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民国当探长》 第01章 寡妇制造机? 尽管一路上牧天做了各种设想,但当敲开888包房的门的时候,他还是不由一阵心悸,那一刻,他相信自己脸上的肌肉一定是僵硬的。 依晨不在! “对不起。” 牧天躬身喏道,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回来!” 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充满霸气,犹如警校教官喊出的口令。 牧天心头漫过一阵迷蒙,机械地转身,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笔直地站在门口。 门被人从身后关上。 牧天把帽子摘掉托在手上,躬身道,“叔叔好。” 对面正中坐着的这位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好看的蓝色,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蓝色的布料,上面还有似金若银的细小的格子。 雪茄夹在指间,但并没有点燃。 窗外的强光投射在他的身上,逆光下,看不清他的脸色。 这应该是依晨的父亲,自己将来的老丈人。 牧天抬起眼睛。 “我跟你很熟吗?!” “嗯,不,不熟。”牧天脸上的肌肉又抽搐了一下说道,“第一次见。” 牧天曾经听说过老丈人和女婿是天敌,因为他们在争夺同一个女人,就如同婆婆跟儿媳争夺同一个男人一样。 如何化敌为友,牧天从来没有想过。 眼前这种状况,牧天更没有想过。与潘依晨相识相恋4年,他对女友的家庭一概不知,每当提及,依晨总是讳莫如深。 他俩的朋友圈也仅限于两人相互表达,同时相约了“三不”的原则:不晒、不秀、不炫。 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叫潘建林的中年人——依晨的父亲。读书期间,依晨总是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返校。就连毕业后追随自己来深都工作,也没有跟潘建林见上一面。虽然牧天曾经提议过“见见”。 但依晨还是拒绝了。 潘建林把雪茄叼在嘴里,两手按在桌上,手指连续地轻敲着桌面。 牧天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把帽子端正地放在桌上。 潘建林肩头一震,抬眼盯着牧天的眼睛。 牧天看到的是一副生意人的眼睛,一层阴翳后透着精光。 “依晨在哪儿?” 牧天正视着潘建林沉声问道。 “啪!” 潘建林拍了下桌子,“依晨也是你叫的?!”拔出雪茄指点着牧天,乜斜地道,“我跟你不熟。” “叔叔。” “住嘴,这里没有叔叔!” 牧天心里笑了一下,抬眼望着霍然站起来盯着自己的潘建林。 这人一点也不油腻,抹去脸上那一份狰狞,还能看到一丝英气。 “我问你,你跟我女儿到什么程度了?”潘建林单手支在桌面上,依旧用雪茄指点着牧天。 “程度?我们要结婚了。” “啪!” 雪茄砸在桌面上,蹦跳了几下。 “结婚?你发昏吧?!” “我爱她。” “爱?就你?!你今天穿着制服过来,是想证明自己有资格爱我女儿吗?一个菜鸟警察你凭什么?十年前还有的玩,现在你还有什么啊?整个经侦还有点意思,干缉毒警?脑袋让驴踢了?结婚?除非我死了!”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职业。” “职业?你特么就是寡妇制造机!” “你说什么?”牧天“嚯”地站起来,两手拄着桌面,盯着潘建林,声音里透着狠劲。 “我说什么?想娶我女儿,除非我死了!” 牧天望着潘建林狰狞的脸,“哧”地轻笑一声,随即坐下,翘起二郎腿,悠悠地道:“这,我可以等。” “混蛋!” 潘建林歇斯底里地骂道,随即一掌拍碎桌上的雪茄。 “哗啦!”门被拉开,两个黑色紧身西装的平头男闯了进来,警惕地站在牧天身后。 牧天朝后瞟了瞟,看定潘建林,“怎么?”他咬了下嘴唇沉声道,“你们这是要袭警?” 潘建林抓起雪茄的碎屑扬向牧天,接着攥拳砸向桌面。 “袭警?有必要的话,我还可以杀警!” “嘭!” 潘建林双手拍在桌子上。 两个平头男激灵了一下,随即猱身上前,直取牧天双肩。 牧天双臂收拢,接着左右齐出,肘击平头男肋部。 平头男躬身躲避。 牧天肘击本是虚招,反手上举,锁住两人咽喉,顺势一带。 “咣!”平头男双头撞了个正着。“噗通”,齐齐趴在牧天眼前的桌面上。 牧天缓缓站起来,拿起帽子,伸指弹了一下,看着惊恐中的潘建林朗声道:“爱不是胁迫来的,更不是能恐吓走的!您嘛,我一定等。” 潘建林手指僵硬地指着牧天,嘴唇翕动,浑身颤抖。 牧天一笑,翩然而出。留下一片凌乱。 “轰!” 牧天的心智轰然崩塌,如幽灵般地飘过长长的走廊,木然地跨入电梯,踉跄地扑到前台上。 “借电话一用。” 空洞苍凉的声音,惊掉了前台小姐一身的艳丽。慌忙拿出柜台下的电话,“先生,您,您请,请。” 拿起听筒的那一瞬,依晨在他的面前是模糊的,只有那组电话号码还刻骨铭心。 回声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已关机,已关机,已…… 无限空洞! 牧天恍然地出了酒店的大门。 一辆警车缓缓地驶过来,在他面前停住,副驾驶的车门打开。 驾车的是林曼,同样是穿着制服。 牧天一个激灵:自己原来是有任务的。 他迅速地上了车,脸上残留着一丝张皇。 “你还是退出这次行动吧。”林曼并不看他,充满严肃地说,“我跟大队长解释。” “为什么?” “你这个状态会害死人的。” “你没这个权力。” “我这是为你好,也为整个行动和警队好。”林曼拿眼角瞟着他道。 “为我好?” “我告诉你吧,潘建林是惠来首富。惠来城里有一半的楼盘都是他家的。” “那有怎样?我又不娶他。” “问题是他不让你娶他女儿。” “你觉得这事儿他说了算?” “我不觉得。但潘建林刚刚拿到了惠来湾区两个最大的项目。” “那是他的能耐。” “唉,你就不做一点背景调查吗?” “依晨吗?” “对,她不是你要娶的人吗?” “她不说,我不问。默契!” “默契?嘁,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潘建林拿到惠来湾区两个重点项目,潘依晨嫁给省里某个高干的公子,那才是默契!”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这个世界不是因为你的相信而存在的。告诉你吧,潘建林是昨天到的深都,今天就有人给潘依晨办了离职手续,接着就给送到了机场,现在估计快在京城的机场降落了。” “绝不可能?我们有四年感情,她不可能就这么说走就走!” “四年,校园恋情?那不过是消遣,人家有另外的默契。” 牧天嘴巴张了张,但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种争论没有结果,也很没有意思。 汽车刚进警队大门,就传来了集合的哨声。 战前动员是省厅政治部主任做的,这时牧天才知道晚上的行动是跨省的,目标是新近兴起的规模可观的贩毒集团。 在点名时,牧天答“到”时候,声音洪亮而坚定。 听不出丝毫的犹豫。 站在旁边的林曼心里犯起了嘀咕:他真的这么快就从如此巨大的情感打击里走出来了?他能吗? 第02章 牧天是让尿骚味给熏醒的 鼻翼连续地翕动了两下。 噌! 一股尿骚味直冲脑门。 噔! 牧天大大地睁开眼睛。 上了三竿的太阳照着对面墙根一排四五个半旧的红漆马桶。 马桶边上挂着组麻绳的鼻儿,桶帮上遍布着尿碱的印子,没有盖子。 阳光下,仿佛可以看到气味从桶里面袅袅飘散出来。 哇靠,这特么的是茅厕啊! 脑瓜子嗡嗡的。 自己明明是跟学姐林曼一起执行任务——抓捕深都市大毒枭做后援。 林曼在警队是牧天的师傅,自打牧天进了警队,已经三个月了。 不到一百天,当警察牧天还是个菜鸟,缉毒警就更菜了。 不过,作为学姐,林曼很关心这个学弟,带起来也很用心。 快到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命令,全员着装在警局待命。一律上缴手机,不得与外界联系。 这明显就是有重大行动。 就在林曼刚刚接过牧天手机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林曼会心地瞟了一眼牧天,把手机又还给了他。 电话是女朋友潘依晨打来的。 牧天错一步接听。 潘依晨说她爸到深都了,要见牧天,说了时间地点。 牧天没见过自己女友的父亲潘建林,也不了解,潘依晨从来不曾提过,只说是普通人家的父亲,跟劳苦大众一样一样的,没啥可说。而且很多时候还故意绕开这个话题。 所以,听到未来的老丈人要见自己,牧天还是有点头大。 他把手机递还给林曼,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去吧,”林曼把牧天的手机丢在黑塑料袋里,看都不看牧天说,“让我能找到你。” “海天大酒楼。”牧天低声说出了约定的地点,心里那个感动,简直稀里哗啦。 林曼知道,这种行动一般都会在下半夜开始。而自己带个菜鸟徒弟,一定会被安排在后援的岗位上。 缉毒警的行动,面对的多是持有武器的穷凶极恶之徒,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前见一面心爱的人,那也是大大的人之常情。 再说面前这个学弟断不是泄密之人。这次违反警队纪律是显然的,但作为学姐,该打掩护的还是要打。 谁让他牧天这么招人稀罕呢? 再说准岳父见准女婿,一眼就能做出决定:该不该把女儿交给那人。见面的时间估计长不了。能谈上三十分钟就已经算超常规了。 林曼是属乌鸦的,牧天的约会连去带来不过一个小时。她把他接到警局这位学弟就不见了人影,最后出发的时候,牧天是从刑警队大楼的天台上下来的。 牧天开门上车的时候,一脸的落寞惆怅,身上还有不小的烟味。 唉,生死离别!林曼瞟了一眼,心里叹道。 这是一次秘密行动,抓捕粤州省最大、盘踞最久的毒枭“胖头鱼”。 胖头鱼的fd集团,很有点规模,集原料供应、制作、分销、武装保护于一体,形成庞大的集团。 线人报告,胖头鱼的十几个骨干在东涌开会。粤州省警方,决定以深都市警方为主,组织全省联合行动,势要一举拿下这帮恶徒,绝了后患。 东涌是离深都市东南150公里的一座海边渔村。 22时30分,数十辆汽车,除了打头开路和殿后,以及中间的指挥车是警车外,其他的都挂着民用车牌,鱼贯开出警局大门。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牧天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偶尔会车的的灯光射过来,更照出了一层阴冷和严峻。 林曼想说点什么,以缓和一下气氛。但想来想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也就作罢了。因为她实在拿不准此时的牧天在想什么,大概不仅仅是大战之前的紧张。 谁都要经历这个坎。林曼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抚平了,开解地对自己说。 胖头鱼的老巢是建在东涌海边小屿山顶的一栋占地大约300平米的别墅庭院的。 说是山,海拔还不足百米,更像一个伸向海里的半岛。情报显示,他们的原料、成品以及人员的进出,大多都是走水路的。 连接山顶的只有一条砂石铺就的窄路,仅容一辆车通过。双向会车都要提心吊胆。窄路一边靠山体,一边是深沟。 林曼的车在山坡下停住。 这就是他俩以及七八个警员的位置。他们要在这里阻截可能逃出来的疑犯。 此时的林曼有点绷不住了,盯着沉郁地检查着枪械的牧天,祈祷山顶的兄弟们将疑犯们一举拿下,自己宁愿当一回摆设。看牧天如此状态,她满脑袋乌鸦在飞,实在是恐惧有任何意外发生。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牧天正要往手枪里装弹夹的手。 牧天一个激灵,定定地看着林曼。 林曼的美,是现在大部分年轻女人、甚至男人都没有的——英气! 山顶骤然响起断续的枪声。 林曼倏地收回了手,两眼紧盯前方。 牧天“咔嚓”拍上弹夹,“哗啦”上膛。 紧接着对讲机响起。 “b队,b队,有疑犯向你位置逃窜,截住他们!注意,疑犯持有自动武器,疑犯持有自动武器!” “b队收到,b队收到。我看到他们啦!”林曼朝对讲机喊道。 只见一辆车在山道上高速冲过来,扬起的巨大沙尘遮住了车身,只有大灯如两只眼睛般在朦胧中强睁着。 牧天举枪正要开门下车。 林曼断喝一声:“坐好!” 牧天一愣。 林曼启动汽车,高速驶上路面,一个摆尾急刹,将汽车打横斜停在路面上。车头的方向冲着深沟,车尾当地一声,撞在山体上。 下车的林曼朝后做着手势。 后面的三辆车相继驶上路面,错落地停住,在后面组成了第二道防线。 牧天开门下车,一个斜跨越过引擎盖,将已经伏在车头准备射击的林曼拦腰抱起,接着怼在车尾。 “在这呆着!”牧天狂吼着林曼。返回车头位置。 “突突突突!”来车大灯两边火舌狂吐,子弹打在整个车身和山体上。 牧天一个急蹲,躲过直飞来的子弹,待要起身。 一道白光闪过。 “咣!” 牧天眼前的车斜刺里被撞出,接着滚下路基。 牧天被抛向沟沿,接着滚落沟底。他的意识停留在那一闪的白光和巨大的撞击声中。 哇靠,挂了,这就挂了?! 要说菜鸟先飞,那是醒世恒言。说菜鸟先挂,那也不科学。 第03章 喜欢听书的孩子坏也坏不到哪里… 牧天是滚落山沟的,那个过程简直如地狱,无数次的颠簸撞击,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散架了,所经之处全是嶙峋的碎石。 眼下这地儿,却铺着青砖,尿骚味和马桶告诉他,这里确实是茅厕。 地上铺着青砖,这是一处挺高端的茅厕。 不过管理上有要改进的地方。 记忆里有人说过,去高端的酒楼吃饭,你不要在意他们的菜品,因为一高端,就没味道了,绝对不如路边摊。看的是它们的茅厕,一定要窗明几净、不见水渍,绝无异味。 有这样的茅厕,那这里一定是一处高端的所在。 牧天赶紧全身上下地胡撸了一遍。 完好无损。 他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去。 疑似断了的三根肋骨也完好如初。 哇靠,我这是穿越了。 再看自身装扮,竟然似僧似俗。 上身一件葛红色大襟短褂,拉胯的裤子也是葛红色的,宽大的裤管还打着绑腿,脚蹬一双黑色圆口布鞋。 乖乖,真的穿越了! 牧天是欣喜的,甚至可是说是狂喜。 能再活一回,那一定是天选之子。活着就有希望。就可以施展才华,实现抱负! 自己第一次出任务就挂了,太逊了。怎么着也是好说不好听的事。 潘依晨这回要做寡妇了! 她爹是个乌鸦嘴。 寡妇制造机?哼! 他仰头望着不宽的茅厕上的天空,心潮彭拜,各种可能在天空中飘荡着。 不过,一阵悸动突然上身。心里开始不爽起来。 不好玩! 别人穿越动不动就是皇帝、宰相、大将军啥的,最不济也是可以入赘个大户人家作女婿的主。 我牧天可是堂堂211大学里本硕连读的高材生,竟然出师不利,痛失挚爱,还特么地穿越到了这么一个茅厕里?! 无道啊,不科学! 一股浊气翻卷着上涌,遇着越来越浓的尿骚,牧天胸口大幅地起伏着,“哇”的一声,一口浓血狂喷而出。 牧天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看着地上的鲜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尿骚和血腥的混合,撞击着脑袋瓜子。 一阵眩晕之下,不由地朝后面的墙,死死抵住,紧闭着双目。 “你没事吧?” 牧天一个激灵。 “这咋还有人呢?!” 他刚一睁开眼,一个胖脸就凑了过来。 “乖乖,胡提!” 脑浆子好像让尿骚和血腥搅合着,扯出了原生的记忆。 这个婴儿肥的小子是自己的发小,住一个院子、吃一锅饭的兄弟。 “没事。一定是走得急了,急火攻心哈,歇会儿就好。要是有口水喝就更好了。”胡提又说。 “有尿!” “你真病了?癔症还是痨病?那得喝童子尿!童子尿,这哪里分得清楚?”胡提从趴着的红漆马桶上站起来,逡巡于墙根的马桶前,挨个“蹬蹬”地踢着,一脸无奈地盯着牧天。 这不添堵吗?! 牧天“噌”地跳将起来,冲着胡提的脖颈子抓将过去! 胡提满脸惊惧,一把挡开牧天抓过来的手臂,“呲溜”窜过牧天肋下,噗通坐在原来的马桶上。接着抬起屁股,麻利地褪下裤子,复坐下去。 “快快,快过来!”胡提两手焦急地朝怀里揽着,然后双手指向旁边的马桶。 牧天没有动弹,只诧异地看着胡提。 胡提见他如此,两脚在地上噼啪地跺着,两手轮流地快速地指着茅厕的门。 外面传来两个男人谈话声和粗重的脚步声。 牧天这才记起来,这里是彭县最好的戏园子,白天说书,晚上演戏的“凤凰大戏楼”。打小时候,他跟胡提两个,在开场前打从围墙最矮的茅厕翻进来,在里面躲到开场才溜进场子里听书的。 在与胡提共同生活的生涯里,牧天常常是很佩服他的,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同庚且胡提大自己三个月,而是胡提很有才,遇事总能在最后使出些手段来改变事情的走向,不管好坏,但总比呆在原地束手无策要强那么一点点。 有才,真的有才。 所以,好多时候牧天宁愿叫他“留一手”。即便这样有暗示胡提“不地道”的意思,但他也从来没有表示过不接受。 当然,也没有真的不地道过。 胡提常说一句话:“谁叫咱是兄弟呢。” 牧天也听出了门外说话人的声音,是看场子检票的大爷。另一个声音很陌生。就奔到马桶前,掀掉马桶的盖子,一屁股坐在上面,伸手腰下,解了裤带。 乖乖,原来自己穿的是免裆裤,一抬屁股,就呲溜滑到了脚踝处。 胡提见他狼狈,嘲讽地嘿嘿笑出声来。 牧天见胡提腚下没有除去的马桶盖子上的两根铁条,想着可能硌着的状况。 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哈。 “噗嗤”,牧天笑了,完全抹去了自己的尴尬。 笑声未落,就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进来。 两人均青灰长袍、马褂,黑色戴瓜皮小帽。不同的是,老者的马褂是丝质的,少年则是普通洋布的。 老者精神矍铄,少年看上去孔武有力。大约是尿急,两人进来,就奔墙根的马桶而去,撩开长袍,接着呲呲如瀑之声骤起。根本没在意身后马桶上的牧天跟胡提。 “这园子我呆了二十多年,唉,这年头,找个活计不容易。你得好好地干,对得起东家。兵荒马乱,有闲心听书看戏的人不多,上头还有日本人压着。眼里要有活,手要勤,还得多担待着点儿。”长者见少年掩了长袍,一边抖擞着一边很严肃地说。 “知道了爷爷,我会好好干的。”少年仰视着天空,身子打了个寒战,认真地答道。 牧天的记忆闪开了一条缝隙,记得自己打小就跟这位老者斗智斗勇地蹭书听,不过回回德胜,从来没有被逮着过。 “那我看就放心回乡下养老了。”老者不无留恋地说。 “放心吧。”少年底气十足地说,扭头瞥见马桶上的牧天跟胡提,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牧天和胡提赶紧垂下头来,做贼不心虚地相互看着。 老者掩上长袍,抻了抻,把手搭在少年的肩上,瞟了下马桶上的两人,推搡着少年出了茅厕。 “快开场了。”胡提满脸喜色地站起来,提上裤子。 牧天略一迟疑,就听外面少年道:“爷爷,茅厕里的那俩……” 老者打断道:“窃书不算偷。喜欢听书的孩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胡提闻声一脸迷惑地看着牧天。 牧天心里“咯噔”一下,六腑一紧,竟然真的屙出一泡屎来! 第04章 湿鞋的都是常在河边走的(赶出… 胡提并没有看出牧天因听了老者的话,自觉“年少轻狂”的刺激与羞愧。听到外面人声和脚步声远去,竟然嘲讽地盯着牧天:“你来真的?” 牧天抬手作势要扇胡提凑近自己的脸。 胡提嬉笑一声,退了一步。 牧天指着房檐的夹缝:“给我够下来。” 凤凰大戏楼的茅厕是高端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提供厕纸。就是用过期的报纸裁成小方块,经人工揉搓软些,之所以放在屋檐下,完全是为了减少使用的成本,避免造成浪费。不过,来着里听书看戏的,大多数非富即贵,即便是没啥地位的人,也多少有点银子,自然不会在乎这几张纸片。 戏楼老板想多了。 胡提打定主意要囧他一回,得意地瞥了牧天一眼,随即缓缓直起腰来,晃荡着身子,作势朝屋檐伸了几回手。 手指擦着厕纸划过,就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 牧天知道这货的德行,也不理会,只把眼睛盯着地面的青砖,任他嘚瑟。 这是人性,你越给脸,他们越是不要脸。 胡提慢动作的影子在地上和墙上来回地移动着,很是自得其乐。 牧天却是在想着此番穿越的不忿:怎么就穿越到了个茅厕里了呢? 这可能跟他不久前看过上热搜的“屎尿屁”诗人的屎尿屁诗有关。 他当时看了竟然哈哈大笑而且差点背过气去。 “遍地屎尿屁响,满眼男盗女娼。” 有一瞬,牧天觉得自己也可以成为诗人,甚至是伟大的诗人。 此时,他有些后悔了。 如果他不能解读那些诗该多好,也不至于穿越到如此污秽之地。 还没来得及沮丧,一叠报纸挡住了他盯着青砖地面的视线。 果然,自觉无趣的胡提还是把厕纸从房檐上取下,递到他眼前。 牧天接过来一看,揉搓过的报纸还可以看到一些字迹,比如:“日军、第五战区、彭县守军、维持会”等等,还有就是有一张的边上朦胧的日期:“1939年”。但月日却看不见了。 牧天恍然明白,自己被撞跌落山崖,竟然一气儿穿越到了1939年的彭县。此时第五战区的“徐州会战”已经打过了一年有半,日军在台儿庄也遭到了重创,但国军还是撤离了这里。 没错,原生的记忆里,牧天和胡提就是在一年半前,被送到离彭县县城150多里外的狮子山竹林寺避难的。 算起来,自己也有一年半没有回来过来,没见过老娘,也没有听过书了。 竹林寺的主持是妙行师太。 昨天傍晚把他们叫到后堂,交代他们立刻回彭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因为,虽然竹林寺在会战中侥幸免于战火,但日军的一个旅团现在要征用这里,当作司令部。 竹林寺是一众女尼修行的道场,日军虽然凶神恶煞,但看在佛祖的面上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太过的举动。 可是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在寺院里,那就难说了。一旦把持不住,毁了寺院不说,少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妙行师太实在于心不忍,对不起俗世闺蜜苏小小和夏如花的嘱托。 思来想去,妙行师太还是决定放他俩回彭县,又修书一封,建议苏小小和夏如花让两个小伙前往上海,然后想办法去大后方才是当务之急。 且说牧天和胡提来到竹林寺,虽然外面时常有战事传来,寺庙周遭也有几颗炮弹炸响,但寺里的生活还算平静。至少白菜豆腐,豆腐白菜的还是有的。 但青灯礼佛,打坐念经毕竟不是两人的终极追求,寺里的女尼们个个面目清冷,噤若寒蝉,日子就过得了无生趣。而且不敢有半步差池。否则就会招来妙行住持的严厉训诫,要往大里去,瞬间禅杖就招呼上了。 此时一听住持放他们归去,立马心花怒放。晚膳也就随便扒拉了两口高粱米,连来时的简单行礼也没带,就匆匆别了住持,出了山门,撒丫子直奔彭县而去。 星夜兼程,百余里路。到了彭县的时候已是黎明时分。 牧天说直接去凤凰大戏楼,等天亮了听场书过过瘾,再回家去。这样既解了书瘾,也可以避免夤夜进家惊着母亲大人们。 翻过戏园子茅厕的矮墙,天色刚刚微明。原本打算打个盹,不料瘫在马桶上就睡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菜鸟警察就穿了过来。 牧天捏着那张有着日期的报纸片,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袋里拧巴得吱呀地疼。 胡提见他面露狰狞,立刻敛起脸上的讪笑,换了一副关切来。 这货还算有良心,牧天心道。 牧天刚一收拾好自己,书场里的锣鼓声就响起来了。 胡提立马兴奋了起来,一条腿往后撤着,脸朝后扬着,竖起食指朝身后一指:“开场了!” …………………… 踩着锣鼓点,两人推开了侧门,一脸笃定,比买了票的人还笃定地走入。 哦呵,人不少,满了八成的座。 两人低垂眼睑,迅速找了个靠边的桌子大刺啦地坐下。 胡提拎起桌上的茶壶,给牧天和自己斟上茉莉香片。 茶香飘荡,搅得两人不由饥肠辘辘起来。 “今天说啥?门口怎么连水牌都没有?” 这也是个书痴。牧天不由地朝侧后瞟了一眼。 一个布衣老者端着茶杯,捻着胡须,正问旁边一个后生。 “现在这个时候,水牌不敢挂啊。今天说的是《岳飞传》。” “好!” “那是,我一直追听来着。” “真的是张敬腾,张大师说的?” “那还有假?!” “说到哪了?” “‘岳母刺字’吧。” “更好!” 老者说着,一脸解恨的神色,仰头喝茶。 他喝茶的动作有点夸张,以至于面前碟子里的四块点心只剩下两块。 胡提在凳子上坐定,把一块点心从腋下递到牧天眼前。 这种小把戏两人以前常玩,但此时牧天虽然肚子翻箱倒柜,但却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这倒不是他不想吃,而是突然极其讨厌开场的锣鼓好像没完没了地“嘭嚓,呔呔……”。 胡提诡秘一笑,举手就要将点心塞进嘴里。 身后一只大手窜出,抓住了胡提手腕。 另外一只大手按在牧天的肩上。 胡提愕然转头。 是那茅厕里被交代工作的那个孙子。 胡提满脸哀怨地看了牧天一眼,又抬眼望着身边的少年,撇着嘴把手里的点心捻到两指之间,举到少年眼前。一副自认倒霉的神色。 少年也不做声,但手下显然是用了些力道。 胡提极力地忍者没有叫出声来,但手里的点心跌落在桌上,滚了两滚,掉下桌去。 牧天挺身欲起,但肩上的手大力按下,让他动弹不得。再要挣扎时,就听少年冷声道:“查票!” “折了!”牧天心道,暗念:湿鞋的都是常在河边走的。 第05章 赶出书场(3) 胡提一听“检票”,立刻胸有成竹地冲牧天递了个眼色,随即把手腕从少年手里扽出来,探手入怀,摸出两张长条的纸片来,拍在桌上。 纸片是两指宽淡黄色的条子,上面印着红色的“凤凰大戏楼书票”字样。 胡提单指按着纸条,双目炯炯地仰望着少年,嘴角漾出深深的嘲讽。 傻了吧,爷是有备而来的! 少年搭眼瞟了下桌上的纸条,指着胡提前怀,食指勾拢着:“掏,再掏。” 胡提诧异地与牧天对视了一眼,作势掏票,曲肘袭向少年肋骨。 少年一个侧身,反掌挡过,一个翻腕,揪住胡提前胸。大喊道:“逃票!” 乖乖,练过! 牧天欲挺身,那只搭在肩上的手,虎口已经贴在他脖子上。 听书的众人立刻看向这边,指指点点地嚷嚷成一片,就连台上的大幕拉开,也少人问津。很期待这台下即将上演的全武行。 两个看场的中年人也已凑到跟前。 胡提的脸已经开始变紫,两手无力地抓着少年的手,大口地吐着气。 “捆了,送警察局!” “什么世道,听个书也有蹭的?!” “打出去!” “对,打出去!” 牧天瞟了一眼台上,张敬腾两手捏着折扇已经走上了舞台。 少年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瞟向舞台。 牧天双手骤然齐出,交叉锁住少年卡住自己脖子的手臂,反手托住少年肘部, 只听“咔嚓”一声,少年粗粝的手掌划得牧天腮帮子生疼,人也“啊”了一声,门户顿开。 牧天双手成拳,右肘直击少年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茅厕老者单掌隔开牧天手肘,顺势一扯少年,挺身挡在了他们中间。 少年松了胡提,扶着凳子逶迤倒地。 “他们逃票!”少年半卧在地上指着牧天和胡提喊道。 牧天手肘好似粘在老者手掌之中,一阵痛麻直往上窜。 草率了。 牧天暗道。 他挤了个笑脸冲老者道:“惭愧。” 老者收了手掌,朝后撤了半步,闪身看着地上的少年。 牧天会意,弯腰伸手给少年。 少年怒视牧天,并不理会。 老者脚尖一错,不着痕迹地戳向少年腰部。 少年单掌撑地“扑棱”起身,握住牧天的手,站了起来。 牧天看得真切,一阵惊诧:乖乖,真的草率了! 就听老者轻飘飘地道:“补票。这么多人看着呢,这里是有规矩的。” 牧天连忙接过话来,对着少年道:“不好意思,我们去补票。” 少年脸上的怒气消了一些,又探寻地看向老者。 老者颔首。 少年转身朝出入口走去。 牧天拉着胡提,朝老者一个合十,然后跟着少年走去。 就听老者在身后道:“别人还要听书。” 牧天回头看时,就见两个中年看场跟了过来。 听书的人们见此处戏码无声完结,也就把注意投向了舞台。 那台上张敬腾已在桌前坐定,一举手,醒木“啪”地拍下。 “上回说到……” …………………… 新式弹簧门打开。 少年走出,站在门边。 胡提和牧天退出,踉跄地在门前高台上站住,转身怒视着跟着出来的两中年看场——两人的手里各自多了根哨棍,随后又盯着少年。 少年双手抱在肩头,朝台阶下的售票处颔了颔首。 胡提错步挺胸,直瞪着少年。 少年也不示弱,脑袋一梗,瞪着胡提。 远远看去,两人活像就要开斗的公鸡。 两个看场中年两手攥着哨棍,立睖着眼,蠢蠢欲动。 牧天斜刺里划到,掰了下胡提的肩膀低声道:“给他爷爷一个面子。” 胡提显然不打算这么做,抖擞掉肩上牧天的手:“凭什么?他爷爷说了,窃书不算偷。这孙子找什么警察?” 少年两手“唰”地从肩头撤下,双手攥拳,虎视胡提:“你骂谁?!” 胡提一个激灵,随即稳扎马步,双掌护住面门。 牧天见状,朝胡提摆摆手,让他放松,然后错身站在少年面前,“你爷爷说了,”他有点语重心长地道,“喜欢听书的人都是好人。好人谁见警察啊?是吧。” 少年脸上一阵痉挛,拳头嘎嘎作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牧天一笑,指着少年拳头,“我不跟你打,”他放平声调接着说,“有话好好说。” 少年一脸迷蒙,但身体还是紧绷着。 牧天一笑,“对吧,都是好人。你爷爷刚在茅厕里说的,你不能这么会儿就给忘了吧?” 少年腮帮子抖了两抖,“走!”他抬手指着大街,厉声道,“有多远走多远,这里不欢迎你们!” 两个看场把哨棍在手里怕打着。 牧天不屑地回头瞄了一眼两人,“兄弟前生就是警察,信不信拍你们?”他盯着少年的眼睛,心道。 少年毫不示弱,迎着他的目光。 胡提突然喊道:“无聊,不好玩,不玩了。” 牧天噗嗤笑了,在少年眼前挥了下手,转身拉着胡提走下了台阶。 …………………… 拐过街角,胡提突然站住,回望着凤凰大戏楼,喃喃地道:“怎么就被他们看破了呢?不可能啊。” 他掏出书场的票,拿到眼前认真地审视着。 牧天抓过票来,看了一眼,随手扔掉,“换票了呗,还能有啥?” 胡提“唉”了一声,赶紧弯腰追着捡起票来,审视着,“你看,是旧的刻刀钝了,这线条没有刻直。一定是这里被他们看出来了。” “瞄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一定是换票了。和刻刀钝不钝没有关系。” “不对,刀钝了。” “换票了。” “刀钝了。” “票换了。” “打赌。” “打就打。赌什么?” 胡提摸着下巴略一沉吟道:“我输了请你喝蛇(方言,读作‘啥‘)汤吃煎包。” “好,我输了一把新刻刀。” “成交。” “你有钱嘛,你?” “这不用你操心,你不知道我还叫‘留一手’嘛。” “哼,肯定又去占人家叶子的便宜。” “这你甭管了,你还不是记云尚缝纫的账?半斤八两,哈。” “少废话,回去看结果。” 两人匆匆回到戏楼前的售票处,透过窗口,看到桌上摆着的票是红色的。 牧天得意地搂着胡提的肩膀,还调侃地拍了拍。 胡提不甘心,冲窗口里喊:“预售明天的票吗?” “明天的票还没送来呢。”里面的票务应声。 胡提委顿地望着牧天,“蛇汤吧。” 第06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长得有点婴儿肥的人,一般都招人稀罕,因为看上去比较憨厚,也容易让人联想出诚信这样的品德。 胡提就是这样。 最起码他愿赌服输。 这也是牧天跟他可以从尿尿和泥到荷尔蒙觉醒一直是兄弟的根本所在。 喝蛇汤的地方叫“两来风”,坐落在马市街的头上,连着二马路。 蛇汤是彭县著名美食,相传为彭祖所创,以鸡肉麦粒鳝鱼大骨为主材烹制,味极鲜美且有养生之效。 牧天记得自己在读研的第一年,跟随导师前往彭县调研,曾遍访城郊,却不见了踪影。后得一八十老翁指引,在户部山一条陋巷中寻得一苍蝇馆子,门前用纸壳手书招牌“蛇(饣+它)汤”,遂得以飨之。 当地人把这个读作“啥汤”,有意思的紧。 不过指引之老翁当时就摇头劝道,“不若尝尝辣汤。”大概是暗指风雨流年,原本的汤味已经变迁得没有了吧。 牧天当时奇怪地想到,电脑的字库里竟然找不出那个作为汤的“蛇”字,可见其推广做得实在不行不行的了,远不如“胡辣汤”有名。 不过,即便已经不十分的正宗,但比起胡辣汤来,还是好喝了几倍。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牧天都认为周遭的胡辣汤是起源于蛇汤的。 现在倒回去近百年,那应该是往正宗靠近了许多。 胡提在路上去了一家金石店,买了一把刻刀,挂在“尚云缝纫社”的账上,牧天也没有说什么。 尚云缝纫社是牧天母亲开设的一间裁缝铺子。 要不胡提的外号叫怎么叫“留一手”呢。 牧天对胡提的这番操作,也是醉了。 两来风虽然远近驰名,但店堂却不大,楼下也就十来张桌子,楼上六七个雅间。 此时不晌不午,店堂里只有里头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三名食客,大眼瞪小眼地等着菜品上来。 掌柜的彭海泉正在柜上打盹,不时警觉地抬眼瞄一下那桌客人。 他四十来岁,一副心宽体胖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彭海泉是个精明的商人,睡觉大约也是睁着眼睛的。 牧天和胡提刚在门前露头,彭海泉就立刻跳起来,奔到门口挡住两人。 “嘿嘿,彭叔……”胡提嘴很甜,叫道。 彭海泉立睖着眼,摸着并没有胡子的下巴,“胡公子,”他拉着长腔,不无调侃地说,“有日子不来了,啊?” “逃,逃难去了。”胡提有点窘迫地解释,又套近乎地说,“彭叔,别来无恙吧。” 彭海泉眼睛瞟了旁边的牧天一眼,冷哼了一声,“你别拿好话填活我,来点真格的,办点正事。” “正事?”胡提一脸的懵逼,“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里还有什么正事可办?” “街坊都传,你跟牧公子两人上竹林寺出家当和尚去了。” “哎,彭叔,您可别信,那是谣传。俺娘就是安排俺俩上竹林寺逃难的。”胡提并不着急,有板有眼地说。 “没出家就好。赶快让你娘拿了聘礼,把你们的事给办,省得我整日地提心吊胆。我可就叶子这么一个宝贝丫头。这年月,谁知道……”彭海泉说着,竟至有些更咽起来。 胡提的父亲胡连仲是驻扎在彭县的刘峙手下第一混成旅的军需副官,与彭海泉是世交,平常没有少照顾两来风的生意。两家也投契得很,一官一商,一双儿女就这样指腹为婚了。 彭县会战的的时候,胡连仲战死沙场,魂断台儿庄。而叶子的母亲也在日军飞机对彭县县城轰炸中丧生。死在了两来风大同街分店里。 牧天心里有点唏嘘,伸手捅了一下胡提。 胡提侧头看了牧天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当儿,叶子端着蛇汤和煎包从后厨出来,发现了门口的两人,匆忙地将碗碟放在那桌客人面前,就急忙奔门口而来。 叶子大名叫彭秋叶,比胡提小六个月。生得唇红齿白,一根过腰的粗黑长辫扎在脑后,体态丰盈而妖娆,青春蓬勃。 胡提见叶子过来,突然羞怯起来,脚尖踢着脚尖,垂下头来。 就听彭海泉喝道:“回去!” 叶子陡然止步,双眼满满的春花瞬间消失,悻悻转身回了后厨。 “在后边儿呆着,不准出来!” 彭海泉望着叶子的背影,追加了一句。 胡提好像还在懵中,与牧天面面相觑。两人都想不明白胡海泉在发什么邪火。 叶子回眸,春花乍现,瞄的是牧天。 显然牧天是收到了那一眸,心里“咯噔”一下,明眸化开,牧天看见的是潘依晨深夜里,掩在门后的身影。 那是他最后一次送她到宿舍的情景。 “侬站住!” 是那桌食客中有人在喊。 牧天定睛时,食客中,膀大腰圆者站起身来,指点着。 叶子陡然止步,离那桌客人丈把远。 “侬过来伐!” 叶子迎着食客走近。 彭海泉脸上抽搐了几下,急忙奔进店堂。 牧天和胡提紧跟着。 “客官有何吩咐?”叶子不卑不亢地应道。定睛一看,原来他们点的蛇汤跟煎包还摆在托盘里,自己急着去到门口,忘了给端到桌上。 叶子把长辫甩到身后,上前欲帮忙端碗。 牧天一把没拉住,胡提一个错步,斜插到叶子跟前,伸手就要端桌上托盘里的碗碟。 膀大腰圆者伸手挡住胡提,“侬是哪个?阿拉要她来端!” 胡提一窒,盯着膀大腰圆者。 牧天眼见情势不对,一个漂移,欺到膀大腰圆者身侧,看着另一侧的胡提,再看几个食客。 但见旁边坐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着藏青色轻薄毛料西装,系着暗红色丝绸的领带,薄唇、挺鼻、大眼,但眉毛却是若有若无的淡。 再旁边是二十来岁,状如麻杆的瘦猴,眯眼塌鼻,地包天的厚唇,一件深咖啡色的咔叽布夹克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活像裹了跟棍子。 正奇葩间,就听胡提嬉笑地道:“诸位是上海宁啊。”手腕一翻,振开膀大腰圆者挡过来的手,手指一拢,将一碗汤从托盘里端起,放到膀大腰圆面前。 “请慢用。” 膀大腰圆者双眼又是一个立睖,抓起面前的汤碗,顿回托盘。 碗里的汤一阵晃荡,小半碗泼到托盘里。 “阿拉讲了让她端,侬算个逑?” 话音未落,一把朝胡提当胸推去。 胡提满脸的嬉笑顿时僵住。 牧天伸掌拨开胡提,掌接大汉四指,就势一别,朝下压去。左手捞起一根筷子,直顶那人咽喉。 大汉剧烈地抖动着脑袋,朝上扬着头,一脸的惊惧,眼睛朝下地看着西装男。 牧天目光却凌厉地盯着旁边的西装男。 “吃饭,还是闹事?!”牧天喝道。 西装男两手按在桌上,目光如电般地扫视着胡提和牧天,“吃饭。”他声音有点阴鸷,随即自己抬手把托盘里的汤碗端了一只放在自己面前。 他见牧天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又盯着牧天道,“冒犯了。”转眼看着大汉说,“道歉。” 大汉一半是冲着天花板地喏喏道:“对不住了。” 牧天一笑,把筷子在大汉喉头划拉了两下,拿开,“上海宁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是彭县!胡大公子在彭县也是有面儿的,给你端饭,那是你的造化!” 大汉的指头还在牧天手里攥着,瞟了不动声色的西装男一眼,连连称是。 牧天松了大汉,拍打了双手,招呼胡提坐在旁边的桌前。 胡提晃动着肩膀,一身嘚瑟地乜斜着食客们,在牧天旁边坐下。 叶子上前,“还是老样子?”她目光盯着牧天问,悄然竖了下拇指。 胡提看着叶子的神态,鼻子里不由哼了一声。 叶子白了胡提一眼,正要说什么,彭海泉厉声道:“回后厨去!哪哪都有你。姑娘家家的,不害臊。” 叶子飞了父亲一眼,拿起空了的托盘,跺了下脚,转身奔后厨而去。 彭海泉上前一步,对西装男道:“得罪了。后生不懂理,请先生海涵。” 胡提闻声,脸色一沉,欲站起来。 牧天一把按住他。 西装男朝彭海泉摆摆手,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接着冲牧天招呼地问道:“这位小兄弟,你知道一个叫苏小小的人吗?” 乍一听,牧天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一时想不起来,又使劲想了一下,也没想起来,就歪着头,一脸懵懂地看着西装男,摇摇头。 西装男歉然地一笑,仿佛打扰了牧天一样,回头对彭海泉道:“两位小兄弟的账我一起结了。” “那多不好意思。代他们谢谢先生了。”彭海泉一个躬身,回到柜上,扒拉起算盘珠子来。 牧天闻听,朝西装男扬了扬手,算是致谢了。 胡提趴在桌沿上,在胸前朝牧天竖起了大拇指。 第07章 大娘、二娘 “太像了!”西装男一边喝着汤,吃着煎包,一边不时地瞄向邻桌的牧天。 牧天侧面的轮廓太像他们此行要找的人。 苍天啊。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是他不敢相信。 这也忒巧了。 他不能信,寻寻觅觅小二十年,在得到消息后赶到彭县的第一时间,就让自己一眼见着了?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二十年前,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何况自己此时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大小伙子,而且身手还是如此敏捷! 稍安勿躁。 西装男对自己说,淡定,淡定。 自从当年失手,自己在东家面前一直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同时调动了所有的资源,孜孜不倦地满世界搜寻。用尽了自己微博的薪水不说,还欠下了惊人的高利贷。自己也搞得身心俱疲。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终于有了当年那个男婴的确切消息。 不过可恨的是,这个消息不是他自己打听到的,而是来自他的东家乔二老爷。 二十年太久,他绝不想再来一次。 他之所以能够坚持,是因为老君堂的药材生意,东家乔二老爷答应事成就把它交给自己的。想想从东北到上海再到南洋的生意,很多次西装男都会从梦里笑醒。 看着旁边的牧天,西装男心里冷笑了两声,“要真的是你,那真是天助我也!” 不过,时隔二十年,再度出手,要的是万无一失。要确保万无一失,最要紧的就是先找到苏小小。 再看邻桌的少年,西装男确信一定是这个人,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东家必欲除之而后快的苏小小不知道叫什么的儿子。 他不露声色地快速地吃喝完了,走到柜上连同邻桌的饭钱一并结了账,带着大汉跟瘦猴匆匆离开。 牧天见西装男一行离去,心里还想着这几个上海人来彭县做什么,而且也想到了那人问自己的问题。 胡提扭头问道:“叔,账真的结了?” 彭海泉不屑地“嘁”了一声,语带嘲讽地道:“结了。瞧你那点出息。我怎么放心把闺女嫁给你?!” 胡提一脸尴尬地急回过头来,冲牧天扮了个鬼脸。 牧天望着空洞洞的门口,并没有回应胡提。 “想什么呢?” 胡提伸手扫了牧天搭在桌上的手掌。 “哦,”牧天惊觉过来,瞟了一眼柜上的彭海泉,对胡提说,“你真该让大娘来提亲了,要不跑了可就亏大了。” “跑?能跑哪儿去?”胡提对自己还是信心满满的。 装着蛇汤和煎包的托盘顿在桌上,“爱跑哪去就跑哪去,你管得着啊?!”叶子瞪了胡提一眼,扭身离去。 大辫子在腰后摇曳着。 潘依晨的身影又在牧天的眼前荡漾着倏然而逝。 “就这样消失了吗?是她消失了,还是自己消失了。连个告别也没有,自己就穿越到了这里。这就是俗称的‘阴阳两隔’吗?” 牧天望着桌上的饭菜,虽然本能地感到饥肠辘辘,但完全没有了食欲。 “不吃?”胡提侧头问道,“一年多都没吃过了啊!你没事吧?” 牧天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地吃喝起来,风卷残云一般,转瞬就放下碗筷,抹嘴站来起来,拉起还在喝最后一口汤的胡提,奔出店来。 胡提匆匆放下碗筷,一路“哎哎”地跟着牧天出了店门,甩掉牧天的手,急道:“你干什么?我还没吃饱呢!” 牧天并不理会,大步向前。 胡提回头看了一眼店门,无奈地紧走两步,跟了上来。 “嗨,怎么啦,你是?” “回家,看娘!”牧天的声音带着些许颤音,透着一丝困扰。 牧天的母亲叫牧尚云,与胡提的母亲夏如花是最好的闺蜜,结拜的姐妹。 夏如花行大,牧尚云行二。还有一个行三的,就是竹林寺的住持妙行师太。她实际上与牧尚云同岁,只是差着月份。 她们原本都是上海滩新舞台的舞女,阴差阳错地又都聚到了彭县。 小二十年前,牧尚云带着尚在襁褓中的牧天来投奔夏如花的时候,就住在胡家。两年多前胡仲连战死,偌大的胡宅里辞去了原本就不多的佣人杂役,只剩下两双母子同住。他们姐妹相称,互为母子。牧天称夏如花大娘,而胡提称牧尚云二娘。 为了不坐吃山空,夏如花拿出丈夫微薄的抚恤金,加上牧尚云不多的积蓄,在胡宅开了一家颇为时尚的裁缝店,名为“云之花”缝纫社。但许多认识她们的人宁愿称它作“尚云”缝纫社。 胡宅是一个两进的四合院,位于二马路周后巷口上。 此时已近晌午,橱窗依旧敞亮,但院门却是虚掩的。 西装男带着大汉和瘦猴逡巡地转入,围拢在门前打量了一番。 西装男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瘦猴,颔首示意他前去叫门。 瘦猴接过纸包,会意地点点头,上前拍门。 片刻,里面传来女人的应门声,接着大门拉开。 “先生……”夏如花扶着门框问。 “我是曹府管家,我家少奶奶要做件衣服。”瘦猴不无恭敬地说着,把手里的纸包递上前去。 “曹府?” “就是以前曹营长家。”瘦猴低声解释说,同时还朝后神秘地瞥了一眼。 曹府是彭县数得着的大户,经营南北货的,老家主叫曹德兴,夏如花是认得的。曹府的人也没少照顾她的生意。曹家有个儿子是国军的营长,打了彭县的会战,一年前随国军西撤了。 “哦,那感情好,”夏如花接过纸包,“随我进来吧。” 夏如花把门推开了些,转身朝院子里走去,一边喊道,“尚云,有主顾。” 瘦猴伸手在身后摆了摆,跟在夏如花后面进了院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锦缎旗袍包裹着的腰下的扭动,努力地咽着口水。 堂屋里,一张硕大的裁缝案子前,一身白底蓝花真丝旗袍,胸前挂着个皮尺的牧尚云手握剪刀正在裁减一块布料。 听到夏如花的喊声,牧尚云直起身,笑盈盈地望着。 “这位先生看着面生啊。” “回掌柜的,小的前几天才从乡下上来,曹老太爷世侄。”瘦猴答着,眼睛朝身后瞟了瞟。 “哦,是这个样子的啦。失敬失敬。您要做什么衣服,布料带着吗?” 瘦猴一个躬身,双手将一个纸包递上来。 牧尚云上前接过纸包,放在案子上解开上面的红丝线,一脸的疑惑。 那根本不是什么布料,而是有点褪色的一款猩红色俄罗斯披肩。 牧尚云扫了瘦猴一眼,轻轻抖开披肩,再看之下,立刻大惊失色。不由倒退一步,指着瘦猴道:“你,你是什么人?!” 还没等瘦猴开口,西装男一脚跨入,跟着的壮汉在身后掩上房门。 一见之下,牧尚云双手捂住胸口,身子不由摇晃了一下,抵在案子上才稳住了身形。夏如花急忙上前扶住。 “真是美人不老啊,还是这么漂亮,苏小小!”西装男阴鸷地道。 第08章 反杀 “你认错人了吧!”牧尚云盯着西装男道。 “就是,这里没有苏小小,缝衣服就留下,找人的话,该哪找哪找去!”夏如花附和着。 “哈哈,哈哈。二十年隐姓埋名不容易吧。也让我找得很辛苦。对了,辛苦到不算什么,谁让咱是跑腿的下人呢?不过,二老爷可是始终惦记着你和小少爷呢。” 牧尚云急速地瞟了夏如花一眼。 夏如花冲她一笑。 “把她们分开!”西装男冲瘦猴和壮汉吩咐道。 两人上前,将她们分开,按坐在椅子上,随即掏出匕首,架在两人肩上。 “苏小小,咱们当年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今天我来,就是请小少爷回上海,执掌恒昌大局,你也可以跟着过去享清福,那可是无尽的荣华富贵啊。”西装男语气怪异地说道。 “呸!”牧尚云胸脯一挺,“姓范的,当年就是你带人要害我们娘俩。都二十年了,乔世宥这个狼心狗肺的还不死心啊?!” “哎呦,你还真想起来了。那你告诉我,你儿子现在在哪里?” “死了!” “哎呦,没见过当娘的诅咒自己亲儿子的。就刚才我还在一个饭馆里见到过一个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的少年,像极了大老爷。” 牧尚云与夏如花对视了一眼。 她们很清楚两人的儿子此时都应该在百里外的竹林寺,莫非…… 瘦猴和壮汉同时掐住两人肩头,喝道:“别动!” “说吧,哪里能找到他,还是我们在这里等?” 牧尚云的目光瞟向案子上,披肩下露出小半个把手的裁剪刀。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牧尚云自然听得出那是自己儿子和胡提的声音,仰头喊道:“天儿,快跑!” 瘦猴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刀已经抵在她的喉咙之上。 西装男从怀里爆出手枪,侧身抵在门旁。 夏如花已是花容失色,嘴巴也被壮汉掐住,嗓子只是呜咽,发不出声来。 本来就觉得院门虚掩有些异常的牧天,此时听到屋里隐约的喊声。 母子心意相通,立觉不妙。 他根本来不及招呼胡提,三步并两步地推开屋门,跨到屋子中央。 “娘,大娘!” 见牧尚云和夏如花被两个男人控制住,立刻僵住。 牧天双脚下沉,声嘶力竭。 “娘!二娘!” 随后跨入的胡提也大呼一声,人也僵在当场。 牧尚云挣扎着想摆脱瘦猴的钳制。 瘦猴的刀,按住牧尚云脖颈,已入皮肤。 牧天又叫了一声娘,急退一步,作势击杀。 就听身后“咣”的一声,门被掩上。 一个阴鸷的声音响起:“都别动,小子。” 牧天急回头,西装男举枪正指着自己。 牧天已经认出瘦猴和壮汉是在两来风见过的,再见到西装男,就更加诧异了。 “你们……”胡提也是彻底地蒙了,刚刚替自己结了饭钱的几个人,现在竟然胁迫自己母亲,还拿枪指着自己。 太不可思议了! “你们谁是苏小小的儿子?”西装男拿枪指点着牧天和胡提,又指着牧天道,“是你吧。” 牧天望着西装男脸上莫名的笑,脑袋里一阵迷蒙。 苏小小,谁是苏小小?在酒馆里就听他们在打听苏小小,难道自己的妈妈还有别的名字,叫苏小小? 他似乎在两位母亲的交谈中,听到过“苏小小”、“上海”、“新舞台”什么的朦胧信息,但此时母亲被挟持,自己又被枪指着,来不及想清楚究竟母亲有什么故事。 这群人来者不善! 牧天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抖擞欺前一步,盯着西装男,手指胡提,大声说:“是他!” 胡提一脸蒙圈,随即向前错开一步,反指牧天大叫道:“是他!” 西装男怔怔然。 “砰!” 他朝天开了一枪,把冒着烟的枪口在两人之间犹疑地指了指去。 牧尚云和夏如花看着他俩争执,迅疾相互瞥了一眼。 只见牧天旋即一个右旋,身体紧贴西装男举枪的手臂,接着双手握住他拿枪的手腕,一个掰错! “啪嗒!” 手枪落地。 牧天接着躬身一个背挎。 “噗嗤!” 西装男摔倒在地,一阵哀嚎。 牧天照准西装男肋部凌空一脚,将他踢了一个翻转。接着,斜刺扑出,双掌直击瘦猴面门。 胡提也凌空袭向挟制着夏如花的壮汉。 瘦猴本来被牧天的闪电一击震慑,愣了一下,见牧天双掌袭来,已是大汗淋漓,下意识地侧头闪避。 手下一颤,匕首割破牧尚云脖子皮肉。 鲜血渗出! 牧尚云不由闷哼一声,侧头躲避间,抓起案子上的剪刀反手扎去。 剪刀刺入瘦猴肋骨之间。 瘦猴张嘴狂嚎。 牧天一掌击在面门上。 “噗通!” “咔哒!” 人仰倒,刀落地。 牧天稳住身形。 牧尚云抓住匕首,转身狠狠刺入瘦猴的心脏。 这边厢,壮汉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眼见儿子扑到的夏如花,身子一矮,“哧溜”滑下椅子。摆脱了壮汉的控制。随即一个翻滚爬起,抓起炉子上的熨斗,直击壮汉头脸。 壮汉脸上冒出一股青烟。 皮肉烧焦的臭味扑鼻。 壮汉弓腰捂脸,踉跄后退。 胡提杀到,凌空一脚,砸在壮汉脖颈。 壮汉顿时扑到,狂吸一口气,呜咽着呼出。 西装男爬将起来,一脸惊惧地夺门而出。 牧天待要发力,胡提掏出刻刀,扬手击出。 “嗖……嚓!” 刻刀刺入西装男肩颈。 西装男后仰顿挫了一下,捂着伤处狂奔而出。 两人也不追赶,转身扑到各自的娘亲跟前。 “娘,娘!”一阵呼喊。 两个女人原本是情急之中肾上腺素爆发,反杀了挟制者。此时已经脱力,瘫软地半坐在地上。 好在瘦猴当时已经丧失了行动力,刀只划破了点皮,牧尚云并无大碍。 牧天拿了白药上上,又找来干净的洋布给包扎了。 胡提把夏如花扶到椅子上坐好,转身捡起地上的手枪。 牧尚云也在牧天的搀扶下,在椅子上坐下。 “快把院门关上!” “快快快,快去关上!” 胡提闻声,奔出屋门,去插院门。 牧天上前拔出瘦猴身上的匕首和剪刀,取了碎布擦拭着上面的血迹,“娘……”他跪在牧尚云身前,语调里充满着疑问地叫道。 牧尚云一脸余悸,伸手在牧天的头上抚摸着,“你让我喘喘,让我喘喘。” 她的声音很无力,满含着无奈。 牧天满眼期待,又充满怜爱地望着母亲,将脸贴在牧尚云的瞳边,一直凝视着。 第09章 这年头,打枪算个鸟 插上大门的胡提急匆匆地跨进门来,“娘,二娘,你们谁是苏小小,苏小小又是什么鬼?!” “住嘴,怎么说话的?!”夏如花一拍大腿站起来,呵斥道。 牧尚云伸手止住夏如花,又扶牧天起来,“我是。” 牧天和胡提面面相觑,又一起转向牧尚云和夏如花。 “尚云!” “姐,孩子大了,也该知道了。” 夏如花审视地盯了牧尚云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牧尚云也无奈地笑笑,“天儿,”她示意牧天坐下,呼唤了一声。 牧天拉过旁边的长凳,在母亲跟前坐下,凝视着她。 “二十年前,就在你满月的三天前,就是刚才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带人找到家里,要杀你……” “杀我?为什么?他跟我和娘有仇吗?” “娘根本就不认识他,能有什么仇?” “那他为什么……” “来杀你的是这个人,但幕后想置咱们娘俩死地的幕后黑手,应该另有其人。” “谁,什么人?” “我不知道。” “大娘跟你说吧,”夏如花插嘴道,“当年我跟你娘都在上海大世界新舞台舞厅跳舞,是最要好的姐妹。你娘是那里的头牌舞女,各式各样的富家子弟像苍鹰一样围着转,赶都赶不走。难免冒犯了什么人。” “舞女?” 牧天大为吃惊,自己心里如此完美的母亲,竟然做过舞女?!他有点不相信,如果是真的,那也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错,舞女。娘以前做过。”牧尚云坦然地说道。 牧天已经成年,自然知道舞女是干什么的,内心的纠结一下子就涌到脸上。 “你娘只卖艺不卖身的,而且自从怀上了你,就再也没有踏进大世界一步。”夏如花看出了牧天的尴尬,解释道。 “可我爹呢?谁是我爹?” 夏如花正要说什么,被牧尚云用眼神制止。 “娘,你告诉我,我爹是谁?” “你听我说,”牧尚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我连夜带着你,就投奔你大娘来了。”她又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找到了咱娘俩。” “娘,那些咱先不说。我要知道我爹谁?他怎么能容忍别人杀掉自己的儿子?”牧天急切地说道。 牧尚云仰天长叹,幽幽地说道:“也许他就是杀你的幕后黑手。” “什么?你说什么?” 牧天一时愣住,呆若木鸡。 “咚咚咚!” 有人敲打院门。 所有人都一个激灵,面目冷峻地相互看着。 敲门声并不急促,但在各人心中就如天雷炸裂。 他们齐齐地看向地上两具尸体。 不知所措。 “咚咚咚!” 敲门声又起。 牧天陡然站起,眼下的情境激起了他上世的真能:对于命案现场来说,目前藏尸是第一位的。他调过去,招呼了一下胡提。 两人将尸体推入裁剪案子下面,拉好了布幔。 牧尚云也恢复了神志,将两把椅子放在血迹之上,取了两件成衣搭在上面。 “你俩快去后面躲躲!” 牧尚云和夏如花几乎同时指着后堂对他俩说。 牧天还在犹豫,牧尚云对夏如花低声喊道:“你带孩子去后堂,我去开门。无论如何不要出来!” 夏如花担忧地看着牧尚云。 “快点!” 夏如花拉起两人胳膊,朝后堂走去。 牧天一路回头张望着。 牧尚云理了理头发,稳住心神,款款地走进院子,打开大门。 “哎呦,是孙巡长啊,稀客,稀客。” 牧尚云心下一凛,但还是拿出了多年前做舞女的本能,笑脸迎了上去。 “哦,牧老板,有报说这边有人打枪,我正好路过,就顺便来看看什么情况。” “情况,没什么情况呀。打枪,嗨,这兵荒马乱的,哪天没有人打枪啊。” “也是。要是别的地方就算了,但你这里我是一定要看看的,我不放心呢。”孙巡长四十出头,人长得还算周正。他叫孙志淳,是土生土长的彭县人。二十来岁就当了警察,到现在才混到巡长。可见还是个好人。 孙志淳说着,带着两个警察就要进门。 牧尚云也不好阻拦,犹疑着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院子。 “真没什么情况,劳您费心了。” “还是看看,两个男孩又不在家,就你们两个女人住这儿,我实在不放心。” 牧尚云听他提到了孩子,一时无语。 这个孙志淳自打牧尚云到彭县避难就一眼看上了她,在公务上也时常给点方便,有时候也暗中帮点小忙。比如驱赶一些小混混骚扰什么的。 不过,二十年了。那份情愫一直是暗中的,也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一方面他还是个好人,另外他已经结婚,娶的还是警察局北区分局局长的千金。虽然前几年局长千金因肺痨死了,孙志淳的心思在蓬勃生长,但除了殷勤多了些,倒也没有什么造次。 “最近生意还好吧?” “也就是糊口。全靠街坊帮衬。” “这世道!”孙志淳感慨道。 “这还得谢谢您,介绍了好几个大主顾。” “那谢啥,顺带手的事。都是做衣裳,上哪儿不是做。你这儿又便宜又好,样子还新潮时髦。做过的都说,跟大上海的款式都有的比。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那也得有贵人提携呀。”夏如花迎了出来,附和道,“孙巡长里面请。” 孙志淳对这位国军旅长副官的太太还是有几分忌惮,这也是他虽对牧尚云觊觎很久,却不敢造次的原因之一,即便是想续弦,也不敢找媒人来提。 于是道,“胡太太客气。听人报有人打枪,我就来看看。你跟牧老板都没事,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了。走了。” 说着招呼两名警察转身就朝大门口走去。 牧尚云和夏如花对视了一眼,望着他们的背影道:“慢走啊,孙巡长。” 孙志淳也没回头,朝后挥挥手,就跨出了大门。 一个警察问道:“老大,不查了?” 孙志淳没好气地说,“人都好好的,查你个头啊。” 警察道:“那打枪……” 孙志淳两眼一瞪,从警察肩上抓过步枪,“咔嚓”上膛,朝着天上“砰”地开了一枪,然后把枪扔了过去。 几个行人愕然止步,朝孙志淳惊愕地望着。 “看什么看?!”孙志淳朝愕然的行人喊着,又恶狠狠地对接枪的警察道:“看到了没,这就是打枪。” 警察慌乱地把枪背上,两眼扑棱棱地看着孙志淳。 “连个娘们都不如!这年头,打枪算个鸟!” 孙志淳迈开大步向前,一边自语道:“兵荒马乱……” 第10章 人间蒸发 外面的枪声,让两个女人又是一个激灵。 夏如花反身从屋里拿了块“打烊”的牌子,小跑着穿过院子,探头朝街上望了望。 早已经没有了孙志淳他们的身影。 她急忙把牌子挂在外面,缩回身,关上门,插上,又拴上门杠。这才匆匆奔回屋里。 刚刚跨进门来,就见牧天“噗通”跪在面前,高声呼了一声:“大娘!”接着叩首伏地不起。 夏如花大惊失色,不由朝后跳了一脚,盯着牧尚云惊道:“哦呦,你,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不料,牧尚云却也“噗通”跪下,双手合十,眼带泪花地仰望着夏如花道:“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随即俯身叩头。 夏如花更是慌乱,上前扶起牧尚云,“你这是做什么呀?!”又对呆立着不知所措的胡提喊道:“快把天儿扶起来。” 胡提听了母亲的话,如梦方醒,上前连拉带拽地扶起了牧天。 “你这是做什么呀,有话好好说嘛,你是想羞死我吗?”夏如花一边拉着牧尚云坐下,一边责备道。 “姐姐,当年承蒙不弃,冒险收留小妹和幼子避祸。谁想到,二十年来,大恩未报,又连累姐姐母子。实在……”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是姐妹,自然情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当年在大世界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我也赎不出身来。你有麻烦,我不帮忙,谁帮忙?说什么大恩小恩,连累不连累的?!” 夏如花这话说得堂堂正正,在情在理。 牧尚云一时无语。 “娘,大娘,当年究竟是谁要害我们?真个是我爹吗?”牧天有点耐不住,问道。 牧尚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夏如花知道牧尚云的心思,就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最紧要是,这两个人怎么办,咱们怎么办?”她指了指案子下面,又站起来在屋里踱起步来。 跑路啊! 以牧天前世的经验,清理现场,立刻跑路。 果然,就听牧尚云说,“走吧。”语气里充满着痛心疾首的无奈。 也是,二十年前,她为了躲避追杀,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儿子避祸彭县,现如今又要逃亡。 “事不宜迟!” 夏如花的声音更加果断了一些,她停止了踱步,也不看牧尚云,对两个少年说,“赶紧回屋收拾行李,只带随身用的。越快越好,越简单越好。” 牧天和胡提相互看了一眼,虽然都有些犹疑,但还是转身进了后堂。 “走去哪里?还去竹林寺吗?” “竹林寺是去不了了。”夏如花从案子一头抽出一张报纸,指着一篇日军某师团征用竹林寺作司令部的文章道,“妙行师太一定是怕两个孩子出事才打发他们回来的。整天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以这两个孩子的脾气秉性,出事是早晚的。” “那,直接去北平吧。” “我看行,大城市,人多地大。藏两个人没问题。” 牧尚云望着后堂没有出声,似乎是在评估着自己的决定。 “傍晚有趟火车去北平,让孩子们先走。咱们把这里处理清楚,然后去我娘家表姐家。她在黄集,离这里三百来里路。”夏如花果断地说,不容置疑。 “这里要怎么处理?”牧尚云担忧地问道。 夏如花略一沉吟,“我想好了。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牧尚云凑过去,夏如花小声地跟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牧尚云听后,满脸的凄然,“也只好这样了。可是连累姐姐离乡背井,实在是过意不去。” “瞧你,又说那话!什么离乡背井?”她指着案子底下道,“这里已是凶宅,不要也罢。彭海泉精明,人也厚道,再说了,咱跟他是儿女亲家,宅子回去交给他处理,我放心,也省心。” “那倒也是。可我心里……” “啥也别说了,赶快给孩子们准备点钱,能拿多少拿多少,穷家富路。”还是夏如花果断,知道牧尚云又要说些感激的话,就直接打断了她。 牧尚云闻言,也不再矫情,叹了一口气,就东翻西找起来。 一番找寻下来,竟然有小一万法币。 夏如花也拿出了三百多多块大洋。 两人甚是欣喜:这些钱足够两个孩子应付一段时间了。 牧天和胡提各拎着一个皮箱和柳条箱子出来,而且也都换成了一身学生打扮,活脱脱北上求学的模样。 嗨,要不说母子连心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是眼下的情景绝来不及千叮咛万嘱咐,只是告诉他们穿小巷过小桥,直奔火车站,买到北平的票,到了北平一定要相互照应,安顿好就给黄集表姨家捎个信。 牧天和胡提听得一头雾水,唯一记住的是坐火车去北平,然后往黄集稍信。 两人还要问些什么,但夏如花连扯带拽地把他们领到了后门,探头看看巷子里没人,就把他们推了出去。 两人似乎被接连发生的事情整蒙了,机械地按照母亲们的交代,穿街走巷,直过了几个街区,见无人注意,才叫了黄包车直奔火车站。 他们买了去北平的车票,进到站台里等车的时候,牧天才意识到把一个烂摊子交给两个女人处理实在是不妥的。 胡提倒不这样认为,现在关键的是他俩,如果他俩没事,那么娘跟二娘也没事。要是现在回去,那肯定会搅**亲们的计划。 相对于牧天,胡提更相信母亲夏如花的处事能力。 国军上校夫人,那不是白给的。 牧天听他如此说,虽然放了几分心,在天擦黑的时候登上了北上的火车,但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 …………………… 送走了儿子,两个女人心里落听了不少,就甩开膀子大干了起来。 她们将那尸体从案子底下拖将出来,抬上案子。 好在是裁减用的,案子够大,横尸两具也绰绰有余。 瘦猴还好,轻而易举地就弄了上去,那壮汉却让女人们颇费了些周折。待到搬上去,两人早已大汗淋漓。 她们找来油布将尸身裹了起来,以防血水渗漏。再用白布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缠起。 一切弄妥,天也黑了下来。 掌灯看来,两人心里都不约“咯噔”一阵,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稳定心神再仔细看时,却发现问题:壮汉还好,看上去也比胡提壮不了多少,倒是那瘦猴,跟麻杆似的,怎么也不像牧天跟胡提。 牧尚云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找来牧天的夹袄夹裤套在尸身上,又在上面裹上白布,这样看上去才和牧天没有多大差别。 两人扯了块蓝布,将尸体盖上,就匆匆出门,锁好院子,一个去西城订棺材,一个去南城找彭海泉报丧。 棺材铺的老板见彭县著名的裁缝西施牧尚云来订棺材,而且一定就是两具,心下暗喜。知其家里没有什么人,就连灵棚、送葬等一条龙的活都揽下了。在盘算着能挣多少银子的同时,面上对其突然丧子表示了极大的哀悼。 牧尚云原以为自己说儿子和胡提突染伤寒暴毙,怕老板介意,但老板却说自己可以帮忙处理遗体。一副见怪不怪的坦然样子。 牧尚云连忙说遗体在送来之前就在竹林寺处理过了,只要下葬就好。 之所以这么说,原本是为了增加此事的信度,可是在彭海泉那里,差点露了馅。 彭海泉两个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他死死地盯住夏如花,“伤寒暴毙?!”两手在身前摊开狂抖着说,“前晌还在我这里吃喝,咋说死就死了呢?” “伤寒,”夏如花泪眼婆娑,近乎绝望地嘶叫着。 唉,中年丧子人生之大恸。男人虽然是国军高官却失踪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天可怜见的。 “亲家,节哀顺变吧。”彭海泉到底是厚道人,此时还以亲家相称,极尽抚慰。转念一想,又道:“你儿子死了,我闺女可咋办?” 夏如花没想到这一层,自己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让两个人蒸发了,可叶子呢,那可是个活蹦乱踢的大活人,两家还是有过婚约的。 “哎呦,你看我怎么忘了这茬了。我儿福浅,无缘享受。这样,亲家,咱们两家还是当作亲戚走动。您呢,抓紧替叶儿寻个好人家。说不定因祸得福,很快就把我家那个蠢小子忘了。”夏如花依旧梨花带雨地说,但眼珠子私下里转了转。 那一刻,儿子的命,可比娶媳妇重要。 第11章 男儿本色 倒底是年轻人,心大。 除了刺激和过度兴奋以外,牧天和胡提好像并没有把失手杀人的事情多么放在心上,一上火车顿时放松了下来。 几分钟以后,随着火车的咣当声,便酣然大睡了起来。直到“咣当”一声,车到济南的时候才陡然醒来。 此时已经是凌晨零点时分。 夜晚的凉风让他俩不由同时打了个寒战,相互望着。似乎忘记了自己怎么会在火车上。 牧天探头窗外,当他看到站月上“济南”的站牌时,立刻清醒了几分。 他招呼胡提,低声喊着:“走,快走,下车!” 胡提还在懵懂之中,一脸莫名地望着他。 牧天也不理会,伸手够下行李塞到胡提面前,自己拎着皮箱挤进了下车的人流当中。 胡提望着接近车厢头上的牧天,这才转过神来。拎起行李挤了过去。 牧天上前抓住刚下车还没有站稳的胡提,疾走着道:“磨蹭什么?!赶紧的!” 胡提一把甩掉他的手,在月台上站定,“干什么呀?”他说,“你这是有病啊?” “什么有病?赶紧回去!”牧天看了看周围,沉声道:“家里死了两个人,就交给咱娘处理,能行吗?” “咱娘不是让咱去北平吗?这也是她们的处理啊!” “问题就在这里,两个女人家,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胡提跟着犹疑起来。 “咱是家里的男人,出了这种事,那得咱们处理!” “那肯定的。可是……” “可是什么,走,回去!” 牧天说着,转身就走。 胡提跟了一步,又站住,“哎,你等会。”他说,“咱娘叫咱去北平,一定有她们的道理。也是有了对策,你这时候回去,那不打乱了她们的计划,是添乱吗?” 牧天望着胡提的脸,一时犹豫起来。 “你看,我给你分析分析。咱不知道我娘和二娘是什么打算。但主要的是现就咱们,咱俩没事了,她们也就没事了。打死也没人相信两个女人能把两个壮实的男人给杀了。再说你也听见了,孙巡长上门,就是听到了什么枪声,也没有任何发现。” 牧天顺着胡提的思路想了想,“不行,咱们还得回去。”他坚定地说。 “你回去又能怎样?找警察自首?” “嗯,那不能。回去探探风声。知道咱娘没什么事了,咱俩不论天涯海角,走得也安稳不是?” “二娘我不知道,我娘你是知道的,啥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肯定能应付。嗯,不过你说的没错,回去看看也踏实。走吧,看看有没有回去的车。” “肯定有。” 两人匆匆出了站,又来到售票处,见有两个小时后途经彭县到上海的一趟列车,胡提就排上了买票的队伍。 牧天却把他拉到一旁。 “你干啥?” “直接买到上海的。”牧天的语气显然像是深思熟虑的。 “上海?咱娘可是让咱去北平的。” “我知道。” “那你还上海?” “你听我说,咱去上海。一来,要是透露了咱去北平的消息,那么咱中间去了上海,岂不更加神不知鬼不觉?还有,那三个要害我的人是上海来的,我得找到他问明白为什么害我。大男人,有仇一定要报。” “说的也是,二娘说话吞吞吐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最后,咱们反正是要跑路,决定了不去北平转去上海,到彭县站一站,弄清楚情况咱就可以离开,这票三天有效,咱就不用再买票了。” 胡提转动着眼珠子,一阵思考。 “你要是想去北平,你就照去。反正我是要去上海的。” 一听这话,胡提急了,“哎,你这什么话,像兄弟说的吗?再说,传说上海十里洋场,很好玩的。再加上什么租界的,混起来肯定比北平容易。”他着急地说道。 “那行,就上海了。” …………………… 这是一个阴郁的早晨。 当换了长衫,带着礼帽的两个少年匆忙转入自己家门口的巷子的时候,只见悠长的巷子里嗅无一人。地上零星地散落着巴掌大的纸钱。有几张还在随风滚动。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目光里满是诧异和害怕。 他们急急地赶到自家院落。 只见大门紧闭,一把硕大的铁锁锁住了贴着白纸的两扇院门。 门楼上的灯笼也换上了白色。 而“缝纫社”牌子早已经不见了。 地上是散落的纸钱更加密集了。 两人的心都悬到了喉咙眼,脸色煞是难看。 “娘!” “娘?” 他们在心里惊呼一声,沿着纸钱朝前追踪而去。 “真是可惜了。”巷子打横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牧天和胡提赶紧贴墙站立,随即拉低了礼帽,装作相互交谈。 “谁说不是?”就听另外一个女人说。 一阵“啪叽啪叽”的脚步声中,两个挎着篮子的妇女转入巷口。 胡提突然搂住牧天的肩膀,两人朝墙根靠了靠。 “寡妇失业的,现在儿子也夭折了。这日子该怎么过啊。”胖点的女人叹息道。 “尚老板人不错的,针线也好。唉,这世道,真应了那句话,好人不常在,坏人活千年。” “是,是。我还在她店里做过几件衣裳哩。人长得漂亮,活也是真好。” “听说她原本是让儿子上竹林寺修行的,谁知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唉,跟着胡家的少爷双双得了伤寒,如今一夜暴毙。惨了去了。”女人唏嘘道。 “不过,老辈人说,得了急病死的,那叫不得好死。如此这般地铺排着出殡,有点不妥。”胖女人有点抵触地说。 “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年纪轻轻说没就没了,铺张点也没什么。死都死了,活着的人心安就好。” “你说的也没错。不过,两个少爷听说也是人中龙凤。可惜了的。”胖女人说着走向巷子深处。 牧天和胡提这才转过身来,望着两个女人的背影,然后相互盯着,半晌指着对方,几乎同时说道:“你死了?!” 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又怕惊着还没走太远的两个妇人,立刻掩嘴收声。 第12章 是人还是鬼 笑声未尽。 “走,走,快走。”胡提急促地说,拔腿就往纸钱越来越密的方向走去。 “回来,上哪儿去?”牧天叫住了他。 “哪儿去?看看都有谁给咱们送葬。能看到自己的葬礼是不是很好玩啊?快走吧。”胡提依旧笑意写在脸上。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牧天的语气里多了些怨愤。 “怎么?” 哭笑不得。 “你也不想想,两个大活人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那不得吓死一大片?” 胡提瞪大双眼,挠头三下。 “更重要的是,虽然便宜了那两个龟孙子,但那是咱娘绝妙的手笔,你我一出现,万一碰到熟人,让人知道咱俩没死,那不是坏了她们的大计吗?!” “有道理。那……” “那什么,趁现在街上人不多,赶紧回车站,等着车去上海吧。” 胡提低头沉思了一下,跟着牧天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快到巷子头上的时候,胡提忍不住想笑,“能参加自己的葬礼,还是挺好玩的,是不是?” 牧天笑着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好玩你个头!” 胡提躲避了一下,接着掌拳连出,袭向牧天。 两人拳来掌去地嬉闹起来。 “你们……” 刚闹到自家门口,就听一个女生极其诧异地喊声。 两人收手看去。 “叶子?!” 只见叶子站在当前,身子抖若筛糠,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眼睛一闭,直挺挺地朝后仰倒过去。 牧天心道:不好! 错步上前,双臂齐出,垫向叶子身下。 叶子刚一倒入牧天臂弯,胡提的双手也托住了叶子一侧的肩膀。 叶子脸色煞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表情甚是恐惧。 魂飞魄散! “叶子,你怎么啦?!醒醒,你醒醒!”胡提也已吓破胆,轻轻拍着她紧绷的脸颊,带着哭腔喊着。 “怎么啦?这叫现世报。你还要参加自己的葬礼?!吓的!”牧天还算镇静,判断说。 “那,那怎么办?” 牧天抬头看了一下,对胡提说,“先抬过去。” 两人把叶子抬过去,靠坐在门墩上。 胡提焦急地说,“这怎么行?你开门呢!” 牧天也没好气地道:“开什么门,你没看换锁了,我没钥匙!” “那……” 牧天也不接话,拇指勾起,照着叶子人中掐了下去。 胡提也躬身,照着叶子脸颊连续地拍打着。 “你使点劲儿啊。”牧天的语气里充满着焦虑和埋怨。 “使,使劲儿?” “她这是走了魂魄,我听人说一巴掌能扇回来。” “我……” “你起开。” 牧天推开胡提,稳了一下心神。 “啪!” 一个巴掌下去,可怜叶子白皙的脸上,顿时红了起来。 胡提心里“咯噔”一下,极端不可思议地盯着牧天。 牧天也不理会胡提,见叶子依旧没有反应,就又勾起拇指,再要掐下去。 刚一碰到叶子人中。 “啪叽。” 叶子的眼睛陡然睁开,接着胸口鼓荡着长出了一口气。 “你醒了?” 牧天和胡提几乎同时欣喜异常地道。 不想,叶子两眼立直,嘴角颤动。 “啊!” 她“噌”地跳起,双掌将两人推开,拔腿就跑。 “叶子!” “叶子!” 牧天和胡提愣了一下,接着便追将上去。 没跑几步,叶子就好像脱力一般,踉跄起来。 牧天和胡提抢上,将她挟持起来。 “你们?” 叶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有气无力地问道。 脸上依旧挂着恐惧的神色。 “我们怎么啦?” “你们是人还是鬼?!” 她的嗓子有点嘶哑。 “人啊。” “你们不是死了吗?” “你听谁说的。我们活得好好的,不信你掐掐。” 叶子懵懂地掐了自己的臂膀一下,接着捂住脸说,“刚谁扇我巴掌?” “他!”胡提指着牧天,接着又说,“那也是为了救你。” 叶子的手还放在脸上,眼睛扫视着两人,“你们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我就去姑妈那里过了一夜,今天早晨回来就听伙计说,我爹过来替你们出殡了。说你们得伤寒暴毙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天就把有人要杀自己、害自己的母亲,结果两人反杀对方。为了掩人耳目,让他们逃亡,才使出了这招瞒天过海之计。 牧天说得云淡风轻,但叶子听得已经心惊胆战。 “那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牧天又把牧尚云让他们去北平,他俩放心不下老娘,中途折回打探究竟。若没有什么事情,就去上海。不仅是逃亡,而且要找害自己的人报仇。 叶子闻听,长长地舒了口气。 “放心,等我们到了上海,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胡提安慰地说。 叶子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看胡提,又看着牧天。 “这事儿,就是我们还活着的事,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你爹也不行。”牧天叮嘱道。 “我知道。你们快走吧,别让旁人见着了。”叶子幽幽地说。 牧天和胡提相互看了看,点着头,互道了“保重”,接着就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奔车站而去。 叶子望着两人的背影在小巷尽头消失,内心一片凌乱。 地上的纸钱被风吹起,在她的脚边打着旋儿。 …………………… 胡提举着签了证的车票从售票处的人群中挤出来。 “签到了?” “一个小时以后就有一班。” “太好了。”牧天说着,将胡提拉到一旁的避静地方,接过一张车票攥在手里,望着远处的街道说,“我还是担心咱娘。” “你担心,谁不担心?现在回去,人不给退票的。” 牧天沉吟了起来。 “再说了,回去干什么?诈尸啊?!” “你小点声。” “你看,回也回不去。我跟你说,二娘我不知道,就我娘那办事你放心。这个计策准是她出的。”他见牧天嘴角扯动了一下,又说道,“最起码是她主导的。放心,我娘一定是准备了后路的。她不是给了咱们黄集的地址,还让咱们一到北平就给他们报平安吗?” “也是。”牧天叹了口气说。 “什么也是?就是。” 牧天还要说什么,突然一低头,伸手扭过胡提的身子,面壁立着。 “孙巡长!” 牧天低声警示道。 胡提偷眼看去。 只见孙志淳带着两个警察,陪着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就要走过眼前。 胡提不由立刻低下头。 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一道白光闪过。 “这不是孙巡长吗?”分明是叶子的声音。 “叶子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子提着几包点心的手放在身前,微微地摇晃着身子,“我来送朋友啊。” “太巧了,我也是来送我表哥上南京高就。”孙志淳竖起大拇指,点了一下旁边的中山装男,然后朝脑后一指,撇嘴道。 你道孙志淳为何对一个看上去还像个黄毛丫头的彭秋叶如此这般地说话,原来是他打小就见着叶子乖巧懂事,人也长得漂亮,不说是县花,也算是北城区第一支花。早想着把她收归自己儿子孙鹏作媳妇。但彭海泉一直以与胡副官结了娃娃亲为借口推脱他。 这世界炫有两种,一种是炫富,一种是炫官。 孙志淳是后者,自己当了个巡长不够炫的,于是就抬出来个要去南京高就的人来炫一炫。至于高到什么程度,也只有天知道了。 “呦,那恭喜,恭喜。”叶子喜笑颜开,颔首道。 “嗨呦,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哎,叶子你这是干啥来了。” “送人呀,”叶子提起手里的点心晃晃说,“可是找不到她了。” “哦。” “约好了在车站见面的,可她还没来。可能是改日子了吧。” “也可能是你记错日子了。”孙志淳摇头晃脑地道。 “嗯,算了,我也不等了。去上海的车已经检票了。这些点心就送你表哥路上聊作消遣吧。”叶子嬉笑地他手里的点心递给孙志淳。 孙志淳手上接了过来,嘴上却说,“那可怎么好……” “聊表祝贺。小意思,下回表哥衣锦还乡,一定到两来风来,免单。”叶子微微颔首道,“一路平安,再会。” 她瞟了检票口一眼,牧天和胡提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进站扑向车厢的人群中。 第12章 强盗是不用逻辑的 幸亏叶子激灵,牧天和胡提借机打横钻进检票进站的人群。接着被裹挟着进了站台,又被裹挟着上了火车。 “幸亏叶子聪明,这要是让孙志淳碰到咱们没死,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嗯,咱娘的心血白费不说,咱俩也得蹲大狱。” “蹲大狱那是好的,枪毙!” “我媳妇就是厉害。”胡提单手成掌,竖在眼前,双目微闭道。他的另外一只手扶着顶在头上的箱子。 “还没过门吧。” “过没过门,她都是我媳妇。” “要脸不?” “迂腐,你看这是个要脸的时代吗?” 牧天一愣,这小子啥时候哲学起来了?就道:“也是,活着就好。” 两人被后面上车的旅客推动着,挪到了车厢的中间,再也走不动了。因为前面车门涌上来的旅客死死地挡住了他们。 他们这才感受到车厢里几乎臭气熏天的味道。 他们想找地儿把行李放下,但一点空隙也没有。身子连扭动一下都有点困难。 “你签的什么票,怎么这么多人?”牧天埋怨道。 “人家说只能签三等车厢。” “咱们花一等的钱,上三等车厢,还得站着?” “那有啥法?” “哪来这么多人,北边又打仗了?” “现在哪里不打仗啊?” “不行,咱得找列车长去,签回一等车厢!” 胡提望着牧天,犹疑地点点头。 两人努力扭转了身子,朝来时的方向挤过去。 可是,上车人的急迫让他们无法挪动一寸。 “算了,等车开了再去吧。”胡提率先放弃了希望。 “开车就好了?” “好了不敢说,车开了,一晃荡能好一点。就跟你往瓶子里装东西,晃荡晃荡不就装得多了吗?” 牧天不再做声,双手尽量地托着头顶的皮箱,以减轻对脖子的压力。 终于,来自车门的挤压停止了。又过了一会儿汽笛声起,来自车头的蒸汽逐渐浓厚地飘过车窗,接着,“咣当”一声,火车终于开了。 火车启动的顿挫,让车厢里的人前仰后合了一阵,接着的颠簸,又让人们下意识地挪动着自己的位置。 果然,车厢里松动了一些。 胡提瞅准空子,把头顶的箱子放在地板上。 牧天的箱子还顶着,“你干啥?走啊。” “歇会儿吧,”胡提用手捏着脖子,左右伸展着,“酸死了。” 像感染一眼,牧天也取下箱子,伸展着自己的脖子。 “来了,来了。”胡提突然道。 牧天侧头看去。 只见一个列车员从车厢那头艰难地挤过来。他有点微胖,挤得很费劲。 等到列车员挤到跟前,“车长。”牧天一把抓住他胳膊,叫道。 “干嘛?!”列车员显然有点差异,目光里透着一股厌烦,瞪着牧天道。 牧天一笑道:“车长,我们想去一等车厢。” “票!” 牧天把车票递给列车员。 列车员把票拿过来看了一下,“老实呆着吧。没看到上面签的就是三等?!” “我们明明是一等的!” “你济南买的是一等,在彭县下车了吧,又是从彭县上车的吧,一等就没了。能上来就知足吧。” “那怎么办?” “怎么办?我给你开门,你们跳下去,走回彭县,重新签票,坐下一班车,看看有没有一等。” 胡提被噎的顿时无语。 牧天盯着列车员,“你这什么话?”他也沉下脸来质问道。 “咦,我说的是人话!我跟你说能上来车就万幸了。你还一等三等地挑三拣四。你要不想在这呆着,我马上开门让你下去!” “我们就是想回一等车,你也用不着这样吧?” “就这样,爱咋地咋地!”列车员蛮横地道。 牧天愣住,盯着列车员。 列车员跟牧天对视了片刻,“哧”笑了一声,“小赤佬。”低声骂了一声,就要往前走。 “你说什么?”牧天一把抓住列车员的肩膀,沉声道。 “你要干什么?”列车员快速地扭过头来,瞪着牧天,接着一把打掉肩上牧天的手。 “车长,我们就想换到一等车去。”胡提把手搭在列车员的另外一个肩上,嬉笑地道,“咱有钱,行吗?” “任性,是吧?我不是车长,不过我可以带你找他去。”列车员鄙夷了胡提一眼,伸着两个指头举起来,超前晃了晃。自己站在那里并没有朝前走。但听到“钱”字,眼睛里还是倏然闪了一下光。 牧天瞪了胡提一眼。 胡提一副“算了算了”的样子,从贴身的兜里摸出一块银元,塞进列车员手里。 列车员攥了银元,把袖标冲胡提亮了亮,嘲讽地到:“列车员,看好了。” 胡提一笑,心里充满了一万个懊恼。 列车员收了钱,在手里捻着,自顾朝前挤去。 牧天和胡提又把箱子顶在头上跟了上去。 挤过了三节车厢,牧天和胡提早已是满头满脸的大汗,这才来到了一等车厢的门口。 过道处空旷起来,一个人都没有。 列车长,一个瘦高,有点书生气的男人开门出来。 列车员上前躬身说道:“车长,这两位要补一等的票。”然后凑上前低声暑道:“有钱。” 列车长扬手拂开他,盯着牧天和胡提,“票。” 牧天和胡提把票递过去。 列车长拿过来,翻来覆去地验着,“证件。” 两人又把证件递过去。 列车长念着他们的名字。 两人点头。 “钱,每人八十。” 牧天和胡提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八十?!满员,你们只能站着。” 列车长说完不再做声,只盯着他俩,手里颠倒着车票。 胡提上前,盯着列车长道:“我们买的就是一等车的票,为什么还要八十?” 列车长用手指点着列车员不满地道:“你没告诉他们吗?” “我说了,中途下车,改签后一律作废。” “凭什么?” 列车长耸肩,不屑地说:“就凭我是管车的,你是坐车的。” “管车了不起啊,坐车的就该受欺负啊?” “每人一百!” “你这是明抢啊!” “一百二!” “强盗啊!什么逻辑?!”胡提双目爆裂,吼道。 “啊,强盗还用逻辑吗?”列车长瞟了旁边的列车员一眼,晃着脑袋说,“现在一百四了,给钱进去,没钱滚蛋!”他朝牧天和胡提挥动着翘起的大拇指极尽嘲讽地说。 “你真强盗啊,信不信我打死你?!”牧天把胡提朝后拉了拉,瞪着列车长沉声道。 “哎呦……” “当啷,啪!” 牧天甩掉皮箱,右手勾拳,直击列车长腮帮子。 “咣当!” 列车长的头侧撞在车厢壁板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胡提也扔下箱子,一个擒拿,掐住列车员脖子,把他也抵在车厢上。 “造反啦!” 列车长哀嚎一声,攥一把检票的钳子兜头砸向牧天。 牧天一愣,扭头闪避。 列车长本是个壮年人,又与牧天等高,车厢过道又过于狭窄,无可闪避,眼见检票钳子袭到。 一只手抓住列车长手腕。 “吵什么,打扰陆先生休息!” 第14章 山河故人 列车长扭头一看,脸色顿时煞白,双腿紧夹着抵御着强烈的尿意。 “刘长,长官。” 刘庆怀夺下检票钳子,反手一拳打在列车长的右脸上。 “刘,刘先生。”列车长双手捂脸,纠正道。 “这两个人归我了!”刘庆怀把钳子怼到列车长的胸前,朝牧天两人果断地招了下手,转身朝车厢里面走去。 列车长“啪”地脚跟并拢,低头躬身地挪向一旁。 “怎么像个日本人?” 牧天和胡提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同样狐疑地跟了上去。 列车员也狐疑地望着走进车厢的刘庆怀、牧天和胡提的背影,刚一转头,脸上的狐疑依旧。 “啪!” 列车长的巴掌就已经打到。 “钱钱钱,你特么就知道钱!” …………………… 两人虽然忐忑,但还是随着刘庆怀进了卧铺车厢。 毕竟人家帮自己打了列车长的脸,又给自己找座位,这简直天上掉馅饼啊。怎么好不接受? “什么人?”胡提实在耐不住地问。 牧天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喜悦。 “好像有点眼熟,忘了在哪里见过了。” “也是。” 刘秋怀听到他们议论,微微侧了下头,也没有理会,打开了6号包厢的门,站在门口示意他们进去。 牧天这才注意地看着刘庆怀。 “乖乖,这不是刘大哥吗?” 牧天满脸惊异,还没有喊出来,就让刘庆怀给推进包厢。 随即胡提也被推了进来。 包厢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刘庆怀的声音传来:“你们也去上海?” 原来,一年多前,牧天和胡提两人刚到竹林寺避难的时候,一天晨练发现了浑身是伤,昏迷不醒,躺在树丛中的刘庆怀。他俩一看是国军军官,就把刘庆怀弄到了竹林寺里。 刘庆怀是八十七师一团侦察连的上尉连长,这天率小分队前往狮子山北二十公里处日军防线侦察,不料被日军发现,小分队队员全部阵亡,身负重伤的刘庆怀躲过了日军的搜捕,逃到了狮子山下。被晨跑的牧天和胡提所救。 男人间离情别绪的诉说向来简单。 牧天发现旁边铺位上躺着个西装男人,用礼帽盖在脸上。在他说话的时候,一动也没动,如同睡着了一般。 刘庆怀见牧天注意到邻铺的情况,就上前在礼帽跟前低声说了句什么。 男人拿掉礼帽,在铺上坐了起来。 这是个中年男人,刚开始发福,圆脸,慈眉善目,但目光却如闪电,鼻子高挺,嘴唇有点薄。整个五官看起来给人敦厚里透着冷峻的感觉。 刘庆怀告诉牧天和胡提,这位是“陆先生”,又对陆先生说这两个小伙子是救过自己的恩人。 陆先生就站起来与他们握手。 他的手很温暖,而且有力。 他简单地对俩人曾救过刘庆怀表示了谢意与赞赏,就重又在铺上躺下,礼帽依旧盖在脸上,不再做声。 作为机要秘书,刘庆怀是陪同陆先生,陆芃之去上海任职,并负责他的安全的。 刘庆怀知道陆先生对自己先斩后奏地带了两个陌生人进包间一定有自己的看法,但相信陆先生一定能明白自己的用意。因为他们是保定陆军学校的师生。 他专注地看了一眼一动不动躺在铺位上的陆芃之,两只胳膊搭在两个上铺上,怕打了两下,微笑道:“你们就住上面。” 牧天似乎觉得有点不妥,目光落在陆芃之身上,正要说什么。 刘庆怀把手指竖在唇边,轻嘘了一声,然后摇摇手,重又轻拍着上铺。 胡提轻捅了牧天一下,弯腰把柳条箱子塞进下铺里面,拍拍两手,胳膊一撑,上了铺位。 刘庆怀冲胡提竖了下拇指,然后盯着牧天。 牧天点点头,放了箱子,也上得铺来。 传来敲门声。 刘庆怀示意他俩在铺位上躺下,自己把包间的们打开一条缝。 是列车长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 刘庆怀开门出去,又把门拉上。 “什么事?” “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刘先生的朋友。实在是对不住了。”列车长笑容里掺杂着诚惶诚恐。 “自己人,不打不相识嘛。” “是,是,还望刘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站长那边……” “放心,你只要尽职尽责,站长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谢谢刘先生,也谢谢陆先生。” “没事了吧?” “哦,没,没别的事了。您老休息,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刘庆怀转身把门关上,环视了一下。 他朝上铺做了个睡觉的手势,自己在下铺上躺下。 牧天还是有点懵,一年前倒在路边草丛中濒死的刘庆怀现在如此的霸气。他想不明白这之间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们只是把不省人事的刘庆怀抬到了竹林寺的耳房,偷了住持师太的药丸给他服下。第二天再去的时候,早就不见了刘庆怀的人影。 他们漫山遍野地胡乱找了一回,也没有寻到。 凶多吉少。 “不知道死在那个山旮旯里了。”他跟胡提都这么想,唏嘘了一番也就忘了。 “这也太巧了!”原来刘大哥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而且应该是升了官,要不然怎么能那么霸气地痛打列车长给自己出气? 牧天趴下床沿,探头想与刘庆怀聊聊更多狮子山不辞而别以后的状况。但见刘庆怀已然酣睡,又瞅瞅旁边的陆先生,翻身回来,望着车顶。 “巧合也挺不错的,座位不说,还能躺着去上海。自己那么喜欢听书,不也就是喜欢巧合的事情吗?无巧不成书!这真是躺赚。” 平常人都说这叫缘分。 再看胡提那边,早已经四仰八叉地睡过去了,还打着小小的鼾。 这一天也够折腾的:从竹林寺连夜奔彭县,在茅厕里等着听书,回家见母亲遭难,四人联手杀了两人,连夜出逃,又从济南折返…… 累! 想着想着,竟然也睡了。 …………………… “乌!乌!乌!” 连续的汽笛,惊醒了牧天。 他懵懂地望着车顶,“滕”地坐起来。 瞥见对面的胡提依旧酣睡着。 下铺的陆芃之依旧礼帽盖在脸人,一动不动。 贴着门边像是谛听着门外动静的刘庆怀急转过脸来,瞪着他,一根食指放在唇边。 “咣当!” 车停住。 “啪嗒!” 牧天急扶床沿。 “不好!” 一手按空。 牧天心里一惊,人摔下铺位。 “哗啦!” 刘庆怀陡然拉开车门。 一个男人踉跄跌入。 “啪嗒!”刘庆怀关上车门。 男人站稳,双眼迷蒙。 牧天“噔”地窜起,“咚!”一头撞上男人下巴。 “啊呦!” 男人倒退两步仰到过去。 刘庆怀左臂一个锁喉,右手抓住男人脑袋,一挫。 “咔嚓!” 清脆声中,男人双眼圆瞪,全身萎靡。 牧天一阵错愕。 刘庆怀将男人慢慢放在地板上,拣了男人的鸭舌帽,又脱了他格子呢的夹克。 掏出座位下的箱子。 一个皮箱,两个柳条箱,把死了的男人,推到座位底下。 “干啥呢?” 胡提醒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探身问道。 “别说话!”刘庆怀低声地吼道。 刘庆怀在格子呢夹克上一阵翻腾,找出一支手枪,还有一张卷起来的纸。 他把纸递给了陆芃之。 陆芃之打开纸,看了一下,抬眼盯着刘庆怀,微微点了点头,坐了起来。 他的身形有点肥,与胡提倒有几分相像。 第15章 下马威 本是大步流星的年纪,却不得不在拥挤的出站的人潮中晃悠。 上海的天气,比彭县热了不老少。牧天穿着格子呢夹克,有点束身,别扭加上闷热,此时已是大汗淋漓。 旁边的胡提也有点喘,声音都快赶上三伏天里的狗了。 “太紧了,胳肢窝怕是要磨出血了。” 牧天稳了稳脚步,开始脱。 左右没有太多的空间,脱件夹克,让他颇费了些时间。 当他把脱下的夹克搭在胳膊上,再看时,竟然不见了胡提。 “糟了!” 人潮汹涌。 他想喊,但觉得有些不妥,就随着人流不时踮起脚,伸长身子,搜寻着那顶陆芃之的礼帽。 胡提也是乔了装的,穿戴的是陆芃之的衣帽。 这都是刘庆怀的要求,说是帮帮忙。 “有鬼子?” 牧天指着陆芃之铺下问道。 “他不是鬼子,但可能有。帮下忙。” 刘庆怀说话间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了,示意牧天把自己的衣服来交换。 一年前在狮子山的时候,牧天已经搭上一套短装。 他走的时候并没有还回来,而且还带走了他的军装。牧天记得他那军装破烂不堪,染满了暗红的血迹。 不地道。 牧尚云是裁缝,牧天自然知道好坏。摸着刘庆怀递过来的薄呢子面料的长袍,心道这回像样。收到皮箱中,与刘庆怀换了装。 实际上牧天有点打怵,不时瞟向陆芃之铺下。 他知道刘庆怀是干大事的,而古人云:谋大事者不拘小节。 干脆的锁喉,还是让他心里生出淡淡的寒意。 “帮忙。”这看似轻描淡写里透着无数个“否则”…… “装神弄鬼谁不会?!这几年为了不花钱听书和吃上辣汤包子,也没少干。现在不就是装个人吗?” 不管现在自己是谁,只要机灵一点,谅也无甚大碍。何况刘大哥是打鬼子的,这忙不帮也得帮。 不过,现在胡提走丢了,还是比较麻烦的。 很多年以来,他们都是形影不离的。 出得站来,眼前多少有些豁然。 有人招呼黄包车,有人钻进了停着的汽车。 横穿竖窜,一片繁乱。 牧天一眼就看到了前面十来米处的胡提。 不过是被两个穿青年装,平头,看背影有点精壮的男人挟持着。 “你们认错人了吧!” 牧天三步并两步地跃至三人面前,挡住了他们,沉声问道。 胡提眼冒喜悦,还没来得及说话。 “滚开!” 一个青年装左手出掌当胸按在牧天身上。 这个青年有点婴儿肥。 牧天挺了一下胸膛。 “咦,你小子找死啊?!” 青年装依旧按着牧天胸前,右手松了胡提的胳膊,伸向后腰。 牧天眼睛盯着婴儿肥,“他是我发小,真的不是陆先生。” “陆先生?陆芃之?!” 婴儿肥按着牧天前胸的手立马掌变指,喝道:“你认识陆芃之,他人在哪儿?!” “不知道,走了吧。” “那好,你跟我们走一趟!” 婴儿肥话音还没有落,右手从腰后摸出手枪。 牧天看到半截金属反光,右手扣住婴儿肥手腕,反手下拧。 婴儿肥“哎呦”一声,身体躬起前倾。 牧天左权“唰”地直击婴儿肥喉头。 “呯!咔嚓!” “咚!” 婴儿肥一头栽倒在地。枪掉在身边。 胡提一脚踢在另外一个青年装的小腿上,接着肘击那人后脖颈子。 “咕咚!” “快跑!” 牧天拉起胡提,抓起地上的手枪,塞进怀里,钻人人群,左冲右撞地遁去。 一群人围拢过来,对着躺在地上的两个青年装。 “太猛了!” “嘁哩喀喳,就这样了。” “什么人,这是?” “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看那穿着,说不定又是什么组织的。” “嗨,真是乱世啊。” “你少说两句吧,别被什么组织抓去,哭爹也没有用。” 人们指点了一番,悻悻地散去。 七八个青年装冲过来,看着地上的同伴,个个一脸悲戚。 贾正廷指挥着众青年装:“你,你,赶快把他们送医院。其余的人给我分开搜!” 一路仓皇。 待拐过一个街角,两人靠在墙上喘息了一阵。 探头望来时的路。 四五个青年装的人狂奔而来。 两人未定的惊魂再次骇然。 几步远处一辆汽车停在路边。 一个身影钻进车内,车门尚没有关上。 牧天朝胡提一扭头,接着跨步上前,屁股顶挡住车门,在少女季若曦惊恐的眼神中钻了进去! 随即进来的是喘着粗气的胡提,朝里猛挤了一下,关上车门。 他到底胖了一些。 可怜的季若曦被挤在一边瑟缩着。 “你,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季若曦颤声问道,并不敢看来人。 牧天望着她的侧脸,只见眼前不过是个年纪十六七岁的少女,明眸皓齿,皮肤细腻丰润,若不是蒙着一丝恐惧,应该是一个阳光的人。 司机姚立顺是个四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司机的标准制服,扭头挺身吼道:“你们想干什么?下去!” 牧天一愣,想辩解,但是心里叹息了一声:想我也是堂堂的警察,现在怎么干起了疑似抢劫的勾当! 这个时代不好玩,还是找个机会穿越回去吧。 可是前世我已经死了啊,难道现世我还要再死一回才能穿回去? 那就得找死啊。 “别,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就听胡提对着横眉立目的姚立顺解释道。 “不是坏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坏人在后面追,追我们。” 