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专挑乱石山小路,连夜冒险走山路悬崖,到第二天黎明,精疲力竭的他在布满露水的石头缝里醒来。
“糟糕,睡了多久?”
“得快些赶回衡山,嵩山派的野心一旦暴露,黄天霸也就不再那么可怕了。”
他舒展僵硬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身上的霜露。
耳畔,传来一声冷笑。
循声看去,有个长须中年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握剑小憩。
中年人五十岁以上,白色儒生长衫,双目迥然有神。
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李琦咽喉上,时不时地看向他的脚部。
一般来说,这是剑客才有的看人习惯。
看人要害,看人移动迹象。
而且是剑术高手的习惯。
李琦心头一紧,长剑横胸:“阁下是华山派的前辈?”
中年人喜怒无色,右手露出衣袖,从腰间拿出个旱烟袋,给自己点上烟吞云吐雾。李琦能看见,中年人的一只右手户口,因为练剑时间太久,都有了厚厚的老茧。
看来肯定是华山派里的重要任务。
华山三剑客,岳松、岳柏、岳铁竹。岳松两眼已瞎,生死不明。岳铁竹是坚定的岳松党羽,早就和嵩山派副掌门同归于尽。剩下的就只有岳柏了。
“阁下是华山派的岳柏师叔?”
“不。”中年人道:“我是五岳派的岳柏。”
李琦正不知啊什么意思。
岳柏又继续说:“我师兄岳松师兄逆天而为,现在受到了惩罚。他输给黄掌门不是因为武功,而是因为天下大势。天下大势,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五岳居中,为五岳之首。黄掌门才是真正的五岳派掌门,而我,则是他老人家的马前卒。”
陆奇恍然大悟:“是你背叛了岳松,投靠黄天霸当他的走狗!”
“那叫弃暗投明——我昨天是华山派反对岳松的人。现在是五岳派支持华山派的人,怎么能说背叛呢?”
岳柏把烟袋锅子在石头上磕了一下,从腰里抽出长剑:“我奉五岳派掌门黄天霸先生之命,搜查小贼东方赤的下落。”
“掌门有令,谁见到东方小贼,一律杀无涉。不论生擒还是斩首,官升三级,赏金五千。”
“今天你死在我岳柏的手里也不愿网。东方赤,你是选择自己了断呢,还是我送你一程?”
李琦更不废话,拔剑出手,但剑刚出鞘,叮叮两声脆响,岳柏不知以什么邪术,将他的剑击落在地。
而他本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正站在原地笑。
剑光火石的一幕在李琦脑海中上演,岳柏的剑比衡山剑法更奇,比恒山剑法更密,比嵩山剑法更大,比泰山剑法更快。
以至于自己刚出手,即失败。
“放弃抵抗吧,就算是你师父亲自来,我也有把握十招内取他性命。”岳柏笑吟吟地走过来。
同时,李琦胸口传来剧痛,动用补天手的后遗症正在侵蚀他的身体。
从进入血雨主线任务,在泰山顶上,动用一次补天手,帮助他战胜灵长老道。
昨天又用了一次,勉强帮助他摆脱黄天霸的追击。
但是现在,他体能被过分榨干,产生的后遗症正在无情地吞噬他的健康。
就算是他巅峰状态,都未必能和岳柏打平手,何况是现在?
李琦后退两步,背靠大青岩石。
装备的技能“伪帝”蓄力刚到90%,鬼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激活下一次攻击。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反对黄天霸大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倒好,连自家的性命都耽搁进去了。”岳松把玩长剑,笑嘻嘻地说:“黄掌门承诺,等铲除四派反对并排的顽固分子,成立了真正的五岳派。就让我当副掌门,你们这些不识时务的小子,都将埋在坟地里仰望我们的光辉伟业!”
说罢,他摇了摇头:“我不会说太多,免得死于话多。”
李琦已经没有了反击力量,他步步后撤,直到无路可退。
但是,性命攸关的关头
熟悉的幽咽旋律,在嵩山的无名山坳里出现
一个穿着破黑褐色衣服,领子和袖口都是油污的老者,出现在岳柏的身后。
他的长剑,在清晨的空气里轻轻颤抖,剑尖破空发出奇异的咿呀之声。
“潇湘剑意?!”
