膏肓的幻觉?
“呜呜——呜呜——”
倏然,一阵呜咽吠啼,打断莫川的满心荒谬。
随着那呓语之言飘来,还有道道阴风刮入祠堂神龛,直吹得香灰飘洒,烛火摇曳,阴影张牙舞爪,好不骇人。
“爹!它来了!它来了!”
青年大惊失色,扭头看向门外,眼球凸起,爬满血丝。
“我儿莫怕,莫怕!”
老人下意识护着青年,只是双腿颤抖如筛糠,显然也早已被吓破了胆。
在他们向门外看去时,一股白烟疯狂涌入。
须臾间,弥漫祠堂,遮蔽烛火。
在烟雾憧憧中,一头出“盛世如华”之言?
依民间传说,恫吓一番,岂不美哉?
如此看来,陈家老祖此举既是坦诚之言,恐怕也是有恃无恐!
也对,凭一缕香火便能从幽冥地狱横渡而来,岂会是庸手?
念头至此,黄不语心中一动,祠堂内滚滚浓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它那骇人狰狞形态,亦猛然如泄气的猪尿脬,化为一头半人高的黄鼠狼。
它身穿宽袍大袖,从怀中取出一叠透明之物,献上道:
“今日承蒙先生不计前嫌指点,黄某受之有愧,此画皮乃我取暴毙之人肌肤所制,阴煞缠绕,可为先生代步之用。”
声落,画皮飞向神龛。
“有心了,莫某便留着了。”莫川笑道。
“莫、莫某?”黄不语愕然,不是陈家老祖吗?怎么姓莫了?
莫川见状,不慌不忙,更无解释。
“悬崖勒马,善莫大焉,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身躯骤然透净,竟在黄不语和陈家父子面前,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双耳三足香炉上的供香,“啪嗒”掉下一缕香灰,最后一抹余烬悄然熄灭。
笼罩其上的青烟,亦在这一刻,失去源头,逐渐烟消云散。
黄不语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待回过神来,只觉得双腿发软,近乎瘫软在地。
幽冥地府,来去自如。
这、这是何等的大能!
感情他老人家刚才所言,皆是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