姚立顺看着胡提满脸诚恳,就道:“你们下去,吓坏我家小姐了。” 牧天闻听,又把目光转向季若曦。 季若曦正看着自己,脸上的恐惧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两眼迷蒙。 牧天心里“咯噔”一下子。 真的还有这样的人:传说中的惊为天人的感觉?! 姚立顺见牧天表情异样,同时并没有下车的意思,从座椅地下摸出摇把来,就要开门下车。 牧天拉开拉链探手入怀,同时手指着姚立顺喝道:“别动!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姚立顺身子抖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摇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老叔,我们真不是坏人,就求您带我们离开这里。后面真有坏人追我们。”牧天放缓了语气道。 “我要送小姐去报馆上班,你,你们去哪里?” 去哪里? 牧天扭头问胡提。 “去哪里?”胡提懵懂地问道。这更像是自问。 “噗嗤。” 季若曦望着不知所措的两人不由笑了出来。 这就是上海滩,被称为十里洋场的地方给两个爱管闲事的县城来的小子的第一印象。 这无疑是个下马威。 第16章 好人,好女人 还没等牧天回过神来,胡提道:“你笑哪样?” “把手拿出来。”季若曦并不理会胡提,盯着牧天命令道。 好明媚的眸子啊。 “拿出来!” 季若曦加重了一下语气。 牧天有些顺从地把探入怀中的手拿出来,但一时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就两手交叉地搓着。 季若曦又嘻嘻地笑了两声,“你们强行地上了我的车,又不知道去哪里,”她挪了一下身子,“还说有坏人追,讲笑啊?” 牧天依旧没有缓过神来,自顾搓着手。 胡提听到坏人追,朝后车窗瞟去。 四五个青年追到冲出路口,前后左右地踅摸。 “来了,就是后面的那些人,快开车。” 姚立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些个人。 “小姐,看样真有人追过来。” 姚立顺生平最恨穿制服的人。 现在正逢乱世,随便什么人纠结到一起,打个旗号,整个牌匾,就是一个组织,就穿上统一的服装,然后就什么营生都干起来了。然后,就不知道然后了。 几天前就是这些穿青年装的,深更半夜地抓走了他的邻居老宽头。 “开车吧,先离开这里。” “那先去报馆?” 启动了车子的姚立顺问道。 “好的,姚叔。” 姚立顺默然点头,启动了汽车。 牧天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更加不知所措起来。因为季若曦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去哪里,我们该去哪里? 这个我们每天都要面对的问题,其实是无解的。 最起码对当下的牧天来说是无解的。 人生就是由由此及彼,又由彼及此的不停往复构成的。 这是人活着的证明。 前世的牧天是来过上海的,那是他读研二的时候。 是跟他小师妹一起来的,到淞江大学做毕业论文的调研。 不过,七天的时间他一直在图书馆的故纸堆里,根本没有上街逛过。 “离开这里。” 这不是正解,因为太过含糊和暧昧。 “砰,砰!” 枪声沉闷。 牧天急扭头透过后窗看去。 青年装们狂追过来。 “快点,他们追上来了!” 牧天不由惊呼。 姚立顺在后视镜里也看到了,就猛踩了下油门。 “小姐坐好!” 他不忘交代一声自家千金。 情真意切! 怪不得季若曦称他为“姚叔”。一般人家的主仆,叫声“老姚”也在情理之中。以长辈称之,应该是绝少的。 可见眼前这对主仆,感情是顶好的。富家千金,能这样对待下人,在这个时代应该是难能的了。 牧天不由地生出些好感,就侧头打量起季若曦来。 季若曦余光里看到牧天在看着自己,所幸扭头直视着他。 牧天想说什么,但嘴唇翕动了两下,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季若曦轻轻笑了一下,自语道:“江北佬。” 她说的是上海话,牧天是听不懂的,虽然在彭县的时候偶尔听到牧尚云跟夏如花用这样的语言对话,但一见他来,就改为彭县话了。 “江北佬”是上海人对长江以北人的总称,带着点蔑视的意思,如果是两人交恶的时候,说出这几个字,那就有些骂人的意思了。 不过,季若曦是上过新学的,主张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心里是极讨厌这三个字的,此番说出却是丝毫轻蔑也没有的,只是她听出眼前这个让自己眼前一亮的青年是刚来上海的。是一种好意的判断而已。 “你,你说啥?” “哦,我是说,两位是第一次来上海吧。” “是,是。”胡提抢着答道。 季若曦只看着牧天:“走亲戚,做生意,读书,还是……” “逃难。”牧天一脸的诚恳。 季若曦淡然地“哦”了一声。 这些年她见过太多逃难的了,不过,一般逃难的都是拖家带口,而眼前这两个青年结伴而来,断没有逃难这么简单。 这是有故事的人。 “老家哪里的?” “小地方,彭县。”这回又是胡提抢答。 “那地方很有名,不过我没去过。” “你家是彭县的?”姚立顺惊异地回头兴奋地问了一句。 “是啊。” “哎呦,那咱还是老乡哩。俺家是藤县的。从你家坐火车往北一站就到了。” “老叔好。” “好,好。”姚立顺有点激动,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老乡啊,太好了姚叔。将来你们可以常走动走动。”季若曦为他人着想地欣喜道,又转向牧天。“有什么谋划?”季若曦的语气里有了些关切。 “没,没有。就逃,逃难的……” “逃难的就不配有谋划了吗?你知道上海滩今天的名人大亨有多少都是当年逃难来的。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东方巴黎。只要你敢想敢干,勤力,什么都有可能。不说别的,就说姚叔吧,当年也是逃难来的……” “我不会开车。”牧天喏喏地说着。 “哈哈,我就打个比方,再说我家就这一辆车。” 牧天不好意思起来,觉得刚才说的是他这辈子说的最愚蠢的话。 “还没请教两位姓名。” “牧天。” “胡提。” “我叫季若曦,是东方晨报的实习记者。” 她说着,伸出手掌来。 牧天一愣。 胡提倒是明白,伸手轻握了一下。 牧天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也轻握了一下。 “这下好了,老乡啊。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原来还打算送完小姐把你们当绑票的送到巡捕房呢。”姚立顺保持着兴奋道。 季若曦又轻轻地笑了两声,“真的呀,姚叔?” “当然,闯进车里,八成身上还有枪,不是绑匪是什么?”姚立顺认真地说道。 “有枪吧?”季若曦盯着牧天,讪笑地道。 牧天下意识地点点头。 “巡捕房?”牧天问道,完全是为了解除自己的尴尬。 “就是租界里的警察局。” “警察局我知道,租界是什么?”胡提问道。 “这个嘛,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租界里了,法租界。你们没看到刚才有巡捕查了姚叔的证件吗?” “哦,就刚才,还有个外国人。”胡提的话语里明显带着表现的成分。 “法租界比较安全,就连日本人也要老老实实地守这里的规矩。” “不会吧。”胡提觉得这小妞的话不太可信,还是年轻,看不透。 “当然了,八一三以后,租界就成了一座孤岛。日本人做梦也想鲸吞租界,但碍着西方列强的余威,还不敢造次。不过,日本军队迟早会开进租界的。”季若曦不无忧虑地说道。 想到自己听到的彭县会战时的枪炮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刘庆怀,失了方寸劝他们连夜出逃回家的妙行师太…… 牧天轻轻地叹了口气。 胡提也没了言语。 “先不说这个了,现在法租界还是相对平静的,最起码表面是看起来是这样。” 牧天和胡提点头。 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点头,大概是因为相信季若曦的话吧。 “既然你们也没有什么计划,那我来替你们谋划谋划?”季若曦眼神跳荡地问。 牧天和胡提面面相觑了片刻,然后冲季若曦频频点头。 “那好。我觉得吧,你们先要寻个住处,然后办个租界的居住证。我有个朋友在巡捕房当差,这个他可以帮忙。然后再找个营生干干。这样你们就能在上海落脚扎根了。”季若曦不顾两人频频点头,一连声地说道。 “小姐,到了。”姚立顺把车停住,叫道。 透过车窗,牧天看到的是一栋很气魄的大楼,楼下的大门旁,挂着一块“东方晨报社”的铜牌。 “嗯,”季若曦应了一声,对牧天说,“现在就先解决住的问题吧。”略略一顿,“先住大华公寓吧。那里什么都有,生活起居都很方便。每个房间都有定时的热水,还有电风扇。” 牧天和胡提连连点头,根本没了自己的主张。 “姚叔,一会顺便送他们去大华公寓。” “好的,小姐。” 季若曦又从手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你们带着这个,就说是我荐你们去的,有折扣的。” 季若曦的一番话,让他俩暖暖的,心生感激。 牧天双手接了名片,胡提连忙说着谢谢。 季若曦莞尔,伸掌在空中抓了抓,开门下车,翩然消失在门洞里面。 “好人。”牧天说。 “好女人。”胡提说。 第17章 洋人不都是鬼子 姚立顺把牧天和胡提送到大华公寓,怕老爷用车,嘱咐了几句就先回去了。 大华公寓是一个六层的建筑,这在上海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对牧天和胡提来说,单是花岗岩外墙的气派已经是惊心动魄了。 他们唏嘘感叹了一番,记起自己是来住宿的,抻抻衣服提着气,走进大堂。 说不上惊艳,但厚重的奢华却也摄人心魄。 泛着亮光的大理石地面和墙体,大如华盖的水晶吊灯,幽暗而立体的灯光,还有若有若无的音乐…… 两人正愣神间,前台经理,一个洋人上前,用生硬的汉语躬身问道:“两位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两人一怔,随即胡提也躬身道:“哦,我们要住这里。” 洋经理立刻笑颜如花地把他们请到接待桌前,“请坐。谢谢你们喜欢我们的酒店,请问你们怎么住?” 牧天想,这个洋人有点意思,咱都没来过,他怎么知道我们喜欢他的酒店?怎么住还问,睡觉吃饭,再简单不过了。 洋经理看出他们的疑惑,就解释道:“两位先生,我们这是公寓式酒店,就像住在家里一样。” “家里?” “对家里。每一间都配有简单的厨房,可以自己煮东西吃。当然我们也有餐厅,就在三楼。你看你们需要怎么住?” 真烦,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我们就俩人,你看该怎么住?”牧天反问道。 “啊,先生,我看这样好了,一个普通间就可以了,有一间两张床的卧室,一个起居室,还有厨房。很适合两位年轻的绅士。” “绅士?我们的身世怎么啦,和住有关系吗?”胡提愣愣地问。 洋经理没有听明白,也愣愣地看着胡提又看着牧天,摊手耸肩。 “绅士都没听说过?就是彭县的那些个土豪,场面上都这样称呼。”牧天凑到胡提耳边低声解释道。 胡提冲牧天翻了下眼睛。 “就来一间这个。”牧天果断地道。 “那太好了,您的决定很英明。”洋经理笑容灿烂地说,“你们是月租还是日租,当然,月租的话,要便宜些,租的时间越长越划算。” “日租怎样,月租又怎样?” “这种公寓一般都是月租,很少日租的。日租是一块半一天。” “什么?”胡提一听租金,先毛了。声音又高又长。 牧天瞪了胡提一眼,大概是嫌他大惊小怪。 洋经理也听出胡提是觉着租金贵,“我们公寓,是全上海历史最悠久的酒店。很多名人都在这里下榻过。有作家、金融家、实业家,还有将军们。他们来上海的时候,一般都首选这里。对了,你们的临时大总统也在这里住过。真的。”他言辞恳切如数家珍地说了一大串。 “嗨,洋鬼子,你看我俩是他们里的哪种?” 胡提愣愣地看着牧天:哪有当面叫人“洋鬼子的”?! 果然,洋经理的脸色失去了刚才的笑容,“我是英国人,洋人,”他正色道,“不叫鬼子。日本人才叫鬼子。” 牧天摊开两手,耸肩。 哇,这学色得倒快。 “我们是季小姐介绍来的,她说有折扣的。”牧天觉得胡提的的言语有点唐突,就拿出季若曦的名片递给洋经理。 洋经理接过名片瞄了一眼,立刻又换上了笑脸。 “ok,季小姐,很好。你应该早告诉我的。日租一块二,月租的折扣就要大一些,两百四十块。” 两百四?这在彭县可以租到半年的小四合院了! “不给面子,不给季小姐面子。我们租一年,再少点。”牧天断然说道。 一听年租,洋经理眼睛又爆出光来,但听说还要少一些,就拿着名片端详起来。 “你们中国人重面子,但我们公司有规定。”洋经理的语气了含了很重的无奈。 “面子重要,还是规定重要?” “先生,是这样的,我个人非常尊重你们对面子的排序,但作为这里的经理,公司的规定更重要。我需要跟季小姐通个电话。” “那你快点,我等着进去睡觉呢。一整夜火车咣当咣当的烦死了。快快。”胡提不耐烦地连续地摆着手。 洋经理拨通了季若曦的电话,简单而恭敬地说了事情的原委,接着连连点头,然后把电话递给了牧天。 “季小姐请你听。” 牧天白了洋经理,接过电话。 要说进来上海一连串的事物让牧天惊讶,但电话他还是熟悉的。因为牧尚云开缝纫社,打交道的多是达官贵人,还有就是豪宅大院里的小姐太太,少不了收件送货,有个电话方便许多。 牧尚云是彭县最早装电话的那批人之一 电话里季若曦告诉牧天:签个年租的合同,然后费用月结。而且由她作保,月租降到了一百八十块。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年租,法租界的居住证就没法办理。 牧天听了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心里觉得两个大小伙子,一个月还赚不到房租钱?就捂住听筒将季若曦的意思,加上自己的理解凑近胡提的耳朵,悄声说了一遍。 “你说了算。”胡提翻眼沉吟了一下道。 牧天向季若曦道了谢,把电话还给了洋经理。 洋经理再次确认了季若曦的意思,就挂了电话,从抽屉里拿出合同来递给牧天。 “叮。” 电梯声响。 一个三十来岁,高挑,西服革履,油头粉面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走出电梯。 后面跟着一个身着长衫的大约五十岁的男人,他的手里拎着两个皮箱,一大一小。 洋经理看向电梯口,立马站起来,“您先看看合同。”就奔电梯走去,“夏先生,您这是要离开了吗?住的还满意吗?”又道,“耿管家好。” 夏先生名叫夏秋衍,字了寒。是京沪小有名气的作家。拎箱子的耿管家,叫耿一飚,是上海百货大佬乔世宽府上的管家。 “令人想念。”夏秋衍晃着手里的雪茄悠然道。 “夏先生说什么?”洋经理显然没明白夏秋衍说什么,有点不那么礼貌地追问。 “酒店很好,将来我会想念这里的。” 洋经理脸上又泛起光来:“您喜欢就好。谢谢。”又对耿一飚道,“请跟我来办理一下退房手续。还是支票吗?” 牧天和胡提凑在一起看完了合同,见洋经理回来,就把合同丢在桌上,双手抱在了胸前,挺直了身板,乜斜着洋经理,“就它了。” 洋经理依旧笑容可掬,“好,好。您稍等,我先给这位先生办理退房手续。” 牧天撤了下身,同样地乜斜着耿一飚。 耿一飚是上海人,何况又在豪门乔府当管家,天生地高人一等,怎受得了别人的轻蔑。他从脚到上地审视着牧天,斜楞着眼。 “江北佬!嘁。” 耿一飚心里充满了不屑。 他老家是苏州府的。一般来说,苏州的男性身高比女性的要差那么一点点。即便是耿一飚接近一米七,但面对一米八多的牧天,那还是要仰望的。 牧天望着耿一飚,撇嘴一笑。 耿一飚定睛时,脸上的肌肉立刻僵住,接着浑身打了个寒战,手里的皮箱双双落地。右手靠在胸前,食指哆嗦地指着牧天,口唇颤抖。 “小,小……” 见他这样,牧天瞪大了眼珠,立起脖颈子。 “这是咋了?!” 第18章 错乱 “小?小什么小?!” 牧天的眉毛拧了一下。 “哦,不不,小伙子,您贵姓?” “我跟你很熟吗?” “看你说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 “你去过彭县还是昨天坐过火车?” “没,都没有。” “那咱们没见过。” “我是说,你长得很像我们家老爷,应该是我家小少爷,跟我们家老爷一模一样。” “哎,老叔,你这是给我找爹来了。街上长得像的人多了,你见着就说人是你家少爷啊?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家老爷呢?” 耿一飚语塞,拎起箱子欲走,又觉不妥,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丢在桌上,重又拎起箱子匆匆追赶走到门口的夏先生去了。 牧天竖起拇指朝洋经理道:“什么来头?” “来头?哦,你是说耿先生,他是百货大亨乔世宽的管家。一般接送客人都是用他。这些大亨们的朋友来上海,都会选择住我们公寓。”洋经理不失时机地吹嘘自己的酒店,“我们签约?” “不然呢?” 洋经理尬然一笑,在合同上签下“william”。 “这是什么?” “威廉,英语。” 牧天前世英语考过八级,在英国最起码成千上万的人叫这个名字,这几个字母自然是认得的。 “写中国字!” 不置可否,甚至有点咄咄逼人。 洋经理或者威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在合同英文签名的旁边,写上中文的“威廉”。字那个别扭,能让教书先生做半年噩梦。 洋经理把合同拿起来又递给牧天,“这下可以了吗?”他加重了语气,“我名字是威廉,你呢?这个字读什么?” “牧。” “牧天,很了不起的名字。请付一百八十块钱。其余的每月的这天一次性付清。” 牧天让胡提把钱付了,自己朝电梯走过去。 威廉收了钱,招呼来服务生,替胡提拿了箱子,送到三楼的302房间。 牧天和胡提满屋子转悠了一阵,见服务生站在开着的门旁还没有走,很是诧异。 “你想在这里吃饭?还是睡觉?” 服务生是个红皮肤大胡子的印度人,他没有听懂牧天的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愣愣地望着牧天,又看看旁边的胡提。 “还不走?”胡提上前推搡。 这个阿三服务生,个子不高却很有定力。胡提竟然没有推动。 脸上挂着依旧看不出任何意义的笑。 胡提有点恼,尤其是看到牧天讪笑自己,举拳就要朝阿三服务生头脸招呼。 牧天上前抓住胡天手腕,摇摇头说,“算了,他是想要钱。” “什么?” “没有什么,给他点钱,他就走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看过一篇文章,写外国的,叫什么‘英伦三岛游学记’,好像就是刚才出门的那位夏先生写的。这叫小费,他帮你提东西还领你上楼,你就要给他小费。这是规矩。” “这是什么破规矩?!刚给了他们一百八是大费,现在就拎两个破箱子还要给他小费?再说了,我们有手有脚,用得着他吗?”胡提还是不明白。 “这里是法租界。相当于在法国。洋人都这样的。” “鬼洋人也太贱了吧,拎两个箱子就要钱?等哪天咱把法租界给平了,变成牧天胡提租界,首先废了这个规矩。” “想法挺好。不过你知道‘小刀会’不?” “不就是白莲教、太平天国的事嘛。” “就是洋人勾结晚清给灭了的。” “晚清也是中国人的政府,怎么会勾结洋人?” “不知道。不过,你看现在有哪个当官的不以结交洋人为荣?满大街都是洋奴买办,就连咱们彭县这种小地方常常见到外国人走街串巷,别说这‘十里洋场’了?” “你咋知道的?” “书里听来的。” “什么书你听过我没听过……好啊,你瞒着我自个去听书?” “你那天挺忙。” “我忙,我忙过吗?” “好像那天大娘带着你去给叶子下聘来着。” “有这事?” “你还能有什么事?” 好像说中了心事,胡提不由沉吟了起来。 阿三也是有脾气的,听着两个年轻人一阵叽里咕噜,完全把他当成了透明人,就连续地咳嗽了两声。 牧天和胡提扭头看去,还没有说话,就听威廉大声喊着:“你怎么在这里,哈利真,你没有工作要做吗?” 这货叫哈利真。 洋人大约有着共通的习惯,比如耸肩摊手,就如中国人的抱拳作揖。 阿三朝着威廉耸肩摊手,两手又在眼前扬向牧天和胡提,接着伸手做了个捻钱的动作。 “先生,看得出你们是刚来上海,住法租界的酒店,这里是要给服务生小费的。”威廉解释道。 阿三哈利真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就朝威廉竖起了拇指。脸上还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哇,来气! 胡提伸手抓住哈利真的拇指,反向一拧。 “咔嚓!” 骨头断掉的声音,很清脆。 阿三哀嚎了一声。 “你们干什么?!”威廉愣住,随即大声喊道,“这里是法租界!” “去你的法租界,这里是中国!”牧天冷冷地盯着威廉,“再说法租界连你一块打!滚!” 威廉一张白脸涨得通红,摇着头,上前拉起阿三哈利真离开,嘟囔道:“小费不要,叫巡捕来,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胡提朝牧天耸耸肩,一脚把门踢上,两人哈哈笑起来。 “法租界,哈哈,巡捕?” “巡捕是个什么鸟啊?” “哈哈,哈哈。” “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你看看有热水吗?” “这什么天啊,还用热水?” “你说了算。” “洗澡?” “洗澡。” 两人把箱子拿到床上,打开。 “完了!”胡提大叫一声说,“拿错箱子了。” 牧天凑过来一看,箱子里摆放着整齐的西装,显然不是胡提的。 他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拽出来,底下露出一个信封。 牧天正要阻止,胡提已经打开了。 竟然是百元的大钞,竟然有三十张之多! “发财喽!” 牧天一把夺过钞票,数了数,“发个屁财!”他晃着钞票说,“你箱子里有多少钱?” “五百来块大洋。” “你知道现在一块大洋换多少法币不?” 胡提默然地摇摇头。 “十二块,呆头!” “乖乖,是这个样子的。那咱得找刘哥换回箱子。” “换?得了便宜谁给你换?” “我看刘哥不像那种人。” “那种人?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怎么知道我箱子里面有五百多大洋,再说咱们还救过他命呢。他不至于故意算计咱吧。” “但愿吧,看看他啥时候来找我们吧。洗澡吧,你先还是我先啊。” “你先把,我看看他这里面的衣服有我能穿的吗。” 牧天不再理会,拿了两件内衣洗澡去了。 牧天让浴室的豪华方便着实震惊了不少,他打开了自动花洒,水有点凉,虽然有个大大的搪瓷浴缸,但凉水是不适合泡澡的。他在彭县的时候,都是洗大池子的。如果出去洗的话,在家里都是用木桶,热水都是大娘帮着烧的。 还有块花花绿绿的香胰子。打在身上很清爽。 于是,他一边模仿着评书“岳飞传”一边往头上身上涂着香皂,安逸得一批。 过了片刻,他正要把头上的香皂沫子冲下来,就听见外面很重的砸门声。 外面的声音太大,隔着两道门都能隐约听见:“开门,巡捕!” 第19章 巡捕房 牧天胡乱地擦了了身子头发,穿着裤衩背心就跑了出来。 刚一出门,抢口就抵住他的脑门。 拿枪的人是章嘉勇,一个还算魁梧,但一脸横肉如猪头的男人。他是巡捕房治安科的副组长,手下有四个巡捕。今天恰巧在附近巡逻,威廉报案,他收了两百块钱,就都带来出警了。 “把手举起来!” 牧天瞥见胡提双手抱头,蹲在墙角,四个巡捕用枪对着他。 两个华人,还有两个印度*阿三。 “快点!” 牧天依旧瞥着胡提,慢慢地举起双手。 章嘉勇右手的枪指着牧天脑门,左手在牧天身上摸索着。他要确信牧天没有有武器。 这是巡捕的例行操作。 但他应该让牧天转过去扒在墙上的。 当他摸完牧天腋下,几乎紧贴着把手滑向他后腰的时候,牧天蓦然反手荡开章嘉勇持枪的胳膊,接着回腕一拧。一撸。 章嘉勇的枪已经落到牧天的手里,反抵住章嘉勇脑门。 “放开他!” “你,你敢袭警?!” “我特么的还敢杀警呢!放开我兄弟!”这也太像前世他准老丈人跟他说的话了。 “他不敢开枪,先把那小子毙了!他们拒捕袭警。” “砰!” 牧天移了一下枪口,就在章嘉勇耳边开了一枪,子弹打进对面的墙上。 “哎呦!” 章嘉勇哀嚎一声,捂住耳朵。 巡警们一起拉动枪栓,两个阿三把枪转向牧天,华人巡捕的枪指着胡提,眼睛看着章嘉勇。 “跟我们去一趟巡捕房,把话说清楚就行。你打死我,你们也得死!” “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你们这是要好好说话的样子吗?”牧天指着胡提道。 “让他站,站起来。”章嘉勇命令道。 华人巡捕枪口朝上挑了挑。 胡提晃着脑袋,乜斜着巡捕,慢慢地站起来。但被两支枪指着,还是不敢移动。 “你们是巡捕,也是混口饭吃,犯不着玩命啊。我也不难为你们,说,找我们什么事?” “这位小哥,”章嘉勇看牧天还算讲理,就套起近乎,“有人报案说你们扰乱治安,殴打外国公民。你们谁是牧天,哪个是胡提?” “我是牧天。那个哈利真他讹我钱,你说这种人该打不该打?” “殴打外国人就是犯法。” “你是不是中国人?就兴他外国人合起伙来讹钱,就是跟那个威廉,他还恶人先告状,就不兴我打他?!” “这是人家的惯例,你说的讹钱一说不成立。你殴打外国人又袭警抢夺致命武器,这在法租界是重罪!把枪还我,到巡捕房落案。” “落案?我已经讲清楚了,去什么巡捕房?我把枪还你,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胡说八道!小赤佬,我告诉你,非法持枪何况还是袭警抢来的,罪加一等!” 楼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警哨声。 牧天扭头望向朝外。 章嘉勇一扭头,躲开牧天枪口,接着“噗通”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牧天待要掉转枪口,阿三的两支长枪抵住他双肋。 静寂! 牧天左右瞅瞅,手下用力,弹夹脱出,接在手上,接着手一松,枪也随即落地,跌的章嘉勇面前。 手法快如闪电。 章嘉勇猛抓起枪,翻身指着牧天。 牧天一笑,举着弹夹,手一搓,一颗子弹跌在地上跳动着。 这是侮辱,侮辱! 章嘉勇撑地跳起,反握枪管,照准牧天就要砸下。 两支枪顶住肋部,牧天无法闪躲,只好举手格挡。 “怎么回事,谁打枪?” 梁和伟带着五六个便衣的巡警冲了进来。 梁和伟个头不高,却很精壮,一件薄呢子风衣穿在身上,很有几分神探的模样。他是巡捕房政治科特务股的一等巡捕,章嘉勇是关治安的,二等。 “长官,他们殴打外国居民,扰乱社会治安,又袭警抢枪,还拒捕。现在正要押往巡捕房落案。” 梁和伟凑近打量了牧天和胡提一阵,“胆挺大,无法无天,让他把衣服穿好,都带走!” 眼见自己的功劳就要被掠走,章嘉勇想抗争,又不敢直说,就酸溜溜地道:“梁长官是特务股的人,怎么闲来无事管起治安案件了。” 梁和伟眼尖,看到了地上的那颗子弹,弓腰捡了起来,又朝牧天勾勾手。 牧天乐得看他们狗咬狗,就讪笑一下,把弹夹递给梁和伟。 梁和伟接过弹夹,把那颗子弹压入,在手掌里拍了两下,耸耸肩,递还给章嘉勇。 章嘉勇尴尬地笑笑,接过弹夹,装进枪里。 “章老弟放心,我们不是闲来无事,有线报说附近有激进分子活动,来抓人,听到枪响,就过来看看。”他指指牧天和胡提,“这种小角色,到巡捕房就还给你。纯属帮忙,不用谢。” 他朝自己带来的人比划了一阵,自己率先走出。 梁和伟的便衣巡警架起胡提,等牧天穿好衣服,拉起来,乱哄哄地走出门去。 “把那两个原告也带上!”走出门去的梁和伟喊道。 牧天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章嘉勇眼睁睁看着,也不敢再啰嗦。 牧天瞟着他,心道:巡捕房有什么了不起,警察自己又不是没打过交道,还挺熟,比如彭县的那个孙子,孙志淳。去了以后,顶多断个故意伤害,就一个大拇指头,赔俩钱完事。至于袭警开枪之事,眼前这个猪头三章嘉勇是绝不会提起告诉的。 因为太没面子。 他得意地朝一副愁眉苦脸的胡提眨巴了下眼睛。 胡提回给他的是瞬间的茫然后的信任。 牧天将剩余的衣物塞进柳条箱和皮箱,“要带东西吗?” “你最好带着。说不定得呆些日子。”章嘉勇阴鸷地说。 牧天拎起皮箱,径自出门。 胡提拎起柳条箱子跟在后面。 …………………… 陆芃之伫立在窗户前,目光望着远处的苏州河,脸色僵硬。 他身后的桌子上摆着胡提的柳条箱。 箱子是打开的,旁边散乱地放着胡提的衣物,一个颇大的钱袋子,还有一支手枪。 刘庆怀双手食指交叉紧握,抵住额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片刻,他望着窗前伫立的陆芃之的背影,内心充满着自责的惶恐。 这是多么低级的错误! 出站时,他还为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妙计而欣喜若狂。 可现在呢?他们是安全摆脱了特务的跟踪,但自己的箱子却与胡提的掉了包。他狠狠地用拳头猛击脑袋。 陆芃之陡然转身。 “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起。你骂我吧。” “骂是肯定要骂的,可骂有什么用?从进屋到现在,你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了?有用吗?思考问题要全面,不能靠小聪明。你这招狸猫换太子确实漂亮,一点风险也没有。你用的那两个小伙子素质也不错,尤其是那个牧天,假以时日可为我所用。” 陆芃之的话有点逻辑混乱。 刘庆怀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可是我……” “不错,你是拿错了箱子,那里面有三天后就要启用的新密码本。可是我们人活着,而且是自由的。有人就有了一切。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两个问题,一是通知总部,废掉这版的密码本,这是最保险的,因为我们不知道那两个小伙子是否遭遇了意外,密码本落到敌人手上而且被破译。重新制作密码本,但这个成本太大了。” 陆芃之沉吟着,他再想第二个方案的可行程度。 刘庆怀眼巴巴地盯着陆芃之。 片刻,陆芃之凝重地说,“找!” 第20章 技痒难忍 刘庆怀被胡提错拿的箱子此时正在中央巡捕房的证物仓库里,贴着巡捕房的封条,安静地躺在架子上。 梁和伟把牧天和胡提关进羁押房,让手下把威廉和哈利真交给章嘉勇录口供,自己找蒋信义复命去了。 章嘉勇刚刚坐下拿出纸笔,还没有来得及问威廉哈利真,就见一个大胡子阿三巡捕闯了进来。 “谁敢殴打我儿子?!”声音很大,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来人也叫哈利真,是眼前这个哈利真的爹。 老哈利真二十多年前就来到了中国。他在本国的时候是一个财主家的长工,别看他现在老眸咔嚓眼的,脸色如东北大酱,但年轻时候也是阿三里过说得过去的帅哥。 也正是因为颜值过高,勾引了财主家千金私奔,在一个雨夜登上了开往香港的邮船,又辗转来到了上海。 财主本来气得要吐血,但心疼女儿,就花重金托尽人情,给老哈利真买了个法租界的巡捕来当。就这样,一路买买买,买到了政治科的通讯副组长,是一等巡捕。 小哈利真是生在中国,长在中国的。 按理他的中国话应该是很好的,但家里都说梵语和英语,再加上外国人的优越感,他不懈于学习。 具有古老文明的国度都比较重亲情,老哈利真一听出警的阿三巡捕说儿子被殴打致残,立马急了。更何况打人者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中国小子。 见着儿子,老哈利真一阵又搂又抱,又是一阵安慰,最后询问伤情。 小哈利真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伸出拇指僵在老哈利真面前,“可能脱臼了。” 老哈利真大叫着,“这可以落下残疾的!”他捧着儿子的手,一阵吹,“要严惩凶手,一定要严惩。” 在法租界的巡捕房里,华捕的地位比阿三还低,加上对方的警衔也高了一级,章嘉勇不敢怠慢,就说做完笔录马上禀报上级,请求从快从严从重处理。 老哈利真对章嘉勇的态度很是赞赏,甩给他一包哈德门,坐在旁边如同监督一般,看着儿做录完笔录,就跟着章嘉勇小哈利真以及威廉找蒋信义禀报去了。 蒋信义是政治科的副科长,一等巡长。主管治安的皮埃尔回法国度假去了,他就代管了治安科的日常工作。 蒋信义听了一半梁和伟的汇报,就接起了电话,刚撂下,章嘉勇他们就进来了。 章嘉勇挺不招蒋信义待见,但蒋信义看老哈利真也来了,还是客气地问了声好。 谁知老哈利真爱儿心切,根本不理会蒋信义问好,直嚷嚷着要严惩打人凶手。 蒋信义对老哈利真客气,并不是因为他是外国人,而是因为他是巡捕房的老人,为人也算低调,业务也还是错,就问怎么回事。 “叫他说。”老哈利真指了下章嘉勇。 章嘉勇说了因为小费小哈利真被人拧断了手指。就如牧天预料的一样,关于“袭警”的情节只字未提。 蒋信义让小哈利真上前,查看了一下断指。 “关节错位了,找个郎中正下骨就行了。” “见郎中是必须的,医药费要肇事者出,还要严加惩罚!” 这连轻伤害都算不上,你搬个砖也有可能碰折手指的。严能严到哪里去? 蒋信义心里不悦。 但开头给了面子,就要给到底。 “人呢?” “在羁押房关着呢。” “提来。” …………………… 牧天望着依旧急赤白脸的林祥云沉吟移一下,“你八成是冤枉的。” “八成?百分之百冤枉的好伐?”林祥云脸上的肌肉依旧拧巴着,脸色红得要爆出血浆来。 他看上去二十出头,不激动的时候,皮肤应该是白皙的。 “你问他好啦。”林祥云指着旁边的崔卫平。 崔卫平跟林祥云年龄相仿,不过黑壮一些。他一脸丧气地点着头。 之所以有这么一说,完全是胡提耐不住寂寞,进来就问人家是因为啥进来的。 “杀人。”林祥云的声音不大,但此话还是很震撼,胡提不可思议地望向牧天。 牧天本来不想注意周围的事情,一心想着如何应付巡捕。听说有人杀人进了巡捕房,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就让林祥云说说。 林祥云是的东北人,九一八后跟着父母逃到了上海,八一三的时候,父母双双被日本飞机炸死。他就成了孤儿。 他上过学,就在一家浙江人开的南北杂货店里当伙计,跟着一个要告老还乡的账房学记账。 崔卫平和他是一同逃难的老乡,在一间酱菜园子里当学徒。 原来两个人一块钱合租了一个亭子间,虽然不大,但尚可容身。 一个月前,一个老主顾也是供货商说要回河南老家侍奉双亲,不知道要多少时日,上海的房子不想卖,但想找个人帮着看房,不要租金。他原本可以租出去的,但恐怕租客不爱惜房子,林祥云知根知底他放心。 林祥云有些心动,就鼓捣崔卫平。 崔卫平不太想搬,因为他觉得这种类似天上掉馅饼的事,不太靠谱。 林祥云就说服他先去看看再说。 “你看他回家侍奉双亲,肯定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少说也得三五年,这咱得省多少钱呢。说句不厚道的话,这兵荒马乱的,河南在千里之外,保不齐路上出个啥意外,这房子……” “你这话说的还真不厚道。”崔卫平戏谑了林祥云一番,但还是跟着他去看了房子。 一看不要紧,两人喜欢得不得了。 这是一栋三层小洋楼,主顾的房子在二楼,厨卫齐全,总共有四个房间。 这下崔卫平也乐了。 一个星期以后,房主把自己的东西归拢了放在一间房里,上了锁,就回河南老家了。林祥云和崔培平随即搬了进来。 才住了一个星期,巡捕就来了,撬开那个房主锁着的房间,在床底下竟然找出一具男尸来。 尸体的脖子上还套着绳索,显然是勒死了又塞进床底的。他们俩就成了杀人犯,关进羁押房。 都快一个月了,也不审,也不问。 两人天天在恐怖中煎熬,每有新人进来,只要有个话头,林祥云就不停地把自己的事情絮叨上一遍,都快疯了。他就想听别人说自己是冤枉的,而且总是说自己百分百是冤枉的。 牧天正要详细地问林祥云,巡捕来提人。 牧天对林祥云轻声说会帮他,就跟着巡捕走了。 林祥云显得有点激动,这倒不是听说了牧天要帮他的话,而是“看人家多好,进来就过堂。”过堂他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但不过唐让他心里更没底。 他像是自语地盯着牧天的背影念叨着。 牧天跟在巡捕的身后默然地走着,满脑子都是“床底藏尸”案的各种可能,完全忘了自己犯的事。 绝对是冤案,谁会杀了人把尸体藏在自己住的房子里的床底下,用脚后跟想也想得出来是什么结论。 唉,谁让自己前世是个警察? 技痒难忍啊。 第21章 被女婿 “犯人提到!”巡捕高喊一声,挨个把牧天和胡提推进门去。 一路默然沉思的牧天见到满屋子人,愣了一下。但看到老哈利真跟小哈利真长得跟一个模子里浇筑的一般,不由笑了。 那是嘲讽的笑。 这么大人了,还叫家长? 老哈利真一下子怒了,以前进巡捕房的中国人,哪个不低眉顺眼,甚至抖若筛糠,此人竟然如此嚣张?! 老哈利怒目相向,突然发难,两手张开照着牧天脖领子抓将过去。 电光石火。 牧天也不躲避,反手擒住老那里真双臂,往外一送。 “咕咚!” 老哈利真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牧天依旧满脸嘲讽的笑。 小哈利真惊惧地看着牧天,手足无措。 梁和伟嘿嘿轻笑着,两只手掌搓弄着,既像是拍灰,又像是鼓掌。 蒋信义责怪地看了梁和伟一眼。 坐在地上的老哈利真哧溜拔出枪来,直指牧天。 梁和伟手按在腰间。 “老哈!”蒋信义喊道。 “你试试?这里是巡捕房!” 梁和伟的枪已经拔出来,指着老哈利真断然喝道。 “他袭警!” 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后退到墙角的章嘉勇心道,不用自己伤自尊地告他袭警了。这小子确实太嚣张了,怕不是有什么背景吧。 威廉呆若木鸡,直感到胆汁在肚子里到处流淌,满嘴发苦。 胡提一个游走,左手锁住小哈利真的脖子,右手握住他那只折断的大拇指,猛然用力一折。 大拇指是小哈利真的心理阴影,杀猪般地嚎叫了一声。 “放肆1” 蒋信义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声,上前走到地上的老哈利真跟前,轻抚着他的肩膀,拿掉了他手里的枪。 “把人放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无法无天了?!都把枪放下,把人放开!” 蒋信义说话间示意梁和伟把枪收了,上前把老哈利真扶起来,把枪塞进他的枪套里,拍了拍。 “就这么完了?”老哈利真气咻咻地质问。 “那不能。”蒋信义走回桌后坐下,两手撑着桌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章嘉勇上前,把笔录放在桌子上。 蒋信义边翻看笔录边问道:“你们谁打伤的人?” “我。”牧天朗然道。 “是他!”小哈利真愤怒地指着牧天说。 本来一脸愤怒的小哈利真突然一阵惊奇,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接着活动了下拇指,紧接着又活动了几下。 “咦……” “哈哈,伤什么伤,就错了一下位,刚我给治好了!”胡提笑道。 梁和伟忍住笑,看了蒋信义一眼,心道:这两个小伙子好玩,天不怕地不怕,还有才,好玩。 老哈利真赶紧上前,抱住儿子的手,盯着大拇指,“再活动活动,活动活动。” 蒋信义看着两人哑然失笑,再看笔录,突然一惊,揉了下眼睛再次定睛看着。 他“啪”地合上笔录,急忙绕过桌子,奔到牧天和胡提面前,喏喏地问:“牧先生? 胡提指了下牧天。 蒋信义一个立正,满面严肃地举手敬礼。 胡提立马愣住了:啥情况? 牧天想笑,心里默念了句“嗨,希特勒!”因为蒋信义的敬礼,像极了盖世太保。 “牧先生受惊了。”蒋信义放下手,急忙伸出双手。 牧天同他握了握,并没有言语,脸上始终挂着笑。 “还告吗?”蒋信义嘿嘿地笑了两声,突然脸上放出光芒,扭过头去,阴沉沉地问老哈利真。 “告,严惩凶手!”老哈利真看着儿子的手指完好如初,但自己一个屁股蹲的恨意未消,依旧恶狠狠地说。 “又没有受伤你告个屁?!” 老哈利真怔住,这是跟我说话吗? “伤就不说了,他当众袭警你是看到的!” “不错,我还看到是你要先袭击无辜市民的!”蒋信义声音低沉,但很有震撼力。 老哈利真一时哑然。 牧天和胡提相互看着,又讪笑了起来。 老哈利真大酱色的脸色更深了。他盯着蒋信义,满眼的愤懑。 “你瞅啥?不服气?!” “这……” 蒋信义合上笔录,“你俩谁是牧天?”他望向牧天和胡提。 胡提立刻严肃了起来,不知他如何再问,懵懂地伸手一指牧天。 “我。”牧天答道。 “很好。”他亲切地冲牧天笑笑,随即脸色一变,对老哈利真喝道:“滚!” 老哈利真蒙了,不知道该滚还是不该滚。 “季伯,知道不?” 蒋信义的声音里充满着仰慕。 于和伟闻听立刻站直了身子,章嘉勇更是又躲到墙角,大气也不敢出,眼睛扫视着地面。 老哈利真浑身也哆嗦了一下,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赶紧拉过小哈利真,护在身前。 “季伯?”胡提小声地对牧天念叨了一声。 牧天耸耸肩。 这货学得也挺快。 “老哈,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自己打报告辞职,省得我替你扒这身皮!”蒋信义指着老哈利真的鼻子道,“管好你儿子,混蛋玩意惹谁不好,偏偏惹季伯的人?” 蒋信义转回桌子后面,依旧盯着老哈利真,“回去告诉你们那些阿三们以后长点心,”指牧天,“离这个人远点!” 老哈利真虽然已经唯唯诺诺,但脸上还是透着十分的疑惑。 “你好像没听明白,季伯是谁不知道吧。每年逢年过节一箱一箱的现大洋往巡捕房送,连你们的洋节什么圣诞狗蛋的也没落下,天天拿着人家的饷,你不知道?” “季伯是知道的,如雷贯耳。可是他是?” “牧先生是季伯的女婿!”蒋信义本不想说得这么透彻,但老哈利真今天实在不醒目,他只好如此说出来。 实际上刚才当着梁和伟的面接听的电话是季若曦打来的,请他关照一下牧天。也怪威廉,他叫了巡捕,又不想失去季若曦这个朋友,再加上季伯是大华公寓的大股东,就打电话通知季若曦被巡捕带走了。 他知道牧天他们是季若曦介绍的,但不知道牧天是季若曦的夫婿啊。这个乌龙搞大了! 季若曦本来也要打电话给蒋信义,请他帮忙给牧天办理居民证,一听牧天被抓,就立刻打给蒋信义,为了不出意外,还用了父亲季凤麟的名义,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季伯。 季凤麟是上海报业大亨,与各个阶层的上层人物混得很融洽,各方面的头头脑脑都很给他面子。 他是上海三家报纸,“亚美日报”、“东方晨报”、“沪上快报”的实际持有人,还有三家商用电台。 还是多家房地产公司的股东。 关键他还做慈善,热心社会公共事务。 每年给法租界巡捕房捐出不少银子。 季若曦电话里直说牧天是自己朋友,到了蒋信义这里,为了说话有分量,直接就变成女婿了。 牧天听到女婿一愣,而胡天着实是被惊住了。这货打小跟自己一块尿尿活泥玩儿,自己订有娃娃亲,那是整个彭县都知道了,可从来没听说过牧天跟哪家闺女有什么瓜葛,怎么到上海才一天功夫,这就名草有主了? 牧天觉得是蒋信义会错意了,但也没有或者不便说破,享受着众人吃惊的样子。 “你要是愿意,给牧先生道个歉,不愿意就就算了,赶紧滚吧。”蒋信义不耐烦地对老哈利真说着,狠狠地挥着手。 老哈利真沉吟了一下,拉着小哈利真朝牧天鞠了一躬,但啥话也没说,两人就走出屋子。威廉一哆嗦,跟着走出。 “走吧,散了。”蒋信义四处挥手。 章嘉勇哧溜率先溜了出去。 梁和伟挥挥手也走了。 牧天和胡提正要走出去。 蒋信义喊道:“牧先生请留步。” 第22章 我成了包打听 牧天在门口驻足,疑惑地看着蒋信义。 “来,来,请坐牧先生。”蒋信义招手让牧天坐在自己办公桌的椅子上。又朝胡提挥手道,“这位小兄弟先出去,外面等。” “他是我朋友,兄弟。”牧天笑道,到意思是肯定的。 蒋信义撇了下嘴,“好,好。都请坐。”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在蒋信义面前坐下。 “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上海不同于别处,尤其是法租界。听季小姐说你们刚到上海,我可以理解,但以后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发生。否则我很难做的。” 牧天和胡提相互望望。 “明白。” “你是季小姐的朋友,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不过面子总有用完的时候。” “你不说是女婿吗?怎么这会儿又朋友了?”胡提道。 “哈,刚才提到季家女婿,有乱点鸳鸯谱之嫌,不过是为了震慑老哈利真他们,如有冒犯的地方,请不要介意。” 牧天无语地一笑。 “也是,季小姐是上海名媛里的名媛,大家闺秀,无数精英男士充满敬慕,为她倾倒。应该不会选你做女婿的。” 牧天翻了下眼睛,“打赌?” 蒋信义盯着牧天足足有一分钟,这兄弟哪来的自信啊。 他沉吟了一下,又自嘲地说,“算我没说,现在的女人越来越不可思议了。就算赌一根牙签我也不一定赢,算了。” 胡提在桌底下朝牧天竖了下大拇指。 牧天作势要抓他拇指。 胡提急忙收手。 “给你商量个事。” 牧天摊了下手,“请讲。” 蒋信义沉吟了一下道:“这事嘛,就完了。不过我想请两位在巡捕房呆到下午六点再离开。你听我说,这样我好落案解差。毕竟这里不是我家开的。” “什么?还要关我们大牢?”胡提惊呼道。 “这位兄弟别急,不用去羁押房,就在这个办公室里。我一会儿要去华界办事,中午我安排饭,下午我要回来,就请你们吃饭,回不来,也有人到点放你们。” 牧天理解地点点头。 “谢了兄弟。你们要是带了租房合同,我叫他们把证件给办了。” “合同在箱子里,箱子就在这巡捕房里。” 蒋信义不再说话,起身走到牧天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朝门口走去。 他正要开门。 “等等。”牧天唤道。 蒋信义手搭在们把手上,扭头等着牧天开口。 “羁押房里有个林祥云,你知道不?” “知道,怎么啦?”蒋信义想了想说,“那个杀人犯。” “他是冤枉的。” “你说了算?” “这不是谁说了算的事情,这案子太明显了,杀了人把尸体藏在自己房子里,有这么傻的凶手吗?你得查啊。” “巡捕房人手少,经费不足,只办好办的案子。我没有闲工夫。” “你是警察啊,人命关天。” “他是你什么人,那个林什么,哦,林祥云?” “朋友。” “你这才来半天,就有朋友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媳妇儿都有了,何况朋友?再说了,是不是朋友,一搭眼就能确定。” “哈,这话有理。” “我觉得咱俩就能成朋友。” “哈哈,有意思。有能耐你帮我查案,就林祥云这起?” “我又不是巡捕。你别劝我当啊,我不给外国人办事。” “当外国巡捕就一定给外国人办事吗?刚我替谁办的事?” “那……怎么帮你?” 蒋信义犹豫了一下,走回办公桌后,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表格,又拿出笔来,放在牧天面前。 “识字吧?” “乖乖,兄弟是硕士好不好?” 牧天一笑,再看面前是一张法租界巡捕房外围人员登记表,抬头望着蒋信义。 “填了表,你就是我的包打听,对我一个人负责。包打听不太好听。专业一点叫线人。填好了交机要科,拿着他们给的条子,上会计科领三块钱月钱。你就出去查案吧。” “就这么简单?不会有宣誓效忠之类的吧。这个我可不干。” “简单吧,就填个表。” 牧天拧开了钢笔。 “走了。别动我屋里的东西!” 牧天没有理会,埋头要填表。 蒋信义抓过牧天手里的笔,在上面先签上自己的名字,还了笔,径自拉开门出去了。 胡提见蒋信义出去,惊喜地道,“碉得一批,刚来半天就找到工作了,一月三块薪水唉。” “别闹,干正事呢。” 牧天制止胡提,填完了表格,在籍贯一栏里填的是藤县。 “你怎么填这个?” 牧天急忙捂住胡提的嘴,悄声说“你忘了,咱是有案底的人。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但籍贯改改无伤大雅。” “哦。” 牧天填完表格,并没有去机要科,而是先跑回羁押房,把那林祥云换到栅栏跟前,举着表格给他看,兴奋地对他说,“我可以帮你查案了。” 林祥云眼睛一阵发光,隔着栅栏仔细地盯住表格,定睛之下,眼睛里的光突然消失了,但他依旧笑着对牧天道:“太好了,谢谢。” 牧天没有看出林祥云眼神的变化,依旧兴奋地说,“你等着,我一定能查清楚的!” 他转身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异常严肃地对林祥云说,“你得保证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我可帮不了你。” 林祥云凄然一笑,狠狠地点点头,“我发誓全部是实话。” 牧天也狠狠地点点头,“那好,你等着我!” 牧天走后。林祥云转身靠在栅栏上,仰头望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声。 一个包打听,能查什么案? 清白,这世道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哪里还有什么清白? 有了蒋信义的交代,牧天到机要科交了表格,顺利地到会计科拿到了三块大洋,也吃上了中饭,虽然简单,生煎包加白开水,更重要的是饭是梁和伟送来的。 谱挺大,他是二等巡捕耶。 不过牧天还是有点失落,因为梁和伟跟他说,如果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牧天原本是打算等到六点蒋信义回来一起吃饭的。 可梁和伟很暧昧的笑,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嗨,人家就是客气客气。 如同有人说“改天请你吃饭”,一般是没了下文,是做不得数的。 还是太年轻了。 走出巡捕房大楼的时候,回望间难免有点小小的失落。 第23章 阿拉也是上海宁了 出了巡捕房,胡提的情绪更低落,一声不吭,低头走路,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怎么?不开心?” “开心。你当了差,有薪水拿,好事,开心着呢。” “哈哈,各人各命。” “就是。” “你别这样嘛。咱们是兄弟,有我吃的就有你的。不管将来谁怎么样了,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 胡提的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来,答道。 牧天心想兄弟前世可是真正的警察,包打听就相当于派出所的“辅警”有什么好比的。要是说出来,那肯定得招来羡慕嫉妒恨。就上前搂住胡提肩膀,望了望天色还早。 “逛街去呗。看看有什么洋玩意,咱把这三块钱花了。” “咱还带着行李呢。” “那怕啥,走吧。” “上海咱也不熟,迷路了咋办?” 牧天沉吟了一下,接着指着街上跑着的黄包车道:“怕啥,满大街都是洋车,到时候叫一辆就给咱送回去了。车夫不会迷路吧。” “车夫要是迷路,还拉什么车啊。” “走吧。” “不如这样,咱也别逛了,找家照相馆照张相,可以作为到上海的纪念,也可以寄给咱娘,省得光写几个字干巴巴的,咱娘看着咱们一定欢喜。” “这个好。可是咱那里去找照相馆呢?” “刚才聪明怎么这会儿傻了。洋车啊。” 牧天勾手拍了下胡提脑袋,嬉笑着挥手叫车。 车夫果然路熟,过了两条街就到了一家“新新”照相馆。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见两人踅摸着进门,立刻迎了上去。 “两位照相?” “难道来吃饭?”胡提内心还没有捋顺,话有点糙。 牧天也不惊诧,就平和地看了他一眼。 带着些许理解的安慰。 “嘿嘿,那是自然。我是问两位是照一寸的、二寸、四寸、八寸、十六寸,还是二十四寸的?是单人照还是合照?不过咱这里最大可以放到二十四寸。要不要上色?” 老板一股脑地说着,脸上的笑是一直挂着的。 “你说。” “你说。” 牧天和胡提同时指着对方说。 “你说了这么多,我也没听明白。什么十寸八寸的,还有上色什么的。”胡提依旧没有什么好汽。 “是这样,小店新近推出十元套餐服务,就是十块钱一寸底片,外加四张照片,加放大八寸照片。如要加放,每张加一元。” “上色又是什么玩意?” “放大的照片,可以上上颜色,变成彩色的。不过那要等,得一个星期才能取照片。” “不上色呢?” “小店特色,立等可取。别家都是第二天才能取。” 胡提心细,这大概也打听清楚了,就看着牧天,意思自己觉得可以,就要牧天来拍板。 “这事儿就你定吧。” 胡提一笑,觉得心里得了补偿,点点头,又问:“立等是怎么个等法?” “那总也得一个来小时。你们可以在小店歇息喝茶,也可以出去逛逛,到点再来。” “那就来个套餐尝尝。”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嘞。请先去化妆间整理一下仪容。” “遗容?” “抱歉,是仪表,仪表的仪容。” “我还以为你给我们照遗像呢?” “在下失言,请两位客官恕罪。” 两人对视一笑,不再言声。胡提数出十块大洋给了掌柜的,就各自拎着箱子进了化妆间。 “江北佬。”掌柜的两手攥着银洋,盯着他们的背影,“没见过带着行李来照相的,好像我们没有道具似的。”他心里想着,一对江北佬无疑,哈。 摄影师方古农三十来岁,曾在法国游学,本来是考察西洋的绘画,但去了之后却迷上了照相术,不过,照相这门手艺最终是法国人的原创,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混不出头,就如外国人学书法,即使成就再高,也无法在中国混出名堂,最多得了个“了不起,因为他是外国人”这样的谬赞。也只能在他们本国人里忽悠自己的“独门绝技”。 他曾拿过法郎替左翼的组织画过一些讥讽希特勒的漫画,也在街头拍过不少敏感的照片,结果遭到维希政府警察的通缉。 好在法国人还算讲究,差点跟方古农发生浪漫的事情的当地警察局片警的老婆朱丽叶事先通知了他,他才连夜奔上了一艘邮轮,藏在货仓里,漂洋过海地回到了上海。 走得太急,除了身上的几百法郎,就是几个系列的徕卡,身无分文的他只好找个工作挣钱糊口。 为了忘却和被忘却,他在船上就想好了自己的新名字,叫“元谷”。这名字起得有点不伦不类,像是日本人。 恰巧邮轮的大副业余时间倒腾护照,他用顶级的徕卡换了一本,他就成了“元谷太郎”,一个日本人。 怕招人恨,对外他只说自己叫,“元谷”,“太郎”是极不愿意提及的。 “照全身、半身,还是大头像?” 元谷从蒙着的黑布里探出脑袋,朗声问道。 他看到两人拎着箱子,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一边说着,“全身的吧。”一边走到他们身后,嘶嘶地拉着绳子。 牧天和胡提扭头看去,身后的背景已经换成了外滩的景色。 “这个放地上。”元谷说着要拿胡提手里的箱子。 胡提警惕地攥紧箱子,瞪着元谷。 “放脚边。除了掌柜的答应你们的标准照,我给你们多拍几张,不要钱。但是只能把相片给你们,多拍的底片属于我。” 牧天和胡提对视了一下,都觉得这是一件可以有的事,就一同点头,把箱子放在了脚边的地上。 元谷上前挪了挪箱子的位置,跑到相机后,蒙头看了看,又跑出来,叫胡提叉腰站好,又让牧天手支着脑袋,胳膊肘搭在胡提肩上望着镜头,目光坚定,不要笑。 牧天和胡提依样做了造型。 元谷盯着镜头里的两人,喊着一二三,捏动手里的小皮囊。 “咔嚓。” 白光一闪。 “玩转上海滩!” 元谷小声嘀咕了一声,暗自得意自己的创意。 接着前推机器,完成了标准照。 两人急于看到效果,就决定在店里“立等”。 掌柜的叫伙计上了两杯咖啡,胡提看到黑漆麻乎的,以为是中药汤子,绝不肯下嘴。牧天倒是慢慢啜着,喝得有滋有味。 店家果然守信用,一个钟头不到,元谷就从后面过来,递给他们一个大纸袋,“都在里面,回去好好看看。帅呆了,哈。”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冲他俩眨眨眼。 牧天会意,他这是不想让掌柜的知道自己私相授受,就拉着胡提,拎了箱子赶快走出照相馆。 胡提还没有明白,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去。 牧天只顾拉着胡提。 “你看,二娘!” 牧天一惊,回头看去。 哪有什么二娘。店里的人在各自忙活,没有追出来的意思。 “胡说什么?”牧天啧道。 “看那里,窗户里面。” 牧天定睛,橱窗里一幅硕大的照片抢入眼帘。 照片上的人,不是我娘是谁? 第24章 这也太魔幻了,不科学 再看照片上的签名,竟是娘的亲笔! “苏小小!” 那个在彭县被他们反杀逃掉的西装男,就拿枪指着娘叫嚣的就是苏小小! 牧天的脑瓜子瞬间嗡嗡的。 他仿佛一下子全明白了,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片混沌。 满脑子都是西装男挥枪的嘴脸。 诡异至极!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身子摇摇欲坠。 “你没事吧?”胡提急忙上前扶住。 惊慌间撞到了正要进照相馆的年轻男人。 那人恼怒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那人是酒糟鼻子,整个鼻头是红的。 胡提一边扶着牧天,一边回瞪这酒糟鼻。 牧天突然浑身一哆嗦,拉起胡提拔腿就走,“快离开这里!” 他们跳上一辆等客的黄包车,催促车夫快走。 “小赤佬。”酒糟鼻子低声咒了一句转身走进照相馆。 “先生要照相吗?” “不照,我给照片上色。” “您是要上浅点的呢,还是深点的?” “要上色,自然是深的好了。不过,我家小姐喜欢淡雅,还是淡点的吧。” “八寸以上十二块钱一幅。” “我是二十四寸的。” “都一个价钱。请跟我来吧。” 掌柜的领着酒糟鼻子进了摄影室,就颔首出去了。 元谷一见酒糟鼻子就叫道:“阿五?” 酒糟鼻子并没有回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元谷道:“三少指示,速印,越多越好。” 元谷快速地瞟了阿五一眼,拆开信封,抽出一张纸来,搭眼看去。 那上面是手绘的一个拎着柳条箱子的男人,旁边还有一个青年。 “这不是陆先生吗?印这个干什么?” “你啥眼神啊,陆先生有这么年轻吗?” “怎么这么像?” “怎么像也不是,快干活把!不就是都有点婴儿肥吗?” “婴儿肥?快快!”元谷说着拔腿出门。 红鼻子阿五一愣,接着跟出。 门口只有几个过往的行人,早已不见了胡提和牧天的身影。 元谷沮丧地直跺脚,猛地转身进屋,当头与追出来的红鼻子阿五撞了个满怀。 可怜那阿五,本来鼻子就酒糟,现在“噗嗤”喷出一股血来,鼻子就更加红了。 元谷却顾不上这个,蹭蹭疾步进店,钻进暗室,正要看关门,红鼻子阿五拿手帕捂住口鼻挤了进来。 “关门!” “玩转上海滩”的底片还在曝光箱里,曝光、显影,一阵骚操作,片刻之后,显影盆里,相纸上的影像由朦胧到清晰。 红鼻子阿五“哇靠”一声,抓起盆中的照片。 元谷劈手夺过,扔进定影盆里,掏出那幅画来,对比地看着。 阿五指点着道,“就是他!” “什么情况,三少要这个干什么?” “不太清楚。只听三少跟陆先生说,三天内必须找到这个人和这个箱子。箱子很重要,但尽量不要伤人。” “跟我来。” 元谷带着阿五来到前台。 “百祥,把刚才那两个拎着着箱子来照相的小子的单据拿来。” 掌柜的应了一声,从柜上的一本单据中撕下来一张递给元谷。 元谷一看,连续地拍打着单据,大叫道:“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名字地址?” “人家在这里立等的,写什么名字地址?费那老劲……付钱就好……” 元谷上前抓住他脖领子,大眼圆瞪:“你就知道钱,是吧?!” “我开门做生意,不挣钱那是不道德的!” “你钱迷心窍,迟早当汉奸!” “我沈百祥堂堂正正赚钱,从来不挣亏心钱。当汉奸?还指不定是谁呢?” “我现在就杀了你,免得将来害人!” “别别,元谷带他一起去三少那里。” 元谷还没有答应,沈百祥就嚷嚷开了,“什么三少,那是你们的三少爷,我不是你们的人,说到底我就是个拿钱提供信息的线人。” “你可是在党&国的旗帜下宣过誓的!” “宣誓?笑话。谁宣过誓?你哪只眼看到我宣誓了?你们听说有句古话没有,誓言只有背叛的时候才有意义。” 元谷的一张还算好看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用力一怼,将那沈百祥摔了个仰八叉,回暗房把还是湿漉漉的照片与那画像卷在衣橱,愤愤地出门。 临了还不忘了威胁沈百祥,“你给我等着!” “等你个屁,小瘪三,赶紧卷铺盖走人,明天不要来上班了!” 元谷猛然转身,被跟着出来的阿五劝住,叫了辆黄包车离去。 沈百祥追出店门,叉腰指着走远的黄包车,“小赤佬,喝西北风去吧!” …………………… 太阳还在西天的半空挂着,城里的街道上充满了暮色,东西向的哈同路上的行人身上都披着金边。 一路懵懂的牧天在胡提的搀扶下有点踉跄地下了黄包车。 威廉追着他们一连声地道歉,加上问寒问暖。 “滚蛋!” 牧天像是犯了癔症。 这让胡提焦躁不安。 威廉实际上是有事相告的,但见这两人“不识好歹”。也就不再勉强地继续自伤面子,摇头叹息中,在自己的汉字词库里找出这么个成语,聊以治疗自己受伤的自尊。 胡提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扶着牧天进门。 “他怎么啦?” 一个女人的惊呼传来。 胡提吓得寒毛直竖,牧天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两人急回头看去。 是季若曦! 威廉追着他们想告诉他们的也是:季小姐在他们屋里。 只见她粉面骤红,樱唇颤抖地正盯着牧天。 “怎么是你,也不说一声,就直接上房里来了。” “哎,你怎么这样讲话呀,我好心来看你们。打电话到巡捕房,说你们已经出来了,我就在这里等。谁知道左等右等你们都没来。不知道到哪里去白相去啦?” “你说什么白相?” “就是去玩了。”牧天解释说。 “谁去玩了?我们办正事,照相去了。”胡提见牧天恢复了正常,话也正常了起来。何况面对的是给了他们许多关照的美女姐姐。 “照相片啦,快拿过来看看。” 胡提把那张元谷叫做“玩转上海滩”的照片取出来递给季若曦。 “喔呦,蛮帅的嘛。很有味道的啦。” “还有个好消息,牧天他找到工作了,就在巡捕房,一个月有三块大洋拿的。这都是看你的面子。” “看我什么面子呀,那是我爸爸有面子。” “总归得谢谢你。” “不用啦。法租界有个社会安全基金,发起人是我爸,每年也捐很多钱。”她沉吟了一下,又解释说,“不过,这可以免去很多穷苦人家的巡捕税。” 牧天和胡提默然地点着头。 “梁和伟电话里都和我讲了。不过,包打听的名声不太好。你要是不愿意,就跟蒋信义说不干了。上海这么大,什么地方挣不到三块钱啊?你要是干,就好好地为穷苦人家办事,千万不能跟那些人似的,专门祸害百姓。“ “我就是想帮人查案,一家杂货店的小伙计,被人冤枉了下在大狱里,不审不判,半死不活的。” “那就好。凡事要凭良心。” “这你放心。” “好啦,你们没事就好。何况还有喜事。我订了爱丽丝的座位,请你们吃西洋大餐。” “西洋大餐?” “就是洋人吃的,也叫西餐。” “那我们岂不是要开洋荤了?” “就算是吧,给你们接风,预祝你们‘玩转上海滩’。” “谢谢你啦。” “老是谢什么呀……” 季若曦脸色一红,瞟了一眼牧天,微微颔首。捻动着胸前的辫稍。 牧天和胡提不解地对视着。 “一会儿姚叔来开车送我们去。我还让他带个泰山会的朋友,本来是给你们俩介绍工作的,现在看样只要给胡先生介绍就行了。” “真的?那真实太感谢了。” “你看,又说了。以后咱们之间不用说谢好不好呀?” “好。” “好。” 第25章 掌击挑衅浪人 爱丽丝在上海并不是最好的西餐厅,但是非常有特色。 最大的特色是会员制。 这里是洋人的俱乐部,只有洋人,有身份的洋人才能成为会员。 有钱在这里不好使。 洋人这样,华人就更是如此了。 整个上海滩,有这里会员的华人,也就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的吧。 季凤麟就是一个。 老板已经上了年纪,是一战时候的英国老水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了点财,就留在了上海开了这间西餐厅。 一开始只允许英国人来吃饭,后来,美国人、德国人,,甚至意大利,奥地利人,犹太人都来了。 俄罗斯的贵族,在这里也只能端盘子。 姚立顺只把他们送到门口,开车去接泰山会的王大彬去了。 大厅里很是幽暗,还没有街上亮堂。 等坐到桌前,却煞白一片,甚至有些耀眼。 牧天惊艳于灯光的层次,即使他前世见过的高档餐厅也不过如此。 “要不要借你一双眼睛?” 牧天见胡提不停地左右踅摸,讪笑道。 胡提不好意思地捅了他一拳。 季若曦无声地笑笑,“你们想吃什么?” “没来过,不知道什么好吃。你看着办吧。”胡提道。 “我们随便,看你喜欢什么。”牧天补充道。 “他们这里的牛排最有名,不如就牛排吧。” “你说了算。” 一个老年白俄过来,递上菜单。 “谢谢,菜单不用了。来五客牛排,三客五成熟,两客七成熟就好了。谢谢,安德列维奇。” “好的,季小姐。不要什么酒水吗?” “不用了。我朋友刚来上海,喝不惯你们的酒。谢谢,安德列维奇。” “好的,您稍等。” 白俄莱老侍者躬身,正要转身,又抬起头道:“季先生在里面的包房和朋友用餐,季小姐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谢谢,安德列维奇,等会儿我去问候一下。” 点好了菜,三人突然觉得没有了聊天的话题,你看我一眼,笑笑,我看你一眼,笑笑。一下子都腼腆起来,就连很能聊的胡提也灭火了。 好在不一会儿姚立顺就带着王大彬到了。 王大彬是姚立顺远房表姐的儿子,刚三十出头,在泰山会干出了点名堂,当上了静安分舵的分舵主。 王大彬快人快语,说季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的,找份工作那是举手之劳,而且正好现在泰山会也在招兵买马,叫胡提明天去会里找他。 他说泰山会的差事很好干,有力气,有胆量就行,听说胡提还会点功夫,更是大喜过望,交代胡提一定要来泰山会。 “人才!”他竖起大拇指,“谢谢老舅把这么好的人介绍给我,要是他投了别的帮会,那我们泰山会岂不多了个对手。” “季小姐可说了,要紧的是在会里要让他学点本事,别让他尽干些打打杀杀的事。” “老舅,看您说的。我们那都是正经生意,不都需要打打杀杀。”王大彬嚼着牛排。语焉不详地说道。 “那就好。” 姚立顺见王大彬嘁哩喀喳眨眼公功夫就吃完了牛排,就把自己的那份端给他。 姚立顺从来不吃西餐,宁愿回去下碗面。 “您不吃?” “吃不惯,回去下碗大排面吃。” 王大彬也不说个“谢”字,就吃将起来,转眼就一扫而光。 “牛排不错,要不是季小姐请客,还真吃不到。谢啦。我会里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用。” 季若曦叫姚叔送了,临了还嘱咐胡提明天一定要去找他。 胡提站起来,躬身谢了,重又别扭地使着刀叉。 心里嘀咕怪不得姚立顺不吃这玩意,光是刀叉都摆弄不明白。 饭没吃完,竟然满头大汗。 牧天也不喜欢西餐,前世里常常陪潘依晨出入西餐厅,但他自己除了牛柳意面,是从来不吃别的东西的。不过,他刀叉上的基本功还是有的。 季若曦正诧异间,门口的一阵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他们寻声望去, 只见三个穿着和服的日本浪人围着高大的安德列维奇推推桑桑,朝自己这边的桌子走过来。 牧天警觉地站起来。 “坐下。”季若曦淡定地说道,然后从包里掏出相机。 转眼日本人就来到了季若曦的桌子跟前。 安德列维奇一脸无辜地看着季若曦,撇着嘴。 领头的浪人叫野村正二。 满脸横肉,后脖颈子上有个蝎子的纹身。 “他们怎么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他指着季若曦他们,瞪眼质问安德列维奇。 “他们是……” “他们是支那人!” “他们是会员……” “啪啪!” 野村半跳起来,照着安德列维奇就是两巴掌。 “狗屁会员!支那人的干活!” 季若曦陡然站起,“咔嚓”按下了快门。 “支那猪!相机拿来!” 野村狂吼一声,荡开安德列维奇,隔着桌子双臂齐出,照着季若曦当胸抓来。 不料后脖颈子暴露在牧天眼前。 牧天挥掌击下! “咚!!” 野村几乎趴在桌上,嘴啃了桌上的牛排。 “八嘎!” 野村“嗷呲”一声,已经抓住桌上的餐刀,反手挥出。 “唰。” 牧天手掌中刀,一串血珠瞬间爆出。他连退两步,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野村见牧天呆若木鸡,挥刀直取牧天胸肋。 季若曦惊叫一声。 胡提错步就要截击。 另外两个浪人,一个是渡边,一个小野也突然拳掌齐出,袭向牧天。 电光火石! 只见牧天脖子一梗,两眼黑光一闪,双掌十指张开,在半空划了个圆弧,刹那间击向浪人。 “轰,轰!” 渡边和小野当即仰倒在地。 野村最惨,竟然凌空飞起,砸在五步开外的上尉皮克也苏玛丽的桌子上。接着在器皿的碰碎声中滚落在地。 牧天愣愣地盯着地上的人,身子摇晃了两下,“咚”地仰倒在地。 “吗爱噶的!” 洋人不怕事儿大,一阵惊呼过后就是如雷般的掌声。 惊呆了的季若曦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牧天!” 季若曦看着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的牧天,两手颤抖着不知所措。 胡提上前将牧天抱在怀里,带着哭腔地喊道:“兄弟,你这是咋了?” 一众人围在牧天旁边,唏嘘不已。 野村和渡边、小野醒来,见众围住了牧天,无机可乘,就相互搀扶着边咒骂着,边走出爱丽丝。 “送医院吧,我有车。密斯季。” 季若曦看着上尉皮克这个高大的洋人,无措地点点头。 第26章 我跟他们走 上尉皮克跟胡提一个抬胳膊一个抬腿正要将牧天塞进汽车。 “啥情况?” 牧天醒了! “你?” 胡提赶紧赶紧放下双腿。 牧天站定,懵懂地看着周围惊异地望着自己的众人。 天哪,他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季若曦急忙上前,极度关切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她捧起牧天的手。 竟然完好无损,洗白而光泽依旧! 胡提抓过牧天的手看去,立刻长大了嘴巴。 这怎么可能?! “送你的,赫拉克勒斯。” 老杰克拿着一包意大利香肠和一瓶酒,递过来。 季若曦感激地望着老杰克。 “他吃得太少了,一块牛排也没有吃完。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季若曦道了谢,替牧天收了。 “让开,让开!谁在这里寻衅滋事?” 一队巡捕将众人分开,章嘉勇走上前来。 “怎么又是你?” 章嘉勇浑身一个哆嗦,质问了一句,撤身做着撤退的准备。 “这里没有滋事的人。滋事的是小日本。是那几个小日本浪人先攻击的他。”皮克上前挡住章嘉勇,肢体夸张,大声地嚷着。 章嘉勇颤抖地拔出手枪,指着皮克,“巡捕执行公务,你别乱来。” 皮克眼睛瞪圆,朝前逼了一步。 章嘉勇拉动了枪栓上膛。 苏玛丽钻出来,抱住皮克的胳膊,直晃悠。 “皮克,皮克。他们是巡捕。”苏玛丽喊着。 “巡捕又怎样,明明是小日本挑衅滋事,跑这里抓人?!” “上头说了,今天这事,不管是什么人,都一定要拿人落案!” “你敢?!” “上!” 章嘉勇挥了下手,急跳着枪直指皮克面门。 皮克一时怔住,急晃脑袋盯着枪口。 牧天从旁边拍拍皮克肩膀,示意他朝后退退,“我跟他们走。” 季若曦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牧天!” 牧天扬起嘴角朝她一笑,迈步朝旁边的警车走去。 季若曦边呼喊着边追过去。 “若曦!” 人群后有人高声喊道。 季若曦回头,竟然是父亲季凤麟! “爸!” 她惊叫一声,又朝着走到车前的牧天挥手:“我会救你出来。” 胡提跟在后面,也朝牧天挥手,“放心。” 皮克甩开苏玛丽追到车前,扒过牧天,递给他了一个锡兵。 牧天端详了一下,一笑,伸手与他握了一下,上车。 潇洒如是。 季若曦激动不已,跟着警车跑了两步,被季凤麟喝住。 “跟我回家!” 姚立顺的车正好开到,季若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回报馆,快!” “老爷他……” “没事,姚叔,他有的是办法回家。”季若曦撒娇道。 姚立顺知道季梦琳对小姐的态度,也不再说什么,启动了汽车。 可是刚一开出,季若曦又大叫他停车,“倒回去,倒回去。” 姚立顺倒回远处。 季若曦探身车外,对着皮克招手,“皮克,快,跟我来!” 皮克紧走两步,上车。 苏玛丽也跟随着钻进汽车。 …………………… “一天之内打了两架,不仅殴打执法人员,还打日本人。这回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你以为包打听就是你的护身符?我呸!”章嘉勇发泄着内心的郁闷。 “我要是天王老子呢?” 章嘉勇一愣,小子够狂的!这回日本人要是死了,有你好看。 几个巡捕将牧天关进小号。 林祥云见到牧天戴着手铐从自己监房走过,内心凄然长叹,巡捕?臭包打听而已。还我清白,你还是自保吧。 “二进宫,真有他的,还一天不到!他不是包打听,还要帮咱们查案的吗?”崔卫平唏嘘道。 “自求多福吧。” 林祥云说完,走到墙角坐下,自顾看着地面。 “敢打日本人?就连工部局也得让他们三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蒋信义,蒋那个委员长也歇菜吧。哼哼。”章嘉勇一边念叨一边把落案的文件甩在蒋信义桌上,抖动着双肩,在蒋信义的办公桌前踱步。 “干什么呢?!”一声断喝,章嘉勇一哆嗦,扭头看。 蒋信义回来了。 “科长,抓了个要犯!” “什么要犯?” “殴打日本人。就是你那个线人,哈。” “牧天?” “不是他还能是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日本人?要是死了人,那就不是一个包打听能够包得住的了。” 蒋信义翻了一下文件,一挥手,“你去吧,辛苦了。” 章嘉勇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悻悻而去。 蒋信义把文件甩在桌上望着窗外的夜景,踱起步来。 他接到警务总监弗朗西斯的电话就赶去了广慈医院。 野村命大,没有死。只是吐了一大盆血。 从现场到医院,一路上吐血不止。 弗朗西斯很光火,电话里把他臭骂了一顿,因为身为警务总监的他,曾得到过暗示,日本人即使强行进入法租界,也要保持克制。 给他说这话的是法国驻上海领事馆的总领事。 当然这是私下里说的,这也是法国外交部的态度。 日本人该打。近些日子他们到处寻衅滋扰,完全是为了军队开进租界寻找借口。他看到野村那个惨样,心里暗叫:打得好! 可是,如何善后? …………………… 消息、现场特写,照片……所有的稿件,都弄妥了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 季若曦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把稿件归拢。 “就等皮克的专栏了。” “完了。请你润色一下吧。”皮克从另外一个桌前走过来,把一摞稿纸递给季若曦,“密斯季,我还是用英文写作,你翻译吧。我的中文实在是有点烂。写起来太累了。”他有点沮丧地说。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再把它再翻成英文吧。” “什么意思,那不如我直接写英文了。” “这回让你多赚点钱。发给其他英文报纸,大家一起刊登。” “你是想制造舆论吧,密斯季。” “你猜对了。就是要全上海的人知道,日本人的暴行和狼子野心!” “那好吧。这也是我想的,何况还有钱赚?”皮克一笑,耸耸肩,走回自己的座位。 皮克虽然是季若曦约的独家专栏作家,但那仅限于中文,英文稿件他向来是一稿多投的,而且英文报纸的稿酬比中文的还高些。所以,皮克在上海光是稿酬也收入不菲。 苏玛丽还在那里等他,眼睛从翻开的一本良友画报上抬起来,“可以回去了吗?” “哦,抱歉亲爱的,我还要写一篇英文。” 苏玛丽的高端消费是皮克用笔写出来的,所以对皮克写字上的加班,一至没日没夜,她只能无怨无悔。 她是印度贵族的后裔,明白新闻的原则,那就是“时效”。 第27章 策动舆论 东方晨报的主笔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身青灰色的长衫,清癯的面上留着一撮胡须,一低头就能够着胸脯。 一副仙风道骨的人设。 此时他抬起头,对一直坐在对面等着的季若曦道:“这组稿子不错,但绝对不可能换版。” “为什么?” “你不想让我们成为下午出版的晚报吧。” “可是?” 主笔叫厉中天,是个留美的洋学生,毕业于南加州大学新闻学院,还拿了个硕士,在美国著名报馆‘纽约时报’,‘华盛顿晚邮报’都游历过。据说跟麦克卢汉曾经过从甚密,传闻‘时代’创刊时,曾特邀他作为嘉宾参加了开幕典礼。英国的‘泰晤士报’也出现过他的身影,临回国前还去德国的‘镜报’转悠了一圈。 以他对美式咖啡和古巴雪茄的钟爱,那些传闻多半是真的。 他是季凤麟花重金挖来的,因此对他也很是倚重。 所以,他在工作上很是严谨,要求严厉。算作是报投资人的知遇之恩。 厉害的履历加上厉害的作风,报馆里的人,都叫他“老厉”。 叫常了,就变成“老厉害”了。 好在厉中天在美国呆久了,也染上美国以人为人上的做派,挺随和,叫就叫了。 “虽然撤换版面来不及了,但我们可以创造另外一个奇迹。” “这么厉害?” “出号外。” “嘻,报馆出号外都有八百年历史了,有什么奇迹可言?” “汝知其一,不知其二。”厉中天的中文也很厉害,说出来都是半文半白的。 “不就是号外嘛,什么一二的?” “报馆出号外由来已久,但出对开四个版的号外汝可曾见过?” “四个版啊?” “这组稿件,震撼、好看、厚实,如果发得不好,岂不枉费了你一番心血。这个“进病房”“入捕房”的标题也有趣得紧。” “真的这么好?”季若曦一心想救牧天,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稿子有多高明。此番“老厉害”的赞许,让她开心了不少。 “您等会儿。” 再回来的时候,季若曦拿的是意大利香肠和一瓶香槟。 “老杰克的绝活,送给你宵夜。” “啊哈,这个可以有。先放那儿,咱说说版面的安排。” “好呀。”季若曦更加兴奋了。拉了张椅子坐在厉中天桌前。 “一版,消息,图片,皮克的专栏。二版,背景;三版发新近各界的绯闻,加上夏秋衍的连载。” “是那个《了却红尘》?” “当然。读者反馈还不错,而且可长可短。还有,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把社会部的老关留下了,让他准备了‘蝎子会’的背景材料。他跟这个神秘组织有段日子了,应该够用。” “四版呢,不能开这么大的天窗吧?” “广告。” “哪儿找整版广告?” “乔氏的恒祥百货的开张志庆。” “乔氏百货又开新号了?” “可不,所谓盆满钵满就是这样来的。” “有啥用?” “你是说乔世宽无后?” “我可不八卦。” “哈哈,按理你们是世交。一把就给了咱们全年的广告三百万,一家报馆一百,三个电台外加六十万,大手笔吧。” “我爹他们吧,我跟他们不熟。” “明白,不喜欢他们的铜臭。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现在?” “没关系,估计在跟太太和姨太太们叉麻雀。有钱的大佬都这样。” “嗯,我爸算有钱吗?” “当然算!哈,他不算是大佬。” “是因为他没有太太和姨太太吗?” “哈哈,小孩子脾气了吧。” “给你开个玩笑。我已经让皮克把专栏的英文稿写出来,给别家报纸?” “你这是挖你爹的墙角。” “不是,您看,读者是细分的,中国人读中文报纸,外国人看英文报,这没什么冲突?而且咱们是卖给他们稿子。” “这点像你爹。” “若果把稿件也发给其他中文报纸,会不会声势浩大?” “你这是坑爹了。” “为什么?” “报纸最核心的竞争力是独家。你把稿子给了他们,何独家之有?” “没这么严重,您再考虑考虑嘛。” 厉中天摘下他的金丝边眼镜,用手帕擦拭了几下,戴上。 “也不是不可以,打个时间差是可行的。不过,《申报》就算了,自以为老大,想想就头大,这回有机会晾它一把。” “您跟张先生私交不是很好的吗?” “你要记住,将来在职场上,私交是私交,行业是行业。” “这个有点深。” “慢慢就会明白的。” “好吧,留着我慢慢悟吧。不过我觉得这个号外还缺点什么?” “什么?” “我是说如果再有一篇您如椽大笔所撰写的社论,就更出彩了。” “你这真是坑爹了?” “怎么又是坑爹?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坑个别的什么人?” “法租界受日本宪兵队的压力,在租界要肃清反日言论,工部局里的两三个日籍董事已经动议巡捕房特务股派人入驻报馆,要不然就要将每日重要稿件送审。皮克的专栏代表的是他个人观点,而且他又是个美国人,如果言论上追究起来,报馆最大跟着吃口瓜,赔点钱了事。如果我写社论,那就代表报馆的观点,这是要被查封的!” “那……” “没什么,皮克的专栏我看了,写得已经很好了,很全面,该说的都说了,就算我写也出不了什么新花头。” “那好吧。” “不怎么好。” “哦?” “还有一个问题,医院是你自己采访的吗?所谓受害者的伤情?” “为什么这样问?” “这几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的脾气。” “我打电话采访的。” “被采访者是本人吗?” “不是,是一个德国医生,厄本。他很可靠,也是我家的私人医生。” “哦,这人我见过,还算靠谱。现在叫上老关,下车间吧。付印我都签了。” “要我监印吗?” “你说呢?这间报馆迟早是你的。” 报馆的监印工作一般都是由主笔亲自执行的,就是要在车间里看着第一份报纸印出来,才能下班回家。他们带着的就是本报当天的第一份报纸。 …………………… 牧天躺在小号的长凳上,把玩着皮克送给他的锡兵。 不到十公分的小人铸造得栩栩如生。 锡兵穿着俄罗斯的军装,表情冷峻,端着一支俄制莫辛纳甘m1891步枪。 这个皮克是谁,他为什么会送我礼物? 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脑瓜子还是有点嗡嗡的,没有清晰的印象。 他只记得胡提,季若曦,牛排,还有刀叉。 想到刀叉,他下意识地举起左手看着。 好端端的,没有任何异常。 他死盯着手掌。 还是好端端的。 突然,手掌如面镜子,裂出一道纹来。 那上面出现了干涸的血珠。 断续的影像终于连贯起来。 他打人了,打的还是骂自己“支那猪”的日本人! 铁门上的小窗“咔哒”被拨开。 牧天“蹭”地跳下长凳,扑到门上。 窗外是那张大酱色的脸。 “哈利真,老哈利真!” 一双仇恨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第28章 我要他死 “电讯股很清闲吗?” 老哈利真急忙转身。 蒋信义冷面站在他面前。 “蒋科长好。” “嗯。” “修电话,路过。” “巡捕房什么时候这么阔气,号子里也装上电话了?” “是办公室,这里是路过。” “这里有路吗?滚!” 老哈利真悻悻离去。 蒋信义望着老哈利真走去,在走廊的尽头,和两个阿三巡捕会合,低声说着什么,拐进另外一条走廊。 他记得那两个阿三巡捕是关羁押房号子的。 蒋信义心头一紧。 “你这回闯大祸了。”他对着窗口说。 “我是你的包打听,就打了几个日本人,何况还是他们出言不逊,先动手伤人的。” “我给你个名分,是让你去查案的,你却去打人,打的还是日本人!”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人,也算是巡捕系列的。你肯定能帮我。你是科长啊。” “副的。” “副的也是科长。” “这回我真的帮不了你,审判肯定免不了了。” “你这是对我不负责任啊。” “天子与庶民同罪。” “你别跟我扯了,哪里有这个章程?” “就这里,法租界!你别跟我白活了,告诉你在这里小心点,除了我给你送的,不要喝水,也不要吃东西。听见没?” 蒋信义嘱咐完,“咔哒”把小铁窗关上。 “不识好歹。”他心里念叨着,回了办公室。 章嘉勇还没有下班回去,来送几个目击证人的证词。 “我好像看见老哈利真去羁押房了。”章嘉勇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我看见了他了。”他拍了手里的证词,“很好,对牧天有利。” “不过都是路人,身份没有什么分量。” “你为什么不找些有分量的人?” “有身份的人,你知道他们对日本人的态度。” 蒋信义沉吟了一下,“你觉得老哈利真上羁押房,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不会有好事。羁押房那边印度的巡捕有不少。咱得提防着点。审判还得一个星期。” 到底还是中国人,有心了。蒋信义换了副温和点的脸色,对章嘉勇笑笑,“我想想。你先回去吧,辛苦了。” “我抓人,那也是总探长的意思。” 蒋信义以为章嘉勇说这话是怕自己给他穿小鞋,毕竟牧天是他刚刚招募还没有一天的包打听,是他蒋信义的人。 蒋信义又笑笑挥挥手,请他离开。 章嘉勇见蒋信义没了谈兴,就躬身退去。 “章巡捕。” 给站岗的两个阿三巡捕打了个招呼,章嘉勇哼着小曲低头走了没多远,渡边站在他面前。西装的领子是翻起来的,但也没有挡住脖子上的绷带。 章嘉勇下意识地摸枪。 小野的枪口顶在他后腰。 “渡,渡边先生。”章嘉勇故作镇定地招呼道。 “久井英一先生请你品茶。”渡边冷哼一声,说。 “客气了吧。” “应该的。章巡捕值得这份礼遇。请吧。” 夜凉如水。 外滩的大钟敲响了12下。 章嘉勇被推进了一辆挂着外交牌照的黑色汽车。 当他们到达沪西巨鹿区静安路和大西路之间的东兴里16号的时候,大钟还没有敲响半点的一响。 这座单名一个“曜”字的建筑,其规模更像是一座官家的书院,而不是民宅。 是沪西这块飞地最早建起来的宅院之一。 它的主人是渡边颜二郎,早年来上海打拼,历经二十年,什么生意都做,而且都还做得很好,就打下了这份家业。按理,八一三之后,凭着他日本籍贯,应该更加的风生水起才是。可是,一年前却上吊自杀了,就在这叫“曜”的大宅的正堂里。 据传闻是股票生意亏得毛也没剩下一根。 还是久井英一帮他百十口子家眷仆从买了船票,带着装在瓷瓶里的他,回去了东京。 渡边颜二郎无疑是聪明绝顶的人,否则也挣不下这么大的家业。但久井英一的说法恰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聪明的渡边颜二郎成了灰,漂洋过海地回去他老家了,而自称“愚钝”的久井英一却端坐高堂。 章嘉勇进来的时候,正在冲茶的久井英一没有抬头,“请坐,章桑,品茶。” 章嘉勇在久井英一对面跪坐,“深夜饮茶难以入睡,谢久井阁下。” “哈哈,茶是中国的物产,可茶道却盛行于我大日本。不管什么行业,我很敬佩你们中国人。你们确实很聪明,有许多的发明,可是我也鄙视你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请阁下明示。”章嘉勇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垂首聆听。 “聪明反被聪明误。哈哈哈,哈哈。章桑,你说我说的对吗?” “阁下说的有些道理。” “啪!” 久井一拍桌子,“那个侮辱我大日本武士的瘪三抓到巡捕房四个小时了,还没有任何动静,这是什么道理?” “阁下,牧天他不是瘪三,否则他也不能把野村君打得大出血。” “哈哈。” 笑声很空洞,久井英一换了一副僵硬的笑容,他从几下摸出一块烟土,拍在章嘉勇面前。 “章桑,这比你比得上你一个月在巡捕房偷的了吧。” 这日本人就是不讲究,兄弟那是为了给自己人发福利,怎么叫偷呢?文化人都叫“监守自盗!”小日本就是没文化,还“茶道”?你弄几个杯子倒来倒去,能喝出个尿味来啊? 巡捕房有查黄赌毒的任务,但有背景的成规模的烟馆自然不敢去查抄,因为你说不定就摸到哪个老虎的屁股了。不过,久井说的没错,小烟馆一个月也走不了这么多的量。 肉钱他也挣的,不过一要与书寓里的先生做了鸽子的局来,虽然一般都有可观的银两进账,但耗时比较长,还有被识破而偷鸡不着蚀把米的发生。不若眼前这门生意,左手进右手出,便当快捷。 章嘉勇沉吟地盯着几上的烟土的当儿,久井又道:“令公子在树人小学读书吧,白塘里四十八弄六号的小房子里住着的莉莉小姐,是你什么人?你夫人年轻漂亮,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要经过拜登弄吧?” 一连串阴恻恻的发问,让章嘉勇毛骨悚然。 “你不能动我的家人!” “我说过吗?” “我是法租界巡捕,为法国工作。我们不是地敌对国。” “敌对?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阁下叫我来不是来讨论外交和战争的问题的吧。只要不伤害我家人,你说吧。” “我给你四十八个小时,要牧天死!” 尽管章嘉勇知道久井英一的心思,但听他这么明目张胆毫无廉耻的话语,还是不由打了个寒战。 “那些仇日的激进分子一定会拿这个对我们大日本武士的侮辱事件大肆炒作!我要让他们断了这个念想,一雪前耻!我要什么,你明白了吗?” 第29章 牢房都是一样的 季若曦拿着刚印出来的第一份报纸赶到贝当路巡捕房的时候,外滩的大钟刚刚敲响七下。 再过一个小时,这张在上海滩创造了号外奇迹的报纸,就会走进千家万户,酿成一股风潮。 季若曦相信这一点,而且也相信自己做到了。 牧天在这股强大的风潮中将可以全身而退,得以无罪释放。 她坚定地相信。 然而她想得太过完美了。 当值的巡捕十分严峻地告诉她了一个事实:谁都不能见牧天,除非有警务总监办公室的文书。 她又说要见蒋信义。 巡捕通报后的回话是蒋科长没在巡捕房,九点才上班。还讪笑地推测说一定是被窝里比较暖和。巡捕眼睛眨得很欢快而且意味深长。 季若曦心里咒骂了一句“肮脏”,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这也是她能骂出来的最最狠的话了。 回到车里,姚立顺问道:“不给见?” 季若曦摇着头,一脸的悲催。 “天还早,回去补下觉吧。一夜没睡,都有黑眼圈了。” 季若曦莞尔,打开手里的报纸看着。 “回家吧,老爷今天起得早,亲自下厨做早点。估计这时候差不多做好了。” “不,我要在这里等。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季若曦说话的时候,把即将打出来的哈欠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你看,还强撑着。” “我不困。” 姚立顺无奈地摇摇头,看向车外。 “小姐,快看!”姚立顺惊叫一声。 两排巡捕冲了出来,在门口肃立警戒。 蒋信义走出来,挨个地巡视了一下。 “那不是蒋信义嘛,他们骗我?” “嗨,小姐,巡捕的话你也信?” 说话间,季若曦已经开门下车,姚立顺小姐小姐地叫着,跟着下车。 蒋信义看到对面停着一辆车,但没有看到下车的季若曦。此时他正望着门内。 一辆警车开出来,停在他跟前。 蒋信义环视了一下,看到了跑向自己的季若曦。 他没有理会,径自上了警车,叫司机快走。 蒋信义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季若曦。他的顶头上司,还有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一夜电话未停,每个人都下着几乎相同的命令: 牧天事件绝对不能对媒体说半个字,否则严惩不贷。 警车启动,驶离。 紧跟着出来的是辆囚车,跟着蒋信义的警车。 两排警戒的巡捕收队。 囚车里的牧天看到了马路上奔跑的季若曦,扑到窗口。 季若曦也看到了车窗里的牧天,追着,朝牧天展开手里的报纸。 “牧天,你这是去哪儿?记住,我一定救你出来!” 牧天看着奔跑追逐的少女在还没有出太阳的马路上奔跑,听着她的喊声,那一刻人生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碎了。比潘建林对他叫嚣的只有他死了,牧天才能娶潘依晨时,还碎得厉害。 他伸出手去,拼命地挥着。 “噗通。” 少女绊倒了,号外飞出手去。 囚车转了个弯,不见了。 清晨的马路上,只有伏地的少女喃喃着:“我一定救你,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 警车和囚车驶到大桥监狱的时候,蒋信义悬着的心落地了。 一路平安,没有出任何意外。 监狱门口三百米内,狱警们荷枪实弹地布置了警戒。 堂弟蒋信达朝警车敬了个礼,踏上车子的踏板,进了大门。 刚一停车,一个狱警就跑过来,对蒋信达说有电话找蒋科长,对方说有急事。 蒋信义疑惑:怎么有电话打到这里找我?“那里来的?什么人?” 狱警回道:“说是捕房的,什么人没有说。” 蒋信达责怪道:“什么人也不问清楚?”又对蒋信义说,“你去接电话吧,这里交给我了。” “也好,一定按我交代的办。” “放心吧。” 蒋信义看着牧天跟着蒋信达走进监区,挥挥手跟狱警接电话去了。 怎么会找到这里?没有人知道我转移牧天到大桥监狱啊。 蒋信义疑惑地拿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只能听到微微的喘息声和线路的杂音。 “喂,谁啊 “我是蒋信义啊,说话……” “咔哒。” 电话挂了。 蒋信义把听筒拿在眼前看着,心里的狐疑更严重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把牧天转移到这里是不是错了。 他回到监区,正好碰到安排完牧天监室的蒋信达,又着重地交代了一番。 蒋信达告诉蒋信义,人交给他就放心吧,保证完璧归赵。又问,“什么人这么上心?” 蒋信义道:“一个有用的人。人才。” 蒋信达很是疑惑,但既然蒋信义信誓旦旦地说了,又不好认真地问下去。他是自己堂兄,警衔又在自己之上。只是嘟囔着:“人才怎么到这里来了?” “见过白天点灯的吧。你给我看好了,审判之前他不能出任何问题。少根毫毛我找你算账。” “这你放心。就在我的管区。啥事都不能有。” 蒋信达是大桥监狱a监区的巡长,这在华人狱警里也算是高就了。a区关押的都是重要的犯人,其中还有许多是政治犯。 “我回去了,你给我查查那个刚才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不是捕房里打的吗?” “少废话,让你查你就查,哪那么多话?” “你在捕房不是更好查吗?” “我要是能查找你,刚度!” 蒋信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还骂起人了呢? 蒋信达悻悻地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他刚到办公室,就有电话进来。 “喂,我蒋信达……哎呦是章巡长。” “什么巡长,就一巡捕好不好?兄弟好久不见,忙什么呢?”电话那头是章嘉勇,拿腔作调地说。 “哈哈,你是不断进步啊。有啥事?” “没啥,就是兄弟好久不见,晚上组个局,小酌一下。” “吃花酒啊?那可不行,你弟妹管得严,出不去。出去了就不让进门。” “怎么混成这样了?” “一言难尽。要不说有钱家的姑娘不能娶啊。” “今天不难为你,家宴。你嫂子亲自下厨,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认识。” “小嫂子?” “莉莉。” “那好,晚上见。我就喜欢吃小嫂子烧的菜。” 蒋信达放下电话,暗忖章嘉勇这老小车子突然找自己干什么,小酌? 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以前章嘉勇到大桥监狱来挂过职,也就是个普通的狱警,回到巡捕房也没有升职。看不出什么能耐,但他的八面玲珑自己是知道的。那时候自己刚进警队,觉得这人的行为直让人犯迷糊,加上堂兄蒋信义的教诲,跟他没有走得太近,小酌的事情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 蒋信达跟他哥不一样,信奉一切随缘,是好事就不是坏事,是坏事你也绝对不能把他变成好事。随他吧,不就是喝点小酒吗?还能喝出什么花头来?倒是这个牧天,堂兄说他是个人才。那就提来审审,看他究竟有什么道行,是怎么个人才法。 第30章 舆论是个大杀器 季若曦吸了吸鼻子,睁开眼。 培根、煎蛋! 她抬起头,又狠吸了一口气,拿起刀叉。 季凤麟端着两碗粥放在桌上,一人一碗。 “谢谢爸爸。” “不谢,你是功臣,熬了一夜,就搞出这么个东西?”季凤麟敲打着桌上的号外。 “这是奇迹,上海滩报业的奇迹?” “老厉害。这么严谨的人,就容得你胡闹?” “我是你闺女,我说是您的意思?” “胡闹!” “我这真的不是胡闹,老厉害说这是创造了上海滩有报纸自出版之日起的奇迹,对开四版的号外嗳。” “还不是胡闹,你听听街上的报童是怎么吆喝的。老姚你说给她听听。” 在旁伺候着的老姚,朝前一步,“小姐,他们说‘日本浪人喋血爱丽丝’、‘浪人寻衅滋事遭痛殴’、‘中华义士一拳打死小鬼子’、‘警惕日人鲸吞租界’……” “好啦。” 季凤麟的脸色阴沉。 “你听听,这就是你要的奇迹?” “这都什么呀,标题党啊。我都是据实报道的,皮特的专栏文章分析得有理有据,代表的也是他个人的观点。” “没错你是据实报道的,可是这张号外掀起的是舆论风暴。不错,小鬼子确实可恨,是需要民间义士来教训他们一下,这样可以大大地鼓舞抗日前线的士气。可是,现在的局势是,日本人觊觎租界很久了,这是给日本人借口!” “侵略者需要什么借口,八一三他们攻打上海,有借口吗?” “八一三是政府发起的决战!只是结果未尽人意罢了。” “就算是这样,那九一八呢?整个东北和华北呢?” “你要看清现实,整个中国就这么一块治外法权之地,在这里有许多东西是你不知道的!” “危墙之下安有完卵?这块弹丸之地早晚也会惨遭日本的铁蹄践踏!” “所以我们要尽量维护他,延长他的寿命。” “你这话的意思怎么听起来跟汪精卫一个论调?” “狗屁汪精卫,他是汉奸好吧。你爸不是!” “不是,不是,您不是。那您看现在怎么办?” 季若曦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怎么办?还不是我来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我要把老厉开了,让他卷铺盖走人!” “不能啊,老爸。那全是我的主意,我自己把自己开除了,从此不去报社,永不继承您的衣钵。好了伐?” “话不要说绝。还得我来收拾烂摊子。工部局通知开董事会,就是要讨论这个事情。记住,事实也要看什么时候说,怎么说。” “我知道了,董事局开会,你们有五个华人董事,一定能赢两个日籍董事的。” “人心不古啊。好吧,我去开会了。” “您一定要救他出来,好爸爸。” “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是个有志青年。” “幼稚青年吧。” “抗日不是幼稚呀,是热血!您要救他。” “我走了,你在家呆着,哪里都不许去!