岳柏立刻改换目标,一招华山派著名的“游龙引凤”,凌空摆了个姿势。
老者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实际的年龄似乎比表面更难堪,也不知道是他的剑在发抖,还是手在发抖。
这样的老人家,一般人恐怕连站起来都困难吧。
不过那老头露面开始,就开始出手了。
潇湘剑意是他为连绵不断攻击做的铺垫,
小指粗细的长剑飞速抖动,在空气里划过无数银色痕迹。
衡山五神剑,在他手里更如可以随意更换的皮影戏,出手之间,白云苍狗,占据变迁。
复杂到谁都看不懂他的招式,
又简单到就是一秒钟内发生的事。
岳柏的身体就这么倒了下去,
从胸口,到腰间,被戳了十几个血洞。
每个血洞,都位于人上半身的死穴
被同时扎中一两个都性命难保,更何况,这些死穴都成了血肉糜烂的窟窿!
“葛飞师伯!”
李琦高兴的走上去,对老者行礼。
老者正式衡山派的名宿高手,李琦的师伯,掌门莫太虚的师叔葛飞。
葛飞瞬间杀死岳柏,但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他捂着干瘦的胸口,咳嗽了两声:“我听说华山和嵩山要做决战,放心不下你,亲自跑来嵩山看看。”
又说:“你快点回衡山还有大把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呢。骑快马昼夜不停,我老了,这家伙又让我受了伤,我必须找个地方疗伤”
李琦行了个礼,听令里离开山坳
然后,他马不停蹄地返回衡山。
一路上,是葛飞师伯赠送给他的战利品。
【获得称号:悲秋剑客】
【获得剑法:仙人三跳剑……】
回到衡山,从衡阳府到回雁峰脚下,已经跟他离开时大不一样了。
泰山派大部分人物,参与的恒山派十几人,以及想给岳松复仇的华山派,再加上衡山派剑客,总数有三百多人,都聚集到了一起。
李琦立下汗马功劳,诸多前辈拿出门派里的储蓄,种种丹药、膏药和补品,不要命似的往他身上堆叠。
早中晚餐加夜宵,李琦都是用补药垫肚子。
内力空虚和肌体损伤,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所以两次动用补天手所带来的后遗症,大概用了七八天,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不过刚高兴了没几天。
黄天霸就打过来了。
很快,探子发来新的消息,说嵩山派黄天霸亲自率领嵩山和江湖杀手、游侠和雇佣军,总数四五千人,杀奔衡山而来。
衡山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三四百。
“十比一的人数差距,这可怎么打?”
衡山掌门莫太虚等人,都一筹莫展。
四岳合力,不光人数只有对手的十分之一,顶层的高手加起来还不到嵩山一派。
衡山等四派残余力量,葛飞回衡山后受伤,莫太虚最多算是准一流高手。
其次是泰山派掌门灵飞,加上李琦,算是接近莫太虚的水平。
恒山派、华山派几个弟子连二流好手都算不上。
林林总总二三百人,在四五千大军面前,会被蚂蚁那样的踩死。
莫太虚、莫太空和灵飞联名给少林寺、武当派去了求救信,请老和尚和老牛鼻子出来主持公道。
明知少林武当都不会在这个关头蹚浑水,几个老头也把这件事当成了最后的稻草。
更多书正派高手,都派人把家眷送走远远地,随时做好大军压境就投降的准备。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十一月十八日,嵩山派掌门黄天霸带领所谓的“五岳联军”终于抵达衡阳。
莫太虚带领其他的“五岳联军”拒绝了黄天霸的“招安协定”
战争一触即发。
但是在最后关头,少林、武当的掌门们发来了联名书信。
这封信的大概意思很简单,说五岳并派,可怜百姓无辜。武功高地,不要让生灵涂炭。上天有好生之德。请两大派的掌门要以苍生百姓为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刀兵之害,谁相当五岳派掌门,最好单独下场解决问题。