今天街上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季凤麟说完,不再听女儿的唠叨,立刻起身离开。 姚立顺跟着。 季若曦张嘴又闭上,冲着季凤麟的背影使劲噘了噘嘴。 …………………… 蒋信达走入监区的的时候给值班的彼得森打了个招呼,他正在复查牧天的随身物品,准备归档。他看着那个锡兵出神。 彼得森是英国人,金发碧眼,身形高而不大,像半截电线杆子。他是大桥监狱典狱长助理,人手不够,轮到他在一线值个夜班,此时正整理犯人物品,准备下班。 “嗨,彼得森,犯人,提审。”蒋信达躬身敬了个礼。 “啊哈,蒋巡长,刚进来的那个吗?” “对。” “996号,在19号监仓。这是钥匙。” 蒋信达接过钥匙,把自己带的一份早餐放在台上,“辛苦。” “谢谢。” 彼得森见给他的是生煎包,喜笑颜开,替蒋信达按开了通往监区的铁栅栏门。 新牢房比羁押房的要大上两个,里面还放了两张高低床。 墙上的窗户只有一尺左右,外面的亮透过来,在幽暗的房间里射出一道光束。 光束打在牧天半边脸上。 他目光凝视着对面上下铺之间的墙面上,一副深思的模样。 铁门上的小窗“咔哒”一声打开。 牧天没有动。 随即铁门完全打开。 牧天回过头去。 来人有点像蒋信义,光线幽暗,看不真切,只是比蒋信义矮半个头。 蒋信达见牧天没有站起来,心里“咦”了一声,这小子有性格。 他在牧天对面的床上坐下,手下意识地把腰带上的手枪朝前拨了下,捂着。 “犯啥事?” “犯事?” “因为啥进来的。” “打人吧,打日本人!” “哦,日本人该打。不过这里是法租界,有治外法权。” “你想说什么?” “这还不明白?就相当于你去了法国,在法国打了日本人。” “在法国日本人欺负中国人,就不该打了吗?” “这事儿有点绕。人死了吗?” “不知道,在医院里吧。” “进医院了,这事儿小不了。你给蒋科长多少?” “什么?” “这个,”蒋信达捻着手指,“给了多少,让他替你上下打点,要保你周全?” 牧天摇了摇头。 蒋信达一脸不屑的神色,“嘁”了一声,阴沉地道:“这里跟捕房的羁押房可不一样。” “看到了。大点。” 看着牧天一脸无辜的样子,贼招人恨。要不是蒋信义的面子和交代,他恨不得一巴掌打烂牧天的那张俊脸。 “这里要舒服一些,最起码大点。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有证据你就起诉我,否则四十八个小时一过,你就要放我出去!” “小子哎,现在是白天!” “你什么意思?” “四十八小时,就是太阳升起过两回,原来关你的地方,有个杂货店的小伙计都在里面看到过三百六十回太阳了,但他还在天天里面等着第二天的太阳。” 牧天一片黯然,知道他指的是林祥云,心不由沉了一下。 自己是答应帮他洗白的。怎么自己也落到了这步田地? 蒋信达见牧天不说话,讪笑一声道:“看清形势,进了这里,前途是那拨工部局大佬们决定的,不过命嘛,可就在这里的人手里攥着!” 牧天“嚯”地站起来,红眼圆瞪:“你想干什么?!” 他的双拳攥出了响声。 蒋信达还算机灵,在牧天站起的一瞬间,倏然起身,斜刺里后退一步,拔枪在手。 正要举枪之际,铁门“咣当”打开。 【作者题外话】:昨日核酸,排队排晕了,忘记一章,抱歉。今日不回来,四更!新作原创不易,恳请读者大大们多支持。有银票就砸过来吧,接得住。祝君阅读愉快。 第31章 失子之痛 “把枪收起来!”一声断喝,彼得森持枪冲进牢房,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持枪的印度籍狱警。 蒋信达一凛,把枪装进枪套,急忙立正敬礼。 彼得森一手打掉蒋信达敬礼的手,另外一只手高高扬起,照着蒋信达的就要甩下。 “算了。” 彼得森疑惑地看着牧天。 “给我个面子,他也是中国人。” “这不是你以前呆过的巡捕房,这里是监狱,绝不允许这样对待犯人!滚!” 牧天皱了下眉头。 彼得森虽然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但说自己是犯人,还有对中国人的态度,让他不悦。 蒋信达得了命令,哧溜窜出牢房。 印度籍狱警也随之出去,关上门。 彼得森朝门口回望了一下,有点潦草地朝牧天敬了个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正在制定营救计划。” 牧天心下大惑,你营救个屁呀,我又没有罪,就算审判又能怎样。 彼得森见牧天不说话,又立正敬礼,然后出去了。 这都什么人? …………………… 耿一飚正在替三姨太郝明珍遛狗,这是他每天早晨的必修课。 上海的早晨,虽然远处还有许多的高高的烟筒在冒着黑烟,那是租界里彻夜开工的工厂,但空气显然比白天要好很多。 乔俯坐落在霞飞路的中段,是一栋三进的西式洋房院落。北面隔三条弄堂就是法国总会。 三姨太的哈士奇认得路,出了乔府,自己就往法国总会跑。 耿一飚倒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跟着。 “号外,号外!看日本浪人喋血西餐厅!号……” “赖猴。” “耿叔早,来一份?” 耿一飚买了一份,展开一看,愣住了。 “走了,耿叔。号外,号外……” 耿一飚根本听不到报童的告别和吆喝,展开报纸的两手哆嗦着,眼睛里闪着泪花,脑袋像塞满了浆糊。 这种感觉昨天在大华公寓第一次见到牧天的时候就一直存在着。 昨天一个整夜,他辗转反侧,想不明白应不应该把自己的所见告诉老爷。 这也太像了。不不不,不是像,就是啊。这就是我家小少爷! 耿一飚虽然与老爷乔世宽是主仆关系,实际上他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怎么能不记得老爷小时候的模样呢。 这就是年轻时候的乔世宽啊。 看那年纪,也就十八九岁,与小少爷和他娘苏小小消失的日子应该是符合的。 因为小少爷的杳无音信,耿一飚小二十年从来都没有消停过,他把小少爷的失踪,归在自己保护不力的头上。一有机会他就托人打听他的下落,自己也走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各个弄堂,希望能够不期而遇。 他在路边坐下,凝视着号外上牧天的照片。 自己怎么这么愚笨,让那些歹人占了先机扎伤了腿。他应该反杀他们的,这样小姐和小少爷就不会失踪。老爷也不用强忍着失子之痛。这么多年一来,老爷是一直觉得儿子是死了的。 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悲痛啊。 耿一飚自己没有孩子,但能够想到失去儿子的痛苦。因为婉婶有个闺女,跟自己亲生的是一样一样的。她笑他就开心,她哭他就悲伤。 发自肺腑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诉老爷。 他猛地站起来,朝乔府的方向奔去。 走了两步,他又停住。 会不会重新勾起老爷的丧子之痛呢?这么多年老爷是完全绝望了啊。你给他希望,要是到头来,不是小少爷,那老爷受得了吗? 他再次看着号外上的照片,一咬牙一跺脚,继续奔着。 他要告诉老爷,因为他确信报纸上面说的小伙子,一定是小少爷。 耿一飚一路奔回府上,厨娘正从餐厅里出来,他知道老爷已经起来用早餐了,就在门外顺了一会气,然后才推门进来。 “老爷早。” “耿叔早,过来过来一块吃点。” 耿一飚趋前,躬身到:“老爷吃吧,我在后面吃过了。这是今天报纸。” 乔世宽跟耿叔是发小,从来都是拿他当兄弟待的。所以随着下人们称他“耿叔”,这让耿一飚心存感激也颇为自豪。 他递过去的报纸,有意把《东方晨报》的“号外”放在了《申报》的上面。 乔世宽拿起号外随便翻了翻就放下了,像是自语地道:“风雨飘摇,多事之秋啊。” “老爷您再看看。我觉得很有意思。” 耿一飚也是仗着自己跟乔世宽是发小,才敢这么说活。 “嗯,知道这事,昨晚我也在爱丽丝,跟这家报馆的老板季凤麟为了广告的事吃饭。” “您见过小……”话到嘴边,耿一飚还是没有说出来。 “没有。我们在包间里,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是老杰克进来说的。哦,对了,一会儿我去总会开董事局会议,大概就是商量这这事怎么处理。” “处理?” “哼,估计又是拿董事局决议挡日本人的枪。” 乔世宽出生在长白山麓一个小村子里,十五六岁就进山伐木,间或倒腾点中药材,日子也过得去。 可是天不随人愿,父母染上痨病,四处求医问药,折腾完了家里本来就不多的积蓄,还欠下一屁股饥荒,两年以后还是双双撒手人寰。 乔世宽成了孤儿,整日就如幽灵一般盘桓与山林深处,从此不再出山。 好在伐木场有个班头大哥跟他甚投脾气,隔三差五地陪他喝酒唠嗑,度过一个个漫漫长夜。 班头大哥原本的生活有滋有味,娶了个媳妇叫杨红玉,是个大美人。 杨红玉是个贤惠的女人,对丈夫的这个异姓兄弟也很照顾,每次来家喝酒都忙前忙后准备吃喝,春夏秋冬的衣裳也是她给预备的。 杨红玉的爹是做药材的小生意人。那年受人撺掇,变卖了东北的家产,去南洋开辟中药市场。没想到,就此一去便杳无音讯,生死不明。 杨红玉也成了事实上的孤儿。 好在她已经嫁人,有班头大哥可以倚靠。 谁知大哥在一次伐木中被击中腰部,从此瘫痪在床,腰以下不能动弹。 一个女人带着个瘫子,在深山老林里,生活可想而知。 乔世宽知恩图报,就常送些米面,干点劈柴担水的重活。 时间长了,班头大哥心里过意不去,话里话外流露出“拉帮套”的意思。 也许是被生活压迫得没了主意,杨红玉倒是没有说什么,更何况她的心里还是挺稀罕这个“弟弟”的。再说,女人是需要人疼的,有过经历的女人更迫切。守着这么一个下半身毫无知觉的男人,哪里疼得起来?那就是守活寡。 尤其是夜晚,想想以前的甜蜜,再看看眼前的瘫子,杨红玉常常以泪洗面。 听着旁边隐约的窸窣之声,班头大哥也时常双眼瞪着屋顶,一直到天亮。 可是乔世宽从来不搭茬,只是照例还是到家里来帮忙。 一天,乔世宽端着一碗汤药刚一进屋,班头大哥就从炕上滚下来,匍匐在乔世宽的脚边,带着哭腔求他答应。 “哥知道这样委屈兄弟了,可我实在没办法,求你帮帮哥吧。” 乔世宽一时手脚无措。 杨红玉在旁边只是哭泣。 就这样,在两人的哭泣声中,乔世宽进了这个家,拉起了帮套。 这是那年春天的事,乔世宽二十二岁。 到了那年冬天,班头大哥的好兄弟孩子过满月,杨红玉和乔世宽去喝喜酒过礼,当然也是代表班头大哥。 那天雪很大,路途有点远,酒也喝得不少。回来的有点晚。 大雪依旧弥漫。 进家却不见了班头大哥,他们四处寻找,结果在离家差不多五里地的山坳里找到了他。 班头大哥靠着树,眼睛睁着,满脸青紫。 他死了,大家都说是冻死的。 也有人说天天看着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疼,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不死等啥? 那是乔世宽堂弟乔世宥从蛟河来看他之后一个月的事。 班头大哥的死让杨红玉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说什么也不让乔世宽再进山伐木。 他们就拿着班头大哥多年的积蓄,小一千块钱,做起了药材生意。 也许乔世宽命里就不是出苦力的,也许杨红玉确实旺乔世宽,而死了的班头大哥在天上护佑着他们。 他们的药材生意做得很红火。 从黑吉辽到北平天津再到上海江浙,还有新加坡马来西亚,都有了他的客户和分店,真的是大大地发扬了国药的精髓。 虽然那个时候就有了中西之争,但人民大多数时候还是相信中医的郎中,而不是挂着听诊器一脸装&逼的医生。 挣了钱的乔世宽后来把自己中药生意交给了一直带着做生意的堂弟乔世宥,自己转战百货业,在广州开设了第一家百货公司恒昌。后来又在上海开了恒昌的分号。因为天时地利,上海不久就成了乔世宽的大本营,接着又开了恒顺。不几天恒祥就要开张。 商场上顺风顺水,钱也挣得盆满钵满,可他有个缺憾,就是娶了三房太太都不能生养。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想着自己百年之后,偌大的家业无人传承,这怎么说也是人之大恸。 当年他来上海筹备恒昌分号的时候,认识了新舞台的头牌舞女苏小小,所谓一见倾心。但三姨太郝明珍是他在南洋娶的洋学生,容不得自己后再有新人。 苏小小也有性格,绝不做小。底线就是在外置家,明媒正娶,做个两头大。 乔世宽无奈,只好金屋藏娇。 苏小小也不负所望,果真给他生了个儿子。 可是在儿子满月,也是自己恒昌分号开张的那天,母子两人双双遭歹人袭击,从此人间蒸发。 得而复失,乔世宽痛彻心扉。从此便信了命,不再迎娶新人,当然也就不再想着香火能否延续的事情。 大太太杨红玉也整日出入寺庙,吃斋念佛去了。 “老爷,您看。” 乔世宽抬头,耿一飚拿着一个相框递到自己面前。 那里面镶着自己年轻,大概二十来岁刚到南洋时候拍的照片。 “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耿一飚着急地抓过号外,指着上面牧天的照片,“您仔细看看。” 乔世宽再定睛看去,报纸上牧天的照片竟然跟自己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他的双手剧烈地痉挛着,筷子掉在地上! “是,是,是小,小少爷?我儿子!” 乔世宽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他伸手掐了一把耿一飚,确信这不是梦。 第32章 大敌突降 在号外上看到牧天的消息和照片,刘庆怀狂喜地抓耳挠腮,这可以找回丢失的箱子,挽回点失职的面子。 “找到了,找到他了。”他激动地把手里的号外递给对面的陆芃之,险些把自己面前的粥碗碰翻。 “谁啊?” 陆芃之接过报纸,看了起来。 “是他!抓巡捕房去了。” “是啊,这小子太能折腾了。密码本的箱子在他那里可不保险啊。” 陆芃之沉吟了一下道:“也许灯下黑呢。不过要尽快想办法救他出来,就怕夜长梦多。” “我这就去打探消息。然后计划营救。” “注意安全,一会儿凯乐门见吧。” 凯乐门是一座集吃喝玩乐于一处娱乐场所,坐落在愚园路上,它其实是“国际问题研究所”的产业,陆芃之是国际问题研究所的所长,也就当然是那里的老板。设置成综合娱乐的样子,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另外还能为所里挣些经费,何乐而不为呢? 陆芃之在凯乐门被称作姜老板,他的化名叫姜颐武。 陆芃之胃不太好,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刚到凯乐门的时候,刘庆怀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了。 “怎么样?” 刘庆怀把了解到的情况向他一一汇了报。 “这是保护性监禁啊。” “看样子是。” “这个蒋信义是什么来头,你去重点查查他的背景。还有,和牧天在一起的另外那个小伙子在什么地方。嗯,记者,那个女记者。”陆芃之站起来,踱到窗前,望着窗外,“但愿能找回密码本。重新做一个,工作量实在太大了。” “是,老板。”刘庆怀的回答小心翼翼,因为此次密码本的丢失,完全是自己的责任,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自己犯了个如此低级的错误。 “那就快去办吧。” 刘庆怀领命而去。 陆芃之走回办公桌拿出号外,逐字逐句地研究着上面的报道。他希望能够从中找到自已而非大众的有用的信息。 他是情报搜集和分析专家,尤其擅长通过公开的信息,分析出目标的战略意图。国府高层看到他关于日本对华战略之要义的报告时,大为折服。因此为为他专门成立了国际问题研究所。并配备了整套情报机构的全班精英人马。最高统帅还接见过他,亲自为他佩戴上了少将军衔。 不过,陆芃之是搞情报搜集和分析的,对那班传统情报人员很不感冒,除了前线派来的刘庆怀,好像他本能地厌恶那些打打杀杀的人。 可是他又是“东方行动”的联络官。 号外上牧天的背景资料少得可怜,只说他刚到上海一天,是藤县人。 要么背景清白,要么就是被刻意掩饰过。不过,在这个形势下击杀日本人,看来也没有什么大料。 这时,电话响了。 前台说是乔府的管家耿一飚求见。 陆芃之放下电话,片刻耿一飚就出现在门口。 “姜老板早。”耿一飚走到办公桌前,躬身问候。 陆芃之颔首应了,示意他坐。 耿一飚辞却,从兜里掏出一封请柬来,双手递上。 “恒祥号后天开张,敬请姜老板光临志庆仪式。” 陆芃之接过请柬,“哦。” “家主乔老爷本来是要亲自上门恭请的,但工部局董事有急事去开董事会了,所以小的冒昧前来,还请姜老板海涵。” “恭喜,恭喜乔老爷又有店新张。”陆芃之打着哈哈。 耿一飚又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双手奉上,“开张宴请,家主老爷的意思,还恳请姜老板慨然应允假在凯乐门举办。这是支票,所用银两,您做主填个数。” “是吗?多谢乔老爷赏光。” “家主说了,您对乔家有恩,还请姜老板多多关照。” “乔老爷太客气了,在下也没做什么,就是当年恒昌的那块地是我祖上买的,转手让给他了而已。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何况我家也是赚了钱的。那桩交易,我根本就没有参与,实在感谢乔老爷的盛意。” “姜老板过谦了,家主说了,改日定亲自登门拜谢。小的告辞,就不打扰了。”耿一飚放下支票,躬身退去,临走的时候,注意地看了一眼陆芃之桌上的那份号外。 陆芃之拿起桌上的空白支票,是渣打银行的。 有钱就是任性,“随便填数”,哈。 陆芃之心里“哼”笑了一声,又把注意力专注于号外的牧天身上。 …………………… 外滩的大钟敲响十点的时候,牧天牢房的门打开了。两个印度看守站在两侧。 牧天牢记着蒋三里的叮嘱,千万提防印度人。就狐疑地看着两人。 “出来,放风。” 牧天没坐过牢,当然不知道“放风”是什么意思,他小时候只放过风筝。 “活动,活动。”阿三看守两手比划着,还做了个原地踏步的动作。 牧天这回明白了,就走出牢房,沿着铁丝网的甬道,走到一个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大的空地来。 场上已经有不少穿着号衣的犯人在活动,慢步的,哼小曲的,三五成群结伙谈天的,看上去有好几百人。 “就这小子?” “对对,今早刚送来的。” “他敢打日本人?看着不像啊。赖了吧唧的。” “人不可貌相,再说他也不赖,挺匀称的。听说一群日本人都让他打得当场吐血,进了ufo了。” “靠,你懂点科学吧,那是ceo好吧。” “不管什么欧了,那个日本人真的是差点死了。” “看着油光水滑的,像个不干人事的公子哥,能有这般手段?” “阿三看守说的,还能有假?” “你怎么信洋人?” “哎哎,快看,万哥过去了。” “这回有戏看了,这小子可是巡捕房专门送来的,好像是蒋科长的人。应该很有料道的。” “嗨,这你还不明白,到了大桥,再有料也得认怂,这里是万哥的天下。” 万哥原名叫曹德海,是个孤儿,在教会的育婴堂长大,在一次行窃的时候把一意大利神父打成重伤,这是巡捕房的说法,坊间还有另外的版本,总共不下五十个。云里雾里的,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他被判了一百四十年的刑期,在这大桥监狱里已经足足呆了十年。 曹德海很有能量,在监狱里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所以被人称为“万能哥”,简称“万哥”。他听下面小弟说来了个很有背景的新人,就要去会会。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料。 大桥监狱有abcd四个监区,分别关押着不同类型的犯人,但放风的场所大部分都在这一个场地上。那些特殊的犯人,有各自的活动地点,一般是见不到别人的。 老黄是a区的犯人,五十来岁,清瘦干瘪,谁也不知道他在大桥多少年了,反正万哥进来的时候,他就在了。此时正在与一小堆犯人们聊天,突然感到身躯一震,满是胡茬子的脸上拧巴了一下,伸长脖子一望,是牧天走出铁丝网,正在扫视着左右。 他听到了几个犯人的嘀咕,见到万哥带人朝牧天走去,就让眼前的小伙子们收声,自己在坐到更高的地方,以便能看到牧天的一举一动。 “黄爷,您接着讲啊。” “我们等着听最后他们跑出去了没有。” “叶老头都刑满释放了,他怎么又会上吊了呢?” “他们究竟挖了多少年的地道?” “您进来多少年了,有没有想过挖地道这招啊?” “这里的洋灰三尺多厚,挖地道,做梦吧。” “别说话!” 黄尊丏喝止他们,自己的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牧天和就要走到牧天跟前的万哥一伙人。 老黄的身体又是一震,他迅速地站到长椅上。 只见牧天已经错步站定,身体却松弛地面对着走来的一群。 第33章 锡兵 癞痢头上前,斜着身子,抖肩晃头地盯着牧天上下打量了一阵,“新来的,过来,给万哥跪下,磕一个。” 万哥的人一片哄笑。 牧天也笑着,却把下巴扬起,望着天空。 “我和你说话没听见啊,聋啦?”癞痢头一阵嬉笑,扭头对众人道,“嘿,他是聋子唉。” 牧天并不做声,双手抱在胸前。睡眼看着癞痢头。 瘌痢头身高大概刚刚够到牧天的胳肢窝。 “我叫你跪下磕一个!” 瘌痢头好像很生气,看了一眼万哥的脸色,又大声地叫道。 “你谁啊?” 牧天依旧昂头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瘌痢头翘起大拇指,回指着曹德海,“万哥知道不?” “没听说过,他很重要吗?” “重要?王你知道吗?大桥的万能王,万哥!”瘌痢头更加趾高气昂地道,撇着嘴,大拇指在耳边晃荡着。 “跟他废什么话?!”曹德海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将瘌痢头拨拉到一旁,朝牧天欺进一步。 “他说的话你没听见?” “是人话吗?我怎么听起来像狗叫?”牧天双手依旧抱在胸前。 “万哥,这小子他骂人!”瘌痢头跳将起来,抢向曹德海前面。 曹德海扬手挡住了瘌痢头。 “我让你爬回牢房你信不信。”曹德海块头挺大,但声音却像个公鸭在叫。 “我,信……” 牧天抬手,大拇指抹了下嘴角。 “打他怂的个狗吃屎!” “砸断他的脊梁骨,让他吃狗屎都赶不上热的。” “跪下!在大桥装什么叉?!” “废了他!” 曹德海的小弟们一阵嚷嚷,个个义愤填膺。 “万……哥,是吧。” 牧天环视了一下小弟们,依旧捻着嘴角,平静地看着曹德海。 “真特么有眼不是泰山!不是万哥难道是你爹?!”瘌痢头骂道。 牧天眼角突然倒竖了一下,一道黑光快速地掠过眼球。 老黄身子又是一震,回头道:“赶快闪,避其锋芒。” “什么意思,避其锋芒?” “闪开点,别正面对着那小子。刚度!” “别嘀咕啦!”老黄低吼一声,率先横飘下连椅,站定,再放眼望去。 只见牧天左掌挥出,直取癞痢头面门。 瘌痢头“哇”地大叫一声,急朝曹德海身后躲藏。 牧天却陡然收掌,出脚连续向曹德海双膝。 电光火石,猝不及防。 “噗通!” 赵德海结结实实地跪在牧天面前。 “轰!”万哥的跟班们瞬间散开。 曹德海这一跪,把那瘌痢头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牧天面前。 牧天探手抓住他本来不多的头发,一扥,按跪在曹德海旁边。 飞起一脚,踢在他脸上。 癞痢头后仰了一下,摇晃着跪稳了。 脸上已经是血糊溜啦了。 “谁是爹?” “您是爹,您是我爹,是我亲爹。”癞痢头双手合十,连连叩头,不住声地说道。还不忘瞥了旁边的曹德海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鼻孔里的血哗哗流着,也不敢伸手去捂。 牧天又指着曹德海道:“你怎么不磕一个?” “你有种!”曹德海恨恨地瞪着牧天。 “三个!”这个时候还敢发狠顶嘴,牧天很生气。 曹德旺冲牧天一笑,不过笑的很是诡异。 牧天有点愕然,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曹德旺瞬间收起笑容,双手伏地。 牧天稍微撤了下身,不屑地看着伏地的曹德旺。 癞痢头更是慌了,眼前这小子虽然出手利索,但伟大光荣的万哥也不至于这样吧?还真磕啊?! 曹德海双掌着地,一个旱地拔葱,笔直地倒立起来。 “呼!” 半空中,双脚倒着直砸牧天前胸。 牧天愕然,正“咦”间,曹德海的大脚已经砸到胸口。 一条黑影闪过,横撞在牧天肩上。 牧天踉跄而出。 黄尊丏?! 只见他双手接了曹德海双脚,用力推出。 曹德海就势凌空一个鲤鱼打挺,越过跪着的瘌痢头,落在地上。 瘌痢头猛然仰头张望,后脑勺就要撞到曹德海裆下。 曹德海双腿劈叉跃起,落在黄尊丏跟前。双掌齐出,直取他面门。 黄尊丏错身闪过,双掌直劈曹德海侧肩。 眼见曹德海就是一个狗啃泥。 坐在地上的牧天正看得惊心动魄。 一声哨响。 一群印度看守飞奔而来,挥舞着警棍,将黄尊丏锁住。 又一波印度看守将牧天从地上架起,挥舞警棍就要暴打。 “砰!砰!” 两声枪响。 彼得森带着四个带着白袖箍,上面黑字写着“宪兵”的洋人看守抢过来。 “不许打架!” 洋人宪兵将围困住黄尊丏的印度看守甩开。 彼得森上前,照着架住牧天的印度看守一人给了一个耳光,“滚!” 他挥着枪口还在冒烟的手枪,大叫着。 印度看守松开牧天,悻悻地回望着离去。 “所有人回牢房,放风over,over!”彼得森指挥着宪兵驱赶犯人回牢房。 “你,还有你跟我来!” 彼得森叫的是牧天和黄尊丏。 牧天有点奇怪,眼前这个干瘦老头是什么人,为什么关键时刻会出手帮自己。 不认识啊。 他更奇怪的是监狱里竟然有宪兵,不好玩。前世都是叫特警的,太乱,好像什么都没有章法,还是找到机会再穿越回去吧。 牧天想跟黄尊丏说话,但黄尊丏却没有交谈的意思。 刚进铁丝网的甬道,彼得森就让宪兵把他押走了。 “关到小黑屋去!” 彼得森的命令里的小黑屋应该是所谓的单独牢房,狭窄而阴暗的那种,人在里面只能站着。牧天好像在哪个电影里看到过。 他有点替黄尊丏担忧,毕竟人家帮过自己。 “老总,能不能不关小黑屋?” “管好你自己吧。”彼得森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牧天不再说话,只是无限哀怨地看着黄尊丏被押走。 到了办公室,彼得森请他在沙发上坐了,“喝什么,茶、咖啡,还是威士忌?” 牧天犹豫了一下。 “我这里有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来一点吧。” 他见牧天没有言声,就倒了两杯威士忌走到沙发前。 “威士忌吧。尝尝,你们的白酒喝不惯,试试我们的。大英帝国的佳酿。” 牧天拿起茶几上的酒杯摇晃地看着。 彼得森喝了一口,又示意牧天也喝。然后从兜里掏出锡兵放在茶几上。 “你是什么人?” “中国人啊。” “这我知道,不用你讲。这个你是怎么得到的?” “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不是审问,是想了解你。我这里你的资料很少。” “别人给的。” “什么人?他为什么要给你?” “跟你一样,是个洋人。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要知道,牧先生。见到这个,我们就要提供一切帮助,甚至牺牲生命。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营救行动计划正在制定。现在已经有了眉目,但要等待上级批准。” 牧天好像还是没有弄明白,纳闷地看着彼得森。 非亲非故的就凭这个小人,他们就要帮自己,还什么牺牲生命? 这不科学。 彼得森言之凿凿,很认真,也很真诚。 但认真和真诚都不是科学。 “在行动之前你不要再惹事情。还有你跟那个黄尊丏是什么关系?” “黄尊丏?” “对,就是刚刚帮你的那个人。” “不认识啊,没关系。” “好吧。我相信你。给你换个牢房,记住不要再惹事情,跟谁都不要有接触。” 牧天看着彼得森如临大敌、一本正经的样子,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哇靠,太特么冲了! 第34章 这事闹大了 季凤麟交代了女儿一番,又打电话给厉中天。谁知厉中天还没有起床,对着电话稀里糊涂地应答了一回,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当然,对季凤麟来说关于事实的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余。就一个出身于美国的老报人来说,厉中天就算睡着了,在新闻事实上也绝不会含糊的。 一番折腾下来,等到他赶到法国总会的时候,董事局的会议已经剑拔弩张,吵成一锅粥了。 季凤麟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观察着周围的阵仗。 到会的人大多他都认识,总董雷诺瓦,日籍董事横路次郎,垄断了洋火业;渡边大道做的是洋布生意;华人董事乔世宽是他世交,百货业的泰斗;钱宗昌是做棉纱的;冯羹尧是做化工的;而韩树铮则是做烟草的,另外几个法籍、英美籍和意大利籍的董事也都最少有过一面之缘。 十九人的董事会,此时已经分不出谁在说话了,中国话、英国话、法国话,甚至意大利语、德语交杂蹦出,奇怪的是总董雷诺瓦却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仿佛充耳不闻一般。 季凤麟虽然是个资本家,但他天生是做媒体的,善于观察,可以瞬间做出能见本质的分析。目前就到场的人来看,这只是场试探火力的前菜。日方除了两个董事,来的只有西装笔挺,戴着眼睛的加藤正雄,名牌上标示着他只是领事馆的文化参赞,而另外一个身着军装的人,不过是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参谋长。 这帮日本人肯定要先拿自己开练了。 他正想着,果不其然。加藤正雄开口了。 “季桑,你的东方晨报起到了一个很坏的作用,我们已经照会法租界当局取缔你们报馆的存在!” “加藤先生,是叫这个名吧。东方晨报自从创办就一直秉承据实报道的办报原则,信守租界法律,不知道起了什么坏的作用?” “据我所知,是你们最先发布了号外,其他租界里的报纸,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刊载同一内容,而且文字几乎一模一样,你们意欲何为?想制造一场统一的反日激进舆论狂飙吗?” “加藤先生,你觉得舆论是可以制造的吗?” “舆论不可以制造,但可以煽动。” “没错,最近法租界的反日情绪甚嚣尘上,就与媒体的煽动有关。乔氏的百货业大量减少我们的洋布进货,就是受到媒体抵制日货的煽动的结果。”渡边大道在旁边气咻咻地帮腔。 “哎,渡边先生,咱们都是生意人,老百姓吃穿用度,那是很个人的事情,大家不来买洋布,我凭什么要多进你的货,傻啊,我钱压在货上?”乔世宽也没让着渡边。 “啪!” 穿军装的小泽寅太郎一拍桌子,陡然站起身来,“胡闹!” 他说着把手摸向腰间,发现自己连腰带都没有,直筒筒地穿着军装,这才记起自己的枪和佩刀在进入会场前被万国商团的宪兵收去了,本来已经恼怒的他,简直暴怒了起来。 “你们都在这里胡咧咧!用心不良。我们今天就是要引渡那个支那歹徒交给我们大日本军方审判!雷诺瓦,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们一个说法!” 雷诺瓦像从遥远的梦境里走回来一样,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几圈,双手在面前搓着,抬起眼皮,目光越过小泽,望着对面的墙顶。 “我亲爱的小泽阁下,恐怕你的这个要求,在下做不到啊。” “你不要给我耍花腔,我今天就要人!那个支那人!” “尊敬的小泽阁下,法租界是一个主权国家享有治外法权的地域,行使的是主权国家的权力。而我们之间没有相关的引渡协议。” “以我大日本皇军的威力,协议算什么?!” “小泽阁下,我很尊重你们日本的军事存在,但我们伟大的法兰西也不是生吃米饭的!” “我们可以冲进租界强行抓人!” “小泽先生,你要是能代表你们天皇向法兰西宣战的话,在下倒是可以就这个问题跟你决斗。” “决斗?” 雷诺瓦的话让小泽有点蒙圈。他实在想不通国与国的宣战怎么能和解决私人恩怨的决斗相提并论。 “法兰西,你们现在已经完蛋了!你们就是一群没有理性纵情声色,还标榜自己浪漫的软蛋!”小泽不屑又韩都的叫嚣着。 “小泽,你如果再敢在法国的国土上侮辱伟大的法兰西精神,我一样可以逮捕你,让你在法国的监狱里跟那个把你们的浪人打得屁滚尿流的中国人一起坐牢,然后遣送回法国本土接受维希政府的审判。你要知道的是,法兰西的精神不是软蛋,它是伟大的,不死的!” 小泽竟然被雷诺瓦并不是很高的声音的侃侃而谈给震住了,一时脸憋成了猪肝色。 一阵喧嚣声从窗外传来。 众人起身朝窗外看去。 总会的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在激动地挥舞着各色的旗帜狂喊着:“释放我国人!”“中华英雄万岁!”“严惩扰乱租界治安的真正凶手!”“警惕鲸吞租界阴谋!” 整个院子里拉满了各大高校的横幅,还有中学的。这其中申江同仁书院的横幅最巨。 在这个横幅下由几个大货物箱子搭成的舞台上,欧阳慧和大谷秀实与马德江如活报剧一般,演绎着牧天痛殴日本浪人的情景,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大谷秀实反串牧天,马德江演的日本浪人吐血倒地的时候,引得观看的众人哄笑。接着又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 会议室里的各位董事隔着玻璃也哄堂大笑起来。就连加藤正雄也忍俊不禁。但他立刻感到自己的立场不对,马上敛住,重新展现出一种愤怒来。 小泽寅太郎简直要气炸了,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大叫“死啦死啦的!” 他不顾一切地冲出会议室,几乎是跳跃着跑下楼梯。 他在示威的人群中横冲直撞,旋即来到申江同文书院的横幅下。 “八嘎!” 他一把抓住扮演牧天的大谷秀实就要一巴掌甩过去,突然愣住了。 两个眼珠子就快要掉下来一般,暴突着,通红通红的。 这是他亲外甥,大姐小泽千惠的儿子! 第35章 法兰西也是有精神的 “八嘎!” “啪!” 面对惊恐和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大谷秀实,小泽还是打下了他举起的巴掌,而且似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大谷秀实踉跄着朝下栽倒。 旁边的欧阳慧一把将他抱住。 “从那个支那女人身上站起来!” 小泽恶狠狠地嚎叫着。 大谷秀实浑身颤抖,涌出泪水的眼睛里依旧透着惊恐。 他努力地站起来,摆开抓住自己胳膊的欧阳慧的手。 “啪啪!” 连着两个耳光左右开弓。 大谷秀实左右摇晃着,委顿倒地。 “秀实!” 欧阳慧惊叫一声,扑向大谷秀实。 “你凭什么打人?!”欧阳慧声嘶力竭地指责着。 “他是我外甥,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子民,怎么能与你们支那人为伍?奇耻大辱!” “你们可以烧毁我们的家园,强占我们的土地,因为你们是强盗。但你们不能侮辱我们!士可杀不可辱!” 学生们齐声大喊:“士可杀不可辱!”“凶手!”“凶手!” 简单的词语却如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整个院子。 楼上会议室里的人个个面色难看。 “男爵阁下,您亲眼目睹了日本军人在法国总会里肆意妄为,殴打平民的暴行。您总该做些什么吧。这个时候需要您伟大的法兰西精神,做点什么,以租界律法的名义。否则我们在这里做生意,会很没有安全感的。” 季凤麟正色地道。 其他董事们高声地附和着。 “这里是法租界,不是日占区!” “不能让他们到处撒野!” “我们要讲法的精神,法兰西万岁!” 两个日籍董事默然。 雷诺瓦脖子一宁,对着门口高声喊道:“宪兵!”接着又拍响了桌上的传令铃。 四个宪兵闻声开门进来。 “总裁阁下。” “去,把那个打人的日本军人抓起来,押送巡捕房候审!” 雷诺瓦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窗外,仿佛自己是拿破仑一般。 “且慢!雷诺瓦,你不能这么做!”加藤正雄眼看局势恶化,回去绝对无法交差,自知理亏,但还是强打精神企图阻止事情进一步恶化。 宪兵们期待地望着雷诺瓦。 “立即执行!” 此时的小泽已经被学生团团围住,一脸的狼狈。 学生们剧烈地挥舞着彩旗,嘶吼着口号,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警哨急速响起。 宪兵冲进来,将小泽架起来就走。 学生们“嗷”长啸一阵,高呼着:“严惩打人凶手!”望着小泽被宪兵带进楼去。 学生们的又喊起了此前的口号,原地坐下。 整齐划一地改静坐了。 “我抗议!”还在宪兵手里的小泽一进会议室就叫嚣地喊道。 “你现在没有这个权利!” “雷诺瓦,我现在要跟你决斗!” “代表你们的天皇陛下吗?” “哼,大日本皇军迟早要踏平这里!” “很浪漫嘛,我喜欢。不过目前这里还是我的地盘。宪兵,叫你们押解去巡捕房,怎么弄这里了?你们觉得一只臭虫很好玩吗?” 宪兵们一个立正,架起小泽转身。 “站住!”加藤对着宪兵喊了一嗓子,走到雷诺瓦面前一个鞠躬,“雷诺瓦总裁阁下,我代表日本国驻上海领事馆向您提出口头照会,立刻释放小泽寅太郎参谋长!” “照会,又是照会。”雷诺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脚放在桌上,两手在眼前交叉搓着,突然一拍桌子,“你照个逑啊。” 加藤正雄绝对没想到雷诺瓦会如此粗鄙,他毕竟是法兰西国王授有爵位的,男爵。 “对了,你这都照了好几回了,此前你照的什么来着?” 加藤肚子里的气啊,直往上翻滚,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像眼前这个法国佬那样混蛋。 “引渡殴打日本国平民的凶手,取缔煽动反日情绪的报馆。” “哦,这样。我请示过我们的总领事弗朗索瓦伯爵,他的答复是,不用搭理它。” “不用搭理?”加藤一定是气晕了,竟然不解地重复了一下。 “他说的是中文,换成法语,就是你们的照会就是无礼取闹,没有理会的必要。所以,你刚才口头的照会也一样。” 加藤气急败坏,强忍着暴怒。 桌上的电话响了。 雷诺瓦朝加藤耸肩摊手,接听电话。 “嗨,伯爵阁下,我是雷诺瓦……” 他抬眼扫视了一下依旧在暴怒中的加藤,又看了看被宪兵架着的小泽,听着电话。 所有人都已经收声,连小声的嘀咕也没有。 屋里很静。 片刻,雷诺瓦挂上电话,双手支在桌上,盯着加藤道:“是我们的总领事弗朗索瓦伯爵。引渡没门,取缔报馆没有法律依据。逮捕野村。”指了一下小泽,“他,可以释放。今天的会谈很有成效。到此结束。” …………………… 白塘里四十八弄六号的“小房子”是一个两上两下的所在,再加上亭子间,这在上海也算是富裕户的居所了。称作“小房子”是因为那时上海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或者老爷本身,流行在外租房养小,所以,不管你租多大的房子,一律叫“小”。完全与面积和开间无关。 章嘉勇几年前在新舞台看上了刚出道的莉莉,就威逼利诱,在这栋两上两下的小房子里安了家。原先章嘉勇可不是这么想的,只打算开个房鱼鱼水水地折腾些日子就打发了。谁知莉莉虽然来自吴县乡下,但脑瓜子灵得很。非要小房子,而且底线是两上两下,才肯把身子给他。 章嘉勇被她逗得火起,蝌蚪上脑,就拿了所有的积蓄定了这房。华人巡捕在捕房里薪水最低,一月只有50块。这个房子一月的租金就要十二块。大房子那头还有三个儿女,一个老婆,父母双亲要养活,所以整点灰色进项也是很自然的。再加上莉莉这边有个能说会道、有限度挥霍的母亲,她时常用自己的需求来激励章嘉勇,这位章巡捕就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了。 所以,腐败有很多时候和女人的欲望是有着密切关系的。 捕房无警可出,章嘉勇乐得早早回来,先去市场买了各样的海鲜,让莉莉用吴县老家的烹调方法煮了。他让莉莉带孩子去老乡姐妹家耍去了,毕竟,大老爷们谈点严肃的正事,有个老娘们在眼前晃悠,难免尴尬。 何况来人之一是个日本人,久井英一。 想到久井英一,章嘉勇难免有点犯嘀咕,跟日本人一起合谋杀自己的同胞,会不会遭报应。 有时候,人的良心是很奇怪的,当你下定决心抛弃它的时候,它就会不小心跑出来敲打敲打你。 望着满桌子的饭菜,看着窗外已经笼罩起了暮色,章嘉勇轻轻地叹了口气。 反正是死。日本人要谁死,能活成吗?自己又没有亲手杀他,是他自己作的。从中拿点好处,那不香吗? 何况,莉莉得着这些银两,那人疼起来可是真要命哎。 就这样,章嘉勇很轻易地就说服了自己的良心,仰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咚咚,咚咚。” 来了! 第36章 来的不是客 进来的是久井英一,后面跟着的小泽寅太郎,章嘉勇没有见过。但一看就是日本人,拘谨得有点呆板的深灰色西装,系一条超细的红领带。一脸余怒未消的样子。 这让章嘉勇有点意外。 两人随章嘉勇进屋,大刺啦地坐下。 章嘉勇的眼睛一直盯着小泽看。 久井英一并没有立刻介绍,手抓一截鳗鱼塞进嘴里,边咀嚼边道:“小泽君。” 章嘉勇哈了下腰,“你好。” 章嘉勇望着久井英一,等待着下文。 “你的人,还没有到?”小泽先开口了,看来他们并不打算告诉章嘉勇这个小泽君是干什么的。 “牢里犯人多,可能耽搁了。”章嘉勇下意识地摆弄了几下盘子,“咱们先慢慢吃,慢慢喝。”他一脸灿烂地说。 “我们是来喝酒吃饭的吗?”小泽步步紧逼。 章嘉勇一愣,连你什么的干活都不知道,好吃好喝地备着,话说得这么糙? “我一会儿来的朋友是来吃饭的。”章嘉勇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八嘎!”小泽一听就炸了,挺身就要站起来。 久井英一拉住了他,“小泽君,息怒。入乡随俗。他们中国人都是在酒桌上谈事情的。”他劝慰加嘲讽地说。 “酒囊饭袋!” 小泽诅咒了一句。 他的声音小了一些,章嘉勇还是听得真切。不过他没有再言声,拿起酒壶斟酒。 “好,大日本的清酒。章桑有心了。”久井英一端起酒杯闻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又端起一杯递给小泽。 小泽勉强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当当当。” “哈,这回来了。”章嘉勇听到门响,冲两人点着头,念叨着前去开门。 蒋信达一进门就说,“你这里很僻静,真难找。我都转悠了三四圈,才敢敲这门。” 章嘉勇知道他想调侃自己金屋藏娇那点事,也不做声,就引着进屋。 蒋信达见他不吱声,准备好的奚落也无从发挥,有点悻悻然。 “这你朋友,日本人?”蒋信达在桌旁坐下,略微有点惊讶地说道。 “日本人怎么啦?不好吗?”久井英一拦住要说话的小泽,脸上露着假笑说道。 “不知道,就我个人而言,没打过交道,最起码没一起吃过饭,喝过酒。”蒋信达在法租界巡捕房当差,还混了个一官半职,总是有那么点优越感。 世界上的鄙视链无处不在。蒋信达钟情于法国人的豁达高贵多情浪漫,就时不时地装那么一下子。 章嘉勇看到小泽的脸色又不太好看了,就摆着手道:“来来,我给大家介绍:这位是久井英一先生,日本青蝎株式会社的社长,这位是小泽,嗯,小泽先生。这位是我朋友,巡捕房大桥监狱的巡长,蒋信达,蒋先生。” 一阵静默。 双方都在揣摩对方: 一个巡长能做什么; 日本人可靠吗? 大兵压境,他们要是秃噜反账我找谁说理去? “来来,咱们先喝个认识酒。”章嘉勇提高得有点兴奋度,端起酒杯。突然发现不对,放下,又伸出双手把久井英一面前的酒杯捧起。待他接了,又替小泽捧起。待要捧蒋信达面前的。 蒋信达伸手拦住,“不不不,他们远道而来,不容易,我这是家门口,自己人。端酒这套嗑,就免了。”他说。 章嘉勇尴尬地笑笑,端起自己的酒杯,“我先干了。” 小泽和久井英一看着章嘉勇喝了酒,又一起看着蒋信达。 蒋信达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一口喝了杯里的酒,脸上的表情一阵怪异,臌着腮帮子并没有咽下去。 等两个日本人喝了,直夸好酒的时候,他却一低头“噗嗤”一声,吐了。 “这是什么,老章你不够意思,比那法国的白兰地差多了,这是你家的刷锅水啊。”蒋信达表情难看地指责着章嘉勇。 章嘉勇心头一颤,当着日本人的面说清酒是刷锅水,这不跟当着王八说孩子是别人的种是一样的吗?骂人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找死啊? “两位不要介怀,蒋巡长平常不喝酒,不知道什么是好酒。来来,吃菜,这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大海鲜,大海鲜。”章嘉勇极力地维护着安定的局面。 无事不登三宝殿。蒋信达是拿捏住章嘉勇这个脉络的,原以为章嘉勇要办的是些个寻常小事,混点吃喝就算了。但见今天这架势,两个日本人在座,那可不是寻常小事可以了得的。那你就得作,只要不奔死了整,作得越狠收获越多。 “我说章嘉勇真有你的,请我到你家里吃饭,没有酒就算了。以我们这交情,以茶代酒也不是不可以。拿什么刷锅水……” “够了!”小泽实在忍不下去了,吼道。 这就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蒋信达心里嘀咕。 小泽把一张支票摊在桌上,一根指头摁着,“这是三万元。” 蒋信达一听数字,心花怒放,就斜眼瞟过去。 支票是大通银行的。靠谱。 “今晚,送几个人进大桥。” 蒋信达一听就明白,这是要搞冤假错案啊。但还是作一点好,就又问,“什么人,想怎么判?” “判什么判?我们的人,你送进去,办完事再送出来。” “没明白。” “章桑,你跟他说。” 章嘉勇听了久井英一的话,知道他自己汉语小小,说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就把两个日本人想找人教训一下殴打他们浪人关在牢里的的牧天,然后再把他们送出大桥监狱。 蒋信达听了,明白了个精髓。也不由沉吟起来,他抬眼看了看两个日本人,“我想想。” 牧天是蒋信义的人,亲自押来的监狱。现在日本人要教训他,怎么个教训法?教训到什么程度呢?你怎么拿捏他们教训的分寸? 这在蒋信达来说都是问题。 临下班的时候,巡捕房传牧天这两天就上庭聆讯,如果到时候他站都站不起来,我该怎么交代,这三万元值不值? 要是出了人命,最少也得十万八万的。 可是,人命是万万出不得的。那蒋信义肯定会让我一命抵一命的。 这钱得挣,也得划好道,让自己片叶不沾身才好。 “还有什么好想的,我的人就在附近,你有警车,拉进去,办完事,拉出来,钱就是你的了。简单得很。”久井英一的话里都有点循循善诱的味道了。 “两位,没你们想得这么简单,没有案由,我不能随便抓人。而且抓人是巡捕房的事情。再说,我有上级,还有手下,进牢房有十好几道门,门口都有看守……” 蒋信达伸出指头,在支票上点点。 “你什么意思,想敲诈吗?”小泽到底是行伍出身,最终还是沉不住气。 “是你们找我做事,能谈就谈,我没所谓啦。”蒋信达打定注意要作下去。 还是久井英一有道行一些,他抢在小泽前面道:“万事皆生意,有的谈,有的谈。蒋桑,你开个价。” “啊哈,钱不钱的好说,再加两个就够我打点的了。我不是个贪婪的人,这章桑知道。关键是要按我的道道来。” “请讲。”久井英一从怀里掏出两张一万元的支票,看来他早有准备,叠在先前那张支票上,脸上挂着期待的笑,歪头盯着蒋信达。 蒋信达把眼前的杯盘往上摞了两个,蘸着杯里的清酒在乌黑的桌面上划拉着,低声说着自己的道道。 第37章 不一样的夜晚 对于蒋信达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俗话说“落袋为安”,五万元揣在兜里,心里确实很踏实。 他举头望了下月亮,觉得它圆得可爱。 酒足饭饱,又有钱拿,那一切都是可爱的。 想着刚刚在章嘉勇的饭桌上自己一阵哔哔,两个日本人就连连“吆西,吆西,”就觉得好笑。这点小事在自己一番摆布下就如此完美地解决了。日本人的智力也不过如此。而以这样的智力水平,竟然能打到上海?真是不可思议得紧。 要是国军个个如我这般,那帮倭寇大约还在海上漂着,而不是登陆到了上海! 久井英一还算有点城府,那个小泽什么太郎的小子,就是特么一个二杆子。 修理个人,而且还是在牢里这样的小事情,让他们整的如此复杂。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还让章嘉勇从中占了便宜。想到这里,心里有点不爽。不过,以后日本人再办什么事情,尤其是大桥里的事情,就没他章嘉勇什么事,直接找我蒋信达了。 章嘉勇,不是我要掏你地沟哈,而是你实打实的不行,不行啊。 日本人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而自己还可以全身而退不用下场。 高明。你章嘉勇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不过,莉莉那小娘子还不错,也算章嘉勇有点艳福。 想到这里,他的心突然收紧了一下。 一个三等巡捕,就能在外租小房子。 不能小看这人。 虽然罗别跟路离他有点远,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当面交代交代。 郭兴凯见到蒋信达的时候,还是感到几分意外。因为差不多一个小时前他已经接到过替蒋巡长值夜班的命令。 “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呀。” “我就在旁边跟朋友吃饭,顺便来看看你。”蒋信达带着一点醉态,拉着郭兴凯的手轻轻拍打着说。 “不是信不过了吧。” “哪里,哪里。咱谁跟谁啊?” “谁呀?” 郭兴凯媳妇的声音在一张布帘后面传出来。 “领导来看我。没事,你歇着吧。” 郭兴凯话音未落,媳妇就挺着足月的肚子掀开布帘走了过来。 “哎呦,领导来了,不请人家进来,站在门口干啥?”媳妇的声音还挺甜。 “这是嫂夫人吧,快生了,恭喜恭喜。”蒋信达带着些夸张的语气道着喜。 “恭喜什么呀,这年月多口人多张嘴的。他这个看守一当就是好几年,活没少干,可是薪水却没见着涨过。”媳妇看来是个有心计的人,会在领导面前哭穷。 蒋信达黯然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间一上一下的屋子,中间用布帘隔开,外面是客堂,里面是卧室。楼上的亭子间大约是个摆设,不能住人的。 郭兴凯盯了媳妇一眼,显然是嫌她多嘴。 蒋信达从兜里摸出一张一万元的那张支票,递给郭兴凯,“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郭兴凯看着支票,一脸的狐疑,“不是说好了明天……” “钱的事,还是落袋为安。今晚我的事,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想惊动典狱长。你辛苦帮我这个忙。这些你拿着,手下的兄弟你看着打点。”他又扫视了一下四周,叹息着说,“也该换个房子改善改善了,就要生娃了……唉!苦谁也不能苦孩子啊。孩子是咱们的希望,咱不能让他们输在起跑线上。” 这话说的声情并茂,那郭兴凯的媳妇听了,眼圈一红,掩口竟然有点抽泣。 …………………… “那个日本鬼子是他舅舅?”季若曦听欧阳慧说了示威的事情很是兴奋,但听到扇大谷秀实的日本军官是他舅舅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大叫了起来。 “是啊,他亲口说的。”欧阳慧道。 一直垂首不语的大谷秀实把头低得更狠了。 “舅舅是舅舅,他是他。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祖国,但我们可以选择做正确的事。”季若曦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连忙解释道。 “你又做了什么正确的事了?”季凤麟走进来,脱着外套。 “爸,您回来了。”季若曦连忙站起来。 “阿惠也来了。这几位是?”季凤麟认识欧阳慧是女儿闺蜜,但其他人却是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不过,在法国总会的示威现场,是见过马德江和大谷秀实的。只有胡提眼生得很。但他心里明白,白天在法国总会的示威与女儿是脱不了干系的,不过,他的内心还是欣慰的。女大不由爷啊。他只是担心女儿的安全。 季若曦兴奋地介绍了几个年轻人,当介绍完大谷秀实的时候,季凤麟眼睛里露出诧异的神色,“你是日本人?”他现在才明白,小泽为什么这么愤怒。在小泽看来,大谷秀实的做法无疑是叛徒,或者说是叛国者。 “大谷盛二是你什么人?”季凤麟问道。 “回伯父,是晚辈父亲。”大谷秀实肃立而答。 季凤麟还是在厉中天的酒局上见过大谷盛二,他跟厉中天是留美的同学,专攻美国史和国际关系。后来被聘为申江同文书院的教授。 “您认识大谷君的父亲?”季若曦看到父亲的表情,试探地问道。 “哦,一面之缘。你们又在谋划什么?” “没有什么,在等您带给我们最新的消息才好谋划啊。” “别上脸啊。什么都不要谋划了,今天总会的示威已经够了,再做什么的话就危及你们的安全了。” “我们不怕!” “怕不怕都解决不了问题。”季凤麟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这个牧天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你们如此上心救他?” “他灭了日本人的威风,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长了我们中国人的志气!” “他代表了勇敢,正直与正义。” 这最后一句话是大谷秀实说的。 “爸,您告诉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租界当局究竟要怎么处置牧天?” 季凤麟环视了一下众人,“我再说一遍,你们不要再有任何举动了。租界已经决定后天开庭审理牧天一案,野村也已到案。原则是从快从重。” “应该审判的是野村啊。” “不能颠倒黑白!” “我们要去法庭声援牧天!” “对,我们发动更多的人去。” “对,组团声援!” “稍安勿躁。”季凤麟不由站了起来,“我已经发动了董事局董事们联名俱保牧天无罪。现在除了日籍董事以外,都已经签名了,你们不要添乱。” 他拿过皮包,从里面抽出一份俱保书,递给季若曦。 “太好了,爸。谢谢您。” “谢什么,这些董事也有自己的需求。近来日本商人越来越不像话,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守规矩的人越来越少,大家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几乎没有生存空间。他们也想借这件事挫挫日本人的锐气,出口恶气。也许能收复一些失地。”季凤麟娓娓而言。 众人默然,想着季凤麟的话。 “那我们要去旁听审判。” “这我可以想办法。不过,声援什么的就别再想了。好不好?” 他并不等女儿回答,起身说去给“老厉害”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明天报纸的出版事宜,就离开了。 欧阳慧望着季凤麟的背影,“要听吗?” 季若曦诡秘一笑,轻轻地摇摇头。 第38章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夜里酝酿的 季若曦送小伙伴们出来,姚叔的车已经停在院子里等着了,外滩的大钟正好敲响了九点的钟声。 “你爸真厉害,这回牧天一定能无罪释放!”欧阳慧好像还沉浸在兴奋之中。 “他那也是拿什么给那帮商人换的。再说,审判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季若曦并不想打击她的热情,“还要看租界能不能抗住日方的压力。毕竟他们觊觎租界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分析道。 “那我们还是要组织声援?” “那当然,这事不能听我爸的。他考虑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 “那好吧,还是按照今天的分工,分头准备。” “只能这样,辛苦你了。我要到法庭旁听,可能还要出庭作证。外面的事情全部就靠你了。” “没事,有很多同学都帮我呢。你管好你的事情就好了。” 两人相拥,相互拍打着。 “那我做什么?你们那么帮我兄弟,我不能闲着呀。”胡提望着众人,嚷嚷道。 欧阳慧瞟了季若曦一眼笑道:“你也管好自己,不出事就行,免得我们又要来救你。” “我那么没用吗?”胡提有点自我否定,但不希望别人也这么想自己。 “没有啦。开庭前我去接你,咱们一起去旁听,牧天见到你会很高兴的。在法庭上能表现得更好。”季若曦安慰道。 “真的?不过,这两天他在里面一定受苦了。” 一句话,让大家都黯然了起来。 “没事,蒋信义会照顾他的。”季若曦率先打醒精神说,“都回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大家上了车,季若曦又叮嘱姚叔把他们都送各自要去的地方。 汽车在季若曦的挥手中开出了季府。 躲在大门口暗处的刘庆怀望着从自己面前开走的汽车,自知两腿跑不过四个轮子,狠狠地跺了下脚,懊恼地匆忙离去。 …………………… 大桥监狱的监区是按犯人的重要程度进行分区的。a区是重要的犯人,比如重要的政治犯,情节恶劣的杀人犯,还有社会影响比较大的犯人,判了极刑准备绞死的犯人。 这就跟珠宝店里翡翠玉器里的a货一样。 这里的看守一律是洋人,连印度籍的都很少。 看守可谓森严,万无一失。 外滩的钟声让彼得森从桌上的案卷上抬起头,十点。 他望着黑黢黢的窗外,沉思了一会儿。 今天放风时候,曹德海差点加害牧天的情境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个拯救牧天出狱的方法。日本人的渗透让他感到背后发凉。 时不我待。 暴动,越狱。 可是,大桥监狱自从建好一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越狱事件。 大规模的暴动一定会遭到狱警的残酷镇压。 这里可是驻守着万国商团一个由前特种兵组成的特警队。你无法保证牧天的安全。自己恐怕也难逃干系,无法全身而退。 小范围可控的暴动需要详细的准备。 彼得森一时还想不明白所有的细节。 他合上卷宗,走出办公室。回家之前,他要去a区看看。 a区的监仓虽然防范很严,夜里每隔半个小时就有四个狱警一组荷枪实弹的巡视,但牢房里的住宿条件却是大桥里最好的。 有抽水马桶,手纸,还有床垫! 只是瞭望窗位置更高,更小。 彼得森来到a区值班室,郭兴凯起身敬礼。“长官晚上好。”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彼得森看华人,除了几个在人身边转悠的,其他的都是一个样子。 “报告长官,三等巡捕郭兴凯,在这里值班。” “值班?蒋信达呢?他去干什么了?”彼得森加重了怀疑,厉声问。 “他,他拉稀跑肚子,上茅房了。” “拉稀跑肚子?你确定你说的是英语吗?” “不不,不是英语,是中国话,就是吃坏了肚子,拉稀,拉稀。”郭兴凯一边说着,一只手揉着肚子,一手在屁股后面做着相应的动作。蒋信达没有告诉他典狱长助理彼得森会来巡查,纯属突发状况,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这临场发挥还是可圈可点的。 彼得森听得似是而非,皱了一下眉头,挥手制止他,“开门。”自顾朝牢里走。 郭兴凯擦擦额头上的汗,一口气连按了五个按钮,把监区的门全部打开了。 彼得森明白郭兴凯说的蒋信达跑肚拉稀是假话,就如同典狱长查尔斯经常出去跟犯人的各样家属周旋应酬,借口血压升高一样。 不正之风。 彼得森实际上是威尔士人,祖上是大庄园主,世袭罔替的贵族。本来好好的,但却联合了北爱尔兰人跟查理二世互掐,最后不仅被剥夺了爵位,还被砍掉了脑袋。 彼得森不打算拼爹,更不打算拼祖宗,所以他的家世自己从来讳莫如深,自然无人知晓了。不过,他秉承了英国贵族品质里优秀的东西,正直、谦恭、诚信、勇敢。 这在任何时代都是优秀的品质,但巧的是,这在任何时代都少得可怜,还弱不禁风。 所以,彼得森常常以自己能有限度地保有这些品质而感到自豪。 他抽开a039号牢房门上小窗的挡板。 牧天正四仰八叉地酣睡,一条胳膊耷拉在床沿下。 彼得森伸手兜里,轻抚着那只锡兵看了一会,推上小窗挡板离去。 他走了两步又走回来,在牧天牢房的对面a040号门前站着,然后拉开门上小窗的挡板,瞥见黄尊丏正在床前的地上打坐。 他摇了一下头,自从到这里供职以来,每次巡查,看到的黄尊丏都是这个样子。他觉得这是中国人最为古怪的动作,是没有之一的。 他怀着惯常的不解悄然而去,并没有推上小窗的挡板。 他是希望黄尊丏能看到些什么吗? 鬼知道。 牧天并没有睡着,他在默念着钟声敲响的时候。 一天以来,他能准确地预见到时间的到来。 “一、二、三。” “当!” 十点半了。 那天也应该是十点半,他围堵毒枭被撞下山崖穿越的时候。 不对,应该还要晚些。 一道刺眼的光闪过。 “咣当,咔嚓嚓!” 他在坠落。师姐绝望的哀嚎,准老丈人极尽嘲讽的脸。 他没见到依晨,是被她爹的手下挟持回京城了。留下的只有她千般的温柔、万种风情。 微风吹起她的裙裾,一切都是模糊的。 一片模糊中,是季若曦的脸。 …… 钟又该敲响了,十一点的。 “一、二、三。” 钟声很准时,“当当当”里,牢房的门打开了。 三个黑影几乎无声地逼近牧天。 第39章 反杀 牧天一动不动地躺着,还是那个姿势,一条胳膊耷拉在床沿之上。 三个人在他跟前站住,钟声敲完。 “唰!” 一道白光闪过。 矮壮且留着胡子的汉子从腰间拔出匕首就要扑上。 小泽举手挡住。 “怎么?” “那样,胜之不武。把他叫醒。” “反正是死,有什么区别?” “死也要死个明白!” “可能他是装睡,支那人善于装神弄鬼,睡着了也不能信。” “我说了,要让他明白为什么死!” 今夜,此时此刻,三个人是章嘉勇率领巡捕在巨籁达路拘捕送来的喝酒滋事的犯人,小泽现在叫赵阿大,矮壮汉子叫钱小毛,而那个不动声色的微瘦的叫孙二小,转给监狱的文件上写着华人,无业游民。 孙二小显然是赞同赵阿大的观点,探身试了下牧天的鼻息,两指一转,指向牧天锁骨。 牧天依旧闭着眼睛,两指挡住伸来的指头,缓缓地挺起身,接着盘腿在床,猛地睁开眼睛。 “我想听听,我该怎么死。” 赵阿大和钱小毛一震,退了一步。 孙二小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手指没来得及收回,手腕又被抓住。 如炮烙一般的感觉腾起的一瞬,“咔嚓”断了。接着前胸被一拳击中,“噗!” 全身腾空,“咣当”撞在铁门上,接着滚落在地。 牧天已从床上跃下,扎定双脚。 “谁死?” 赵阿大也不做声,扭头看了一眼地上挣扎着爬起的孙二小,目光凌厉地盯着牧天。 就听外面传来“咚咚”的砸门声,接着是黄尊丏的狂喊:“来人呐,杀人了!快来人呢!” 牧天知道是黄尊丏示警帮他,但心里有几分不悦。上午放风的时候差点把自己撞了个跟头,还没有跟他算账呢。这会儿又叫“杀人”。嗨,谁杀谁还不知道呢。 不过,监区没有任何动静。 狱警大概都睡死过去了吧。 赵阿大朝钱小毛闪电般递了个眼色,双臂齐出,直击牧天面门。 牧天也不闪避,双臂迎上,径直抓住赵阿大上臂,往肋下一扯,垂首猛击赵阿大面门。膝盖骤然顶击胸下。 赵阿大瞬间失去支撑,“噗通”趴在牧天脚下。狂喷的鲜血,热烘烘地打湿了牧天的裤管。 牧天抽出脚来,照着赵阿大后脖颈子正要踏下。 钱小毛匕首飞起,直入牧天右肋。 牧天抓住刀柄,单膝跪下,正顶着赵阿大后心。 外面黄尊丏的喊声已经开始沙哑。 监区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孙二小已经爬起来,倚在门上喘息着。 钱小毛盯着受伤的牧天,伺机要抢回赵阿大。 “唰!” 牧天抽出匕首,扔到身后,眼里一道黑光闪过,骤然站起,抬脚将赵阿大踢开。 赵阿大叽里咕噜地滚向钱小毛。 “小泽君……” 钱小毛呼唤着扑向赵阿大。 “日本人?” 不是白天放风时曹德海的人。 牧天低头看了一眼伤口。 血还在流。 钱小毛扑过来,“小泽君,小……”正要扶起赵阿大。 牧天五指抓下,掯住他的后脖颈子。指指入肉。一扥一挑。竟活生生地将钱小毛倒立着举起。 牧天手上的钱小毛手脚乱舞,嗓子眼里挤出求救的声音:“浅草,救,救,救我……” 牧天明白了,这是彻头彻尾的日本人要杀自己。可惜的是自己手上的这个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了。 那个叫浅草的日本人挣扎着起身,又扑到。 牧天将手里的钱阿毛,微微收了一下,又朝下丢了出去,摔在浅草、或者孙二小面前。 “喀哧!” 钱小毛的脖子竟然全部陷到身体里,头顶塌陷,鼻歪眼斜,血从各个地方喷涌而出。 “哇!” 孙二小哀嚎一声,像见鬼一样恐惧地看着牧天。 牧天捂住伤口,眼睛里血红的光一闪,接着“咕咚”一声,直挺挺地倒地。 震起一片灰尘。 孙二小闷哼一声声,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 郭兴凯终于来了,迈着方步。 他并不是因为黄尊丏的嚎叫而来的,而是像来揭晓一场输赢没有悬念的赌局。 他分明是听见了黄尊丏砸门嚎叫的示警,因为他就站在最近的门禁之后。 “号什么丧?爹死了,还是娘死了?”郭旭凯用警棍在a040开着的瞭望窗上连着敲打了几下,极其厌恶地吼道。 两眼一直贴在窗口的黄尊丏朝后撤了下身子。 郭兴凯走到对面a039门前,正要开门。 “咦,这老小子是不是啥都看见了?” 他走回a040,用警棍击打着铁门,眼睛凑向瞭望窗。 “老黄头,过来!” 黄尊丏从床上起身,站在离门三步远的地方,盯着窗口。 “靠近点!”郭兴凯有喊道,又重而急地砸着门。 黄尊丏又朝前走了两步。 “你都看见啥了?” “没看见啥。” “嚎什么?” “没,没喊什么。” “趴窗户干嘛?” “没干嘛,吸点新鲜空气,太闷,走道里好点。” “小窗怎么是开的?” “自己开的。” “自己开的?小心加刑!” “彼得森来过,可能是忘了关了。” “彼得森来过?他来干什么?” “他是典狱长助理,干什么我怎么晓得?好像专门来看对面那位的。在他门口站了老长时间哎。”黄尊丏提起这个话头,是有意味的。 果然,黄尊丏的话让郭兴凯陷入了沉思,但他不想让黄尊丏看到自己脸上的一丝懊丧,就“哗”地拉上了小窗的挡板,靠在a040的门上,盯着对面的门。 一点动静都没有。 郭兴凯要捋一捋:这都什么情况? 他点着一支烟,狠吸了一口。 三个人,三个凶狠的日本人,对付一个。 应该是没有悬念的。 莫非给弄死了? 要是真的出了人命,那可就麻烦了。蒋信达交代过,怎么修理都可以,就是要给他留条命,而且还要能站着出庭。 大桥监狱是远东第一大监狱,也是模范监狱。好几个外国使团都来参观过。虽然跟所有的监狱一样,死犯人的事情经常发生,但这样群殴下死人,还是没有过的。 更重要的是,牧天是上过报纸的。不上报纸什么都可以运作,一上报纸就得给各界一个交代。 法国人也真扯淡,报馆又能怎么样?没枪没炮的。 “当当。”身后的门敲响了。 “给根烟抽呗。”黄尊丏用他能听见,又不惊动别人的声音道。 郭兴凯恼得很,掏出包哈德门,带同火柴拉开铁板,从小窗丢了进去。 “谢谢,谢谢长官。长官一定能逢凶化吉。”黄尊丏并接过烟火道。 郭兴凯根本没有理会黄尊丏的话,迈步上前,打开了a039的门锁。一拉。 “咕咚。” 孙二小倒在自己的脚边。 郭兴凯骤然跳起,后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孙二小。 “怎么他死了呢?怎么会?” 牢里的黄尊丏瞥见对面地上滚出来的孙二小,提着的心依旧无法放下。 “什么情况?!”郭兴凯心头一震,颤抖地迈步而入。 他瞪大眼睛,望着屋内横卧的两人,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接着“嗷”地一声,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第40章 瞒天过海 郭兴凯悠悠醒来的时候,外滩的钟声正敲着十二下。 一阵强烈的呕吐感升起,郭兴凯干呕了一声,倒吸进了许多的尘土,混杂着浓重的血腥。 眼前就是钱小毛扭曲的五官,血糊溜啦的,完全看不出皮肤的本色。 他一个扑棱跪起,止不住倒吸着凉气。即使空气里已经弥漫着血腥。 郭兴凯上过几年私塾,业务在大桥监狱的狱警里,也算排的上号的,所以经常被借调去干些预审的差事。他见过人各式各样的死法,但这样脖子戳进身体,脑袋剧烈变形的死法还是第一次见到。 惊骇是自然的。他想象不出这种死法是怎样造成的。 他跪挪到赵阿大的身边,这人五官也已经分不清了。他伸手探了下鼻息。 还有微弱的气息。 “还好。” 郭兴凯心里少了一分恐惧。再探牧天时,虽然他双目紧闭,但面色平和,气息强劲。完全是一副沉睡的模样。 “谢天谢地。” 见他肋部被鲜血染红,就去查看。 奇了怪了,薄衫破了个洞,显然是刀捅的,可身上的肉完好无损。当他看到带血的匕首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大骇不已。 他大惑不解,他也没有时间来解,他想的是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 可是他的脑袋瓜子嗡嗡的,眼前看到的是漫天飘舞的鲜血。从头到脚感到的除了哇凉还是哇凉。 他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清醒起来。 在大桥外面,有人知道这一死两伤三个人的存在,但在大桥里面,却并无人知。他现在后悔自己为了独吞蒋信达的一万块,麻翻了那四个洋人狱警。 躺在门边的孙二小似乎动了一下,撞得门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急回头看去,不由又惊出一身冷汗。 冷汗并不是为了孙二小而发,是因为他想起来还有一个人知道,甚至看到自己将这三个人领进的牢房。 黄尊丏! 这老小子鬼得很。平时在牢里不吭不哈的,但犯人中的威望极高。有几次犯人当面顶撞自己,他知道背后都是这个老小子教唆的,最起码是他出的主意。 他想抽支烟,想到自己烟火都给了黄尊丏,就爬起来,去跟黄尊丏要烟。 黄尊丏把烟塞还给他,却神秘兮兮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他挤眉弄眼加撇嘴的样子让郭兴凯很难受,但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这老小子要帮忙,靠,那不就是帮凶吗?若是他参与其中,那自然会闭嘴。 只要把这三个人弄出去,一切齐活。至于成败生死,那就各安天命了。就算蒋信达追究起来,自己先前跟他也是这么说定。他又如何追究。抓人,转人,塞进牢房、放人,这一系列主意都是他蒋信达出的,只是眼前的结果并不一定是他蒋信达所要的罢了。如果追究起来,他又能奈何于我呢? 郭兴凯想到这里,也不说话,打开牢门放了黄尊丏。带他进了a039。 一见之下,黄尊丏也吓得不轻。 他急忙跑到牧天跟前,试了下脉搏,长舒了一口气。 黄尊丏也不用郭兴凯帮忙,自己就把牧天横抱到床上。 没想到哇,这干瘪老头还挺有把子力气。这回是找对人了。可是,要把三个人倒腾出监区以及监狱,那可是要大费周章的了。 重要的是如何躲得过监区外的狱警。 郭兴凯听完黄尊丏的方案,立刻道:“你想越狱?” “不想,我要堂堂正正地走出监狱的大门。我没罪。” “减刑?” “这你说了不算啊。” “我能帮点忙。” “你高估自己了。” “钱我有。” “在这里面能花吗?” “那你要什么?” “啥也不要。我告诉你吧,年轻人。人这辈子,不管是好事坏事,你摊上了,那就是命。你只要去干就完了。结果随缘,你要是要不来的。” “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再废话就天亮了,就算是诸葛亮的妙计也救不了你了。” 郭兴凯一听这话,又紧张了起来,赶紧去按黄尊丏的计策开来了囚车,和这黄尊丏一起将三人抬出来,塞进囚车的座椅地下,又将那四个依旧烂醉不醒的洋人狱警抬进车里,放在靠窗的位置设法固定了。又给黄尊丏找了套警服,就这样开车出了监区,也顺利地出了大桥监狱。 给哨兵的理由是“值班狱警喝醉了,送回去,再接新的狱警回来值班。” 已是凌晨,监狱也是警力不足,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个个人困马乏,没闲心没人多问。 郭兴凯的心却始终悬着,黄尊丏什么都不要,这不符合人性,不科学。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是想越狱! 一路上郭兴凯不敢有半毫懈怠,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柄上。他早已打定主要,要是黄尊丏有越狱的苗头,自己就毫不犹豫地开枪把他击毙。至于后果,那就想也不用去想了。 让他意外的是,他们将赵阿大三人抛在圣玛丽医院急诊门口,又将四个狱警挨个送回去交给他们的家人以后,黄尊丏竟然乖乖地跟自己回到了大桥监狱,一句话也没有,进了自己的号子。 他有点看不懂。 不过他始终认为黄尊丏这个老小子一定憋着什么大招。 可是,想到这里,郭兴凯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人家毕竟帮了自己的大忙,冒的最少是加刑的风险。自己应该感激他才对,可为什么老把他往坏处想? 矛盾得很。 脑袋瓜子又开始嗡嗡的了。不想了,以后多盯着他一点,有好处也多给他点,郭兴凯摸着胸口站在院子里,仰望着星空对自己暗道。 好像他还有良心似的。 此时的郭兴凯想的并不是自己的良心,而是如此大的事情,竟然让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地瞒天过海地抹平了。 他在感谢上苍的眷顾,也很佩服自己。 不觉已经东方鱼肚了。 他突然想起来牧天:这小子也不能有事,更不能死啊! 他要是死了,那几个又死又伤,那就完蛋了。在蒋信达那里,自己绝对就像风箱里的老鼠。现在是保一头!牧天这头! 郭兴凯急死活忙地赶回a039,正要开门,a040的门又被敲响了。 郭兴凯知道这是黄尊丏在唤他。就走过去拉开小窗。 “知道你会来。”黄尊丏悠然地道。 “我看来这小子怎么样,他要是出事了一切也就完蛋了。”郭兴凯有点急迫。 “他能有什么事?年轻人觉重,睡醒了啥事没有。就算是一睡不醒,那是暴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今晚没来过这里,记不住啊?!” “哦,对,我没来过,没来过。我原来还寻思送他去医务所瞧瞧呢。” “你可得当心了,遇事想周全了再做。要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先生说的是,我现在就走。我没来过,没来过。” 郭兴凯念叨着,就要关上小窗。 “开着。”黄尊丏低沉地喝道。 郭兴凯迟疑了一下,收了手,垂首而去。 第四41章 这票算是白干了 一夜未眠,郭兴凯极度疲乏,但他不能睡,也睡不着。他狠劲地用冷水洗了两遍脸,还搓了点雪花膏。 蒋信达来的时候,郭兴凯还是有点人样的。 蒋信达看到郭兴凯冲着自己媚笑,就知道事情办得应该没错。 于是,脸上也带着微笑。 两人还默契地击了下掌。 哈,心照不宣。事情就是这样办的。 望着郭兴凯开门出去,蒋信达心满意足地坐在桌前,腿放在桌面上,面带微笑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享受着惬意的早晨时光。 杂役老张送来新泡的茶水和工部局的文件。 茶是今年的明前龙井,文件是关于牧天出庭的安排。照例的程序,乏善可陈,倒是最后一行粗体字写着:“以防日人节外生枝,一定严加防范,确保被告准时到庭”,让他觉得好笑,这枝已经生过来,而且在自己没下场亲自安排生出来的。 他把文件扔到一旁,打算去看看他这枝究竟生得如何。 刚一起身,电话响了。 他拿起电话,“喂,我蒋巡长……阿莲?怎么回事?你别哭啊。怎么啦,出什么事情啦?” 电话那头是他的老婆阿莲。 “你不是去银行取钱去了吗?” “我是取钱的,人家不给兑付,还把我给扣下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你快过来把,我就在银行呢。还把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也给扣下了。她说是你同事叫什么郭兴凯的老婆。你快点!” 一定是出岔子了,所以日本人让支票跳票了。这个狗r的郭兴凯竟然一点消息都不跟自己透露。还有那个章嘉勇,傻得一批,这特么干的叫什么事?!以后一定要现银,什么特么的票据都不可靠! 所有的怒气在胸中鼓荡,脑袋如炸裂一般。他狂暴地把工部局关于牧天出庭的文件撕了个粉碎抛在地上,朝着门口奔去。 他要去救老婆,否则她就会被以恶意欺诈而被抓去巡捕房。 特么的,刺耳的电话又响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来接听了。 “喂,我蒋巡长!哎呦,是堂兄啊。” “是我,文件看了吧。牧天没什么问题吧?”那头蒋信义问道。 “没事,好好的。”蒋信达根本不知道现在牧天是什么样子,只是因为支票拒付,那一定是日本人没有得手,那也说明牧天应该没事。这是下意识的结论。 “明天还是我们巡捕房负责押送,你们保证准时交接就行。”蒋信义强调地说,“没重要的事,我会亲自过去。” “嗯,好,我等你。” 放下电话,蒋信义突然清醒了许多。这事籁不到我啊。所有的事情都拿不上台面,只要牧天不投诉或者反诉,那一切就可以看做没有发生。自己在巡捕房大桥监狱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只是这票算是白干了。四万快啊,打水票了。 他要先去看看牧天。 脑袋又开始好用了,让媳妇多担心一会也没事,反正也受了一惊了。 他打开小窗,见牢里的牧天正在床上打坐,气定神闲。 他敲打了下铁门,冲里面喊道:“嘿!你过来。” 牧天没有理他,反而闭上了眼睛。 “996,叫你呢,过来,有话问你。” 牧天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号衣,果然上面写着“996”三个数字。就迈腿下床,站在小窗口下。 “昨天晚上你没事吧?” “没啥事。” “都干啥了?” “能干啥?睡觉呗。” “一直在睡觉?” “也不是。” “啊?!” “快天亮的时候起来撒了泡尿。” 蒋信达“当”地关上小窗,拿警棍在门上砸了一下,“以后说话不要给我大喘气!” …………………… 银行也是有密室的,用来接待重要或者特殊的客人,抑或解决一些棘手的事情。 久井英一等了一夜,自己的人竟然不见了踪影。一个小小的牧天就这么难搞,那我们日本人在这里还有什么威慑力?!大日本皇军在前线节节胜利,所向披靡,可是我们在上海,却毫无建树,还被中国人套路! 他见过不少敷衍日本人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套路。真的应了那句中国人的古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蒋信达,你就是头猪!” 久井英一现在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一见到蒋信达就恨不得把他当场掐死。 但他还有点理性,知道自己在法租界的地盘。大桥监狱有一支很牛掰的退役特种兵组成的特警队。他只能请蒋信达入座,脸上还得挂着笑。 笑是僵硬的,比哭还难看。 久井英一的表现让蒋信达有点小意外,但他打定主意按自己的牌理出牌。 “久井君,祸不及妻儿。你明白吧。” “蒋桑,等该来的人都来了,自会送她们回去,或者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 “我可以见见吗?” “抱歉,不可以。我的人在什么地方?” “你的人,谁?” 一股火直冲脑门子,“小泽、浅草、古田,他们现在在哪里?”久井英一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给蒋信达。 “没听说过。” “你不要跟我装洋蒜!不是章嘉勇带着巡捕房的人抓了他们三个,转送你们大桥监狱的吗?”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我们喝完酒之后。在章嘉勇家里头定的。” “来之前我看了昨天的收押记录,章嘉勇半夜确实送来三个人,但不是你说的那三个。他们是赵阿大、钱小毛和孙二小,三个中国苦力。久井先生。” “你下套害我!” “久井先生,做什么都有风险,这种结果也是风险之一,你事前不做评估的吗?或者你只做想要的评估?” “住嘴,我要知道他们现在哪里,是死是活?” “抱歉,无可奉告。” “八嘎,如果你不是穿了这身皮,我现在就掐死你!” “悉听尊便。不过,久井先生,你要明白的是,这里是法租界!八一三的时候,你们想借道都没得逞,你觉得现在可以为所欲为吗?” “八嘎!” “打住!你别八嘎九嘎的,没用。骂人的话我会得比你多。你是登记在法租界的生意人,你知道像你这样的人现在比八一三之前多了多少不?20%!我是巡捕,见天找你们点麻烦是分分钟的事情,更何况你们总是惹麻烦,不是吗?” “你想引起战争吗?” “那是你们天皇跟法兰西的事情,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我倒听说了,雷诺瓦准备跟你们的天皇决斗。你要明白的是,离开法租界,你们这帮人穿着和服天天满世界溜达,还能平平安安吗?听说久井先生也是有太太的,是叫山口静慧吧” “你的,死啦死啦的!” “你狠,我街面上有成百上千的巡捕兄弟。” “我一定要牧天死!” “你随便,但得等租界法庭审判完了。我劝你一句,技不如人,一切都是痴心妄想。抱歉地通知你,牧天现在好好地在大桥的牢房里呆着呢,毫发无损。” “你的,不守信用。”久井英一开始了道德绑架。 “你坐在银行里,不给兑付你自己开出的支票,谁不守信用?” “你没有完成我们之间的协议!” “等找到你说的那三个人再说吧。再说了,咱们之间有协议吗?” “既然没有协议,我就没有义务给你兑付支票。” “你随便,钱不要了。反正是不义之财。女人你也随便处置,反正我多得是。但要合法,再说一遍,这里是法租界!” 久井英一脸变成了猪肝,袖筒里滑出一柄短刀。 蒋信达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一条腿抬上茶几,露出脚腕上绑着的一支枪来。“我可告诉你,在法租界袭警可是重罪。” 久井这次是彻底被激怒了,刀就要出鞘。 门被推开了,依旧戴着颈托的渡边进来,愕然地看着。 久井急回头。“八嘎,滚出去!” 渡边略一迟疑,还是叫道:“久井君……”然后上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久井英一把短刀收回袖里,狠狠地瞪了蒋信达一眼,跟着渡边出门。 蒋信达摘下帽子,抬起袖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讪笑了一下,心道:嘚瑟,谁特么不会啊。 第42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1) 久井英一听完渡边的汇报目眦睛裂,瞪完蒋信达,出去的时候,拳头直往自己脑袋上爆捶,“咣当!”把门摔上。 “耻辱!” 他的嚎叫犹如困兽,连密室门里的蒋信达也听得清清楚楚。 “看样人是找到了。”蒋信达心道。 渡边等久井英一稍微缓和了一下,又道:“小泽君清醒过来以后,说明了自己身份,现在已经转到帝国陆军医院治疗。可是,古田君……” “古田怎么啦?” “他,他没有挺过来。” 久井英一盯住渡边,半晌没有说话,突然靠在墙上,后脑勺“咚”地撞上墙壁,身子随即委顿倒地。 竟然晕厥了过去。 渡边急上前发扶住,在他脸上扇着耳光。“久井君,久井君,你怎么啦?为什么会这样?” 小泽是军方的人,却在他手里出了事,他无法向宪兵司令部交代。这是责任所在。 说实在的,这是久井英一想多了。小泽是在法租界董事会上受了气,不服,硬要见识见识这个牧天究竟是何方神圣?没想到牧天一招他就凉凉了。这怪不得久井英一,是他小泽自找的。 倒是古田,是老乡,也是最好的朋友。是久井英一把他从北海道带过来的,他无法向他的父母交代。这是良心与道义。 那真是万箭穿心,他不晕那晕谁去? 拍打了半晌,久井英一终于悠悠醒转,长出了一口气,失神的眼睛刚一睁开。瞬间就变得锃光瓦亮,好像目光也能杀人一样。 豺狼就是豺狼,上一秒还心碎不已,下一秒就杀气腾腾。 “牧天!”他狼一般嚎叫着,发泄着心中的仇恨。 听起来就像红灯记里李玉和唱的,狱警传,似狼嚎…… 畜生就是畜生,明明是自己招来的灾,却怪天怪地,籁在路人身上。 久井英一双手握拳朝天连续出击,嚎叫了两声,扑棱蹦起来,冲出银行。 渡边以为他是要劫狱,追在他身后大喊着:“不能啊,久井君,这里是法租界。千万……” “陆军医院!” 原来是要去慰问伤员。 陡然松弛下来的渡边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不说章嘉勇有时候很是走点狗屎运的。他来到银行的时候,发过疯的久井英一已经带人离开一会了。 他拿的是烟土,而且是现货。金钱上没有任何损失。如果把所有的钱数算在一起,这一票他拿的是大头,而且实实在在地拿到了。如果说以前他干的类似的事情,是多赢的话,那这一次是他独赢。这对他的灰色生涯来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跟蒋信达、郭兴凯的白忙活相比,那他真是赚大发了。 医生护士给古田擦掉了头脸、身上的血迹,但没法把他的脖子从身体里拔出来。 光溜溜的肩膀顶着半个五官都紧挨着的撞扁了头,实在有点不忍卒视。 被单子掀开的那一瞬,久井英一又是“哇哧”一声,晕死过去。 …………………… 乔府此时是寂静的。除了下人,主人们现在多数还没有起床。 乔世宽已经用过早膳在书房里为将要开张铺子写请柬。 桌上放着新到的报纸,当然有“东方晨报”。 乔府是订有这张报纸的,自从创刊,从来没有断过。 不过乔世宽原来是基本不看的,因为它过于娱乐,他只是偶尔瞄一眼,也只是自己商号的广告刊登的那几期。 实在恰巧有时间,就看一下上面的专栏文章。 他对东方晨报的评价是,反应敏锐,专栏文章也差强人意,但八卦太多,男男女女、情情爱爱,容易让人消磨意志。不过,三太太郝明珍却钟爱得不行,因为她是“秋粉”,痴迷于夏秋衍的连载小说。 订多一份几乎不看的东方晨报,还有一个原因,是给老板季凤麟一个面子。好像这是一种责任和义务。乔世宽深谙人情世故,自己是做终端销售的,客户千差万别,偶尔有个错漏,给媒体搞好关系就尤为重要。 不过把这张报纸从餐厅带到书房,这对乔世宽来说是第一次。 自从昨天看了写牧天的号外,尤其是耿叔他笃信那上面就是小少爷,还拿来自己照片与报上的对比,思绪就拉不住地往那上面想。在董事会上,当季凤麟发起联名俱保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是真的呢?我得帮忙救他。即使与自己无关,这人怎么说也是个好青年。 二十年了啊,他们母子是怎么过来的?又遭遇了何等的苦难? 他在心里想着无数种可能,笔下请柬的名字竟然又写错了一张。 他把请柬胡乱地搓揉一阵,扔向门口。 乔世宥恰巧推门进来,“大哥早。” 乔世宽抬头哼哈地应了一声。 “您这是怎么啦,谁又惹您生气了?”乔世宥的语气有些夸张,“是那个耿叔把。你不能惯着他,他也不能仗着自己是老家臣就没上没下,不知尊卑。” “和他无关。”乔世宽不耐烦地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换了好点的语气,“这么早,吃早饭了吗?我让他们给你弄点?”乔府的早饭,就像寻常人家开流水席,谁起来谁吃,而且是现做现吃。 “我一会出去吃点就行。您不是问我那边还要请什么人嘛,我给您送名单来了。”乔世宥上前把名单递给乔世宽,眼睛瞟着桌上的报纸。 报纸翻开的是第二版,头条是关于牧天明天庭审的消息和董事局董事们的联名俱保的原件照片。 乔世宽浏览了一下名单,“济世堂的老人都在上面了吧。” “都在了,这怎么能落下呢?跟了咱们乔家这些年了,一起过来热闹,也沾个喜气。”乔世宥的目光快速地从报纸上挪开,兴奋地说道。 “你去告诉账房,不准收他们的份子钱。凡到场的一律打赏一个大洋。” “这……” “你照做就行。” “那好吧,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 乔世宽挥挥手,不再言语。 乔世宥躬身退出。 耿一飚恰巧进来,“二老爷早。” “早。”乔世宥一直不太待见耿一飚,仗着跟乔世宽是发小,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有就是,如果当年不是他插一杠子,哪有今天这等麻烦。 “有一个人来找二老爷,我叫他在门厅等着呢,没想到您已经起来了,在老爷这里。” “谁?什么人?” “他说姓范,叫范德瑞。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长得斯斯文文的。”耿一飚想说得更详细一些。 一听范德瑞的名字,乔世宥脸色微变,一低头,匆匆离去。 第43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2) 范德瑞看到乔世宥推过来的报纸上的牧天的照片,心里“咯噔”一下,偷眼瞄了一下乔世宥。 这是怎么个情况?几天不在上海,出了这样的事? 范德瑞几天前堂叔过世,自己去崇明奔丧,帮忙处理后事了。刚一回来了就听说乔世宥找他好几趟,立马就赶过来了。 “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乔世宥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这也太像了?” “不会起死回生吧?”乔世宥讪笑了一笑,望着范德瑞的眼睛。 “那怎么可能?我看着苏小小给他们出殡的,整个彭县城都知道。”他见乔世宥没有言语又道,“那天死的还有一个小子。”他拿出那把刻刀递向乔世宥,“就是那个小子拿这把刻刀扎伤了我,我才开枪的。” 乔世宥接过刻刀,看了看,把它丢在桌上。 “20年了啊。”乔世宥望着窗外,感叹地说。 “是啊,二老爷处心积虑,属下若是失手,让他还活着,那多对不起您的栽培啊。”范德瑞附和着。 “你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一直四处打探,辛苦了。” “能助二老爷得偿夙愿,是属下的责任,也是荣幸。” “还得劳烦你多注意点这个人,我恐怕有人希望他还活着。你去吧。” 范德瑞喏喏而去。 乔世宥是乔世宽的堂弟,四十大几了,尚未婚配。 他出生在蛟河县一个殷实人家,但七八岁的时候,亲生母亲染病去世,父亲又续弦了一位大户人家的老姑娘。继母对他颇不待见,吃尽了苦头。成年以后就跟着乔世宽做药材生意,自从乔世宽转行百货业以后,药材的生意就交给他了。 因为没有结婚成家,就一直住在乔府,在三进院子的二进里住在东厢房里。 因为自知乔府并非自己的家,所以乔世宥很少在这里会客。偶尔有过,那也是跟堂哥乔世宽共同相熟的客人。范德瑞此次来访,可以称作是“闯”的。 耿一飚看到范德瑞从东厢房出来,觉得此人面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当范德瑞走出大门,耿一飚见到他的背影的时候,就肯定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就是想不起来。 唉,老喽。 …………………… 出了乔府,范德瑞提在嗓子眼里的心还是无法放下。 报上的照片分明是那小子。这才知道他叫牧天。 他怎么会在上海出现?为了什么?寻仇? 范德瑞知道最终他骗不过乔世宥,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只顾想着心事,一抬头,两个男人堵住了他的路。 “朋友,那条道上的?”范德瑞那一瞬间灵魂差点出窍,极力压抑着颤抖,问道。 “泰山会。”来人冷冷地说。 范德瑞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回是躲不过去了。 他搜肠刮肚地想着计策。 一辆轿车悄然停在他身旁。 范德瑞瞟了一眼汽车,又瞟着面前的两人,“两位好汉,你们找错人了吧?” “你不是范先生?” “是,我是。” “那就没错,请上车吧。没别的,我们舵主请您前去叙话。” 范德瑞看着对面的人插在兜里的手里是有枪的,就乖乖地开门上车。 “要死不得生!”范德瑞咬牙在心里发狠地念叨了一句。 两人已经坐在了他身边。 泰山会里与往日并无二致。 前院里只有偶尔几个弟子穿过,后院不时传来练功夫的“乒乓”声。 正堂里却是一片压抑。 当堂跪着一个看上去六十岁的老太太,面色蜡黄,脸上依稀看得见刚哭过的泪痕。头发蓬乱,脸上全是疲惫和绝望。 “舵主,你就帮帮我吧。两个儿子啊,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叫我一个孤老婆子怎么活啊,舵主。”她声音沙哑地朝着坐在几案后面的王大彬哭喊着。 王大彬此时大概已经完全腻烦了,手握拳头,抵在额头上,一声不吭。 范德瑞被两个男人推搡进来的时候,老太婆陡然收声,惊异地望着他,又看看几案后面已经抬起头盯着范德瑞的王大彬。 “范先生。”王大彬语调阴沉地喊了声,算是打了招呼。 一听之下,老太婆两眼放光,急速地跪跑到范德瑞跟前,抱住他的大腿,眼睛望着范锐德,绝望中透着杀气,“范先生啊……” 范德瑞吓了一跳,急欲抽腿出来,但老太婆愈加紧密地抱住。 “范先生,范先生,你救救我,我这个孤老婆子没法活了,没法活了。”老太婆一连声地哀求着。 范德瑞把眼睛瞟向王大彬。 “你带去彭县的大虎二牛的老娘。”王大彬一字一句地说。 “这下完了,眼前这个老太婆,恐怕比乔世宥还难对付。”范德瑞脑子叽里咕噜地转着,是瞒还是骗,还是又瞒又骗? “范先生,你今天得给我个话,我两个儿子是你带着出远差的,他们如今在哪里,是死是活?你得告诉我这个老婆子。” 老太婆的话,越说越坚定。 “阿婶,起来说话。”范德瑞躬身要扶老太婆起来。 老太婆一抖肩膀,“我不起来,你今天不告诉我他们的下落,我就死在这里!” “阿婶,你起来听我慢慢说嘛。” “我不,你说。” “他,他们,投,投那边去了。”范德瑞神秘地指着西北方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老太婆,惊异地盯着范德瑞,就连王大彬也从几案后“嚯”地站起来,盯着范德瑞良久,随即诡秘地一笑:我信你个鬼! 老太婆惊异之间不由撒开了两手。 范德瑞趁势后退两步,摆脱了老太婆的纠缠,但又觉不对,上前扶起老太太在几边坐下,掏出口袋里的钞票,放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根本没看钱一眼,直盯着范德瑞,“他们真去了?” “千真万确。他们去北平的火车票还是我给买的。这是两人的出差费,伙食补助、住宿津贴还有交通补助。他们俩让我带给您老人家。说到了地方就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老太太这才看桌上的钱,一堆乱糟糟地摞着,但看上去总有千儿八百的,眼里的泪水不由落下。 “儿啊!” “他俩孝顺,还有这次的出差报酬,都留给您了。现在在我那里,改天给您送去。本来一回来就该去看望您老人家,无奈在下堂叔病故,只去奔丧处理后事就给耽搁了。让您老人家担惊受怕了。实在罪该万死。”范德瑞极度真诚地表白着。 王大彬不由冷哼一声。 那个年代,在敌后,“那边”是一个神秘所在,只要一提起,多数人会噤若寒蝉。因此许多神秘的事件,一提那边,也就得出了结论,大家也就不再提起,只有等着时间来验证。 老太婆虽然不太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做出这等事来,但对方言之凿凿,再加上范先生西装革履,看上去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他都说了,还有这么些钱,她不相信也不行,因为有下落,总比心里空落落的好很多。 想到这里,她倒有些后悔,不应该把人家这么体面的人的裤管给弄皱了。 她把钱卷起来,塞进怀里,给范德瑞和王大彬深深地鞠了一躬,一句话没说,颤巍巍走出门去。 范德瑞望着老太婆出门,一时愣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扯起了一丝难过。 “跟我来!”王大彬对着愣神的范德瑞沉声说道。 范德瑞一个激灵,扭头看向走向后堂的王大彬。垂首跟了过去。 后堂里的光线暗了不少,明显是专门谈私密事情的所在。 正在收拾着桌子的胡提直腰瞟了一眼来人。 “舵主。” 胡提招呼了一声,默然垂手站在一旁。当他再看后面的人时,浑身一震。 真是冤家路窄。 是这个狗贼! 第44章 泰山会 王大彬挥挥手,胡提急忙离开,临走还不忘再看了范德瑞一眼。 不是他是谁? 范德瑞一直低头沉思,并没有看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胡提。 “死了吧,人都?” 两人刚一坐定,王大彬就盯着烦人的嘲讽地道。 范德瑞猛地抬头,正遇上王大彬凌厉的目光,不由又垂首。 “谎话挺溜,张嘴就来。很圆乎,还死无对证,行啊,范先生。” “纯属无奈,急中生智,急中生智。” “哈哈,不错,不错。可你生智了,我怎么办?” “你,王舵主?” “大虎、二牛两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跟你出了趟长差就此殒命他乡。可怜老太太生养一场,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王舵主……” “范先生,你听我说完。” 范德瑞只好收声,只把头低得更低一些。 “几年前老伴让日本人的飞机给炸了,横尸街头。现在两个儿子又让你给害死了。你让她这个孤老婆子如何善终?”见范德瑞抬头又要说啥,就举手制止他道,“我叫你听我说完。两条人命多少钱,你心里该有数吧。” “我知道,会给她足够养老的。”范德瑞因为替乔世宥干事也有二十几年了,且乔世宥向来对他不薄,多年下来,积蓄还是有点的。 “这还算你有良心。不过,大虎、二牛虽然是老太太生的,可是自从十来岁就跟会里混,这吃喝拉撒、教育培养零花钱,可一直都是会里出的。虽然孩子不是会里最优秀的,但也是数的着的。眼看就能给会里挣大钱了,两颗好苗子,让你给弄夭折了。我这里你看该怎么算?” “王舵主,您这话的意思?可是咱是有约定的。钱我也如约付给了您。” “没错。你雇的是人,给的是力气和时间的钱,不是命钱。” “你是说我还要陪您钱呗。” “智慧。要不说范先生是有良心的人。你总不能让我白白养活两孩子十几年吧?” “多少?”范德瑞知道是祸躲不过,就硬着头皮,拿出了“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的嘴脸。尽量做到若无其事,眼睛眨都不眨的气度来。 “哎呦,这得捋一捋。你看俩孩子都二十郎当岁,干个三十年没毛病。一个月哪个也能给会里挣个大一千,就算一千吧。一年是一万二,一个十年十二万,三个就是三十六,俩孩子就是七十二万。你给个整数,七十万得了。”王大彬掰着手指头一一算来,嘴角冒着白沫。 “七十?” “你要觉得良心上过不去,那两万的零头你也算上。” “你这……” “我这还没算他们素质提高升值和通胀部分,一口价。不行就叫你老板来,你在我这里雇人,是给你背后的老板办事的吧。” 范德瑞闻听一时僵住。这可不能给乔世宥知道,他刚刚撒了个弥天大谎,以乔世宥的心性,那肯定得找人弄死自己。很可能找的还是王大彬的人。 冷汗直冒,心头滴血。 “王舵主大度。只是这么多钱,您得给我个宽限。”范德瑞明白光棍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如果不答应,那今天脱身都难。 “那是自然。凡事都有杠杠,我泰山会向来是最有操守,守得住底线的,不过这之前,范先生的日常生活就由会里的兄弟照顾吧。”王大彬知道范德瑞的心思,就顺势提出了条件。 “还是不劳烦会里的兄弟了吧。我每天来跟舵主请个安,直到钱凑齐了。” “那也好,我相信范先生的为人。” “谢谢舵主理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舵主请留步。” 王大彬根本没打算送他,正琢磨范德瑞能出什么幺蛾子,屁股连欠都没欠一下,望着范德瑞脚步不是很稳地走出后堂,叫来两个小弟,吩咐他们跟着范德瑞,日夜不停。既不能叫他发现,也不能让他溜了。 一直等在正堂门外的胡提见范德瑞垂首走出来,样子有点失魂落魄,正要悄然跟上去,屋里出来的磊哥和海哥照着已经出了院门的范德瑞跟过去。 “咦,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这货与会里也有仇?”胡提心道。默然等了一会儿,待磊子和海子消失在院门外左侧,也发力跟了过去。 …………………… 泰山会是一个颇有历史的帮会,或者叫做社团。最早发轫于十六铺码头,是几个山东籍工人们自发组织起来,目的是给那些有困难,尤其是因为工伤事故造成生活不便的工友们提供一些帮助。属于纾困解难的性质。后来演变成了也替工友们跟老板讨价还价,指定统一的劳动力定价,从老板那里替冤枉的工友讨回公道。 要说公道,这就复杂了。乱世当前,没权没势,手无寸铁赤贫如洗的人,在战乱频仍、资本横行的年代,何处有公道可寻?手段也就复杂起来。 何况,任何机构,天长日久,难免会变质。有权力的头头脑脑就会膨胀,手段就更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 好在第二任总舵主严守老舵主的遗训,毒是坚决不碰,至于黄赌,他认为工友们难得娱乐,短暂的欢愉虽然解决不了永恒的痛苦,但能开心一下,对于这些人来说也是好的了。所以赌场渐渐地在泰山会里建得多了起来。至于青楼,总舵主认为既伤身又伤钱,而赌大概只伤钱。所以相对而言,青楼在泰山会那里就少很多。 黄赌滥觞于总部搬到福煦路,也就是沪西筑路区以后。那个时候泰山会已经发展到了每个区都有分舵的规模,入会弟子达到了三万多人。 王大彬是虹桥分舵的舵主,精明干练,被认为是最有望接替老舵主,人称洪爷的马洪生成为新一任总舵主的不二人选。 泰山会的遴选标准与上海滩其他帮会相比还是比较严格的,就连王大彬分舵主这等人介绍入会的人,比如胡提这样的青年,也要经过严格的考察,才能被接纳。 胡提是第一天在这里开工,他首先被告知要在会里做三个月的杂工,就是扫地擦桌子打扫卫生,端茶送水,烧火做饭,期满经过评定,还要有担保人担保,才能正式换帖入会。入会仪式庄严肃穆,隆重浩大。 胡提这样“试用期”的弟子,没人允许就私自跑出去,这已经犯了会规。 不过,他太想报仇了,所以根本没想过规矩,还当自己是彭县的混混,为了跟牧天一起听书玩乐,可以不顾一切。 第45章 后患不能留(1) 乔世宥坐在书房里,手里把玩着范德瑞从彭县带回来的那支刻刀,目光里透着阴鸷。 电话响了。 他在沉思中惊醒,抓过电话。 “我乔世宥。” “下午四点,爱丽丝西餐,最里面靠窗的位子。带着钱!”电话里的男声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乔世宥放下电话,看了一下表,脸色愈加的阴沉。 他突然抓过桌上的报纸,举起刻刀,照着上面牧天的照片,不停地刺着。 “钱,钱。你个小兔崽子,杂种!花了我多少钱。老子要不是想乔家那点产业用得着这样吗?你个杂种!都二十年了,还不消停!” 他不停地刺着,不停地嚎叫地咒骂着“杂种”,直到电话再次响起。 “我乔世宥。” 电话里的男人换了一个,“我知道你是谁,乔二老爷。” “你是谁?” “明人不说暗话,我泰山会王大彬。想跟乔二老爷谈点事情。” “泰山会?咱们恐怕没有什么生意的往来吧。” “不能说没有,我听说了点二老爷的事情,想跟您核实一下。” “什么事情?” “电话里说不太隆重和正式,怠慢二老爷了。还是见面谈吧。时间地点二老爷您定。” “你不告诉我什么事,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必要见面谈?” “哦,也对。前几天你差人来从我们会里雇人出了个长差。不过,差事好像出了点差头吧。” “你想要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陌生的人打来电话,乔世宥这点警惕还是有的。 “谈谈。如果二老爷没兴趣,那就不打扰了。当我没打这个电话,好啦伐。” 王大彬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欲擒先纵。 乔世宥沉吟着,心里在衡量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想要什么,他又有什么。 “很多年前,二老爷向我们老舵主洪爷也借过两个人。您还记得吧。就是提个醒,不打扰,不打扰了。” 乔世宥在那一瞬间,脑袋里转了无数个圈。 “等等,五点整,翰德林路45弄,弄堂口有个郑记生煎。”他说得尽量若无其事,让自己听上去对这等事可有可无,并不是很在乎。 之所以指定这个时间和地点,是因为那里离爱丽丝不远,前一个会谈应该不会太长时间,一个小时的间隔足够了。 乔世宥号称时间控制大师,乔世宽的生意之所以顺风顺水,和他这位堂弟对机会的把握有极大的关系。商界的朋友圈里,对乔世宽的赞誉多数是因为他占有的财富,而对经商能力和手段上,则对乔世宥推崇有加。 “这就对了嘛,多个朋友多条路。错不了的。我拿一张昨天的东方晨报,是号外。”王大彬说完,挂上了电话。 乔世宥拿着电话愣了一会,他大概知道了那人所为何来:“后患不能留啊!” 人不能轻易起心动念,动了就要一条道走到黑,否则一定会遭到反噬。 唉。 乔世宥是一个不太相信哀叹的人,但连续的事情让他有点应接不暇,范德瑞。要钱的电话,还有这个泰山会的王大彬。 他在屋里踱了一阵,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写了张五万的支票,想着这该够了,看着桌上的那把刻刀,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拿起来装在兜里,出了门。 乔世宽没有用家里的汽车,而是走出乔府一段距离后,叫了辆黄包车,直奔爱丽丝西餐而去。 现在还不是饭点,爱丽丝只有零星的客人。 乔世宥找到靠窗的餐台,刚一坐下,外滩的大钟正好敲响了四下,贾正廷就走进门来。 乔世宥只用余光瞟着贾正廷走近,在对面坐下。 两人也不寒暄,各自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略一顿,推向对方。 乔世宥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译过的电文。 电报纸上还有蓝色的徽记,一看就是官方的电报纸。 那个时候,或者任何时候,都有人利用官方的资源,谋点个人的利益,这一切太正常不过了。 “遭反杀两亡一脱。” 尽管乔世宥想到了这种结局,但看到猜想被证实,他还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大彬掏出支票看了一眼金额,举起来,用手指弹了一下。把支票递到沉吟着的乔世宥面前,又弹了一下。 “有问题?” “问题,问题大了。” “贾老板请讲。” “我那里没有叫花子。” “贾老板言重了,乔某绝没有那个意思。” “我动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甚至亲自下场,给你查了十几年……” “贾老板,以前的工作我们都结清了。” “不错,那这次呢?” “不能不说,你的调查存在瑕疵。” “瑕疵,什么瑕疵,是你派的人脓包,蠢蛋!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您的情报中,并没有提到目标有如此强的反制能力。” “可是我们付出了努力,完成了你的诉求。那个苏小小果然厉害,杀了你派过去的两个人不说,还瞒天过海给他们举行了葬礼。我那边的兄弟,是开了棺才验明正身的。这些劳动怎么算?” “兄弟们辛苦。” “这小子第二天就来了上海,出站的时候还撂倒了我两个兄弟,个个重伤。放走了两个重庆分子!”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没啥好处置的,除了跟你的过节,他还是干净的,与汪先生的事业也没什么妨碍。有机会抓来教训教训而已。” “他打了日本人,就在这间餐厅,听说很严重。” “日本人有时候也该打。趾高气昂的,真以为自己是太上皇啊?大家你帮我,我帮你罢了。来了就想当大爷,枪炮有个屁用,老子的地盘,老子就跟你熬。看谁能熬过谁?!” 乔世宥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就不再说什么。 贾正廷却没有放过他,伸出巴掌,在他面前翻了一番。 “明白,这个你先拿着,我回去再开了给您送去。”乔世宥不动声色地把信封又递过去,依旧是轻描淡写地说。 贾正廷凑向前一些,“不行,这回要现的。汪先生正在加大反腐力度,这种玩意很容易被发现的。”他把装进支票的信封又推给乔世宥。 “那不还一样吗?”乔世宥很有意味地对贾正廷笑笑。 “那不一样!”贾正廷的语气很坚决。 乔世宥笑笑收起了支票。 白俄侍应生安德烈夫斯基拿着电话过来,“请问你们哪位是乔二老爷?” 乔世宥应声。 “有电话找您。” 安德烈耶夫斯基把电话机放在桌上,听筒递给乔世宥。 “谢谢。”他道了谢,拿起听筒,“我乔世宥。” “乔二老爷。” “急什么?我这里事情还没办完呢!奔丧啊?!”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是怕您跟贵人谈得兴起,忘了我们的约定。提醒一下,善意的。” “你跟踪我?!”乔世宥一个激灵,霍然站起来四处打量着。 他并没有发现异常,就又坐下来,瞟了稳坐着的贾正廷一眼,小声道,“没到时间呢!” “恭候。” “讨债的?” 贾正廷带着嘲讽地问。 “讨债?” “生意人嘛,不是讨债就是被讨债,一辈子都在讨和被讨的路上。” 乔世宥掏出装支票的信封,在贾正廷眼前晃了晃,“那这是在哪条路上?” 贾正廷没想到乔世宥还有这么幽默的地方,嘿然一笑。 “我要去证明你的消息,才能决定走哪条路。”乔世宥抿嘴道。 贾正廷见乔世宥幽默起来没完,心下不悦起来。幽默过了,就就是油滑,一点都不讨喜,凛然道,“悉听尊便。” 乔世宥听了贾正廷话里的语气,也愣了愣,然后默然地站起来。 “这么急?不喝杯咖啡再去?”王大彬语气冷峻地道。 乔世宥知道刚才的话已经触犯了贾正廷,再聊下去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就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爱丽丝。 第46章 后患不能留(2) 要说王大彬跟踪乔世宥,那肯定是错的。 泰山会有数万弟子,每天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各个角落晃悠,找到和定位某个人那还是相对容易的。除了信息传递慢点,于后世的天眼也差不了多少。 乔世宥出了爱丽丝,看看时间还早,再说与王大彬这样不入流的帮会分子见面也不用那么守时,怠慢是一种态度。 他坐上黄包车,让车夫送自己去最近的大通银行分号,把支票兑换了,分成五捆,分装在不同的口袋里,一个一万,两个两万放好,这才不紧不慢地赶去郑记生煎。 到了生煎店门口的时候,外滩的大钟正敲到五点的最后一下。 这你一定要相信,秉性是天生的,即便你想要违拗一下,但内里还是过不去,总是驱策着你遵从自己的秉性。这也是为什么老人们常说,三岁看老。好人坏不了,坏人永远都是坏人的原因和依据。 小的食肆不若大饭店,是没有饭口之说的,从早到晚,食客随来随吃,有一份独有的自在与逍遥。生意的好坏,全凭味道。 此时虽然刚刚五点,上海的大户人家现在才是吃下午茶的时候,晚餐要等到八九点钟,甚至十点也不算晚,可这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 当然店堂不是很大。 里面也人声嘈杂,烟雾缭绕了,加上光线昏暗,寻常店家是舍不得开电灯的,有的店家连电灯都没有装,因为装一盏电灯要千把块钱,每月电费也要上十块钱。就这个生煎包店来说,那得卖多少个生煎包才能赚回来。 乔世宥有时候想静静,也喜欢自在与逍遥,偶尔也会来这里换换口味和心情。 越过进出的食客,乔世宥一眼瞟见了坐在屋子靠墙正中一张桌子上的汉子,认准就是约自己见面的人。 只见他穿着一件皂色对襟绸衫,着一条宽大的丝质裤子,却是白色的。手捧着一只紫砂的茶壶。桌面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点。目光朝着门口凝视着。 桌子上半摊一份报纸。 乔世宥走过门口,又折回来,径直进屋。 王大彬认定进来的就是乔世宥,放了茶壶,双手合十,“见过乔二老爷,在下王大彬。” 此人确实有几分洪爷当年的风范,但还是太年轻了。乔世宥在心里笑了一下。 “在下乔世宥,居家行二,人称乔二老爷是也。不知王先生约在下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就是鄙人有点消息,可能二老爷会感兴趣。” “哈,我是商人,任何能赚钱的消息在下都感兴趣。足下提到洪爷当年的事情,想必在下也能猜出几分。” “哦,是吗?这可是个可以免灾的消息。” “足下是说在下今天定要破财喽?” 唐突了。 王大彬不由沉默了一下。 “如果听来定要破财,那在下还是不听的好。”乔世宥在生意上杀伐果断,对那种拿腔作调的低档次的商人从来都不感冒。欠了下身子,做了个并不明显的要走的样子来。 “范德瑞是你的人吧?”王大彬看出乔世宥不喜欢拿腔拿调,就把语气果断了起来。 “如果我们说的是一个人的话,那他是我的人。” “那好,头星期前他从我这里雇了两人出长差,是给二老爷办事情的吧?” “那要看办的什么事。” “彭县的事。” 王大彬指点着号外上牧天的照片。 “是吧。” “二老爷痛快。你知道结果吗?” 乔世宥抿然一笑,拿出信封,抽出电报纸来,打开平铺在桌上。 王大彬刚换帖的时候上过泰山会的识字班,认得电报上的内容。脸上一沉,“您都知道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二老爷恐怕还有不知道的。” “哦?” “跟着范德瑞出长差的一去不回的大虎和二牛是兄弟俩,爹死的早,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娘,今天到会里来要人了。” 乔世宥认真地看着王大彬。 “天可怜见的,六七十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更重要的是,她以后该如何活。” “这个我可以尽力帮忙。” “就知道乔二老爷是大善人。不过,两个孩子从十来岁就是会里养活的,现在刚能挣钱,就……” “足下从范德瑞那里弄了多少?” “乔二老爷,我这里很公平的,就按三十年工作算起,不计加薪和通胀,一共七十万。这钱不该范德瑞出,他也出不起。” “足下的意思是,我出得起,也该我出?” “嘿嘿,凡事都有主使的人。” “你是想说冤有头债有主吧。” “话糙理不糙。” “足下的这个消息值多少钱?” “二老爷见笑。您都得着了,有自己的渠道,我这里就免费奉送了。只要您答应那七十万。” “我考虑一下,也许有另外的算法。” “我们会里的兄弟工伤死亡都是这么算的,衙门里的官司我们也赢了几回。二老爷您大约是不想这事经官动府吧。” 乔世宥又是抿然一笑,把桌上的电报纸慢慢折起,正要装进信封。 “且慢,二老爷,这个再让我搂两眼。” “哦?” “看看,就看看。” 乔世宥心里暗笑了一下,两指夹着电报递给王大彬。 “怎么,看出什么门道了?”乔世宥见王大彬带着一种钻研的精神看得入神,就微笑地问道。 “有点意思。” “当然,生意嘛。” “这样,二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过,何过之有?” “刚才,鄙人实在孟浪,唐突了二老爷。” “哪里,哪里。足下应该是哪个分舵的舵主吧,看上去确有洪爷当年的风范。能屈尊约在下一个生意人谈事,实在是荣幸之至。” “二老爷打趣鄙人了,”他一弹电报,“能有这个渠道,那真是厉害了,我的二老爷。我做梦都想着能有这样的加持。” “真的?” “那是。刚我一看到这个,给您说话都打哆嗦,诚惶诚恐啊。” “足下多少也是个场面上人,要这等人脉做何用处?” “哎呦,我的二老爷,您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您做的那是正经生意,我这,原来还好,现在就是个二尾子,啥也不是。就是我这种的才需要官家的人脉和渠道。” “我可听说了,这些人可不那么好对付,吃人不吐骨头。”最后一句,乔世宥说得很轻,还朝左右张望了一下。 “嗨,那不怕,我那里有些生意啊,离不开官家,越坏越好。” “这倒新鲜。” “好官谁跟正经商人整天混一块啊。” “繁荣市场,发展经济,这也是官家的责任。不奇怪。” “去逑,那都是说给百姓听的。我知道很多小道消息,从来也没敢给报馆说。再说,现在报纸也没几家正经为百姓说话的。” “足下认识报馆的人?” “就这家报馆的老板,季伯。跟老舵主熟。” “哦。” “抱歉,扯远了。咱现在就重新算过。” “怎么个算法?” “大虎二牛的事,二老爷看着赏点,主要是孤老太太太可怜了。烦请二老爷把这个介绍给我。”他手指在在电报纸上点着,“这个比钱可值钱地了。” “要不在下替足下裱起来再送过来?”乔世宥突然童心泛滥,俏皮起来。 “裱?好,这个主意高。要不你&大爷就是你&大爷呢。我用金边的相框给镶起来,摆在正堂,早晚三炷香,让弟子们都拜起来。哈哈。” 人不能得意,一得意就会忘形。 王大彬举着电报纸,仰视着,竟然转起圈子来。 “哈,好,好。” 感叹声不断。 食客们纷纷欠身朝这边望着。 乔世宥尴尬地低下头。 外面一阵骚动,一群黑衣短打的汉子冲了进来,迅速地将王大彬和乔世宽围了起来。 王大彬并没有觉察,依旧感叹着转圈。 乔世宥惊异地望着众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现场立刻静了下来,刚才还喧嚣一片,现在连根针掉地上大概也听得到动静。 王大彬突然惊觉,环视了一下四周。 “青龙会!” 他把电报纸塞进怀里,一扭身,脚踏在长凳上,抓起桌上的紫砂壶,喝了口茶,端在面前,“怎么个情况?!” 没人应声,十几个壮汉蓄势待发,虎视眈眈。 “咦!” 他再要喝茶,黑色的人圈突然闪出一条甬道来。 身穿对襟绸衫丝裤却披着西式风衣的瘦高男人,阔步而入。 “擅闯歹土,你今天是留下一条腿呢还是一条胳膊?”来人朗声喊道。 “熊耀武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今天是约朋友谈事,约到你的地头算是给你面子,你少口出狂言!” “谈事?笑话,我看你是想侵吞我青龙会地盘,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还要血口喷人,看我今天带走你一条胳膊!” 王大彬扬手把紫砂壶拍到桌上,并不理会桌上的碎片,站在凳子上,一个白鹤亮翅,冲熊耀武就要扑下。 “放肆!” 如钟之声从熊耀武身后传来。 第47章 胡提的问题 熊耀武一个闪身,躬身而立。 与王大彬行头道具一样一样的看上去六十来岁的男人阔步走来。 屋外的夕阳给他身上披上了一层光环。 食客们见状纷纷起身匆忙离去。 王大彬一个激灵,慌张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还没站稳,疾步上前,双手抱拳。 “老舵主……” 话音未落,“啪啪”两个耳光打在王大彬的脸上。 王大彬一个摇晃,“噗通”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叩了个头。 “老舵主……” 马洪生一脚踹在王大彬肩上,“起来说话,为什么跑到青龙会的地盘上撒野。忘了祖宗定下的条约了吗?!” 王大彬又被踹了个仰八叉,眼里看到的不是泰山会老舵主马洪生“洪爷”的怒威,而是熊耀武不屑的笑容。 他那个恨啊,就如天雷地火,在心里疯狂地翻涌。 王大彬一跃站起,拱手抱拳,“回老舵主,弟子确是与人谈事,误入青龙会地盘,还请老舵主明鉴。” “明鉴个屁,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误会了熊老帮主。约人谈事?约的什么人,谈的什么事?上海滩这么大,非要到歹土来吗?” 乔世宥听洪爷如此说,知道自己今天是脱不了干系,就上前拱手抱拳,“见过洪爷,在下乔世宥,是我约的地方,只是念这里生煎的味道,并不知道有地域之别。请洪爷见谅。” “是,是。弟子跟乔二老爷谈事情的。”王大彬掏出电报纸,呈到马洪生面前。 马洪生抽过电报纸,眼睛却在乔世宥脸上多盯了一下,觉着这人面善,又觉名字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与听过。 他收回目光,看那电报纸。 先进入眼帘的是那醒目的徽标,接着下面一行小字: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至于译电的内容他根本就没有看。 马洪生双眼圆瞪,怒目看向乔世宥,指着电报纸上的那行小字,“你是他们的人?!” “回洪爷的话,在下并非其中之人,只是有朋友相熟。”乔世宥饶是经风见雨,但还是感到了马洪生目光的锐利,和咄咄逼人。 只能如实相告。 马洪生根本不是要听乔世宥解释,他一边将电报纸捏成一团,挥手砸在王大彬脑门上,“你给我记住,你要是跟那些个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我就把你逐出泰山会永不得再入!” “弟子记住了。”王大彬垂首应道。 “我这是保你的命。明天去向熊老帮主登门谢罪!”他转向乔世宥,“你刚说你是谁来着?” “在下济世堂乔世宥。很早以前在下曾给府上送过日用百货还有药材什么的。” “哦,往事不提,往事不提。”马洪生眼睛一亮,似乎燃起了什么光来,随即这道光消失了,摆着手道。 “是,洪爷。” “乔世宥,那乔世宽是你什么人?” “回洪爷,乔世宽是在下兄长。” “哦,令兄还好吧。” “谢谢洪爷记挂,不日将有新号开张。” “哦,对。老朽收到了邀请。” “那请洪爷务必赏光莅临。” “哈哈,一定的,一定的。”他一脚踢在刚捡起弹到脚下的纸团的胡提的屁股上,“明天你陪他去。” 胡提一跳而起,赶紧躬身道:“遵命,老舵主。” 马洪生扬手将茶壶抛出,大步迈出。 身后的金银铜铁四大金刚护法里的金护法凌空接住。 王大彬、胡提躬身相送。 熊耀武不由一阵心惊,招呼青龙会的兄弟们跟随着离去。临了还不忘瞟了王大彬一眼,但目光里已经暗淡许多,没了前时的火焰。 胡提把手里的纸团递给王大彬。 “你怎么跟洪爷一起?去了总舵?” “没,没有。是洪爷去了分舵,叫我跟着来的。” 原来,胡提溜出去跟踪范德瑞,谁知范德瑞坐着黄包车左转右转,大街小巷地折腾了小半天,最后才在徐家汇的恒顺大楼停下。 恒顺大楼是乔世宽的产业,名为恒顺百货的职工宿舍,实际上是对外出租的。范德瑞身为济世堂上海分号的襄理,在这里有一套两上两下的公寓,不用交租金,算作公司给高管的福利。 胡提见范德瑞进去,等了半天也没见出来,料定此人就是住在这里的。惦记着回泰山会打卡,就回去了。不巧洪爷来寻分舵主,就叫他一起跟来了。 洪爷并不认识胡提,自己又有四大金刚的护法跟着,叫上胡提完全是想让分舵有个见证,误打误撞而已。 王大林打开纸团,放在桌上使劲抚平着。 “唉,好东西给弄成这样。”他抬头看了一眼乔世宥,“看来会里不变变是不行了。” 乔世宥并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想着那个熊耀武好像比这个王大彬要威武一些。就伸手抬了下礼帽,算作告辞。 王大彬一心只在那电报纸上,也没回礼,任由乔世宥不辞而别。 胡提朝乔世宥的背影挥挥手,凑到王大彬对面,“彬哥,这啥东西?” “好东西。” 胡提正要问好在什么地方,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电报纸,但对上面的官方标志还是熟悉的,但觉脚下踩着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那张印着牧天照片的东方晨报的号外。 他瞟着王大彬,想着刚刚离开的乔世宥,心里犯了嘀咕。 咋回事? 生煎店老板老杨头是个瘸子,却是个有来头的人,他曾是淞江督军王大麻子的厨子,北伐时期给前线将士送饭,被北伐军的炮弹的弹片伤了腿。 王督军兵败,他就留在了上海。 督军怜惜他多年服务,给了他一笔不菲的退伍费,他拿来娶了郑家的二小姐,从岳父手里盘下了这间生煎铺子。 好在王督军的部下开小差的、逃跑的、退伍的不老少,他的生意也多有照顾,因此买卖越做越大,本来一个小吃铺,现在却有着中档餐厅的规模。官商在一起,大约都一样,像极了彭县的两来风。 青龙会的大当家的熊大成是他们的创始人,原来在王督军麾下当团长,不愿意跟着王督军南下,就也留在了上海,开创了青龙会。 总部设在歹土地界。势力范围最远也就到公共租界结合部,对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从来都是秋毫不犯。 所以,王大彬刚一进店,那边预警的电话就打到了熊大成那里,才有了后来马洪生直接过来平息想象中的纷争。因为王大彬的一身行头和做派,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唉,做人啊,还是要低调。 此时,老杨头上前,对着胡提说,“胡先生吧,那边有位客官请你过去一下。” 胡提扭头往里望去。 店铺深处坐着一个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礼帽也没有摘。 “什么人?”胡提满腹狐疑,有人叫自己先生? 他自昨天进泰山会就想好了自己的名号,叫“藤县胡”。 这名号一定能在上海滩打响。 更响的应该是“牧胡双雄”。 那是他跟牧天共同的名号! “客官没说,先生去了便知。” 胡提依旧带着不少的狐疑,朝那人走过去。 老杨头看着王大彬一副痴迷的样子,也见过刚刚的场面,就道:“老板,生煎来多少。” 他根本不问吃不吃,直接问多少。这多少透着强买强卖的意思在里面。心里盘算着王大彬吃了瘪,这单肯定有人埋。 谁想王大彬不假思索地道:“来五斤。”随即排出几块银元在桌上。 老杨头嘿然一笑,划拉起银子,自去里面准备了。 胡提走到那人桌前坐下。 那人摘下礼帽。 “哇靠,你咋才来呢?!” 胡提大叫一声。 第48章 都豁出去了 “这两天你跑哪去了,庆怀大哥。我到处找你!” 胡提显然有点激动,声音难免过大。 刘庆怀示意他小声说话。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胡提依言放低了声音,但依旧难掩兴奋。 “都上新闻了,还不好找?” “那是意外,意外。” 胡提嘿嘿笑着。 “什么人?”刘庆怀朝身后的王大彬指了指。 “王舵主,泰山会的。” “泰山会?” “对啦,庆林大哥,我进泰山会了。” “哦,这么快就找到组织了?” “组织,什么组织?我就是混碗饭吃。你把我的箱子拿走了,里面钱、衣服,我全部的金银细软啊。上海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幸亏我身上还有点,要不这两天我就饿死了。” “我的箱子不在你手里吗?” “那没错,可你那里有什么啊,除了几张破纸,就是旧衣服破袜子,能吃啊?” “我那箱子比你的好,还值俩钱,你没卖了当了吧。” “那不能够,庆林大哥的东西,我怎么能私自给处理呢?在屋里搁着呢。” “嗯,这样一会咱去你那里拿我的箱子,然后再去我那里拿你的箱子,所有金银细软完好无缺。好伐?” “不好。”胡提面色为难。 “为什么,你可以拿回你的钱啊。” “钱不重要,我得见先我兄弟,都两天没见着了,还有就是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他。”胡提解释说。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能进得了大桥监狱。” “你知道他从巡捕房转到大桥村监狱了?” 刘庆怀默然地点点头。 …………………… “等等!” 牧天正要走出监区门,身后出来一声低沉的断喝。 他听出是干瘦老头黄尊丏,他就是这么叫他的。他也知道黄尊丏是想提醒他门外有人在窥视他。不过,他没有停步,只是稍微侧头,给了黄尊丏一个秘而不宣的微笑,还是推开了不大的铁门走了出去。 大桥监狱放风每天只有一次,但晚饭前囚犯们要走出自己的牢房来到放风用的操场,再按照不同的监区通过不同的门走进饭堂。 这段时间大约有20分钟到半个小时,也算是非正式的放风。 囚犯们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嘻嘻打闹,跟其他监区的熟人聊聊,甚或做一些交易。 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四个监区的犯人们站在各自的区域里,一齐望着a区的出口,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直到牧天出来,全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四周警戒的印度籍狱警们也有些诧异,纷纷把目光集中过来。 “当心!” 身后的黄尊丏又低声喝道。 门口站着三排囚犯,每排有十来个人。他们个个表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牧天。 曹德海站在队伍的最头上。 尽管牧天没有把黄尊丏的警告放在心上,但见了眼前的架势,还是不由心里一紧。全身的肌肉立刻绷了起来。 俗话说,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外国人看中国人的热闹那更是如此。 牧天身后不远处的印度籍狱警,警棍抱在怀里。根本不在意当事人的感受,没有降频的声音直往这边飘过来。 “这回有好戏看啦。” “哈哈,中国人的打架很好看。” “我赌万能王赢,一法郎。赌不赌?” “你讲不讲武德?那边人多,肯定赢,我跟你赌个毛?!” “那可不一定。” “有什么不一定的?新来的那小子死定了。在大桥打架,万能万曹德海可是没输过的!” “是啊,这根本没悬念,你跟人家赌什么?!明显占我们便宜。” “所有的战争都有悬念,”一直没说话,注意地观察着现场的高个子狱警突然道,“以少胜多的战例数不胜数。” “嗨,撒旦。别讲你的历史了,说话,敢不敢赌?”先前要出一法郎赌注的是个中等偏胖的狱警,留着大胡子。 他的大胡子要留在高个子狱警脸上可能还般配一点,在他脸上就好像一堆肉上放着个巨大的黑布李,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那要看赔率了。” 高个子狱警显然是在强调大胡子的不公平。 “你说,怎么个赔率?一赔四,怎么样?” 高个子狱警把警棍从怀里松开,在手里掂量着,“一赔十!” 突然一片静寂,狱警们面面相觑。 这话传到牧天耳朵里,他不由一阵心酸:我就这么惨吗?! 就连黄尊丏也不由看了狱警们一眼。不过,他的余光一直是盯着曹德海的。 “赌!” 大胡子咬了咬牙,粗声应道。 混账王八蛋! 除了大小哈利真,我牧天没招惹你们啊!看猴呢,你们? 他这边还没想完,曹德海出了队伍,冲着牧天抢过来。 黄尊丏直勾勾地盯着曹德海,欲跨步上前。 牧天抬手拦住了他,错步扎稳下盘,脸上却不动声色。 曹德海两眼锃亮地在牧天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咔嚓”一个转身,面对着他的信众高声喊道:“跪!” “哗!” 信众们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曹德海又一个转身面对着牧天“噗通”直跪下去,随即高喊:“拜!” 率先俯首叩头。 “天哥在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曹德海扯着嗓子干嚎。 “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 喊声在操场上回荡。 牧天愣住,回头看一眼旁边的黄尊丏。 黄尊丏也一脸的懵逼。 过生日啊。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今天出生的? 正在懵懂间,曹德海起身,把上衣一把脱了下来,铺在地上,高喊:“贡!” 一众小弟爬起,翻找着自己的衣兜,然后把糖块、烟卷、洋火等各种在大桥违禁的东西堆在衣服上,然后退后站齐了。 曹德海上前把衣服收拢捧起,走到牧天面前,单膝跪地,双生奉上。 “敬请天哥笑纳。” 牧天看着眼前的曹德海,犹疑着是否要接受这份在大桥监狱里绝对可以称得上的厚礼。 高个子印度籍狱警对大胡子哈哈大笑了两声,一指鼻尖,“十法郎。” 说完转身欲走,但突然站住,一个立正敬礼。 走过来的彼得森吼道:“这是在做什么?” “报告长官,中国人在做游戏。” “游戏?什么游戏?” “不太清楚,看上去像皇帝和臣子觐见。” 彼得森一脸的疑惑,挥手让高个子让路。 当他看到现场的场景的时候,不由也愣住了。 曹德海瞥见彼得森,手上不由一抖,衣服里的东西掉落了几件。 彼得森不由皱了下眉,招呼狱警:“愣着干什么?这么多违禁品没看到吗?” 几个印度籍的狱警赶忙上前,架起曹德海,扯过他手里的衣服。 牧天正要说话,彼得森高声道:“996、牧天,跟我来。典狱长要见你!” 第49章 神奇小子 查尔斯是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挺拔厚实的身材,棱角分明的五官中眼窝深陷,鼻梁挺拔,嘴阔而唇薄。 眼神里闪耀着桀骜不驯的优越感。 他曾是东印度公司远洋邮轮上的水手,曾经与爱丽丝的老杰克共事过。他是英国人,说起来他也是个贵族。不过这个男爵的头衔是他自己挣来的。是女王为了表彰他在万国商团抵御小刀会保卫英国公民做出的突出贡献册封的。 调到大桥监狱当监狱长的时候,他才解除了万国商团副指挥的职务。 执掌大桥数年,他没有见过像牧天这样的犯人。 入狱,从捕房转过来才两天就这么多人打招呼,要“慎重对待”。 “magicboy!” 只写着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的卷宗,还有两张报纸,这少得可怜的资料,让查尔斯无法对牧天做出任何判断。 他是什么人? 许多年跟中国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中国人,在这个靠关系支撑的国度里,你不知道谁跟谁有关系,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这太可怕了,你不知道谁背后是谁。这里的水总是深不可测。 “神奇小子!” 在彼得森陪着牧天敲门进来的时候,查尔斯还是只能用“神奇小子”来给牧天定性。 听彼得森说了声“查尔斯爵士”后,牧天朝查尔斯抱拳拱手,不等查尔斯让,就在沙发上坐下,眼神漂移地扫视着这间办公室。 他的目光停留在伊丽莎白女王的画像上。 “这个娘们不错啊。” 查尔斯倒了两杯威士忌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发现了牧天的兴趣所在,就把一杯递给牧天,道:“我们的女王,伊丽莎白陛下。” 牧天无语地接过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威士忌?” 查尔斯一愣,这跳跃也太快了。 “yes,威士忌。” 牧天把杯子放在眼前的茶几上,双手抱住膝盖,盯着查尔斯,“你找我?” “嗯哼,yes。” “嗯哼,噎死?啥事儿?” “很好,你很直接。请你告诉我,牧先生,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给你提供保护?” “什么人?中国人,我没有要求你给我提供保护。我能照顾自己。” “我注意到,你的这个姓氏在中国人里很少见,应该有什么特殊的身世。” “特殊身世?我跟我娘姓,她是个裁缝。除了衣裳做得很好以外,没有什么特殊的。我甚至不知道我爹谁?” “哦,那你是不是可能是某个王公大臣的后裔?” “哈,我就是个裁缝的儿子,王公大臣,扯淡。” “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要保护一个裁缝的儿子?” “保护?要你保护?” “嗯哼。” “你保护个屁啊!昨天夜里还有三个人闯进我的牢房要杀我呢!” 查尔斯闻听一愣,迅速把目光盯向旁边的彼得森,“有这种事?” 彼得森也是一愣,“我也是刚听说。” 查尔斯又把眼睛盯着牧天,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 “真的,他们还有匕首,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三个人?” “三个。” “结果呢?” “你看到了,我醒过来人就不见了,现在我在这里。” 查尔斯看着牧天,判断着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片刻,他转向彼得森,“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是严重的事故!如果有犯人在我的监狱里遭到虐杀,我们都逃不过责任!” “yes,sir!” “好了,牧先生你反应的情况很重要,我们一定会严加查处。明天你就要出庭受审了,祝你好运。” “好运是什么?” “哦,就是你最好是无罪释放,这样就不会回到这里了。” “那你岂不是没机会保护我了?” “哈哈,那不是更好吗?彼得森,今天就到这里吧。带他去见想见他的人吧。” 查尔斯说完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收拾着桌上的卷宗和报纸。 彼得森上前招呼牧天。 牧天朝依旧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查尔斯抬了下手,跟着彼得森出了门,接着就进了对面的一个房间。 这里是会客室。 四周一圈沙发,中间摆了个小圆桌,上面摆满菜肴。坐在桌前的两人站起。 胡提! 刘庆怀! 两天没见,牧天和胡提照例是嬉闹不止。 彼得森对刘庆怀道:“三少,查尔斯爵士有公务在身,委托在下招呼你们。特备便宴,请谅。还请姜老板海涵。” “哪里哪里,彼得森先生,查尔斯爵士太客气了。我们只是来看望一下牧天兄弟,给他明天出庭打打气,还劳烦查尔斯先生颇费。实在是感激不尽。” “哦,你们边吃边谈吧,我就在外面,有事请叫我。” 彼得森所说的姜老板就是陆芃之,他对外的名字叫姜颐武。而刘庆怀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少”。 牧天和胡提听到彼得森叫刘庆怀“三少”,不由讶异。 “刘大哥,你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啊,还行三。” “江湖谬传,当不得真的。再说名字只是个记号而已。” “哦,是吗?说不定你也有什么神秘的身世吧。” 刘庆怀微微一怔,随即哈哈笑了两声,“何出此言?” “刚那个老外说我的姓很少见,就说我可能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后裔。” “嗨,没话找话,逗你玩罢了。倒是这两天在里面,没受什么难为吧。” “难为?没有,就打了两架。” “又打架,跟谁?不等我一起?” 胡提一听急了,一边看他身上,一边责怪道。 “没啥事。蒋信义和蒋信达两兄弟罩着我呢。” 刘庆怀沉吟地道:“蒋信义还好,蒋信达也罩着你?” “当然。” 刘庆怀注意地看着牧天,沉思着。 “你们怎么这时候来探监?就为了请我吃饭?” “你想什么呢?今天我跟泰山会出去办事,遇到刘大哥了。刘大哥想拿回他的箱子,我说得先来看我兄弟。刘大哥就请陆先生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还有饭吃的。”胡提一股脑地说了一通。 牧天道:“谢刘大哥。” “先别谢。你这事情闹大了。很多方面的势力都盯着呢。明天的审判是个关键。” “审判?怎么判?让那个小日本再打我一顿?” 刘庆怀一笑,“那倒不至于。陆先生会在工部局高层斡旋,估计判决会对你有利。” “那不结了。”胡提一副不置可否地道。 “可是,那帮日本浪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日本军方、外交部门,都会给法租界施加压力。而那帮浪人可能会有极端的行动。” “极端行动?”牧天陷入了沉思。 “就是针对你采取某种行动,而且很可能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 “浅草,救我……”古田临死前的呼救声在他耳边轰然响起,“他们已经行动了。”他自语道。 “你说什么?”刘庆怀提高了些声音,诧异地问道。 “没什么。” 刘庆怀本能地觉得牧天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正要追问,彼得森进来,说有电话找三少,对方说很紧急。 刘庆怀起身跟着比尔森去接电话。 【作者题外话】:保证三更,求银票、收藏。感谢读者诸君。 第50章 杀气(1) 刘庆怀接了电话回来,与牧天匆匆的吃完饭,就崔胡提回去拿箱子。 胡提要与牧天多盘桓些时候,但刘庆怀告诉他如果要顺利救牧天出来,就立刻跟自己一起回去。 胡提见刘庆怀真的急了,脸色难看,也不敢怠慢,就与牧天拉手告别,嘱咐他珍重之类。 刘庆怀又告诫牧天一定要提高警惕,免得着了别人的道。有一瞬间他甚至差一点把自己心里想的告诉牧天,就是替他在牢里,放牧天出去。一来这个计划未必凑效,二来没有后续,三也显得矫情,所以忍住没说。关于蒋信义和蒋信达谁更可靠的评判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告诫他要警惕再警惕,尤其是今晚。 以自己两天来在巡捕房和大桥的经历,牧天倒觉得干练的刘庆怀此时的叮嘱实在是多余,自己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看牧天的眼神,刘庆怀洞悉牧天的想法,也不多说什么,就叫来彼得森以姜老板的名义,托彼得森照应牧天在大桥的周全。 姜老板陆芃之是彼得森上司查尔斯的朋友,对刘庆怀的请求一力应允。 两人又客气了两句,刘庆怀就带着恋恋不舍的胡提匆匆离去。 彼得森也在牧天说自己吃饱以后,把他带进了大桥监狱的“特号”。 特号门口,早已站着两个黑衣黑裤黑面罩的持枪彪形大汉,无声无息地守在门口。 回到大华公寓的胡提打开衣柜的时候不由“咦”了一声。 刘庆怀急忙上前。 “有人动过。” “哦?” “我走的时候,记得是竖着放的,现在是横着的!” 刘庆怀也不说话,一把拉下箱子,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着。 “打开看看里面少东西了没有。” 胡提急切地说。 “不用了,有箱子就好。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走吧,跟我去拿你的箱子。”刘庆怀平静地说。他知道这里有人来过,但一定不是贾正廷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那班日本浪人。 胡提好像并不着急拿回自己的箱子,在想着是什么人进到自己的房间,而且挪动了自己的箱子。他准备找威廉来问问。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必须换个住处。”见胡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刘庆怀又道,“你有别的住处吗?” “没有。”胡提从自己的思绪里跳出来,“不过,欧阳慧说她家有亭子间要出租的。可是,是什么人,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胡提也是傻,他们为了小哈利真的事情进过巡捕房,而他们新办的证件登记的住址也是这里。老哈利真、章嘉勇、久井英一,这一串起来就自然得出了结论。 他正思索间,刘庆怀拎着箱子走到门口,正打算开门,“走吧,事不宜迟。什么都不要带。” 他的严肃让胡提感到了某种压迫,而且不由自主地随他出门。 在大堂遇到威廉的时候,威廉还讨好地问候了他们。 出了公寓,刘庆怀上了黄包车,高声叫着去新世界大舞台。 牧天诧异地喊着,“怎么,这个时候你还去玩啊?” 刘庆怀捅了他一拳,示意他收声,胡提放低了声音道:“欧阳慧家在七星里,你去大舞台不是去玩啊?” 刘庆怀示意他朝后看。 胡提一撇头,就见两个汉子从路灯的阴影里窜出,上了一辆黄包车,跟着过来了。 他惊异地看着刘庆怀,刘大哥挺神的。 “不着急,悠着点走。”刘庆怀对车夫说。 车夫乐得如此,悠然地拉着车。 后面的车也在50米开外慢慢地跟着。 大华公寓前的道路,是一个热闹的所在,此时正是上人的时候,逛街的人渐渐多起来。人们似乎忘却了白天所有的烦恼,享受着这夜上海独特的味道。 刘庆怀当然无心欣赏夜景,他注意地看着路两旁,发现前面不远处是一条没有路灯的弄堂,就低声地对车夫命令道:“快,拐进去。” 车夫闻听,发力奔出,只几步就拐入弄堂。 又前行十数米,刘庆怀叫停车夫,拉着胡提跳下车,又低声朝车夫交代了几句,把一张钞票塞到他手里。 车夫领命,掉转车头奔弄堂口而去。 刘庆怀拉起胡提,隐身在旁边石库门的檐廊下。 片刻之后,跟随的黄包车越过刘庆怀和胡提隐身之处,直奔弄堂深处而去。 眼见看不到跟随的黄包车,刘庆怀拉起胡提又奔出弄堂,先前那个车夫正坐在车把上,等着他们。 上了车的胡提正惊异间,车夫拉起,疾步而行,还不忘表示自己的赞叹,只听他嘿嘿两声道:“先生这招金蝉脱壳玩得挺溜啊。” “走你的!”刘庆怀显然没有放下心来,朝后瞄了一眼,对车低声喝道。 胡提的到来让欧阳慧大喜过望。 她正在与大谷秀实和马德江准备第二天在庭审现场声援牧天的宣传物料。现在又来了一个帮忙的劳力,真是锦上添花。但见刘庆怀不由生出些疑窦。 胡提告诉欧阳慧,忙是肯定要帮的的,甚至说声援牧天就是自己的事情。但他这么晚了打扰是要租她家亭子间。 欧阳慧一听更高兴了,连问牧天也来这里住吗? 胡提说,当然。 欧阳慧说租房自己做不了主,要等母亲婉婶邻居家叉完麻雀才能定。 刘庆怀有要事在身,就道:“明天牧天庭审,大有可能是无罪释放,事先租好住房,就可以给牧天一个惊喜。” 欧阳慧一听,两眼放光,欢天喜地地去叫她母亲去了。 婉婶是一个快五十岁的妇人,虽然穿着粗布的衣裳,但干净利落,依旧唇红齿白,风韵犹然。保养得很好的身材透着干练。 刘庆怀替胡提做了租房的保,又替他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定金什么的,就告辞离开。 正等着他的陆芃之一把甩掉手里的雪茄,迎上前来。见他手里拎着那只柳条箱,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不顺利?”他还是有点责怪地问刘庆怀。 “也没什么,就是照顾了他们点情绪。” 陆芃之“哦”了一声,就从桌上拿出一张电文递给刘庆怀,“他们已经启用了新的密码本。” “没收到我们的通知吗?” “可能吧。这是‘东方行动的呼号’,没有密码本,不知所云!” “明白。”刘庆怀瞟一眼桌上的两瓶陈醋,上前拿起来,拎着箱子奔上楼去了。 第51章 杀气(2) 刘庆怀再下来的时候,原来的柳条箱变成了一块块柳条片,颜色已经变成了浅褐色。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本白色的字迹。 密码本! 这就是他们以为丢失通知推迟启用的密码本。 “先翻译电文!” 陆芃之指示道。 刘庆怀赶紧拿来电文翻译起来。 这是一封紧急电文,来自“东方行动”的负责人上尉皮克。 东方行动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特勤处与英国军情处制定的庞大计划,旨在对日敌后的情报搜集、袭扰、破坏,甚至暗杀等任务,以及维护在沪英美人的利益和安全。成员多是有公开身份的英美人士,他们与重庆方面留在上海周边的忠义救国军通力合作,在孤岛时期的上海小有建树。 由于陆芃之曾准确地预见了德国会闪击苏联而被指明为代表重庆方面的联络人。 陆芃之拿过电文,看了一下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万幸,还来得及。 他立刻穿衣出门,直奔愚园路的东方大剧院而去。 贾正廷没有想到的是陆芃之的秘密不再箱子里而在箱子上。 刘庆怀见陆芃之出门也不过问,立刻誊写起密码本来。 默契。 陆芃之到得东方大剧院,此时这里上演的歌剧《茶花女》已到尾声。 他给了看门人老汤姆逊20块美金,根本不理会老汤姆逊的感谢,直奔后台而去。当他在化妆间里刚刚坐定的时候,就听前台响起了“扬基歌”。 这是美国人在孤岛刷存在感。 皮克不仅是这部剧的导演,还扮演男主阿尔芒,女主玛格丽特则是由苏玛丽扮演的。这东方大剧院也是皮克的物业。 片刻之后,皮克哼着扬基歌一身戏服走进来,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陆芃之一眼,也不说话,从一个服装箱子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陆芃之,径自卸起妆来。 陆芃之知道规矩,也不说话,揣起信封就出来剧院。 当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外滩的大钟敲响的是十一点钟的最后一下。等到他回到住处,大钟敲响的应该是十二下。因为他得绕路,以防被跟踪。 这时,刘庆怀已经誊写完了密写在柳条箱子上的密码本。他递给陆芃之。 陆芃之好像对新的密码本不感兴趣,让刘庆怀自行校对一遍,销毁箱子,自己则打开从皮克那里带来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一张标着“除蝎行动”的地图研判了起来。 陆芃之是搞情报分析、战略研究的,一看到诸如“行动”的字眼就头大,于是就叫刘庆怀一同来过来研究。 刘庆怀一看之下,不由叫出声来,“这绝对不可行。” 陆芃之抬头盯着刘庆怀,像是要听他的理由。 刘庆怀沉吟了一下,“饵下得有点大。” “你是说牧天?” “没错。特么的美国人想什么呢,拿个大活人,还是我们中国人当诱饵?这也忒不地道了吧?再说,我们人手不够。” “人手是个问题,不过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青蝎会仗着日本特务机关撑腰四处寻衅滋事,给日军进入租界制造各种借口。抓住这个机会给他以重击,可以打击日本的嚣张气焰,提升我抗战前线将士的士气。” “理论上是如此。可是在外白渡桥行动,那一带虽说是公共租界的地盘,但实际上已经属于日占区了。事成之后如何撤离这是个问题。如果不能全身而退,那么就意味着行动的失败,诱饵就会被吃掉。” “没错。日本浪人之所以选择在外白渡桥动手,是因为预留了撤离路线,向北可以进日本总会,往南就是日本领事馆。全域又有日本海军特遣队驻守。在这里动手,无疑是火中取栗啊。这个皮克!” “还是请示一下吧。”刘庆怀试探地问。 陆芃之沉吟了片刻,把那张地图按在墙上,凝视着摇摇头,“不用了。我们的使命就是配合他们的行动,咱们来上海之前得到的指示也是一切以东方行动为准。你去准备一个预案,以确保行动顺利实施。” 刘庆怀接过地图正要出门,陆芃之又着重道:“包括牧天的安全。” …………………… 久井英一摒退了渡边等人,仔细地研究着桌上的地图。从大桥监狱到法国总会,囚车要沿着华德路过外白渡桥在外滩行驶一段,拐入爱多亚路、沿福煦路一直前行。外白渡桥是它的必经之路。 苏州河以北已是妥妥的日占区。那里有日本宪兵设置的关卡。 哈,天助我也! 牧天,我要你死,很难看地死! 该死的支那人,胆敢羞辱我大日本武士?! 久井英一心里发狠地念叨着,再回头看着满屋的枪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狞笑。 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小野的重伤,古田的不幸…… 他再次确认了自己计划的准确无误这才去了内室安寝。 …………………… 彼得森把手里的锡兵举到头顶,对着房顶的灯打量了一阵子,放在面前的“押解路线图”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下的上海,朝西眺望着法国总会的方向。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押解牧天要经过的路口,思忖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有人想要牧天死!可为什么自己得到的押解线路图还是那么常规?这打破了自己的安排。他的计划是车队经过舟山路口的时候,换掉牧天的囚车,就势逃之夭夭。不过牺牲两个印度籍的看守和司机而已。至于他们的顶罪,自己也做好了打点家属的准备。 不行! 他拨通了那个紧急电话。 在一番忐忑的等待之后,得到的指示是必须按既定计划执行! 哦,天呢,他这是要干什么?简直疯了! 彼得森收起锡兵,蒋信达敲门进来。 “彼得森先生,晚上好。您找我?” 彼得森抬头瞥了一眼蒋信达,“蒋巡长,明天押解牧天的任务由你负责安全保卫,各个路口的警戒落实了没有。” “报告助理先生,一切就绪。” 彼得森一笑,把那张押解路线图拿起来瞄了一眼,放在一摞文件的上方,按了按,“这件事非同小可,租界当局非常重视这次审判,要确保审判的正常进行。昨天夜里大桥这里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正在调查。不知道蒋巡长知道些什么,或者有什么线索。” “有这等事?卑职没有听说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半夜,有三个小混混被转来大桥,却恰巧关进牧天的牢房。牧天的牢房在你的辖区,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根据记录,昨晚是你带班的。”彼得森尽量把语气放得很婉转。 “助理先生,我昨天家里发生了点特殊的事情,是郭兴凯代在下值的班。” “这事虽然严重,但也可大可小。慢慢查吧。重要的是明天的押解,我建议改变押解路线,但上头不批准,依然延续原来的路线。这对我们安保就提出了新的要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得加强全线的警戒。你肩上的担子就重了。” “是,是。在下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没这么严重。他一出了大桥就与我们没有关系了。至于将来判了,服刑大约也不会在咱们这里。只要过了明天这一关,就万事皆休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牧天。” 蒋信达告辞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拨打了一个电话,当电话响到三声的时候,他把电话挂断了,接着又拨过去,又响了三声,再次挂断。 第52章 杀气(3) 监狱的高大铁门“轧轧”地打开,一辆别克黑色轿车和一辆警用卡车驶入。 蒋信义从别克车上下来,直奔等着的蒋信达走去。 卡车上的一队长枪巡捕跳下汽车在旁边列队。 “哥,您还真的亲自来了?” 蒋信达上前,敬了个礼,不无嘲讽地说。 蒋信义不满地瞪了蒋信达一眼,“我听说前天晚上你这里出了点事情。” “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犯人打架。”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交给我的人,今天完璧归赵,一根毫毛也不少。” “那就最好了,不过我还是需要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记住,要详细。如果有什么要说的,最好现在告诉我。一切还来得及运作。否则……” “嗨,哥,哪有那么多否则。人带来了。” 监区的门打开,四个持枪的狱警押着牧天走了出来。 蒋信义迎了过去。 带头的狱警把一份文件递给蒋信义。 蒋信义接过来,上下地打量了一阵牧天,在文件上签了字,招呼两个巡捕押着牧天上了一排四辆汽车中第二辆囚车里。自己返回到别克车前开门上车,率先开出了大门。 车队跟随启动,巡捕们也爬上卡车,跟着车队出门。 彼得森掩上窗帘,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上面的电话。 …………………… 华德路本来也不太繁华,此时尚早,路上只有零星的行人。押解车队行驶顺利。 不一刻就到了舟山路口,押解着牧天的囚车刚一过了路口,舟山路上打横驶出一辆卡车,将车队拦腰截断,跟随着囚车的两辆押送车只好减慢速度,跟在卡车之后拼命地按着喇叭。 卡车却置若罔闻,直到十多分钟方才靠边行驶,让过后面的押解车辆。 却见前面的车辆正停在路边等待,见后面的押送车跟了上来,才行前进,一路朝外白渡桥驶去。 在离外白渡桥十数里远的地方,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那都是些去公共租界打工办事的各色人等,更多的是推车挑担的小商小贩。 由于要过日军的关卡所以略显拥堵。 押解的车队也被迫放慢了车速。遇到几个不怕死横穿马路的,车辆还要停一下,就这样,原本连贯的车队也被逐一分开了一些。从空中望去犹如一条被斩断的蛇,首尾不能相顾。 蒋信义的别克已经淹没在人车之中。任他如何按喇叭也无济于事。 哪里出了毛病,这跟计划的不一样!他看了一下表,哇靠,提前了正正40分钟! 一批倒灶! 他抽出手枪,迅速上膛放在腿边。 一辆摩托车,只有后轮着地,高速驶来。 人、马、车一下子蜂拥而来,别克车被迫停住。 蒋信义紧握着手枪,秃噜下身子,眼睛盯住车内的后视镜。 先导的警车早已淹没在四处乱窜的人群中。 摩托车从别克车外一闪而过。 蒋信义在车里挥舞着手枪挤开车门,侧身滚下车。 还没有枪声。 一切还在掌控中。 囚车已被十几个汉子逼停。 汉子们个个着青灰对襟小褂、黑色宽腿裤,绑腿下脚蹬圆口布鞋,腰围黑色布带,手持盒子炮。 他们耳后的脖颈子上纹着一只青色的蝎子。 阳光下,一片蓝光闪耀,冷飕飕,煞是瘆人。 囚车后的押运车已被慌乱的人群分割在四五十米开外。再后面是蒋信义带来的巡捕房的卡车。巡捕们已经跳下卡车梳理和驱赶着被莫名惊吓横冲直撞过来的人群。 那辆曾经在舟山路冲入车队的卡车,越过巡捕房的卡车,驶上前来。车厢上已经升起了一个平台,两个海军陆战队黑衣制服的人伏在其上,瞄准镜和望远镜的镜片,反射着耀眼的光点。 囚车边已经没有了闲杂人员,一下子静寂了下来。 囚车后,头戴礼帽身着长衫的久井英一望着紧闭的车门,犹疑了一下,接着挥枪指挥着四五个青蝎上前,自己则枪指车门,神情紧张地随时准备击发。 其他的青蝎们成扇形围定,枪口对准车门。 两个青蝎上前抓住车门把手,相互看了一眼,猛地拉开车门。 “咣当!” “哎呀呀!” 车门开处,一挺重机枪赫然架在车厢中间。 四名海军突击队员紧贴在两边的车厢上,汤姆逊冲锋枪的火力正好交叉覆盖着车下成扇形的青蝎们。 皮克一身牛仔装束,叼着雪茄,站在重机枪旁边。阳光照在他的皮靴上,马刺雪亮,赫然在目。 皮克俯瞰着车下。 “久井英一阁下,久违了。”皮克招呼道,不等久井英一答话,突然喝道,“放下枪,上车!” 久井英一双眼迷离,握着枪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怎么会是这样呢? 他不是害怕,而是想不通。 “我再说一遍,你的人,统统地放下枪,上车!” 皮克把“一”字强调得很离谱,举手拿掉了嘴里的雪茄。 “砰!” 枪声是闷的,来自远处的卡车上。 久井英一的礼帽被击中,掉在眼前的脚边。 “突突突!” 机枪的子弹越过久井英一的头顶打在扇形青蝎们的脚前的洋灰地面上,火星直冒。 “嘁哩喀喳。” 久井英一骤然转身。 扇形的青蝎们手里的枪都扔到地上。 “砰砰!” 两个剧中的青蝎应声而倒。 久井英一面露狰狞。 “砰砰砰!” 接连三枪,子弹打在久井英一的脚边。 他原地跳动了两下,站定。骤然转身,枪指皮克。 “砰砰!” “咕咚!” “啪叽。” 皮克腰后的左轮瞬间握在手上,连续的两枪击中久井英一膝盖和手腕。 久井英一跪在地上,枪支落地。 两个海军陆战队员纵身跃下,架起久井英一扔进囚车。 一众巡捕上前,将其余的青蝎门押上囚车。 车队重又组成,朝外白渡桥进发。 此时的外白渡桥,日军的关卡已被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冲开。 值守的日本宪兵正在左支右绌地阻拦着蜂拥而来的人群。 外白渡桥上,沙包的掩体里,万国商团架起了三挺重机枪,严阵以待。 方古农带领着众人冲过日军关卡,跑上桥面,朝着万国商团的方向跑去。 关卡工事里的日本宪兵瞄准方古农正要开枪。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万国商团的机枪火力全开,打在工事的沙包边缘。 宪兵缩回。 更多的人得到鼓舞,跑上桥面。 第53章 我没罪,所以我不跑路 牧天一出码头,就见刘庆怀靠在一辆劳斯莱斯车上,正满脸笑意地盯着自己。 他心头一喜,急奔过去。 “站住。” 牧天止步,转身有些哀怨地看着叫住他的大块头海军陆战队员,不过他穿着狱警的制服。 大裤头上前,抓起他的胳膊,替他打开了手铐。 牧天有些懵,疑惑地看着他。 刘庆怀过来,他头发油光滑亮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西装,胳膊上搭着一件披风似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小皮箱。 大块头上前,双脚并拢,身体挺拔地敬了个礼。 刘庆怀也没有还礼,挥挥手。 大块头招呼同伴转身离去。 “等等。” 刘庆怀喊道。 大块头转过身来,又敬礼道:“三少还有什么吩咐。” 刘庆怀笑笑,从小皮箱里拿出一个黄色草纸包着的物件递了过去,“问皮克好。” “谢三少。” “请转告他,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事情。拿我们同胞的生命来冒险!走吧。” 刘庆怀脸上的笑意已经全部敛起,生出的全是气。 “是,三少!” 大块头再次敬礼,招呼同伴走了。 “三少?” 牧天无语,这竟是谁家的少爷? 刘庆怀见他这个样子,只冲牧天一乐,“你自由了。”他说着,径自朝劳斯莱斯走回去。 牧天迟疑了一下,跟上。 姚叔?! 这是季若曦家的车? 正当牧天大惑不解的时候,刘庆怀打开车门,“请吧。”他的身体挡住了驾驶座上的姚叔。 牧天望着刘庆怀迷迷瞪瞪地坐进了后座。 乖乖隆地咚! 季若曦正坐在旁边,含笑地望着他。 怎么个情况?! “姚叔。” 牧天知道刘庆怀和季若曦不会告诉自己这一早晨发生的事情的所有原委,就把寻求答案的目标对准了姚叔。最少,他可以告诉自己季若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由了”是什么意思? 姚叔只道:“牧先生好”,就再也不说话了。 坐进副驾驶的刘庆怀对牧天道:“这事挺复杂,一时半会儿讲不清。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牧天默然地看向季若曦。 “现在两个选择……” 牧天默然地看着刘庆怀。 “向左,去松江码头,安排你去重庆;向右,去法国会馆,把你交给蒋信义,接受审判。” “去重庆?去重庆干什么?你刚才给了美国大兵什么东西?” “你觉得呢?除了黄鱼还能是什么?” “嘁!我不去重庆,我不逃跑。我没有罪,审判怕什么?!” “我需要你明确的回答。” “法国总会!” “不后悔?” “一年前在狮子山竹林寺的时候我后悔了吗?” “好吧,”刘庆怀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展开递给牧天,“那我就是你的律师,把字签了。” 季若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朝他竖起了拇指。 “律师?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需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律师是需要资格的。”牧天有些不屑地道。在他前世里,律师资格证是最难考的资格之一。 “我南洋大学法学系的,不够资格给你当律师?”刘庆怀一笑,瞥了一眼季若曦道。 季若曦嘻嘻地戏谑道:“你只上了一年好不好?” “那不都是日本人闹的嘛。” 刘庆怀确实考入过南洋大学法律系,但刚上一年,九一八事变,就投笔从戎回到了国内。父亲刘怀沙是北伐元老,后来厌倦了内战之频仍,就弃武从商,移居新加坡,专事茶叶出口贸易,在闽北有个茶场。生意也红火。原本希望刘秋怀继承自己的衣钵,不料儿大不由爷,非要当兵打仗。 刘怀沙虽然经商多年,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大义他还是没有磨灭的。他不仅支持儿子上前线杀鬼子,还捐钱捐物,在海外募捐,为抗战提供战略物资。又修书一封给早年投在自己麾下,后来上了黄埔,现在已是国军少将的远房侄子,让他多多照顾。 牧天发现刘庆怀的时候,刘怀沙的远房侄子已经官至中将,而刘庆怀已经从一个普通士官变成了上尉连长。 刘庆怀上面有两个姐姐,他是家里的长子,之所以被叫做“三少”,完全是他想要体现对女性的尊重,坚持按大排行称呼。何况两个姐姐又是大房所生,自己甘居人下,完全是为了尊重女性与家里相处的和睦。 “你确定?”刘庆怀对牧天的决定很是佩服,但职责所在不得不又问了一句。 “确定!”牧天立刻道,语气坚定。 “这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很man!”季若曦语调严肃地说。这是她的事,自然不可能让他半途而废。 短短几天,围绕着牧天的事发酵成这样,其实是季若曦一手造成的,眼见舆论已经形成,制造舆论的幕后推手是绝不甘心事情戛然而止就此凉凉的。 这是她从业以来,首次策动的舆论宣传,她需要业界的认可。 可是,逃离孤岛远赴大后方,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如果他选择了后方,自己会追随他而去吗?季若曦问自己。 当她得悉皮克的计划的时候,第一时间是与刘庆怀的感觉一样的。他们在用牧天的生命作赌注。如果要是出了意外呢?可是面对牧天如此的选择,自己又如何保证接下来不出意外?自己也是拿牧天的生命在作赌注,最少是前途。 原来自己跟他们是一样的。 天哪,当他站在一帮外国人组成的法庭的被告席上的时候,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我又该如何补偿他呢? 真的像此前所称“季伯的女婿”那样以身相许? 这可以吗? 可以吗? 可以……吗? 马达轰鸣,姚叔启动了汽车。 季若曦一个激灵:“等等!”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你,不再想想?” 季若曦此时满脸突然变得绯红,盯着牧天问道。 她脸怎么这么红? 呼吸似乎也急促了不少。 牧天瞥了刘庆怀一眼,对季若曦说:“想什么?你不说是最好,最正确嗯吗?那还有什么好想的?” 季若曦一窒,凝视着牧天,半晌,“那好,法国总会。”朝姚叔挥了一下手,“走吧。” 第54章 出乎意料 法国总会的门前已经水泄不通,吃瓜群众与巡捕参差其中,充斥着大门前方圆两三里的地面。这世界总不乏看热闹的人,若有事情发生,就连乞丐流浪汉也要去凑凑。仿佛八卦可以填饱肚子,代替饥寒一般。 何况,牧天与日本浪人一案是超级大案。 这已经被媒体炒作两天了。 庭院中,万国商团上百名团员全副武装地组成人墙,把那些示威、请愿、声援的学生们圈在了中央。旗帜、标语也被命令不得举起,只能放在地上。而且是万国商团们能看到的地方。 牧天的车是在蒋信义的车引导下从后门进入的。 穿过长长的地下甬道,牧天给关进了法庭中被告席木制栅栏的笼子里。 欧洲的法庭很有意思,被告席虽然偏处一隅,但视点却很高,面对着陪审员席。 站在木栅栏的笼子里,你可以看到所有人的举动,很像戏院里的二三楼上的包厢,不仅能看到戏台,也能看到观众席。 法庭里的所有人都要仰视自己,陪审员、双方的律师、旁听者,就连法官也不例外。 牧天站在笼子里,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陈述、举证、交叉询问证人、辩论、结案陈词。 刘庆怀已经换上了律师的长袍,带着一头如绵羊腚的卷毛金色发套,早已是口干舌燥,额上已是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综上所述,各位陪审员先生,为了维护基本的正义,为了法租界当然的主权地位和社会安定,保证我们每一位生活在这里的公民的安全和幸福,应该判定我的委托人无罪。他只是行使了任何一个法租界居民都会行使的权力!” 他话音未落,旁听席里就响起了一阵掌声。 “当当!” 法槌连击的声音响起。 休庭。 这就完了? 大部分使用法语的庭审让牧天听得一头雾水,但凭观察和感知他也明白大致的进程。此刻见法官带着庭审人员离席,而陪审员们和旁听席上的人们也纷纷离座,却使他不明就里起来。 高个子法国法警打开木笼子,“sorsdelà。” 牧天莫名地看着他,双手握着栏杆,靠在木笼子上。 “出来,歇一会儿。”高个子法警用中文说道,还伸手比划着。 哇靠,这多好啊。整个上午就这话接地气——歇一会儿。 穿过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牧天在两个法警的看押下来到一扇门前。 门楣上用中法两种文字标明着“休息室。” 高个子法警朝牧天竖了竖拇指,又在他肩膀上拍拍,还搂了一下,然后打开门,把他推了进去,关上门。 房间不大却很明亮,墙角摆着一把高背的椅子,看上去还很舒适。 牧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望着没有窗户的门。这里跟大桥牢房也差不了多少。他想着临了刘庆怀满脸胜利的喜悦和季若曦宽心的笑容,内心也安静了下来。那个木笼子站得也不太舒服。 无罪释放。 这是刘庆怀最后的要求,或者说诉求。 看他的表情应该是赢定了。 不过,这超出了牧天的认知范畴。 洋鬼子就是洋鬼子,审案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和牧天知道的完全不同,甚至超出了他在所有的书里听来的。也不过堂,更没有上刑,完全是两个人吵架,而且完全自说自话,偶尔找个人来问问,也全然不知道找来的人会不会给自己帮腔。 这与戏文里、书里,动不动就叫“大刑伺候!”差得委实太远。 这让牧天怀疑起刘庆怀那抹笑容的真实性。 你笑得太早了,刘大哥。 果不其然,再次开庭的时候,法官陪问审团有无结果。 蓬志明从陪审席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有了。” “讲。” 蓬志明是一个安南裔法国人,四十来岁,长得干瘦,社会身份是东方大剧院的襄理。此时缓缓打开手里拿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抖了抖,言之凿凿地念道:“有罪!” “抗议!” “无罪!” “不能放走真正的凶手!” “黑幕!” 旁听席上已经乱作一团,胡提带着几个人冲向陪审团席。 几个浪人打扮的日本人向着胡提等人冲了过去。 法警赶紧冲上去阻拦。 万国商团的士兵破门而入,组成两堵人墙,将两拨人隔开。 当当! 法槌连续地敲击。 法官詹姆斯大叫着:“肃静,肃静!” 这回说的是中文,因为旁听席上多数是华人。 法庭顿时静了下来,如电影里的定格。 “回去,回去!藐视法庭,我要把你们驱逐出去!”詹姆斯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手举着法槌,一手在半空中划拉着。 牧天笑了。 这戏好看,比听书过瘾多了。 “两位律师请上前来。”詹姆斯见情形得到了控制,坐下道。 刘庆怀一脸的沮丧,瞥了法官一眼,朝他走去。 小野的律师叫铃木,一个看上去快五十岁的矮胖日本人,贼眉鼠眼,扁平的脸上五官挤在一起,唇下留着一撇小胡子。 他脚步细碎,看起来完全是一只站起来的蟑螂。 “哈哈,三少,您的法律是体育老师教的吧。”他从后面赶上刘庆怀,极尽嘲讽地说道。 刘庆怀也不说话,扬起胳膊抖了下身上的黑袍。 肘部正好击中铃木面门。 “哎呀!” 惊叫一声传来,铃木早已一屁股跌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鼻孔里涌出一股血来。 全场不由一阵惊呼,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刘庆怀故作惊讶地止步转身,好像极端不解地望着地上的铃木。俄顷,伸出手去。 “您说的没错,铃木先生。我帮您。” 铃木一脸怨怒,抹了一把鼻血,挥手欲击刘庆怀伸出的手。不料被刘庆怀翻腕抓住,轻轻上提,脚尖已伸到他的屁股底下,猛顶尾骨。 铃木“嗷呲”一声跳将起来,一手捂住屁股,一手擦着鼻血。 又是一场哄堂大笑,就连詹姆斯也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来。 他又当当地敲了两下法槌,喊了两声肃静。朝着两位律师勾着手指。 两人来到法官面前。由于身材太过矮小,铃木不得不退后一步,这样才能看见詹姆斯的脸。 “三个月劳役。” 詹姆斯说完,眼睛在刘庆怀和铃木的脸上扫视着。 刘庆怀沉吟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不行!” 铃木大叫着,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还朝上眺了一下,扒着法官席的桌沿,努力地表示着自己的愤怒。 “那,一个月的社会服务?”詹姆斯不无嘲讽地道。 刘庆怀会心地笑了笑,“谢法官大人。” “你这是枉法!” “哦?” “枉法必然贪赃。我要去工部局投诉你!” “你现在咆哮法庭我可以逮捕你!取消你的律师资格!” “陪审团已经判他有罪。”铃木的气焰消了一些。 “我说他没罪了吗?铃木先生,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有最终解释权!请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 铃木还要说什么,詹姆斯法袍长袖一挥,当地敲响了法槌,朗声宣判“被告罪名成立,判服劳役三个月。着即执行。” 第55章 又是锡兵 三个月劳役? 走过来时的甬道,牧天还没有想明白这判决意味着什么就被推进了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 两名巡捕一左一右地挟持着他。 他决定不想了,大不了跟自己在竹林寺,担水劈柴,打扫庭院一样,三个月而已。 只是那时是跟胡提一起。 想起胡提,他突然有点难过,因为没来得及告下别。 汽车出了法国总会,上了爱多亚路,在外滩又拐入南京路,径直到了静安寺路,接着一路北上,直到海防路。 经过一道大门,牧天看到了一排排整齐的房屋,和三三两两散步的人,他们都穿着军服,有说有笑,还嬉戏打闹。 哇靠,不是要我充军吧? 汽车终于在一个更小一点的大门前停住,从旁边的岗亭里出来一个军官。他接过巡捕递上的文件,在上面签了字,挥手招呼两个士兵,给他们伊里哇啦地讲了一通。 两个士兵上前把牧天从车里拽出来。一前一后地押着他上了另外一辆吉普车。 吉普车是敞篷的,牧天的视野好了很多。 汽车在笔直的土路上行驶着,车尾扬起的尘土逶迤着。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又一座大门前。 这是一座更窄的门,仅容一辆汽车通过,但墙很高,目测也有四五米。门楼上是一座长廊,上面架着两挺重机枪。除此之外全不见一个人影。 大门轧轧打开,汽车径直穿过,又行不远,拐入了一座仓库。 仓库很大,四周摆满了弹药箱,正中摆着一张桌子。 士兵押着牧天走到桌前,把他按在桌前的椅子上,一声不吭地离开。 牧天打量着四周的情境,心里哇凉哇凉的:担水劈柴不怕,但扛枪打仗自己却从来没想过。合着法国人的劳役就是去打仗?打三个月?可什么仗是三个月能打完的? 牧天正要站起来,一只大手按在他肩上。 牧天急扭头,一个高大的黑人军官站在他面前。 军官是非裔法国人,名叫强森。 他把食指竖在唇上,然后道:“不要说话,跟我来!” 说完转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牧天的身材在国人中已经是顶魁梧的了,但强森走向门口的身影就像一堵移动的高墙。 牧天仿佛被什么引力牵引着,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他们走的不是牧天进来的门。 出得门来,两个洋人士兵立正敬礼。 强森回礼而行。 牧天也随着举举手,象征地连连搭向额头。 这显然是个营区,空旷的草坪上错落地矗立着一座座木屋。 一路行来,所有遇到的人都跟强森敬礼招呼。 这人挺有来头。 牧天跟在后面想着。 大步流星,转瞬就是一片荒草的开阔地。 他们只能在前人踩踏出来的小道上行走。 不过强森的脚步依旧迅捷。 牧天紧赶慢赶地才能跟上。 这是要带我去啥地方啊? 终于,强森停住脚步,垂首凝视。 牧天疾步从后面赶上来,已经有些气喘。他在强森旁边站定,看看强森,又顺着强森的目光所向看去。 哇靠,目力所及竟然是一个大坑! 他们站在坑沿边上。 深足有三五米,方圆在百米朝上!周围是笔直的水泥圈墙。墙上东西南北各有一座拱门,空空如虎口。 坑底大约是铺了沙子,几十个人在下面肆意打斗,沙尘扬起,此起彼伏! 牧天定了下神,原来底下分布着六个圆圈。中间一个大点,其余五个成拱卫状。 再一定睛,原来五个圈子里各有两人在撕打,旁边四个人围观。 撕打的人个个歇斯底里,围观的人笔直肃立,只有脑袋随着撕打着的动作扭动着。 咦! 下面的人穿着一色的青年装,跟牧天刚来那天在火车站前痛打的两人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些人的服装是青灰色的,而眼下坑底下的人的颜色要浅很多。 这是个什么情况? 牧天带着满脸的疑惑,刚一扭头。 强森闪电出手,掐住牧天后脖颈子,抬脚拦腰踢到。 猝不及防! 如一颗葱,牧天头朝下,直朝坑底栽去。 魂飞魄散! “这谁?胆这么肥?” “就是,跳都活不了,还栽下来,当这是游泳池啊?!” “这要下来头不得在栽进肚子里?” “疯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是强森推下来的!” “强森?你看见了?” “没有。” “这教官狠是狠了点,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牧天听到了坑底的人声,看见他们瞬间变大,仰望着自己。 他膝盖一收,蜷缩于胸。接着一个侧翻,同时打开身体,真如跳水运动员一般,竟将身体调整了过来。 “咚!” 牧天双脚砸入沙坑足有一尺深。 沙尘扬起丈八,弥漫了撕打和围观的人。 沙尘散去,牧天看着周围一张张惊惧的脸,突然大笑起来。再往上看去,哪里还有强森的踪影。 其他沙坑的人也聚拢了过来,而自己正落在沙坑里两个撕打的人中间。他们一个叫段亚明,一个叫房子龙。 牧天看着比自己个头还猛点的段亚明,又看看已经鼻青脸肿的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房子龙。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都朝死里打啊! 房子龙一笑,一批,竟然还有些羞怯?! 牧天转过身来,见段亚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你瞅啥?” “瞅你咋的?!” “你想咋的?!” “你新来的吧。” “不知道,咋的?!” “哼哼,你牛皮,从天而降,可你打断了我们的训练。” “能咋的?” “咱练练!” 牧天还没来得及反应,段亚明的直拳就当胸袭来。 牧天急低头含胸闪避。 “刺啦。” 后脖颈子一阵刺痛。 他当做项链坠子的锡兵已经落在段亚明手中。 牧天稳住身形,怒喝道:“还给我!” 段亚明充耳不闻,手举着锡兵项链嘲讽地笑着,“嘿,快来看,”他拎着锡兵在头顶上甩了一圈,又提溜着,“来了个小娘们啊,还戴着链子。哈哈。” 众人围拢着段亚明哄堂大笑起来。 “啥好玩意儿?” “哇啊,是个小人!天天戴在胸前,不会是个情人吧?!” “哈哈哈,太小了。” “这也能用,它可怎么弄啊?” 牧天横眉立目,作势上来夺那锡兵。 岂料围拢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早已形成了一堵人墙。 牧天的冲击被弹了回来。 “让他过来!”段亚明一把攥住锡兵,揣进怀里,轻蔑地喝道。 人墙闪开一道缝隙,足有三四米的距离。 牧天发力冲向段亚明。 “干他!”段亚明两手齐挥。 两个壮汉齐扑上前,一个鱼跃,抓住已经冲入人群的牧天的双腿。 三人同时扑到在沙坑里。 段亚明上前,一脚踏在牧天背上,用力拧了拧,掏出锡兵在牧天眼前晃悠着,“想要?得有能耐拿!” 牧天双目圆瞪,怒视着段亚明,双手插入沙里,肩膀急扭。 段亚明一个倒卧,肘击牧天后心。 牧天嗯哼一声,口鼻喷起一阵沙尘,挺了一下,半个脸埋在了啥子之中,昏死了过去。 第56章 渗透者 “这家伙有点狠。” “嗨,新人不都这样嘛。” “那也没有这样事儿的,往死里打啊!” “也是,一头一脸的沙子,肋骨还断了两根。” “怕是还有点脑震荡啊。” “段亚明这家伙也忒狠了,下手这么黑。” “就是,每回都是他起的头。这么帅的男孩他也舍得下手?” “要是他落在我手里,教他难看!” “收声吧你。上回他感冒发烧,你不就是换了个粗针头嘛,还能怎样?” “下次就够他呛的了。” …… 女人? 是依晨吗? 不是。 依晨的声音比这要好听。 可是他应该是再也听不到了。 牧天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叽里咕噜地转了几圈,但没有睁开。 两个女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牧天心绪拧巴。 “啪叽。”睁开了眼睛。 “醒了!” 口罩上沿露出的是两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个睫毛超长,一个却平常得很。 “快去告诉强森,快。” 高一点的女护士转身跑向门外。矮一点的又俯身下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是哪里?” “医院,不不,就是个医务室。” 牧天白了她一眼,欲挣扎坐起。 护士急上前欲搀扶。 牧天横眉制止。 他讨厌来苏水,更讨厌混合着香水的味道。 护士无奈地朝后稍了稍。 他挣扎地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 心里又浮现出了潘依晨的影子。 “依晨……” 内心的呼唤伴着一阵绞痛,他不由大口地咳嗽了一声。 护士又疾步上前,“你没事吧?”依旧裹挟着一股混合的气味。 牧天皱了下鼻子。 门被推开,高挑的护士领着两个洋人士兵进来,或者说是两个士兵押着护士进来。 一个士兵手里捧着一摞衣物走到床前,腾出手来敬礼,“报告,长官有请。”说完将衣服双手递过来。 “你们什么人?啥长官?”牧天一点好气也没有。 士兵并不理会,把衣服恭敬地放在床尾,直起腰又是一个敬礼,然后稍退一步,招呼护士。 两个护士面面相觑,眼睛里满是为难的神色。 士兵手按在腰间的枪上,“快,马上!” 矮一点的护士身子抖了一下,“我来,我来。” 她走上前来,一手轻抚牧天手腕,一手“哧溜”拔下了正在打着吊瓶的针头。 高挑护士如梦方醒,上前用棉球按住牧天手上的针眼。 牧天的手腕还在矮护士的轻抚当中,不过那种混合的味道好像更加刺激了。 “都出去!” 护士们愣住,接着面面相觑了起来。 “我要换衣服。” 两护士愕然地点点头,放开了牧天,有点落寞地走出病房。 两个士兵也敬礼后,转身出了病房。 …………………… 牧天换上了一身青年装,他还来不及抱怨不舒服,就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 这身衣服着实一批。 办公室的窗户很高,窗下站着一个军装的男人,背对着门口。 牧天迈入,那人转过身来。 牧天犹疑了一下,还是认出了脸在逆光下的军人。 “皮克?!” 皮克上前,紧握牧天双手,“委屈你啦,牧先生。” “你上这儿干什么?来看我?” “是的,是的。” “你是这里的长官?快放我出去。” “不不不,这里的长官是强森中士。我是你的长官。” 这哪跟哪儿,凭空多出了一个管头。 希匹! 皮克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三百美元,作为上次的奖励。也补偿你在巡捕房的损失。” “不稀罕!” “不不不,你知道这能换多少法币吗?” “奖励?为什么?” “我跟你说了吧。你很偶然地打了日本浪人,但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偶然发生的。” “你策划的?” “是的。我们知道久井英一一定不会善甘罢休,于是我们设计了这一切,抓住了他,换回了我们的战友。” “换?” “我们有一个狙击手库克伍德,参加过一战。是个优秀的士兵。不过他有个毛病,喜欢流连于声色的夜场。结果被日本人盯上了。久井英一设套把他给抓了。这回我把他给救出来了。还把打着贸易旗号实施间谍行动的‘青蝎会’也给一锅端了。哈。” “在大桥监狱里,那天夜里进来的要弄死我的三个人也是你派去的?” “不不不,那是个意外。不过我的人就在附近,只是没有出手罢了。你干掉了三个人就昏过去了,他们看你没啥大事,就撤了。不过那个黄尊丏很讨厌,弄那么大动静,差点坏了我们的好事。你跟黄尊丏以前认识吗?他什么来头?” “不知道。在牢里放风的时候才认识的。” “那好吧。先不说他了,我有个任务给你。” “你又要利用我干什么?” “找到渗透者。”皮克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抽出一份文件,“你在上面签字,每月就可以领取十美元的津贴。” 牧天想十美元在如今的经济环境下,还是可以干些事情的,就白了一眼皮克,接过文件浏览了一下。 “你这是卖身契,我不签。你找别人去吧。” “哦?如果我让你找的是汪先生的人呢?他可是汉奸!你们中国人的敌人!” “我们的敌人我们会对付。不用你操心。” “你知道我们东方行动是干什么的吗?” “什么东方行动西方行动不想知道。” “嗨,这事一时半会儿也给你说不清。你要知道,你在这里是保护性监禁。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渗透者。你要知道,我们上一期学员六个人刚从这里毕业,因为他的情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杀害了。而这些人都是抵抗法西斯的志士,青年才俊!你只要找出他来,还有津贴可拿,以你的身手加上强森的保护,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强森?” “你见过的,就是接收你的那个黑人军官。” “希匹!他差点把我摔死!” “哈哈,看样你是摔不死的。他可是参加过一战的大力士。” “这话我爱听。” 牧天挠着头,沉吟起来。 “我给你的礼物还在吗?” 牧天愣了一下,连忙说:“在,在。” “那就好。接受了我的礼物,那就是我们的一员。”皮克语调深沉地说道。把一支笔递到牧天眼前。 第57章 紫庐里的茶道 皮克并没有告诉他目前的所在是“泛亚特种技术合作所”。是一个专为东方行动培养骨干力量的准军事机构。 它虽然挂名在陆芃之的“东方问题研究所”之下,但陆芃之却无权过问这里的任何事务。对外也不知道有这么个机构。 这里更像一座庄园,各种职能机构的建筑都掩映在绿树从中,而学员们一律住在围绕着大坑,他们称之为“演练场”周围的地下宿舍内。 它坐落在海坊路以北十余里处,跨美国海军陆战队和意大利海军特遣队的防区。 北面就是苏州河。沿河是一个方圆五里多的镇子,叫湾头浜。镇子的中轴线正好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和意大利海军特遣队防区的边界。而它的对面就是沙家浜。 这里市面繁华,物资供应丰富。它还有一个码头,每天吞吐的货物几十上百吨。本地人私下里就叫这里做“小上海”或者“租界里的租界”。因为虽然行政上它归公共租界管辖,但租界当局除了收税,其他一概不管。 这里税源丰富,除了满街满巷的店铺以外。还有各种门类的手工作坊。即便其税收不及租界税收的百分之一,但苍蝇蚊子都是肉。这年头,有韭菜总是要割的,不割白不割。 镇上因着军队的需求提供着完备的供应,也有满足军人个性化需求的各种服务。 每逢节假日,镇上大街小巷满是军人的身影。若出点什么事,自然有驻军宪兵管着,巡捕房也乐得清闲。 这里也是各种帮派的孵化地和大本营。不少帮派就是在这里发轫壮大然后跳到大上海去的。这里风气开化,而且各行各业打破头地要挣这风气之先,且全没有了底线,士商工农,无不想尽办法外引内联,热闹纷繁。一时五湖四海的冒险人士都来淘金。就连最早的西洋传教士也是在这里立了足,再往上海滩发扬光大的。 据说是苏州河由下至上,拐的第一大而陡的弯而得名。 牧天这是第二次来镇上。头一回是强森特许的,为的是新人置办个人必需品。陪着他来的是同组的房子龙。 房子龙似乎对镇上了如指掌。据他说因为他是本地人,就住在河对面的沙家浜。他出生的时候,湾头浜还是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渔村。如今变成了大城市里的小都市,连他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那天房子龙带他逛遍了弯头浜的大街小巷。 牧天着实给惊着了,其繁华与现代程度远超自己的家乡彭县县城。 尤其是他们去的最后一处叫紫庐的去处最为印象深刻。 紫庐是一座五层楼的建筑,坐落在镇中心。虽然不是镇上最高的建筑,但其外立面通体由紫色大理石造就,绝对是弯头浜的地标性建筑。 不过,这仅仅是一座茶楼。是工部局一位意大利籍董事的私产。 房子龙带着牧天走近。 小二早已掀开珠帘候着,“二位里面请,请问今天喝什么茶?” 今天,我才第一回来,跟你们很熟吗? 牧天纳闷,把自己弄成了这里的常客了,希匹得一批。 房子龙道:“茶。” “好嘞,里面请。六号桌两位。” 牧天这才打量着周围。 大堂中央是一个圆柱形的展示柜,用玻璃罩着,四周装着射灯,照着上面各式各样的茶叶,很是琳琅满目。 百多平米的大厅,沿墙是一排卡座。以中央的电梯为分界,左边是三六九单数,右边是二四六双数。 卡座是敞开的,用竹帘隔着。饮茶着在内,由于光线的差别可以看清楚帘外,而帘外朝里看,则只能影影绰绰的见到朦胧的轮廓。 卡座与卡座之间,有着一个包房,是带门全分封闭的包间。 六号卡座中的一个包间。窗外就是镇中心的主干道天齐路。硕大的玻璃窗采光极佳。 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瓜子花生和一碟绿豆糕和一碟云片糕。小二进来,点上香炉,又拉上窗子上的竹帘,躬身站在门口。 “有什么新茶?”房子龙靠在椅背上,慵懒地问道。 “回先生,小店有新到的山东茶。”小二一个躬身,连忙道。 “哦?没听说山东还产茶。” “崂山绿。这可是名茶,是袁大人当年起的名。茶汤清亮、醇厚耐泡。” 房子龙朝牧天看了一眼,“试试?” “试试。” “就这个来一壶吧。” “请二位稍候。” 小二鞠躬退下。 牧天打量着包间,在墙上挂着的江南仕女图上流连了一下,又站起来扒开竹帘朝外望着,“这不是茶楼吗?” “是啊。马上归队了,走了大半天累了,带你来喝口茶歇歇脚。” “那怎么小二还问喝什么茶?什么茶不都是茶吗?用得着进门就问?”牧天放下竹帘在房子龙对面坐下,一脸疑虑的问。 “哈哈,老弟。你这就少见多怪了吧。这茶啊,门道多着呢。你说‘茶’,就一楼这里,一炉香,四小蝶,一壶茶。”他朝包间外瞥了一眼,朝上指了指“你要说‘花茶’,那就二楼。泡茶、沏茶、奉茶一色的二八少女,且都是黄花大闺女,据说是老板验明正身的。还有绝美丝竹相伴。” “哦?” “相比较而言,咱们喝的这叫‘清茶’。不管你点的是红茶还是绿茶。” “哦。” “三楼就更有说道了,曰:‘荤茶’。这……你懂得。” “我不懂。” “那你白活了。要不上去瞭一眼?” 牧天连忙摆手,因为花茶的解释已经让他三观尽毁了,听那“荤”字,断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别脏了自己的眼。 房子龙见牧天如此反应,觉得有趣,就来了几分兴致,“至于四楼,那就是‘洋茶’”他说着做了个吸大烟的动作。那是怕面前这个雏儿不懂。 听房子龙巴拉巴拉地说着紫庐各样的茶,牧天确实有点犯晕。他只在刘成吾说的书“剃头僧旅行记”里听说过关于喝花酒的事情。书里说早年起事的人,不管什么党阿派的,都在喝花酒中议事。各种重大事件的决策都是在喝花酒的青楼里定的。 不过,后来他喜欢的说书先生刘成吾,有一天身中多枪,喋血彭县街头。 此处有花茶,应该是个是非之地! 说话间,一个稍微年长的茶奉送茶进来,他躬身掀开扣着的茶杯,斟了茶,又把一个颇为讲究的账单夹子放在桌上,躬身侯着。 房子龙打开夹子,五指在在账单上轻敲,然后点头合上夹子,“知道了,你下去吧。” 茶奉躬身退出。 就在他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一个人影从大堂里闪过。 牧天一直注视着茶奉,见那人影掠过,“蹭”地站起来,窜了出去。把那茶奉从背后撞了个趔趄。 待他追到门口,那个人影已经上了一辆汽车,扬长而去。那背影与在彭县仓皇中的人影重叠着。 牧天脸色骤变。 第58章 夜深沉 “怎么回事?” “没事。以为是个熟人,看错了。” “在一个不善良的时代,你一定要小心主动示好的人。” 想想来上海的这几日的遭遇,尤其是遇到皮克,牧天觉得这话有点意思。 他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至于什么书,他倒是忘了。 他跟房子龙不熟,是他自告奋勇来弯头浜采购日用品的,当然不能把关于彭县的事情告诉眼前的这个房子龙。在牧天的意识里,房子龙之所以对自己主动示好,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跟他一样的弱者,想结个盟啥的。 比如在训练中被段亚明设计殴打。 “要不顺便在镇上看个医生吧,来都来了?”牧天岔开了话题,盯着房子龙依旧肿胀的头脸。 “不用。有军医就行。这些跑码头的江湖医生,你敢信?” “也是。今天也逛得差不多了,那咱们喝了茶就归队吧。” “好,听你的。”房子龙一副归顺的样子。 牧天一笑,端起茶杯,品了口崂山绿。 “不错。” “是不错。味道确实醇厚。”房子龙咂了口,慢慢放下茶杯,悠悠地道:“你就不想再尝尝别的?” 牧天一愣,随即“呵呵”了两声,并没有作答。 那天他们的茶喝得很慢,就一道。等他们归队的时候,旁边的意大利兵营已经在吹晚餐的军号了。 此番来弯头浜是在熄灯号吹过,强森也带人查过房以后,牧天跟踪着段亚明而来的。 这小子够贼的。在拱道的尽头,推开一道假墙,竟然是一条直通两里外的意大利海军特遣队兵营的军官食堂底下储藏室。 尾随着段亚明,牧天顺利地出了食堂,溜过了开阔地,沿着铁丝网走了一段,躲过了探照灯,通过一个事先挖好的,用石板盖上的凹形槽,钻过了铁丝网。 就这样,牧天不远不近地跟着段亚明又一次地进了湾头镇。 段亚明一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闷头一心地朝前奔着,竟然丝毫没有觉察身后的跟踪者。 自从收了皮克的钱,关于渗透者,牧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段亚明。这并不是完全的公报私仇,而是将近一个星期以来的观察所得。一天夜里,牧天还发现段亚明偷偷溜出宿舍,潜进强森的办公室,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三转两转,段亚明拐上了天齐路。在紫庐旁边的一个西式糕点铺买了几样糕点出来,走过几个巷口,拐人了福佑里,在一座三层的独立小洋楼前站住。他这才回头朝后警惕地打量一下。 牧天蜇入暗处,看了下夜光表:11点一刻。 此时,段亚明见无异样,就按响了门铃。 片刻,廊灯亮起。 门开处,一个小巧的女人扑了出来。女人一跃,就挂在了段亚明脖子上,一阵厮磨,“宝贝、亲爱的”隐约传来,夹着轻喘。 牧天贴墙站着,一动不敢动。 俄顷,段亚明抱着女人进屋,反踢上房门,接着一楼的一个房间的灯亮了。 “色胆包天!” 段亚明深夜溜出营地,狂奔十余里竟然是为了私会情人,这让牧天顿时失了兴致。 牧天悻悻地离开暗处,当走回到紫庐的时候,望着里面依旧的灯火辉煌,突然眼前一亮。段亚明两人门口扭捏时,女人身后的包裹闪现在眼前。 日本人!日本女人! 自从八一三之后,虹口已经成了实际上的日占区。租界当局迫于压力,那地方的治安也交给了日籍巡捕负责。归日本商会节制。虹口一带简直成了“日租界”,日侨急速增长,所有日侨绝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一带。 在弯头浜出现日本人,这还是挺极端的。 牧天立马兴奋了起来,脑子里有一万个可能在奔腾。 也许是紧张过度,牧天突感饥肠辘辘,就在旁边的西式糕点铺买了块糕点,又走到福佑里的那栋小楼前,屋里的灯已经全部关掉了。 这让牧天不由瞎想了一阵子。 牧天凑近,借着天光,记了门牌号码,咬着点心顺着来路,返回了营地。 “回来了?” 正要躺下的牧天一个激灵又坐了起来,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房子龙的床铺。 “上厕所这么长时间,不会是吃坏肚子了。要不要陪你去医务室看看?”房子龙在床上坐了起来,悄声问。 “哦,不用。拉出来好多了。”这都两个多小时快三个了,鬼相信是蹲坑啊。但既然对方说了,打个哈哈也无妨。但牧天还是留了个心眼,瞬间觉得这人不简单。这年头,有简单的人吗?自己身后站着皮克,说不定这个房子龙身后还有个马克呢。 马克可是德国的钱!这事真的说不定,说不准。 “还是去看看的好。”房子龙的语气更加关切了起来。 “谢谢,不用了,明早再说吧。”牧天敷衍道。 “你要觉得医务室不行,那咱就请假我陪你去镇上看看。弯头浜的广济庵的药还是很灵光的,中医也要的的。”房子龙似乎一定要说服他一样,继续劝着。 “还是不用了吧。我这也没大事,拉完了就好了。”牧天作势要睡了,“不过谢谢你了啊。” “嗨,你们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聊出去聊去!” “赶紧出去,你们不睡,老子还要睡呢!” “再特么呱噪,看老子不弄你们?!” 左近的床上传出了恶狠狠的喝声。大概是觉了房子龙的软弱和牧天是新来的吧,所以说话挺狠。 几个人在床上欠身探头,接着又睡去。 牧天朝房子龙挥了下手,倒头睡去。 头还没有挨着枕头,宿舍的大灯开启。 牧天欠身手遮着灯光欠起身来。 强森带着两个宪兵已经到了他的床前。 牧天正诧异间,两个宪兵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拖下床来。 强森在床头拿起他的制服,自顾朝门口走去。 两个宪兵夹着几乎赤条条的牧天跟在后面。 房子龙起身望着,直到灯熄了,门关了。 这个营地很怪,学员们住地下,所有的办公机构包括禁闭室却在地上。 牧天被关进了禁闭室。 “我要见皮克!” 牧天各个栅栏门对强森喊道。 “这里,只有强森,没有皮克。” “好。强森你为什么关我?” “我要睡觉,明天再说。” 强森说完转身就走,牧天冲着他的背影,在栅栏上猛地拍了一巴掌。 强森转身,果断地抽出手枪,照着门两旁连着开了两枪。 子弹打在墙上擦出一串火星,强森收枪就走,根本不理会缩进身子的牧天。 第59章 我要认亲 乔世宽放下刀叉,望着眼前的饭菜出神。 自从看了报上的牧天,他就一直心神不宁,甚至有点茶饭不思的意思。再加上耿叔在耳边一有机会就念叨的“小少爷”,更让他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这时。耿一飚敲门进来。 他捧着托盘走到乔世宽的跟前,躬身道:“老爷。” 在乔府,耿一飚只叫老爷,没有什么大老爷,二老爷那回事。在他看来,乔世宥啥也不是,就是一个吃软饭的瘪三,而且阴险狡猾。不过仗着是老爷的堂弟在乔府出没。作为管家,耿一飚也探知了不少乔世宥的秘密,但碍于对老爷乔世宽的保护,一直藏在心里。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乔世宽受到伤害。 “哦,耿叔,坐,一块吃点。” “谢谢老爷。您看这个物件您还记得不?” 乔世宽目光在耿一飚脸上停留了一下,似乎想看出点究竟来,又把目光投向耿一飚手里的托盘。 那上面是一件折叠起来的织物。 耿一飚又朝前递了递。 乔世宽拈起一角,将那织物拎起。 披肩!俄罗斯披肩?! 乔世宽浑身一震,披肩落在托盘上,又滑落在地。 耿一飚急忙弯腰捡起,爱惜地抚打着。 睹物思人,当年苏小小的种种在乔世宽的眼前浮现。 “此物乃老爷当年送与苏小姐的信物。如今在下在牧天处寻得,此乃小姐旧物无疑,而小少爷,由此可见,小少爷还活着,就是牧天也是无疑的了。” “你是怎么得到的?”乔世宽依旧处在惊诧之中,颤抖地问道。 原来,世上充满了巧合。牧天自从因为殴打日本浪人进了巡捕房,而胡提在姚叔的介绍下混了泰山会,胡提就从大华公寓里搬了出来,搬进了七星里一百五十七号婉婶的房子,租的是亭子间。 搬家的事是王大彬一手安排的,七星里是泰山会罩着的。他不怕洋人,料定那些洋人不敢到此造次。 王大彬信奉的原则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而横的怕不要命的。官府怕洋人情有可原,因为他们多数人的儿女亲眷都已经去了洋人的国家,自己搜敛的钱财也都转到了国外,如若与洋人作对,损失的是他们。 王大彬不怕,他是土生土长的帮派,根基在眼前的土地上,洋人再怎么牛逼,杀头不过碗大个疤,没什么可怕的。何况泰山会还有数万兄弟,怎么杀,也是能拼个够本。 还有一层原因,王大彬是婉婶的干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有租客,自然是介绍和安排给自家人。而这个干儿子,婉婶认得很是传奇。想当初,王大彬还是个单纯的小弟,跟着师兄上门收保护费。 婉婶是个刚烈又深通世故的女人,上来就骂他们没有良心,一帮大老爷们不去打日本鬼子,竟然在后方强收抗日将领住宅的保护费! 泰山会的一帮喽啰竟然也被婉婶的一通说辞给镇住,感了很多的汗颜,就放弃了。 可王大彬没有放弃,他一眼就看中了才十三四岁,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欧阳慧。第二天就托媒人上门提亲。 但婉婶听说对方是混帮会的,年龄上又差着七八岁,就婉言谢绝了。 王大彬不死心,一边打扮得像个斯文的公司高管,一边策划兄弟搞些小动作,再出面摆平,让婉婶心有所动。 可王大彬并没有再说提亲的事情,只说自己要认婉婶干妈。婉婶自然知道王大彬的心思,但想有这样一个背景的干儿子也无伤大雅。至于女儿,那要看她自己了。如果相处得来,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嫁也就嫁了。而且早嫁比晚嫁好。 省心。 可是,欧阳慧对这个干哥哥一直没有感觉,除了对王大彬颐指气使,行使着“妹妹”的撒娇权以外,根本没往男女那边想。 欧阳慧既勇敢刚强,又冰雪聪明,学问还大,这让王大彬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言听计从,有求必应。一来二去,婚姻的事情没有再提,倒是兄妹情深了不老少。 事情就是这样,就像巧儿碰到了七仙女的姥姥——巧到家了。你道这婉婶是谁,就是当年乔世宽给待产的苏小小请的贴身老妈子。彼时,欧阳慧刚刚满月,奶水丰盈,而且婉婶祖籍福建泉州,跟苏小小是老乡。 也就是那个时候,身为乔府管家的耿一飚认识了婉婶。 有些女人天生就犯桃花。耿一飚一见婉婶,就钟情起来。就借故老爷的吩咐常常有事没事地跑到小公馆来,只为见婉婶一面。 可是,婉婶在老家是有老公的。老欧阳在泉州是个渔民,耿一飚也只能收敛心神,发乎情而止乎礼了。 天也有遂人愿的时候,没几年,老欧阳出海打鱼的船被风浪打翻,人也葬身鱼腹。本来就郎有请妾有意,如今没了羁绊,干柴烈火,男女的事就再自然不过了。耿一飚喜当爹,对欧阳慧视如己出,三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情浓意浓起来,在这乱世也找到了相互的温暖。 不过,婉婶怕将来委屈了女儿欧阳慧,耿叔也怕成了家就没法全心全意地照顾乔世宽,因此两人对成家的事情一直都缄口不言,但双方的感情却丝毫不减,而且你侬我侬得更甚起来。就这样,小二十年了,他们一直过着“走婚”样的生活。 这日,耿一飚照例去七星里看望婉婶,正遇胡提搬来。他在报纸照片的背景中见过胡提,知道他跟牧天是一伙的,就夸他是痛打日本浪人的好汉。 胡提到底年轻,一番好话套弄下来,胡提立刻舒服到了极点,也大大地兴奋了起来。差点把知道的牧天的种种以及娘和二娘的底细,包括猜想与想象对耿一飚和盘奉上。就连耿一飚趁其不备拿走了披肩,也没有觉察。 现时披肩在乔世宽老爷的面前却别有一番滋味。 “我要认亲。”乔世宽语气悠长但很坚定。“耿叔,你觉得呢?”他忍住老泪的纵横,问道。 耿一飚浑身一震,倒退一步,跪伏在地,叩了一个响头,“谢老爷,了却在下一段心事。老爷英明。” 乔世宽起身搀起耿一飚,“不要这样,你且起来说话,当年怨不得你的。” 耿一飚顺势起身,又作揖道:“但凭老爷吩咐。” “你去请二老爷过来,我有话要说。” 第60章 见血,见血 乔世宥是个机灵的人,见到耿一飚喜笑颜开地来说“老爷请二老爷前去叙话”,就知道对自己来说绝非好事。 这个老不死的,待我那天掌握了乔家,定让你生不如死。不过,诅咒归诅咒,他表面还是和颜悦色,一副让你三分高高在上的样子答应着,换了一身正装,赶往后院里来。 “我要认亲。”乔世宽见乔世宥到来,也不纹饰直接了当地说道。 乔世宥想到了不会是什么好事,但绝想不到坏到这种程度。那惊讶,不亚于五雷轰顶。他也当然知道乔世宽要认的亲是谁,可以依旧惊讶地问道:“谁?您要认的是什么人,什么亲?” 乔世宽也不言语,把那几张报纸连同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一起怼到乔世宥面前,指点着。 乔世宥明白,他这是下了决心了。但还是不死心地道:“像是极像的,可长得像的人很多。这年头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您怎么知道不会出错?” “那这个呢?”乔世宽把披肩拎过来,放在乔世宥面前,“这是我当年从俄罗斯捎回来,送给那个女人的。” “这……” “这是耿叔从那后生那里得来的,能持有此物且善待之的,即便不是她亲生的儿子,那也是很有渊源的。认了他,不会亏的。何况这后生的秉性随我。能当众痛打日本浪人就着实令人钦佩,放在恒祥,那就是一块活字招牌。” 乔世宥闻听暗忖,到底是商人,想的都是自己的生意。 “说道恒祥,开业日期这都推迟了好多日子了。也该打算打算了。”乔世宥此时绝对想要避开认亲的话题。 “找,找到他,认亲与开业一同举办。我老乔家要双喜临门。”乔世宽显然处在兴奋之中,两个胳膊在空中挥舞着。“自从审判过后,这小子不知所踪,也不知道在哪里服刑。耿叔多方打听,也不知要领。现在你放下手头的事,亲自去找。不管在哪里花多少钱都给我捞出来。” 乔世宥心道,“捞你个鬼!到时候怕是要给你送具死尸来。”表面却附和道,“反正恒祥开张的事情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去办这件事。一定给您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说什么?” “哦,我说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不信还人间蒸发了?!”乔世宥自知说漏嘴了,赶忙解释道。 “辛苦你了。恒祥开张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了,就让耿叔去操办吧。你全力以赴地去找人。”乔世宽叮嘱道。 “我去跟嫂嫂请了安,就去办。” 乔世宽挥挥手,看着乔世宥出了餐厅,这才重又吃起饭来。一件心事落听,饭菜也有了些滋味。 乔世宥出了餐厅,并不在意耿一飚狐疑的眼神。 当他奔到内宅三姨太郝明珍房间举手敲门的时候,郝明珍才刚刚起床,正在梳妆。 乔世宥躬身请安,梳头的女佣知趣地唤了一声“二老爷”就转身遁去。 请安的事最近不常有,即便是往常,一般都是在用完早饭以后,在郝明珍会客的起居室里才有的,往往还有侍女在场。像这样急急地奔卧室而来还是头一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郝明珍赶到门口,开门朝外看了看。然后关上门,身体靠在门上道:“什么事这么急?说吧。” 乔世宥把乔世宽要认牧天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 郝明珍听了,却出奇地冷静,只冷冷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在来的路上,一个个应对的方法不断地冒出脑海,但又被他一个个的否定。此刻见问,一时更是手足无措。 “你怎么不说话?”郝明珍步步紧逼。 “这回恐怕要见血了!”乔世宥发狠地说,但语气里又夹杂着些许无奈。 “这是你二十年前留下的祸根,现在长成了大树,恐怕不是见血那么简单了。”郝明珍阴恻恻地道。 “世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你说的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乔世宥努力地别显出自己的狠劲。 “我听下人们说,牧天这个野种,是叫牧天吧,不知道关在哪里。耿瘸子四处寻找也没有任何音讯。” 耿一飚当年为救苏小小,腿上被他的人扎了一刀,从此落下了不大不小的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 “那是他命大,不知死的东西。还特么挺忠心的。”乔世宥说的是耿一飚。 郝明珍白了乔世宥一眼,充满着不屑地说,“别说他了,眼下重要的是那个杂种!” “行,我有数!走了。”乔世宥像下了决心,果断地道。 郝明珍鼻子里哼了一声,打开了房门。 要不说这世上充满着孽障。乔世宥跟郝明珍就是造孽的一对。 当年乔世宽带着乔世宥到南洋做药材生意。那时候两人尚且年轻,乔世宽为了堂弟的前途考虑,一到南洋就把乔世宥送去公学读书。恰与富商郝凤奎的独女郝明珍同班。也是前世造孽,两人一看就对上了眼,先是一见钟情,后是暗通款曲。 要说两家也是门当户对,一个是豪门望族,根基牢厚,一个是商界新贵,前途无量。但碍着生意场上乔世宽与郝凤奎称兄道弟,乔世宥与郝明珍两人的事情总是差着那么点意思。 要是搁到现在,完全就是天边飘来的五个字,那都不算事!可那是二十几年前,总是在人伦和江湖道义上差点那啥。 就在此时,郝凤奎装有百吨瓷器的远洋货轮刚出马六甲就给海盗劫持了。海盗们很会算账,一船瓷器,加上百名船员,开价五千大洋。 按理,五千大洋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对郝家来说,也算九牛一毛。可是不巧的是,郝家的流动资金因为购置了两艘大船还有投地敌产已经耗尽。一时半会拿不出来。海盗给的期限又急。这些东西一时难以变现,郝凤奎只能勉强筹到三千块,两千块的差额让他一夜白头。 要说郝凤奎也是个仁义的商人,那船货他不在乎,百条人命他必须得救回来。 无奈之中他找到了乔世宽的门下。 乔世宽二话没说,就把原本去土耳其开店的资金拿出来,帮他度过了难关。 郝凤奎是个讲究人,答应将独女郝明珍嫁给乔世宽为妾以示谢意。 讲究归讲究,郝凤奎毕竟是个商人,把自己的独生丫头送给别人当妾,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情,最起码是委屈了自己闺女,何况她还是个洋学生?但作为商人的郝凤奎也有自己商业上的考量。 乔世宽来南洋的时候,带着大房却无后。等到站稳脚跟又娶了二房黄秋月。黄秋月是个电影演员,在南洋演过几部时装电影,但都没有红起来。即使是二房,那也是豪门。嫁进去是多少出头露面的明星戏子日思夜想的事情。可是,黄秋月嫁进家门也都快两年了,依然不见有个一男半女的喜讯。 此时,大房因为不能生,已经有了很浓厚的向佛意向,也开始了吃斋念佛,而二房也整日里沉浸在戏剧之中,热衷于嗓子的保养与身材的锻炼,把那生孩子生孩子的事情全不当一回事。 正当乔世宥与郝明珍商量着私奔巴黎的时候,郝凤奎让家丁将女儿所在了房里,完成了这场与乔世宽的商业婚姻,却棒打了一对欢喜鸳鸯。 可能是乔世宽命中无子,郝明珍嫁过来多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不管怎么弄,各种偏方,各种补品都无济于事,肚子还是肚子。 郝明珍是洋学生出身,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着乔世宽不准再娶小的进门,宁愿领养。谁知乔世宽贼心不死,回到上海的时候,认识了大舞台的头牌舞女苏小小。说来也怪,不出半年,苏小小竟然怀上了。乔世宽本来是要纳入府内的,但郝明珍至死不从。乔世宽无奈,只好在外租了小公馆,过起了两头大的日子。 想起那段日子,虽然心里充满着怨恨,但有心爱的人陪侍闺帏,又有个大胖儿子,乔世宽也算开心过一段日子。郝明珍有乔世宥暗通款曲,你侬我侬得也过得怡然自得。而且乔世宥也发誓要夺回乔家的财产,跟郝明珍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在乔世宥来看,他与堂兄乔世宽之间不是单纯的争抢财产,而是乔世宽与他有夺妻之恨。这一切都是该的,是乔世宽欠他的。 二十年前他们合谋做过一次,但苏小小和那个杂种竟然躲了过去。每每想到这里,郝明珍就气得牙痒痒。 时隔二十年,这回一定不能失手。 见血。 见血! 见血!! 老的,还是小的? 攥紧的粉拳在胸前颤抖地挥动了。 第61章 找错了方向 “你咋才来呢?!” 牧天充满抱怨地吼了一声。 皮克自顾打了个呵欠,反手关上了禁闭室的门,嘴角扯着一丝笑意,盯着怒气冲冲的牧天。 “快放我出去!这特么的是人呆的地方吗?”牧天继续吼道。脚还在墙上踢了几下。 “没法睡觉是不是,你闹得我昨晚也差不多一夜没睡!” “你活该!谁让他们把我关进这里的?” “是你违反了纪律,否则强森不会这么做的。” “去他的强森,这都是你的主意。” “强森是这里的教官,有有权处理这里的情况。” “狗屁!我不干了!” “不干了?你当是小孩过家家呢?”皮克似乎在失去耐心,很是阴恻地说。 “怎么?” “那你可能就永远也出不了这个营地了。当然每月也不可能有美金可拿了。” “你吓唬我?!” “我是告诉你事实,可能这个事实听起来有让人不悦而已。” 牧天看他不像是开玩笑,就道:“我发现了你说的渗透者。” “哦?谁?” “段亚明,a组的组长。” “你怎么确定?” 牧天把前晚跟踪段亚明到弯头浜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弯头浜?” “对。” “日本女人?” “对对。” “很可疑。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重大发现,继续跟踪啊。” “嗯,你跟我走吧。” 他们出了禁闭室,来到了强森的办公室。 强森黑着脸,给皮克敬了个礼,依旧恨恨地瞪了牧天一眼,站到一旁。 “强森中士,这个人可以自由出入营地。” “yes,sir!”强森一个立正,又敬了个礼。 皮克还了个礼,又拍了一下强森的胳膊,根本不理会牧天,转身就走了。 牧天煞是诧异:“这就完了?” ……………………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墙角,乔世宥完全是不会亲自下场的。 他理解郝明珍的需求与迫切,而自从爆出牧天的事情一来,他确实也没有心情,以致冷落她许久了。二十多年的鱼水,戛然而止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致命的。 可是乔世宥实在顾不上这些了,他有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去处理。 乔世宽,这都是你逼的。 他从郝明珍房里出来,驾车来到了霞飞路上的一栋别墅。 望着门旁“马公馆”的标牌,乔世宥把车停在了旁边僻静的里弄里。自己徒步来到门前,递上垫着张钞票的拜帖。 等待,对于等待中的人来说,永远是漫长的。 对于乔世宥来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门房回来。 “你很幸运,老太爷请你进去。”门房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乔世宥千恩万谢,又塞了张十元的法币给那门房,才急急忙忙地进了院子。 “乔二老爷如此着急地要见老朽,不知有何贵干?” 马洪生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扶手椅上,眼睛越过垂首而立的乔世宥,语调异常平和地说。 “不敢。老人家还记得我?”乔世宥心里一惊,但还是尽量平复着心情。作揖时一扬手,顺便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他用不着这么紧张,拜帖上明明写次来人是谁。 “乔二老爷药材生意红红火火,行内外有谁不知道乔二老爷的大名啊。”马洪生把目光收回来,看着乔世宥。 “实在不敢当,江湖谬传而已。要说在下与老先生应该还是有些渊源的。今日特来拜望,请原谅在下唐突。”乔世宥陪着小心。 “有吗?”马洪生眼皮一挑,不知道他问的是“渊源”,还是“唐突”。 “二十年前……” “乔二老爷不是找老朽叙旧的吧。再说我已如此老眼昏花,昨天的是事情都记不起来几件,何况二十年前。今日有什么见教,就请直说无妨。”马洪生显然是不想谈及过去的任何事情,语调敷衍又认真。 “既然如此,在下就冒昧了。”乔世宥见马洪生如此态度,就横下一条心来。 “但说无妨。” “在下想请老先生帮我找个人。” “乔二老爷如此忐忑地来找我,不是单纯找人吧?” “老先生英明。” “哈,你都叫我老先生了,我这年老体弱的,找人这种事情早已经不干了,也力不从心了。恐怕乔二老爷要白跑一趟了。” 乔世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恰在这时一个弟子匆匆进来,在马洪生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马洪生“哦”了一声,然后挥挥手。那弟子正要出去。 王大彬风风火火地进来。根本没有在意有客人在,径自上前,冲马洪生叫了一声“老舵主”,接着纳头便拜。 马洪生捻须轻道:“无需多礼。起来见过乔二老爷。” 王大彬一愣,这才知道马洪生在见客,站起身来,冲乔世宥拱了拱手,“见过乔二老爷。” 王大彬心里想的是,这货如何来老舵主这里?莫非是求证前些日子自己跟他提到的事情?待要旁敲侧击地探他口风。 乔世宥却道:“王舵主别来无恙?” 咦,这货先发制人? 王大彬心生恼怒,但还是道:“托二老爷的福。” “你们原来相熟啊。”马洪生并无诧异地说。 “有过一面之缘。” 乔世宥先把两人关系给定了性,王大彬也只好“是、是”地应承着。 “那就好办了。大彬,乔二老爷想找个人,正好你来了,你帮帮他。年轻人好商量。我也累了,先进去歇会儿。如果不介意,就在我这里谈吧。” “谢谢老先生了。” “是。” 马洪生等他们表完了态,就起身转入内室,不再言语。把背影留给了两人。 两人的话差不多同时说出,但想的却完全不一样。 王大彬担心的是乔世宥在老爷子面前给自己上眼药,而乔世宥惦记的是关于大虎二牛的事情是否就此完结。 这特么的也忒巧了,乔世宥完全没有想到在马洪生这里能碰到王大彬。 一切都是命! 泰山会虽然也干一些脏活,但这种明火执仗的事情却是老舵主马洪生所不齿的,帮规里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老祖宗的惯例也是要遵守的。这货要是将那大虎二牛出长差不见了踪迹的事情透露给老爷子,这也够王大彬喝一壶的,乔世宥虽然是钱货两讫,但也免不了吃瓜落。 “咱们就不要打扰老人家清净了,还是找个地方叙谈。” 王大彬不想事情泄露,就邀请道。 “也好。”乔世宥觉得自己取得了意外的收获,“那就聚福楼吧,我做东。” 第62章 死的必须是他 跟在强森后面,牧天享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 哈,这就是著名的狐假虎威吧。 他们到达大坑的时候,学员们已经列队等候了。段亚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a组的队列里了。他看着强森后面的牧天,心里充满了狐疑。 强森在队列前站定,眼睛扫视着学员们。 立正,打算敬礼的学员们盯着站在旁边的牧天,又犹豫地放下已经抬起的胳膊。接着便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强森意识到了什么,大吼了一声:“肃静!”然后朝后跨了一步。 牧天一阵懵懂,正欲跟着后跨。 “你,站住!” 牧天见强森这回吼的是自己,连忙收回了迈出的脚。 立正后转,敬礼。 强森也没还礼,长臂一指,“一百圈!” 他指的是五个沙坑与大坑边缘之间的灰黑色的煤渣跑道。 牧天搭眼望去,乖乖,起码七八百米,上千米也有可能!不由打了个寒战。 “一百一十圈!”强森又喊道。 牧天蒙圈更甚,还没等他做出反应。 “一百二十圈!”强森又喊出了声。 牧天恍然大悟,高喊一声,“yes,sir!”跑向煤渣跑道。 引得众人一阵讪笑。 后来房子龙告诉牧天,强森是个著名的狠角色,学员们背地里都叫他黑面煞星。这倒不是嘲笑他的肤色,而是出于对他的敬畏。 强森的战术素质极强且全面。一战结束后,在德国驻军了几个月就被调到西点军校任教。 西点军校那是什么地方,是美国将军的摇篮。能上那个学校的也是家里非富即贵的二代们。军二代、官二代、富二代。以他如此强悍的作风,不久就因为体罚“虐待”学生惹得一代们怒了,而被校方劝退,之所以没有被开除,完全是看在他一战中功勋卓著的面子上。 他曾两次获得过紫心勋章。 直到二战的时候,再次被召入伍,原来的中尉军衔早已作废,人也被派到了远东,一切从头开始。 要说强森这人狠是狠了点,但人却不坏。 他布置完了学员们的训练,就陪着牧天跑圈。虽然他是慢跑,但整个惩罚结束,也跑了三四十圈。 这让牧天很是刮目。 相反,皮克那货狡猾得很,什么什么都瞒着自己。才不要信皮克那个鬼! 强森盯着牧天顶着烈日跑完了一百二十圈。 当他回到a组的沙坑的时候,房子龙迎过来,嘀咕道:“段亚明凌晨才回来。” “你什么意思?” “你傻呗,还能有什么意思?” 房子龙说得很神秘。 牧天觉得有道理,自己回来就被强森捉了去,段亚明却平安无事。这里应该很有说头。 “他什么来头,段亚明?” 牧天问房子龙,实际上他的心里还惦记着“渗透者”的事。 “东北来的。九一八以后来上海的,爹娘在路上遇到日军,双双被害。幸亏他跑得快,捡了条命。” “嗯,够可怜的。” “他上合作所,就是一心想报仇。保荐的人就是强森。” “哦?那,教官是可以随意出入营地的吧?” “应该是的吧。最起码不值班的时候应该可以。” “明白了。” “你问这个干啥?” “没啥,随便问问。”牧天打着马虎眼。 “你的那个玩意段亚明还给你了吗?好像对你还挺重要,怎么没见你讨要?” “也没什么重要不重要,是一个朋友送着玩的。一个不太靠谱的朋友。” 房子龙见牧天没有了谈兴,就眨巴眨巴眼睛长“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 聚福楼是一个广东人开的粤菜馆子,茶市与饭市混合的模式。 此时早茶未散,饭市未开。 乔世宥要了个最里面僻静的包间。 王大彬甫一坐定,就一拍桌子,瞪着乔世宥道:“二老爷什么意思?” 正在挂衣服的乔世宥一窒,眼珠子骨碌地转着。 “在下不明白王舵主什么意思。” 他说,顺便把礼帽挂在衣帽架上,弹了两下,转身在桌前坐下,正视着王大彬。 “虽然二老爷比在下年长几岁,但与老爷子相比,咱还算是一个时代的吧。凡事更好沟通的吧。” “没错。” “那你去找老爷子干什么去?!” “王舵主好像生气了。我找老舵主不过叙叙旧,但老爷子好像不太愿意旧事重提。”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舵主说,生意就是生意,不带找后账的。那不厚道,就跟赌场上的买定离手一样一样的。” “那是他们上一代的规矩,到我这里要改改。” “不错,生逢乱世,一切都是不稳定的,所有的都在变。不变就是死路一条。不过,王舵主,你们泰山会有十八个分舵吧。” “你想说什么?” “变革需要实力,王舵主在这十八个分舵里,能策动的不过一两个吧。” “不说这个。”王大彬好像有点不耐烦,“老爷子说你有事要帮忙,什么事,说吧。” 乔世宥暗想,此人到底还是年轻,也没有什么文化,只三两句话就将其气焰打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找个人。” 乔世宥说着,从兜里掏出折叠的报纸号外放在桌上,推到王大彬面前。 王大彬并没有打开号外,直盯着乔世宥。 “找个人?小事一桩。不过,就以往的经验来看,乔二老爷要找的人,不是就找到人那么简单吧?” 小事一桩?是啊。以郝明珍的做法,的确是小事一桩,制造个意外,让老的升天,小的根本不知道老的是谁,乔氏产业到手,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这在此时的上海,的确是一桩小事。 不过,乔世宥不这么看。乔世宽是自己的兄长,虽然是堂兄,但从小自己就投靠他,堂兄把自己拉扯大不说,还供自己上学,教他做生意。就算他横刀夺爱,但也绝对罪不至死。只要乔氏的家产不落旁人之手,他是乐得乔世宽寿终正寝的。 还有就是,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乔世宽是租界乃至全上海的商界大佬,如若有意外,必将是轩然大波,租界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查,那是肯定的。谁能保证哪个环节不出破绽。 世上所有的罪犯都以为自己聪明,但聪明往往都是被聪明误的。 相反,小的就不一样了。是乔世宽跟一个下贱的舞女生的,自己跟他没有半毛钱的渊源。此时又初到上海,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目前就如同黄浦江里的沙子一样,死了也没人关心。 而且以目前这种状况,死的必须是他! 第63章 夜探 自从得了皮克“自由出入营地”的尚方宝剑,牧天如鱼得水,不出一个礼拜就弄清楚了段亚明的活动轨迹。 除了二四六以外,礼拜天的例行休假段亚明总是以各种借口请假外出,而强森每次都会批他假。虽然事由不同,但段亚明去的都是弯头浜。 雷打不动的是,他每次都在紫庐旁的西式糕点铺买固定的糕点,再去福佑里见那日本女人。 这种幽会,完全符合一个青年男人的生理节凑。 尽管如此,牧天却一筹莫展起来,因为他拿不到段亚明就是渗透者的确凿证据。 皮克来了。 他把牧天叫到强森的办公室,劈头就道:“你骗我!” 牧天一时懵懂,“你什么意思?” “你的玩偶呢?那个锡兵?” 牧天一下子没了底气,低头无语。 “昨天晚上,我有四个队员遭到了伏击,是因为有人拿着你那个锡兵传递了错误的情报!”皮克越说越气,仿佛要吃了牧天一样,“这个人是你吗?!” 牧天主知道那个不起眼的锡兵有这么大的能耐,但冤枉那是肯定的。 “除了跟踪段亚明,我没有接触任何人,更没有传递任何情报。”牧天委屈地说。 “我知道不是你。可是你的锡兵呢?它在什么地方?不要再骗我说还在你手上!” 牧天只好说自己的锡兵在来的第一天就被段亚明抢走了。 而这个锡兵被人拿着到爱丽丝西餐厅传递了错误的情报,说一批军火到达吴淞码头的四号仓库,结果前去炸毁这批军火物资的一队特别行动队的战士遭到了伏击。所幸没有人员伤亡,而且队员们凭借自己高超的战力得以全身而退。 不过遗憾的是,东方特别行动队被迫中止活动,全面进入了静默状态。 然而,爱丽丝和老杰克就此被日本的特高科盯上了。 段亚明,一定是他! 上个周末,他并没有去弯头浜幽会,而是去了上海采购日用品。 牧天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皮克又道:“你给我把证据找到!” “这你放心!” “我不放心。” “你应该放心。” “除非你不对我撒谎。你知道,谎言的代价是很大的。” “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当然,下次你的命可能就没有了!” 牧天沉默了一会道:“我需要一辆车,就今晚。” 皮克盯着牧天看着。 牧天也盯着他,摊开两手。 “强森会安排。” 皮克与牧天擦肩而过,并没有再理会他,开门,又站住,“不准轻举妄动!”说完,就关上门离开了。 …………………… 夜凉如水。 隔壁意大利海军特遣队的熄灯号照例吹起。 宿舍里立刻漆黑一片,最后的几声小声的嘀咕消逝以后,鸦雀无声。 牧天睁眼望着天花板,等待着强森带着宪兵来查房,也等待着段亚明的行动。 今天是星期四。 他照例去日本女人那里苟且的日子。 强森带着宪兵离开以后不久,宿舍里已经有人打起了鼾声。 段亚明悄然溜下床,把枕头、衣物塞在被子下,又捋出个人形,蹑手蹑脚地出了宿舍。 牧天等了一会,迅速地下床,扑到段亚明的床前,搜索了起来。 这里的学员没有什么私人物品,除了床头柜,就只有一个小皮箱。 一无所获。 他又掀开被子,在几件衣服的兜里摸索了一遍。 随身带着? 他扯出枕头,探手枕皮。 牧天一阵狂喜。 果然在此! 他把锡兵逃出来揣进怀里,冲出宿舍。 在段亚明穿过意大利海军特遣队兵营的铁丝网,在开阔地狂奔上路的时候,牧天的汽车远远地在通往弯头浜的土路上飞驰。搅起漫天的沙尘。 到了弯头浜,牧天把车停在里紫庐不远的地方,却径直进了旁边的西式糕点铺,买了几件糕点,左顾右盼地出了店铺,朝福佑里走去。 跟往常一样,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路灯红酒绿。各个衣着光鲜时髦的男女们在街上悠闲或匆匆地走过。 也有人已经喝多了,在街上大呼小叫地呼朋唤友。 汽车行驶缓慢,如闲庭信步。黄包车却飞奔来去,穿梭而行。 载的都是红男绿女,煤气的路灯光中,加上各个门店里的彩灯照在路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暧昧。 走入福佑里,仿佛这里有着天然的屏障,立刻隔绝了天齐路上的喧嚣,静谧如水。 下弦的月多少有些朦胧,笼罩着看上去点些突兀的那栋小楼。 段亚明这小子挺会选地儿啊。 牧天环顾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小楼的门前,按响了门铃。 没有应声。 当他正要再次按动门铃的时候,廊上的灯亮了。 门内传来“今天这么早来”的女人兴奋但略带娇啧的低语。 牧天下意识地侧退了半步,眼睛盯着房门。 门开处,扑上来的女人愕然愣住,踉跄地站稳。 “你是谁?” 她很惊诧,以致于全身都微微颤抖着,脸色煞白,手下意识地捂向凸起的小腹。 你不能不说,这个女人小巧得可爱。怀孕让她的脸上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你是什么人?”她见牧天专注于打量自己,就又问。 “我是,段先生的同学。约好了今天来家里喝酒,认认门。打扰嫂夫人了,他人到了吗?” “同学?” “我今天轮休,一直在镇上办事,约好他从驻地过来,在这里碰头喝酒小叙的。”牧天把点心举起来,“不成敬意,请嫂夫人务必笑纳。段先生交代的。” 女人脸色稍缓,举手接过了点心。一个躬身,“请进来等他吧。” “谢谢。” 牧天跟着女人进屋,随手关上了房门。 门锁上的一瞬间,女人双肩颤抖了一下,随即扭头一个浅笑。 牧天感到一阵迷糊,似乎失去了知觉般地随女人穿过了一段走廊。 望着宽大的客厅,以及里面奢华的摆设,牧天心道:就是他了。 一个东北逃荒到上海的难民,每个月拿着三十块法币津贴的小学员,又如何有如此财力来支撑这个场面? 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正思想间,就听女人说:“先生请坐,我把准备的酒菜拿来。您先喝着。他应该马上也就到了。” 牧天不置可否,径在沙发上坐下,女人瞬间消失在一个旁门里面。根本没打算听他的意见。 第64章 失手(1) 牧天放松了许多,仰躺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眼睛眯起,乜斜着对面墙上的几幅木刻版画。 是特么舒服。这货很懂得享受。 香巢美女,哈。 木屐声声,转眼女人踏着细碎的脚步进来。 她把托盘放在牧天面前的几上,跪下来把里面的酒菜一一拿了出来。 望着那酒壶,牧天立刻想到了刷锅水。一阵恶心不由泛上。 想多了。 酒壶里飘出的竟然是高粱酒的味道。 他不由拿起来嗅了一下。 高密香?! 美酒啊。高密盛产高粱,烧制酒品皆为佳酿。也行销大江南北。离高密不远的彭县自然是那里的主要酒品。牧天自然是在彭海泉的小店里喝过的。 原以为这个日本女人的家里喝的应该是清酒,但却是国酒,而且是高粱酒! 这让牧天有些意外,也让他感到了文化的力量。 至于如何能弄到高密香,自然让他想起了弯头浜里的黑市。 “先生慢用。” 女人的声音挺好听,是带着点东北味的中国话。清脆里不乏浑厚。 “谢谢。还没请教嫂夫人芳名。”牧天盯着女人的脸,尽量柔声地说道。 “民女闺名山田由纪子,叫我由纪子就可以了。” “看嫂夫人如此温婉可人,与段兄果然是佳偶天成。一定有着一段佳话吧。” “也没有啦,我与段君不过是青梅竹马而已。” “青梅竹马?” “哈依!”到底是日本人,一激动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没听说段兄去过日本啊。” “我们是在中国东北的蛟河邂逅的。” “这样啊,这我倒要听听,一定很有趣吧。” “也没有什么的啦。我父母都是‘开拓团’的,在我七岁的时候被政府强制移民到了中国东北的蛟河,每天就是开荒种水稻。一天我也在水田里插水稻,不想被两条水蛇袭击,爹娘在田地的那头来不及救我。正好段君路过,跳进水田,一手抓住一条,摔死在田埂上。” 她说得云淡风轻,牧天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起来。脑子突然一阵混沌,又冒出前世里读过的一句诗来“手里攥着一坨屎,想归来的英雄”。 大意是这样吧。 前世的记忆如此强烈,看样还是要找机会穿了回去。 “段兄当时很大了吗?” “十五岁,也还是个孩子。” “英雄救美啊。”牧天不由心里感叹。 “你起来,身子不方便,坐着说话吧。”牧天拍拍旁边的沙发道。 “谢谢先生。还没请教先生大名。”女人起身,并没有坐,躬身道。 “牧天,放牧的牧。”指指上方,“天……” “哦,牧天君先用膳,还有菜,我去去就来。”由纪子躬身去取几上托盘,宽袖口里露出一柄短刀。 牧天一见,心神俱敛,全身立刻绷紧,背部贴紧沙发,两眼直瞪。 由纪子又是一阵浅笑,挥手敛住袖口,拿起托盘,躬身退去。 牧天长舒了一口气,脑子里冒出了前世的格言:千万别相信女人! 转念一想,袖里藏刀这也怪不得她。谁让你一个陌生的男人半夜三更去敲独居女人的门。你说是她男人的同学,谁信啊。让你进门就不错了,这兵荒马乱的,还有酒菜招待。藏把刀在袖里也情有可原。 牧天望着由纪子退去的门洞,想那娇小又怀有身孕的女人,即使短刀在手也是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威胁的。 既来之则安之。就在这里静候段亚明露出狐狸尾巴。 于是就提着心,却没有吊胆地放松了些身姿。 人一放松,各种感觉就变得敏锐起来,就如同饱暖思**一般。 此时酒壶里飘出的香味立刻就钻进鼻孔之中。 牧天欠身拿起酒壶。 雪白的瓷质酒壶在灯光下忽然闪亮,晃过牧天眼睛。 那上面分明有个骷髅头的警示图案。 希匹,这日本小娘们可以袖里藏刀,难道不可以酒里下毒? 牧天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瓷质酒壶洁白无瑕,微尘不染。 自己的幻觉而已。 眼前这酒不香吗? 香! 这是女人给自己男人准备的饭菜,没有理由下毒。 何况由纪子估计没有看过中国的《水浒》,自然不知道孙二娘其人其事,长得跟孙二娘相去也甚远,家里不可能随时备着蒙汗药,信手拈来…… 人最容易说服自己去干想自己想干的事。 如此想来,牧天就倾斜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更浓的酒香让牧天一个激灵,刚才关于孙二娘那只是推演,他现在需要验证。 美酒当前,没有不喝的道理。他当然知道酒跟命的关系。命他是舍得的,关键是如果死在一个陌生女人,还是日本娘们的家里,那怎么说也是不科学的。 要是有物品验证一下就好了。 要是有毒,那就将这婆娘一掌毙了,免得再祸害他人。若是没毒,岂不快哉? 他突然想到了怀里的锡兵。 那是银质的。 他麻利地掏出锡兵,将那脚丫子在衣角里裹了,来回拧了几下,正要探到杯里。 门铃响了。 牧天急忙将锡兵掩入怀里,不由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 夹着木屐的“哒哒”声,由纪子从旁门里跑了出来,又朝门口的走廊里跑去。临了还不忘冲牧天浅笑一下。几分羞涩,几分歉意,几分安慰。 由纪子打开房门,段亚明站在门口,拎着一摞点心。他并没有得到惯常的吊脖拥抱,迎接他的是噘着小嘴的女人。 “怎么啦,为什么不高兴。我还是搭了陆战队长官的车来的。” “还说呢,你约了人在家里喝酒,也不事先吱一声,搞得人家好狼狈。” “约人在家喝酒?” 段亚明大惑不解,愣了一下,立刻将点心胡乱塞进由纪子怀里,大步穿过走廊。 牧天听得真切,双手插在兜里,讪笑地望着走道。 疾步冲进来,见到若无其事乜斜的自己的牧天,段亚明愕然呆立。 手指牧天道:“你……” 由纪子跟过来,望着段亚明,又望望牧天,脸上露出了疑惑的颜色。 “……早到了?”段亚明极力地压抑着恼怒,放缓着声调说完了刚刚开始的话。 牧天嬉笑地耸耸肩。 段亚明急忙转身搂住由纪子,朝屋里走去。 “我跟同学有些事情商量,你去屋里歇着吧。”他边走边说着。 由纪子仰头依旧疑惑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段亚明,又扭头看着牧天。 牧天满脸含笑地挥挥手。 很萌很萌的那种。 第65章 失手(2) 段亚明哄那由纪子进了卧室,伺候着她在床上躺下,婉拒了她进一步亲热的要求,关上房门,就直奔客厅而去。 此时牧天已经大刺啦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两手大张着,搭在沙发的靠背上。 他乜斜着走过来的段亚明,二郎腿的脚尖不紧不慢,很有节奏地点动着,像极了在给什么小曲打着节拍。 这特么的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段亚明一个箭步冲到沙发前,怒视着牧天,就要出手。 牧天依旧盯着他,但眼神分明是把他当做透明人似的,嘴角里的笑容满满的嘲讽。 段亚明那一瞬像被什么摄了心魂,陡然收手,几乎暴怒地坐在对面的扶手椅上。 “你果然来了。”段亚明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恶狠狠的。 “哦,听你这么说,你知道我要来?” “小子嗳,没人是白给的,一次一次地,十几里路连续跟踪,老手也不能保证不露出破绽,何况一个菜鸟?!” 菜鸟?小子,还特么“嗳”?希匹得一批! 牧天“噌”地站起来,但只一瞬又“噗”地坐下,阴恻地盯着段亚明。 段亚明也盯着他,嘴角依旧挂着嘲讽的笑。 牧天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段亚明见牧天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就起身拿过一个酒盅,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酒,端了起来。 牧天见状,从怀里掏出锡兵,直接顿在段亚明眼前的几上。 段亚明端起的酒盅又放下,盯着牧天道:“强森还给你了?” “强森?这跟强森有半毛钱关系?!” “不是强森给你的吗?” “装,你再装?” “这有什么好装的?” “我来之前在你的枕头里搜出来的!” “扯淡。当天晚上它就给强森没收了。或者说就让他抢去了!” “你才扯淡。说,你拿这个去了哪里,又跟什么人见了面?!” “我拿个毛啊,这小人一直在强森手里。”段亚明脸上的神色变得迷离起来。 合着这菜鸟跟踪自己这些天,就为这个啊。这可真够菜的,哈。 “那天我下手有点重,可以给你道歉,但新人就是这个待遇,是传统。我当年刚进来的时候,比你还惨。”段亚明解释道。 “你少给我来那个力格楞,提醒你下吧:爱丽丝知道不,老杰克知道不?” 段亚明一脸的蒙圈,诧异地盯着牧天。 “什么爱丽丝,什么老杰克?这都什么鬼?” “你就别跟我再装了,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牧天指点了一下段亚明的额头,又举手在眼前晃悠了一圈,不再说话。 “你什么意思?!”段亚明厉声喝问。 “你知道,你品,你细品。” “牧天你特么地给我听明白了,你深更半夜地跑到我家里来,不着四六、装神弄鬼,还特么威胁我。我跟你说,我段亚明跟你没仇,就算你记恨那一肘子,但祸不及妻儿的规矩,你得给我记好了!何况,由纪子是日本侨民,这个时候,你要想清楚!到时候我可不管你有什么背景,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你特么的不客气,告诉你段亚明,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客气!你今天要是不把跟你接头的汉奸或者日本人给我交代清楚,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小样,你能咋的?这里是租界!” “租个屁的界,租界。老子不租了,不行吗?!” “咣!” 牧天一脚踢在几上。 茶几猛地撞到段亚明膝盖。 段亚明一声惊叫,本能地弹跳起来。 几上的酒菜翻落在地。 咣当当,一阵乱响。 碗碟破碎。杯筷乱滚。 酒壶碎裂,酒香四溢。 段亚明瞪着满地已是狼藉一片的地面,双目爆凸,双拳变换,如疾风般扑向牧天。 牧天来不及站立迎敌,双掌一拍沙发,身子腾空而起,一个空翻,落在沙发后面。 段亚明收了双拳,跟着一个后空翻落在牧天眼前。 牧天见他下盘未稳,一个扫狼腿袭到。 段亚明一个腾空,肩膀撞到留声机上。抓起旁边的一摞唱片甩将过去。 牧天扎稳下盘,左右腾挪,躲过几张唱片。 一张唱片如刀呼呼袭到面门。 牧天双掌齐挥,又交叉一错,唱片贴面爆碎。 冲进来的由纪子呆立当场,吓得浑身发抖,不敢言声。 一块碎片直击牧天耳廓。 段亚明正要寻找其他进攻之器。 从耳朵上拿下手的牧天,低头看着手上的鲜血,如柱般僵住。 他的眼睛瞪得浑圆,眼球充血,先是慢慢变红,接着一道黑光闪过,俄然抬头。 黑的! 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段亚明简直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眼睛全是黑色的人。 恐怖! 牧天漆黑的眼睛盯着段亚明,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段亚明惊骇地倒退着,身体抵住了留声机的黄铜大喇叭。 由纪子看到了牧天的脸,哇地一声捂住了双眼。 段亚明听到了由纪子的惊叫,浑身一震。他侧身抓过留声机。连同大喇叭砸向牧天。 眼见就要袭到。 牧天的眼睛更加深邃。推掌击向留声机。 “砰!” 留声机倒飞过去,刹那间,击中根本来不及躲闪的段亚明身上。 那留声机飞得太快了,如一道黄色的闪电。 段亚明身子飞出,重重地撞到墙上。接着滚落在地,动弹了两动,绝了气息。 牧天黑如深渊的双眼依旧瞪着倒地的段亚明,俄顷,“咣当”直挺挺地仰倒在地。也没了生息。 留声机落地,发出“嗡嗡嗡”深厚而悠长的声音。 “亚明君!”由纪子惨叫一声跑向段亚明。 她抱着段亚明摇晃着,哭喊着。 段亚明还没有闭上的眼睛残留着恐怖。 由纪子陡然站起来,凝视着同样倒地,四仰八叉地也没了生息的牧天。 俄顷,她嘶叫着奔回内室。 旋即,她又奔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柄出了鞘的短刀! 她哇哇乱叫着扑向牧天。 她乱叫的应该是日本话。人在最紧急的时候往往会露出自己的本性。 由纪子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的牧天,高高地举起了短刀! 第66章 善后 “咣当!” 门被撞开。 由纪子惊愕抬头。 皮克大步流星地冲入。 “住手!”皮克一声断喝。 由纪子充耳不闻,面露狰狞地将刀从半空扎下! 皮克一个鱼跃,直冲由纪子扑去。 强森已经拔枪在手,但扑出去的皮克挡住了他的角度。 由纪子的刀扎向牧天喉头! 电光火石。 皮克已经扑到,左手抓住刀刃,右手成肘,直击由纪子腋窝。 由纪子翻到在地,手里依旧攥着那把短刀。 皮克的左手鲜血淋漓,也倒在一旁。 小巧的女人就是机灵,即便有着四五个月的身孕,由纪子还是一个侧翻“扑棱”爬起,虎视眈眈地看着皮克跟强森。 那柄短刀的刀尖在滴血。 “放下刀!”强森晃动着枪管喊道! 由纪子脸上的五官几乎挤到了一起,咬牙切齿地挥刀扎向正欲起身的皮克。 “砰!” 强森的枪响了。 “当啷!” 子弹打在刀刃上。 短刀断成两截。 刀尖飞出,扎在沙发靠背上。 由纪子手里的刀柄和半截刀刃脱手。掉在皮克身旁。 皮克一脚踏住刀柄,转手掐住由纪子脖子,将人提将起来,正要将其抛出去的时候,低头一看,愣住了。 哇,孕妇?! 他缓缓地将由纪子放下地来,慢慢地松开手。 “不要轻举妄动,小心伤害自己。”皮克警告道。 由纪子怒目而视,接着跑向已经凉凉了的段亚明,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皮克望着强森,不由耸耸肩,摊开两手。 强森也无奈地摊摊手,随即又朝皮克做了个摸脖子的手势。 皮克摆摆手,在自己身上做了个怀孕的动作,指指依旧嚎啕,但不那么凶了的由纪子。 强森耸耸肩。 皮克上前,抓起由纪子的肩胛骨,将她从段亚明的身上拉起来,推着她进了内室,接着关上门,拔掉了钥匙。转身去探牧天鼻息。 鼻息平稳?! 他诧异地抬头,凝视着强森,又试牧天颈部动脉。 “脉搏强劲?!” 皮克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到牧天耳朵上血迹鲜红,显然还在流血。 他掏出手帕,裹在牧天耳朵上。 “快叫彼得森,叫他提黄尊丏马上过来。”他指了指旁边的电话,对强森命令道。 强森一脸悻悻然地拨通了大桥监狱的电话,传达了皮克的指令。 “他们来了,怕也来不及了。”强森嘟囔道。 皮克撩了强森一眼,干脆坐在牧天身旁,凝视着牧天全无表情的脸。 强森在皮克对面坐下,“他们一会儿就到。”指指旁边段亚明的尸体,“这个怎么处理?” “回头让彼得森带回去大桥监狱。” “我说的不仅仅是尸体。是他这个人,怎么交代?” 皮克沉吟地道:“内部写个报告,意外。对外就说出任务、参加绝密行动去了。” “里面那个女人呢?” “一同交给彼得森吧。” “你让一个这样的女人去蹲监狱?她可是日侨!” “不然怎么样?要不是看在她已有身孕的份上,我就让她彻底消失了。活着总比见阎王好吧,” “见阎王?” “就是就是我们说的上帝,不过中国人觉得他在地下。” “哦。可是段亚明死了,我没法交代。”强森有些犹疑地道。 “我不告诉你办法了嘛,你还交代什么?” “这恐怕说不过去。” “一个通敌者,汉奸!你有什么说不过去的?”皮克显然有些不耐烦,呛道。 强森没想到皮克说话如此之不客气,也愣了一下,却瞥见牧天脚边散落的酒菜以及碗碟的碎片。 他眼睛一亮。伸手拨开半个盘子,从里面拿出锡兵来。 “怎么会在这里?” 他拿在手里端详着。 皮克劈手夺过。 “你干什么?” 皮克把锡兵身上的菜叶甩掉,装进牧天的上衣口袋,“这是他的。” “它明明躺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怎么会跑到这里?” “这是他的。”皮克指指牧天,又指着段亚明,“但也是他段亚明通敌的证据。他是汉奸。” “汉奸是中国人的叫法,我们是米国人,跟日本还没有宣战,不是敌对国。” “这事很复杂,以后我会给你的上司解释。” “他才复杂呢。”强森指着段亚明,“他不可能是汉奸,你知道他的背景吗?他的父母都被日军杀害了,而且他是西边的人。”强森如同惹了祸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语调急切地说道。 “重庆?” “不是,是西北!” “哦。怎么回事?”皮克立刻严肃地问。 “前段时间,德米尼克,长官您知道吗?”强森不说反问。 皮克有点不耐烦:“知道,那个美国记者。说。” “他来上海,我被调去做他的保镖。陪同他的中国人年先生实际上是西北的人。德米尼克很好人,我们在一起过得很愉快。他还来参观过我们的集训基地……” “说重点!” “重点来啦。德米尼克临走的时候,把段亚明先生托付给我。说是年先生的意思,希望为我们为他们培养一个优秀的间谍。还给了我们三千大洋的委托费。他是我们这里的的委培生。” “他们的人很难有通敌者、汉奸的。“ “这里一定有误会。” “误会?” 强森还要解释什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立刻警惕起来,两人的目光相互交替着在牧天和段亚明身上扫视着。 “巡捕,开门!” “咚咚!” 敲门声更加急了。 皮克指了指内室,做了个控制的手势,把钥匙抛过去。然后朝门口走去,掩在门边。 强森迅速窜到内室,打开房门一把将床单撕破,快速地把惊愕中的由纪子绑了起来,“委屈你了。”又把枕巾撕碎,堵住了她的嘴巴。抽出枪来,上膛,开门奔出。 皮克示意强森闪在走道后面,自己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五六个穿着巡警制服的亚裔人。 为首的是应该是个日人,拿着短枪,身材五短三粗,一脸的横肉。 皮可知道,当时工部局巡捕房里的华人巡捕少得可怜,能做到头目的,更是凤毛麟角。倒是公共租界的日籍巡捕,在日本的军事压力下不断增加,简直如雨后春笋。虹口居然成立了全日籍的警队。眼前这个领头的当然是日本人。他叫横路春树。 “有何贵干?!”皮克手扶门框,口气并不友好,但客气地问道。 第67章 有你个妹啊 “搜查!”横路春树瞪着皮克,没好气地道,手里的枪在空中摇晃着,“有巡捕兄弟说在这里听到了枪声。” “枪声?哦,我开的。”皮克讪笑地盯着横路道。 “为什么打枪?你的持枪证的有?”横路春树立楞着眼,厉声问道,“还有良民证!” 皮克抬眼看了一下廊下,十来个巡捕黑压压的一片围着,个个满脸戒备与杀气。他掏出了所有证件:护照、居住证、持枪证,还有一张远东大剧院的名片。 横路春树接过来看了。 “皮克?你住在愚园路,离这里很远啊。”横路春树拍打着一摞子证件,讪讪道。 皮克一笑,耸耸肩,为此可否。 “枪是怎么回事?!”横路春树厉声地喝道。 “朋友一起喝酒,他醉了,要看看我的枪,不小心走火了。” “你朋友住在这里?他叫什么名字?”横路春树嘲讽地扯起嘴角,追问道。 “段亚明,是个学生。” “叫他出来问话!” “他醉了,不省人事。出不来。” “出不来?那我们进去!” “他喝醉了,胡乱地砸了些东西,屋里很乱。还是不进去的好。” “据我们所知,这栋房子登记在年先生名下,你的朋友段亚明,怎么会住在这里?” “哦,他们是亲戚,段亚明刚来,借住一下,借住。” “借住?让开,我们要搜查。” “巡捕先生,这是私宅,没有主人的允许,我不能让你进去。可是主人他喝醉了。”皮克脸色骤变,严肃地说道。 “我要见见主人!”横路春树依旧不依不饶。 皮克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强森,把地上那家伙扶过来,让巡捕先生看看是不是喝醉了。” “你这里还有别人?”横路春树有点诧异。 “当然,喝酒嘛,人多了热闹。一会儿还有朋友来呢。” 强森架着牧天来到门口。 皮克让了一下,强森架着牧天穿过,就要把身上的牧天怼给横路春树。 横路春树挥手在眼前扇着,连忙后退一步,“别别,我就看看。这是喝多少啊!” 皮克示意强森回去,“没事了吧?” “等等。” 正要关门的皮克愣住,不悦地瞪着横路春树。 “枪。”横路春树摊开手,“刚走火的那支。” 皮克吸了一口气,伸手在腰里摸索着。 强森从腰里摸出枪来,递给皮克,“在这呢。告诉过你了枪不离身。” 皮克自嘲地笑笑,接过枪。 “弹夹,别又走火。” “谢谢。”皮克说着,卸掉了弹夹,又推拉了一下枪机,卸下了枪膛里的子弹,把枪身递给了横路春树。 横路春树把自己手里的枪别在腰间,接过枪,翻来覆去地查看着。 这是一把m1911,美国海军陆战队专属。 横路春树把枪口凑向鼻孔。 两道汽车大灯忽悠闪过。 一辆囚车和一辆别克轿车从两头驶来。 众巡捕立刻警戒,拉动了枪栓。 “别别,是朋友,来喝酒的。”皮克急忙呼喊着。 巡捕并没有放松警惕,竟将枪齐齐地举起,分别对着驶近的汽车。 汽车停住。 彼得森带着换了狱警服装的黄尊丏从囚车上下来。 别克轿车里下来的是高大的英国人钱德勒。 “他也来喝酒?”横路春树见到钱德勒,纳闷地心道。 钱德勒盯着举枪的巡警,大喝一声,“这是干什么,放下枪!” 这群巡捕多数人是日籍的,虽然钱德勒的呵斥和他身上的警衔让他们不同程度地震撼了一下,但直属长官没有下命令,还是比较坚挺地举着枪,并没有放下。 钱德勒一见之下,异常生气,大步前来,左右开弓地打落几杆步枪,冲上门廊,对着皮克就是一个立正敬礼,“长官好。” “长官?他不就是个剧院经理吗?”横路春树暗想。 钱德勒随即转身瞪着横路春树,“横路,你搞毛啊?!” “长官,这里有……” “啪!”钱德勒不由分说,一个耳光打在横路脸上,“有你个妹!”接着一脚踢向横路春树小腹,“滚!” 即便横路春树躬身躲避,但小腹还是挨了一脚。他“哎吆”一声惨叫,两手捂住腹部,忍痛转身挥手,“收了,收了!” 众巡捕收了枪,列队等候。 钱德勒冲皮克笑笑,两人相让着进屋。 “等……等会儿。”横路春树冲着皮克和钱德勒喊着。 两人站住,转身看着狼狈的横路春树。 “你还要进来搜查吗?”皮克不无嘲讽地看着横路春树说。 钱德勒也瞪着横路春树。 “长官。”横路春树向钱德勒鞠了一躬。因为他是弯头分浜巡捕房的巡长。然后对皮克说,“皮克先生,您的《天鹅湖》很好,能不能给我两张票,我带太太去欣赏欣赏,他非常喜欢。” “我叫人给你送到巡捕房来。”皮克笑道。 “谢谢。”横路唇上又鞠了个躬,转身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小腹,俄顷又放下双手,抖擞了一下,大声地喊道:“收,收队!” 巡捕们走了,队列还算整齐,脚步踏踏。 彼得森带着黄尊丏来见皮克,“人带来了。” “辛苦。快去看看看牧天。” 黄尊丏哧溜窜进屋去,众人紧跟着进屋,皮克走在最后,左右观察了一阵,关上了房门。 钱德勒一眼看到了地上的段亚明,赶紧过去试他脉搏,接着起身,长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 “怎么?”皮克问。 “你们把事情弄大了。”钱德勒有些丧气地沉声道。 “为何?刚才那些巡捕?” “他们算个屁,关键是这个人是年先生的人。” “我说吧。”强森冲着皮克耸肩,插嘴道。 “年先生是英格尔好朋友。”钱德勒并没有理会强森的插嘴,严肃地对皮克说。 “不是德米尼克吗?那个捧臭脚的记者。这有什么要紧的,大又能大到哪里去?”皮克依旧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说。 “哦,长官你不知道,我判断德米尼克、英格尔、年先生,他们是一条线上的人。”钱德勒依旧语气凝重地道,还做了个捋线的动作。 皮克沉吟了一会,望着地上的段亚明,“我们是跟这里的政府合作的,对他们不负责任。这是战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总归是个麻烦。”钱德勒还是不放心。 “人没大碍,但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黄尊丏过来对皮克说。 第68章 女人与刀 牧天已经被抬到了沙发上,黄尊丏蹲在沙发旁边,凝视着依旧不省人事的牧天。 皮克、强森、彼得森、钱德勒等人围在一旁,指点着牧天和黄尊丏小声地说着什么。那情形显然是对黄尊丏能否救牧天信心不足。 “你们没别的事了吗?他需要安静,都一边去!”黄尊丏有点生气。 强森首先不忿,正要说什么,皮克止住了他,又示意彼得森借一步说活。皮的森也有话要问皮克,就跟着他朝内室走去。 皮克一想凡事都一块堆地说了,就又招呼强森和钱德勒一同向内室走去。 还被绑着的由纪子见有人进来,就抖擞着身子,呜咽起来。但当看到强森进来的时候,立刻停止了挣扎。一双大眼除了惊恐就是之后的哀求。 彼得森一看由纪子就愣了,过了一会才对皮克小声说:“外面那个死人已经够我处理的了,现在又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女人,你让我怎么帮你?” “你那里关的哪个不是活人?”皮克不无调侃地说。 “话是这样说,可大桥里是没有女囚的。”彼得森强调地说。 “就没有办法?” “这个真没有。”彼得森无奈地摊摊手。 “这个可以有。”皮克见由纪子侧头在听他们的谈话,就把彼得森拉远一点,更低的声音道,“保护起来。你行刑室旁边不是有一间监视吗?放在那里,神不知鬼不觉。” “可我看她像是怀孕了。” “不是像,就是。” “那你还让我把她放在那里。那里阴暗潮湿,连风都不通,正常人都难以忍受,何况……” “你那里是正常人呆的地方吗?”皮克打断了他。他显然是觉得彼得森有点磨叽,但又觉得自己打断他有点不礼貌,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了,就又说,“最起码她还活着,她的孩子也能活着。” 彼得森无语,更像是在权衡皮克说的话。 “再说,看样也用不了多久。到时候你往圣玛丽一送,就功德圆满了。” “你这是让我喜当爹?!”彼得森一听皮克如此说,几乎跳了起来。 “不可以吗?日本女人也是女人,同样很有味道的。” “日本女人?!”这下,彼得森更加诧异了,大眼珠子瞪得浑圆,眼窝也显得更加深陷了“她是日侨?!” “对啊。”皮克并不奇怪彼得森的诧异,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现在凭空就消失了一个日本侨民会引来所少麻烦吗?”彼得森两手在身前直达颤。 “钱德勒,她在你的辖区,相关的文件你来准备。别让彼得森太为难。” “是,长官。如果没有我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皮克挥手放行。 …………………… 黄尊丏把手从牧天的头顶缓缓地抽离,五指渐渐捏合。 牧天“嘤”地醒转,眼角瞥见了蹲在旁边的黄尊丏。 回到大桥了,老黄啥时候成狱警了? 牧天心里一阵发凉,扑棱坐起来。盯着黄尊丏正要问话。 黄尊丏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别说话,我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牧天闻听一阵迷糊,“咕咚”一声又倒在沙发上。 恰在此时,钱德勒从内室里出来,见此状况,大喝道:“你干什么?” 黄尊丏缓缓地站起来,盯着钱德勒,“你说呢?” 钱德勒把出手抢,直指黄尊丏,“你害他!” 皮克等人听得钱德勒喊声,从内室冲了出来。 这些人里,黄尊丏只认识彼得森,于是就冲他张了张两手。接着耸耸肩。 彼得森瞥了皮克一眼,上前把钱德勒的手枪枪口按了下去,拍拍他的肩膀,“我来处理。” 钱德勒扭头看着皮克。皮克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去。 钱德勒默然地敬礼,转身离去,临走还不忘瞪了黄尊丏一眼。 黄尊丏不屑地乜斜着钱德勒的背影,蹲在牧天旁边,自顾伸手,五指张开,推向牧天的头顶。 强森一惊,就要上前制止,皮克一把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黄老先生,怎么样?这里不宜久留。”皮克关切地问道。 “我让你们说话了吗?”黄尊丏没好气地呛道。 皮克讨了个没趣,对彼得森耸耸肩,又招呼他们朝门外走去。 黄尊丏五指再次轻轻提起。 片刻,牧天又是一个扑棱,坐了起来。 他充满疑惑地盯了黄尊丏一眼,又四处打量了一阵。仿佛一切都很陌生。 顺着满地的狼藉,牧天看到了倒地变形的大铜喇叭的留声机,和留声机旁边早已经气绝的段亚明。身子一震。 他记得了自己是来找段亚明寻找他就是皮克所说的“渗透者”的证据的。 “他怎么啦?死了吗?还有个女人呢?”牧天指着地上的段亚明,盯着黄尊丏一连串地问道。 还没等黄尊丏回答,牧天感到了耳朵上的异物,一把扯了下来。 他正要拿到眼前查看,黄尊丏劈手夺了过来,随即塞进兜里。 牧天诧异,伸手去摸自己耳朵。 完好无损,没有丝毫的损伤。 他极其震惊地望着黄尊丏。 “什么情况?你当狱警了?” “啊,他们让我来救你。” “救我?” “其实,这回你不用我救。我要告诉你的是,不要让自己看到自己血。再有几次,你就会变成一滩血水。” “血水?” “没错。听我的,以后你再跟人打架,旁边一定要有小伙伴在,保证你不会被人割下脑袋。”黄尊丏认真地说道。 “装神弄鬼。”牧天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好像记得,有个女人拿刀在我眼前比划。” 黄尊丏朝四周扫视了一遍,拣出一截短刀的刀尖部分,递给牧天,“看样是彼得森他们救了你。” “彼得森?他来干什么?又要押我回大桥监狱吗?” “我回监狱,你在别的地方服刑。这还记得不?” 黄尊丏看样子并不需要牧天回答,起身朝门外走去。 牧天望着黄尊丏的背影,“哦”了一声,但他还是一头雾水。 知道我从哪里来的。 这个糟老头子,好像也不那么糟,看样子有些道行。 黄尊丏出得门来,把染血的手帕递给皮克,“这是你的吧。” “是,谢谢。他怎么样?” “完好如初。不过,别让他再受创伤。我说的是创伤!”黄尊丏指着皮克还攥着的手帕,在“创伤”上加重了语气地说。一招手,对彼得森说,“回监狱吧。” 彼得森看了一眼皮克,一个立正敬礼,就要迈步。 “等等。”皮克好像如梦方醒地叫道。 彼得森诧异地站住。 皮克并不看彼得森,对黄尊丏道:“黄先生,你自由了。” ??? 第69章 不干就得死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荒唐事,尤其是有洋人参与的时候,二十多年了,皮克要给他自由,还是就一句话的事。 这让黄尊丏有点懵,张口结舌地看着皮克。 那份惊讶就跟他当年被抓时一样。 皮克看黄尊丏不知所措,“嗯哼,你自由了,没听明白?就是不用回监狱去了。” “这不可以!”彼得森上前,立楞起双眼,瞪着皮克喊道。 皮克摊了下手,“这个可以。” “不可以。” “可以。” “不可以。” “绝对要可以!”皮克好像不耐烦了,大声地喊道。 “你不能干扰司法。” “司法?这是战时,还司什么法?!” 强森见他们俩争得如两只公鸡打架,也无所适从起来。 “彼得森,带我回去吧。”倒是黄尊丏先表了态。 “你不要自由?”皮克大感意外,极其不解地问道。 “不要。” “为什么?” “惯了。有吃有喝,有住。还安全。”黄尊丏的话语很轻松,但听得出是心里话,“出来了,你瞧这世道,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看着皮克,悻悻地补充说。 彼得森有点得意地望着皮克。 皮克一脸离奇的神色,他白了彼得森一眼,对黄尊丏道:“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哄谁呢?”黄尊丏不屑道。 “没有哄你。你可以住在这里。这栋房子就是你的了。” 黄尊丏看看周围,头一昂,“说吧,让我干什么?”完全是一副看穿骗子把戏的样子。 “你不要干什么,只要让我们随时能找到你就行。” “你,你们?洋人?” “对,就是我。你对我负责。” “你?我信你个鬼,操蛋洋人坏得很。”黄尊丏一点面子都不给皮克留,直接骂到了脸上。 “咦,你这个糟老头子怎么不识好歹?”皮克诧异。 “好歹?你们这些操蛋洋人还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歹?纵观百年,要不是你们洋人在这里瞎搅和,我泱泱华夏能到这个地步吗?” 皮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看身边的两个同伙彼得森和强森,无奈地耸耸肩。 “你知道我怎么进监狱的吗?全是你们洋人捣的鬼。” 皮克一脸无辜。 黄尊丏鼻子里“哼”了一声,“三十几年前惠州的事你知道吗?” “惠州,当然知道。我叔叔当年在那里传教。”皮克道。 “子不语先生当年亲临主导起事,说好了的从洋人那里购买武器弹药,可洋人背信弃义,临时变卦,禁运!可怜我千万义士不到百日便遭屠戮,尸横遍野,血染大地!侥幸活命如我者也锒铛入狱,至今不见天日。”黄尊丏说的沉郁而激动。 “这事我知道一些,那是东洋人,背信弃义的是他们。”皮克轻描淡写地说。 “东洋人?你们西洋人也好不了哪儿去!八国联军不说,就说近二十年……” “黄先生,我不是来跟你讨论历史问题的。我就问你,是要自由跟我合作,还是重回监狱?”皮克完全失去了耐心,低沉而有点歇斯底里地叫嚣道。 黄尊丏白了皮克一眼,依旧一副不屑地朝他一笑,朝彼得森挥了下手,走下台阶。 “站住!” 皮克大喝一声,拔出手枪“哗啦”上膛。 黄尊丏一怔,缓缓转身,乜斜着枪口,“不想给我自由了,连生命你也要剥夺?” “不合作,只有死。” “哗啦。” 门开了。 牧天冲出,换步移形,瞬间挡在黄尊丏身前,面对皮克枪口。 “牧天?!” 皮克惊叫一声,不由收起了枪。 “我需要他。”牧天高声对众人说。又转身在黄尊丏耳边小声说,“我需要你跟我讲清楚。” “这恐怕很难。你得向我保证每周来见我一次。”黄尊丏同样小声,但异常严肃地说道。 “那没问题。”牧天小声答道。 “成交。”两人的手指尖来回碰了几下。 “他同意了。”牧天对皮克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来,在手里拍打了两下,递给黄尊丏,“这是他给我的奖金,你拿去看看需要添置点什么。” 黄尊丏接过信封,朝皮克瞥了一眼,对牧天颔首道:“谢少主。” “少主?!”牧天一愣,凝视着黄尊丏,脑子里一片混沌。 哇靠,这是什么情况?来上海不几天,先是“被女婿”,后来一个素味平生的管家硬要给自己安一个爹,又遇日本浪人滋事,再次沦为阶下囚,还让一帮洋人审判,判了三个月劳役,那个操蛋洋人皮克不依不饶,给了三百美元我就得给他找渗透者,这都是人事吗? 脑袋瓜子嗡嗡的。 黄尊丏见牧天一脸的迷惑,就笑笑低声对他说:“以后属下给你解释。” “以后?为什么不现在?”牧天提高了声音,他才不管那一套呢。 这世界变化也太快了。任谁也猝不及防?还有刚才出来的时候,屋里的段亚明已经死了,谁杀的他,我吗?我杀人了? 这不又得被抓判刑?还是直接延长刑期? “现在我要睡觉。”黄尊丏淡然地说完,晃着手里的信封,朝皮克嗤了一声,“你赢了。” 皮克一笑,并不理会黄尊丏小声嘀咕的,“洋人就是操蛋。躺平也不让。” 时候不早了,他不想再生是非。就朝强森和彼得森胡乱地挥着手道:“赶紧的,该干啥干啥。” 进了屋的黄尊丏“咣”地把门关上。 弄得皮克、彼得森和强森面面相觑了一阵。 突然,彼得森急敲门。 他是自由了,里面还有一死一困的两个男女要自己处理呢! …………………… 牧天蹑手蹑脚地和衣钻进被窝。 他不打算费事穿脱,合上眼睛就要睡去。 房子龙悄然扒在自己的床沿上,“别装了,这么快就睡着了?”他悄声地道。 牧天没有睁开眼睛,轻声地哼了一下。 “你回来了,段亚明呢?他跟你可是前后脚出去的。我看是强森送你回来的,段亚明呢?让强森关禁闭了?” 牧天眼珠子在眼皮子里叽里咕噜地转着,这货什么意思?他早知道段亚明通过暗道私自外出?买时憋着什么坏呢? “段亚明这小子有问题,训练基地也不是不让找媳妇,他要是找,也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吧,而且还猴急猴急地每个星期都定时出去。那个女人该有多大的瘾啊?!一星期三四回?!”房子龙接着念叨着。 哇靠,这货对段亚明该多上心呢! 虽然牧天极反感这种类似老娘们的碎碎念,但为了知道更多,还是忍了。 “嗳,你说他是不是去黑市了。我听说枪械库里最近老是丢枪,啥型号的都有。还丢了一箱手榴弹呢。” 虽然天黑,牧天还闭着眼,但那房子龙手舞足蹈,表情丰富的脸,牧天还是能想象到的。 “强森是他上这里来的保人,我觉得八成是他们两个联手在黑市倒卖武器。” 牧天呼哧做起来,愣愣地望着前方,顷刻又倒下身子,拉了拉胸口的被子,依旧没有睁眼,“别哔哔了,他卖他的,跟你我有个毛关系?!你要是羡慕,改天也弄个女人在外面养养,给枪械库配把钥匙?咸吃萝卜淡操心,睡觉。明天我还要补密码的课,睡觉睡觉!” 第70章 是狐狸就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食堂是宽大的。 巨大的玻璃穹顶带来了明亮的光线。还能看到天上的白云。 菜品也很丰富,足有五十种之多。 任挑任选,南北东西的风味。 这是体制内的好处。 牧天挑了几样小菜,一碗粥和两个馒头,端着餐盘刚在靠角落地地方坐下,房子龙就把餐盘放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牧天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埋头吃饭。 “哎,段亚明好像彻夜未归嗳。”房子龙神秘地低声说。 牧天停止了咀嚼,又抬眼盯着房子龙,“你跟他很熟吗?” “也算是吧。队友嘛,再说我是和他一起进来的。这人其实不错。” 牧天没有搭理,只咬了一口馒头,咀嚼着。他知道房子龙接下来还有话说。 果然。 “昨晚他离开营地的时候,好像你也不在吧。” 牧天抬头,正见房子龙有些阴恻恻地望着自己,一笑,“你跟踪我?” “没,没有,没有。就是看你床上没人嘛。” 牧天咽下嘴里的馒头,凌厉地瞟了他一眼,“强森早操点名的时候,不是说派他去参加特殊任务去了吗?你没注意听?” “听了,不过这种说辞你也信?”房子龙脸上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信。” 房子龙完全是一副不相信他的话的表情,“随便。不过派没结业的学员参加特殊行动,在咱这合作所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牧天依旧没有搭理,大口地喝完粥。 “段亚明虽然学业成绩不错,不过他到底还是个生瓜蛋子,能去参加什么特殊行动?”房子龙的话语里有着很想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意味。 “你没听说‘世上本无路’的名言吗?有些行动很适合生瓜蛋子去做的。比如卧底,那就需要绝对的生面孔。”牧天若有所思,又极其郑重地说道。 “也是。实践出真知嘛,什么都有第一次。唉,你的密码课上得怎么样?” “别提了。头大!光那个摩斯密码的码表就跟往脑子里灌浆糊一样。”牧天说着,两手还揉起了太阳穴。 房子龙一笑,“嗨,这简单,有规律的。哪天有时间我教你。”房子龙把还没有动筷子的餐盘推开了一些,右手在桌上连续地敲击着,眼睛却看着牧天的脸。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牧天有些惊异,指着他的右手问。 “周末去紫庐喝茶。”房子龙有些得意地道。 “摩斯密码也可以这样用的?” “密码就是传递信息的一套语言系统,可以活学活用的。任何紧急的情况,都可以用特殊的方法传递紧急信息。” “哦,活学活用。”牧天念叨了一句,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真去弯头浜白相?” 房子龙没想到他会追问,一愣,随即道:“当然,去喝茶,白相白相,怎么样,去喝花茶如何?” “花茶,还是不要了吧。”牧天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哎呦,还难为情起来了。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一听“花”字就受不了?” “这是隐私问题。” “不管隐私不隐私,花茶也就喝个茶,你不起心,没人动念。紫庐的茶俸们还是矜持得很的。” “那,这个可以有。” “说定了?” “说定了。你慢慢吃吧,我去温书了。”牧天站起来,拿着空的餐盘离开。 房子龙望着牧天的背影,目光变得逐渐狐疑起来。 更加狐疑的是牧天。 房子龙炫技敲出的密码,他当时就明白,不过怕伤了他自尊才表示了自己的惊讶。可是,前次去紫庐喝茶的时候,他敲击餐牌的动作,却如闪电般在脑中出现,一闪一闪地清晰异常。 “平安无事。带朋友白相。” 他当时敲的是这句话! 这完全可以直说,他为什么要用密码? “渗透者!” 牧天心里哇凉一片。他出了食堂,就直奔强森住处。 强森交代过,他可以自由出入此地。所以他从地下上来的时候,没有遭到任何阻拦或者盘问。 可是,在强森办公室的时候,却被秘书告知强森去了海军陆战队总部去开紧急协调会议去了。 牧天一阵怅然,但转念一想,也好。 自己找。 狐狸既然露出了尾巴,那抓住它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这回不能像对段亚明那样贸然,差点酿成大祸。 这样想着,他就回宿舍午休去了。 房子龙吃完饭回到宿舍,特意探头看了看,见牧天睡了,就没有做声,在自己铺上睡了。 牧天根本没有睡着,感到有人窥视自己,断定是房子龙无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牧天想起自从自己“服刑”过来做了插班生,房子龙没少给自己献殷勤。 老狐狸,我迟早抓住你! 牧天狠狠地想着,竟然也睡了过去。 学员的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入睡快的也只能睡上半个小时多点。 就是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牧天感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是从梦里醒来的。 在梦里,他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狂奔。 身后有一团巨大的更加漆黑的气息,疯狂地翻卷着,如同要吞噬他一样。 气息铺天盖。 他惊异地回头看时,瞥见了潘建林猪肝色的脸。还有一闪而过的潘依晨的笑靥,施施然的背影,那件本白蓝花的碎花连衣裙飘逸的裙摆,和裙摆下,摇曳的青草。还有她那过腰的秀发。 潘建林凶狠地抓住潘依晨的头发,把她拖入机舱。天上翱翔的飞机,他看到了自己的脸,正仰望着天上。但飞机却不见了,只有几片灰色的云彩。云彩里是林曼近乎疯狂而变得狰狞的脸,她在朝他喊,还挥舞着手枪。 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只能跑。 斜刺里汽车大灯刺眼的光芒照过来,接着是自动武器喷出的火。 大灯闪过,又是一片漆黑。 气团“倏”然漫过头顶,又在大约百米处落下,形成了一个穹顶。 牧天愕然站住。 穹顶上居然有无数的星星闪烁。 对面一颗最亮的星星发出一阵炸裂的炫光,接着坠下。 待牧天定睛看时,黄尊丏竟然站在对面,双手背在身后,正笑望着自己。 希匹!怎么哪里都有他啊?! 黄尊丏的一只手朝他缓缓地伸着,“走过来。” 那呼唤来自遥远的地底,接着又在穹顶间荡漾。 走过来…… 走过来…… 走过来…… 牧天犹豫,因为他与黄尊丏之间是方圆近百米的深潭,漆黑异常,如无底洞一般。 走过来。 呼唤声依旧,深沉而遥远。 紧接着一团红雾将牧天包裹起来,旋转着把他裹挟到了半空,紧接着快速地横移到深潭中央,红雾瞬间散去。 牧天身体竟然不能动弹,笔直地跌落。 他不能呼吸,全身的皮肉被朝一处挤压。 他感到自己在消失,变成一个光点。 “嗷!” 牧天狂嚎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惊恐的双眼里映着强森的脸。 “听说你找我?” “哦。”牧天依旧惊魂未定。 “什么事?” “请假,周末去,去看黄尊丏。” “这不用找我,你听皮克说了。” “我要房子龙陪我。” “有这个必要吗?” “那算我替他请个假,一起去白相白相。” 强森沉吟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盯着牧天,什么也没说,比了个ok的手势,悻悻地转身离去。 第71章 花茶的喝法 周末转眼就到。 牧天还没有想好对策。几次想找强森商量,但都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男人一旦起心动念,就要干下去。 虽然没有想好具体怎么对付房子龙,但他坚定地认为:干就完了。 不就是喝茶嘛?荤能荤到哪里去? 看你能做出什么花头来。 于是,他早早起床,很快地收拾停当。 房子龙倒是悠然,直睡到自然醒,朦胧中看到收拾停当的牧天,心里不由嗤笑一声,暗道:幼稚,哈。 房子龙不慌不忙地洗漱打扮,牧天也不催他,反正是白相白相,原来是用不着猴急的。 牧天不喜欢穿着组织印记太明显的青年装上街招来,换了个粗布长衫。 房子龙却不然,找了件崭新的制服。 “穿这个?太像江北佬了。”房子龙嘲讽着牧天的装扮,“不有新发的制服嘛,找出来换上。”他不由分说,就从床底下替牧天拉出箱子,甚至麻利地打开,那阵仗完全不给牧天反应的机会。 这小子身手挺敏捷啊! 牧天诧异,就上前一手合上箱盖,按压着。 “不用,我喜欢这件。”他笑意连连地望着房子龙。 “你找到了?”房子龙却指着箱子夸张地说,显然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因为他打开箱子的时候,那上面赫然放着那只玩偶——锡兵。“段亚明他……” 牧天的笑意还在脸上,没有言声。 “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没把他怎么样吧?”房子龙脸上闪过意思的恐惧,悄声地问道。 “讲笑,他一个大活人,我能把他怎么样?你都看到了,我打不过他的。是的伐?”牧天扯着嘴角道。 房子龙一时无语,沉吟地望着牧天。 “怎么,不跟我去紫庐喝茶,去弯头浜白相啦?”牧天的语气里多了点揶揄。 “哪能啊,说好了的。去去。你确定穿这个” “确定。” 两人相视一笑,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相跟着走出宿舍。 驻地到弯头浜不过小十里路,这对两个棒小伙来说,完全不是个事。 两人出了驻地,放开长腿“刷刷”踩在砂石的路上直奔而去。 到底是牧天的腿长了一些,始终在前,与紧跟的房子龙差了一个半身子的距离。房子龙紧赶慢赶,就是无法超越。 不料刚走了两三里,一辆吉普车从后面赶上来,打横斜在他们面前。 强森! 两人骤停,立正敬礼。 “教官好!”异口同声,脸上却满是疑云。 “上车吧。” 自己就是去白相,哪有让长官开车送的道理。 这回牧天和房子龙两人的心思是一样的。 “上来吧。我去弯头浜公干。顺便的。”强森见他们犹豫,又是邀请,又是解释地道。 牧天闻此,也不说话,开门上车。 房子龙略一愣,也跟着上来。 “长官周末还公干呢,够辛苦的。”刚一上车,房子龙就发挥起自己的优势来。 “哈,军人嘛,命令。” “明白,长官辛苦。什么时候也给我们下到命令,段亚明都去执行特殊任务了。我们也想去啊。” 强森的肩膀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是吧,牧天?” 这小子想干啥?拿着段亚明跟强森说事,还拉上我? 牧天不动声色地冲房子龙笑笑。 “是不是我们的学业成绩不好,才挑选的段亚明啊,长官?”房子龙这是明目张胆的试探了。 “哦,no,no,你们都很优秀。不过段亚明可能更适合这次特殊行动吧。这不,牧天马上也就结业了,他的密码学科上完,就可以随时离开了。”强森的语气很庄重,听起来又很随意,像是拿信息的不对称来体现自己的优越感,也像是套近乎。 “真的啊,牧天,这你也不告诉一声?”房子龙莫名的兴奋,是想表现自己的天真。 不过夸张了点,听起来一点都不那么烂漫。 牧天轻拂过房子龙指点着自己的手,“强森,我们到紫庐茶社就可以了。”他前倾了一下身体,对着强森的耳朵说。但声音一点也没有降低。 “喝茶?” “对对,喝茶。您一块来吗?长官?”房子龙又插话道。 真是不失时机啊。 “不不,你们去吧。我威士忌、咖啡喜欢,茶不行。”强森好像很遗憾地说。 房子龙又邀请了一会,强森还是婉拒了。 车已经开上了天齐路,瞬间就到了紫庐的门前。 强森开车走了,两人步入茶社。 进门前,牧天还下意识地朝段亚明,现在是黄尊丏住的那栋小楼的方向望了一眼。 照例的堂倌迎上,照例的问候,只是此番喝的是“花茶”。而且房子龙说订好了位。 牧天立刻警醒了一下:啥时候订的位? 房子龙并没有回答,只笑笑,然后示意牧天上楼就得。 所谓的花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污。 反而清雅得很。 淡绿的帷幔,撑起一片田园色彩,你甚至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 本色的巨大茶海前坐着一个着淡绿裙衫,结一高高的发髻,两鬓垂缕淡淡的秀发的女子。那就是茶奉。只见她蚕眉杏眼,鼻梁顺直,唇红齿白。一双玉手,如葱纤指,一手撮袖,一手在调制茶汤。 两个圆凳,雕着镂空的龙凤,置于茶海之前。那是品茶人的坐处,正虚位以待。 对面窗下,淡绿的帷幔边同样一个玉人,衣着打扮和长相,与那奉茶的女子简直一模一样。同样的一双玉手,同样的如葱纤指,不同的是正在操琴。 琴是古琴,古色古香,低徊的是“喜洋洋”的韵律,只是简明了些。没有了复杂的和弦,便觉了更加的空灵悠远,直沁心脾。 四角的香几上,沉香袅袅,是一种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沉醉。 这种场景只有说书先生的嘴里才展现得出来,牧天从来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身临其境。一时间,就给收了心魄,傻愣得连茶奉递到眼前的茶也没有觉察。 递茶的是秋棠,而操琴的是春桃。她们是紫庐精心调教出来的一双头牌。也是双胞胎姐妹,所以长得也一模一样。 房子龙轻捅了牧天一下,牧天竟然被惊着,差点从茶凳上跌了下来。 秋棠放了茶盏,隔着茶海欠身欲要扶持。 惊鸿中煞白的沟壑在他眼前闪过。 哦,吗爱噶的。这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牧天单手撑地,坐直了身子,也敛了心神。 “不打紧,不打紧。”又双手抱拳对秋棠道,“谢姑娘,谢谢姑娘。” 秋棠嫣然,又把茶盏端起,奉到牧天眼前。 牧天庄重地接过,轻抿了一口。 “好茶。” “谢公子喜欢。”秋棠说着起身就是一个万福,万般柔顺与妩媚。 牧天喉头一紧,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房子龙见牧天已经入港,就拍拍他的肩膀说,“牧公子你品,你慢慢品。我……” 他不再说下去,只竖起大拇指朝身后指指,嘿然一笑,“你懂得。” 房子龙起身。牧天这才完全清醒,伸手要抓房子龙。 秋棠的玉手伸出在先,抓住了牧天的腕,“您就是报上登的牧天,牧公子?” 牧天愣了一下,朝秋棠懵懂地点点头。 再回头时,早已经不见了房子龙身影,只有侧后的帷幔在轻轻地飘动。 牧天的手腕还在秋棠的手里。 “这茶喝到三道才能品出味来,公子安心品茶。房公子有自己的事情,男人嘛。放心,用不了多大功夫的。” 牧天一时不置可否,愣愣地看着手腕上秋棠攥着的手。 秋棠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顺势松开了手,继续往茶壶里续水。眼角却始终挑着牧天。 第72章 原力(1) 小楼,原来是段亚明,现在是黄尊丏所有的那栋,门楣上挂了一块莫名的匾额,上书篆字“马栏山”。 地下室里漆黑一片。 天花板上,稀疏地亮着不明不暗的灯珠,如牧天梦中的穹顶。 正值秋初,外面还是有秋老虎的余威,此处却寒气充盈,冰冷彻骨。 穹顶之下,一口大缸卧于地板正中,缸沿与地面齐平。口径一米有余,水是满的,暗黑如一口井。 黄尊丏此时正盘腿坐在缸沿边上,双目直愣愣地望着水面。漆黑的眼珠发着深沉而暗黑的光。 水面如镜。 冷热交替的雾,薄薄的,缓缓地旋转着。与水面若即若离。 只见黄尊丏身形骤然一抖,水面上的薄雾依旧旋转着朝他移动过来。 旋转在加速,瞬间将其包裹。 旋转越来越快,竟然将黄尊丏裹挟着拔了起来,接着移向门口。 近午的骄阳下,已看不到那层薄雾。 黄尊丏回望了一眼小楼门楣上的匾额,疾步走出福佑里,转入天齐路。 所到之处便有一股冷风扫过。 …………………… 房子龙坐在上次请牧天喝清茶的那个包间里,眼睛盯着窗外的天齐路,面前只摆着一一只茶盏,一柄茶壶,还有几件点心。 他望着天齐路上已经多起来的贩夫走卒们,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不时地朝着天花板上瞄一下。显露着自己着急的无奈。 终于,一辆黑色别克从窗前驶过,再欠身朝窗外的门前一看。 别克车停了。 “可来了。”他心里念叨了一句,站起来,招呼了一声堂倌,肃立在桌前,早早地候着了。 堂倌进来,问有什么需要。 房子龙叫堂倌将一会儿进门的客人,若是贾先生,不管对方说找谁,就直接带到这里来。 堂倌就是上回当着牧天的面,敲打菜单的那人,而房子龙等的是贾正廷,那天几个手下被牧天和胡提重伤的人。 冤家总是路窄。 黄尊丏瞟了一眼门旁的标识,就要进门。 从别克车里下来的两个人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愕然间,就见贾正廷下车,阔步走入紫庐。 拦住黄尊丏的一个高个子,但比较干瘦的是吕扬略,矮一些,但宽厚粗壮许多的叫曹兴烈,他俩是贾正廷的贴身保镖,也是得力干将。等贾正廷完全进入,两人才无视黄尊丏,跟着进门。 黄尊丏瞧见眼前这几个人与段亚明的穿着,除了颜色深浅不同以外,完全的同款,立刻心里一紧。就尾随了上去。 又听贾正廷与堂倌说找房先生,黄尊丏更是心下一凉。 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是那天牧天晕厥的时候,皮克提起过,还说这人疑点很多,很危险。他是说给强森听的,当时强森不以为意,所以加大了音量,黄尊丏才听了个朦胧。现在想起来却异常清晰。 再望向路边的别克,掀起一角的窗帘后是一柄长枪的枪口。 他知道,枪,此时未必能伤得了牧天,但凡事还是先下手为强。 黄尊丏默念着既定的信条,随着贾正廷和他的保镖,相隔一步半的距离,来到了包间的门前。 堂倌以为是一起的,也没多问。把这一行人领到,就躬身退下了。 蒋正廷“咣当”推开包间的门,大步跨入。两个保镖紧随而入,反手关上了房门。 黄尊丏迅疾垂首,作势朝隔壁挪去。低眉四处扫视一下,见无人注意,就旋即转身,欺近房子龙包间门边。 房子龙见贾正廷大刺啦地坐下,两个保镖也在他身后门两边站定,端起了架势,就自顾坐了下来。将一只扣在眼前托盘上的茶盏反过来,拿起茶壶斟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贾正廷的语气铿锵得很。 房子龙一震,茶倾洒到盏外。 他随即极力地镇定着自己,将茶盏捧起,欠身起来,恭恭敬敬地递放在贾正廷面前。 贾正廷见状,也不好再过分,就两指拈住茶盏,在桌上捻动着,抬眼盯着房子龙,“说说吧,怎么个情况。” 这才像个不那么满意下属的作为,而不得不听下属汇报的领导的模样。或者昨晚,也许早晨出来受了老婆的气,又要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的领导的正常表现。 主要是,领导就是领导。 “人我给您带来了,在楼上,春桃秋棠两个丫头伺候着呢。这时候大概已经上垒了,至于几垒,不好说。这小子听挺别的。”房子龙手指朝上指了指,眨巴着眼睛道。 “嗯。” “怎么办,您拿主意。不过我要说的是,不管怎么处置,这事一定出岔子了。”房子龙补充说。 “何以见得?” “段亚明神秘消失了,强森说是参加特殊任务去了。你信吗?反正我不信。”房子龙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伤感。 贾正廷看了房子龙一眼,沉吟着,手上还在捻动着茶盏。 “我觉得他是被锄奸了。”房子龙说这个的时候,正送向嘴边的茶盏抖了一下。 “你做过什么吗?” “没有。您不是指示以感化为主嘛。我试探地接近一下他,但见这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就没有再进一步行动。”房子龙喝了那盏茶,放下茶盏的手不再抖动了。 “你想多了。” “不是。上届毕业生全部沦陷,再加上这次针对东方行动的行动……” “东方行动的行动,是一次失败的行动。主要人物根本没有到场,还折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非常抱歉。我是说,段亚明的失踪,强森这些日子行为诡秘,总是去海军陆战队总部开会。我怕再有什么举动他们会把线索捋到我这里来。”说到这里,房子龙不由面露戚然。 贾正廷目光犀利,直射到房子龙的脸上。 “你是想静默?” “正是这个意思,牧天的事情应该暂缓,从长计议。希望上头能够恩准。”房子龙的话里最后带着乞求。 “不行!”贾正廷想都没想,断然道。“牧天的事很复杂,久井英一要他死,但石门满仓却要他活着,还要为我所用。说他是个超级天才。哼,我看就是一个江北佬的小混混,最多也是个小赤佬。” “石门?那个梅公馆的机关长?”房子龙这下是真的诧异了。 “还有两个石门吗?特么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丫也不能胡烧乱烧啊!一枪崩了多简单啊。” 黄尊丏闻听,隔着门都感到了一股杀气。但让他心中一凛的是“石门”这个日本人的名字。他恍惚地记得,而且记忆从朦胧到清晰。 “那您看我们现在如何是好?”房子龙眼睛转了转,然后表严肃地问道。 “你觉得呢?”贾正廷阴鸷地反问道,“你不要跟我提静默的事!” “那不能,您要不同意,我会继续跟进。不过,我觉得牧天进合作所是带着什么特殊使命的,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这种情况绝不能出现,我现在授权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先下手除了这个小赤佬!人才?!老子让他人都没有了,还有个屁才?!” “是,属下明白。那您现在是……” “我来是干什么的?既然来了,就得亮一下牌。” “属下明白。二楼,估计已在榻上。最佳时机。请。” “先生您不进去嘛?” 黄尊丏愕然回首,竟是一个妙龄女子。他还来不及反应,错愕间,房门“哗”地被拉开。 吕扬略和曹兴烈错身跳将出来。 “什么人?!” 第73章 原力(2) 两保镖还没站稳就四目放光大声喝道。 黄尊丏一把将女子拉到身后,一个错步欺到两人面前。 两保镖甫一站稳,还没有看清面前是什么人。两人脖子就同时遭到一下重击,接着又被掐住。 刚感觉到钻心的痛,一道人影在他俩肩头之上凌空窜进了包间。 两人如散架般,逶迤地倒地,吓得那女子掩嘴惊叫起来。 竟是二楼操琴的春桃! 此时,贾正廷拔枪在手,指向门口。 却只见双手抱头,抖若筛糠的春桃。 还没来得及诧异。 黄尊丏凌空一个**贯耳袭到。 贾正廷闷哼一声,倒地。将那茶桌撞歪。 黄尊丏翻身落下,立在桌上,脚尖挑在呆若木鸡的房子龙下巴颏上,“牧天人在哪里?” 房子龙浑身颤抖,“楼,楼上,二,二楼。” “二楼哪里?” “顶头,顶头最大的屋。好……汉……饶……命……饶命……”房子龙筛糠般地语不成声地哀嚎地说。 夏尊丏脚尖一踩一挑。 房子龙喉头呜咽了一声,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 牧天所在的二楼顶头最大的房间,门楣上用原木雕的匾额上书:“碧池一片”。左右有楹联,上曰:“片叶识春秋”,下曰:“点滴润流年”。 牧天来的时候,只顾与房子龙嬉笑,并没有注意到。否则定会拿来打趣一番:这也忒差了,没文化! 此时的牧天已经斜倚在茶海上,长袍上的扣子也解开了两个。 看那情景不像是品茶,倒像是在饮酒。 他又饮了一盏,放下茶盏,“小姐姐,你这茶好像酽得很,我好像醉了。” “牧公子说对了,婢女这里的茶乃高山上千年古树所采,经大师全手工炒制,存于特制小罐,差专人从武夷山运来。为紫庐专制。专为尊贵的客人预备的。”秋棠婉语相向。顺手又斟了一盏递将过来。 “公子再饮一盏,方能品得此茶之底蕴。” “不能再喝了。真的是要醉了,空腹饮茶过则厥。不喝了,跟我同来之人,为何这般磨蹭,还不过来。我要去找他,回驻地去。”牧天举手挡住秋棠递到面前的茶。 “房公子也不常来,雨露甘霖,温柔乡里温柔事,缠绵得忘记了时间,也很正常。现在去打扰,似有不妥之嫌。再说牧公子既然早晨空腹,若眼下奔波十里回去,路上再有什么不测,那婢女心下何忍呢?”秋棠双目在牧天脸上流盼,软语呢哝地说道。 这妞知道我们的驻地?可不,房子龙不常来,可是一定来过。 牧天心道。 “婢女叫人略备薄酒,不成敬意,算作初识的纪念。饭后小憩一下,再行返回。紫庐有上好的房间,公子一觉醒来,应该是可以忘记前尘的。”秋棠的樱唇鼓动,吐出这抑扬顿挫又颇摄人心魄的话来。 牧天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海,将手遮了脸面,只喘着稍微变粗了的气来。 “啪啪。” 秋棠乜斜着牧天举手拍了两下,“翠喜、翠娴,快扶牧公子到后堂歇息。” 话音未落,两个曼妙女子碎步从帷幔中走出,径直上前俯身搀扶牧天两肋。 这次是四座大山的压力,牧天正要扑棱站起。 “哗啦,砰。” 门给撞开,又旋即关上。 秋棠抬头,樱桃小嘴竟张成了水蜜桃般大小,凤眼倒竖。 翠喜和翠娴还来不及扭头,后心就被抢过来的黄尊丏抓住,拎起撇到两旁。 牧天扑棱着扭身靠在茶海上,惊异地叫道:“黄……” “噗通。” 黄尊丏单膝跪地抱拳,朝牧天一拱道:“少主!” “又是少主,扯什么淡啊!” 牧天瞬间滚过一丝不快的迷茫,不过记得自己到嘴边的话,就迷离了一下眼睛,“……老邪!你咋来了呢?来来,秋棠姑娘的小罐茶,你品品,品品。” “少主,快随我来。”黄尊丏没有理会牧天的嬉闹,异常严肃地道。 “秋棠姑娘的茶酽得很,怕你老人家也拿不住。不信就品下试试?” “少主,此刻不是嬉笑之时。赶快随我离开这里。”黄尊丏又拱了拱手,加重了一些语气道。 “那不行,我还要等房子龙出来一块回去呢,啥时回都不能丢下同袍不是?再说秋棠姑娘准备了午餐,最那什么也得吃了再回驻地。要不小姐姐该伤心了,是伐?” “听我的,少主,这里有诈!”黄尊丏的语气里带着很浓的乞求。那一刻,他将牧天当场打晕扛走的心都有。 “哎,你个干老头!”秋棠指着黄尊丏,又向牧天,“你刚叫他什么来着” “我叫他……黄……老邪。” “对,黄老邪你胡说什么呢?我这紫庐是招待达官贵人、绅士淑女品茶的地儿,有什么可诈的。再说牧公子要等朋友回来再走,有什么错?同袍不就应该同进同出,肝胆相照,共同进退吗?”一顿噼里啪啦,说得黄尊丏也不由愣了一下神。 “我刚听你叫他少主,看来你是个仆人,有仆人这样对主人说话的吗?老大不小的了,怎么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 这秋棠,不仅曼妙温婉,还伶牙俐齿。弄得黄尊丏头大。 “对不起了,少主。” 黄尊丏低吼一声,举手正要朝牧天劈下。 帘外闯进一人,半啼半哭,呼喊着“姐姐不好了,不好了姐姐”,跌跌撞撞,双臂大张,颤抖着扑向秋棠。 竟是春花! 秋棠大惊,陡然起身,手按茶海,一个骗身,越过茶海,上前抱住了几欲跌倒的春花。 哇靠,这妞身手不错啊。 只见眼前一道绿光的牧天不由心道。 春花紧紧地搂住秋棠,带着哭腔,在她肩头,戚戚道:“房公子……” 秋棠一听,立马将春花推离自己胸口,盯着春花,摇晃着她双肩惊异地问道:“房公子怎么啦?!” “他,他死了。” 秋棠浑身打了个寒战,满脸疑惑,下意识地看向依旧单膝跪地的黄尊丏。 顺着秋棠的视线,惊慌中的春花也看到了黄尊丏,又是一阵花枝乱颤,“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房公子!” 她指着黄尊丏的手指颤抖不已。 