翻译过来就是,能单挑就别打仗。
死的人太多了,武林秩序混乱,江湖的大哥、二哥是不同意的。
这封信件上,还有昆仑、天山、崆峒、正一等等各大型教派掌门的署名。
基本有头有脸的人都凑齐了
这封信也许吓不到黄天霸。
但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嵩山中高层们,为此心惊胆裂。
嵩山联军的多数中层干部,都选择不要轻易杀戮。
黄天霸再怎么威逼利诱,也达不到一鼓作气杀入衡阳的效果。
于是双方各退一步,约定在衡山回雁峰三战定输赢。
赢了的门派可以选择是否五岳火并,并自动成为五岳派掌门。
输了的人必须完全服从于胜者。
离最后任务完成就差了一步。
李琦在衡山的最后一个晚上,坐在回雁峰上,看着山下灯火。
本来衡山脚下有不少村落,晚上能看到万家焰火。
今天,大战在即,平民百姓跑的跑,逃的逃。就近的村子被豪雄们劫掠得一干二净,所以在隆冬到来时,场面看上去格外肃杀。
在衡阳方向的尽头,有一面隐隐看到一角的黄色帐篷,那是黄天霸驻地。
那里隐藏着,他进入游戏以来,实力最可怕的玩家。
天色已黑,背后出现脚步声。
莫太虚来到山峰上,坐在最得意弟子的身边。
“吃过饭了吗?”
“师父,弟子吃过晚饭了。”
“雨儿你在看什么,你好像已经看了两个时辰。”莫太虚问。
李琦笑着说:“我只是想再看看衡山的景色。”
莫太虚:“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雨儿,你明天真的要跟黄天霸决一死战……我是说你还年轻,就算不跟他决斗逃了也不丢人。”
李琦苦笑:“人生和战争都是一场游戏,有的时候,我没有回绝的余地——人家都已经杀上门来了,我退无可退。”
“再说,局面已经不能变的更好了——黄天霸优先考虑决斗,不优先考虑战争,还有什么比这胜算更高的呢?”
莫太虚担忧地问:“可是若是你输了……”
李琦犹豫了一下,目光立刻变的犀利:“如果我输了,黄天霸依然是黄天霸。如果黄天霸输了,他将万劫不复,失去现在、以前、将来所有的东西。”
“我是说,我胜利的欲望要比黄天霸高。虽然我的武功的确不如他。”
“避敌锋芒当然是很好的选项之一。可是人不能永远逃避,总要有直面问题的那天——”
说到后来,李琦的声音逐渐微弱,但是力度却渐渐增大:
“我的原则是,只要事情有六成把握,就值得冒着危险去尝试尝试。”
莫太虚听李琦说话,正嗯嗯点头。
听到最后一句,蓦地仰头:“你说什么,你有六成把握战胜黄天霸?你疯了么!”
李琦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面向无边黑暗,直面远方黎明。
。
次日,难得晴朗天气。
天高地厚,风清和畅。
衡山之巅,回雁峰头。
李琦穿着衡山派棕褐色的行头,面容平和,在山顶静静地等待。
一旁,四岳剑派,人人手里都捏了一把汗。眼神各式各样,有难以理解的,有愤慨不平的,有轻视轻蔑的,还有担忧没底气的。
总之,真正对决斗有信心,有希望的,几乎没有一个。
这场决定武林命运的决斗开始前,李琦眯着眼,神态安详舒适。
快要到中午了,他看到从上山台阶的下端,黄天霸穿着黄衣服,正向山顶走来。
午时三刻。
黄天霸站在回雁峰山峦之巅
与李琦做最后的决战。
游戏主线任务的奖励能得到多少,在两人看来已经很无所谓了。
这更像是一种不死不休的宿命之争。
看样子是觉得人太多,有点厌烦。
李琦挥手,让所有观战的人都撤走。
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错过这场好戏,可是李琦的命令,也没有谁敢违背。
黄天霸还是拿着他的大剑,他的人没有撤。
九尺大汉抱臂大声问道:“你能靠自己的力量打到今天的地步,说实在的,我老黄很佩服你。可是今天一战过后,你所有在游戏里得到的,都得给我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