气氛顿时如凝固了一般,死样沉寂。 第74章 原力(3) “麻烦!”黄尊丏暗叫一声,迅疾出手,一把扣住牧天手腕,腾身就走。 哪知秋棠比他还快,一个横移,双手张开挡住了去路。 呦喉,好凌厉的身法啊! “哪里去?!”秋棠低吼一声,双目炯炯,盯着黄尊丏。 黄尊丏挺直腰身,但依旧没有松开牧天的手腕。 “让开。老夫不跟你个丫头片子斗。”黄尊丏也是低吼地警告着。 “黄老邪,你不要倚老卖老。在紫庐行凶杀人,你休想走得出去半步。”秋棠嘴上也是不饶人得紧。 咦,我就随口一说,她怎么就口口声声地“老邪老邪”起来了? 牧天想着出面调解,但手腕被扣住,竟然不能动弹。想喊一声,却也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黄尊丏,还真是个老邪啊。 黄尊丏没有心情跟秋棠斗嘴,想着外面别克车里还有持枪的人候着。就低眉暗扫周围,踅摸着撤身的机会。 “翠喜,打电话给钱德勒,说有人砸他的场子,还在这里杀了人!” 翠喜闻言,无声地出去,依旧是碎步婀娜,只是身姿里多了一丝的惊慌。 钱德勒?哦嚯,难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嗨,这也不奇怪,现今社会,哪个官家的人没有几处商业上的股份?通常是商人送的干股,啊,干股也是股。重在参与,和谐融乐,有钱大家赚嘛。就如同“大家斯夫基哄”。 牧天默然沉吟。 就见黄尊丏扬手一挥,走到帷幔前的翠喜竟然无法掀开眼前的帷幔。 片刻,帷幔陡然落下,旋转着将翠喜缠成一团,摔在地上,如硕大的蚕蛹只能在地上蠕动,发出嗷嗷的叫声。 “好你个黄老邪,你使妖法!”秋棠厉吼一声,双袖荡开,就朝黄尊丏袭来。 “得罪了。”黄尊丏低喝一声,脚如踢毽般轻扣牧天膝盖,同时松了手腕。 牧天整个身子一缩,瞬间腾起,朝着旁边的帷幔凭空横移出去,状如腾云驾雾的观音。 几乎同时,黄尊丏一拍茶海,上面的茶壶茶盏跳起,直奔秋棠飞去。 眼见就要撞击秋棠面门,却陡然止住,一阵左右穿插,竟然悬在秋棠面前半尺。茶壶在上,茶盏在下,状如观音坐莲。 本也玉白的脸,此时已是煞白。秋棠两眼放着恐怖的光,直盯盯地看着眼前的壶盏,如一尊雕像般呆立着。 黄尊丏一声冷笑,双掌暗动。 “哗啦啦!” 四周帷幔断裂坠下,在半空中一起朝秋棠袭来。瞬间将其覆盖。 黄尊丏抢到牧天跟前,一把又扣住他手腕,两人夺门而出。 大堂里空荡荡的,经黄尊丏一闹腾,紫庐里的人,凡事有腿的都跑了,能跑多远就跑出去多远了。 黄尊丏扣住牧天手腕,大踏步地奔出店门。 强森的吉普车停在门口,就在那辆别克前头。 强森站在吉普车前,含笑地望着夺门而出,却愕然站在台阶上的黄尊丏和牧天。 他的身后,站着持枪的六个着装的男人。 海军陆战队! 不过枪口是朝下的,看不出什么敌意来。 “你来干什么?”黄尊丏松开了扣住牧天的手,抱拳躬身道:“对不起,少主。”又转身盯着无语笑着的强森。 强森还是不说话,走到别克车前,打开车门,从里面拉出两个被五花大绑蒙眼塞嘴的人来。 他们穿着与吕扬略和曹兴烈一样的青年装制服,剃着平头。 牧天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黄尊丏。 大意了。 黄尊丏心里暗叫了一声,抱拳上前,“谢长官出手”,又撤身指着牧天道,“少主今天要跟我走。” 强森对黄尊丏的话没有接茬,而是问:“里面的人呢?” 黄尊丏微微一愣,也笑着道:“一会儿醒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你没杀了他们?”牧天诧异地望着黄尊丏。 这老头够邪的。自己脱口而出的“黄老邪”不冤枉。 “启禀少主,没有,是晕死。” “你们走吧。”强森挥挥手。 黄尊丏微怔了一下,朝着牧天垂首,等着他的示下。 牧天还没明白要怎么做,强森又道:“嗨,这事最好不要告诉皮克,别忘了段亚明的教训。” 段亚明怎么成教训了?难道房子龙这事,是我重蹈覆辙?这也太扯了。牧天想道,去他的,希匹,爱谁谁吧。 “黄……嗯,先生,你要带我去哪里?实际上我本来要去看你的。”牧天咽下了“老邪”两个字,瞄了一眼靠着别克车边蹲着的两个五花大绑,依旧还浑身哆嗦的人。 打开的车门里,可以看到两支冲锋枪。 牧天一凛,注意地看着了强森一眼。 强森耸肩摊手,带歪头。 洋人有时候还是挺靠谱的。牧天心里感慨着,又一想,不对。强森到弯头浜根本没有什么公干。希匹,他是来跟踪自己的。那么他跟房子龙两个之间一定有事。 “启禀少主,是您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 “哎,老黄。咱俩是狱友,别老少主少主的,整得我老瘆得慌了。你比我大,直接叫名就行。” “启禀少主,属下不敢。” “我是少主是吧?” “是,少主。” “那我让你敢呢?” “属下还是不敢。” “嘁,迂腐!” “两位还是立刻离开这里,钱德勒来了事情就复杂了。”强森看不下去他俩的磨叽,就打断他们说。 牧天这才想起来这里是钱德勒的地盘。 那小子可是个不好相与的主。于是,眼睛一瞥黄尊丏,夺路而去。 “嗨,要不要拿车送你?” 强森讪笑着,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 牧天也不回话,拉起黄尊丏的手腕,举了起来,摇晃着。 有点像拳击赛里,举着德胜拳手的拳头一样,滑稽至极。 …………………… 牧天指着门楣上“马栏山”的匾额,诧异地盯着身边的黄尊丏。 哇靠,这什么情况。这老黄头真的够邪的。以后就叫他“黄老邪”了。即使是前世,牧天也没有见过把自己的宅邸用山来命名的。 黄尊丏知道牧天在想什么,垂首抱拳道:“少主请。属下将详述缘由。” 牧天无语颔首,抬脚入内。 当他被引领到底下室的时候,牧天木然肃立,内心血气翻涌,目光被那大缸里的深水牢牢地吸住。 牧天想问黄尊丏,但无论如何转不过头来。身子僵直,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细胞是活的。 “得罪。”黄尊丏低念一声,迅疾出掌,直击牧天后腰。 牧天僵硬的身子瞬间漂移到大缸的中央,转瞬下沉,没入水中。 第74章 原力(4) 这特么是水吗?更像是水泥。 牧天分明是清醒的,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就连指头也僵硬无比,紧贴着裤缝,如被检阅的士兵般。 牧天笔直地站立着沉到缸底。四周的水绵软而有力地束缚住了他。冰冷彻骨。 可是,水分明还是水,怎么会有冰的感觉?! 他像是被冻在了缸里。 这是缸吗? 这是个深潭,如同他昨晚的梦! “黄老邪,你这是做哪样?老子跟你前世无仇后世也不会有冤,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口口声声少主、少主地叫着,原来在这儿等着老子呢!”牧天的脑子里看到了黄尊丏,他已在缸沿盘腿坐下,入定一般。 “少主,我们有的是渊源。”黄尊丏的声音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如空谷传音,直往牧天脑子里钻。 真特么邪了,我没有说话啊。 牧天想着,回头就叫这老小子“黄老邪”了,就这么定了。 邪门。 四周的水继续挤压着,牧天感到了自己的骨骼发出“嘎嘎”的响声,自己被挤压成了一个光点。 光点里是盘腿坐着的黄尊丏。 光点照耀着黑水,形成厚实的光晕。 光晕里出现了一个美髯的中年汉子。他的周围刀兵的铿锵之声不断。 “马栏山,”黄尊丏的声音出来,“在岭南腹地,万千年来,这里一直生存繁衍着一族上古遗民。相传是蚩尤的族人。 “蚩尤败于炎黄,带着族人一路南迁,一支叫做‘隼’的部落被遗落于此,千百年来也一直在这里繁衍生息。它最后的头人叫牧涤,是一个正直、勇敢、公正,善良又勤勉的人。 “他是你的外祖父。” “哇靠,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又凭空多了个外祖父出来?哈,好。不过这外祖父虽说是个头人,那就是一方老大的意思。不过听起来混得也不怎么样,牧笛,名字都透着土气。嗨,不就是个放牛娃嘛。”牧天能看到光点闪烁,那应该是自己的思想。 “你想错了,少主。是荡涤的涤。” “厉害了,黄老邪。你竟然知道我的想法?” “嗯。你的外祖父是个热爱和平的人,领导着马栏山‘隼’的子民一直过着繁荣富足的生活。虽然有官府的差役隔三差五地来捣乱,不过马栏山的税赋从来没有少缴过。正因为如此,那些差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出点银子就打发了。所以马栏山与官府一直也相安无事,自成一统。但官府却觊觎马栏山久矣,早有铲除之心。 “知道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庚子年之前吗,马栏山里来了个外地的女子。她叫顾瑾,是一个留过洋的时髦女人。牧涤在山口见着迷路的顾瑾,竟然一见倾心。两人瞬间坠入爱河。 “这肯定是我外祖母。书里都是这么说的。”牧天暗想,“嘁,真有你的,你个黄老邪!你就扯吧,看你如何圆回来?” “有爱就有力量。”黄老邪这回没有理会牧天思想的打岔,只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头人牧涤更加勤勉,马栏山也被他经营得更加红火,声震四方,一时间风头无两。引得四面八方全来学习考察,以至于那些经营‘国联’的外国鬼子也组团考察。 “觊觎已久的官府其容他人?便纠集了远近团练,暗中操控,屡次进犯。那顾瑾也是女中豪杰,辅佐丈夫牧涤率领族人奋力抗敌。而且颇有方略,屡战屡胜。 “官府恼怒,誓要拔掉这颗眼中钉不可。邃打算调集周边五省兵力,欲剿灭马栏山而后快。 “马栏山“隼”字一族源远流长,但一直奉行祖上遗训,不与外族通婚,虽然保证了血统的纯正,但一直人丁不旺。至此,算上老弱妇孺,不过万人之众。 “以区区万人,还要算上老弱妇孺,抵御数万之众的官军,那无异于以卵击石。饶是顾瑾有勇有谋,劝牧涤不如反了。于压迫中活着,与猪狗无异!此时闽中漳州之地有仕人陈继明,效牧涤治所辖之地。一样红火,有西进与东扩的马栏山连成一片之意。 “但漳州面临着与马栏山一样的境地,被官府所不容。凄风苦雨,举步维艰。恰逢此时,顾瑾前来洽谈共同御敌之策。 “你道顾瑾何人?乃陈继明外侄女是也。双方一拍即合。 “彼时属下乃陈公内侍,刚及弱冠。却是陈公心腹,便被指派为特别联络官。跟随顾瑾回到马栏山,专做些协同的事务。 “恰逢此时,与顾瑾一同留学东洋又去过美国的子不语先生,纠集了一批同仁要在马栏山左近的惠来举事。且与石门暮秋达成了武器提供协议,就邀请顾瑾共同谋之。 “顾瑾与牧涤商议,又将讯息传给陈继明。陈继明原本上过德国的军校,见有石门轻重武器的加持,料定事成。举事与拒敌,两全其美,自己的理念又可以推广,岂不快哉?一时万事俱备。” “鸟!这事肯定成不了!说书的都这样说,一旦说道万事俱备,接下来肯定反转,告诉你东风未至,结局惨不忍睹。”牧天是听书听多了,这他有经验,虽然是听来的,但经验总是经验。就这样想着。 果不其然。 “天有不测风云。”黄尊丏的声音有些低沉。 “开始了吧。”牧天的身子依然被水封住,但挡不住脑子里的讪笑。 “不知什么人走漏了风声,官军提前发起了进攻。而且对马栏山与漳州的意图一清二楚。官军先是派数万大军锁了漳州通往马栏山的救援之路,重兵进攻马栏山。 “更可恨的是,石门背信弃义,将答应的轻重武器全数给了官军。可怜马栏山“隼”字一族,在援军被阻,缺枪寡弹的情况下,坚持苦战百日,族人们连同妇孺,尽数被杀。当陈继明大军突破封锁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头人和顾瑾在护卫的死谏和保护下才远走香港避祸。 “属下作为信使也誓死捍卫在头人左右。” “唉,”牧天听得心潮澎湃却无奈四周冰冷刺骨,完全没有热血的感受。“这就要‘且听下回分解’了。” 书到底是听多了。 “幸得有陈继明辗转接济,在香港寓居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但族人被灭,心头郁结,牧涤整日闭门谢客,痛定思痛。 “反转又来了。”牧天的心智觉得有了部分通透,不由又开始了预言。 “忽一日,卫士报有一日人求见,名曰石门暮秋。 “牧涤一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立刻拔刀出门,要立斩那倭人于门下,以祭本族生灵。就连顾瑾都劝说不及。 “可是,当他夺出门来,只见石门暮秋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背上还插有一荆。他见牧涤出来,嚎啕两声,就引颈就戮。 “就听‘当啷’一声,牧涤手里的刀瞬间落地,上前扶起石门暮秋,进屋奉茶以待。头人的仁厚可见一斑。 “武器的事,原本是子不语先生带牧涤先生一同与石门暮秋以及他的上司藤本根洽谈敲定的,属下那时只是随从。惠来的举事虽然子不语是最高统帅,也号称亲临指挥,但他终究是呆在大型商船上,不曾登陆,犹如隔岸观火一般。但得知石门电报称不能如约运送武器时,也一筹莫展。任由马栏山族人惨遭屠戮。 “牧涤深知他不是罪魁祸首,反劝欲以死相报的石门不要如此执念。几盏茶过,就送石门暮秋和他的随从离去。” “这事儿没完。”牧天虽然感到周身越来越冷,如同置身前世的液态氮里一样,但还是忍不住调侃地想着,“哈,这是个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故事”。 “此后一段时间,石门以周济之名常来探视。也邀牧涤外出应酬,据说都是些子不语先生麾下数次举事不成避祸香港的志同道合的仁人志士,商议的也是如何再行举事,报仇雪恨之事。 “一日还是参加了石门的宴请回来,牧涤性情大变。执意要将顾瑾母女送往美国加州。子不语先生的大哥在加州开有农场,规模颇大。已经同意收留顾瑾母女。那时候你母亲才五岁,名叫云儿,聪颖可人。 “第二天牧涤看着载着妻儿的邮轮开出了维多利亚港,就叫在下去石门暮秋府上下帖,请石门一众朋友前来家里小酌。 “那天,天还没有擦黑,头人地给族人的牌位上了香,立于内堂中央,一言不发。 “没有多久,石门带着三个随从就到了。属下引领入内, “石门刚刚拱手相拜,不料寒光一闪,刀起刀落,四颗人头瞬间落地,鲜血狂喷,染红了整个地面。” 第75章 原力(5) 根本不理会满地的头颅乱滚与噗通倒地的鲜血喷溅的尸首,牧涤骤然转身单膝跪地,面朝族人牌位拱手一拜。 “族人在上,今日血祭,以慰逝者之灵魂,待有生之日,定杀尽倭寇,报此血海深仇。如若在下不能,吾将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说完又拜了两拜,骤然起身,抽出一口麻袋,抛于属下。 “彼时在下早已吓得七窍生烟,无所适从。抱着麻袋不知如何是好。 “‘张开’,只听牧涤断喝一声,脚尖早已跳起石门头颅。属下立刻明白,但还是下意识地张开麻袋口来,嗖的一声,断头咕咚落入袋里。后面拖出一道血珠。‘装起来’,牧涤又是一声断喝,手中的刀随即飞出,烛台上的蜡烛顿时被切成两截。 “有火的上半截竟然稳稳地立于刀刃上,朝帷幔飞去。点燃了屋顶垂下的帐子。 “属下正在惊惧之间,牧涤手掌已抓住在下后心。情急之中,在下抱着装有四颗头颅的麻袋,在牧涤的裹挟下,夺门而出。 “据说,那晚的大火直烧到三更天才被扑灭。震惊了整个九龙城。” 牧天此时也是心惊肉跳,早已没了戏谑调侃。仅有的记忆光点变得混沌起来。黄尊丏的声音越来越远,意识也追随黄尊丏的声音而去。 牧涤与拎着麻袋的黄尊丏上了门口的汽车,在身后已经腾起的大火的背景下,疾驰而去。连夜过了罗湖桥,直奔马栏山而去。 到得马栏山口的时候已是黄昏。 一片如血的残阳撒在满目疮痍的马栏山,重新立起的旗杆上,挑着四颗头颅。斜阳里早已分不清五官,能看到的只有恐怖。 牧涤横刀立马地站在旗杆之下,眺望着远方。 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黄尊丏手里的麻袋也在夕阳下,变成了暗紫色,在风中僵硬地晃动着。 “你随我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夕阳西下,四周的山已经吞没了残阳,大地一片漆黑,广阔的天幕漆黑中闪烁着寂寥的星辰的时候,牧涤一声断喝,接着就朝一处断崖奔去。 断崖耸立在漆黑的星空之中。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罅隙自上而下,鬼斧神工。 穿过长百丈有余的罅隙,眼前竟是一片星辰满天。 熠熠星光下竟是一处方圆千丈的天坑。天坑上青雾弥漫,深不可测。 立于天坑边上,牧涤目视前方,似乎要看穿对面的山崖。 “黄尊丏。” “属下在。” “你来自闽中,非我族人,但我今天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族人。你愿意吗?” “回头人,属下愿意。属下虽非‘隼’族之人,但追随头人多年,早已视为其中之一分子。属下再有归顺之心,今日如能得偿所愿,那是极荣耀的。我愿意。”黄尊丏拱手沉声道。 “今天我于你脱胎换骨,将原力赋予你身,你可愿意?” “愿意!” 牧涤仰天长啸两声,张臂朝天,状如揽月。 身旁的黄尊丏拔地而起,一个漂移,瞬间已到天坑中央。 牧涤收拢双臂,缓缓地在坑边盘腿而坐,凝视着坑上悬着的黄尊丏。 “黄尊丏,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回你的闽中。”青雾已经升腾弥漫,牧涤的声音如来自空谷,悠远而空灵。 “头人,大丈夫一言九鼎,此生誓做马栏山人!”黄尊丏胸腔鼓荡,但却发不出声音来,但奇怪的是,他的话却在这天坑之上的空谷里回荡。 “此乃我‘隼’族先人的归息之地,万千年来人神鬼畜均归于此。今日到此,你将脱胎换骨,获得我族人之原力。但有两件事你必须应承下来。否则你连葬身此处的资格都没有。你的下场将是在日出的时候气化,烟消云散。” “属下明白,原是心甘情愿,请头人但说无妨。”黄尊丏依旧开不了口,但声音还是在这天坑之上,山谷之中回荡。 “一是不管用什么手段,寻我族人之幸存者,以及散落各处者,重新聚集,同仇敌忾,荡涤倭寇,誓要还我马栏山河山!”牧涤的声音也同样如空谷传音。 “属下记住了!” “其二,你须护我妻儿周全。马栏山一役我几乎灭族,完全是倭人从中作祟。然念及石门身不由己,有自己的苦衷,原本是原谅了他的。但这倭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我等,竟然伙同他人给我下毒,破我原力。如此歹毒之人,恐将来对我妻儿不利……” “头人放心,属下誓保夫人小姐平安,肝脑涂地。”黄尊丏那时还年轻,抢过了牧涤的话头。 “此原力乃我族人万千年血脉相传,凡我族人与生俱来。遇自己的血爆发,势不可挡。所以不要轻易割伤自己。得原力不难,难的是拥有原力的控制力。凡拥有原力之人,于无原力者天灵盖之上,以掌抚之,五指收拢,再抚下,如此收放128次,就可将原力注入常人体内。但获得原力的控制力,须在这天坑中呆满16日。原力的节数是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以此类推,直至无穷。”牧涤自知时日无多,就如数家珍地将原力的秘诀传授给了黄尊丏。 此时牧天的混沌渐开,感受到了黄尊丏的述说,刚才的影像竟然是自己混沌里的映射。 “哇靠,这说的不是我前世里的计算机内存和原理嘛!”牧天的混沌里冒了个泡。16天有点长,这冰冷的黑水还不把我给泡烂了?不过,能看到姥爷的样子,还是挺好的。最少他知道了自己英气的帅,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没有控制力之前,不可擅用原力,因为当你无法控制的时候,原力使用过后,虽然爆发后可以制敌,但自己也将随之晕厥。用得多了,原力将会反噬,使用原力者将会气化,烟消云散。”黄尊丏的声音有些黯然,“牧涤说完这些,拔地而起,一个鱼跃,瞬间沉入天坑。我也随之在冰冷的青雾的缠绕中,不停地下坠。意识慢慢地被一股并不强烈,但绵绵不断的力量抽走。 “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就这样不知下坠了多久,直到周围由骷髅组成的,仅容一人的孔洞的时候,仿佛才被人托住。 “‘这是你的福地。记住16日,你不仅可以获得我族原力,还可以获得它的控制力’牧涤的话像是从地心里传来的。” 第76章 原力(6) “牧涤说完,便再也没有了生息。属下就在这天坑中,彻骨的青雾缠绕中,悬空了整整16日。 “16日满的那日清晨,万道霞光照耀在天坑之上,青雾淡去,完全脱了束缚力。在下直坠坑底。脚刚一挨着地面,一股气息从脚心直贯天灵盖,将在下提将上来,又升到了百丈之上的断崖之巅。 “再看脚下天坑,满天的霞光被收拢坑底,属下脚下的断崖,也缓缓地变为一座连绵的丘陵,通体赤土覆盖。属下知道,那是马栏山‘隼族’的鲜血,向世界昭示着不屈的灵魂。 “脱胎换骨啊。在那之后,属下就四处纠集散落各处的‘隼’族后人,寻找夫人和小姐。电报打到加州子不语先生大哥孙乾处,却被告知夫人和小姐并没有前往。 “辗转经年,终于在轮船公司打听到了夫人和小姐的下落,原来船到火奴鲁鲁,夫人和小姐就转乘回福建泉州的货轮回国了。 “那一定是投漳州陈继明无疑。属下随即赶往漳州。果不其然,夫人和小姐好端端地在那里。属下放心之至。原本要留在夫人和小姐左近,以护他们安全。但夫人中兴马栏山心切,执意要属下重回马栏山。 “陈继明虽然惠来一役损失惨重,但漳州还未伤元气。而且将地方治理得越来越好,百业兴旺,人民安居乐业,就道夫人和小姐在自己身边断可放心,中兴马栏山乃当务之急。若马栏山得以复兴,继承头人遗志,且发扬光大,就可与漳州形成犄角之势,令各路势力不可小觑。也可为本地按照陈继明和牧涤的理念发展,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陈继明不知道的是,他与子不语之间关于地域发展之争已经最初的龃龉发展成了势不两立。而子不语先生根本不理会相安无事,和平竞进之策,誓要铲除陈继明而后快。同盟的小船说翻就翻,而且翻得如此彻底。 “历史是惊人的相似。十几年以后,子不语先生携洋人的枪炮、被洋人训练的新军,加上桂西南张麻子的势力,在惠来又是一场大战。陈继明坚守惠来百余日,最后还是城破,满城军民惨遭屠戮。陈继明也只身避走香港,最后又遭东洋医生下毒,客死异乡。 “可惜的是,这一役,走失了夫人和小姐。” 大概是黄尊丏的痛惜自乱了方寸,牧天觉了周身的束缚似乎宽松了一丝,冰冷也没有先前的狠了。混沌中有一丝光亮照射进来,又慢慢溢开去。 “黄老邪说的小姐,一定是我娘。这也够惨的了。好在主角都有光环,不然也不会有我,是吧?” 不过,黄老邪这书说得够长的。他很想告诉黄尊丏“拣重点说”,但他知道自己还发不出声来。 “接连几年,属下四处寻找,但夫人始终没有下落。可是老天不负有心人,有过了几年我们找到了小姐。她在上海滩的大世家新舞台做了舞女。而且已被百货大佬乔世宽赎身,并做了他的外室。” “你不要倚老卖老,什么外啊内的,这也太口无遮拦了吧。”牧天依旧不能言生,但混沌中还是表示了自己的不满:“那可是我娘啊。” 虽然此时妻妾成群也不是个事,但“庶出”名头传出去,总是好说不好听啊。 “可是,当我们赶到上海法租界,找到小姐的住处的时候,小姐已经不见了。属下也遭贼人陷害,被一拨洋人巡捕关进了大桥监狱,从此不见天日。直到属下遇见了少主。” 这个黄老邪一定没什么文化,就这点事说了几个时辰,弯头浜钟楼的大钟朦胧的钟声已经敲过十一下的半点多时了。 弯头浜之所以被称为小上海,实际上这栋与外滩上一模一样的钟楼不无关系。 “当!” 正午的钟声响起。 漆黑的穹顶霍然开朗,状如白昼。 盘腿坐在坑沿的黄尊丏径自升了起来,悬在丈高之处,但身形已经成了半透明的。 “哧溜!” 牧天的灵魂被一条剧痛穿过,气息穿过天灵盖,直奔脚心。 于此同时,缸壁弹出32跟竹签,直刺入牧天脊柱骨节之中。 血,渗出,环绕着牧天周身,随即漫溢开去,瞬间充满了大缸。 疼痛让牧天的灵魂已经归位,脑袋里一片空明。 他试图活动自己的身子,身边殷红的血水,刹那间变得黢黑黢黑。映着悬在半空中的黄尊丏的影。 他依旧盘腿坐着,依旧半透明。 “你须在此呆足32个时辰,直至黑水变清,方能获得原力的控制力,也方能收放自如。谨记,32个时辰,黑水变清。”半透明的黄尊丏身体鼓荡,似乎使着全身的力气说道。 牧天记着先前他说的“隼族”的节数是一生二,二生四……32,那该是到了什么境界?” …………………… 当钟声敲过了十二下,房子龙才觉了喉头发紧,醒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的茶盏和秩序井然的包间,立刻蒙了。 “醉了?我也会醉茶?” 他隐约感到了哪里出了差头,急忙开门上楼,直奔“碧池一片”而来。 不料,他才上了楼梯,刚要转上走廊,却不由止住了脚步。 远远看去,包房门前两个黑衣大汉,肃立门两旁,薄风衣下,可以隐约地看到腋下挂着的冲锋枪。 他正纳闷间,一个大汉别情严肃地向他走过来。 一时间,房子龙不知是进还是退。 “哎呦,是房公子啊。” 一声吆喝从身后传来。 房子龙陡然转身。 就见谢春花一手端了只装满各式水果的鎏金果盘,一手扯着裙裾,款款上得楼来。 “老板娘好。” 房子龙躬身道了句安。 “哎呦,房公子,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里只有老板没有老板娘。莫非你想当紫庐的老板?” 房子龙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谢春花已经凑近,把那原来扯着裙裾的手放下,迅疾扯着房子龙胳膊,低声说道:“下楼等我!”然后甩掉他的胳膊,婀娜地走向就要走到跟前的那个大汉。 “卢老爷要的水果点心。”谢春花笑靥如花,腰肢飘摇地对走近的大汉莺声燕语地说道,同时把果盘举到大汉眼前。 大汉盯着果盘看了一眼,立刻举手在鼻子底下连续激烈地扇着,接着急急地挥手让谢春花进去。大概是难以忍受水果中榴莲的味道。 房子龙在原来的包间、原来的座位上等了片刻,脑袋一片空白。 谢春花推门进来,随手掩上门。 “楼上是什么人?” “你先别管楼上什么人了,快跟我去看看那两个是什么人吧。” 房子龙纳闷,犹疑地盯着谢春花。 谢春花对他的犹疑反应激烈,隔着桌子,狂张着两手,胸前忽忽悠悠地就来抓他。 第78章 这不关我的事 房子龙踉跄地站起,胳膊已经落入谢春花的胸肋之间,那份裹挟,难免让他心思一阵旖旎。 谢春花听着房子龙呼吸有些急促,就乜斜了他一眼。也不顾房子龙脸如火炭,就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一把。 房子龙一阵刺痛,也收敛了些心神,“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到了就知道了。你别动歪心思,这个时辰不适宜。”谢春花一本正经地喝道,随即又一个飞眼,娇啧地说。 此时心神已经稍敛的房子龙,心中暗道:“装,你装。” 啥事啊,不就是蝌蚪上脑,干柴烈火,嘁哩喀喳?“适宜?哼,有你求我的时候!”房子龙这样想着,不由生出一丝恨意来。 谢春花根本没有在意房子龙想什么,更不关心他的感受是爱还是恨,三转两转地将他带到了柴房。 望着虚掩的柴门,房子龙不由心道:不会吧?难道这里就适宜了。这娘们不是好人呢!这地方是那些下人们苟且的场所,我房子龙可是追求诗与远方的人,岂能在此做那等事情。 唉,想歪了! 只见旗袍高叉处白光一闪,柴门被踢开。 “把那个搬开!”谢春花命令道,指着柴堆。 斜靠在后墙上的是一堆丈八高的,捆着的干树枝。 房子龙鄙夷了一眼谢春花,探身抓起柴捆。 赫然在目的,竟然是两个卷缩着的男人,看那形状打扮,酷似贾正廷的保镖。 房子龙不由起了一阵尿意,全身瑟缩了一阵,接着也不看谢春花,试探着向前,躬身探了两人鼻息。 死翘翘。 房子龙倏然收手,朝后急急连退两步,一双大到成了三角的眼死死地盯着谢春花。手指着两个保镖。 “这……” “这是谁,什么人?我问你。” 房子龙这才明白,原来女人在遇到突如其来的打击或者恐怖的时候,比男人要镇定得多。 其实不然,谢春花是得了堂倌的仓皇的电话,说店里来了个强人,一阵打砸,恐怕要出人命以后,过来查看过。又见房子龙在包间里睡死过去,直到他醒来,在二楼遇见他,才带他过来见见的。 房子龙兀自镇定了一下,再打量那两具尸体,脑子里的回路渐渐勾连了起来。 “牧天呢?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碧池一片里怎么有人守着?你把他怎么了?”房子龙一连串地问。 “什么牧天?你还墓地呢!”谢春花完全没有了好气。 “就我昨天跟你说的我要带来的朋友,同学?他现在哪里?” “就是你电话里指名要春桃和秋棠陪的那位?” “对,就是他!” “我接着堂倌的电话,赶过来的时候,就见着你睡在包间里,根本没见着什么牧天墓地的。后来,做中饭的伙夫老张就发现了这个。碧池一片里,春桃和秋棠伺候的是卢老爷,卢志强。”谢春花不停地对房子龙翻着白眼说着。 “卢,卢志强?” “是的啦。你认识他吗?他可是江浙一带的丝绸大佬。以后你就不用想着春桃和秋海棠了。我看这个卢老爷是想要了她们两个。这可是个大买卖,我警告你,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希匹,这哪跟哪啊?! 房子龙正极力回想着都发生了什么,听谢春花如此说,不由哀叹一声,女人就是女人啊,说到底还是头发长见识短。刚还佩服她们的镇定,此时很为那一番佩服后悔。再说了,这娘们不是好人呢。除了偶尔那啥使使,绝对不堪大用。 于是,他凝神静气地冥想起来。 一番努力下来,想起来个轮廓。 一切都太快了,如闪电一般。保镖倒地,几乎同时,还两个。 保个鸟的镖啊,这个贾正廷,还说自己是很厉害的组织的人?连自己还没站起来,就被干倒了。何况他手里还有枪啊。是有枪的啊。 太特么快了! 房子龙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那人的脚尖是如低住自己下巴颏,又怎样让自己昏厥过去的。 可他醒来的时候,屋里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撕打的痕迹。 哦,完全没有撕打,整个是自己、贾正廷还有他的两个草包保镖被人吊打。 贾正廷跑哪里去了?他这才想起来问自己。 他记得自己是按照贾正廷的要求邀牧天前来,目的有两个,一是拉牧天下水,让他在领袖提倡的“新生活”运动中抬不起头,在羞辱中投靠贾正廷,或者将其做掉,一了百了,绝了后患。 因为据说贾正廷的日本朋友说牧天是个人才,在自己这边那将发挥巨大的作用,如果不是,那将成为自己这边的劲敌。 喝花茶与人起冲突,混乱中出了意外。这怎么说也是个理由,虽然不那么完美。 如今,牧天消失了不说,贾正廷的两个保镖却陈尸于此,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怎么看也是不科学的。 按说自己的保镖死了,完全不应该藏匿尸体于紫庐柴房,贾正廷何至于此? 那个闪电般一击而中的人是谁?他又在哪里? 房子龙想得两眼发直,就连眼前的谢春花也以为他是见到尸体发了癔症,赶忙抱起树枝的柴捆,掩了尸体。 …………………… 冰冷的白雾充斥着着整个地下室的空间。 黄尊丏依旧悬在半空,身体与白雾已经融为了一体,只发着更加白色一点的轮廓的光。 门铃隐约响起。 黄尊丏微微一怔,轮廓的光更加亮了一些。 门铃更加急促地再次响起。 轮廓的光更加粗壮起来。 黄尊丏现出形来,出了地下室。 他出得门来,就见三个裹着红头巾,着制服还背着枪的汉子,站在当街指着小楼的上方叽叽咕咕地讪笑着。一个高大的西洋人,也穿着制服,别着手枪,侧立在门口。 按门铃的一定是门廊里的这位。 “有何贵干?” “工部局税务局,查水表的。打扰了。”高大洋人颔首说道,语气直接而强硬。 黄尊丏虽然来上海滩多年,但一直在大桥监狱里呆着,早与社会隔绝了。哪里知道这些个。 “查水表?水表是什么?怎么个查法?” “带我们去地下室。你们家的水表是装在底下室里的吧。”洋人又道,还做了个“请带路”的手势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在旁边等着。 “底下室?非得去吗?”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要说洋人有时候还真能给人递梯子。 “还真不方便,我们主人不在家,我还真不能放你进去。” “嗯哼,这个样子?那你是?” “我是新来的下人,要不辛苦各位改天再来?” 第79章 请求支援 黄尊丏掏出一枚银元,两指拈着,塞给洋人,“兄弟们辛苦,拿去喝茶。” 洋人瞥了台阶下的三个红头巾的人,他们还在那里说得欢实。 黄尊丏会意,又拈出三枚来,塞了过去。 洋人一把攥住,在手里掂了一下,招呼下面的人,“嗨,你们,收队。” 黄尊丏不由松了口气。 洋人下了一个台阶,突然站住。 给少了? 黄尊丏心头一紧,盯着洋人。 洋人指着门楣,“把这个取下来。” 黄尊丏一阵迷茫。 “工部局有条例,你们不能擅自改动建筑外观!”又指着下面的红头巾印度籍税警道,“他们要是举报你,就不是喝茶这么简单了。” “晓得啦,谢谢指点。”黄尊丏点头哈腰地致谢道。 洋人见他如此,就下了台阶,朝那几个阿三税务警察摇晃着手里的银元,做着“否搂米”的手势,大踏步地走了。 三个阿三税警依旧讪笑着“马栏山”的匾额,继续戏谑着跟上。 黄尊丏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洋人税警,心道: 草率了。 以牧天现在的情况,自己单凭一己之力,是很难保证在接下来的三十多个时辰里不被惊扰。 处在特殊时期的牧天,此时一片树叶都可能造成非死即残的致命伤害。而自己却无法保证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保证在未来一段时间里的绝对平静。 是人,只有有心,就有灵犀一说。 皮克在东方大剧院自己的办公室接到黄尊丏的电话的时候,正拿着一个相框在欣赏。 相框是纯银的,雕花的细纹由于年代的久远已经出现了氧化的黑点,里面镶着一张发黄的旧照片。 那上面,穿着牧师服的罗纳德·皮克灿烂地笑着,怀里抱着一本宽大厚实的精装书上面bible几个英文字母隐约可见。旁边是西装的牧涤,他同样笑容满面。再旁边是一身长袍马褂,带着瓜皮小帽的年轻时候的黄尊丏。他前额光秃明亮,留着辫子,牵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 照片的背景是“马栏山天主堂”。 “哈喽,黄先生,久违了,有何贵干?” 不愧是牧师的孩子,很有礼貌,比上次分手的时候,好很多。上次这货还拿枪对着自己,岂不知那么近的距离,出枪是最危险的。 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轻率。 皮克听完黄尊丏的吩咐或者说是请求、要求,就问:“你们在什么地方?” “你说呢?除了你上次安排的弯头浜福佑里的小楼里还能在哪里?”黄尊丏觉得这货有点装,就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要找钱德勒,那里是他的地盘,而且他离你很近,我这里太远,怕来不及召集人手赶过去。”皮克很真诚地说道。 “我跟他不熟。”黄尊丏下意识地说道,在他的意识里皮克特么的是在推脱。 “一回生二回熟嘛,上次你们见过的。”皮克顺口道,根本没有意识到黄尊丏对他的抵触情绪。 “我还认识你爹呢!”黄尊丏的语气有些怪异,猜不透他这话是什么用意。 “我还是你爷爷呢。”皮克简直是脱口而出。他不太喜欢他认识中的喜欢套近乎的中国人。他认为凡事摆人情的人摆着摆着就是失去了原则,而没有原则是可怕的。他妨碍进步,小到个人,大到组织机构,甚至一个宗族,摆着摆着就因了人情而摆烂了起来。 他不喜欢跟这样的人共事,因为那是危险的。 黄尊丏并不知道皮克此时的想法,拿着听筒愣了一下,“狗r的怎么还骂人呢?”他正要坡口大骂,但忍住了,“你y怎么还骂人呢?!要论骂人,我比你词多。” “那一定是的。不过,黄先生,这只是个比喻。我来打电话,保证牧天的安全是第一重要的。在钱德勒的巡捕到达之前,你必须保证牧天的安全。”皮克自知口误惹了黄尊丏,不由带着歉意地解释道。 这还差不多,也不枉当年在马栏山惨遭屠戮的时候,牧涤力排众议,命令卫士救走了牧师一家,罗纳德神父的老婆艾维亚还是自己一路背着的呢。如果当年牧师罗纳德·皮克殒命教职,一切凉凉,哪里还有今天的上尉艾略特·皮克? 黄尊丏鼻子里“哼”了一声,挂上了电话。他正要重返地下室,突然想起了洋人税警的警告,沉吟了一下,觉得此时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就又走出门去,望着门楣上自己亲手题写并挂上去的匾额,微微叹息了一声,无限怀恋地挥手摘了下来。 钱德勒接到皮克的命令的时候,正准备出警,因为紫庐茶社有人报警称那里发生了命案。皮克的电话则让钱德勒的巡捕房几乎全部出动。他将大部分警力派往了福佑里,不仅将小楼围了个结结实实,而且还封锁了福佑里的进出。 嗨,组织的差事,钱德勒的原则向来是宁愿执行的过了,也不能不及。这是个态度问题。过,最多是个批评的问题,而不及,批评事小,那可是要丢乌纱帽的。手捧着这一法宝,弯头浜巡捕房自成立以来,钱德勒一直在巡长的位子上坐着,任凭各种风吹浪打,从来没有动摇过。 他见过黄尊丏,把福佑里和小楼的事情安排妥当,就带着几个亲信去了紫庐茶社。 此时,房子龙还没走,不是他不想逃离命案现场,而是谢春花请卢老爷派自己的保镖把他软禁在原来的包间里,作为目击证人,一定要等到巡捕来落案。 房子龙自知跑不过自动武器,又觉自己有背景,也就没有在意自己眼前的处境。 谁知钱德勒过来以后,一见死者衣着,就知道此事体大,就连同尸体与房子龙拉上警车,押回巡捕房了。 皮克安排好这一切,就找来苏玛丽商量晚上“茶花女”演出事宜,因为他收到工部局的信函,要他改掉戏里的一些据说是激进的台词。 希匹,一出风花雪月的戏,又能激进到哪里? 荒谬。而荒谬是社会死亡的先兆。这是皮克的戏剧老师辛格说的。 苏玛丽认为工部局的要求纯属扯淡,认为是巡捕房特务科那帮屁事不懂的小喽啰在兴风作浪,拒不改动。 皮克认为能够演出最为重要,因此在当时要保持绝对的政治正确。两国还不是敌对国,没必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 两人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老杰克打来电话,说有要人请求立刻相见。由于上次的“锡兵”事件,爱丽丝已经不安全了,所以定在了在凯乐门会晤。 “凯乐门?那不是姜颐武的地盘吗?” 第80章 善不了的后 泰禾大厦位于公共租界中区与西区交接的的虞洽卿路跟爱多亚路交叉的地方,隔路相望就是位于法租界的华美大厦,是东方晨报的所在地。 虞洽卿路朝北直通苏州河,爱多亚路几乎横跨了整个法租界,直达外滩。 交通十分的发达。 泰禾的正门开在爱多亚路上,正对着法租界。 它是一栋十二层高的建筑,外立面由花岗岩一体造就。稳健、庄严而厚重。 裙楼占地3000多平米,门前还有一方硕大的广场。 紧邻东面的就是跑马场。 每逢有重大的赛马赛事举行,广场上就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士绅商贾和珠光宝气的太太小姐充斥着广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五层裙楼的一层是出租的各种品牌商店,钟表、珠宝、时装、咖啡厅应有尽有。还有各式从事贸易的洋行、商店,另外还有几家银行式的金融公司。 二层到五层里,二楼就是凯乐门的餐饮部分,三楼是一个赌场,四楼是一个巨大的舞厅。要说规模,比大世界的新舞台要大了去了。而且音响乐队超赞,灯光时髦灿烂。 五层是管理人员的办公场所和各种职能机构的所在。姜颐武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靠北顶头的地方。可以俯瞰着虞洽卿路。 六层以上用于商住出租,一律的大开四间平层,配有齐全的厨房与卫浴设备,既可以居住,也可以用来开办公司作坊。 这里是姜颐武也是东方研究所的物业,在姜颐武看来,它是党产,可外人看来这里当然是姜老板的私产。公共租界工部局登记的也是在姜颐武的名下。 当然他的国际问题研究所也在这里办公,虽然是临时安排在这里的。就在五层的东北角,紧邻着跑马场。有着独立的上下出行的电梯和楼梯。 皮克与人约的是一楼东南角的“凯乐咖啡”。 姜颐武做生意是有一套的,一楼的租户,不管你经营什么行当,一律冠以“凯乐”之名,宁愿在租金上让你一成。 凯乐咖啡是一对意大利老夫妇开的。男的参加过一战,据说家族在本土很是著名,因此被称作“弗朗哥”。女的是科西嘉岛上一个农场主的女儿,煮的咖啡远近闻名,引得许多人慕名前来,据说年轻时也是个岛花,引无数青年才俊竞折腰。 皮克跟这里很熟,因为作为在《东方晨报》的特邀专栏作家,时不时在交稿和领稿费的时候在这里坐坐,有时是邀了季若曦同来,品下女主人莉迪亚亲手烹制的咖啡,也是一种消遣身在异国的思乡之情的不错选择。因为上推三代,皮克的先人就是在罗马受洗,后来披上红袍,继承了天主教的衣钵的。据说他有一代的祖母还是意大利人。因此,皮克身上有那么几分之几的意大利血统。 皮克赶到的时候,这里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喝下午茶的。 凯乐门跟爱丽丝不同,是一个华洋杂处的所在,而爱丽丝只接受,或者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接受洋人消费,而且是会员制的。 这里就有所不同,不管三教九流,有钱就可以进来消费一通,什么工部局董事,各种洋行的大班、职员,军警特人员,甚至大学教员,戏子名伶,明星导演,你要是来得多了,总能够遇到那么一回两回的。 皮克只是一瞥,就认定了自己要找的人。 靠窗的角落里,一方咖啡桌上,摆着一个立起来的皮质公文包,旁边放着骆驼香烟,再旁边是一个银色的打火机,也是竖立着的。 一个西装礼帽男坐在那里,正在品尝着咖啡。 他干瘦,坐高却超过常人,很有点鹤立鸡群的样子。 皮克朝柜台里面的弗朗哥与莉迪亚举举手,算是打过招呼,就直奔目标而去。 当他在对面坐下,坐高超常的男人脱下礼帽,抬起头。 皮克心里“咯噔”了一下,厄本! 皮克并没有见过眼前的男人,但特勤局的秘密档案里有厄本这个人,照片上也极为相像,以多年的间谍经验判断,此人厄本无疑。 他记得资料上说厄本是德国人,海德堡大学医学院博士,目前持澳大利亚护照,但并没有取消德国国籍。几年前因为非法堕胎被德国当局通缉,后来经澳大利亚逃到了上海,在英国领事馆弄到了本袋鼠国的护照,在虹口松江路上开了间诊所。还在广慈医院兼职。 自从出了锡兵事件以后,皮克取消了东方行动以锡兵为信物和接头物的规定,改用上面的更为复杂的方式。由此还遭到同行们的诟病,说世界的潮流都是删繁就简,而东方行动的暗号却是删减就繁,简直是倒行逆施。 厄本也是季凤麟家的私人医生,在季若曦的嘴里,也听到不少厄本的轶事。今天竟然与自己接头的是他,这让久经谍海的皮克也有些吃惊。 吃惊归吃惊,了解归了解,但间谍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已经坐下的皮克欠身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你不是已经坐下了吗?”厄本的语气是真的带着介意,他心里想的是“该死的傲慢的美国佬。” “抱歉打扰。”皮克起身,就要离去。 “先生稍候,你带着‘赞美诗’吗? “有,你知道哪里有唱诗班吗?”皮克转身答道。 厄本起身,伸出手来。 皮克伸手与他握了握,重又坐下,把礼帽摘下来放在桌上。手捻着礼帽的沿。 厄本坐下,打量了下周围,“东方先生。” 东方行动的所有成员对外一律称作“东方先生”,这共有的身份,让他们省却了不少的麻烦。 “年先生这回让我来是要贵部帮忙。” 皮克并不知道年先生是谁,但这套嗑唠下来,知道对方是自己人无疑。 “都是自己的事情,不提帮忙,但说无妨。”皮克的语气里确实有点傲慢,仿佛天上飘来五个字:啥都不是事。 厄本沉吟了一下,大概是想克服美国佬的傲慢。 “年先生需要贵部找一个人。” “找人?什么人?” “对,找人。段亚明。” 皮克一听之下,眼睛瞪得浑圆。 这下完了。 “此人乃年先生方面最为器重的人。不久前进入贵部的泛亚特种技术合作所,是委托给你们代为培养,作为将来打入敌人内部高层的间谍人选送进来的。不过,近些日子他失联了,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厄本一板一眼地讲述着。 “哦,你有他进一步的资料吗?”皮克瞬间就从一团乱麻中挣扎了出来,镇静而公事公办地道。 厄本没有说话,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推给皮克。 皮克用手指挑开文件袋,从里面摸出几张纸来,快速地浏览着。 资料上的段亚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苦大仇深,实际上乏善可陈。可以说对于间谍来说,纯粹是个生瓜蛋子。任谁都可以替代他进泛亚特种技术合作所深造。倒是他与日本女子青梅竹马的关系得天独厚,极易借这这个噱头把事情做大了。假以时日,打入日人军政高层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个年先生看重的也应该是这一点,可见还是有点宏图大略的。 “因为事关整体战略布局,年先生特意嘱咐这人一定要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厄本收了材料装回公文包里,依旧是一板一眼地说道。 有他这句话,皮克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人不就是生死各占一半嘛。值此战争之时,人的死又有了很多花样。一闪念间,皮克倒很想见一见这位年先生。 “贵部只要办好这件事,到时候年先生会亲自拜望道谢。”厄本好像猜到了皮克的心思,眼睛盯着皮克,无比庄重地道。话语间对年先生充满了敬畏,甚至恐怖。 皮克接连嘿嘿地笑着,两手直摇。 他心里想的是,活人肯定是见不着了,不知道彼得森将死了的段亚明是如何处理的。前些日子,在案发现场,自己还很得意自己的果断善后。现在才知道有些后是善不得的啊。 牧天啊,你这不是坑兄弟吗?! 第81章 谎言还是真相,这是个问题 哦,吗爱噶的! 但愿彼得森没有把段亚明的尸体投进大桥监狱用来焚烧无人认领意外死亡的犯人的焚尸炉! 这样对厄本的年先生也有个交代:死要见尸。 厄本好像看透了皮克的一样,“有什么问题吗?皮克先生?” 皮克惊觉,“哦,没。没有问题。我们当尽力而为,定会给贵方一个交代。” “哦?交代?为什么是交代?”厄本更加诧异了。 草率了。 皮克后悔不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解释“交代”。 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哈喽,厄本?” 厄本起身,颔首道:“密斯季,你好。” 密斯季? 皮克急回头,季若曦站在近前,她的旁边还站着浅笑着的一个盘靓条正,穿着同文书院校服的女生。急忙站起来,伸出手去,“季小姐,这么巧!” 季若曦握了一下皮克的手,满脸惊异地道:“皮克,厄本,你们认识?” “哦,一见如故。”皮克正在脑子里想着是谎言还是真相的问题,所以有此一答非所问,或者说似是而非的回答。 厄本瞥了一眼皮克,有点讪笑地说:“我给他切除过阑尾,在广慈医院。对吧,皮克?” “记得,记得。他的刀法很厉害。”皮克好像还没有从真相和谎言的争执中转出来。 好在季若曦根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认真听他们的回答,说什么都不重要。跟着就介绍起来。 “皮克,我的专栏作家,厄本,著名的外科和妇儿科专家,也是我家的私人医生。我闺蜜,欧阳慧,同文书院的大学生。”季若曦快人快语地介绍完毕,就自主地招呼欧阳慧坐下。 皮克和厄本慌忙替他们拉着椅子。 季若曦和欧阳慧同声道了谢谢,在桌前坐下。 “你们要点什么,我请客,难得在这里遇到。”皮克坐下殷勤地问道。 厄本却拿起礼帽,拎起公文包,收起烟火,“季小姐,欧阳小姐,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个病人,就先走了,改日再聚。” 季若曦也不说话,起身微微屈膝,欧阳慧也站起身来,照样学样地行了个浅浅的屈膝礼。厄本戴上礼帽,“皮克,照顾好两位美丽的女士。咱们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厄本走了。 季若曦和欧阳慧复又坐下。 “你们什么事?”季若曦问。 “哦,也没有什么。就是厄本医生要我定期去做些检查。”皮克敷衍道。 “这样啊,你身体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完全没有。除了失去了阑尾,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皮克说着,伸手在自己胸前擂着。他还接上了厄本抛出的梗,哈。 欧阳慧没有见过如此逗比的洋鬼子,不由笑出声来。但立刻又敛住,只目光流盼地审视着皮克。 除了回应季若曦善意的问候,皮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问题里。他搜肠刮肚地思索着各种可能。比如友军误伤,比如附带伤害……种种种种,最后他决定还是说出真相,友军误伤吧。 只是如此这般牧天就有可能跟年先生接下梁子。 嗨,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是真的变成了个人恩怨,那年先生的格局就太小,以后见与不见也就很是无所谓了。 主意打定,皮克就关注起眼前的两个美女来,问他们要什么。 季若曦要了意式浓咖啡,也建议欧阳慧尝尝,皮克在旁帮腔说绝对有特色,是上海滩的独一份。 欧阳慧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就随季若曦要了一杯。 “季小姐怎么有空来喝咖啡?”皮克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主动引导着话题。 “周末,找闺蜜逛街白相,累了。”标准的新闻记者的语言,嘎嘣脆。带着嬉笑,季若曦说完这些,突然立睖起眼来,盯着皮克,“倒是你啊,皮克。你又如何在此,还喝得下去咖啡。”她语气里极其讽刺。 皮克自知理亏,径自嘿然笑着,排解着自己的尴尬。 “你不知道我们有位有名的周先生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写稿的吗?”季若曦有点不依不饶了。 “是是是,略有耳闻。小生一向佩服得紧。”皮克极尽谦虚地说。 “那我的专栏稿件呢?你已经拖了我两期了。”季若曦纤手一挥,半空中张开了,摊在皮克面前,满脸嬉笑嘲讽地看着皮克。 皮克见季若曦一副顽皮的样子,完全没有恼怒,就道:“就两期嘛。再说你的报纸也没有开天窗啦。” 季若曦翻腕向下,一拍桌子,指着皮克的鼻子道:“你好意思,那是老厉害替你捉刀。” “哦?怎么跟我写的一模一样?就连苏玛丽也没有看出来,还以为是我的作品呢!”皮克不胜惊讶。 “你也好意思,皮克。厉主笔是留过美的,密苏里的硕士,他那是放下身架才和你的文章一样。”季若曦不无讽刺地道,“报馆是按月给你出米的,一个月就四期,你就缺了两期。你觉得这样合适吗?皮克。” “哦,这是我的不对。我在想,专栏是不是可以换个角度,比如从《茶花女》……” “打住,打住,皮克,皮克。我们要的是时事评论,不是娱乐八卦!”季若曦打断他道。 “我明白,明白。我有个同学,他是位战地记者,他把战争中的小事,用随笔的形式写成专栏,以小见大,探讨战争的本质,挖掘人性的根本,在《加州客》上连载,很受欢迎,一经出版就洛阳纸贵,杂志社的老板赚的盘满钵满啊。”皮克神乎其神地演绎着。 “哦?真的?” “当然。他还是个华裔美国人,笔名叫‘老寒’。你可以找来看看,不行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我那里每期都有的。”皮克完全脱离了尴尬,神情自如起来。 “先谢谢了。专栏的事,你若是不写,我就签周先生了。”季若曦严肃地说,“不过咱们以后还是朋友。” “哦,理解。不过,你恐怕签不到周先生。” “为什么?” “这很明显,厉主笔跟周先生不对付。” “没听说过,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道。” “这用什么交道?厉主笔信奉自由主义……” “对,这我知道,笃信。” “周先生呢?” “周先生呢?” “他什么主义都不信。” “那不还是自由主义吗?” “no,no,他自己就是主义。” 季若曦闻听愣了一下,就连旁边的欧阳慧也不由对皮克露出了崇拜的眼神了。 太深刻了! “所以,季小姐,你要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是一个乱哄哄的时代,也是一个创新的时代。不创新就会死得很难看。”皮克不无得意地说道。 季若曦一下子有点烦躁起来,这个皮克也太狡猾了,还有反制这招。 “不谈主义,只要稿子!”她生气地说。 皮克一愣,没想到季若曦这么快要翻脸,一脸的不可思议,转而对着欧阳慧耸肩摊手,表现着自己极度的无辜。 欧阳慧宽慰地笑着,又也带着不解地看向旁边的季若曦。 不料季若曦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喝一声:“告诉我,牧天在哪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旁边桌子上喝下午茶的人们纷纷转向,朝这边看着。 哦,吗爱噶的。又是牧天。 皮克双手捂脸,仰头朝上。 差点忘了,他是《茶花女》的导演,还是主角阿尔芒! 第82章 有力量还要有精神 “唰!” 季若曦迅捷出手,隔着桌子,就要抓皮克捂脸的手,同时低喝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皮克依旧捂着脸,心里想着什么套路来对付这个小妞,也是自己的雇主。 季若曦再次伸出手来,“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皮克愕然后仰,拿开了双手,一脸无辜,“在下真的不知道哇。” 样子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关于牧天的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而且是你一手实施的。”季若曦依旧目光凌厉地低声喝道。 “你怎么会知道?” “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会调查!” “嗯,调查?你知道刚才走掉的厄本是德国人吗?”皮克见季若曦如此刁蛮,就心生一计,说不定能套出厄本的深层信息来。 “我知道他是日耳曼人,但他不是冲锋队员,这里也没有希特勒,他不迫害犹太人。他在吴淞路的诊所充斥着犹太病人。” “他跟你父亲季凤麟先生是什么关系,仅仅是医生跟病人吗?”这回轮到皮克凌厉了起来。 “那能有什么?” “你父亲跟这里的姜老板很熟吧?” “不知道,我要回去问问我爸。” “你爸在上海有几个至交好友?不是很多吧?” “没算过,你要怎样?” “陆芃之,陆先生在他并不是很长的名单中吧。” “陆伯伯?他们很久就认识,但也好多年没有联系了。” “这个样子?” “就是这个样子的啦。好像在我上初中的时候,陆伯伯跟我爸大吵了一架,就走了。后来我问陆伯伯为什么不来我们家了,我爸爸说在这个家里不要再提他。” “他们为什么吵架?” “我也不知道,只是断断续续地听他们说这主义,那主义的。我当时还小,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都很凶,很吓人。” 皮克阴阳怪气地笑笑,拿起帽子在上面弹了一下,“抱歉专栏的事情给你带来了困扰,也替我谢谢厉主笔慷慨相助。不过,你和你父亲不要试图去聘周先生写稿,你父亲的主义与周先生的有重合的地方,但骨子里不同,小心碰一鼻子灰。” 这画风转得也太快了,季若曦一时没有明白,怔怔地看着皮克站起来。 “专栏还是我来撰写,保证不会再拖期。另外,你和你父亲也别打舒先生的主意,他是目前顶级的专栏作家,可惜的是,这位舒先生的主义,跟你父亲的落差更大。”皮克说着,戴上礼帽,欲起身。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现在重要的是要摆脱牧天的麻烦和牧天惹的麻烦。 “皮克,住嘴。都说了不谈主义!你跟我胡搅蛮缠打马虎眼呢?我要牧天,他究竟在哪儿?!” 皮克又坐实了,把礼帽又摘下来,放在桌上,拿手按着。两眼凌厉地扫视了一圈,就连对面的欧阳慧也没有放过。 欧阳慧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接触皮克目光的一瞬间,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 皮克把目光转向季若曦,“季小姐,虽然这不符合我工作的原则。但我可以告诉你,牧天的一切确实是我策划的,主要是为了诱捕日本浪人久井英一来交换我的好友兼战友科林。他被判刑我很遗恨,但也是我能力范围里的最低的量刑了。” 季若曦无语,大眼忽闪忽闪地,两手支颐,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欧阳慧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错,如你所想,牧天服刑的地点也是我安排的。不过,那是一个安全、舒适,更主要的是也是他需要的地方。他受到了周到的照顾。” “那……” “别急,你听我说完,季小姐。刚才来的那个厄本,根本没有给我做过什么阑尾炎,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医生。你家的私人医生,对吧?” “是啊。又怎么啦?” “他也是来找我要人的,不过是另外一个人,段亚明,一个让牧天失手杀了的人!”皮克的口气越来越凝重。听得季若曦倒吸了一口气。 “杀人?牧天他杀人了?!” “你不要着急,我说了是失手杀的。但麻烦是这个人是厄本的人,也就是说很可能也是你父亲那条线上的人!” “很可能?你不确定?” “所以我问厄本和你父亲的关系。” 季若曦不由沉吟起来,欧阳慧简直入迷了,如同听了一个离奇的故事,完全沉入了情节。 季若曦突然两手在眼前一滩,“你不要给我编故事,”他加重了语气道,“我还是要知道牧天在哪里!” “他在一个更安全的人手里。” 黄尊丏在顶楼巡视了一圈,小楼的四角均各有四名巡捕把守,福佑里的两头也安排了岗哨,盘查着进出的行人。只让这里这里的居民出入,而把那些做买卖的小贩和非本里的人都挡在了里弄之外,而且还禁了他们的声。 他不得不佩服钱德勒确实治警有方,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称心如意,执行得那么到位。可敬可叹。 这是一栋欧洲城堡式建筑,顶楼上除了硕大的中心气窗,四周是一米多宽的平由台环绕,平台的外沿还砌着厚厚的大约六十公分高的垛口。 黄尊丏又在上面逡巡了一圈,看到楼下的岗哨没有丝毫的变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踱到小楼门脸的上方,下面的西洋巡捕和他带领的三个印度阿三巡捕乖乖地肃立门前,纹丝不动,精神抖擞。 像样。 少主功成,立马可待。 想到这里,黄尊丏不由喜极而泣。老泪纵横开来。 想到自己历尽艰辛终于找到少主,并将马栏山隼族原力控制之法,尽力地仿生给他,心愿已了,功德圆满。少主得了此法,定可复兴马栏山。未来可期。 可是,虽然原力与原力的控制力少主已然完备,但马栏山的精神血脉又如何在少主原有的基础上得到升华?这远不是讲述一个背景故事就能够完成的。 复兴马栏山,实际上最重要的是复兴马栏山的精神血脉。在这样一个灯红酒绿、唯利是图、一切向钱看、乱哄哄还嚷嚷着创新、笑贫不笑娼的十里洋场,少主如此年轻,又怎能不忘初心,把持得住呢? 可马栏山的精神又是什么呢? 他这样想着,慢慢地踱下顶楼,开了前面的门。伫立在门廊下,又走到当街,望着光秃秃的门楣,沉思着。 官府就是把大镰刀,洋人的工部局也不例外。在自家小楼上挂块匾,也要注册和缴税纳贡,嘁,这特么的韭菜也太好割了吧。 一想到被迫摘掉的匾额上“马栏山”三个字,黄尊丏不由周身一震。马栏山的精神血脉不就是这三个字吗?啊? 此时,他觉得一股气息透门而出,在他头顶迅疾旋转成了一个气团。气团膨胀,立刻将他裹挟。 黄尊丏不由自主地被气团臌胀,翻滚跳跃,照着门楣以及两旁的廊柱一阵比划。 两边紫檀的立柱,立成狂草一联“栏凭高处风云急,山倚微峦星月稀”。门楣上一横批:“马到成功”。 气团倏然消失,黄尊丏跌坐在门前,惊得那站岗的洋人巡捕急上前来搀扶。 第83章 谁来执行 “我真的见不到牧天?”季若曦极其失望地问道。 皮克一抿嘴,似笑非笑地道:“真的。恕我爱莫能助。我真的要告辞了。”他朝季若曦和欧阳慧拱手抱拳,刚要起身。 一只大手按在他的肩上。 皮克急回头,“三少!”脱口而出。 “刘大哥?”季若曦接着也喊了一声。 大意了。 皮克暗道。这幸亏是三少,否则自己就着了别人的道。厄本原来占据了有利的位置,是完全按照教科书行动的。自己则太大意了。 厄本原来坐在靠墙角的位置,格言是: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背部留给敌人。 自己只顾要弄清厄本约自己的目的和他背后是什么人,一时大意,也可能自己进入了一个自以为熟悉的环境,放松了警惕,竟然想都没想地坐在了厄本的对面,背对着咖啡馆的大厅。 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已经挂了一回了。 刘庆怀并没有回应他的惊诧,只先冲季若曦点点头。 “你怎么会来这儿?”季若曦似乎对刘庆怀充满着好奇。 “我单位就在附近。加班,来喝杯咖啡提提神。”刘庆怀随口说道。 “周末加班很辛苦的。” “是的啦,蛮辛苦的啦。”欧阳慧见刘庆怀没有注意到自己,就接话刷起了存在感。 “不会,惯了。”刘庆怀的语气里带着敷衍。 “哦,刘大哥找皮克先生一定有事情吧。我们已经聊完了,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季若曦突然惊觉自己的多余,语气充满歉然地说道。 “是啊,我们也该回去了。都逛了一天了。”欧阳慧晃着季若曦的胳膊,“去我家吃饭吧,我妈今天烧苏州菜,去尝尝吧。她可拿手了。” “那好啊,我喜欢吃婉婶做的阳春面。”季若曦答道。 欧阳慧连连说着“好,好”。拉着季若曦起身,朝着皮克跟刘庆怀万福,扭身走了。 “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刘庆怀低眉扫视了一下,低声问道。 皮克挪动了身子,坐在原来厄本的位子上,轻轻地摇摇头,“不用。你找我?” “是。”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用渠道?”皮克为自己刚才的失误恼怒,却将这股气发在刘庆怀身上。 刘庆怀微微一怔,“我发了信息,正准备去约定的地点,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 “这不符合程序。”皮克眼睛越过刘庆怀,眼珠子提溜地转着。 季若曦和欧阳慧的身影,已经出了爱多亚路上的门。 “程序不重要,这事很紧急。”刘庆怀的语气有些焦急。 “再紧急的事情,也要安程序来。否则我们的系统就会崩溃。” 刘庆怀听出了皮克话里的呛白的味道,微微一怔,但此时是求人的时候,就只心道:该死的傲慢的美国佬!转而歉然一笑,“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皮克摆摆手,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大度,“什么事?” “林箫你知道吗?”刘庆怀道。 “华北银行的那个行长?经济学家?怎么?”皮克连续地问道。 “据可靠消息,他要来上海,担任大道市市长。” “是吗?这么大事,怎么没有任何消息透出来,按理日本人应该大肆宣传才对,怎么连亲日的报纸都没有任何报道?” “情报确凿。这人低调,向来不接受媒体的采访,行踪诡秘。” 皮克沉吟着,在心里评估着刘秋怀有可能提出的要求,或者建议。 “no.6密令,不计后果,制裁此人。” 皮克抬眼看了一下刘庆怀,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的意思。“不计后果?”他心里想,有这么愚蠢的指挥官,下这样愚蠢的命令。关于no.6他是知道的,这是特勤处为远东战区各部分抽领编的代号。no.6是中国战区的一号人物,此人的命令是很严重的,必须要执行的,尤其对重庆派驻上海的各个机构。 “他是领袖,可以不计后果。你是执行者,也不考虑吗?代价、后果、连带伤害。这些统统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 “我们必须执行命令。” “你们?包括陆先生吗?” “当然,这个命令就是直接下给他的。” “这就有意思了,陆先生也没有考虑过这些?” “他当然要考虑了。不过,你知道,他是搞战略情报分析的,我们的行动队至今也没有健全,完全不具备执行这次行动的力量。” “你找我来,是要我帮你,或者你们做些什么?” “不错。” “什么时候到上海,走水路还是陆路,水路是哪个码头?”皮克问道。 刘庆怀一脸的茫然,“没有具体消息。” “打算总是应该有吧。”皮克讪笑地道。 “那当然。目标出发前这些我们都会及时收到情报。我们只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工作,有足够的人力和可行的方案执行就行。” “你刚说了,足够的人力你是没有,那可行的方案呢?”皮克的问题像是有意的。 刘庆怀听出了皮克话语里的轻蔑,但也没有在意,谁让咱现在是求人帮忙呢? “我们有底线。”刘庆怀的语气严正起来。 皮克眼睛一挑,嘴角拧动了一下,看着刘庆怀,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在就职前,要他消失。” “何时就职?” “两个星期后,还有一些要员没有确定,班子不全。” “那还有时间。”皮克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吁了口气。 “皮克先生?”一个服务生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朝皮克恭敬地问道。 “是。” “有您的电话,是一位姓苏的小姐。您要接过来吗?” 一定苏玛丽,皮克判断着,他临出来的时候说是来凯乐门咖啡见朋友,还特意说不是愚园路上的那个分店。 苏玛丽不仅是他《茶花女》里的玛格丽特,而且是他的秘书,也是他东方行动的战友,通常担任着去完成男队员不方便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角色。也是他的女朋友。 皮克对服务生点头勾手。又对刘庆怀道:“这个电话我得接。” 刘庆怀抖擞了一下肩膀。 服务生躬身退下,去吧台拿电话去了。 “这样,我把合作所的这期学员全部给你,帮你把行动队建设起来。不过,我要在这之前甄别出渗透者来。他的危害性很大,我不能把这个隐患留给你们。那样不地道。这批学员中包括牧天。” “牧天?就是你利用来抓久井英一的那个牧天?”刘庆怀大惑不已。 “没错,他在帮我找那个渗透者。不过,你说利用,这话我不爱听。实际上是我救了他才对,是你和陆先生利用他,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说来还是你不地道。” 刘庆怀一时无语,只能恨恨地盯着皮克。 “先不说地道不地道。如果情报来得及,我的人可以在目标进入上海之前在中途实施截杀。这样最好,成功率也高。如果来不及截杀,车站码头就不要考虑了,首先他们会严加防范,如果一击不中,容易打草惊蛇,再要行动恐怕难上加难。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目标到达上海后的下榻地点,我觉得应该是日占区的虹口。”皮克一股脑地说着,根本不顾刘庆怀的反应。 “我看未必。”刘庆怀对他的傲慢大概已经忍不住了,老子也做过正规军的侦查连长,臭显摆什么,就你会分析?抱着这层小九九,就不客气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什么叫未必?”皮克反问,听到了不同的意见,而且语气是那样的不屑,立马不可思议起来。 “要是我的话,我会选择租界,法租界。”刘庆怀声音不大,但铿锵笃定。 皮克瞪了下眼,一时无语。 服务生拿着电话过来,皮克朝刘庆怀怼了下手,接过电话。 待服务生远去,对电话说,“亲爱的,你说。” 苏玛丽在电话里急切地说是强森找他。说是紧急事务,但她没有告诉强森皮克在什么地方,就说会帮忙试着联系。强森说,如果找到你,让你立刻去弯头浜捕房找他。 皮克放下电话,对刘庆怀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发动你的人。确定目标可能的藏身之地,范围是整个上海。连华界也不能放弃。” 听他这么说,刘庆怀的心情好了一些。 “我得走了,随时联系。”皮克说着起身,朝吧台望了一眼,寻找服务生来拿回电话。不料两眼突然发直。 “久井英一?!” 第84章 苦海难脱 皮克吞下话到嘴边的惊叫,拉起刘庆怀,“跟我来”,就往门口冲去。这个时候他更需要刘庆怀。 他们夺门而出,前面的两个男人,疑似久井英一和另外一个中山装的男人已经走进了停车场,在各种豪车中穿梭寻觅。 皮克一指,“我现在需要你跟住他们。” “他们是什么人?”刘庆怀不假思索地一问。 没等皮克回答,停车场里的中山装男人朝后扭头,警惕地一望。 “贾正廷?”刘庆怀不由吃惊地低吼道。 “什么贾正廷,久井英一!” “分明是贾正廷。” “久井英一!” “你说的是穿西装的那个。” 两人顿时愣了一下,恍然地跺脚抚掌。再回头看时,哪里还有不管是久井英一还是贾正廷的身影。 “我有急事去处理,你一定要给我跟住他。这个法克淡淡,怎么可以这样。这不符合交战规则!”沮丧过后全是恼怒。皮克有些气急败坏。 刘庆怀见到贾正廷倒没有那么不淡定。因为车站面对截杀,自己只略施小计就胜了他一筹,自尊心很满足。 “一定给我咬住他!”皮克边走向自己的汽车,边叮嘱刘庆怀。 刘庆怀掏出车钥匙,抛起又接住,在额头碰了一下,算作是应承。随即盯住一片汽车,看哪个先开出来。 …………………… 弯头浜的巡捕房,在整个上海滩巡捕房分捕房里那是最豪气的,甚至超过中央捕房。这与它商业繁荣、韭菜众多且长势良好有关。gdp远高于其他各分捕房所在区域。而无论何时,gdp都等于豪横。 不说探长钱德勒的办公室和巡捕们的办公条件,单审讯室就有六个之多,更别说十几个单独的羁押房了。连中央捕房也没得比。 囿于建制问题,其外观除了敞亮,也表现出破落的样子。 此时,房子龙就被关押在一排羁押房的最后一个房间里。就他一个人,不仅戴着手铐,还给上了脚镣。 遭到这样的待遇,他觉得太过分了。但他并不是怎么担忧,因为向来都是军警军警,军始终在在警前面。以自己的背景,巡捕房是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进来做笔录的时候,一提强森是自己的教官,那钱德勒的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哈,一物降一物。这就是食物链,社会食物链。不服不行。 要是出去了,得找机会套上麻袋打钱德勒这毛贼几个闷棍解气。特么的脚镣也太重了,还磨得慌。那两个保镖的死跟我毛关系?我不是重刑犯,为什么这么对我。爷就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牧天来。这个小赤佬去哪了?听谢春花说她赶到紫庐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别的什么人,那时候卢志强已经在“碧池一片”了。他的保镖也上上下下地搜索过一遍,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才请卢老爷进去的。 不会是牧天已经看穿了,给自己来个先下手吧。连强森都看不透我,这个江北佬的小赤佬会吗? 他望向高处不大的窗户,夕阳的光已经不那么刺眼,一块乌云掠过窗棂,只一闪间,房子龙不由心头一紧。 不对,这小赤佬鬼得很。 本来是自己嫁祸段亚明,因为前期的感化工作,自己说过一些过头的话,怕段亚明哪天脑袋瓦特,去强森那里举了报,但跟这小赤佬出去了一趟,楞是没有回来? 这不能想,想起来脊梁骨都发麻。 还是听贾正廷的,一有机会就弄死他算了。还有日本人,那个叫什么石门的看中了他的什么才华,怕他归了敌人那边,就成了麻烦的劲敌? 我呸!贾正廷说得对,我让你人都没了,还特么哪找什么才去?! 阴云变厚,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房子龙也失去了观云消遣的兴致,就转过身来。 哇靠。 强森和钱德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走廊里隔着栅栏门正盯着自己。 “强……”他的话还没有出口,强森和钱德勒竟然转身走了,皮靴蹬蹬的,只留下空洞的回音。 凉凉。 房子龙极力地想确定刚才强森的面容里的信息,但却怎么也不能把握。 因此,他无法判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强森的到来应该是件好事,最少说明自己是有组织的人,而且没有被组织抛弃。 他正盘算着,两个印度巡捕无声地打开了栅栏门。示意他出去。 房子龙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故意地拖着脚一步一趔趄地朝门口走去。不过,脚脖子磨得也是真疼。 一个巡捕拦住了他,架着他的胳膊。 另外一个弯下腰去,替他打开了脚镣。然后示意跟他走。 脚镣的卸掉,让房子龙大大地放了心。有组织就是好。他心里感叹道。 这是提堂,过后就可以坐着强森的吉普车回到驻地,过上以前的日子。 果然,他被两个阿三巡捕押着,转过了一道走廊,来到了“预审区”。 阿三打开了一间审讯室的门。 钱德勒无语地站在门边,倒背着双手,视线始终在房子龙的身上。 里面一定有强森,房子龙判断着。带着一丝就要脱离苦海的喜悦。 一张不宽不窄的长桌放在屋子中央,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坐在桌前。 桌子包着马口铁,上面中间有两个倒u形的铁棍,相距大约六十公分的样子,兀自立在桌面上。 房子龙被两个阿三巡捕架着,绕过坐着的制服男人,走到了桌子的对面坐下。 果然是强森。 阿三打开了房子龙的手铐。 房子龙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双手相互搓着手腕。 阿三用手铐敲击着桌上的u形铁棍,“伸过来!” 房子龙立睖了下眼,嬉笑地望着强森,双脚在桌下快速地踢踏了两下,两手举着,摇晃着,对强森道:“教官,这个就不用了吧?” 嬉皮笑脸。 “嘭!” “啪!” 强森一拳擂在桌上,随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房子龙嬉皮笑脸的脸上。 房子龙顿时眼冒金星,要不是两个阿三巡捕抓着他的胳膊,他就会立刻滚落在地上。 房子龙还来不及惊愕,就被铐在桌上。 强森一言不发,“噌”地起身离去。 两个阿三巡捕露出奇怪的笑来,纷纷上前,拍打着房子龙的肩膀。 希匹,这是安慰吗? 第85章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皮克看完手里一摞文件的最后一页,把文件放在身旁,用拳头拄着,凝视着对面的强森。 皮克是坐在桌子沿上的。 “确凿吗?” 强森耸了耸肩。 站在靠门口的钱德勒看看他俩,问道:“要提他过来吗?还是去审讯室?” 他知道皮克很多时候不按牌理出牌,极有可能不会去审讯室,而是要借用自己的办公室,从而给被审讯者一种错误的心理认知。所以有此一问。 皮克沉吟了一下,还是把目光投向强森,意思是,你的兵,你来定。 强森会意,但只是摊摊手,把皮球踢了回去。 钱德勒明白,欠身朝门外打了个响指。 两个阿三巡捕过来,敬礼道?“长官。” 钱德勒懒得说话,指指审讯室,又朝屋里指指。 两个阿三巡捕也很识相,无声地敬礼离去。 片刻。房子龙被押到。 房子龙一见这阵势立刻有点蒙圈,尤其是坐在办公桌沿上的那个便装的男人,让他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不过,也就一瞬,他便恢复了镇定。戴着手铐,行了个转圈的军礼。 礼多人不怪嘛。 钱德勒对两个阿三巡捕摆了下头,巡捕把房子龙架到沙发边上按坐下来,朝屋里的人行了一圈礼,接着迅疾退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你是本地人?”皮克并不看房子龙,左手的手指在眼前捻动着,右手的拳头依旧怼在那摞文件上。 “回长官,对面沙家浜人。”房子龙一怔,随即不假思索地急切道。他完全被这阵仗弄迷糊了,这跟常规的审讯从环境到内容完全不是自己原以为的套路。 “说说,你是怎么出卖你们的国军在那里养伤的一个排的兄弟的?”皮克的腔调好像一个临睡前想听故事的小孩一样,话却说得蹩脚拗口。 “我,我不明白长官的意思。听不懂。” “是吗?”皮克的腔调依旧平缓异常,这让强森和钱德勒都诧异起来,不知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是,长官。听不懂。”房子龙一脸的迷离。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接下来你注意听,这个问题很长。” 房子龙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盯着不再说话的皮克。 皮克拳头变掌,抽出一张纸,“你是沙家浜人,那虹口吴淞路157弄春阳里3号住的是什么人?” “你要干什么?”房子龙近乎哀求地问道。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皮克把手里的纸归位,拿过桌上的电话,搁在腿上,拨号。 “范弗利特中尉。” “我就是,长官。您要找的吴淞路157弄春阳里3号的翟玉英找到了,在我这里。” “你们不能这么做,长官。”房子龙哀嚎着。 “现在立刻把她送来。”皮克根本不理会房子龙的哭嚎,给对方下了命令,挂上了电话,把电话放回原处,才对房子龙说,“你母亲知道那些曾经在前线浴血奋战的英雄是你出卖给日本鬼子的吗?你又知道他们最后是什么下场吗?十几个重伤员被他们当场枪决了,其余的都被送到南洋去做了修工事的苦力劳工!” “那,那不是我,是王以栋的忠义救国军干的。真的不是我,长官。” “拿锡兵诱杀我们,你是怎么知道锡兵里的秘密,又是怎么得到锡兵的?合作所上届毕业生的第一落脚点的情报你又是怎么得到的,谁是你的联络人?”皮克紧紧地追问着。 “我不明白,长官我真的不明白。”房子龙的声音里依旧带着哭腔,但语气却坚定得很。 “你用不着明白。”皮克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朝钱德勒挥挥手。 钱德勒起身招呼两个阿三巡捕。 阿三巡捕进来,一个还拿着脚镣。 钱德勒冲他们点点头。 一个阿三巡捕扯住手铐,另一个弯腰给他上脚镣。 上脚镣的阿三腰部的手枪在房子龙眼前晃悠着。 房子龙脸上一凛,目光如电,迅疾扫过全场,急抓枪柄抽出枪来,肩膀撞向身旁阿三。枪口直指钱德勒。 钱德勒缓缓地把手举起来,“你走不掉的。” “让开!” 戴脚镣的阿三手插在兜里,顺势一滚,慢慢举着拳头站了起来。 房子龙挥枪示意钱德勒和被撞了一个趔趄勉强站稳的阿三巡捕站到脚镣阿三的旁边。 钱德勒和阿三照做,缓缓地移了过去。 “我要你的车!”房子龙朝着强森喊道,眼睛一直在面前的钱德勒和两个阿三巡捕身上扫视着。 皮克端坐在办公桌的桌沿上,眼睛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强森把手伸进衣袋,缓缓地拿出钥匙扔了过去。 却被戴脚镣的阿三巡捕接住。 房子龙朝阿三晃了一下枪口,“拿来!” 阿三脸上一阵怪笑,张开右拳。 子弹从指缝里跌落。 房子龙脸色都变,双目圆瞪,抖开弹仓。 天哪! 特么的,这一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房子龙悲鸣不已。 就见阿三直扑过去,一手拨开房子龙手里无弹的枪,一手成拳直击房子龙面门。 “轰!” 房子龙弃枪捂脸。 鼻血瞬间蹦出指缝。 “给你个机会,蠢货!”拿回枪的阿三念叨着,弯腰去拾地上的子弹。 “砰!” 皮克的枪响了。 捡子弹的阿三应声扑倒在地,后脑勺上的窟窿,朝外喷着红白之物。 满屋惊愕,除了枪声的回响,鸦雀无声。 房子龙捂紧了脸,如灵魂出窍,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另外一个阿三巡捕早已抖若筛糠。 钱德勒也下意识地跳出了三步开外。 强森双手紧握着扶手椅的扶手,两眼瞪着皮克,嘴唇剧烈地翕动着。 皮克环视了一下,用还在冒着淡淡青烟的枪口指点着房子龙,低吼道:“他,是个军人,军人!懂吗?!” 他一个箭步冲到活着的阿三面前,用枪口挑起他的下巴。 阿三紧闭着双眼,脸上的肌肉颤抖着。 皮克的枪口又朝上顶了顶,“睁眼看着我!” 阿三巡捕努力了几次才睁开眼,眼睛如见死神般恐怖。 皮克一把当胸抓住,一阵狂摇,“你懂吗?!” 阿三依旧恐怖地望着皮克摇了两下头,又感觉不对,急忙点头,“懂,懂,长长长官官。” 皮克手下用力将他一怼,一把搡出屋外,跌了个仰八叉。 气喘吁吁的范弗利特跳跃了一下方才躲过。站定之后,立正敬礼。 “报告长官,人带到了。” 房子龙本能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第86章 我这都是为你做的啊 皮克象征性地还了个礼,就往外走。路过钱德勒身边的时候,询问地望着他,又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钱德勒诧异得两眼发直,下意识看了看倒在地上,后脑勺还在渗血的阿三。皮克在他胳膊上安慰地拍打了两下,“我要个小树林。”说完就招呼范弗利特前面带路。 钱德勒赶紧跑到范弗利特前面,引导着。他不不知道皮克要干什么,但杀人是极有可能的。听他与房子龙的对话,还有强森准备的资料和他的态度,那房子龙是汉奸无疑。 强森倒是看明白了一点皮克的意思,就起身押着房子龙跟着出去。 一行人出了大楼,来到了庭院中。 范弗利特引着皮克走到一辆覆盖着篷布的卡车跟前,皮克上前掀开帘子,见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在两名海军陆战队员的挟持下,端坐车内,就一把甩上帘子,示意强森把房子龙押到自己吉普车上,招呼范弗利特的人上车,跟自己走。 钱德勒跳上皮克的吉普车,指引着他开出了后门,在一片树林里一路前行。 树林里只有淡淡的车辙,上面长着青苔,似乎很久没有人车经过了。 太阳已经西沉,树林里的光线开始幽暗起来。 偶尔有乌鸦飞过,发出瘆人的啼叫。 皮克的车终于在一道土坎前停住。其他的车辆也停住。 范弗利特招呼另外一辆卡车上的队员们下车,如同排练过的一样,各自奔向自己的警戒位置。 只有那辆带篷布的车停在吉普车附近,没有任何动静。车尾的帘依旧垂着,只有微风扫过的颤抖。 天光越来越暗。 皮克跳下车,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工兵锹,又示意钱德勒和强森把房子龙押向土坎边上。 此时的房子龙已经面色蜡黄,双腿几乎迈不出步来,嘴里绝望地叫着,“不,不,长官,长官,我说,我都说。” 皮克没有任何反应,只仰头望着树林罅隙里的天空。 在两人挟持下的房子龙裤管里液体淋漓。 吓尿了。 这就拉清单了?你闹得欢的时候呢? 工兵锹飞插在房子龙面前,“挖!”皮克的吼声响起。 房子龙全身又是一阵颤抖,尝试着伸出去的手又倏然收回。 “砰砰砰!” 连着三枪,子弹打在房子龙脚边,溅起泥土一片。 “挖!”喝声充满了杀气。 房子龙周身一震,哆嗦地拿起铁锹,开挖了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四周的人朦胧起来,在这透着诡秘的树林里,一片静寂,如同鬼魅一般。 房子龙心道,今日休也。自己怎么那么蠢?竟然去夺阿三巡捕的枪?让事情没有了翻转的余地。脑子一定是瓦特了!此时断无回旋的可能了。所幸就快点了断吧。 他越挖越快,恰巧几天前下了场大雨,土质松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坑已经挖到齐胸深了。 “刷!” 车灯齐齐打开,朝着房子龙挖的坑。 灯光中,皮克垂首而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牧天,我这全是为了你做的啊!” 强森和钱德勒当然不知道厄本的事情,也不知接下来皮克要做些什么,所以对皮克的仰天大呼牧天,十分地不解。 范弗利特就更蒙了。 皮克想着,牧天你小子要是能无损地回来,定要请我吃烤肉,撸串喝啤酒!要撸一百个串,喝一百瓶啤酒,否则你牧天怎样才能抚平我心头的创伤?! 皮克想完,看着还在继续深挖着的房子龙,心道:“这小子打什么主意?”接着对范弗利特命令道:“带下来。” 范弗利特会意,跑向带篷的卡车,掀开帆布,“下来。” 两个陆战队员跳下车,反手搀扶着翟玉英,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饱经风霜的老太太下来。 皮克示意将翟玉英带到坑边来。 翟玉英在两人的扶持下蹒跚而行,突然惊住,眼睛凸出,嘴巴长大张着踉跄地跑向前去。 房子龙扭头看到蹒跚过来的翟玉英,大叫一声:“娘!”铁锹一扔,就要往上爬。 坑沿上的泥土滑下,他怎么也爬不上来。 他挖得太深了。 滑落的泥土漫过了他的脚裸。 房子龙的一声叫,让本已踉跄的翟玉英突然扑倒在地,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儿啊!”继续朝坑里的房子龙爬去。 皮克制止了要上前帮扶的强森,任由哭喊着的翟玉英爬到了坑边。 两母子,一个坑上,一个坑里,抱头痛哭,“儿啊。娘”的哭喊连成一片,在这车灯照耀的光明中回荡着。 皮克示意范弗利特上前分开两人。 翟玉英挣脱不过,只跪在坑沿的新土上,泪眼涟涟地望着坑底的房子龙。 皮克走过来,蹲在翟玉英边上,“老人家,有个国军的排长叫李占奎的您认识吧。” “认识,他在我们家养过伤。”翟玉英低声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不那么悲伤了,也不再看坑里的房子龙。 “你记得有一天你儿子说他大姨娘病了,让你去探望,但第二天你回到家的时候,李占奎死了,跟他一起死的还有十几个国军的伤兵。” “那是日本人干的。”翟玉英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悲伤。 “那你知道是谁告诉日本人你们村子里有国军伤兵的吗?”皮克语气温婉,没有任何攻击性。 “知道。”翟玉英的话理直气壮起来,一指坑里的房子龙,“是他,我儿子。” “娘!” “你知道是他?” “知道,可他是我儿子。”翟玉英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微微的叹息。 皮克示意范弗利特把房子龙扔出来的工兵锹拿过来。 范弗利特照做。 皮克接过铁锹,在手里把玩地转着圈,“阿婶,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知道是你儿子给日本人告的密?” “我知道,他是被逼的。” “那你把他埋了吧。”皮克把铁锹插在翟玉英面前,起身背对着他们。 “娘!” “你不要说话。”翟玉英对儿子房子龙严厉地呵斥道,又转向皮克,“长官,我埋。但我求你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你说。”皮克不动声色地道。 “我埋完了这个没良心的,求你给我一枪,也埋在这个坑里。毕竟我们母子一场,我知道我们换不来那十几个好兄弟的命。养不教父母之过。只求你利索点。” 皮克双肩抖了一下,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娘,娘!不,不,不,长官求你留我娘一条性命,她都快七十了啊。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活埋了,就凌迟处死吧。让那十几个兄弟在九泉之下看着我不得好死。长官,我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放过我娘,还有你起码让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你再埋我也不迟。那样我也死得值了。”房子龙全程带着哭腔哀嚎着。 跪在坑沿上的翟玉英看着不为所动的皮克的背影,又环视着默然的众人,长久地凝视着坑里的房子龙,心头滴血地暗叫着,“儿啊!” 她泪眼婆娑地铲起一锹土。 所有的人都肃然地望着她。 皮克又在胸前划着十字。 翟玉英突然举起铁锹,将土扬向一旁,丢掉铁锹,“咕咚”一声跳进坑去。 第87章 不是所有的生意都要讨价还价 房子龙换上了原来的制服,除去了手铐,兀自坐在审讯室的长桌前。 空荡荡的屋子里,上面的灯泡发出刺眼的光。 房子龙洗净了血迹的脸此时显得异常苍白。 鼻孔里还塞着一个布条,露出来的部分,还是暗红色的。 皮克抱着一个本夹子进来。 他把本夹子放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房先生,浪子回头金不换。说说,你需要什么。” 房子龙一怔,这不是他想象的程序。 他望着皮克。 很真诚。 没有了此前的一系列凶神恶煞。 看来他们真需要我? “保证我娘的安全。” “没问题,在适当的时候会将她转移到大后方去。你应该知道大后方是什么意思吧。有关善后问题我的人会做好,他们很专业,日方是不会怀疑的。”皮克摸出雪茄,点燃,摇晃了一下。 “你准备好了,现在可以说了?”皮克见房子龙不说话,就问道。 “嗯,你问吧。” “你要确保自己说的都是实话。”皮克追问道。 “当然。事到如今我有必要再骗你吗?但最好强森教官也能在场。” “很好,还有什么条件?”皮克说着按了桌下的一个按钮。 强森开门进来,走向前来,对皮克敬礼。 “你坐下,房先生要求你最好在场。” “是。” 强森答应着在皮克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规整地握着,放在桌面上,挺直身子,直视着房子龙。 “谢谢教官。”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皮克把本夹子打开,拿出笔来,看着房子龙。 “可以。” “先从最近的开始吧。你是怎么拿到的牧天的锡兵的?” “很简单,那天强森教官没收了段亚明从牧天那里抢走的锡兵,我在他办公室偷的。”房子龙的语气有那么一点得意,眼睛低垂地冲强森压低了一点声音,“对不起,教官。” 强森没有任何反应。 “你又是怎么知道锡兵的作用的呢?” “久井英一。他曾抓了一个你们的人,叫科林,他也有一个锡兵。你们那天利用牧天诱捕他的时候,他看到你们的人几乎人手一个。由此推断,这个锡兵对你们一定有特殊意义。” “你跟久井英一很熟?” “不熟,就是我去爱丽丝之前见过他。” “传递假情报,诱骗我们上当也是久井英一策划的。” “是的。” “你跟他不熟?” “不熟,我拿到锡兵的时候,第一时间找的是贾正廷。他是我的直接上级,单线联系。打进合作所,也是贾正廷一手安排的。” “关于这个贾正廷,你过后给我个书面材料。上届毕业生出去后第一个落脚点的情报你是怎么拿到,又交给谁了?” “也是从强森教官的办公室得到的……” 强森突然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双拳就要挥出。 皮克一把拉住了他。 强森的拳头“嘭”地砸在桌上,大力地喘着粗气。 “交给谁了,还是贾正廷吗?” “我直接对贾正廷负责,情报是给他的。不过是先送到紫庐茶社的,那里有他的联络员,是个堂倌,但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叫什么。” “你最初为什么会盯上牧天,仅仅是因为他有一只玩偶锡兵吗?” “玩偶锡兵不稀奇,关键是谁给他的,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给他的。” 皮克不由一震。那天在爱丽丝牧天痛殴日本浪人的种种又闪电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你是说,在爱丽丝里,有你们的人。” “我不确切地知道。随后我就得到指示,注意一个拥有锡兵的年轻人。碰巧牧天就来了,也碰巧他有锡兵?” “你为什么要陷害段亚明。” “是他运气不好。他是我们这一级里成绩最优秀的。不过他好勇斗狠,爱出风头。我得到的指示是长期潜伏在合作所,伺机策反学员。断了你们的后备力量来源。段亚明是我的策反对象,但他意志很坚定。我见策反不成,就跟贾正廷汇报。贾正廷也同意了终止策反计划。但我在策反过程中,为了得到段亚明的信任,说了很多过头的话,心虚。怕他举报我,就决定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除掉他。” “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贾正廷授意的?” “先是我想的,贾正廷也同意了。” “那你今天约牧天喝茶,也是要除掉他吗?” “是的。由贾正廷亲自出面跟牧天谈,如果策反不成,就地处决。但突然出现了意外。” “你是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皮克还知道不少中国典故。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这么着急?牧天不过还是个刚刚入行的菜鸟。” “八一三以后,重庆方面的组织机构已经被贾正廷他们破坏得差不多了,元气大伤,很难再组织起什么重大行动。倒是长官您这一部分,令人担忧。所以他们加快了行动的步伐。” “你说我这部分?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再说你是美国人。” “你是说贾正廷他们的主要目标目前是我?” “是的。重庆方面已经失去了破坏能力,那么你们就成了主要目标。目前大道市政府成立是重点,要确保它的安全运营。所以要尽快掌握你们的活动规律。说消灭你们,那是大话。但要有针对性地规避你们,然后再图谋消灭。本来牧天是个很好的切入口,但天不遂人愿。” “林箫的事情你知道吗?” “就是那个要来当市长的林箫吗?” “不错。” “我听贾正廷抱怨过,说总是把吃力不讨好的活派给他。保护一个要员,他又要在那么多的公开场合露面,谁敢保证?有几个脑袋能保证?他说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的家伙都是一帮脑满肠肥的蠢蛋。反正是一通抱怨。” 皮克闻听心中暗喜,牧天你小子真是福将,撸串啤酒不用你了,还是我请吧。 “你是说贾正廷负责林箫的安全保卫?” “听他抱怨的口气,应该是这样。” 皮克点头,合上本夹子。 “长官,我……”房子龙看皮克要走,连忙问。 皮克一笑,“你在这住两天,等牧天一起跟强森回去训练基地。” “这……” “这有问题吗?” “没,没有长官。听您安排。” “那好,我再问你,你确定是跟贾正廷单线联系?” “是。” “也没有在学员中发展另外的策反对象。” “有两个,不过只是刚刚建立起好感,还没有实质性进展。” “那很好。你自己有什么退路吗?” “没想好。不过有一个,王以栋。” “你说的那个忠义救国军?” “他早就降日了,不过我可以取代他。只要长官您肯帮忙。而且他占据的海子荡一带是您通往大后方交通要道的咽喉。如果能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局势则大不一样。” “有意思。你先回基地,完成眼前的任务,我帮你。” 房子龙喜上眉梢,暗道:都说凡间谍变节都像做生意一样讨价还价,可是没有啊,这更像是老朋友聊天,只不过很久不见,有点生疏罢了。 第88章 他来了 皮克上了车,正要启动。 钱德勒追了出来。 “皮克。”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皮克关掉了发动机,探究出看着钱德勒问。 “没有什么,就是今天派出去的巡捕,我要不要撤回来。”钱德勒说着,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不能撤,要等那边彻底完事了,听黄尊丏的。”皮克认真地说。 “32个小时?” “不是32个小时,是32个时辰。我们的一个小时,大约等于中国人讲的两个时辰。十六个小时,从中午十二点,不不,你们到的时候已经两点了。实际上只有十四个小时。”皮克给钱德勒算着算术。 “那也超过了我们正常的工作时间。” “可以考虑换班。” “我们没有足够的警力来换班。” “加班,发加班补贴。我可是给你要了一万大洋。”皮克说着拍打着钱德勒的胸脯。 “那我要给他们多少?” 咦,这个钱德勒,不食人间烟火啊。 “你要有说的过去的理由,可以一个子儿不给他们,全是你的。” 钱德勒默然,像是在想什么理由说得过去。 “你以前没有干过这种私人订制的买卖?”皮克的语气里带有探究、好奇和调侃。 “不是,这回您是长官,又是发包方。”钱德勒面带担忧地说着。 “哈哈,你是担心我,是吗?” “是,长官。” 皮克勾手让皮克靠近一点,然后在他耳朵边低声道:“我开的价是两万。明白了吗?” 钱德勒点着头,突然大声叫道:“两万?!” 皮克不等他进一步惊讶,发动了汽车,急速启动,开出了弯头浜巡捕房的大院。 留下钱德勒在不是很明亮的路灯下凌乱。 …………………… 黄尊丏再次登上顶楼,在平台上逡巡了一圈。 天光下,巡捕的岗哨依然。 秋夜浸凉,他们瑟缩着,但没有离开岗位。 只有零星的外出消遣的人回来,见到巡捕避之唯恐不及。 原本福佑里就是闹市中的静地,小楼又处在福佑里的中心部位,两头不挨着。 一切平安。 大钟敲过了两点的钟声。 一辆汽车驶进了福佑里。 钱德勒亲自送来了宵夜,还有每个人三块大洋的加班费。 钱德勒与彼得森不同,他只是东方行动的外围人员,相当于辅警,自己头上的伞还不够硬。这种公器私用、中饱私囊从来都是有限度的。很多时候都是雨露均沾,所以颇得下属的拥戴。 岗哨上在一阵低声的骚动中,又恢复了宁静。 黄尊丏心满意足地飘逸而下,这三万块没有白花。何况是他搜罗了段亚明屋里值钱的物件当了得来的。他不不知道皮克、钱德勒们层层盘剥,而那些基层的巡捕到手的只有三块。 五位数与个位数有着巨大的差别,但这不是黄尊丏要考虑的范畴。 他要的是少主的安全。 重回地下室,屋里的煞白让他好一阵子适应。 再过四个时辰,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少主就可以重生。 脱胎换骨成为一个真正的隼族人,马栏山人! 振兴马栏山就有了希望。 地下室里的寒冷并没有因为自己短暂的离去而减弱,反而更加寒冷起来。这是日月交替的临界点。 时间在流逝,仿生的苍穹逐渐变暗,星辰再次闪耀了出来,吸收着满屋的白色。 缸中的牧天意识开始觉醒,周身也变暖而且通泰起来。灵魂的罅隙里看到黄尊丏依旧盘腿坐在缸沿上,只是褪去了透明度,更加真实起来。 他的胸前为什么长出一个牛头来,还带着一双翅膀? 周边的白雾上升着,像被屋顶吸收。 一股气柱,连着他的头顶和天花板。 脚底板似乎有一种力量在灌输。力量在体内充盈,将镶嵌在脊柱里的竹刺缓缓地推出。 周身的水也变得清明起来。 我在这里已经呆了32个时辰了吗? 大钟敲响四下的声音传来,牧天缓缓地升出大缸。 刚刚暗下来的屋内瞬间煞白。 一柄长剑从对面墙上直朝他射来,刺中他的肩头。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推离了缸的中央。 他在缸沿站定,双目瞪开。拔下肩头长剑,鲜血喷出。 牧天双眼黑影一闪,反手将剑朝着来的方向掷去。 “嗖!” 剑没墙中。 俄顷,正面砖砌的墙,坍塌下来。 黄尊丏大叫一声:“快跑!”上前扣住牧天腕上脉门,急急地窜上地面,紧贴门边的墙站立着。 “咔嚓,轰隆!” 整个地下室坍塌了下去,地上的物件也一同被掩埋了起来。 黄尊丏根本没有理会,拉着牧天上了顶楼平台。 此刻,东方的启明星正亮。 再看牧天肩头剑伤处,已经完好无损。只是粗布的长袍上留着寸八的洞。 黄尊丏大喜过望,拱手拜了下牧天,就从兜里掏出银元来丢向楼下值班的巡捕。 那银元也怪,本是重物,却如纸片般飘飘而下,更奇的是,它们飘到巡捕头顶的时候,却不再下坠,恰好举手可得。 巡捕们突然兴奋了起来,有秩序地哄抢天上飘下来的银元。它们后来叫这座小楼曰:飘银楼。 牧天看着黄尊丏所为,也不制止。只心道:这人确实邪得很。 黄尊丏跑了一圈,撒完了银元,来到牧天面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少主已承大统,容属下告辞回马栏山去。” 牧天微微一愣,就道:“你这是咋回事?古人说‘送佛送到西天’,你把我丢到半道子上,自己去回马栏山,这叫怎么回事啊?” 黄尊丏也是微微一怔,再拜道:“禀明少主,属下虽身处囹圄,但在马栏山已纠集万众,交由陈继明之子陈志鹏代为节制,马栏山的复兴事业也已开始,且呈如火如荼之势。如此一来,少主在上海的事业,进,马栏山可以从旁策应,退,少主也有个安身立命、东山再起的本钱。” 怎么这个黄老邪什么都能当生意谈,这是本钱的事吗? 牧天想着,没有说话。 “少主,属下这就启程了,您还有什么嘱咐的吗?” “没有,你好自为之。保重。”牧天搜肠刮肚也没有找出三两词来,就只能庸俗了一把。说完也就自嘲地笑笑。 “那,少主保重,属下告辞。” “等等。”牧天突然叫住了黄尊丏。 黄尊丏一愣,“少主。” “你那一副对联不错,立意很好,也有气势,刻在山口吧。” “遵命。” “不过横批太俗,就不用了。你找个工匠,捡那马栏山石,要整块的,雕一奔马,四蹄踏当年倭人断头,让人牢记马栏山的过去,也和了你上下联的辙。” “少主英明。属下回去就办。” “还记得当年遭我姥爷砍头的那四人的模样吗?” “刻骨铭心!” “好。记得就好。但现在的马栏山重要的是先发展自己,仇恨要牢记,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韬光养晦,把经济搞起来,只有你繁荣富足了,才会吸引人,八方来朝,明白吗?” “属下谨记少主教诲。” “教诲就算了。还有那漳州陈继明的儿子,叫陈志鹏对吧。” “是,少主。” “有机会你告诉他,发展经济,重要的是开放搞活。可是,马栏山虽然地面很大,物产也丰富,但自古只有一个山口与外界相通,这不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先要修路,打通马栏山与外界交流的通道,让内循环变成对外的大循环。这是宏观层面的,至于微观上,你记住了,要想搞活经济,就必须坚持一个观点,那就是不管是豺狼,还是黄鼠狼,能抓来鸡,就是好狼。” “属下谨记在心。” “我也只是说说,你比我年长,经验老道,面对风云变幻的时代,一切都是新的,没有现成的套路可以模仿,希望你能结合马栏山的实际,闯出一条新路,搞出一套适合马栏山发展的有特色的办法来。不过,你大概现在还走不了。” “少主还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不是我,是皮克。” “哦,少主,按理我是应该跟他告辞一声的,但马栏山路途遥远,不便耽搁,他要的三万块大洋我已经预备好了,就在进门的桌子上,就请少主代为告辞吧。” “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 “少主,我说了时间紧迫……” “他来了。”牧天指着楼下街道上已经驶人福佑里的吉普车,兴奋地道。 第89章 你没干掉他? 黄尊丏不想见皮克,在他心里,皮克就是一个搅屎棍子,所以,在汽车在小楼门前停下的时候,黄尊丏就窜下楼去,从后门溜走了。 牧天大约是没得选,就下楼去迎接了。 皮克进门,见牧天完好无损,并没有惊奇,只问道:“黄尊丏呢?” 牧天应该是避免尴尬,就指了指门口的桌子。 皮克一边嘀咕着,“他不是不想见我把”,一边将桌上的成卷的银元装进公文包里。还冲牧天很无厘头地笑笑。 一时无语的牧天也只有陪着皮克笑笑。 “你是觉得我公器私用吧,挺鄙视?”皮克掂了掂手里的公文包,怪异地看着牧天。 牧天依旧无语,只盯着皮克,看他说出什么话来。 “你要知道,公器只有私用的时候才有意义。这些巡捕是黄尊丏请求来保护你的。” “巡捕只保护有钱人吗?” “当然。国家是怎么出现的吗?就是一帮人,或者一帮富人别有用心地设立了各种公器,然后私用而建立起来的。”皮克一副学究的气派,拉开架势准备跟牧天讨论国家的起源问题。 “你这个话题太大了,我们只讨论巡捕的问题,没钱的普通人不也是要缴纳巡捕捐的吗?” “你缴了吗?”皮克反唇相讥。 “问得好,那我问你,租界的一张居住证,就一张纸片,收我一百块,这里面含税了吗?”牧天质问着皮克。 “当然,你有了居住证,就意味着享受了租界给你提供的公共资源。” “那这些所谓的公共资源包括未包括巡捕的保护。” “哈哈,你的嘴巴很厉害,我讲不过你。如果战争结束,你应该去大学里教书。不过,现在也不是空谈的时候。”皮克强笑着,还不忘了体现一下自己的优越感。他把公文包抛给牧天。 “你又要我干什么?”牧天猝不及防地接住,狐疑地问道。 皮克一时没有想好怎么把自己计划有限度地告诉牧天,又不能让他知道得太多。 “你把钱都给了我,那钱德勒怎么办?”牧天好像很为他着想,但也表明牧天对社会那套也是门清的。 “我有办法给他拨款,也算是公器公用吧。”皮克还是想扳回谈话的主动权。 “打哑谜呢,给我?” 皮克觉得今天牧天完全是小孩子气,欲占口舌之利,便也不和他计较,上前搂住牧天肩膀,“那些都不关你事,咱们谈谈你眼下的状况。” 牧天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如此亲密,但皮克的话此时更重要,就撤了下身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更关心自己的状况。 “我?” “对,这三万块就算对你的奖励。” “算了,回头又让我替你干活。我不上你的当。” “你别算了啊。你帮我找到了渗透者。不要奖励吗?” “谁?抓到了吗?” “当然抓到了,如你所愿,是房子龙。”皮克沉声道,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太好了!”牧天自己击了个掌。 “好像没有你想得那么好。”皮克依旧沉声道,这回语气里似乎充满着忧虑。 “你这什么话?又不是我的渗透者,是你的,你的皮克先生。你应该开心才对。”牧天根本摸不透皮克此时想什么,就大声冲着他嚷嚷道。 “段亚明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提他干什么,死都死了。” “不是我要提,是有人找到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要我找到并交出凶手。”皮克耍了个心眼,厄本根本就没提所谓凶手的事情。他这是在加码。 “有人是什么人?” “段亚明背后的人,可能我们叫的‘夫斯基’们。” “夫斯基们是谁?我去会会?” “‘夫斯基’不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任何人。这样跟你说吧,夫斯基是一个组织,我们的用专业术语这么称呼他们。你现在很危险,哪天你在街上走着,就有可能被人在背后打冷枪。”皮克不无忧虑地说,情真意切,极度关心对方的样子。 哇靠,戏精,绝对影帝级表演。 “嘁,让他们来试试?”牧天根本没有当回事。 “我知道黄尊丏对你做过什么,但你不能完全听那个糟老头子的。现在是现代战争,用的是现代的武器,是热兵器。我父亲曾在你们的种族所在地传教,但他也是一位人类学家,对各种古老的家族都有很深的研究。在他的日记里详细地记录了你们这个古老种族巨大的力量和自愈能力。但那是在冷兵器时代。你在基地里见过各种弹药,还记得有一种子弹俗称‘炸子’的吗?它可以在人体内部爆炸,损毁各种器官。你们的力量,远不能克服这种损毁而实现自愈。即便是在冷兵器时代,如果你们的脑袋被砍掉了,也就彻底凉凉,无法自愈了。所以,那些辫子兵拿着冷热武器,曾经几乎将你们的种族灭绝。从这个意义上说,黄尊丏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经验让我们都要牢记,对于个人来说,或者一个宗族、民族来说,妄自菲薄尤可救,妄自尊大必然灭亡。黄尊丏老谋深算,按理应该懂得这个道理的。” “少说黄老邪的坏话,你说现在怎么办吧。”牧天正在想着现代化对古老文明以及制度、精神还有人性的戕害,听皮克如此必吃必吃个没完,就不耐烦地说道,同时,把皮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撩开,在沙发上坐下。 “补救。” “补救?怎么补?” “做一件他们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那么就很可能化解你与他们之间结下的梁子。这种事情不是经常发生,但也不是没有,比如友军误伤,附带伤害什么的。现在是战时,在极端复杂的情况下,出错是难免的。重要的是,我们出错了,但不是故意的,没有任何敌意。我们依然是朋友,盟友。而且要让他们坚信这一点。” 牧天“噗嗤”笑出声来,搞得皮克很奇怪地望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都大难临头了,还笑的出来。这孩子不知道夫斯基锄奸队的厉害。厄本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年先生最终会查出段亚明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到那个时候,恐怕你小子就笑不出来了。 “某人说,战后我应该去大学教书,我看某人自己更合适。我们不是在研究理论问题,而是要找出应对的办法。”牧天不无嘲讽地对皮克说。 皮克微微尴尬了一下,把手在眼前挥了一下,“统一了思想才好行动。顶层设计的合理性与正确性,是具体操作成功的保证。”皮克为自己找着理由。 “好,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很正确。现在说说你的操作吧。” 皮克朝牧天挪了挪,低声而快速地告诉了他的计划。 牧天简直经掉了下巴,瞪眼问,“房子龙?你没干掉他?” 第90章 临阵磨枪 “我为什么要干掉他。他已经变节了,现在为我服务。”皮克轻描淡写地道。 “叛徒?那更有必要立刻干掉了。叛徒最不可靠,今天可以背叛他们投靠你,明天也可以背叛你投靠其他的人,甚至原来的主子。”牧天认真地道。 “干掉这种事,还是留给他们吧。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不是杀人,而是获取情报。除非万不得已不杀人,你要记住了了,这是第一要义。” 牧天撇了下嘴,一副听不懂又不服气的表情。 皮克见他这样,就多说了两句,“其实,很多时候,敌对双方,私底下还是很好的朋友。” “你是说‘惺惺相惜’?” “也可以这么说。历史上有许多著名的间谍案……” “咱今天不说史,你今天的话有点密,你是想让我跟房子龙惺惺相惜就完了。” “这是为你准备的以退为进的套路。” “这么好?你不套路我就算好的了。” “误会。如果真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可以道歉。” “道歉就算了,你真有办法让夫斯基不追杀我,还能化干戈为玉帛?” 皮克见牧天还是着了道,脸上露出了不那么明显的得意来,“试试,你想吗?” “像你说的,我也只有一条命,当然不想吃‘炸子’,也不想被人砍了脑袋。” “ok,好极了。上海滩目前是座孤岛,日本人没有想到战事胶着,极力要恢复这里的秩序,经济的。政治的、社会的……” “这我听季若曦讲过,他们不过是做给国际社会看了,什么东亚共荣之类的。” “没错。在这看似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之下,各种势力你争我夺,暗流涌动,拼得你死我活。这里也是许多战略物资的集散地。重要的是运输。目前日伪加强了上海周边的防务,和各种盘查。许多物资不是在港口码头被查获,就是在陆路被截获。前方物资极为匮乏。尤其是夫斯基,亟需这样一条相对安全的运输线。你就去把这条运输线给打通了,就有了夫斯基的投名状。此前的事,也就顺理成章地既往不咎了。一个段亚明换一条交通线,这个买卖划得来,夫斯基会算账。”皮克一口气说完,掏出雪茄来点然,悠然地看着牧天。 “我去打通?拿什么打?怎么打?” “稍安勿躁。”皮克望了一眼窗外的晨曦,“中午之前就有消息,才能决定如何做。”他停了一下,见牧天没有吭声,像是在权衡着什么,就又道,“你不睡会儿吗?” “我都在这儿睡了32个时辰了,再睡就成僵尸了。”牧天没好气地说。 “ok,那我要睡一下,我一夜没合眼。房子龙或者强森来了再叫醒我。对了,你最好不要出去,你不知道外面有什么样的眼睛。”皮克交代了叫醒服务,又警告他说。 牧天闻听也没说话,只耸耸肩,摊开两手,那样子已经跟皮克简直一样的不要不要的。 皮克并没有理会牧天的反应,径自进内室睡他的觉去了。 牧天念叨着不让出去,老子上去总可以吧。嘀咕之间,已来到楼上的平台,就着东方的晨曦盘腿坐下,任朝阳升起,蒸发了夜露。闭目之间,一片金戈铁马。马栏山口一根高高的旗杆上串着的四颗血淋淋的人头。还有黄尊丏与美髯大汉交替的身影。 直到门铃骤然响起,这才醒转过来,下楼开了房门。 果然是房子龙和强森。 牧天对强森行礼问候,却对房子龙非常漠视,简直熟视无睹。心里还暗暗地骂着:“叛徒,无耻叛徒!” 房子龙根本没有在意牧天的态度,心想这个菜鸟,要不是意外,昨天就把你当做臭虫给碾死了。今天还轮到你在这里横横的?要不是皮克这样安排,哥才不尿你个小菜鸟呢! 门铃同样也吵醒了皮克,或者他一直在等着这遭门铃。 房子龙见着皮克,比见着亲爹还恭敬,笔直地敬完礼后,就点头哈腰地汇报事情的进展。皮克听说约了晚上八点开始,就看了下腕表,此时才差一刻到十二点,就吩咐强森去鸿雁阁订桌席来,给牧天和房子龙壮行,希望他们马到成功。 牧天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先是觉得自己被轻慢了,心里有些不悦。但想到有大餐可吃,也就不是那么在意了起来。 可皮克问他会不会赌,麻雀、骰子、牌九、扑克之类。 牧天立刻愕然起来,这些他样样不通。 皮克就叫强森抓紧去弄,完了好临时抱下佛脚。 鸿雁阁跟静安寺路上的鸿宾楼经营一样的满汉全席,为了沾些光又不被人诟病,就取了个极易弄混的店名来。但出品绝不亚于鸿宾楼,在弯头浜也是头一份了。 强森见是公款,就整套地拿来一桌席来,又叫上了钱德勒,在这“山倚微峦星月稀”的小楼里胡吃海喝起来。 一阵饕餮,风卷残云般就杯空盘净。 叫钱德勒,是为了给牧天实习麻将,几圈下来,钱德勒酒劲上来,就回捕房休息去了。骰子、牌九、扑克里的‘斗地主’、’21点‘、‘德州扑克’、‘炸金花’三个人就可以演绎,来回回地一通折腾,牧天也弄明白了八九成。镇上的大钟也敲完了七下。强森又叫了些稀粥和点心小菜。几人用过,径自朝紫庐茶社去了。 临了,皮克把那只装着三万元的公文包给牧天拿上,“今晚的本钱。” “这你不地道,你要我去赌,本来就打鸭子上架,这还要用我的钱做本,你要脸不?”牧天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权且先用,输了算我的,赢了都是你的。回头算。”皮克怕节外生枝赶紧解释。 紫庐四楼顶头的最大的房间此时大门紧闭,门口走廊两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站着王以栋号称正副十八罗汉的“御林”卫士。 他们个个膀大腰圆,常年湖面上出没留下的黑里透红,以致有些暗黑的面色,统一着黑色紧身中式对襟盘扣小褂,宽口高脚黑裤,脚蹬草鞋。斜挎盒子枪。 老板谢春花身着一袭暗红天鹅绒低胸高开叉旗袍,恭敬地站在门口一侧,摆着s的身形,一张笑脸涂着重粉,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些刺眼。 “客人到!”不知哪个堂倌高声喊道。 大门缓缓开启。 牧天一行从楼梯转入走廊。 两个壮汉斜刺里杀出,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91章 好命从来都不是赌出来的 逐一搜身,牧天、房子龙、强森、皮克。 两个大汉伸手示意。 牧天一行走进厅房。 长方形的桌子的一头坐着王以栋,一个看上去50来岁,满面红光,有点谢顶的男人。一张国字脸,加上细眉杏眼,在孔武中掺杂了些许中性的氛围来。 冯茹芸,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坐在他的旁边,面露迷人的微笑,看着来人。 一排三个保镖模样的人倒背着手站在王以栋身后,刚才搜身的两个大汉疾步而来,站到保镖那排的两头。这是王以栋的贴身护卫,以金木水火土命名的五虎。 房子龙刚一进屋,就朝王以栋躬身作揖道,“大哥一路辛苦,大嫂辛苦。” 王以栋见牧天大刺啦地坐上台来,就道:“不辛苦。今天要跟我交手的就是这位小哥吗?请教尊姓大名,也好让王某人开开眼。”根本不在意房子龙的问候,语气嘲讽地说道。 “在下姓牧名天。不尊,也不大。今天就是想领教一下王爷的神技。”牧天乜斜着王以栋,眼角瞟着旁边的冯茹芸,也扫视着他后面的五虎保镖。 此时,强森和皮克也站到牧天身后,双手背后,挺胸直视着对面。走到桌子中间的房子龙也退了回来,站在皮克身旁。 谢春花见两人跟本不用招呼就已落座,急忙一阵碎步,婀娜上前,占了荷官的位置,看样她是要亲自伺候局了。 “子龙老弟,干娘最近还好吧。那些日本人不找她麻烦了吧。”王以栋突然问房子龙。 “承干哥哥挂念,娘身体和精神都好。也多谢干哥从中斡旋,替娘谢过。” 之所以有这一出,完全是因为当年王以栋为了身边的冯茹芸而认了房子龙母亲,也就是翟玉英干妈。 翟玉英的娘家在苏北小城淮安,父辈兄弟二人,合力开了间缫丝的作坊,也兼营着棉纱的生意。甲午战争以后,洋货日渐风靡。尤其是洋布,简直充斥大街小巷。老大翟聚礼对自己出口原料被倭人制造出成品返销国人获取大把利润颇为愤懑。就与老二翟聚仁商议,要将自己的独子在家排行老大的翟山鹰送去留洋,一是可以光宗耀祖,二是可以学些技术回来,开办工厂,于那洋货分食些利润。而且因了自家有运输之便利,一匹洋布的利润绝对不在洋货之下。 翟聚仁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姑娘,而且大女儿翟玉英已经许配给了苏州房家,就要择日完婚。对家族生意的事情,完全不怎么上心,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大哥看着办”。 翟山鹰自小就聪慧过人,尤其是那张嘴,张口就来,一开口就能说得人五迷三道。本是殷实家孩子,弄得跟世家望族里的纨绔,整日在淮安县城街头游荡,见一个骗一个,风雨无阻。偶尔有被骗者上门理论,甚至打上门来,翟聚礼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赔了不是,花点银子给盖过去。 一听要送自己去留洋,翟山鹰自然是喜出望外。就拿了家里的盘缠,坐上邮轮奔德国而去。可是,一贯游手好闲骗吃骗喝的翟山鹰到了德国,满眼的新鲜玩意儿,哪还有心思向学,整日里游山玩水,谈着各样的女朋友,酒店夜场地流连忘返。翟聚礼却每月寄上学杂费、生活费,当自己儿子多么用心求学呢。因为翟山鹰每月一封的家信,花言巧语,说尽了学习的艰辛,生活的不易。 转眼间四年过去了,翟聚礼琢磨着学业应该修完了,再加上要他回来成亲以延续翟家香火,且给他说了门大户人家的千金。就写信过去,寄了最后一笔回国的盘缠,在家盼着学成归来,振兴家业的儿子回来。 等着门楣光耀,羡煞四邻的那一刻的到来。 可翟山鹰却修书一封,告诉父亲大人,自己学业虽已经完成,但还需再考察一下欧美的各大纺织工厂,以便回国后就可即行办厂,此番寄来的盘缠,就作为考察费用了,回国的盘缠另外再行邮来。 即便翟山鹰信里言辞恳切,字字凿凿。但知子莫如父。老翟还是觉得这里有花头,就不再寄钱,叫他立刻回国。 翟山鹰看到父亲的信,立刻猜到了老人家的怀疑,立刻计上心来,马上写信过去,夹带了几张单据,说自己在德国已经订好了纺织的机器,盘缠也交了定金,所剩无几。不够买船票与机器一同回国,决定打一段时间工,等挣够了盘缠再行回国。 翟聚礼见信中言辞恳切,处处显着拳拳之心,不由老泪纵横起来,嘴里连连念着“出息了,出息了”。他又找城中新式中学里的英文教员帮忙看看那些洋字码的单据。那教员本是教英文的,对德语也是一知半解,就从图书馆里借来德汉词典,吭哧瘪肚地一阵翻译,告诉翟聚礼,单据是真的。还说,“你家好有实力哎,这要一万马克,光定金你就交了一千大洋哎。你这回要发大财了哇。”听得翟聚礼心花怒放,眉毛都快要炸了。拿了十块大洋给先生作谢,赶紧回家,大笔一挥,又给儿子寄去了一千大洋盘缠,叫他速速回国,机器即已发出,别耽误了开工日期。 翟聚礼之所以相信那订购机器的单据,倒不是听了英文教员翻译的德文,而是虽然不认识那上面的洋字码,但阿拉伯数字他还是认得的。 唉,智商高的人多可怕,连智商不及的爹他也坑啊。 翟山鹰终于回来了,翟聚礼大宴宾客三天。就等着机器到埠,开足马力生产,想着大街小巷都是穿着自家洋布的红男绿女,夜里做梦都笑醒过几回。 可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戳破的,不管你是智商高的,还是智商低的。 左等右等不见机器到来的动静,翟聚礼急了,就催着翟山鹰天天跑邮局打电报催问。翟山鹰每次都是“谨遵父命”地跑到邮局打电报。 电报他是真打了,不过是打给已经嫁给房家的堂妹翟玉英的,说家里烦闷,又逼自己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妻,甚是郁然。 翟玉英自己的婚姻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过来后,夫妻生活过得是清汤寡水了无生趣,完全没有少女心中爱情的样子。因此对堂弟的处境极为同情。并且赞同他的逃婚,并愿意提供必要的庇护。 骗子有时候也是靠天吃饭的,重要的是他会把握机会偷天换日。 恰在此时,“沪报”上刊登了一则新闻,说一艘从马赛开往中国的货轮,刚到马六甲,就遭海岛劫持。船东正在组织营救云云。 那时翟山鹰早已做好了出走沙家浜的准备,一见报上新闻,就写了一封无比抱歉的信,夹上这张报纸,留在父亲房间,夤夜出逃。也了却这件事情的首尾。他不怕父亲的责罚,但怕二叔。也就是翟玉英的父亲翟聚仁的追究。他清楚自己在国外造的钱,二叔也是有份的。 翟聚礼说到底是一乡绅,并不知道马赛它不在德国。就算是知道了,翟山鹰也可以说,机器是在法国生产的。 翟玉英秉承着帮人帮到底的信条,不仅接纳了堂弟翟山鹰,而且替他某得了冯家教席,因为翟山鹰在美国弄了个“克莱登”大学的博士文凭,很能招摇。冯家独女冯茹芸初长成,正需要一个学贯中西的高人点拨。 骗子也需要机会,往往也能抓住机会,或者说那些低智商的人,常常会主动给他们提供机会。 那时王以栋看上了沙家浜的第一美人冯茹芸,苦于无法接近。虽然他比房子龙年长几岁,但两人玩得很好。一次在在房子龙家里遇见了翟山鹰,得知其正在冯家做家庭教师,教着美女冯茹芸德文。就噗通一声跪在翟玉英面前,强行认了干妈。 有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 王以栋认翟玉英干妈,完全是项庄舞剑。 接下来王以栋就动辄以看望舅父为名,再加上一点点银子给那些看家护院的刚度们。 不久,王以栋顺利地撩上了妹子,沙家浜第一美人的冯茹芸,就是此时坐在王以栋身边的这位半老徐娘。 “两位大师能来紫庐切磋技艺,小店蓬荜生辉。”谢春花顾盼两头,深深地颔首。 王以栋朝后招了下手。 金虎把一个帆布的钱袋子递了上来,放在王以栋的面前。 王以栋打开袋子,扒拉几下,推到谢春花眼前。 牧天接过皮克递上来的公文包,看也没看就朝谢春花推了过去。 这是验资。 谢春花将王以栋的钱袋和牧天公文包里的钱掏出来摆放在台面上,两部分等宽等高。她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两个捧着筹码的堂倌上前,分别将托盘上的筹码布在牧天和王以栋的面前。 “今天是王爷的客场,就由王爷来选择赌什么吧。” “没所谓啦,就由老板娘定吧。” 牧天朝天上摆了下手,意思是爱谁谁。 这让王以栋双眼立了立,又乜斜了起来。 “那还是炸金花吧。”她知道王以栋在炸金花上造诣与运气俱佳,就脱口而出。 皮克闻听不由皱了下眉,因为在此前“临阵磨枪”的演练中,炸金花这支枪牧天磨得最差,以皮克的感觉,牧天连基本牌理都没有弄明白。 所幸今晚的目的也不是赢钱,也就放下心来。可转念一想,要是输了,银子可得从自己的经费中出,不由肉疼。 谢春花将第一张明牌抬给两人。 牧天门前是方片九,而王以栋门前的是一张黑桃a。 第二张牌发到,是扣着的。 王以栋抓起捻开,放下牌,信心满满地推过一千的筹码。 牧天没有看牌,跟着推出两千,要了一张牌。 王以栋毫不犹豫地又推入两千,也要了一张牌。拿起牌来,捻开看着。 牧天还是没有看牌,直接推进去两千,又要了一张牌。 这回轮到王以栋不看牌了,随手就将三千筹码推了出去。 强森和皮克相互看了一眼,那眼神里说得是,这回牧天要凉凉了。 “gameover!” 房子龙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要不是有规矩,他可以手舞足蹈起来。因为他判定干哥手里最少有一对a无疑。 “王爷是要开牌吗?”牧天问。 王以栋盯着牧天有点颤声地说道:“等你。” 赌桌上说话是大忌,因为对手可以从你的语气上,判断出你的牌势。事关金钱,相当于生命,在这一刻,最容易暴露本性和实情。 牧天看了看牌,将四千的筹码推了进去。 强森和皮克没有看真切牧天手里的牌,就低声但几乎同时地叹息道:“作死。” 此时已到了炸金花的死亡点,王以栋要么补齐四千,双方共同开牌,要么就双倍跟进,要要一张牌再行开牌。 王以栋选择了后者,推了八千进去,他赌自己要的牌是一张a,从而以豹子完胜。 可是,天不遂人愿,这一张竟然是个小二。 牧天伸手出来,将面前的牌一一挑开,竟然是一个顺子,6、7、8、9、10,居然还是同花! 王以栋愕然,丢下手里的牌。 牧天将桌子中央的筹码划拉到自己面前,抬眼道:“承让,承让。” 强森和皮克相互击掌,又一起拍着牧天的肩头,一左一右的,掩饰不住的喜形于色。 房子龙的心情很复杂,虽说这场赌钱是块进人海子荡的敲门砖,但他本能地不希望牧天赢。在他正在为干哥王以栋惋惜的时候。 “啪。” 王以栋的手拍在台面上,“牌九。”他把筹码全部推出去,“一把一利索。这位小兄弟,你不会拒绝吧?” 第92章 这是个狠人 王以栋是个狠人,是一个亦兵亦匪的人物。 他是弯头浜对面沙家浜人,跟房子龙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不过比房子龙大上七八岁。 他家祖上在镇子里开了间叫“稻花香”的点心铺子,做些绿豆糕、云片糕之类的点心,日子还过得去。 王以栋是个聪明人,可是从小就不学好,常常带着一帮跟屁虫小孩,干些鸡鸣狗盗的事情,还常常打仨解(xie)俩,以至于在镇子里颇遭人厌。正经人家孩子见着他都避之唯恐不及。 老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还真是不假。 镇上有家数一数二的大户,姓冯。祖上做过前清的翰林。如今当家的是冯济琛,曾经在江南制造局里任过小差。那也把家里弄的红红火火,成了沙家浜的首富。在整个上海滩也有不小的名声。 可惜得很,这冯济琛膝下无子,只有三姨太生了个独生的丫头,叫冯茹芸。那是十里八乡的美人。走起路来顾盼生姿不说,一双杏眼流盼起来,就会搅起艳风一片。 偏偏这美人冯茹芸就看上了整个镇上人见人烦的王以栋。三天两头地跑去街头厮混。此时门当户对已经没有那个严重了,但冯茹芸所为,实在败坏门风。让这一等一的大户人家在镇上抬不起头来。 冯家就琢磨着将小姐锁在家里,再动用点人脉,把王以栋赶出沙家浜。 谁知这消息让天天跟着小姐,并把小姐当成偶像的丫鬟小翠给泄露了出去。 王以栋连夜偷了条船,带着许茹芸沿沙河北上,一头扎进了海子荡。 冯家家丁团练一起出动,也没有找到这小两口的影子。 也有人断定他们是奔海子荡去了,但当时夏末秋初,芦苇茂盛,遮天蔽日,荡子里水网交错,冯家人又不识水性,就不敢深入。几十条船在荡子口上象征性的转悠了一圈,就回来禀报不曾见着小姐踪迹,也就完了。 冯家是世家,如此颜面尽失,在沙家浜是呆不下去了,不久就举家迁往了苏州。 海子荡是一块沼泽,方圆三五百里,从东南直插大龙湖的中心。 沼泽内水网分割着大小十余个沙洲,上面有着已成规模的村庄,人烟颇为兴旺。村民们从周边四面八方过来,开荒种地捕鱼狩猎,把自己的鱼获猎物和粮食经了沙河运到沙家浜,再过苏州河,陆路运往上海。沙家浜的码头据海子荡最近也是最大的码头大概有六十余里。沙河在经沙家浜连通着苏州河与大龙湖。是苏州河重要的水源之一。 海子荡里的各岛虽然大小不一,但一律的肥沃,周围鱼获丰富,荡里的村民们也能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在战乱频仍的年代里,这里出奇得平静,犹如一方世外桃源。 海子荡实施着一套独特的管理制度。全荡已开发,有人居住的十三个岛,不管大小,均推举一位岛主,前往中心岛,也是最大的岛蛤蟆岛共同议事,名曰“荡会”。议事的会议每逢初一十五举行。举行前还要办个仪式,叫做祭“荡神”。一般是保佑五谷丰登,消灾免祸之类。 会议与仪式由蛤蟆岛岛主姚吉顺住持。他的家族最早发现了此地,并占据了荡里最大的蛤蟆岛。所有的大小岛都必须要向蛤蟆岛缴纳土地捐银和人头捐。用于全荡的公共设施的建设和维护,比如码头、道路。以及救灾扶困之类。也用于支付这些公共设施服务的管理人员的薪酬。 凡有提议或决议,由十三岛主丢豆表决通过后才能实施。就连姚吉顺想做什么事,也得得到各岛主中占多数的同意以后才能开干。要是“荡会”通过了某项决议,姚吉顺有权予以否定。 各岛都有自己的武装,规模不一。小到十几个人,大到三五十人。而姚吉顺的蛤蟆岛却有着三百多人的队伍,而且武器精良,各岛均望其项背。 这些武装只负责自己岛内的治安,经费也是岛内居民纳税负担。但蛤蟆岛的武装经费全部由黄吉顺自家承担,除了维护岛内的治安以外,还负责整个海子荡的防务,以及跨岛的犯罪。 他们农忙时回家耕种,农闲时集中训练,更像一种志愿组织。由每户的壮年男丁组成。在蛤蟆岛,每户必须出一男丁,若无男丁,则必须缴纳相应的税赋冲抵。 王以栋带着冯茹芸一头扎进荡子里迷路的时候,就是被他们捉住的。 那时已是黎明时分,姚吉顺已经起来打了一趟太极拳,浑身通泰,心情极佳,东方刚刚开始鱼肚,景色又绝佳。见王以栋虽然狼狈不堪,但国字脸上还残留着一分英气,冯茹芸差不多是蓬头垢面了,但依然难掩俏丽与曼妙,再加上王以栋添油加醋地一番叙述,姚吉顺感动于二人对爱情的忠贞与勇敢,就将两人留在了蛤蟆岛,待有合适的地方再册封过去。而王以栋也被他留在身边走动,暂时负责接下来要集中训练的武装人员。 王以栋打小就不务正业,一无所长,既不能耕种,更不事捕鱼狩猎,得此差事真是如鱼得水,适得其所。更得益于早年在沙家浜时,整日到对岸的弯头浜胡混,得了风气之先,知道不少现在的见识,把那护荡队的大小头目和所有队员哄得是团团转,不几日,护荡队的面貌焕然一新起来。 冯茹芸与姚吉顺新娶的五姨太年龄相仿,再加上五姨太本是荡中人,从来没有离开海子荡过,对冯茹芸所说的外部花花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向往。不几日也就成了闺中密友。姚吉顺眼见护荡队气象一新,再加上五姨太的枕边风,立刻对这对苦命的鸳鸯刮目相看起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动用荡库大兴土木,为王以栋盖了新房,建了庭院,备齐日常。两人也就在蛤蟆岛安居了下来。 王以栋可不是小富即安的人。虽然在护荡队里威风八面,颇受爱戴。但与姚吉顺比起来,虚的荣耀与实的收益,不如到了十万八千里。这让他感到极端的心理落差。 尤其是随姚吉顺下去各岛视察,所有的欢呼都是给姚吉顺的,自己在旁边更像是一只狗。而且是只给岛民们完全忽略的,透明的狗。 西洋人把嫉妒列为人的原罪之一,是有道理的。男人之间的仇杀往往起源于嫉妒,比如女人、财富和权力。 不到一年的时候,姚吉顺就突然暴毙身亡。 在整个治丧期间,王以栋的悲伤远超姚吉顺的子女。呼天抢地,誓要随姚吉顺而去。 冯茹芸也穿着重孝,在姚氏的家人中穿梭忙碌,操持着老荡主的后事。 王以栋自从一头扎进海子荡,到姚吉顺的暴毙,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得到全荡人民的爱戴,威望直逼姚吉顺,多数时候得益于冯茹芸的白莲花形象。怀着无尽的悲悯,冯茹芸访贫问苦,治病救人,还教荡民的娃识字,很多时候,坐在高高的土堆上面,给这些童稚的孩子讲外面的故事。 王以栋也深知自己的成就有一半甚至更多的是属于冯茹芸的,所以尽管自己掌握海子荡以后,外面彩旗飘飘,家中这杆红旗始终不倒。每逢出行,或有重大的外事活动,即使是跟日方的谈判,也将冯茹芸带在身边。 此时,见着丈夫一把就输掉了荡子里一个月的军费,现在又要跟对面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头,又有两个欧美人加持的帅小伙赌牌九,就起身,暗暗招呼了王以栋身后的五虎保镖,一起走出厅房。路过谢春花的时候,还不忘颔首致意。 房子龙见冯茹芸带着保镖撤了,也对皮克和强森使眼色。 皮克沉吟了一下,看看对面的王以栋,又盯着谢春花看着。 谢春花对皮克颔首,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皮克。 皮克碰了下强森的胳膊,转身朝外走去。 强森会意,跟来上去。 房子龙也朝谢春花抛了一丝期许的目光,跟着出去了。 谢春花舒了一口气,单手抚着胸口,敛住气,派出了两张象牙做的牌来。 牌,照例是先派给王以栋的,谢春花再要把两张牌派给牧天的时候,牧天举手在空中甩了甩。 “不用了,开吧。” 那声音不大,却如炸雷在房中炸响。 惊得谢春花浑身颤抖,腰肢扭摆,四肢哆嗦,犹如乱颤的花枝。 王以栋上身一紧,险些坐不稳,从座椅上跌下来。 要论赌牌,这才是个狠人。 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第93章 敲门砖 王以栋到底狡猾,再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手枪在握,枪口直指牧天面门。 原来那个趔趄不过是掩盖背后拔枪的动作。 “你小子什么意思?看不起王爷我吗?”王以栋胸腔鼓荡,虽语调低沉,但穿透力极强地说。 牧天来不及收回甩出去的手,立马立掌,“不不,王爷息怒。” 话音未落,谢春花牌铲上的两枚象牙牌,颤抖着落下,就在即将落在桌面上之时,牧天单手一撑台面,一个鱼跃,伸出的手掌荡开王以栋的枪口,反手将牌抓在手里。接着手掌一挫,拍在台上。 “天牌!” 谢春花惊叫一声,“噗通”跌坐在地,高叉的旗袍,“撕拉”一声,叉开得更高了。 闻声冲入的冯茹芸、皮克、强森、房子龙还有五虎保镖陡然停住,一齐盯着脸如猪肝的王以栋。 他们交错站立着,分不清楚两边的阵营。 王以栋余怒未消,蓦然举枪,朝着天花板连开了三枪。 “砰砰砰!” 五虎保镖陡然惊觉,“呼啦”一声散开,脱离了原来不分敌我的位置,接着拔枪指着皮克、强森、房子龙,还有没有移动的冯茹芸。 王以栋见属下竟然敢枪指冯茹芸,一脚把身旁椅子踢开,大骂着“混蛋”就要奔向前去。 “哗啦啦!” 一阵枪栓的拉动声响起,钱德勒带着十几个巡捕早已冲了进来,一色的长枪,将所有人围住。 “怎么回事,为什么开枪?” 没有人回应,王以栋只低头将手里枪顿在赌台上。 谢春花听到钱德勒的声音才缓过神来,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旗袍的叉已开到了腰际,漏出了丝袜的锁边,蹬蹬地跑到钱德勒面前,一把抱住钱德勒持枪的胳膊,揽在胸前。 “钱德勒探长,今天王爷和这位牧公子相约来小店怡情小赌,说好的谁输了就开枪三声承认,不是胡乱开枪的。也没有人受伤,是朝天开的。再说我这茶社昨天刚有过命案,谁还敢再在这里随便开枪啊?是吧,钱德勒探长。” 皮克听谢春花一阵比比,倒也解释得合情合理,不由心里讪笑一声:这娘们也不是好人呢。 钱德勒环视着众人,一脸的疑问。 众人冲他点着头,仿佛都在为谢春花的话作证。 钱德勒上前把台上的王以栋的手枪攥在手里,“证件都拿出来。” 王以栋一言就不发,掏出证件甩在台上。 五虎保镖见主人都这样了,也纷纷掏出证件。 钱德勒瞟了一眼王以栋,拿起证件瞄了一眼,“持枪的证件你呢?” 王以栋还是不开口,像洋人一样耸耸肩。 “检查他们的持枪证。”钱德勒对收上证件递给他的巡捕说到。 巡捕得令,又跑去挨个地索要持枪证。 五虎保镖纷纷学着王以栋耸肩。意思也是:没有,爱咋咋地。 钱德勒看到如此,就发狠地命令道:“缴了他们的枪,带持枪证回来到巡捕房领。”他把众人的证件丢在台上,“要租界颁发的持枪证,不要这些日本人的东西。非租界持枪证的人,不得在租界持有武器。这是法律!” 王以栋阴鸷地盯着钱德尔,“我记得你了。钱德勒是吧。” “你要请我喝茶吗?”钱德勒调侃道。 王以栋一怔,没有理会他的幽默,朝众保镖挥了一下手,径自撞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钱德勒,朝门口走去。 保镖们纷纷交出自己的枪,跟着王以栋出去。门口娄浪上的正副十八罗汉,依旧笔直地站着,但身上的盒子枪不见了。 “牧天!”王以栋站在门口,也不回头,就如同对空气吼道。 牧天闻听一怔,看看皮克和强森,又看看房子龙,迈着方步走到门口。 “王爷有何吩咐?”牧天也沉声问道。 “明天我的主场,蛤蟆岛,你等着我派人来接你!”王以栋还是没有回头只狠狠地说,“还有你老板娘,也等着去做个见证,先说个底数。十万大洋。记住了吗?”他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就扭头瞟了一眼已经出现在门口的谢春花,接着就势朝门内喊道:“你,探长先生,你要来观礼当然欢迎,但不能带枪,我也不承认你的持枪证!” 皮克等人在房里听得真切,牧天还为自己初战告捷而兴奋不已,可以被接进海子荡,更让他大喜过望。但听到最后一句,不只是钱德勒,大家都集体失语,哑然一怔。还是钱德勒,被点名叫阵了一个激灵,沉声道:“这人什么鸟?” 房子龙虽然此前想的是杀掉王以栋自己取而代之,但目前还是需要极力维护,替王以栋出出头的。 “你是什么鸟?”房子龙急赤白脸地反问着钱德勒。 钱德勒大约是没遇到过华人当面这样抢白他,诧异出望着皮克,又望望强森。 强森不知该如何处理,就干脆不接钱德勒的眼神。 皮克在钱德勒肩上拍了拍,摆摆手。 钱德勒“嘿”了一声,再看房子龙时,人已经跑出门去。 皮克示意钱德勒“随他去吧”,然后跟强森轻轻触碰了一下拳头,两人朝牧天比划了个“ok”的手势,相对一笑。 海子荡的大门算是敲开了。 房子龙跑向王以栋,被五虎保镖隔开,无奈中,只好高喊:“干哥!” 王以栋回头,招呼保镖让房子龙走过来。 房子龙赶紧穿过保镖走近。 “你确定刚才这不是鸿门宴?” “看您说的,干哥。害谁也不能害干哥您呢!就是普普通通的赌局,玩玩,我那兄弟听说你在赌坛的威名,想蹭点热度,回头去大上海发展。”房子舔着脸说道。 “这小子着实运气好。一把就抓了个天牌。”王以栋更像是自言自语。 房子龙听了王以栋的自语,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话,接什么话,只好默默地跟着。 “子龙兄弟,娘在家还好吧,一会回去在沙家浜站一下,我们去看看干娘。”冯茹芸对沉默中的房子龙说。 “谢谢嫂嫂,娘一切都好。她现在不住在沙家浜,搬去虹口了。” “虹口?是日本人干的?什么时候搬的?”王以栋听说,立刻火急火燎地问道。 “有日子了,不过干哥不要焦虑,兄弟还能应付得来。”房子龙带着点安慰地说道。 “老弟,那日本人什么都干的出来。你要长点心,确保娘的安全。”王以栋此时说话语重心长起来。 王以栋虽然一直是个混混,现在可以说是个杀伐果断的百变魔头,但他骨子里还是个江湖人士,最崇尚和具有的节操还是江湖上的仁义孝。 “你留步。有空咱看看娘去。我得回去了,这局定得有点仓促,出来的时候也没跟岗村少佐打打招呼。回头遇到宪兵的炮艇,还得费一番口舌。”王以栋看着冯若云,话却是对房子龙说的。 第94章 这是我的菜(1) 上了自家的小火轮,王一多心放下去不少。 在手摇乌篷船的时代,烧油的小火轮渡苏州河,即使在最宽的河道,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避过宪兵巡逻的炮艇,海子荡的一号小火轮开足马力,箭一般射过苏州河。为了遮人耳目。小火轮还在河面上走了个z字。 到沙家浜的时候,王以栋指示稍做停留,吃了宵夜再回海子荡。 可是,在众人吆五喝六地吃起宵夜的时候,王以栋带着冯茹芸去了如今空空如也的冯家的老宅。 站在昔日无比辉煌,如今尽显破败的宅院门口,冯茹芸的心情是复杂的。 每当王以栋偕夫人出行,都会跟冯茹芸回到这里盘桓一阵。 王以栋理解,冯茹芸是想念他的父母的,也一定在后悔当初跟自己私奔。 王以栋在海子荡这些年的成就,也跟冯茹芸的努力分不开,她是他的恩人。 而他是她的保护人。他给了自认为无人能给的,连她父母也无法给予的生活。 有时候生活不只是锦衣玉食,还有权威和尊严。 在海子荡里,冯茹芸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万民敬仰,说一不二。 不过,冯茹芸在海子荡,从来不干涉王以栋的决策。 当年翟山鹰教给他的“损招”中,如果用在好的事物上,其实并不损。闲扯时对外国风物、习俗,以致政治经济的只言片语,在王以栋那里都变成了精神财富,而且发扬光大了,再加上冯茹芸更为系统的新式学问,这一切,都成了王以栋在海子荡行事的指路明灯。 差不多将近二十年,冯茹芸从来没有反对过王以栋的决策和违拗过他的想法。有的只是辅佐和纠偏。 当年姚吉顺因为一场感冒而就此一病不起的时候,是冯茹芸利用她跟五姨太的关系使谣言在荡内平息。 当姚吉顺死亡,家族要查明死因的时候,也是冯茹芸动用了自己的影响力,利用了五姨太与姚吉顺长子姚海明常年不和的罅隙,制造了舆论而使王以栋顺利地躲避了舆论的矛头,且名正言顺地杀掉了姚海明。 当姚吉顺死亡的“真相”曝光,全荡群情激奋,纷纷要求将姚家上下灭族的时候,也是冯茹芸说服王以栋,将以姚吉顺次子姚海平为首的姚氏族人一起流放到了荡子最西北的一个岛,燕子岛上,并提供所有的吃穿用度,外加每年固定的钱粮供给。让姚海平感激零涕,谢王以栋的不杀之恩,发誓世世代代都将效忠王以栋。 她在蛤蟆岛上修起了一座寺院,名为“荡海寺”,五姨太成了那里的第一位女尼,整日里青灯礼佛,为海子荡是民众祈祷。 当一切动荡平稳地结束的时候,王以栋执掌了海子荡的大权。冯茹芸在一次欢欢愉愉过后,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是政变,典型的宫廷政变。” “政变”成功以后,王以栋本来是想坐享现有成果,做个土皇帝,但冯茹芸却劝他要宜将剩勇追穷寇,励精图治,发展壮大海子荡。 他派出亲兵,就是现在的正副十八罗汉,追踪两个姚吉顺的死忠粉,又要重立姚海平为正主的马波涛和姚海正。直至两人逃亡南洋方才罢休。 他还四处派出人马,以各种翟山鹰式的智慧,许以土地、住房、生产资料、三年免赋税等等的承诺,大肆引进人才。周围失地的流民和更远的逃荒的人一时间大量地涌入海子荡。 海子荡的人口从姚吉顺时代的一万来人,激增到了五万人。而蛤蟆岛的武装力量也有了三千众之多。 那时的县城也不过二三万人口,能调动的团练也就三五百人。 一时间,海子荡的名声大噪,王以栋也被呼作“王爷”。周边的县域长官争相拉拢巴结,称兄道弟的不计其数。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海子荡的崛起引起了广泛的注意,找上门来封官许愿的有之,诉说情怀的亦有之,更多的是图谋合纵连横一同打天下的。 此时,冯茹芸就成了他的“外交大臣”。原则是不要“政&治&正确”,一切以求生存谋发展为原则,开展对外合作。秉承着“来的都是客”的信条,有饭吃饭,有酒喝酒的待客之道,好来好去。 对于那些不怎么识相的也只好“出门左转,好走不送”了。 十几年下来,海子荡一时成了内功深厚,实力大增,雄霸一方的所在。 此时王以栋瞟着身旁的冯茹芸,感慨万千,不由由衷地叹了一口气。 冯茹芸听得王以栋叹息,就温婉地说,“还是去王府看看吧。” 王以栋轻轻地摇摇头,“算了,没什么可看的。还是回去吧。弟兄们这时候,也该吃饱喝足了。” 冯济琛当年也是怪了,给了一万大洋的现银王家,嘱咐他们连夜逃走,能走多远走多远。然后让家丁气势汹汹地杀入王家府邸,一把火将王家烧了个精光,现如今连当年的瓦砾也被野草覆盖,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岳父大人他们过得怎么样。如果夫人思念过滤,那为夫找人来对此作一番修葺,以慰妻心。”王以栋无限温婉地说。 “这个就不用了。我想的是别的事情。文婷母子,你也该接回来了。租界现在也不是保险箱,海子荡虽然条件跟上海比差了很多,对它大,进退皆有回旋的余地。再说志贤也快成人了,这个时候最需要父亲在身边。”冯茹芸平静地说着,仿佛在谈论完全与己无关的别人的事情。 抛却三观,冯茹芸是一个完美的女人,除了不能生育以外。而冯茹芸的不能生育,是与王以栋脱不了干系的。 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而让她遭受了流产之苦。 那是他带着冯茹芸私奔的那晚。船太小了,因为情急之中,码头上能解开缆绳的只有一艘独木舟。已身怀四个多月身孕的冯茹芸,一点也不识水性,在独木舟里荡来荡去,本已受了惊吓,小船在水网里迷路,又遭姚吉顺护荡队的拦截,再度惊吓中不慎跌落水中。 上岸以后,虽然姚吉顺没有难为他们,还给了他们极大的优待,但冯茹芸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而且落下了终身不孕的残疾。就算五姨太在“荡海寺”里日夜为她祈祷,也没有感动任何一方的神灵。 王以栋对姚吉顺动杀心,从那一瞬间就种下了。这并不仅仅像外界所传,是他为了权利而恩将仇报。这里有恨,因为让自己心爱的人遭此大难而生出的恨。 冯茹芸见丈夫不说话,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就久久地看着他,又望着上海滩的方向,那边的霓虹还照着天际,拉出一条横亘在天地间的断续的彩丝来。 “报上说,美国已经禁运了日本的废钢铁,石油的出口也日渐减少,租界的安全积岌岌可危。双方的开战是迟早的事。这是往大了说,往小了说,你觉得今天的赌约仅仅是房子龙的唐突吗?” “你是说那个叫牧天的小赤佬别有用心?那你还让我来赴约,而且还跟我来?” “知己知彼嘛。又在第三方的地盘,量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那我取消明天的赌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好。自夫君接手以来,海子荡对外向来是一言九鼎,此时取消赌约,必然遭人诟病。约是你当众定的,对内也害你威望受损。” “依着夫人之见……” “就这么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海子荡这么大,总有回旋的余地。倒是文婷母子的事情,你一定要上心。” 第95章 这是我的菜(2) 把皮克等人送到福佑里的小楼,钱德勒就带着巡捕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钱德勒把皮克拉到一旁,低声索要着那一万元本来可以算作正常出警,却被他称作的“牧天私人保护费”。 皮克有点不悦,就道:“你没看到我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顾得上你的这些事?” “顾不上可不行,巡捕们的加班费可是我垫的,你得快点解决了。” 皮克脑子里正盘算着如何解决海子荡的问题,如今海子荡的大门已经洞开,进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武装进入,就要讲究学问了。 这是个算术问题,也是个经济问题。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这是一个最高行动指挥官要重点考虑的。 海子荡王以栋有三千多人,即便不是训练有素,对付目前皮克所能调动的三十来人的东方行动队员,那也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如果不幸我的人全死了,那针对海子荡的行动还有什么意义?自己真的需要为牧天与夫斯基的关系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吗?那么,这个变节过来的房子龙又会怎么样呢? 哦,人是很奇怪的,你利用人的时候,何曾发现自己也正被人利用? “明天去海子荡之前我去一下总部,如果不行,我个人给你钱,答应的数一个不少。”皮克想尽快解决钱德勒的问题。 钱德勒得到这样的答复,很是满意,伸出手来与皮克握着,“谢谢。你们真去海子荡?需要我派人去吗?” “你还是算了。如果你不想惹起国际纠纷,还是在巡捕房喝咖啡吧。”皮克不无嘲讽地说道。 “那好,祝你们好运。”说完就上车走了。 钱德勒早就想好了托词,就算皮克主动找他帮忙,他也会婉拒,现在主动表示一下,可以显示一下自己的高尚。 皮克回到屋里,见牧天在沙发上躺着,尽显慵懒。房子龙坐在沙发上在摆弄着一把小刀,强森却一直在摆弄那个曾经将段亚明击杀的留声机。 牧天见皮克进来,一下子从沙发上做起来,‘嗨,皮克,你过来。 “有什么事,你说。”皮克并没有走近,而是斜倚在一张五斗橱上,掏出雪茄,摆弄着打火机,并没有点燃。 “你最好告诉我你全部的计划。” “不然呢?” “根本没有什么不然,我不去海子荡!” 皮克颇为惊奇,没有这么耍小孩子脾气的。他点燃雪茄,把打火机继续在手里颠来倒去地把玩着。 “你知道,牧天先生,我做事的宗旨,就是从来不强迫别人去做什么。”皮克语气由轻到重,越说越正式。 “我不管你什么宗旨,我只想知道你的计划里我是什么样子的。就是说,我到了海子荡以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最后会是全部人的英雄,会得到全部的人的敬仰。” “我不要什么敬仰,我就是不想让人再拿枪指着脑袋。”牧天看着皮克那副嘴脸,恼怒地双手连续地拍着沙发。 “这你放心,他的枪里面装的不是炸子。”皮克不无调侃地说道,同时怕牧天进一步反弹,就“嘿”然一笑,冲着强森耸耸肩。 这洋鬼子就踏马不地道,典故没有这么用的! “总之你放心,你会得到你最终所要的。”皮克把语气放轻松了,带着点嬉笑地道。 “你怎么保证,在紫庐他都敢掏枪,这回是他的主场,蛤蟆岛!” 皮克讳莫如深地笑笑,朝强森伸出手。 强森从屁股底下抽出一个文件袋来,递给皮克。 皮克接过来,抽出两张纸看了一下,又塞进去,递给牧天。 牧天疑惑地看着皮克,又搞哪样?迟疑地接过信封,眼睛盯着皮克,眼角扫视着强森,把文件袋在腿上拍打了几下,这才打开。 他抽出纸来,垂眼看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张两寸的大头照。 “王以栋?!” 牧天不由脱口而出。 “再往下看。”皮克拉着长腔道。 姓名:阮志贤,出生:二十七年年九月十五日,双亲,父:王发奎,母:阮文婷,个人面貌:崇文学校学生。 这是个表格!上面的抬头是“特勤部远东局”,秘密登记上写着两个a。 这是个平面的档案。 牧天急切地抽出下一张,也是一张表格,不同的是照片上是一个秀丽的女人,透着些许知性,与季若曦比起来差一点,但也是极相像的。 这个女人是阮志贤的母亲,职业是女佣,担保人一个是阮玲玲,一个是覃少秋。 乖乖,一个是著名影星,一个是著名导演覃氏娱乐的东家,想必这是个厉害角色,担保人都如此厉害! “看到了吗?那个王发奎,就是王以栋。”皮克郑重地说。 牧天一时蒙住,“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很简单,这是你手里的底牌。”皮克很得意地说,“那个阮志贤和他妈妈在强森的手里。王以栋如果明天再拿钱抵住你的脑袋的话,接下来他又能干什么?” “你,皮克,不要脸,混蛋!”牧天恼怒地把文件袋掼在地上。 “这跟脸没有关系,这是你的保险,我们替你买的。”皮克冲强森眨眨眼睛。 “你特么不讲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女,懂不懂?!你懂不懂?!”牧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双拳冲皮克挥舞着,狂叫着。 “牧天,牧天,牧先生,你看看天都什么什么时候了,你还江湖?你要知道你兄弟胡提可没有原力护体,他在泰山会的上司王大彬走私到黑市的物资,多数都是通过王以栋运输的。你以为以他们的生意关系,一旦需要,他们哪一个是讲江湖规矩的人?” “你不要跟我提我兄弟!我是绝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牧天手一扬,在空中狠狠地甩着。 “那好,我们来说说睢县黄集夏家坝,可以吗?”皮克无限阴鸷地说着,眼睛直视着牧天的眼睛。 牧天眼睛里黑光一闪,用极低的声音喝问道:“关于我,你还知道什么?!” 皮克叹息了一声,一脸“索性跟你说了吧”的表情,悠然地道:“我知道你的生父是乔世宽,上海滩的百货大佬。但有人想你死,不是我们已知的那些,而是另有其人,我们正在调查。” 牧天不由打了个哆嗦。 第96章 这是我的菜(3) 早饭还是强森去鸿雁阁叫的。 皮克三口两口就吃完了,着急出去。说去巡捕房,交代如果王以栋派人来请,自己没回来就叫人去通知他一声,大家就自行出发,然后在码头上见。 房子龙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王以栋会派人来。 皮克笑而不语,朝众人挥挥手就走了。 牧天昨夜没有睡好,他在想除了皮克说的那些个人要为难自己以外,还有谁会对自己不利?但翻来覆去一个晚上,也不得所以。迷迷糊糊的天就亮了。 要说皮克料事如神那有些抬举他,但他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的。 房子龙正在嘲笑皮克故作姿态,说他从巡捕房打三个来回,王以栋那边都不会有什么消息。理由是昨天在紫庐的赌局是晚上八点中才开始的,今天的主场在海子荡的蛤蟆岛,最早也得傍晚。 话音未落,门铃就骤然响起。 强森愣了一下,走过去开门。 进来的竟然是谢春花。 她一进门,并没有理会强森的态度,急赤火燎地指责他们一帮大老爷们磨磨蹭蹭,王以栋的小火轮已经在码头等了。 牧天听她如此说,也不吭声,拉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谢春花见主角走了,也不理会屋里的其他人,跟着追了出去。 房子龙也紧跟着要走,强森拦住了他,“她怎么会知道这里?” “我昨晚告诉她的。”房子龙不在意地说。 “你,告诉她这个地址?”强森的眼珠子瞪了起来。 “怎么?你让我直接告诉王以栋还是王以栋的保镖?”房子龙觉得强森的态度有点过分,给谁瞪眼呢?整个主意都是老子是的!就没好气地拿话怼了回去。 强森一时无语,拳头在手掌里怼了一下,发狠地“嘿”了一声,仿佛这个问题挺严重似的。 这个问题是很严重,皮克原本是想拿它当做安全屋的。 但他没想到还有更严重的。 王以栋在弯头浜也有眼线,甚至自己的安全屋。通知谢春花小火轮到岸的时间的,并不是从海子荡里来的人,而是弯头浜本地人。谢春花说小火轮在码头等着了,那纯属她的发挥,想要牧天等人快点而已。谢春花当然不会把这内里的情况和盘托出。 很多事情,信息不对等,就是出奇制胜的法宝。哪怕你只是用来刷刷存在感。 实际上对方通知她的是接人的小火轮半个小时就可到达。 这正是从紫庐到码头所需的时间,如果坐黄包车的话,可能快个几分钟十几分钟。 牧天奔出门来,站在门口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他不知道如何走去码头。 身后追上来的谢春花招手叫车。 随后的强森和房子龙也叫了一辆跟着。 当他们刚到码头的时候,皮克的吉普也到了。 跟着来的两个巡捕将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从车上抬下来,对皮克敬礼,就转身开车走了。 王以栋的两个保镖下船迎接。 来的是金虎和木虎,水火土三只虎留在了蛤蟆岛,做着日常的工作。 皮克招呼两虎将自己带来的箱子装上船去。 金虎道:“今天只带人不装货。” 语气铿锵,一副煞有介事,坚定不移的样子。 “这样啊。那么人你也不用带了。这是牧公子给王爷的见面礼,礼不到,人去了有意思吗?” 金虎对这个老外的中国话很是头大,但还是大致明白了人到礼到的意思,沉吟了一下,就招呼木虎一起,也没呼叫其他船员,把箱子搬上去船去。 “你不打开看看,检查检查什么的?”皮克似乎是故意地问金虎。 “主人的礼物,要主人亲自打开。”刚把箱子放在甲板上的金虎对皮克解释着,突然一想不对,就又招呼木虎道:“走,把它抬到舱里去。” 在他们重新抬起箱子走去舱房的时候,牧天、强森、房子龙和谢春花就势跳上了甲板。皮克则趁这功夫已经在甲板上转了一圈了。 本来皮克见着这小火轮。就判断着它的吨位,算计着它的吃水。认定它是改装过的。这一圈下来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船头的甲板及船体都加厚了钢板,里面设置了一挺92重机枪和两挺捷克轻机枪,船尾放了一挺92重机枪。他掀开甲板的盖板,里面有看上去有点脸熟,好像昨天紫庐走廊上的正或者副的十八罗汉,整齐地坐在两侧,怀里抱着三八大盖,刺刀明晃晃的。两个靠近舱门的罗汉,还拿刺刀拨弄着,叫皮克走开。 金虎放好了箱子,重又回到甲板上,查了查人数,该到的都已经上了船,就叫木虎去轮机室,命令开船启航。 汽笛声声,小火轮出港,照例向上游驶去,在苏州河上驶出了个z字就到了对面的沙家浜。 牧天是第一次坐轮船,一切都是新鲜的。他追着皮克问这问那,最后问皮克带上船的箱子里是什么。 “你给王以栋的见面礼啊。”皮克一脸真诚地说道。 “需要这样吗?我是跟他去赌钱。” “你以为真的是赌钱这么简单?” “所以这就又说到你的全部计划了,现在告诉我,是什么?” “嗨,牧天,你不能这样没完没了。你只要知道这都是为你好就行了。不该知道的不问,这样你能活得九一些,最起码会少很多麻烦。就因为你的问题太多,昨晚没有睡好吧。”皮克认真地讲着,最后还不忘调侃他一句。 “这是睡觉的问题吗?”牧天依然穷追不舍。 “是,也不是。” “那你最少要告诉我箱子里是什么吧。” “就在船舱里,你可以自己打开来看啊。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去看,因为它是你上蛤蟆岛要亮的第一张牌。”皮克有点故作神秘。 “你怎么都是牌啊。”牧天有些绝望地喊道。 “你是去赌!你已经有了一张底牌,现在我们又给你准备了第一张明的牌。如果你们今天还赌炸金花的话。” “得了吧,皮克。我赌今天王以栋肯定玩牌九。” “很可能,不过我赌王以栋看到你第一张牌以后,就不跟你赌了。因为你们之间高下已决。” “你别装神弄鬼,今天就赌什么咱俩赌先一回。”牧天很不屑地道。 “赌注呢?” “一盒上好的古巴雪茄。” “哦,我喜欢。不过太轻了吧。把你昨连本带赢的一起,如何?” “你又套路我,想让我白干是吧?” “这有什么套路?你有一半的机会的。”皮克的话里充满了怂恿。 说话间,小火轮已经驶过了沙家浜的地界,屋舍与耕地急速地后退着。 前方出现的是大片的沼泽和芦苇荡。 金虎和木虎走过来,木虎的手里捧着一摞黑色的织物。 皮克见状嘴角撇了一下。 “对不起牧公子。”金虎边说,边从木虎的手里拿起一个黑色的织物,抖开。 哇靠,是一个黑色的口袋。 “这是?” 牧天极为不解,看着金虎,又指着并带着询问地看着皮克。 皮克耸肩,拿过金虎手里的黑布袋,套在头上。 “对不起了牧公子,这是海子荡的规矩!”金虎又拿起一个袋子,张开,等着牧天。 牧天一把打掉金虎手上的布袋,“哪里有这种规矩?!” 金虎双手叉在胸前,盯着牧天,“如果牧公子不想进荡的话,我们可以送公子和诸位回去。要是进荡,就得守荡里的规矩!我还听说了,这一带的水域鳄鱼很多很大。不高兴的时候他们可以把船顶翻的。”他的话冷飕飕的。 皮克弯腰在甲板上摸索到了不带,在腿上拍了拍,递给牧天,低声说:“你是去赴赌约的,而且你有两张牌。” 第97章 这还真是我的菜 汽笛再次鸣响,拉着进港的长声。 金虎上前,逐一解开了绑着他们双手的绳子,扯掉头上的黑布袋。 牧天眼前咋一闪亮,随即被一阵锣鼓的铿锵声吸引。 寻声望去,码头的栈桥上铺了一层崭新的蒲草的席子,镶着红边。从眼前的泊位,一直延伸出去。 王以栋携冯茹芸站在栈桥与码头连接处的蒲草席上。 王以栋身着白色绸缎对襟盘扣小褂,粗看起来与保镖和罗汉同款,但不那么紧身,要宽松许多,下身是白色的宽口但不吊脚的绸缎裤子,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冯茹芸则是一袭小格子洋布旗袍,襟前系了一条丝手帕。 湖上的风有点大,吹起了王以栋的衣襟,冯茹芸胸前的手帕也被吹起,如婴儿俏皮的小手,在胸前跳荡,不时撩着她依旧俏丽的下巴。 水手已经搭好了跳板,金虎过来,“请吧,牧公子。” 牧天瞥了金虎一眼,算是对他在船上绑手套头的谴责,正要迈步。 皮克轻触了他一下,自己上前伸出脚去,在跳板上试了试,然后示意牧天下船。 牧天、皮克、谢春花、强森、房子龙鱼贯下船。 金虎和木虎抬着箱子跟在后面,再后面是十八罗汉们。 一阵鞭炮声骤然响起。 皮克下意识地错身而上,挡在牧天身前。就要将其扑到。 牧天安慰地拍拍皮克已经伸出的双臂,“低调,低调,这是鞭炮。” “鞭炮?” “没听过?” “在这里,这种地方第一次。”皮克似乎有点惊魂未定,完全不似在家时的沉稳干练。好像有点神经过敏似的反常。 也恰在此时,王以栋和冯茹芸迎上前来。 “牧公子一行,能光临海子荡,蛤蟆岛蓬荜生辉啊。只是各位一路劳顿,辛苦了。”王以栋抱拳一拱道。 冯茹芸敛了敛身,一个万福。 “能蹬王爷宝地,晚生三生有幸。有劳王爷亲来迎接,实在是感谢得很。”牧天也抱拳相向。然后低头问旁边的皮克,“现在要给见面礼吗?” 皮克也不理他,挺起身子,朝后招了下手。 金虎和木虎抬着箱子走上前来,把箱子放在王以栋和冯茹芸眼前,躬身退去,又至王以栋和冯茹芸身侧,垂手立着。 “为谢王爷盛情,牧公子特备薄礼一份,请王爷笑纳。”皮克颇具外交风范地说道。 “哦,如此太客气了吧。金虎,打开。”王以栋提着气息,双臂绷直,眼角一直在夫人身上,似乎时刻准备着保护冯茹芸。 金虎应了声“是”,旋即上前,从腰间拔出一柄刺刀,将箱盖撬开。 枪! 一箱子的枪! 王以栋前一天在紫庐开过的那支赫然摆在最上面,发着幽蓝的光。 其他的一律是盒子枪,昨晚钱德勒收走的十八罗汉和保镖们的配枪。 王以栋双眼亮光一闪,随即敛住,有抱拳道:“牧公子有心了。老朽先行谢过,请。” 咦,这人不老啊,什么意思。 自称的变化往往意味着一系列的变化,会体现在最近的待人接物上。这种变化实际上是内心对等量关系的外化表现。牧天前世学过心理学的,尤其是关于弗洛伊德和荣格的理论,相关的结业论文还是拿过a+的成绩的。 王以栋说话间,冯茹芸对着牧天一个敛身,微微屈膝,碎步退着离开了队伍。 军号声起,呜呜地三长两短。 金虎从木虎手里接过一把大刀,笔直地擎在脸前,大踏步走到王以栋的右前方。 中式的乐器,敲响着军乐的鼓点。 “嘭嚓,嘭嘭嚓,嚓,嘭嚓,嚓嚓嚓,嘭。” 王以栋、牧天、皮克、谢春花、强森和房子龙,走上了染成红色的蒲草席上。 走在最前面的金虎很有节奏地喊道:“敬礼!” 牧天这才发现,原来站在右前方一排黑压压的人是仪仗队的士兵。 只见他们“噼里啪啦”一阵操作,将手里的步枪,呈四五度角端在手里,目视前方。 他们与牧天在紫庐见过的正副十八罗汉一样的打扮,不同的是,黑色紧身对襟盘扣小褂上所有的边缘都滚了红白黄的边。黑色的裤缝镶着土黄色的边。 他们一律戴着窄边的芦苇制斗笠,帽兜与帽檐结合部,缠着蓝色的绸带,飘带在左,迎风飘扬着。 齐齐地,还能扇出一阵阵连续的声响。 哇,靠。这不仅是下马威,也踏马地是炫富! 此时的炫富,绝不似牧天前世里的晒包包,晒豪宅,香车美女,还有名表钻石珠宝,而是枪杆子。 此人不可小觑,此地不宜久留。牧天暗想,此地绝难拿下。 他瞟见王以栋正侧脸打量着他,就收敛了心思,莞尔相向,朝王以栋竖了下大拇指。 王以栋颔首微笑,自在地朝前走去。 仪仗队够长,三排十八人,共十个方阵。 拿腔作调不是牧天的风格,因此走完红席的时候,牧天已是双腿酸麻,很想找个地方歇歇。 王以栋看着他的眼神,在关切里也露出了一部分不屑。 这小赤佬,不抗造哇。 “啥时候开赌?”牧天说这话,完全是在掩饰自己的疲惫。 “赌?赌什么赌?”王以栋的语气里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一样。 牧天脑子里一闪,操蛋皮克,这回他又踏马的赢了。 不过,他知道此时不是跟王以栋较真的时候,就道:“王爷治军有方,佩服,佩服!” 王以栋引颈长笑。 此时锣鼓已停,笑声洪亮震耳。 牧天和皮克等人不由撤了下身子。 “王爷啊!” 王以栋笑声余音刚了,一声苍老而凄厉的喊声接着响起。 就见一白头老妇,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地跪爬到王以栋脚前,一把抱住王以栋小腿,不停地摇撼着。 “王爷,王爷啊,求你给我儿做主啊。可怜根发在天之灵在看着,他闭不上眼啊,我的王爷啊!” 王以栋俯身扶住老妇,“根发嫂子,起来说话,起来。” 冯茹芸也碎步上前,同样跪下,搀扶着老妇双肩。 “根发嫂子,您先起来,有话咱们回去说。以栋他今天有客人。啊。”冯茹芸悄声在老妇耳边说着。 咦,这一定有冤情啊,敢闯王爷的迎宾仪式,若不是冤到家了,这海子荡里怕没人敢如此作为吧。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知道王爷你为难,可他韩鹏举的儿子害了你根发哥哥的儿子啊。我儿子死得好冤啊。根发,根发啊,你要有灵就下来求求你以栋兄弟吧。求他严惩凶手,为儿子德林报仇啊。” 王以栋仰天长叹,待低下头来的时候,正碰上牧天讶异的眼神,随即又叹息了一声,别过脸去。 “这是?”牧天盯着王以栋,满脸疑惑和同情。 “荡内之事。烦心得狠。” “看这大婶情真意切,莫不是真有冤情?”牧天并不打算放弃。 “唉,原是一件简单的案子,但事涉颇广,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动刑老朽又下不了手。” “那晚辈帮你好不好。此前晚辈在租界的中央捕房混过,于警察办案有点心得,不如交由晚辈为王爷排忧解难。”实际上,前世的警校生活又浮现在牧天的眼前。 王以栋盯着牧天,半晌没有说话。 老妇闻听,松了抱住王以栋小腿的手,转而抱住牧天小腿,“这位大爷,求您为老妇做主。”又转而对王以栋伏地叩头,“咚咚咚”。头头着地,转眼间就血染额头,面目全非。 王以栋一眼瞥过去,心有不忍地闭上眼睛,但还是没有发话。 老妇发疯样继续叩头。 旁边的冯茹芸已经开始了呜咽。 王以栋睁开眼睛,直盯着牧天。 牧天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弯腰扶起还在叩头中的老妇,交予冯茹芸搀住,对王以栋说,“王爷,这样,您给我十天时间,以我带来的十万大洋作保,若查清此案,前辈在市面上给晚辈喊两嗓子,替晚辈拉拉人脉,若查不清楚,十万大洋归蛤蟆岛。这个赌局如何?” 王以栋沉吟了一阵,望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老妇,朝牧天举起掌来。 第98章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人生第一单 “成交!” 一掌击出冲天豪气。 心中郁结已久的闷气在胸中汹涌翻滚了一下,竟自全部吐出! 牧天原地打了个转,双臂朝天伸出,那一瞬,他想大叫,让山川知晓,湖泊明白。 我接到单啦! 皮克等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跳跃着的牧天,下巴差点都掉了下来。 太踏马静了! 牧天陡然止住,回头看时,却见刚跟自己击掌的王以栋弯腰颔首,一只手在拼命抖擞着。 冯茹芸急忙上前扶住王以栋,紧攥着他颤抖的手,“以栋,以栋,你怎么啦?没事吧?” 她急切地问道,又扭头瞟了牧天一眼。 王以栋冲着冯茹芸低声道:“我没事。就是手冰冷难忍,止不住颤抖。” 冯茹芸把攥着的王以栋的手捂在怀里,为其暖着。 “这小子来路不正,不能让他走了。现在他主动留下来要替海子荡办案,正中为夫下怀。好吃好住招待着,等探明他的来路再做打算。”王以栋继续交代着。 冯茹芸道:“明白了。”她仰望着王以栋的脸,见脸色没有什么异常,又感到胸前一股寒气喷将进来,就问:“手怎么样?还冷吗?” 王以栋抽出手来,五指快速地活动了一下,“无碍了。爱妻快快请起。”躬身扶起半跪的冯茹芸,“让五虎跟着他,半步也不许离开。其他人你想个法子打发他们即刻离岛。” 冯茹芸缓缓起身,那一刻,你看不出他俩是谁在扶谁,珠联璧合,也是绝了。 “诸位贵客,王爷身体突感不适,需要先行告辞休息,怠慢了。午间本岛准备了薄宴,为各位接风洗尘。请随金虎将军前往客舍小憩。宴开之时自会邀请大家。”冯茹芸柔声细语,但语气里全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王以栋也不再多言,只拱手环绕地拜了一圈,“怠慢,怠慢了”地说了一圈,在冯茹芸的搀扶下,离开。 金虎上前,躬身对众人道:“请跟我来。” 蛤蟆岛的客舍外观看上去不过是个草庵,但进得里面,却见窗明几净,地板上铺着蒲草的席子,一尘不染。所有日常用具都是舶来品,很有美国西部大农场主家客厅的味道。这点,连美国人皮克都不得不服,啧啧称赞。 “请各位在此地歇息片刻,宴席即刻就备好了。”金虎说了声,躬身退出,随手关上了门。 牧天自彭县来到上海,除了爱丽丝,就是段亚明的小楼,还未曾见过如此豪华之地。但他自觉刚刚已经失态,便极力地抑制住好奇,装作无所谓地在屋里逡巡着。 他转悠到窗前,不经意地朝外望去。急忙又后退一步,侧身靠在墙上,低声呼唤着皮克,“嗨,皮克,过来这里。” 皮克刚刚打开一个松木的雪茄盒子,正要拿出里面的雪茄品鉴,听到牧天的呼唤,犹疑地抓出一根雪茄,一边放在鼻子下嗅着,一边走近牧天。 牧天见他直接冲着窗户走去,就急伸手垃过来,靠在自己身边的墙上,大拇指朝外指了指。 皮克根本不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柄雪茄剪,套在雪茄上。 “这是怎么个情况?”牧天见皮克无动于衷,反手怼在皮克胸上,问。 “保护我们的。”皮克拂去牧天的拳头,责怪地看着牧天。 “这是他们的地盘,还要这么多人保护?” “这年头,谁的地盘都说不清了。” 嗯哼? “你比如说租界,说到底是谁的地盘?”皮克收起了雪茄剪,又掏出打火机来,将雪茄点燃,吸了一口,喷出的烟雾在窗上梁饶,掩住了窗外逡巡的持枪人的影子。 牧天咳了一声,伸手扇着烟雾,“我们中国的。” “可是谁又在那里话事?”皮克摇晃着手里的雪茄,盯着牧天。 “不说这个,连季若曦都讲不清楚,不说。我看外面的人是在监视我们,一定怕我们跑了。” “我看你最好别这么想,是你自己要替人家查案的。你是大侦探,人家自然要派人保护你的安全。我们这些人都是沾了你的光。是不是啊,房公子?”皮克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 牧天光顾着窗外和跟皮克说话,悄然走近的房子龙他居然没有发现。 “是是,是牧天要替我干哥他们这里查案的,皮克先生。”房子龙偷听别人说话,被当面揭穿,尴尬是自然的。 “那你怎么看,房公子。”皮克紧追不舍。 “皮克先生是问我干哥的案子,还是外面这些人?还是牧天所做的这一举动对我们计划的影响?” “都行。” “那我就拣重点的说吧。我不知道牧天为什么这样做,但我们的计划已经受到了影响,从而要重新考量,这是一定的。同时我也很不能理解,皮克先生为什么不阻止牧天如此愚蠢的行为。” 牧天隔着皮克,一把揪住房子龙前胸,“你说谁愚蠢?” 房子龙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无辜地望着皮克。 皮克正要说话。 “当当当!” 金虎敲门进来,“诸位请随我入席。” 皮克盯了一眼牧天,大拇指朝门口的金虎指了指。 牧天“哼”了一声,将房子龙搡开。指着皮克的鼻子发狠地道:“你还在蒙我!”说完自顾朝门口走去。 宴会设在荡海会堂最大的厅雁子厅内,差不多可坐二十人的桌上,只坐着十来个人。王以栋坐在主人席上,左手是牧天,右手是皮克,牧天以下是金虎,再以下是强森,强森后面是木虎。右面皮克以下是冯茹芸,再一下是谢春花,下首是冯茹芸的贴身卫士英子,然后是房子龙。 房子龙的脸上一直挂着哼哼的表情,好像是对自己被安排成敬陪末座的失落和不满。 宾主落座,正式介绍完毕以后,就是喝酒吃菜。 只是介绍到英子的时候,牧天不由多看了一眼。 菜品多是荡子里的野味,野鸡、野兔就不用说了,在陆地上只有提前订了才能吃到的天鹅、灰顶鹤在这里是整盆整盆上的。这让牧天开了眼界,尤其是在蛤蟆岛上吃天鹅肉,怎么说也有着别样的滋味。 酒过三巡,气氛开始活跃起来,金虎提议猜拳,但牧天首先表示不会。 王以栋说,人家是外面文明世界来的人,不似我们这些莽夫野汉,猜拳的事就不要勉为其难了。 金虎见王爷已经发话,也就作罢。 就在这时,一个侍应生打扮的小伙,端着上面放了一张疑似电报纸的托盘急急走到冯茹芸身旁。 冯茹芸拿起那张纸,微侧身看了一眼,又合上,放在托盘上,“拿给王爷。”他低声嘱咐道,眼睛瞟了一直跟牧天说着什么的王以栋。 侍应生躬身来到,“夫人要给王爷的。” 王以栋一怔,瞟了一眼正瞅着自己的冯茹芸,举手抖了下袖子,伸手拿起纸来,打开一看,立刻合了,又按在桌上,急扭头愣愣地看着牧天。 牧天立感不对,夹到嘴边的一块天鹅肉停在半空。 第99章 先看活的,还是先看死的 绷着脸,紧盯着牧天的王以栋脸上的肌肉陡然绽放了一下,怪笑着伸出左手,朝向牧天下巴,朝上挑了挑,那意思很显然是让牧天把筷子上的天鹅肉吃下去。 牧天两眼茫然的把肉塞进嘴里,缓慢地咀嚼着。 王以栋抿嘴一笑,右手把那张纸推到皮克面前。 皮克眼睛盯着王以栋,拈起纸来,打开。只扫了一眼,暗笑了一下,又合上,推还给王以栋。 王以栋朝皮克点点头,又冲牧天点点头,端起酒杯站起来。 “诸位,再次感谢光临敝岛,现在是战时,物资匮乏,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废话不多说了,牧天先生才高八斗,义薄云天,愿意主动留下来帮我们查清余德林被杀一案,而且拿了十万大洋作保。在此我代表夫人,还有全海子荡的居民们对牧天先生的身怀大义,助人为乐的举动和精神表示由衷的感谢!”他带头鼓起了掌。 在座掌声一片。 王以栋伸出两手,轻轻按了按。 掌声稀落地终止。 “牧天先生初来乍到,又来自上海,那是大城市,到咱这穷乡僻壤,难免不适应,我我们这里的村野莽夫,料也无法照顾他周全,所以,还要请你们之中的一位留下来,帮一下他,跑前跑后地协助他。让他能安心查案,争取早日回归。”他停下来,扫视着桌上的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旁边的皮克身上。 “皮克先生,你怎么样?不会拒绝留下帮牧天吧?”王以栋眼睛眨了眨,意味深长地说。 “承蒙王爷厚爱。”皮克微笑着,拱手摇了摇,算是答应了。 “好,痛快!” 王以栋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碗碟跳动,几双筷子落地,“金虎,今天起你听牧天先生调遣。爱去那去那,所有人不得阻挠,否则与此案杀人者同罪连坐。木虎,备好土特产,见者有份,送其余各位回弯头浜去。”他说这些的时候,根本没有在意下面的反应,只一股脑地说着。语气抑扬顿挫,不容置疑。 “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大家干了这杯。老朽还有荡务要出来,就先行告退,恕不奉陪了。”说完仰头干了杯中的酒,将酒盅揣在兜里,抱拳拱手一圈,抓起那张电报纸,径自离座,走出大厅。冯茹芸和英子跟随而去。 木虎朝金虎挥挥手,也跟了出去,大约是准备土特产去了。 众人招呼着一起将杯里的酒喝了。 “牧公子,王爷吩咐,在下随时听您调遣。但王爷还叮嘱我们尽快投入工作,好早日破案,以慰全荡民心。”金虎捻着酒杯,小心翼翼地说着,眼睛在牧天脸上扫来扫去,捕捉着牧天的任何细微的表情。 牧天暗笑一下,你懂行为心理学怎么的?就道:“以金虎将军的意思呢?” “还是听您的安排,您是要先看死得呢?还是活的?” “看死的?你是说尸体还在?”牧天这回是真的惊着了。 “在,根发嫂子不让发丧,一定要查出凶手。余根发是王爷拜把子兄弟,替他挡了颗子弹。王爷也是没有办法。”金虎叹息地说道。 “那就先看死的吧。” “先看死的?死人也能说话?”金虎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有时候能。”牧天言之凿凿,不容置疑。 金虎又盯着牧天看了一会,“好吧,我先去安排。你在客馆等我。一会你吃好了,这里服务人员会带你过去客馆。我先走了。” 牧天挥挥手。 金虎起身离去,皮克坐到王爷的位子上,想要跟牧天说什么。 牧天把手竖在唇边,然后抬手招呼服务员,低声告诉他,自己吃好了想回客馆,请他带路。 蛤蟆岛的客馆,是一片百十来栋造型、规模差不多的民居,坐落在中心广场西南角大约两三里的地方。外表也如草庵一般,里面却也够奢华,如同上海的酒店、公寓。与段亚明的小楼很类似。 一路走来,牧天好像提不起精神,也不说话,压力很大的样子。皮克跟在侧后,内心调侃着他的鲁莽。主动去帮人办案,打乱了自己对海子荡的全盘计划不说,弄得自己完全像王以栋说的莽夫。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26号的建筑前,将门打开,把钥匙交给牧天就走了。 牧天在门口稍微犹豫了一下,迈步走入。 这是一座套房。 皮克跟在后面进屋,随手关上门。 走在前面的牧天听到关门的声音,骤然转身,照着皮克下巴就是一记勾拳。 “嘭!” 皮克“哇呲”一声,手捂着下巴,一脸震惊地瞪着牧天,“你疯了?!” “你才疯了!我问你,刚才的电报是怎么回事??!你说!” “什么电报?” “我告诉过你祸不及妻女,你混蛋啊?!”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饭桌上送来的给冯茹芸和王以栋看的,你以为我没看到内容吗?你还是绑架了王以栋在上海的女人和儿子,还让王以栋直接找我去救他儿子?你直接说我是绑匪不更简单吗?皮克,你个洋鬼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这是……” “你这还是害我!一定是钱德勒这孙子干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这跟钱德勒无关,他管不到那里,人在闵行区。” “哦,露馅了吧。你给我说清楚,你跟房子龙那个混蛋都有什么计划?他为什么突然成了你的渗透者,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你说啊!” “好了,反正你要当大侦探,我的计划也没法实施了。告诉你也无妨,简单地说,就是房子龙可以帮我们渗透进海子荡,还可以给我们提供非常重要关于林箫的情报,但要帮他取而代之他的干哥。” “这个卑鄙小人!” “你知道王以栋已经投敌了,只是他的体量太小,没有在此次no.6的制裁名单里!” “你又忽悠我,no.6是什么鬼?不会又是你的狗屁专业术语吧?制裁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错,是特勤处远东局给反法西斯阵营里重要人物的代号。关于制裁,先前告诉过你林箫的事情,房子龙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可以提供重要情报。no.6要启动大规模的制裁行动,凡跟伪政权有任何瓜葛的一律格杀勿论!这一批是林箫,王以栋说不定就在下一批正在制定的名单里!” “我不管王以栋,你爱咋咋滴!我现在说得是他儿子,他才十三岁,不可能是汉奸吧?你也下得去手?” “战争时期,牧天,你要明白特事特办的道理。” 皮克见牧天没有回应,又道:“我们并没有伤害他,只是换了一个居住地点。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 牧天大手一挥,异常烦躁地道:“少跟我扯这个!” “你看,你跟王以栋赌查案,破坏了我原来的计划不说,而且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要是房子龙这边有任何闪失,你真以为自己有金刚不坏之身啊?” “你不是很信任房子龙吗?” “你不是说不让我相信叛徒吗?” “现在这个岛上就咱俩,在有什么谋划,你一定要告诉我。”牧天的语气平和了不少。 “当然。就咱们俩了。那封电报把我留下了,这样你就有了照应。”皮克翻着眼睛,观察着牧天的表情。 牧天此时有点沮丧,垂首沉吟着。 皮克嘴角扯出一丝怪笑,突然举拳照着牧天的头脸就要砸下。 “咚咚咚!” 有人很急地敲门。 第100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讲什… 牧天陡然抬头,迷离地望着皮克,又看看他举起的拳头。 皮克尴尬地笑笑,拳头在另外一只手掌里摩挲了几下,指了指房门,头也不回地就走过去开门。 “小样,一点亏都不能吃啊!” “是金虎将军。” 皮克喊着,领着金虎进来。 “安排好了?”牧天看着金虎问道。 “牧先生吩咐的,不敢怠慢,已经安排好了。不过,传王爷的话,他想在您开始调查之前先跟您单独聊聊。当然,皮克先生也可以在场。王爷说了,不会太耽误牧天先生工夫的。” 牧天看了皮克一眼,“那好吧,先去见王爷。” 金虎退到一旁垂首而立,示意牧天走先。 “谢谢。” 牧天道了谢,率先走出屋子。 皮克注意地盯了金虎一眼,跟上牧天。 金虎把门关上,朝两边挥挥手。 几个持枪罗汉隐去。 牧天他们进来的时候,王以栋正在沏茶。 偌大的屋子里,只正中摆了张矮几,一顶碳炉,一壶,一摞茶盏,比那紫庐的“碧池一片”还要精简。 王以栋坐在几后的蒲团上,气定神闲。专注于茶壶、茶水、茶盏。 金虎躬身上前,“王爷,客人带到了。” 王以栋放下茶壶,挥挥手。 金虎诺了一声,躬身退出。 “请坐。” 王一栋这才抬起头来,冲牧天和皮克张手示意。 牧天和皮克走上前来,在几前的蒲团上坐下,面前的茶盏里的茶已经斟好。 “牧天先生,听说你就要开始查案了,如此敬业,让老朽敬佩。”王以栋似乎要单刀直入。 “人命关天,据说还牵扯很广,情况复杂,晚辈既然许诺了王爷,自然不敢怠慢。但愿晚辈所学能够替王爷解忧。” “哈哈,好啊。那老朽就先行谢过了。来,来,喝茶。”王以栋画风一转,好像云淡风轻了起来。 牧天和皮克相互看了一眼,饮茶。 王以栋又给他们斟上,放茶壶于碳炉之上。 炉子里烧的是木炭,无烟而红火。 “不知皮克先生喝得出喝不出茶的好坏来。哦,请恕我冒昧。皮克先生来中国很多年了,应该对中国的茶有些心得了吧。” “王爷谬赞,在下于茶略知一二罢了。” “那你觉得这道茶如何?”王以栋目光凌厉地看着皮克。 “王爷抬举在下了,关于茶在下怎敢班门弄斧呢?”皮克迷离着眼睛,似乎在揣摩王以栋的意思。 “这茶是闵行捕房杰佛逊探长送给老朽的,据说是陈年普洱。” 皮克抓起面前的茶盏,一口喝干,放下茶盏,耵着王以栋。 炉子上的水滚了起来,王以栋提壶给泡茶的盖杯里续上,又过滤到分茶器里。瞟了一眼皮克的茶盏,欠身给他斟上。 “他告诉我,这还是他太太从黑市上淘来的。杰佛逊太太好像是印度人,还是哪个邦里的贵族之后,叫丽达,对吧,皮克先生?” 皮克握住茶盏,但没有拿离茶海,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以栋,脸上笑着,但牧天看出了上面的僵硬。 “据说,丽达对茶很有研究,经常约一些闺蜜和同样的印度贵族之后,去凯乐门的梧桐小筑品茶。” 这人够贼,你直接说“苏玛丽”不就得了嘛。绕什么圈子? 皮克一时陷入了沉思。 “皮克先生大概不愿意谈茶,那咱们说说蛤蟆岛吧。今天的野味如何,还吃得惯吗?皮克先生?” “哦,当然ok了。”皮克像是被惊醒,随口答道。 牧天第一次看到皮克这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自觉好笑,就戏谑地瞟了他一眼。 “实际上,海子荡还有一种美味,只是卖相不好,我没让他们上。我们这里叫‘水老鳖’,就是在水里生的一种甲壳虫。是靠吃水里的微生物和蚊蝇蜻蜓以及各种昆虫的幼虫为生的。” “哦,这倒也有趣。” “它的习性也很有趣。这种水老鳖的翅膀是能飞的。不过,昆虫的幼虫不能给他提供足够的营养使翅膀更坚硬有力,飞得更高更远,本来生在水里的它们,就爬到陆地上来吃蚂蚁,以获得足够的营养。” “聪明的生物,那它们吃到蚂蚁了吗?”皮克好像缓过神来了,饶有兴味地问道。 “当然吃到了。水老鳖虽然也是个甲虫,不过对于蚂蚁来说,那可是庞然大物。那些散兵游勇的蚂蚁,自然成了它的猎物。不过,要是它不幸遇到成群的蚂蚁,就真的不幸了,即使能吃到几只,但它的内脏早已被更多的蚂蚁吃掉,只剩下区区一个空壳了。皮克先生应该了解蚂蚁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分工明确,团结一心,有着比人类社会更为稳固的社会结构。” “王爷真是渊博得很啊,不过在下不是学生物学的,对蚂蚁更没有研究。王爷讲的一定是个寓言故事。” “哦,不不,皮克先生,这不是寓言,是现实,我们可以实地去考察,岛边上陆地里,可以看到水老鳖尸横遍野,旁边的蚂蚁却在悠闲地散步,可惜我们不是蚂蚁,听不到他们,可能它们在唱歌儿呢。” “哦,王爷是在谈庄子啊。那方便的时候,我一定要去看看。” “庄子就不是了,这群生物有趣得很,看了会有不少启发。不过,你也要尝尝水老鳖味道,它算是很精致的美味了。我们这里的人,一般是从水里捞出来,油炸火燎着吃,都美味得很。不过,来日方长,你一定有机会吃到的。你也可以带些给你的朋友们,保证他们过口不忘。” “一定,一定。”皮克笑呵呵地应道,心里想着“这踏马的真是个狠人”。 牧天整个见闻下来,很是开心。自己对皮克那点怨恨也得到了缓解,他觉得王以栋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能把一件拔刀相向,刺刀见红的事情,当个故事慢条斯理地讲出来。皮克也有意思,脸色一会儿黄,一会儿绿,一会儿又变白了,脸上的肌肉一会儿紧,一会儿松。真是个好演员。哪天一定要去东方大剧院看看他演的阿尔芒去。 皮克这时候想的是,哼,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给我讲什么聊斋啊? “王爷刚说的那种水老鳖什么季节有啊。”皮克很感兴趣地问,端起茶盏,但没有喝茶,只是端着。 “就这个季节,不过,再过些时日就更加肥美了。”王以栋煞有介事地说道,心想,小样,跟我斗?还是放了我儿子吧。 “哦,王爷说过些时日猎物才更肥美。要是这芦苇都枯黄了,要是一把火烧起来,不就省得大伙再从手里捞出来,油炸火燎了吗?”皮克的眼睛直视着王以栋的双目,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以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也是一个寓言故事。”他说完,突然敛住笑,“皮克先生,牧天在海子荡的周全还劳你费心照顾周全,如有什么需要,岛上又无法提供的,我这里有电台,你可以打电报给你的朋友们,让他们备好了,我安排小火轮去接回来。” “实不相瞒,王爷,在下关于电报的业务,实在是手生得很,怕万一发错了意思,反而误事。” “皮克先生太谦虚了。不过也好办。” 王以栋说着,举手连续而有节奏地怕了三下。 【作者题外话】:百章感言: 感谢读者诸君,感谢那些从开头一直追读到现在的大大们,也感谢中途来捧场的读者大大,感谢那些不吝投银票、金票的大大。所有这一切让在下写到了今天,100章。相信在下一个100章里,故事会更精彩。希望能给诸君一个独特的世界,一个或者几个能给诸君带来欢乐的人物。虽然数据不太好看,但有诸君的支持,也在缓慢地增长中,这都是诸君的功劳,谢谢你们,谢谢。百章叩首。期待评论,银票。再致谢意。 第101章 拜会死掉的人 进来的是一个女子。 牧天定睛一看,原来是饭桌上就让自己多看了一眼的英子。 只见她婀娜而来,敛住上身,趋前一个万福,又抱拳一拱道;“王爷安好。”又侧身双拳一拱:“两位贵客好。” 随后侧立王爷近前,等着王以栋发话。 牧天这才认真朝她看去:叶眉俏目,明眸皓齿,嫩红的小口微抿,线条饱满,亭亭玉立,万种风情里却透着骨子里的一股英气。飒爽得简直不要不要的。 “好了,大家吃饭时都见过,我也不多啰嗦了。英子。”王以栋啜了口茶,把其余的茶水泼到茶海里,放下茶盏,眼睛盯着茶海的水。 “婢女在。” “牧天先生高风亮节,助人为乐,主动留下来为我们海子荡排忧解难。皮克先生呢,也留下来,照顾牧天先生,出出进进的,难免有用得着电台的时候。他享受优先级,随到随用。你要提供尽可能的帮助。”王以栋语气庄重地吩咐着。 “是,王爷,婢女明白。” “好了,你回夫人那里去吧。” 英子答道:“是,王爷。”更深地行了个万福,又朝牧天两人,浅浅地屈膝,然后风一样离去。 “喝茶。” 王以栋把牧天和皮克的茶盏斟得浮溜浮溜的满,然后面带微笑地伸手示意“请用”。 牧天掩口喝掉,放下茶盏,“今日听前辈说茶,实在受益匪浅,王爷荡务繁忙,就不打扰了,晚辈也该去查那凶案原委,希望不辜负前辈的信任。告退。” 牧天说完,朝王以栋拱手拜别。一边起身,一边碰了碰还端着茶盏的皮克。 皮克一口喝掉盏里的茶,放下茶盏,朝王以栋拱了拱手,跟着牧天躬身离去。 牧天甫一出门,就有金虎木虎接着。 “我们这就去吧?”金虎小心地问道。 “劳烦金虎将军带路。”牧天客气了一下,见皮克跟在身后,便停住脚步,“你不是有电报要打吗?” 皮克愕然,随即嘿然一笑道:“哦,对了。可我不知道电台在哪里啊。英子又怎么找。” “电台和英子都在夫人那里,让木虎兄弟带您去吧。”金虎说着,对木虎耳朵叨咕了两句,拍拍他的后背,伸手示意给皮克,请他跟着木虎就行了。 皮克转身倒退着给牧天比划了个“ok”的手势,“晚点儿见。”就转身跟着木虎走了。 “牧先生,您是坐快车,还是慢车?”牧天还在注视着皮克的背影,就听金虎在旁边说道。 牧天一回头,这才看到旁边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两匹马拉的四轮马车,一辆是一匹马拉的两轮马车。两个马夫牵着各自的马在那里侯着。 “哦,快车吧。有多远?”牧天说着就向四轮马车走去。 “牧先生,快车是这辆。”牧天有些愕然,折过身子,爬上了两轮马车的座位。 座位异常逼仄,仅容一人勉强坐下,像牧天这样身形的人,坐在里面难免憋屈,长腿很难伸直。牧天抱着膝盖,左右一阵蠕动,才把自己弄舒服了。 金虎接过马夫手里的马鞭,一个纵身,上了驾驶座,一抖缰绳,长鞭一甩,“叭”一个炸响,骏马奋踢,直窜出去。 牧天一个后仰,险些倒飞出座位。他急忙抓住面前横杆,才稳住身形。 乖乖,这还真是快车! “牧先生,没事吧?”金虎驾车,没有回头,关切地大声问。 因为本来就大的风,如电般从耳边呼啸而过。 牧天抓住栏杆,尽量前倾着身子,“没事,这真是快车啊。” “速度没问题,就是颠点。蛤蟆岛有三辆这样的马车,都是处理紧急公务用的。其他每个岛都有一辆同款的,是由蛤蟆岛配给的,也用来处理紧急公务。一般人不可以随便用。不过,王爷说了,这辆快车还有那辆四轮的,都交给牧先生调遣。我就是您的车夫。”金虎大声地喊着。 “谢谢王爷关照,就是委屈你了,金将军。”牧天想表示一下慰问,但大风呛得他的语言断断续续。 “嗨,你就别磕碜我了,什么将军,不过是王爷强贴上来的金标而已。你懂的。”金虎依旧扯着嗓子喊道。 金虎这人挺有意思的,在正式场合或者人多的时候,始终是不吭不哈的不苟言笑的形象,这刚脱离了那种氛围,说话明显就换了一副腔调。 牧天看不到他的脸,说不定面孔也换了一副。 马车飞驰,十来里路转眼工夫也就到了。 下车却是个麻烦,牧天已被颠得股臀俱麻,两腿也有点站不起来。 “哎呦,抱歉牧先生,小的该死,害牧先生受苦了。”急忙上前,连拉带抱地把牧天裹挟了下来。 牧天恢复了一下知觉,打量着旁边的一座颇具规模的民居。与客馆的并无二致,只是门上多了一层厚厚的蒲草帘子,窗户也是封死的。 “就这儿?” “就是这里,牧先生请。”金虎说着,在牧天的左前引着,掀开帘子,打开了一把大铁锁。 推开两扇门的一扇,寒气扑面而来。经历过段亚明小楼地下室大缸极寒的牧天倒没有觉得什么,金虎立刻佝偻起身子,打了个喷嚏。 手里的松明火把差点跌落。 “不,不会冻,冻着您吧,牧,牧先,先生?”金虎有点牙齿打颤地说着,不过牧天还是能够感受到断续中的关切。 “您,您等会儿,我给,给,给您找件棉袄,披,披上。下,下,下面,还,要,要要,冷多了。”金虎还是不连贯地说。 还要下面?这里已经是人体能够忍受的最大极限了,是在段亚明小楼自己看到夏尊丏胸前有带翅膀的牛头的时间段。 金虎在一扇蒲草门的两旁找到两件棉袄,递给牧天一件,“穿穿,上上吧,这里,也也不,不,讲究好好,好看了。” 他告诉牧天,这是值班换冰人用的,王爷专门从苏州定制的加厚的丝绵棉袄。 说话间,金虎打开了那道全是蒲草制成,大约一尺厚的门。 门很窄,仅容两人交集都需要侧身才能通过。 下面是一个稍缓的台阶,大约有三十来级。 接着是一间地下室,足有二十平米。 中间一个齐胸高的台子,上面蓝黑色的被单下盖出一个人形。 想必这就是凶案的受害人余德林了。 牧天冲高台鞠了三个躬。 “这么大?”牧天打量着四周映着火把光亮的巨大冰块,诧异地说。 穿上棉袄的金虎恢复了说话的完整,“都是德林他娘要求的。她说人死了,不能委屈了他。这些冰都是岛上派工,各家轮流来换的。冰面上一有水就得换掉,差不多一个星期就要换一次,有时候还短一点。这里每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就有人来查看。” “哪来那么多冰啊?” 金虎没有说话,径自走过平台,走到一面冰墙上一扇蒲草帘子跟前。很费力气地把帘子掀开。 一股巨大的冷气卷地而来,在火把的焰火下,析出一股淡淡的白烟。 牧天也感到了一丝冷意。不由轻轻地抖了一下。 金虎见状,赶紧合上了帘子。 第102章 与死人对话 待金虎挡好蒲草的帘子,举着火把回到牧天身边的时候。 余德林身上的被单已经被掀了起来,一张挂着微霜的脸呈现在忽明忽暗的火把的光亮中。金虎不由一个哆嗦,歪头看着凝视着余德林的牧天。 “还有火把吗?再拿一个来。” “应该有,一般来这里值班的都是两个人一班的。”金虎说着,就去上面寻找。 室内又变得幽暗起来,移动的火把的光照里,只有中央的平台,和伫立在平台边上的人。 金虎回望一下,寒战自心底打上来,怎么也抑制不住:他真的在跟死人对话? 片刻功夫,金虎果然又找到两支火把,点燃了,一起举过来。 牧天接过一支,掀掉整个被单,将火把靠近余德林晃了几晃。 薄霜退去,露出的是一张颇为清秀的脸,而且皮肤虽然看起来失去了弹性,但完全没有因为在冷库里放了三个月而产生的失水的现象。也就是说面色还是光泽的。 火把的光朝下移动,照着余德林的手。 牧天稍微后撤了一些,这是左边,余德林的右手五指是张开的,牧天又趋前,隔着尸体看那左手,同样是五指张开。只是程度不同。 牧天伸手轻握住余德林张开的五指,企图捏拢,但没余德林五指僵硬,略一用力,五指发出咔嚓的骨关节断裂的轻响。 这响声很细微,可在这阴暗的地下室里,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效果。 金虎大张着嘴,盯着牧天。 牧天没有理会金虎的惊讶,招呼他走到余德林头前,将手里的火把叫金虎拿好,自己抖了一下袖子。嗨,临时穿上的棉袄有点碍事。 “刀。” “有。”金虎放下一支火把,从腰后摸出一把刺刀来,递给牧天,又捡起火把举起。 牧天把刀伸向余德林脖子。 “这是要做哪样?!”金虎大惑不解,但又不敢问出声来,只能瞪大眼睛盯着伸向余德林脖子的刺刀。 只见寒光闪处,余德林前胸的衣扣被瞬间挑开,牧天反手执刀,双手齐下,撕开衣服,露出了余德林还算结社的胸膛。 金虎不由倒退了一步。 牧天把刺刀递向金虎,金虎才又上前,接过刺刀,别在腰间。 牧天双手平拂着余德林胸膛,一路朝上,环绕住颈部,再深入后脑勺。 竟然把余德林的脑袋抬起。 确切地说是抱在自己手里。 金虎眼见这一切,拿着火把的手不住地颤抖,“牧先先生,我先,先出去一下,下。” 他根本不是在征求同意,而是立刻将两支火把递给牧天,自己举着一支朝上面跑去。 牧天知道他是尿急,在这里,即使尿裤子,那也是对死者的不敬。 当金虎在外面沥沥啦啦地解决完,回到屋里的时候,牧天已经上来坐在那里等他了。 “牧先生。”金虎很尴尬地拱手叫道。 “坐一会缓缓,不然冷热对冲,你会得寒热的。”牧天关切地说,根本不提下面发生的事,这让金虎有点感激,找了个小凳坐在离牧天丈八远的地方。 “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冰啊?” “哦,牧先生,咱们来的,是蛤蟆岛最特殊的地方了。这底下方圆差不多十里都是空的。都是差不多十来丈见方的房间。据说是当年小刀会他们挖掘的。离水只有三里多路,在那里有一个可以通大车的入口,大车您知道吧,就跟您先前看到的四轮马车一样宽。”金虎说着,起身把两支火把在地上弄熄了,只留一支在墙上。 牧天对他笑笑。 “每年冬天腊月的时候,湖面结冰到一定程度,岛上的人就去湖里取冰,沿着一条坡道存在这里。湖里的冰取之不尽,装满冰窖,全岛一个夏天也用不完。这地方是根发阿婶要求,在德林死的那天王爷派人连夜挖的,专门用来停灵。后来,就是第二天,根发阿婶又说德林死得蹊跷,不让下葬,说必须停灵半年以上,德林的冤屈才能化解。如果要有凶手,他也会暴毙。” “如果要有凶手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他死在床上的吗?”牧天若有所思地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他死在床上的?死人真的能说话?”金虎诧异地问。 “那么他真的是自己死在自己的床上的?” “是啊。那天特别热,他跟他媳妇睡午觉,谁知道这一睡,到傍晚还不起来。他媳妇叫他把谷垛苫上,说是夜里有大雨。就发觉他已经没有气息多时了。他才结婚不到三个月啊。根发阿婶难过是有道里的,要是能留个后,也好点。”金虎无限惋惜地说道。 “他身上的衣服是他死的时候穿的吗?” “那哪能,是后来换的寿衣。还是我替他换的呢。” “很顺利吗?我是说换寿衣的时候。”牧天追问道。 “别提了,一点都不顺。德林当时浑身僵硬,尤其是手指头全部乍撒着,怎么也捏不拢,换了三套衣服,最后才穿进袖筒里。可是手出来了,还是乍撒着的,您也看到了,这放在冰窖里都快三个月了,还是那个样子。所以啊,根发阿婶就说德林是让人害的,冤屈得连手都不愿意合拢,是要抓那凶手的。” “岛上的人怎么说?” “您是说对德林的死?嗨,说什么的都有,这么年轻就暴毙在自家床上,那肯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之类的呗。”金虎似乎不太相信自己说的。 “他媳妇叫啥?你跟她熟吗?” “叫庞丽颖,鹦鹉岛岛主庞志的女儿。那是个美人,整个海子荡都知道她,但我跟她不熟。就是喝喜酒的时候去闹过新房,后来人家有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很少来往了。” “根发婶子提到了韩鹏举,还说是他儿子害了余德林,这是怎么回事?”牧天沉思地问道。 “韩鹏举是鹧鸪岛的岛主,当年跟王爷和余根发是结拜兄弟。一起打天下的。在追踪姚吉顺余部的时候,根发叔替王爷挡了颗子弹,死了。韩鹏举就成了王爷最信任的人。他的鹧鸪岛,主要是养马,提供全荡。还兼管着雁子岛的防务,全家吃着荡里的官饷,还做着马匹的生意。应该是全荡数得着的富户。私下里大家都说,他家的银子比王爷家里的都多。” “哦,这样啊。那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韩鹏举啊,就是给姚吉顺家当马夫。” “他儿子呢?” “您说韩承礼啊,一直跟着他爹给姚吉顺放马,不过这小子钉马掌的手艺那是一绝,全荡的马匹,差不多都是他给钉的掌。不过,后来不干了,整天游手好闲,吃吃喝喝,到处闲逛。嗨,家里有钱,他爹又是王爷的心腹。富二代,也是官二代。命啊!” 金虎说起来云淡风轻,也带着些许的无奈。 “要说韩承礼害余德林,那我不信。没道理啊,子一辈父一辈的,而且韩承礼还是余德林最好的朋友,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 “你刚才说韩承礼钉马掌的手艺不错,后来又不做了,那马总是要钉掌的,现在谁在做这个行当?” “哦,他徒弟,也是韩鹏举的义子,叫苟大栓。” 牧天在第一次听到“钉马掌”的时候,内心就为之一动,现在就更加更加明白了,心底感慨道:母子连心啊。 他正打算起身,门被推开。 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 背光下看不清楚那人面容。 “你就是上海来的那个能让死人开口的大侦探?”声音浑厚有力。 牧天极力地适应着突然照进来的光线,但还是只能看清来人的轮廓。 金虎闻声“噌”地站起来,拱手道:“韩岛主安好!” 韩鹏举??? 第203章 她从来没有悲伤 牧天闻听心里一沉:此人来者不善。 “韩爷是吧,在下牧天,是自愿来的。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久仰个屁,我跟你又不熟!不过,既是王爷贵客,就请方便的时候到鹧鸪岛上耍耍,领略一下我那里的风物。”韩鹏举从兜里摸出一个袋子,抛给牧天。 牧天措手不及,连忙接住。 袋子“哗啦”响了一阵,是大洋。 “五十大洋,给你当来鹧鸪岛的盘缠,或者你捎个信,我派人来接你。” 这韩鹏举也是够霸气的,有这么请人的吗? 有钱任性。 牧天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抱着钱袋子,无所适从。 “算你命好,鹧鸪节马上就到,过来岛上耍耍,你一定不虚此行!”韩鹏举说完,扭身走了。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刚起的暮色中,韩鹏举在夕阳中一跃上马,鞭子一挥,疾驰而去。另外一个骑着黑马的人,紧随其后。 牧天看着他们,碰了下同样处在惊愕之中的金虎,指了指后面骑黑马的那个人。 “那就是苟大栓。跟韩鹏举几乎寸步不离。”金虎愣了一下,好像是为了唤回心魄,耽搁了一会才答道。 “咱们也走吧。” 金虎领命,锁好了房门,又把蒲草的帘子挡严实了,拉来那辆快车。 “咱这回慢点。” “太颠了?”金虎嬉笑地问。 “聊聊。” “哦。” 金虎扶牧天上车,实际上是把他塞进车座。然后打马启程。 金虎也善解人意,抱着鞭子信马由缰。 牧天这才注意到,马是枣红马。 车是上了清漆的本色的。 “鹧鸪节是什么鬼?好玩吗?听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牧天问得有点啰嗦。 大概是想去看看。 金虎就是这么想牧天的。 “可以这么说,有点意思。就连蛤蟆岛上的冬至篝火节也比不上韩家岛上的鹧鸪节。每年的九月十六到十九连续四天,热闹得很。有赛马、斗鹧鸪、马术表演、有时候还请来上海的大戏班子还有影星歌星什么的,来这里和巡回演出。” “韩岛主挺会玩啊。” “可不是?但他更会做生意,这是一门生意,荡外的人来,一船一船地接来,又一船一船的送走,光这交通就够他赚的了。荡内的人,也不少赚。光那‘渔舟唱晚’就海了去了。” “渔舟唱晚?听起来很浪漫啊。” “那是啊。这是专门为荡内小伙子和姑娘们设置的。有点像鹊桥会,大家可以用唱歌找自己的心上人。一首歌一块大洋。咱这荡内不同,两人结亲,虽然主流还是媒妁之言,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自己谈,自己找的。嗨,这都是战前了,现在就没有那个规模那个味道了。唉,世道如此,谁还有那些闲心呢。” “韩岛主也参加吗?与民同乐?”牧天引导着话题。 “他就赛马,回回第一。” “哦,那是因为他是岛主吧。” “不完全是。他的马术确实厉害。您看啊,别的岛主出行都是马车,可他不是,从来都是一人一马走天下。当年姚海明带着卫队逃跑的时候,硬是韩岛主一人一马,狂追五十里,力战众卫士,将他擒获的。在这方面,王爷也是敬他三分的。” “这挺好玩,咱们去看看吧。后天,后天九月十六,就后天。” “您不查案了?您可是跟王爷有过赌约的,还押着十万大洋呢。这时候还惦记着鹧鸪节好不好玩,十万大洋,十万呢,您的心真大。”金虎感情复杂地说着。 “说不定到那里案子就查清了。” “您说啥?到鹧鸪岛案子就清楚了?余德林真跟您说话了?是韩承礼害的他?”金虎惊得扭过身子大声地问。 牧天微笑不语。 西边的太阳在明显地下沉,芦苇荡的阴影已经掩住了半条土路。 “去根发阿婶家吧。”牧天突然对金虎说道。 “不回客馆吃饭?” “先去根发阿婶家再说。” “如您所愿,牧先生。要快一点吗?” “好。” 吸取了来时的教训,金虎坐着甩了一下鞭子。没有上回的“叭”响,马儿奋踢,却没有此前的张扬,但车速还是提了起来,却也没有先前的颠簸。 在太阳就要落下西方地平线的时候,他们赶到了余根发家。 根发阿婶听到下人来报,说牧天大人来拜望,赶紧收拾了自己。除了满头白发,衣服换了寻常的家居布衣,已不似那日的褴褛,唤了女儿余德琴,和一众十来个素服的婢女,老妈子和十余男性下人,长跪于大门之外,叩首跪迎出来。 牧天一见,急忙下车,扶起根发阿婶。 再看这宅院,灰砖青瓦,气势恢宏,与那王爷的府邸也相差无几。再看这婢女成排,下人一溜。知这余家也是享受着开荡之勋的待遇的。 “大人啊,我这是天天盼啊,终于给您盼来了。我儿的冤情有望昭雪了。”根发阿婶说着转身拉过余德琴,急急道,“琴儿,快来拜过牧大人。” 只见一个二八女子,一身黑色裙衫,聘聘婷婷地从根发阿婶身后移出,敛身一个万福,“小女琴儿见过牧大人。谢大人给家兄主持公道。” 牧天不由拱手,摇了三摇。 “小姐不必多礼,在下只是完成对王爷的许诺而已。如果能还令兄清白,也是王爷的造化。” “那也是家兄有福,能有高人相助,谅哥哥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语调悠长哀婉。 余德琴说完退下,依旧聘聘婷婷,黑色的裙衫若一片云,在牧天面前化了开去。 “请大人移步上房用茶。”根发阿婶躬身相邀。 进得上房,分宾主坐下。下人奉上茶来。 “根发阿婶,请允许我对令郎不幸遇害表示慰问,虽与德林兄素未谋面,但对其英年早逝,深感遗憾。根发阿婶请节哀顺变。在下接下来的询问可能引起您老人家的不适,但办案所需,不得不为之,还请老人家海涵。”牧天一口气说完这些,一副公事公办的意味。 “老妇明白。有什么话大人尽管问,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句句是实,绝无虚言。”根发阿婶说着,伸手抚摸着站在身侧,搭在她肩头的余德琴的手。 牧天不由瞥了一眼她的手,一只略显苍老的手,与一只如葱玉手的交错是一个有意思的画面。 “老人家,您为什么一口咬定令郎人是被人害死的呢?”牧天眼睛并没有看根发阿婶,而是盯着自己脚尖。 “我,我就是感觉这样。”根发阿婶,胸脯起伏着,开始激动起来。 这是有难言之隐。 “感觉有时候是对的。不过,没有证据,你让王爷很为难啊。是不是?”牧天这是在引导,可是对于像根发阿婶这样的妇女,那跟刑讯逼供也相差无几了。 “证据,证据……” “韩承礼是令郎的好友,老人家您又为什么指认他是凶手,还逼得王爷下令韩鹏举把自己的儿子软禁在家里?这是为什么?” “他们家没老老少少,没一个好人。”根发阿婶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发狠地说。 “老人家,不能因为您觉得谁不是好人就说谁是凶手。还是要有证据,一切要用证据说话,这样才是公平。如果仅凭感觉就说韩承礼是凶手,万一错杀了好人,令郎的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您说是不是,老人家?”牧天说这话的时候,始终盯着根发阿婶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时而闪现一丝光芒,时而黯然,眼珠子还不停地左转右转。 “我相信我的眼睛!” “那是老人家看到了什么?是吧。” “我……” “怎么没有见到令媳?哦,一定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悲伤过度,在房里歇息呢吧。待在下亲去拜望,聊表慰问,或可稍解她的悲伤。”牧天见根发阿婶又是难言,就转移了话题。这个话题能让他证明自己在跟死人“对话”是的猜想。 “她悲伤?我可从来没见她悲伤过!” ??? 牧天眉梢轻挑,盯着眼前这个被仇恨淹没的老妇。 “阿嫂在哥哥死后就回娘家鹦鹉岛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 这就对了。 牧天一下子有了结论。 第104章 吉人自有天助 根发阿婶侧仰着头,看着余德琴,目光里饱含着慈爱,抚摸着的手,改为轻轻的拍打。 牧天屁股抬离了椅子一些,欠身道:“既然这样,那在下想去看看他们的房间,不会弄乱他们的摆设的。方便吗?” “当然可以,是吧,姆妈?”余德琴率先表态说,手在母亲的肩膀上晃悠着。 “哦,没什么不方便的,让琴儿带你们去吧。”根发阿婶又拍了拍女儿的手,对牧天和金虎道。 金虎看着牧天,伸手指着自己,张了张嘴,那意思是问牧天:我也去啊? 牧天已经站起身,楼了下金虎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当然你得去了,好跟王爷汇报,要不你说什么?”说完,径自伸手示意余德琴在前引路,又回头朝金虎眨了下眼睛。 嘿,这人够贼的,看上去憨厚。真是城市套路深!千万不要相信城里人。金虎想着,起身跟上。 这是一个典型的大户人家小夫妇的房间,外面一间是花厅,雕花的黄花梨屏风隔着里面的卧榻。绫罗的床帐还是簇新的,只是眼下大的家具都已经被白布蒙上,割断了曾经有过的浪漫与温遵。假如曾经有过的话,牧天心里想着。 他伫立在床前,问旁边一直跟着的余德琴:“令兄就是在这上面没的?”用手比划着睡觉时人体的走向。 “没错,是这样的。”余德琴肯定地说。 “当时你在哪里?” “我,我在张婶屋里学织毛线呢。对,张婶她是我奶娘。”余德琴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这里的东西没有动过吗?你令兄死后,和被移到冰库之后。” “我们都没有动过,不过阿嫂就不知道了。”余德琴似乎想说明什么。 “这么说,你不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令兄已经亡故了?”牧天紧接着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听到阿嫂在院子里喊哥哥出事了,没气儿了,就跑过来了。” “那你看看,这些是你进来的时候的样子吗?”牧天掀开盖在床上的白布。 余德琴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才定睛看去。 “是,是这样的吧。” “你确定?” “差不多吧,他们的东西都一样好几件,最少也有两件三件,他们才结婚,三个月哎。”余德琴好像为自己记不清楚而发急。说话的声音高了不少。 金虎觉得这人不像是大家闺秀,英子就从来不急,人家还是学武的呢。 牧天冲余德琴笑笑,像是在安慰,又像是有别的意思。接着伸手扽着白布,小心地躬身盖回去,仿佛床上还睡着有人。 就在白布盖上去的一瞬,绫罗帐上的豆大的印记,而且是连续三个逐渐减小,成放射线呈现的暗色的痕迹,让他眼睛发亮。 牧天放下手里的白布,急退两步,打量着床榻。 余德林不知所以,也随着牧天退过来,疑惑地看看床榻,又盯着牧天。 “你们家的床头不靠墙的吗?”实际上他进屋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但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因为有绫罗的帐子挡着。 “岛上所有人家都是这样的,因潮气太重,床都是离墙而置的,平常人家,小的也有一尺半尺的,大户人家一般都在两尺以上。”余德琴解释道。 没有听完她的解释,牧天就钻到床头与墙体的罅隙里,磨着身子,在墙上摸索着。 他的心里一凉,下意识地抓住了床头,咯噔,床头好像下沉了一下,而且是咬合发出的声音。 牧天从罅隙里出来,拍着两手,“你家这床是可以拆卸的吗?”牧天指着支撑着绫罗帐子的框架问余德琴。 “有可以拆的,但家兄觉得拆来拆去容易坏,当时就做成死的了。只有床头是活的,是为了夏天拆下来不挡风,凉快。” “你跟你阿嫂关系好吗?就是说亲密吗?” “说不上来好坏,不过我阿嫂那人挺好的,也没啥心眼。我们有时候也约了一起出去游玩?” “游玩?都去过什么地方?” “好多地方了,荡子内的岛都游遍了,还有沙家浜、弯头浜。当然还有大龙湖西边的几个县城,都去过。” “你去过鹧鸪岛的鹧鸪节里的渔舟唱晚吗?” 余德琴犹豫了一下,脸露鼐然道:“去过两三回。去年还去过呢。也是阿嫂一块去的。” “去年?那时候令兄跟她已经订婚了吧?” “这你也知道?” “猜的。” “你猜对了。他们是结婚一年前订的婚。所以她父亲,就是那个庞岛主对她管得可严了。说订过婚的姑娘不应该在那种场合出现,她就托人捎信来让我那天去找她,她好跟庞岛主说是陪我去的,她爹就会让她去了。” “最后你们去了吗?” “去了啊。可是你别提了,那回以后我就不太爱理她了,直到她嫁过来才变好的。” “为什么?” “您别提了,那天刚进会场,才唱了一首歌,她就不见了,直到都散场了也没见着她。幸亏我哥哥来找我,要不然那天我就得一个人回家。原来她可以先陪我到家,然后我哥哥再送他回家,反正他们都订婚了,早早晚晚的也没什么。” 牧天盯着她,脑子里在转着去年的渔舟唱晚可能发生的故事的画面。 “过了两天她来找我,送了十块大洋,说补偿我那天唱歌的钱。您知道,在渔舟唱晚唱歌是要花钱的,一块大洋唱一首。” 牧天觉得她说得够多的了,就说:“你家有石膏吗?” “石膏?没有,谁家没事放那玩意儿干嘛使啊。” “蜡烛,蜡烛也行。有吗?”牧天又问。 “有啊,您要几支?”余德琴觉得这个牧先生很怪,天黑了,刚已经吩咐下人点上了汽灯,屋里明晃晃的,还要蜡烛干什么。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还有,请找几个人来,把这床再往外挪挪,把床头的空隙留大一点,四五尺吧。” “你要挪床啊,那可不行,我娘说了,一切要保持他儿子生前的原样,啥也不许动!” 牧天一听来气了,但转念一想,这种偏执意外地保护了案发现场,让他找到了连凶手自己也忽略了的证据。 真是天助我也。 趁余德林出去呼唤下人找蜡烛的当儿,牧天吩咐金虎接下来拿到蜡烛以后如何如何,就出去寻那根发阿婶了,因为他还要更多的口供,以确定凶手是究竟谁。 第105章 家丑 鹧鸪岛,码头。 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山了,仅有的天光映得河道里的水变成了深灰色。 一艘快船驶来,停靠在码头上。 韩鹏举牵马上岸,随即一个纵身,扬鞭而去。瞬间消失在芦苇荡里。 韩鹏举骑的是一头白色的高头大马,浩瀚的芦苇荡中,只见韩鹏举和雪白的马头起伏前行。长长的马鬃,在韩鹏举的肩头飘逸,拉出一条曼妙的白色的云朵,在芦苇上面飘荡,快速地移动。 出了芦苇荡,再经一片开阔地,驶过千顷良田,越过一簇民居,转眼就到了气势恢弘的岛主官邸。 管家郝德安急急出门,牵住了骏马。 韩鹏举下马。 “老爷安好。”郝德安躬身问候,牵着马在侧后跟着大步走向大门的韩鹏举。 “他怎么样?”韩鹏举完全没好气地问道。 “回老爷,少爷今天闹腾得很。吵着要人放他出来。说再不出来他就撞墙自杀。” “混账东西!你去叫人放他出来。”韩鹏举手里的马鞭抽了一下。 “老爷。” “去!” 郝德安喏喏而去,把马牵到马厩里拴好,就去二进的西厢房。 看守的家丁一见郝德安,像见了救星一样,连忙跑过来,“郝爷,您可来了。” “开门,放人。”郝德安没心情跟他多话。 家丁一愣,随即欢天喜地地连连点着头,打开了西厢房的门。 “郝爷说放您出去了,少爷。” 韩承礼站在屋子当间,“我不出去。” “少爷。”家丁哀求地喊了一声。 “说关就关,说放就放?” 郝德安一把将家丁拉开,“少爷,老爷在院子里等您呢。” “让他等着吧,我就是不出去。”韩承礼把挡住眼睛的头发,猛地朝后一捋。转过身去,根本不理郝德安。 “你不出去,老子让你死在这里,烂在这里!” “爹?!”韩承礼陡然惊觉,迅疾转过身来。 “你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么个儿子!”韩鹏举手里的马鞭“叭”地抽在青砖的地板上。 “爹,谁又惹您生气了?哪来那么大的活?”韩承礼换了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除了你这个只会用下半身想事的废物还能有谁?” “爹,爹,您不能这么看我啊。我可是您儿子,唯一的儿子。” “我就快没有你这个儿子了。”韩鹏举悲怆地说着,手里的马鞭跌落在地。 韩承礼看到韩鹏举如此,也收起了嬉皮笑脸。 “还是为余德林那小子的事?嗨,您不都说了嘛,王爷他不能怎么样,装模作样地关我个一年半载的,等大家都消了气,也就过去了。不是吗?”韩承礼上前拉住韩鹏举双手,倾诉衷肠地说道。 “不是!”韩鹏举一把甩开韩承礼,指着他的鼻子大喝道,“你告诉我,你还祸害过谁嫁姑娘?你劝我搞什么渔舟唱晚是什么搞活旅游,拉动经济,原来是为了你祸害人家闺女提供一个操作平台啊。为了一个女人,你能去杀人。你说,还有谁家姑娘?” “爹,您别发火啊。还有谁不重要,我确实爱庞丽颖的,我要跟她过一辈子,为了这个目的,别说一个余德林了,就是十个我也要杀。我知道余根发是跟王爷一起打天下的铁哥们,可爹您也是王爷出生入地的铁哥们呀。现在余根发他早死了,可您还活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又是您儿子,几个姑娘算什么?最多给点钱就完了呗。您不要上这么大的火。你说打仗这些年不算,鹧鸪节,哪年不赚得盆满钵满的,没有渔舟唱晚这个噱头,谁来啊。就这一项,是不是让咱这不大不小的鹧鸪岛,实力大增,连王以栋现在也不敢小瞧啊。” 韩鹏举居然被韩承礼的话给说动了,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年以来,鹧鸪岛的软硬实力确实提高不少,在这方面儿子是出了不少好主意。可是现在的局面,让他很为难。余根发那个婆娘实在太难缠,仗着自己是有功之臣遗孀,整日里横行霸道,惹是生非。要不是她死气白咧地求王爷,王爷怎么会做主将庞岛主的闺女嫁给余根发的小子,又怎么会惹出这些事情来。 想着想着,竟然觉得自己儿子无辜了起来,“都是被逼的”,他这样想着,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儿子的好。过了眼前这关,再想办法。杀了人又怎么样?为了把海子荡弄到手,他王以栋杀的人还少吗?我就不信,以鹧鸪岛现在的实力,王以栋能把自己儿子韩承礼怎么样!大不了跟儿子说的一样,花点钱了事。钱会抹去仇恨和悲伤,只留下美好的记忆。要不是凭空杀出个牧天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想到这里,韩鹏举深情地凝视着儿子。我儿子这么帅,又有钱有势,弄几个妞那又算啥,那是对她们的恩赐,是上天眷顾她们。 “你这几天给我老实呆着,想想对策。余根发的婆娘不会这么好打发,王爷一定要这事有个说法,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个侦探,叫什么牧天的,给王爷打了保票,十天内查出真凶,还拿了十万大洋作保。据说他能跟死人说话。”韩鹏举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评好了很多,显然是已经原谅了儿子。 儿子嘛,就如同房子龙的娘的态度。 “嘁,跟死人说话?我让他死也成个死人,看他还怎么说话!”韩承礼极度不屑。 “你可不能再乱来,金虎跟着他呢。” 根发阿婶见牧天来找自己,忙乱地整了整衣服,就要跪拜。 牧天上前扶住她。 根发阿婶又请牧天在上座坐了。 “牧先生辛苦了,不知这一趟看过来,有什么收获?” “老人家,收获在下自然是有的。” “哦?听金将军说先生此前去看过德林。” “是的,老人家您的坚持,给我的工作提供了重要的支持,了不起。” “听说您能跟死人说话,那我儿子告诉你是谁杀的他吗?”根发阿婶语气急切地问道。 “老人家,您知道是谁杀了你儿子。” “我?” “对,是您。可是你不愿意说出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你女儿余德琴小姐也是。”牧天沉声道。 “您这样说,有何道理?”根发阿婶的语气依旧急切,但多了写愠怒。 “道理咱先放一边,我问您,您的儿媳孝顺您吗?”牧天盯着根发阿婶,微笑地问道。 “庞丽颖?” 第106章 你陷得太深了 “是,庞丽颖!” “您不要跟我提她!”根发阿婶一字一字地狠狠地吐出。 “不过,您先前提到过,还说她从来没有过悲伤。她离开的那天,跟您告别了吗?” “我说过,我不要提她!”根发阿婶的神色陡变,嘴角扯动着,扯出难看的曲线。 “那好,我来说。您老人家只要点头或摇头就行。”牧天的话轻柔而执着。 根发阿婶剜了牧天一眼,没有说话。 “您见过韩承礼在你儿子的房新里出现过,而且不止一次。”牧天口气很肯定。 根发阿婶眼睛闪烁了一下,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每次韩承礼来的时候,碰巧您儿子都有公务外出。”牧天微笑地继续问着。 根发阿婶的眼睛不再闪烁,垂下了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 “您在替他们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芙蓉膏,而且是你媳妇的。”牧天拿出一个粉盒,打开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朝根发阿婶举着。 根发阿婶偷眼瞟了一下,又迅速地收回目光。 “你断定韩承礼与庞丽颖行了苟且之事。但你没有揭穿,这就成了你只说韩承礼杀了你儿子,但又不愿提供自己的证据的难言之隐。”牧天一副“我理解”的样子,甚至有点悲天悯人地说着。 “您只有忍者,或者一直希望您儿媳庞丽颖能良心发现,断了跟韩承礼的这段孽缘。”牧天仰天叹息了一声。 根发阿婶身子抖了一下,缓缓地低下了头。 “您忍受着韩承礼霸占您的儿媳,伤害您的儿子。实际上是您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根发阿婶的身子又抖了抖,抬头快速地盯了牧天一眼,怔了一会儿,有低下头去。 “您不敢告发他,是惧怕韩家在海子荡的势力以及在王爷面前的影响力。不错,令夫也是王爷的心腹,但他早就死了。王爷敬重他,给你们好吃好住,享受着全荡最高的待遇。可是毕竟他不在了。还有就是,您不想让自己的家门不幸弄得满世界都知道。因为人言可畏,您明白舌头也可以杀人。” 根发婶子的身子开始轻微地哆嗦起来,她把两肘支在膝盖上,手托两腮,眼睛依旧盯着脚尖。 “可是您不能忍受韩承礼引诱和染指您的女儿。您只知道她在用这个东西,但你没发觉她的身材已经开始走样了吗?”牧天的话语低沉而具有穿透力。 根发阿婶身子骤然一抖,“嚯”地站起来,两手在身侧剧烈地哆嗦着。 “别说了!我要他死!张妈,送客!”根发阿婶咆哮一声,“蹬蹬”地跑进内室。 闻声进来的张妈站在门口,望着牧天不知如何是好。 金虎托着两坨蜡烛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愣住。 牧天上前,“弄好看了?” “弄好了,牧先生。差点给我手上汤个泡出来。”金虎递上蜡烛坨坨。 牧天小心地接过来,“这回可以去鹧鸪岛了。”他自语地说道。 “现在?天都黑了半晌了,不在这吃饭啊?余小姐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金虎十分不解。 “算了,回客馆吧,你没听到已经下逐客令了。还是去吃王爷的饭吧。” “我就听老夫人‘嗷呲’一声,说什么没听清。” “听清听不清,都不重要了。走吧。”牧天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像是有什么心事。 “一切如您所愿,牧先生。” 回到车客馆,刚一进门,皮克就调侃道:“啊哈,大侦探回来了,收获如何啊?” “我不跟你贫,我问你,电报打了吗?”牧天严正地问道,小心地把蜡烛坨坨放进一只空点心盒子里。 “打了。一切如您所愿。”皮克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信你一回。”牧天指着皮克道。 皮克又是耸肩摊手。 金虎敲门进来,拎着食盒。 “哦?你出去办案,这时候了,连饭也没有吃。太敬业了吧。”皮克又拿出了调侃的劲头来。 “少来。”牧天说着,就帮金虎从食盒里拿饭菜。 饭菜在桌上摆好,“牧先生请慢用。碗筷我回头来收。”金虎说完,拿起食盒就要离开。 牧天叫住了他。 “一起吃吧,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牧先生太客气了。在下的饭菜在隔壁备着呢,有话您吩咐。”金虎说话已经不那么诚惶诚恐的了。 “是这样,你愿意跟我回上海吗?”牧天盯着金虎问。 “什么?我没听错吧,牧先生?您要带我回上海?”金虎的惊讶不是一般的。 “对。” “您别吓我,牧先生。我去上海能干什么?我就是一个种地打鱼的,农闲的时候带带兵。”金虎这回有点诚惶诚恐了,但语言里透出了那么一点向往的意思。 牧天指着点心盒子,“那个蜡烛就做得不错。” “就去上海做蜡烛啊?” “也不全是,可以做的很多。你考虑考虑,想好了随时通知我,去吃饭吧。”牧天说着,拿起了筷子,一副准备开动的样子。 “谢牧先生,您慢用。”金虎躬身,拎着食盒离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皮克一屁股坐在牧天对面,探究地看着牧天。 “再吃点?”牧天讪笑地对皮克说。 “no,我很好奇,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皮克在中国混了那么多年,中国话里的俗语也是溜溜地张口就来。 “这话你也懂,也会说啊?”牧天反调侃起皮克来。 “我跟你说真的,你在拉人头吗?”皮克收起了此前的漫不经心的态度。 “这不还没定嘛,你急什么?”牧天还是那个样子。 “好,这事不急。那我问你,你的案子查得怎么样?还有,关于海子荡,你说房子龙是个混蛋,否定了先前的计划。我现在也放了阮志贤和他的妈妈,手里没有牌了。你我又被困在此地,海子荡的得失,关系到你跟夫斯基甚至更多人的关系。你一定要慎重。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告诉我。”皮克说得很认真。 牧天这回听得也很认真。 他点点头,就把验尸的情况以及拜访根发阿婶的经过简要地对皮克说了。 皮克听完,立刻站了起来,指着牧天道:“你陷得太深了。” 牧天停止了咀嚼,抬眼盯着皮克,很认真地道:“所以,我要借你的东方行动来用用!” “什么?!” 第107章 我来掌控大局 “这么大惊小怪?”牧天用问句表示了自己的肯定。 “可不是吗?你知道东方行动是干什么的吗?”皮克连着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又没有正式介绍过。不过我知道你手里有这么个组织,现在借我用用,可以吗?” 牧天话说得客气,但语气上更像是巧取豪夺。 “你做什么用?拿它来对付王以栋?我现在满打满算能集结三十来人,才勉强够一个排,去对付王以栋三千人?连日本人都不敢轻易对王以栋用强,改用绥靖政策,招降纳叛。就你?做梦吧?以少胜多的仗我不是没打过,可这也太悬殊了。你是拿我的兵的生命去赌博!不行,坚决不行!”皮克看起来急了。 “哎,皮克,谁告诉你我要对付王以栋?我现在要对付的是韩鹏举,鹧鸪岛的那位。再说了,久井英一、渗透者、还有这回的王以栋、海子荡,你少拿我的命赌了吗?我就这一回,还不能跟你扯平?”牧天也有点急了起来。 “韩鹏举?” “对,这回我来掌控大局。你不要在背后瞎比比。我还告诉你皮克,你那点心思我早就明白了,拿下海子荡,打通大后方的交通,不完全是为了解开我跟夫斯基的梁子吧。你是有命令的,也是跟你的那个no.6串通好的,这个捷径直通的是重庆,是属于你的私家道路,闲下来给夫斯基用用,你再弄个收费站专收买路钱,两头赚啊你。皮克。”牧天拿筷子指点着皮克,一五一十地说着。 皮克一时无语:这小子现在可不能小觑,这几天成长得很快啊,简直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是吧。我告诉你皮克,我可以再被你赌一下,帮你,或者说帮我自己跟夫斯基解开梁子从而帮你打通这条交通线,但要由我来掌控大局。一切听我的。兵不血刃,我给你拿下海子荡。” “兵不血刃?”皮克耸耸肩,不屑,甚至鄙夷地看着牧天。 “对,你只要配合我就行。” “好,我也信你一回。不过,你只有十天时间,跟你许诺给王以栋的一样。时间一到,我就启动新的计划。你也说过,我是有命令的。” “不用十天,三天,今天算一天,后天就成!” “后天?” “对,后天。我只要把两个人沉塘就行!” 牧天说得十分得意,自信得还用筷子在空中划了个弧。 “沉塘我知道。你说吧,怎么配合。”皮克眨巴着眼睛,说明他并不是很明白。 “你跟外面发电报,用的是英子看得懂的密码吧?” “当然。不过英子很聪明,她接受过日本人的谍报训练,差不多的密码她都能破译。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不管那些。你跟你的朋友说,还有年先生也好,月先生也罢,他们不是要制裁伪政权的汉奸吗?让他们拟一份名单发报给你,上面要有王以栋的名字。” “制裁王以栋的名单,你这是要敲山震虎吗?” “哈哈,皮克,这回你的中国成语用错了,我要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我明白,让他做不成饭。” “你是想吃点了?”牧天那筷子敲打着盘子的边缘,一本正经地问道。 “看你吃得很香的样子,我是很想吃一点,不过我饱了,完全吃不下了。” 皮克很认真地说道,见牧天一阵坏笑,才知牧天真意,出拳在牧天面前比划了一下,“你耍我!” 牧天嬉笑着躲过,又一本正经地道:“明天你跟我去鹧鸪岛,不许多说话。” “明白,你掌控大局嘛。”皮克完全是反唇相讥。 第二天一早,牧天、皮克还有金虎就登上了鹧鸪岛的码头。金虎直接去了岛主府,而牧天和皮克却直接去了岛上最著名,也是海子荡最好的铁匠铺,“慕容铁工厂”。 经营这间铁匠铺的是慕容靖和慕容康兄弟俩,都大约四十来岁,手艺精湛,所有出品行销荡内和周边各县。荡内用犁铧?头,铲子镰刀斧头,还有锅碗瓢盆,铲子勺子,撬棍榔头一应俱全。 牧天见着慕容兄弟,就说自己是慕名而来,专门定制一种钢针。 慕容兄弟表示自己早就不做这种东西了,市面上各种洋针应有尽有,很方便就能买到,而且还便宜。他们自己做了,太费工夫不说,也没有多大利润。所以几年前就停了这个项目。 牧天说自己是做轭具的,市面上的洋针不好使,不够硬度,用用就弯了,还是他们家做的好,一律精钢所制,四五层的皮子也一针而过。钢轫适度。所以想定制一些。自己可以出比市面上高些的价钱。 慕容兄弟一听有高价,就来了兴趣。说钢针制作也没有什么秘籍,主要是材料难找。还说他们来巧了,前一段时间有人做了几支,还剩着点材料。问他们什么时候要成品。 牧天说越快越好,最好能在晌午过后,他们离岛的时候就能取货。 慕容兄弟面露难色。 牧天知道他们是想钱,就说可以给些加急的费用。 慕容兄弟就说这么急,那就一块大洋一根吧。 牧天既然说了是开轭具行的,就数出十块大洋给了慕容兄弟,叮嘱下晌一定做好了,否则就耽误了自家轭具生意了。 慕容兄弟欢天喜地地应承下来。 牧天和皮克离开铁匠铺。这就奔岛主府而去了。 且说金虎到得韩府,通报进去。 郝德安急忙出来迎接。 “金将军安好。久违了。不过将军来的不巧,韩岛主天不亮就到下面检查工作去了,也没留话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您去客堂等等吧。”他是客气,真实的想法是请金虎打道回府。 金虎说:“抱歉,我应该先捎个信来知会一声的。不过也没有什么正事,就老没见着韩岛主,怪想着的,今天出来随便溜溜,一抬脚就到了这里。既然来了,那我就等他老人家一会儿。” 郝德安一个躬身,“将军请随我来。” 金虎到了客堂坐下,不一会郝德安带着仆人看茶上来,金虎道:“韩岛主最近又添了什么新马了没有?” “哎,现在兵荒马乱的,哪还弄什么好马去?就是一般的,也早就被这军那军的拉去了。” “我记得韩岛主有匹汗血,韩岛主没有骑去检查工作吧。”金虎试探着问道。 “不曾骑走,老啦,在圈里溜着呢。”郝德安有点感慨,好像是在说自己一样。 “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就去厩里望一望?” 郝德安迟疑了一下,“将军既然有此雅兴,那就看看吧,在这里也是枯坐。请随我来吧。” 金虎起身正要跟着郝德安走出客堂,一个家丁急急地进门。冲金虎打了个喏,又对郝德安说,“郝爷您让我好找啊。” “什么事?” “少爷闹着要找您,说有重要的事情商量,让您快点过去。” “你去回少爷,说我这接待客人呢,完了就过去。”郝德安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金虎却暗喜,这种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啊。跟着牧先生就是好啊。我得认真地考虑考虑是否也跟他去上海发展。 郝德安把金虎引到马厩,交代了几句当心别被马伤着之类的话,接着就离开,去应付少爷韩承礼去了。 金虎并没有去看那汗血宝马,而是去了工具房,寻一把锤子去了。 扁铲、圆铲、刮刀,各种工具全有。金虎在一堆锤子了翻捡着,最后找到一把锤头刻着韩字,掉了一个角,边上还有几个豁口的,拿出蜡烛坨坨一对。 哇靠,不是它还是那个?! 第108章 王爷要来 金虎掀开上衣,正要把锤子掖进后腰里,就听外面传来“嘚嘚”的马蹄声。 这是一间用木板在马厩里隔出来的库房,墙板的缝隙足有两指宽,还有各种孔洞,金虎透过缝隙看到郝德安牵着韩鹏举的高头大马进来,两手插在上衣底下,摸索着腰带,若无其事地走出工具房。 “哎呦,金将军,您怎么在这里?找什么东西吗?我帮您?”郝德安有些警觉地问,目光在金虎的身上打量着。 “没什么。我就是尿急,找个地方……嗯,你懂的……实在是抱歉得很。” “哎呦,金将军,瞧您说的,这有什么,谁没有个三急的时候?以您的大名,赶明我向岛主请示请示,在这立块牌子,写上‘金将军那个什么处。哈,您也懂的。”郝德安极尽嘲讽之能事,阴阳怪气地说道。 能跟王爷身边的卫士这样说话,那也不是瓤茬。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韩岛主家里做管家,而且一做就是十几年,连小少爷韩承礼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可不是白给的。 韩鹏举忙于政务,疏于对孩子的陪伴,因此管家郝德安可以说是韩承礼的第二个爹。 也正因为如此,在鹧鸪岛,韩鹏举外出的时候,岛内的大小事务都是郝德安说了算。就连韩承礼,有时候也是言听计从。 “岛主回来了?”金虎把手从裤腰上拿出来,拱了下问道。 “回来了。” “那我要去见见。回见了,郝爷。”金虎心道:好悬。 也不让郝德安陪,急急地奔上房而去。 郝德安一边把马拴在栏上,一边狐疑地看着金虎匆匆离去的背影。 尿尿? 韩鹏举一进家门,郝德安就通报了金虎来访的事。 所以韩鹏举见到金虎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 两人叙礼完毕,韩鹏举就问:“我那汗血宝马还行吧。” “虽然看着有点老相,但风采依旧,老当益壮。”金虎满面笑容地答道。 “哈哈,金将军这是说马吗?” “当然,当然。” “确实老了,我都舍不得再骑它了。”韩鹏举也是个有感情的人,语气里充满着疼惜。 “那是,那是。韩岛主的爱马,那是远近闻名的。” “跟谁处久了,都会处出感情的。何况那匹汗血还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韩鹏举一副要讲古的样子。 “是的。不过现在再要找这种名贵的马,可不容易了。救您性命的事,从来没听岛主提起过。”金虎很想知道前尘往事的样子,目光里充满了渴望地盯着韩鹏举。 “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了。哎,金将军不是让王爷安排去陪那个叫牧天的侦探在查案吗?” “是是,这不要来来鹧鸪岛见见少爷嘛。我先过来打个前站,他说话就到。” “哦?我说不像郝管家说的那样,金将军只是随便溜达到这里来的。身为王爷的保镖,不可能有这闲工夫,再说,金将军也不是个随便的人。”韩鹏举语露机锋。 “也没有韩岛主说得这么忙,不过,这次来还有一项任务,就是给您送公文来了。”金虎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标着大大的篆书“王”字的信封,双手捧着,递给韩鹏举。 “公文?不是又有什么摊派给我们鹧鸪岛吧。”拂了两下手,双手接过。 “不是,不是,这回是好事,您看一下就知道了。”金虎对韩鹏举笑着说,好像知道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韩鹏举打开信封,抽出文件一看,怔怔地看着还没有收住笑容的金虎,半晌才道:“王爷要来?” “是啊。王爷不仅要亲自来参加您今年的鹧鸪节,而且还替您邀请了一个外国观光旅游团来。另外还命令全荡各岛岛主必须组团,并亲自率领出席。”金虎说得好像自己的是一样,喜笑颜开,两眼冒光。 “这太好了,王爷一来,那我这个鹧鸪节影响可就大了,关键有王爷站台就有了分量,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正规了,可以称是官方的活动了,这就有了公信力了。”韩鹏举也喜不自禁起来。 “还有更好的消息呢。王爷决定赞助活动三千大洋,从他自己的腰包里掏的。” “哎呦,还有这等好事?这文件里咋没有说呢?”韩鹏举已经大喜过望了。 “我不说了嘛,是王爷自掏腰包,不好在公文里体现的。私下里跟我说的,银子还是我去提的,明天开幕式现场给您。多有面儿啊。”金虎站起来,得意洋洋地踱了起来,顺便把腰间的锤子整了整。坐在太师椅上,有点硌腰。 上面的话,除了公文上说王爷要来参会以外,其他的都是牧天教金虎说的。 韩鹏举也站起来,拿着公文,神往地望着窗外,脸上满是喜悦。 俄顷,他大喊一声:“管家。” 郝德安闻声进来。 “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通知下去,鹧鸪节的迎宾仪式,提高到最高档次。王爷要亲临视察、指导。” “王爷?”郝德安注视着韩鹏举,怔了一会,又瞄了一眼金虎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不错,是王爷要来。”韩鹏举依旧兴奋地重复地强调。 “遵命,我这就去办。” 郝德安应承着,转身离去。 韩鹏举转身,喜气洋洋地看着金虎,“这可太好了,谢谢金将军。” “嗨,谢我干嘛?这都是您应得的。也是王爷的恩赐。”金虎的成长也很快,以前这种话他是不太能说出口的。 “啊,是金将军给我带来了好运。”韩鹏举跨前一步,紧紧地握住金虎的双手,用力地握着,摇晃着。 郝德安又进来,看到这个情景,先咳嗽了一声。 韩鹏举扭过头来,手还跟金虎握着。见到是郝德安,没好气地道:“又有什么事?” “回老爷,有个叫牧天的,带着个洋人,说是奉王爷的命来见您。”郝德安在尽量把事情交代清楚。 韩鹏举松开握着金虎的手,接着倒背在身后,鼻尖几乎擦着金虎的鼻尖,盯着金虎。 金虎下意识地后天一步,诚惶诚恐地道:“韩岛主。” “这个牧天他来干什么?你不是陪着他办案吗?他来这里是什么意思?”韩鹏举一连串地问道。 “不知道,原来王爷是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可是见天要替王爷来送公文,就没办法兼顾了。不过,我昨晚好像听他说了一嘴,要来鹧鸪岛的。要是碰着了,就一起回去,要是碰不到就算了。看来现在是碰到了,他说他来是要问少爷几个小问题。” “小问题?要问少爷?” 第109章 我要的是他当众沉塘,先留他… 金虎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着,扫描着韩鹏举脸上所谓细微表情,“大概是走个过场吧。你不知道根发那个婆娘多难缠。王爷得给她个说法,也得让全荡的男女老少都能信服的结论。”金虎打着马虎眼。 “他去看过尸体,据说他能让死人开口说话。难道余德林跟他说什么了?”韩鹏举隐约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嘁,这你也信,祖祖辈辈,谁见过死人开口的。那是诈尸!余德林他死了三个月了,搁那冰窖里,早成干尸了,魂都干巴了,还诈什么诈?”金虎有理有据,分析说道。 “你是说,让他见见?” “见见也无妨。王爷都发话了,任何人不得阻挠这位牧天先生的调查,还留下一个洋人负责他的安全。这个叫皮克的洋人好像大有来头。见见吧,大不了岛主您破费点银子。”金虎带着“那都不是事儿”的表情,挥挥手说。 “使银子?我儿子是无辜的,我给他禁足,不过是个王爷个面子。他是私下里跟我说的,要是他公开说,给我下不来台,看我不跟他翻脸。我现在要使银子,不是证明我儿子有罪了吗?不行,不能使银子!一分一厘都不行。”韩鹏举转身盯着房门,好像牧天站在那里一样,坚定地说,他给金虎的是个后背。 金虎指点着他的后脑勺,心道:“靠,你抠门真是扣到家了,你儿子跟你一个样,连作案凶器钉马掌的锤都舍不得扔!这还真是亲父子。” “你觉得呢?金将军。” 韩鹏举转过身来。 金虎赶紧收了手,脸带笑容地道:“岛主说的有道理。实际上您不让他们见面也行,如果您不好出面,我去替您把他劝走。” “不好,让他们见吧。郝管家,你带他去见少爷,就说我去外出视察了,我就不见了,烦得很。金将军你要不急的话,在这里陪我说会儿话再走,晌午所幸就在这里用饭得了。” “谢谢岛主盛情,有机会陪您说说话我是求之不得。晌午饭就免了,我还要赶回去给王爷复命呢。你也知道王爷的脾气规矩。” “那好,管家你去吧,盯着点别让那个不成器的小崽子乱说。” “是,老爷。”郝德安听说要留金虎吃饭,以为韩鹏举会吩咐备饭,就没有立刻去接待牧天。现在听到金虎不在家里用饭,一边心里赞这金虎聪明,不在这里用饭。因为韩府上下都是抠门一门的,客饭向来寡淡,食之无味,吃了难受不说,还要欠韩鹏举一个人情。一边移步出门,奔大门口而去。 牧天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定制过钢针还有材料,就问还有多少材料,自己想多做一些存着,这玩意儿也用搁不坏。 慕容兄弟一听就更高兴了。连说还有大概能做百来支的。牧天就跟皮克说来他一百跟吧。皮克只耸耸肩,没有说话。因为牧天交代了不让他说话,而且,一大早跑来鹧鸪岛买针,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语。 牧天根本没有理会皮克的再次耸肩,煞有介事地道:“这年头,还有人跟我一样不用洋针自己达啊,有意思。” 皮克看到牧天还在对自己说话,同样又耸耸肩,“莫名其妙。” “这什么话?”牧天立睖着眼冲着皮克嚷嚷了一句。 慕容兄弟瞅瞅牧天,又瞅瞅皮克,“这有什么奇怪的,都是修理轭具的。” “哦,还能用自制的针修理轭具,那一定是高人,而且有操守。改天一定来拜会,交流学习一下。” 慕容兄弟里一个看上去年轻一些,“这好办,你今天要是愿意就可以去。韩岛主家管马的,苟大栓。他一般都在家。” “哦,不用这么急的。师傅,您还记得他是哪天定制的针吗?” “那可有日子了。好像是四月底吧。取货的时候大概是五月初四。是五月初四,第二天是端午,我记得特别清楚。还有,当时我们不想接他这单的,是吧哥?”年轻的那位慕容兄弟大约极想攀上这个出手阔绰的大主顾,话有点密了些。 “对,主要是单太小了,他才要三根,还不愿意像老板您一样加点钱。他太抠了,哪像您老板敞亮。”哥哥肯定了弟弟的说法,顺便拍了下牧天的马屁。 一阵云山雾罩,付了钱,别了慕容兄弟,牧天就跟皮克奔岛主府上来了。 门房通报上来,郝德安一听说又有人拜访岛主老爷,还有个洋人,就赶忙出来迎接。听得牧天说了来访的事由,就说通报老爷看是不是接待。 可是,当郝德安出来,回复说可以直接见小少爷的时候,牧天虽然对郝德安以及韩岛主的办事效率颇为布满,对韩鹏举这么痛快就答应让他见韩承礼感到有点意外。要知道,在冰窖的时候,韩鹏举可是威胁过牧天的。 这才一夜功夫,就有这么大的底气?牧天一时无解。 “请两位随我来吧。” 牧天还在琢么着韩鹏举哪来的底气,担心着金虎是否完成了任务,听到郝德安的声音,还是怔了怔。 “少爷在东厢房。”郝德安见牧天神色有异,就又追加了一句。 三人穿过两道院子,直奔东厢房而去。 郝德安让家丁打开了门锁,推门请牧天皮克进去。 牧天拦住了正要迈入的皮克,示意郝德安先请。 郝德安意味深长地冲牧天一笑,高声叫了一声“少爷”,就率先进到屋里。 随即又退到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怀里多了个抱枕。 “郝德安你个老小子敷衍敢小爷!” 郝德安尴尬地笑笑,“说话的就是少爷。” 牧天一把搡开郝德安,迈步进屋。 “你还敢来?!”韩承礼大喝一声,一个抱枕又飞了过来。 牧天也不躲避,劈掌迎去。 抱枕竟然碎裂,里面的鹅绒转了方向,带着呼呼的风声,直直袭向斜倚在高榻之上的韩承礼。 韩承礼也算机灵,一个翻身,滚到榻下,接着爬起来,趴在榻沿上,盯着牧天问道:“什么人,敢擅闯小爷行宫?! 牧天嗅出了芙蓉膏的味道,“这货刚吸过,亢奋着呢。我要的是他当众沉塘,而不是现在干掉他。”想着这些,牧天一把拉过郝德安,怼在自己与韩承礼之间,掐了一下郝德安的肩膀。 郝德安疼得龇牙咧嘴,但不敢喊出来,两手倒过来,抓住牧天手腕,企图减轻点牧天手下力道。 “你来告诉他,我是谁!” 第110章 是私奔,还是杀人 鹅绒撞到墙上,又翻过回来,越过床头的空隙卸了力道,砸落在床榻之上。也波及了韩承礼头脸。 “少爷,这位是王爷派来找您问话的牧天先生。”郝德安一词一句地颤声说道。 韩承礼嘴唇上撅,吹落了脸上的几簇鹅绒,随即站起来道:“王爷,你说的是蛤蟆岛的王以栋?” “是,少爷。是王以栋,王爷。” “你找我谈什么?”韩承礼朝前走了一步,抬脚蹬在榻上,歪着头乜斜着牧天说,“王以栋叫你来的?” “不错。” “是说余德林的那点破事吧。他个老不死的叫我爹把我关起来,这个混账管家郝德安还克扣我的芙蓉膏,你要跟我谈余德林那个死鬼,这踏马的都叫什么事嘛!”韩承礼一口气说着,胳膊还在半空中胡乱挥舞。 确实在亢奋中。 “韩公子果然心大,余德林人命关天的事情,被你说成是破事一件。我就想知道,这事破在什么地方,又是如何破的。”牧天放慢语速,沉声说道。 “不错,人命关天,关的是天,关我什么鸟事。不关我的事,他王以栋让你来问我?是他老糊涂了,还是你,你叫什么来着,牧天,对,牧天你不懂人事?”韩承礼好像不知道刚才抱枕的事情,一股脑地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郝德安看了一眼牧天,赶紧冲韩承礼道:“少爷,老爷吩咐让少爷好好跟牧先生说话。芙蓉膏的事,老爷答应晚上给您补上。以后也不会有克扣的事情发生了,只要少爷您跟牧先生好生说话。” 牧天听完郝德安的话,在他肩上拍了拍,把他拨到旁边。 “我问你,韩公子跟余德林是发小,对吧。” “对,你想说什么吧。”韩承礼晃荡着身子,说道。 “如果要说你害了余德林,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信,是不是?”牧天一笑,接着就问。 “那是,我们是最好的发小兄弟。” “你常去他家里串门吗?” “当然了,差不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们是光屁股一起玩大的。这又怎么啦?” “他的婚礼你去参加了吗?” “当然然去了,我还是他伴郎呢?” “你跟新娘庞丽颖熟吗?” “也熟啊。她是头几年渔舟唱晚的花魁啊,全荡子的人都知道她。这有问题吗?” “他们结婚以后,你还去他家串门吗?” “当然去了,我跟他家里人都很熟。余德林不是个重色轻友的人,他很欢迎我去他家的。” “你说你跟他家人都很熟,这里包括余德琴吧。” “看你这话问的,余德琴是余德林的妹妹,那也是我妹妹啊,怎么能不熟?” “那余德林的母亲为什么向王爷举报是你害了他儿子性命,而且不依不饶地要个说法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疯婆子就是嫉妒。当年她男人余根发跟我爹一起辅佐王以栋打天下,后来余根发死了,我们这一家全乎得很,而且也发达了。她就嫉妒了。就这么简单,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韩承礼大约是累了,走到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下,对郝德安说,“你,去看些茶来。牧先生大概也渴了吧。” “是,少爷。” 郝德安出去,旋即端了茶具进来,放在扶手椅旁的几上。 “请过来喝茶。”韩承礼招呼牧天。 牧天愣了一下,招呼皮克。 一直倚在门上的的皮克,耸肩摊手,没有过去。 牧天在韩承礼旁边坐下,看着郝德安泡好了茶在韩承礼后侧站定,“你还记得自己多长时间去一趟余德林家吗?” “谁记这个啊,这也没有个准头,想去就去呗。”韩承礼喝了口茶,郝德安又替他斟上。 “大约莫。” “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吧。” “遇到过根发阿婶吗?” “你这可不像话了啊,那是她家,遇到她,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我是说在彭丽颖新房里外,或者你去找余德琴的时候,遇到过吗?” 韩承礼一怔,随即站起来,指着牧天厉声地喝道:“牧天,我这是给你脸。怎么说你也是王爷派来问话的,你这么给我下套,究竟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 “韩公子息怒,我当然是想帮你。在下只是随便问问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韩公子?” “你提新房还有余德琴,这不是下套是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余德琴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不知许配给什么人家了没有。想到跟韩公子挺般配的。怕王爷又乱点鸳鸯谱,又许给谁家幸运小子了。那不就有点可惜了的了。” “你这回看走眼了,她跟我般配个屁。跟她嫂子比,那差远了。”韩承礼虽然语气有些强硬,但里面包含着很多神往。 “我觉得古人的私奔很好的,除了名声不太好听,其他都好。历尽艰险,两个相爱的人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多好。最起码不伤人啊。” “你这话就扯远了吧,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要是想余德琴的心思,我倒可以替你牵牵线搭搭桥之类。”韩承礼确实感到要让这个牧天给绕晕了。 “我就突然想到点事。你说又是有人看中了庞丽颖,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她私奔是不是更好的选择。”牧天突然加快了语速,迅捷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不是没想过。可是她顾念他爹……” “少爷!” 郝德安突然叫了一声。 韩承礼愕然止住,看着郝德安,愣了一下,突然明白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是牧天在设计自己,马上嘿然地笑了一声。 “我是说我也替那人想过,他应该跟彭丽颖私奔了事。不过,很多人都知道,庞丽颖小的时候,她娘就没了,庞岛主又疼这闺女,怕她受了委屈,就一直不愿意再娶,父女情深,那庞丽颖舍不得。所以,私奔之事不可能发生。”韩承礼眼睛低垂着,着急地解释着。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以我看来,拐走人妻私奔,总比谋杀亲夫再娶人妻代价要小很多。杀人那可是要偿命的,这可是个老理儿。” “不错。可要是抓不住他呢?”韩承礼这回怕是彻底给绕进去了,竟然随着牧天开始分析案情来。 “要是你,你怎么选?杀人还是私奔?反正我选私奔。” “这是我能选的吗?”韩承礼突然发急了起来,顺口就嘟囔了一句。接着又说,“反正都不值当的。” “不值当的?你是说这个奸夫杀了人之后就悔了?”牧天继续顺着韩承礼说道。 “后什么悔,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觉得这人肯定想好退路了。”韩承礼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但还是找补不回来了。 “要是被抓住了,不就得偿命吗?” “你不招不就完了吗?” “要是给他动刑,大刑伺候呢?”牧天紧接着就问,不给韩承礼喘息的机会。 “大刑伺候,也比砍头伺候强吧。” “哦,对了,你可以不招。” “我招个鬼,这跟我有个毛关系?!” 韩承礼彻底恼怒了起来,抓起茶杯就要摔下。 金虎进来,夸张地喊道:“哎呦,牧大侦探,您在这儿呢。王爷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听郝管家说你也在韩岛主府上,就过来看看要否一同回蛤蟆岛去。顺便告诉你一声,您要的老物件,我也替您备好了。” 他怎么也来了,这都什么鬼? 韩承礼想不通了。 第111章 你可以不招 “哎,你等会儿,金虎,你不在蛤蟆岛舔王以栋的腚沟子,跑我鹧鸪岛来捣什么乱?” 韩承礼指着金虎叫嚣着。 “回韩少爷的话,卑职是奉命来传达王爷指示的。” 金虎打了个拱手,不卑不亢地道。 “又是王以栋,除了摊派,他能有什么好屁放?”韩承礼不耐烦地说道。 “哎,少爷,老爷让你好好说话。”郝德安到底比韩承礼老道,觉得韩承礼这话不仅冒犯了金虎,也留下了被别人打小报告的隐患,就不顾当时的身份,插了一句。 金虎看了牧天一眼,牧天朝他点点头。 “韩少爷,这回可是好事。”金虎得了牧天的许可,就道。 “说来听听。”韩承礼依旧傲慢。 “王爷要亲临这届鹧鸪节的开幕式,还要当场捐钱。少爷您不是组委会的副主席吗,历届鹧鸪节的金牌主持,有王爷的加持,本届鹧鸪节应该相当成功,相当辉煌。”金虎大肆吹嘘着,话净拣好的说。 “金将军,话不是这么说的。他王爷来自然好,能给鹧鸪节带来许多优质的流量。可是他不来,我鹧鸪节照样办!这么多年我们不是一直辉煌着吗?有他王以栋什么事?” 这小子也太狂了,牧天怎么跟他谈的?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啊。金虎想着该如何敲打敲打他,灭了他的气焰。就在这时候,郝德安看不过去了,又插嘴道:“少爷年轻气盛,说话没有分寸,请金将军海涵。” “你请他海什么涵?金虎你不是找他一起回蛤蟆岛的吗?走吧,走吧,出门右转,不送。” “他们不回蛤蟆岛,我要护送他们去鹦鹉岛。韩公子能借给我们几匹马吗?你这里离码头太远了。”一直站在门口的皮克开口了。 牧天一怔,这个皮克,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一?头刨的是地方。 “借马?找我爹去!”韩承礼一听皮克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靠,这是有完没完啊? “你带我们去见韩岛主。”牧天见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对郝德安说。 “是,牧先生。请随我来。”郝德安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牧天招呼了下金虎和皮克,跟在郝德安后面朝门口走去。经过韩承礼身前的时候,牧天突然站住,转身一脸迷惑地看着韩承礼。 韩承礼心里发毛,不知道这个外来的和尚又要念什么经。 牧天眼睛一亮,指着韩承礼鼻尖急道:“你刚才跟我支了什么招来着,对,你可以不招。对,对,对,你不招他就没招。”然后肩膀一抖,转身走了。 韩承礼又是一阵迷糊,我给你支过什么招啊,招招的。 一行人出得东厢房,走了几步,牧天叫住郝德安,“郝管家辛苦,马我们不借了,出门就叫能着车了。你去陪少爷吧。” “这……” “鹦鹉岛我们也不去了,你看这都快晌午了,王爷那里急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是不是金将军?” “是,牧先生。” 牧天袖出三块大洋,塞进郝德安手里,拍了拍,“这半晌辛苦郝管家了,请留步,再会。” 牧天说完就招呼两人随自己走了。 郝德安举举手,连个再见也没喊出来,就折返东厢房去了。 出了韩府,每人叫了辆车,绝尘而去。 他们去了慕容铁工厂,取了定制的钢针,就奔码头而去。 在等岛际快船之际,牧天召集他们两个开了个短会。 “现在时间紧迫,要想明天见分晓,就必须分头行动。”牧天说到这里的时候,皮克不由讪笑一下,牧天瞪了他一眼,“皮克你不要不怀好意,给我出幺蛾子。”又问金虎,“韩鹏举有多少兵力,准确的数字。” “根据王爷的规定,各岛维持治安的武装不得超过三百人,但韩鹏举,你知道的,我估计是这个数的三倍。”金虎很确定地说。 “九百人?皮克你行吗?” “你掌控大局,你话事。还有,你们中国男人不是不能说不行的吗?”皮克道。 “少跟我贫,你去召集你的人,多多益善。金将军去跟王爷汇报,一定要按照我们讲好的,说服王爷,不得有误。我去鹦鹉岛去会会那个美人。”牧天吩咐道。 “哈,牧天,你要掌控大局,原来是要把美人掌控到你手里啊。”皮克调侃着。 金虎不知道两人的渊源,怕他们再叨叨起来,连忙岔开话题,“王爷那里,牧先生您前期工作已经做得很充分了,我就是去汇报一下最新的情况,估计就是一顿饭的工夫就完事了。完了我就去鹦鹉岛找你。那个老物件是我带着,还是现在交给您?” 金虎一口气地说着,好像故意不给牧天说话的机会,而且最后还把一个问题抛个他。 “你带着吧。”果然牧天的注意力只在最后一个问题上,也因为这个老物件是明天出奇制胜的根本。“鹦鹉岛的船来了,我先走了。” 金虎见皮克朝牧天行了个军礼,自己也把两指搭在额角,象征性地挥了一下。 一上码头,早已等候在码头上的庞英培就迎了上来,“牧天先生吧,在下庞英培在此恭候多时,欢迎光临鹦鹉岛。” 海子荡里的岛际快船,每天都接收和传递无数的信息,就看你怎么分析,怎么用了。在牧天上船的一瞬间,就有信鸽从码头飞出,有关他,以及他此行的目的地,和目的早就传了出去。 何况,鹦鹉岛的支柱产业就是饲养鸽子。 除了顶级的信鸽出产以外,椒盐乳鸽作为一种美味,也驰名周边地区。 “有劳庞岛主来码头亲自接站,在下感激不尽,久仰岛主大名,幸会,幸会。”寒暄总是要有的。 “牧先生客气了,王爷的贵客,一切都是应该的,应该的。请吧。”庞英培继续客气地寒暄着,伸手请牧天上车,自己坐了另外的一辆马拉的礼宾车。 庞英培长得高大魁梧,周身却被儒雅的气质包围,气场很强。这有点像季凤麟或者陆芃之陆先生。 牧天想着庞英培不跟自己坐同一辆马车的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提防”,是独自面对一个可能对自己不利的陌生人的防备。 牧天不由笑了笑,暗道:这回死的人里很可能有他。 这只能算是附带伤害了。 但是,这是在合理的范围内之吗? 第112章 落跑新娘 马车是敞篷的,牧天四仰八叉地坐在宽大的座位上。 已过了中秋的太阳早已经失去了夏日的热辣,阳光下,像盖着一床温暖的被子。 牧天望着天上的浮云,旁边的芦苇已经打黄,在两侧身边快速地后退着。 海子荡里的岛屿都各有特色,尤其是支柱产业,好像天然的分配,供应着全荡的需求,使海子荡几乎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独立王国。 一群鸽子从天空掠过,鸣着鸽哨,在牧天马车的顶上盘旋了一会,又飞走了。 鸽子是美好的象征,它给人们带来和平、富足的美好,以致于人们每每见到或者听到它们的时候都心怀喜悦。 这群鸽子又飞向何方,是否能落在你家屋顶,或者你伸出的手上? 没有了鸽子,天空很寂寥。 牧天把目光从天上收回来,移到前面庞英培的马车上。 他的车也是敞着篷的,但篷布在后面堆积着,只能看到他的脑袋。 脑袋的摇晃显示着车子的颠簸,当然也显示着路的不平。 像许多人一样,庞英培也是海子荡的移民。不同的是,他是周边地区的,而且有文化,他的一身儒雅,大概就来自他的文化。 鹦鹉岛地处中心蛤蟆岛西南六十余里水路。是海子荡西南的门户,再往西南过三百余里水面,就是隰县的地头。庞英培的祖籍就在那里,靠近大龙湖边上的一个既耕种,又打鱼的小村庄里。父母靠种地打鱼为生,育有五个子女,庞英培老小,上面有四个姐姐,大姐已经嫁给了同村的一个财主的公子,还有三个姐姐待字闺中。庞英培在县城里的中学里上高中。 二十年前一场大涝,大雨下了九天九夜,方圆千里一片**,就连海子荡的几个小岛也一夜间不见了踪影,只有芦苇的稍儿在水中摇曳。洪水退去,遍地是倒伏的庄稼,淹死的家禽生猪牛羊遍地可见。 水灾过后,照例是流民四起,盗寇横行。 庞家因为家主夫妇的勤劳小有积蓄,再加上大姐夫家的接济,日子还勉强过得,不至于逃荒要饭,背井离乡。庞英培也没有中断他的学业。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暑假最后一天,大姐省亲来家,也为弟弟返校送行,可不料一伙强人冲进村庄,烧杀抢掠。庞家也未能幸免,可怜四姐妹惨遭凌辱。庞英培父子怒不可遏,拿鱼叉连挑四个行凶的大汉,可是寡不敌众,他俩被更多的强人追杀。老父亲拼命保护着儿子逃到水边,将儿子推到一条舢板上,又将舢板推入湖中。可怜年迈的老父被强人擒住,在岸边被乱棍打死。临倒下去之前还高喊,“儿啊,快跑。记得报仇!” 目睹老父惨死的庞英培单桨急划,舢板朝着大龙湖的中心而去。 万幸强人乃旱地中人,不识水性,举着火把,站在岸边干着急。 不知谁说,放箭射那孙子。 随即利箭如雨,朝庞英培射来。 幸得庞英培机智,将那舢板弄翻,躲在船下,只肩膀被射中一箭,其余箭矢除了落水的,都射在船底。 等脱离了箭程,庞英培将舢板翻转过来,那早已是精疲力尽,还丢了船上唯一的桨。 他只有随波漂流,等到漂到鹦鹉岛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半晌午了。 当时鹦鹉岛岛主的独生女儿屈凤婕纠集了一帮闺蜜在岸边戏水,将已经昏迷了的庞英培救到了家里。 事情就是这样的,两个少男少女,日久生情,再加上屈家没有儿子,庞英培就顺理成章地与屈凤婕喜结连理,入赘进了屈家,也继承了岛主之位。生下了女儿庞丽颖。 可是,点背不能怨社会。 庞丽颖还不到五岁,一场瘟疫席卷海子荡,屈凤婕不幸染上,不久就撒手人寰。 留下父女俩相依为命。 庞英培将全部心力都倾注在女儿身上,将一个独女培养得出挑得很,也跋扈的很。从来都是说东不西,叫一不二。在加上庞丽颖天生美人胚子,成人后出落得沉鱼落雁,妖娆妩媚,堪称海子荡第一支花。 王以栋为报余根发早年的救命之恩,就说服庞英培将庞丽颖嫁给了余德林。 谁知红颜祸水,老实巴交、勤勉帅气的余德林,却遭杀身之祸,新婚只三个月就命丧黄泉。 牧天不由地摇起了头,这要是庞丽颖受了制裁,那庞英培又该如何活得下去? 牧天突然感到自己泥足深陷,处在两难的境地无法自拔。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庞宅门口。 鹦鹉岛与别的岛不同,其建制一直是公私分开的。岛主有自己的办公场所,叫做“岛府”,而岛主拥有自己私人的住宅,与平民里大点家户一样,曰“宅”。岛主因为有自己的产业,是不拿俸禄的,只拿少许公务补贴。下面一应的保甲长也是如此。因此鹦鹉岛的税费极低,岛民们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鹦鹉岛甚至没有自己的武装,岛主出行,向来轻车简从,就连今天去接牧天,也是除了车夫,来回就是他一个人。 至于那辆礼车,完全是为了外交的礼仪置办的。 庞英培在诸位岛主中的特立独行,是出了名的。 庞英培待车夫将牧天扶下车来,先下车的他走上前来,拱手道:“牧先生能光临寒舍,庞某深感荣幸。眼看已是晌午,就请牧先生在舍下用膳吧。想必牧先生所来是为了小女之事,饭后叙谈也方便,不用再去公堂来回折腾。请吧。” 牧天拱拱手,无语地跟随前行。 待他看那宅院,不过是寻常大户人家模样。白墙青瓦,两扇朱红的大门,上面既没有铜钉也没有铁钉,平板一块,门槛只有半尺。两旁挂着红灯笼,写着“庞”字。大门洞开,可以看见两进院子里的一切。 进得门来,静谧非常,并不见婢女下人的来回穿梭。 一颗琵琶树下,摆了张石桌,几个石凳。 “饭食稍后就好,室内燥热潮湿,不如就在此消磨片刻。”庞英培轻声道,好像含着某种歉意。 “好好。”牧天连声应道。 宾主坐下,车夫过来问:“老爷,沏什么茶?” “茶就算了吧,庞岛主,马上就吃饭了,就不麻烦了。”牧天道。 “还是沏点来吧,闲着也是闲着,我这里有上好的普洱,还都是在下岳父早年存下的,淳得很。牧先生不妨品品。”庞英培婉言劝着,对车夫道,“就我书房里放着的普洱吧。” 车夫应声而去。 牧天望着车夫的背影,内心狐疑大起。庞英培道:“牧先生觉得奇怪,是吧。” 牧天转过身来,望着笑吟吟的庞英培,半晌才点点头。 “如您看到的,寒舍没有几个下人。一应差事差不多都是他一人应承。后面还有两三个做饭的老妈子,还有一个负责打扫的女佣。小女有个贴身丫鬟,我家里就有两人,不需要太多人服侍。在下也好清净,人多就显得乱糟糟的。” 清廉啊! 车夫奉沏好的茶来,庞英培斟了一盏,双手端了,放在牧天面前,“牧先生请用。” 牧天谢过,端起茶盏凑向唇边。 “父亲,他就是王以栋派来的那人吗?” 声音高亢,带着颤音。 牧天陡然定住,茶盏停在唇边,俄顷,寻声望去。 第113章 落跑新娘之就是他王爷亲自来… 二楼楼梯口,立着一位一袭黑色西式曳地长裙的俏丽女子。 一柄小折扇举在肩头,五官精致。 阳光下面色略显憔悴,但依旧焕发着独有的光芒。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一身毛蓝裤褂的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扎着一条长辫,辫稍用黑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垂在身前。 此情只应天上有。 牧天心里感叹了一声,断定楼上的女子是那位落跑新娘庞丽颖无疑。 “颖儿,你先回房里去。牧先生风尘仆仆,尚未用过午膳,完了再唤你出来相见。”庞英培仰望着庞丽颖,极度温存地命道。 “既然王以栋打发他来寻我,早见晚见又有何妨?”女子说着,径自款款走下楼梯。 只见她微敛上身,双肩笔直,不抖不颤,只腰肢曼妙轻扭,就如一朵黑云般飘下了楼梯。 牧天待要上前,突觉手上还端着茶盏,便急忙转身放下,上前一步,躬了下身,拱手道:“在下牧天,见过岛主小姐。” “我有名字,叫庞丽颖,你不要提什么岛主,连自己女儿幸福都不能保住,要这个岛主的名号又有何用?” “颖儿,牧先生是客人,而且是王爷派来的。”庞英培看样真的宠着女儿,说话还是那么陪着小心。 “王爷派来的,就是王爷真人,他王以栋亲自来了,又能怎样?”庞丽颖“哗”地打开了折扇,连续的扇着。 怕是心燥了吧。 “兰香,扶小姐回放歇息。”庞英培对佣人也是温言细语的,似乎没有半点主子的气势。 那个穿毛蓝衫裤的大辫子女佣原来叫兰香。 她原来站着离庞丽颖有一步远,此时上前挽住庞丽颖胳膊,“小姐,我们还是回房去吧。” “我不!”庞丽颖身子急扭了一下,摆脱了兰香的搀扶,眼睛瞄着半空,嘴角扯出几条黑线,又看也不看地指着牧天,“除非他跟我一起到房间里去谈。” 牧天闻听,兀自下了一跳。 哪有这般女子,即若不是处子,但也是夫婿新亡,服丧居家,便邀一陌生男子前往自己房间叙谈的? 牧天看着庞英培。 庞英培低头沉吟了一下,抬头,很信任地看着牧天,“牧先生,您随小女上去把。我让后厨晚些开饭,待你们谈完再用餐。此去蛤蟆岛尚有六十里水路,您回去也要将黑了。” “依岛主之意,在下就随小姐上去了。稍后再见。”牧天纳着闷,这岛主为何不阻止,哪怕就在着枇杷树下也好过孤男寡女啊。更何况,她还是个新近丧夫的小寡妇? 庞英培垂首,挥了挥手。 “她从来没有悲伤过。” 牧天一进门,脑子里跳出的就是根发阿婶的这句话。 的确,牧天认为根发阿婶的话在这里得到了印证。 满屋子都是粉色的。 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屏风,粉色的床帏,就连梳妆的台子,屏风下的圆桌上的格子台布也是粉色的。 透过屏风的罅隙,正好可以看见一套淡红的裙衫带在床尾之上,衣柜的门也是半掩着的。 彭丽颖身上的一袭西式的黑裙断然也是临时换上,用来当着牧天这个外人,给她父亲一个面子的。 “你坐吧,我可能有很多话给你聊。你稍候,我先换件衣服。”庞丽颖说完蜇进屏风之后,兰香跟入,“唰”地拉上了屏风后的一道帘子,挡住了屏风上下噢有的罅隙。 牧天在圆桌旁坐下。 圆桌上摆着着清瓷的花瓶,插满了今天早间摘来的野菊花,依旧还发着淡淡的草香。 他随手翻着散放在桌面上的几本书,有线装的,也有简装的。其中竟然还有夏秋衍早期的著作,起先在《东方晨报》上连载,不久又出了单行本的《不了情》。 坊间有人指这是《西厢记》的翻版,或者是它的白话版。但不管怎么样,那些有了些现代精神的少男少女均趋之若鹜,一度也多次再版,屡屡重印。 后来它传到了彭县,也风靡了一时。牧天是知道这个故事的,但他是在书场听的原版《张生与崔莺莺的那些事》。 牧天拿起来翻了两页,发觉之上的文字,跟他在书场里听来的并无二致,完全是说书人嘴里的话的再现。立马没了兴趣,将书丢下。 书还没有跌落,一只玉手就将它接住,另外一只玉手很爱惜地在封面上抚摸着。 “你也喜欢这本书?”庞丽颖已经更衣出来,笑盈盈地站在牧天面前,杏眼微挑,颊上两个酒窝盛满笑意,深情款款地问。 牧天屁股在椅子山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伸手向对面的椅子,“庞小姐请坐下说话。实在说,鄙人不喜欢。” “看牧先生不过二十来岁,正是喜欢这种书的年纪,为何不喜欢呢?莫不是?” “恕我冒昧,小姐想多了。”牧天手指心口说,“鄙人这里比较老。” “哦?是吗?哈哈哈。那叫未老先衰。”庞丽颖竟然难以自制地笑了起来。笑声不是很大,但听得出来也是完全未加节制的朗笑,也是很纯的那种。 “让小姐见笑了,不过鄙人今天打扰不是来谈什么年龄的。”牧天受到感染,本来也快忍不住笑起来,但还是收住心神,压低了嗓子说道。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说吧。”庞丽颖也立刻敛住笑声,冷峻起来的脸,还是透着娇媚,双目流盼,酒窝依然带着笑意。 “鄙人唐突了。职责所在,请小姐莫怪。” “都让你说了,还啰嗦什么?” “小姐与鹧鸪岛岛主的儿子韩承礼公子熟吗?”牧天盯着庞丽颖,试探性地问道。因为他不想把聊天聊死。 “熟。” “有多熟?” 庞丽颖叶眉倒竖,眸子一闪,盯着牧天。 牧天一愣,脸露尬色。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确实唐突了,而且还有点变味,容易让人朝歪了想。 庞丽颖眉毛骤然舒展,眼放柔波,莞尔道:“随您想象。” 牧天一怔,随即道:“如果王爷问起,我可以引用小姐的原话吗?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向公众转述小姐的原话吗?”牧天是要把这个尬,再踢给庞丽颖。 “当然了。我说了随您想象。” “小姐既然跟韩公子很熟,那应该不介意告诉鄙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认识一个人有错吗?现在我认识你了,牧先生,您觉得这是个事吗?” 牧天微笑一下,并不言语。 第114章 人生若过成了事故,就总是一… “认识一个人很重要,要不古人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更重要的是,认识了以后,都做了些什么。您做了什么,庞小姐,在认识韩承礼之后?”牧天目光凌厉地看着庞丽颖。 庞丽颖俏脸上嘴角动了一下,双肩朝中间一敛,杏眼微垂,目光瞄着粉色缎裙下的一双锦缎的绣了花的鞋。 不知何时出去,又不知如何进来的兰香将茶盏放在庞丽颖面前,又给牧天端了一盏,放在面前,拿着空了的托盘,悄然下去。 房间里一片静谧,而静谧是回忆的最好伴侣。 庞丽颖的目光还在那双绣了花的鞋上。因为那是风流倜傥,有才多金的韩公子送的。 他们私定过终身。 在海子荡,如果一个青年男子,不经过媒人给女人送了绣花鞋,而这个女人又收下了的话,这双鞋里就有了故事。 正经人家就是找媒人上门说和,再下来,合八字,看日子,过彩礼,备嫁妆,看日子,拜天地入洞房。 这一套下来,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那些带球跑的除外,可能三两天之内这套流程就走完了。 不过,这容易遭人诟病,更重要的是,这种精简版的婚配多数都不长久,也无幸福可言。不是你休我,就是我休你,把原来的人生故事,八成会过成了人生事故。或者一地鸡毛。 两年前的那场渔舟唱晚,庞丽颖艳压群芳,赢得了花魁的称号。一时举荡轰动,为他们挖掘出这么个美人而欢呼雀跃,当时远在上海的报纸也给予了报道,虽然篇幅不大,但足以让全荡人民热血沸腾。 最为沸腾的要数作为渔舟唱晚金牌主持的风流倜傥,能说会道,有才多金的公子韩承礼。 一时间,鲜花首饰,胭脂水粉,时装名包,车载斗量地涌进了彭丽颖的绣楼,不久就有了这双锦缎绣了花的鞋。再后来是夜色下从梯子爬进绣楼的人,还带着芙蓉膏。 庞宅里是没有看家护院的家丁,连更夫都没有的。 一切都是在旷远的静谧中进行的。 除了绣楼里的翻江倒海,鸳鸯颠倒。 静谧,还是静谧。静谧的美好,有时会孕育着罪恶。 彭丽颖细微的叹息,还是被牧天捕捉到了,“您跟您婆婆关系好吗?她是不成撞见过你们的好事?而且是在她儿子的新房里?”牧天一连串的发问,是为了不让庞丽颖有什么思考的空隙。 “请你不要跟我提我婆婆,她是个好人。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庞丽颖收回思绪以后,因为婆婆,陡然又恢复了那种暴唳乖张又玩世不恭的态度。 牧天在琢磨“一切都结束了”这话的言外之意。 “你不用再找我婆婆,她是不会给你作证看,因为她不愿意让他儿子死后还蒙受巨大羞辱。” “这个羞辱是你带给他的吗?庞小姐?”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因为她还面临着家族更大的羞辱!”庞丽颖提高了声量,“嚯”地站了起来,伸手推开了雕花的窗户。 这屋里很闷吗? 你不得不承认她身子的曼妙,一切都恰到好处,就连低领高叉的粉色段子旗袍也那么恰当。内敛里透着深层的奔放。会搅得人心潮澎湃,无法自已。 牧天突然想到了余德林,那具躺在冰窖里的尸体,不由一个寒颤打来,“余德林呢?您的丈夫,您是怎么害死他的?” 背对着牧天,扶着窗台的庞丽颖肩头一抖,缓缓地转过身来,低领处映着外面的天光,现着深深的阴影。 “您不是去看过他了吗?牧先生是大城市来的大侦探,这点小事瞒得了您牧天,牧先生吗?” 她竟然还能莞尔? 这是多强的心理素质啊! “马乐草,小姐知道多少?” “鹧鸪岛上有一块滩涂,上面都是这种草,混生在杂草里,茎是淡红色的,开着幽蓝幽蓝的小花,如午夜的星空,深邃而美丽。牧先生没有发觉午夜的颜色实际上是蓝色的吗?” “小姐是在说花吗?” “你以为我在说什么?马,人?可是那个滩涂,从来没有马踏入。” “小姐认为余德林是误入歧途了?” “我说了吗?他是我亡夫,我还在服丧期间,是好议论死人的吗?看牧先生年纪轻轻,却也老谋深算,应该知道‘死者为大’的。何况,他也是个好人,只是有些坎儿他过不去。” 黯然神伤,也是一种后悔与反思吗? 其实彭丽颖内心虽然豪放不羁,但既然王爷已经将自己许配给自己并不了解,更难说爱了的余德林,她还是决定改邪归正,终生一心事夫的。 可是,事情往往不按写好的剧本来演绎。 余德林娶的是新娘,却发现原来是个旧人! 犹如一个惊雷在眼前炸开。 人傻了,接着是狂怒。 这是道坎,当时任何男人都很难以逾越的坎。那是男人背上的一座大山,或者肩上的千斤巨石。 余德林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把仇恨埋在了心里,第二天还将染着鸡血的一方白丝绸的帕子,晾在了院子里。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巅峰一过,就疯狂地叫嚣地询问“是谁”这一同样的问题。他也在深蓝的夜空中寻求过答案,但他没有得到。 于是,他把仇恨发泄在这个“旧人”的身子上,疯狂地蹂躏。每一次的撕咬都让她撕心裂肺,也更让她一次次重温和想念过往的温存,兴奋与幸福。 起先,她还瞒着。让人神往的地方的疤痕反而变成了“制造旧人”的人的兴奋剂,也催生着她最深处的眷恋。 一切都可以不变的,因为将庞丽颖变成旧人的人,许诺要娶她。虽然遥遥无期,但许诺有总比没有好好。这样,生,便有了希望。即便这个希望是奢侈的。 直到余德林在余德琴的房间里发现了装在粉盒里的芙蓉膏。 于是,他就死了,死在无声无息的酣睡之中。 那真的是酣睡吗? “庞小姐跟您小姑余德琴熟吗?”牧天望着还留着一丝苍白,阴晴不定的庞丽颖依旧的俏脸沉声问道。 庞丽颖支撑桌子的手臂抖动着,将那桌上的花瓶抖得翻了,水洒在桌上,浸湿了上面的书籍。而那本夏秋衍的《不了情》则完全被水淋着了。 牧天并不动手处理湿了的书,只盯着庞丽颖。 虽然丰腴但终是纤弱的双臂,终于支撑不住如风雨飘摇的身子,彭丽颖“嘭”然坐倒在椅子上,竟然抽泣了起来。 第115章 那一双锦缎绣了花的鞋 “猫也会为耗子哭泣吗?庞小姐?”牧天这回有点阴阳怪气,但他完全不用如此的。 庞丽颖陡然用胳膊抹了下眼睛,接着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牧天喊道:“你不要再说了。尤其是我婆婆,儿子冤……就这么死了,闺女又被一只魔爪按在墙角……请你住嘴!” “此花堪折当须折,庞小姐的屁股是不是坐错板凳了?”牧天此时根本不打算住嘴,眼看就要攻下来的堡垒,怎么可能打退堂鼓呢? “请您自重一些!你以为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出口的吗?”庞丽颖开始急赤白脸了。 “哦,对不起庞小姐,您觉得我在污言秽语吗?还是认为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牧天先生,您知道什么是‘冷暖自知’吗?” “庞小姐不妨告诉鄙人。”牧天也打着哑谜。伸手收拾着桌上散乱了的野菊花。 庞丽颖怔怔地看着牧天拈花的手。泪水突然充盈了眼眶。也模糊了桌上的画面,只有肉色在赤橙黄绿之间游动。 “这些花都是在岛上草甸子里采来的吧,庞小姐?” “这人,一旦生出销魂蚀骨的情来,你怎么又知道何时何地能够了断?”庞丽颖一直含着泪,在一片朦胧中自语着。 她这是在忏悔吗? “我不后悔!”庞丽颖擦掉了眼眶里的眼泪,盯着已经被牧天收拾好,重新插进花瓶里的野菊花。 牧天幸亏没有确信自己刚刚冒出的想法,否则这打脸来得也太快了。 “可是我不能眼见着悲剧在一个无辜女孩身上再次重演,我不能?”牙齿咬啮的声音充耳可闻。 静谧有静谧的好处。 兰香进来,朝牧天一个万福,对庞丽颖道:“小姐,老爷问您跟牧先生谈完了没有,若是谈完了就请牧先生下楼去用膳。您的饭菜,厨娘照例会送上来。” “告诉老爷,牧先生这就下去,我的就不要让厨房送了,我不饿。”庞丽颖果然是杀伐果断,心肠又够狠辣。这番命令下的干脆明确。若是庞英培送女儿去读个军校,应该适得其所,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谢谢庞小姐跟我说了这么多,鄙人还真的有些饿了,还要赶蛤蟆岛,就此别过。”牧天说这就朝门口走去。 “站住,我跟您说了什么了吗?” “您没说吗?那我们这半天在这里干什么了?” “聊天啊。面觉得我们还能干什么,或者您想要干什么了?” “庞小姐,因为您的遭遇就把所有的男人扫进渣滓堆里,这公平吗?聊天愉快,鄙人要下去用膳了。再会。” “慢着!晚吃一会儿您会死吗?” “小姐还有什么见教,鄙人洗耳恭听。天,还是可以再聊一会的,古人云,秀色可餐嘛。” 庞丽颖脸色突然绯红起来,“您再坐一会,我有一个最后的问题,或许先生可以帮我。”彭丽颖语速极快地说。 牧天有点莫名自己为什么就又听话地坐下,而她的脸为什么绯红一片?“ 难道撩是人性底层的逻辑基础,而漂亮女人天生的内心就渴望着别人撩的吗?” “我知道,王爷既然派您来了,那某些事在眼前的这几天就会有个了断了。如果您在王爷那里能够说上话的话,我想请您让王爷给我父亲派个远差。我不想他看到此生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庞小姐觉得王爷是我手里的木偶吗?您说的了断是怎么回事?什么事需要了断?”牧天想着这最后一击,能拿到这半晌“非聊天”证据。 “世界上总是有一些该了断的事情,比如您牧先生现在就需要下楼用膳。” “您要是不给我摆烂的话,小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庞小姐!”明天说完抿嘴一笑。 “要是您不给我下套的话,本小姐也可以考虑帮你实现您的梦想。牧先生!”庞丽颖说完眨了眨眼睛,酒窝浮着笑意。 “那好,一言为定!”牧天豪气地一挥手,大步踏出庞丽颖的闺房。 候在门旁的兰香躬身叫了声:“牧先生。” 牧天注意地看了她一眼,记住了她那身毛蓝布的衣衫。 以她们的主仆关系,她应该什么都知道,也是因为她们的主仆关系,她什么都不会说。牧天这样判断着,自己应该是在兰香的注目下下的楼。 …… 谁说她不曾悲伤? …… 这是牧天此生吃过的最为标准也是最教条的饭:食无语! 如果说牧天初入海子荡在蛤蟆岛吃的那餐带天鹅灰鹤的宴席是国宴的话,那在鹦鹉岛庞岛主这里吃的那只能叫家宴。除了椒盐乳鸽、美极鸭舌,麻辣鸭下巴和寻常菜蔬以外,没有任何野味。 牧天吃得很惬意,因为可以专注地大快朵颐,而不用说些客气的废话。牧天吃得很郁闷,也是因为无话可说。 看着对面慢条斯理地吃喝,既不问女儿说了些什么,也不问牧天此行有什么收获的庞英培,牧天心里着急,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那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你真的看透生死了吗?那可是你的女儿,你唯一的女儿! 哭吧,哭吧,男儿流泪不是罪。 牧天长叹了一声,放下筷子。 庞英培也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躬身让着牧天走出餐厅。 一路无语地走出了大门。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还是你憋着坏,已经想好了退路? 牧天想着庞丽颖不想要父亲亲眼看到自己香消玉殒,低眉顺眼地求自己,心里不由地感慨这个男人是个男人吗?还是他才是真男人,男人中的男人? “牧先生,请容老朽不再远送,车夫会送您去码头。王爷的小火轮已经恭候多时了,金将军怕打扰您用膳,就没有过来请安,让在下替他向您赔罪。后会有期,就此别过。”庞英培抱拳相向,一个躬身,径自转身离去了。 牧天怔怔地看着走进敞开大门的院子庞英培,他步伐稳健,衣袂飘飘。 车夫上前,欲搀扶他上车。 牧天扬手挡开,一跃,上了来时的那辆礼宾车。眺望了一眼庞丽颖绣楼的后窗。 窗户是开着的,挂着粉红的丝的帘。 窗下茂密的灌木丛中,一小截竹的梯子,露在外面。 上面长满了青苔。 俄顷,那双锦缎绣了花是鞋从窗户里抛了出来。 第116章 死到临头了,还敢挑衅 鹧鸪岛在海子荡里具有独特地理位置,东北面与陆路相同,是海子荡东北的门户。与中心岛蛤蟆岛相距八十余里水路。更独特的是,在它的北面距陆地十里左右有一个水面约莫两百余亩的水泡子。 水泡子周围的围堰上长满了茂密的次生榆树林。 伸往水里的浅滩异常平缓,沙子也雪白细腻。 一年一度的鹧鸪节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因为地处鹧鸪岛北部,因此岛上的人统称这里叫“北海子”。 此时中秋已过,盛夏的时候,几乎全岛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这里戏水纳凉。 这就构成了与陆地连接的独特地理特征。如果需要,可以将四周的围堰炸开,鹧鸪岛就成了汇入大龙湖的一座孤岛,与海子荡融为一体。 炸围堰这事只在前年岗村带着一个大队的日军要大举进攻海子荡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当时,原来连接鹧鸪岛的陆地,瞬间变成了**一片。 岗村觉得着太神奇了,做了道简单算术题,如果要拿下海子荡需要上万士兵葬身鱼腹。要彻底占领这里,还需要三万兵力。 那时日方急于西进,不可能在已经成为后方的海子荡地区部署重兵,再加上紧接着整体战略的改变,也促使了岗村招降纳叛计谋的实施。他先陈兵数万于陆地之上,摇旗呐喊,接着就火炮连发,又出动十余艘炮艇枪炮齐射进荡。 可是,高高的芦苇荡挡住了他们视线,完全如盲人一般。而且两艘炮艇在水网里被渔民的渔网缠住,前进不得,也后退不了。岛民们借着芦苇荡的掩护,不停地弄出些动静来,消耗炮艇上的弹药。尤其是夜晚,各处便有冷枪打来,轻重武器都有,不少士兵中弹,死了的也有七八个。 岛民们除了几个被燃烧的芦苇燎伤的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伤亡。 由于惧怕再有舰艇被困,岗村不敢再放炮艇进来。 就这样僵持了三天三夜,炮艇上的小日本们差不多弹尽,而粮早已经是绝了。 最后,刚才只能押着与鹧鸪岛接壤此时却一水之隔的镇南县的伪县长夏敬轩,摇了条乌篷船,打着白旗进来谈判。 王以栋审时度势,接受了岗村的条件。 其实条件很简单,不得容留任何抗日激进分子,并协助日军搜捕可能过境的敌对力量,如果发现任何敌对分子,要及时上报岗村,日军如果从别的渠道得到确凿的消息进荡抓捕可疑分子,需要提前照会荡方。如有军需物资需要过境,也要提前予以照会,荡方有义务保证过境物资的安全。 王以栋完全把这些当做了一场生意,尤其是他强调必须写上有偿提供粮食和其他生活物资,并且拒绝“投降书”这三个字,只能签“合作协议”。 面对七八具盖着白被单的士兵的尸体,还有已经在烈日下饥肠辘辘险些脱水的士兵,岗村把打掉了的牙咽到肚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串日本话,还是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为了协助抓捕激进分子,岗村送给了王以栋三艘小火轮。那是日军在内河运输物资的老船,烧煤的,航速才十节。还因为冒烟,在大龙湖一望无际的水面上,一眼就发现了。 虽然岗村拿这个“共荣”的典型曾大肆地炒作了一番,但王以栋却认为,这场交易还是他赚了。更重要的是,海子荡的人,从此不再怕日本人了。有事没事,还拿他们“八嘎,八嘎”的逗乐。 小火轮也被王以栋从武汉请来工匠改装了,不仅加装了钢板和机枪,因为改烧了木炭,不再冒烟了不说,航速也提高到了差不多十五节了。 作为能源,木炭是可以自给自足的,不用从荡外运来。只要命令次生榆树林泛滥的螳螂岛专事烧制就行。据岛主仇千仞估算,岛内榆树林存量,够三艘小火轮烧六七年的。 此时,被改成王以栋专属的小火轮“荡海一号”已经停靠在鹧鸪岛最大的码头,岛南码头上。还有“荡海二号”,是王以栋随从的所乘的。 码头上铺着蒲草的红毯,两旁的童男童女,穿着花花绿绿,组成了一条甬道,孩子们手里都捧着新鲜的野花。 接着是韩鹏举卫队,总共三十六人组成的三排的仪仗队。 早已在此恭候的各岛岛主们肃立在队伍的最前方,引颈望向码头上“荡海一号”小火轮的甲板。 “荡海二号”上的正副罗汉跑上码头,迅速地站成两排,将欢迎的人群隔开,与仪仗队并排而立。 号手“嘟嘟”地吹响了号角。 一时,锣鼓齐鸣,鲜花摇曳,彩旗招展。 王以栋从船舱走上甲板,挥手致意,冯茹芸挽着他的胳膊,也腾出手来,挥手致意着。随后出来的是牧天、皮克、苏玛丽,以及五虎保镖。 岛主们涌上前去,纷纷与下船的王以栋握手问候。 牧天眼睛一扫,突然发觉不对,在十二个岛主中,独缺庞英培。他心知此事可能会出幺蛾子,就小声对皮克说,“我说你带的人少了吧。” “不可能,你说的是观光,再大规模,别人一眼就会看出来,我们来的是军队。” “没那么邪乎。” “有那么邪乎!你没打过仗。” “我是没打过仗,可是我知道人多就比人少好。” “我还有其他人。还有,你不说要掌控大局,兵不血刃的吗?” “别血刃血刃的了。其他人呢?” “如果金将军提供的地图是准确的话,现在已经到达指定位置了。” “指定位置?你跟金虎背后搞什么?我还怎么掌控大局?” 皮克耸耸肩。 说话间,岛主们已经跟王以栋寒暄完了,又一同检阅了仪仗队,上了各自船载来的马车,奔北海子而去了。 望着逶迤而去的马车,牧天和皮克傻眼了,相互探寻地望着,都是一副一筹莫展,无可是从的样子。 “现在你如何掌控大局,大局都都已经走了。”皮克狠狠地揶揄道。 牧天气得一跺脚。 郝德安牵着两匹马过来,“牧先生,少爷看你们相谈甚欢,不忍打扰,就留了两匹马叫在下候着二位畅谈。现在请上马吧。” 牧天一跃上马,接过缰绳,扯过马鞭就要奔去。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死到临头了还敢挑衅,看我是如何把你当众沉塘的! 韩承礼,小样!正要扬鞭。 皮克牵着缰绳大叫:“等等!” 牧天勒住正要奔跑的马,望着皮克。 “苏玛丽,苏玛丽哪里去了?”皮克焦急地仰望着马上的牧天喊道,又对郝德安,“你看到苏玛丽在什么地方?” “苏玛丽?”郝德安很是懵懂。 “对,苏玛丽。一个女人,外国女人。”皮克一边焦急地说着,一边用手在头脸身上比划着。 “哦,你说的是那个外国娘们,她跟王爷和夫人的车走了。”郝德安道。 第117章 意外是永痕的存在 牧天快马加鞭,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皮克紧随其后,片刻追上了前面的车队。 牧天再次扬鞭催马,皮克打马紧随。 两匹马风驰电掣般超过了车队。 此时金虎也是单骑一匹,见有骏马闪过,认得是牧天跟皮克,也打马跟了上来。 三匹马在为这次盛会新修并装饰一新,两边插着彩旗的官道上驰骋。 转瞬就来到了北海子南岸的围堰之上。 只见阳光下的北海子碧波粼粼,微风拂旭。 自南岸一条栈道足有两辆马车关宽,直通百米开外架在水面上的巨大观礼台。 水面中央,架着一座方圆三十来仗的圆形舞台。上面铺着蒲草的垫子。 为阻挠岗村进攻而炸毁的堤岸,东南部分已经修复。此工程浩大,动用了全岛的壮劳力,耗时一年,终于完成。只余西北方向水面还与外面相连。这部分也已经列入规划,鹧鸪节过后就即动工,同样耗时一年,彻底修旧如旧,重建北海子生态。 放眼望去,四面的岸边已经站满了观众。鹧鸪全岛的居民几乎全数在此,再加上附近各岛、周边各县,尤其镇南县的观光客,总数也有三五万人。 男女老少,人声鼎沸,彩旗飘扬。 娱乐是人的天性,但凡生命中有一丝罅隙,那一定是要用娱乐来填满的。 “你的人呢?”牧天环视了一圈,问皮克。 皮克从背着的双肩包里抽出望远镜,递给牧天,向他指示着周围的各个点位。 望远镜中,牧天看到了围堰各处榆树林中隐蔽着的皮克的武装人员。 周围岸边的几艘小船上,也各坐着几个高鼻子凹眼睛的健壮男子,他们都穿着寻常的服装,但却戴着同款的遮阳帽。 牧天把望远镜还给皮克。 一个西装的洋人走过来,在皮克耳边说着什么。那洋人说完要走,皮克叫住了他,“牧天,牧先生。” 那洋人两指在额上搭了一下,伸出手来,“库克伍德,幸会。” “幸会。”牧天与他握了下手,说道。 库克伍德并不多说什么,朝皮克比划了个ok,又两指伸开,打了个v字,就斜刺里走下岸去。 “你的神枪手?” “对。他在离我们最近的位置。”皮克解释道。 “科林呢?那个你用我换回来的?”牧天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他在十一点钟方向的位置,负责此次行动的战术指挥。”皮克不无得意地说道。 “他指挥?那你干什么?”牧天诧异地问。这个皮克,也太不负责任了。 “哦,我嘛,观光啊。”皮克又踏马耸耸肩,毫不在乎地说。 牧天正要冲皮克发脾气,金虎叫道:“他们到了。” 只见岛主们的马车陆续上了围堰,下车,随着王爷与冯茹芸,踏上蒲草的红毯,朝观礼台走去。 皮克在冯茹芸侧后看到了苏玛丽,还有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到牧天在注视着他,就撇了下嘴,歪了一下头。 现场一片欢呼,声音山响,牧天仔细地听了一阵才听出来他们喊的竟然是“鹧鸪,鹧鸪”。再看观礼台上,王爷和冯若云站在中央座位前,正在冲着周围挥手致意。 你不得不佩服韩鹏举父子在皮牌推广和品牌营销上还是有些能耐的。 木虎跑过来,对着金虎一阵嘀咕。 金虎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辛苦”,就对牧天说,“搞定了。”又对皮克竖了下大拇指。 “我们也该归位了。”皮克朝金虎挥挥手,转身对牧天说。 “这还用你说?!”牧天呛了他一句,朝着红毯走过去。 皮克朝金虎耸耸肩,用大拇指指点着牧天,“大局。” 金虎无言一笑,紧走两步,跟上牧天。皮克愣了一下,接着迈步跟上。 牧天他们跨上了观礼台,坐在了王爷和冯若云身后。苏玛丽和英子冲他们点头示意。 牧天放眼过去,皮克所为的老外观光团的成员一边六个,分别坐在观礼台第一排,考台口的位置。 再往远看,这才看到,对面岸上毛竹扎的架子上竟然还挂着个大喇叭。观礼台口竖着一支麦克风。台口的麦克风距离第一排的嘉宾座位有三米的距离。 这个韩鹏举真是不简单,他还有音响设备。 要说这音响设备还是韩鹏举跟岗村讨来的。也是韩鹏举出面替岗村把日军被劫持的一船战略物资从大盗哈四宝手里赎回来,并安全地归还给岗村而得到的奖励。 中央舞台上,二三十个红男绿女们已经排好了队形。 韩承礼上前,站在麦克风前,看着手表。 当时间到了九点十分的时候,韩承礼开始了他的住持。 按照惯例,他介绍了领导嘉宾,以及老外观光团。对大家能来鹧鸪岛参加一年一度的鹧鸪节,表示了欢迎。尤其是王爷夫妇亲自到场,说是全荡人民的荣耀,为此届鹧鸪节增光添彩。接着就请王爷讲话并宣布鹧鸪节开始。他这个开场白就说了四分钟。 王爷也不推辞,携夫人走到台口的麦克风前。 韩承礼告诉王爷,“您有两分钟。” 王爷含笑点点头,朝上抽了抽麦克风,虚咳了两声,就开始了他的讲话。 他首先问了全体荡民的好,然后讲了今年的收成,鼓励荡民们继续努力,争取来年更好的收成。 觉得时间还有,就又说了几句关于海子荡辉煌历史的话。就道:“现在我宣布,鹧鸪节开始!” 一阵锣鼓过后,“鹧鸪,鹧鸪”的欢呼声又起。 欢呼声中,韩承礼请王爷夫妇归位,然后宣布第一节目是特邀上海丽人歌舞团的精彩舞蹈。 锣鼓再起。 在唢呐高亢的旋律下,台上的红男绿女奔跑跳跃,翻着筋斗,劈着叉。一阵队形变换之后,就是一个叠罗汉的造型。然后走下舞台,跳进停在旁边的船上。 旁边跳板已搭上,一队黑色短裙,高跟鞋、黑西装,黑礼帽,手拿拐杖的妙龄女子登场,跳起了被平民称作的大&腿&舞。 现场一片沸腾,尖叫声四起。 这在上海各大夜场司空见惯的表演,在这荡子里却是第一次。等她们表演完了以后,吼声经久不息。 你不得不佩服,这对父子可真会玩! 牧天朝旁边的皮克看了一眼,皮克也正看着他,“娱乐的力量是巨大的,全民娱乐的力量将是无敌的。这就是娱乐至死的精神!”皮克说。 牧天看着皮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心道:没安好心! 韩承礼声嘶力竭地就刚才的舞蹈用尽自己所知,予以解释,但观众的吼声抵御了大喇叭里他的声音。无奈之下,他宣布了下一个节目是“百鸟朝凤”。 只听鼓声“咚咚、咚咚”,终于盖过了人们的吼声。 中央舞台上,一群男女再次叠起了罗汉,这次不仅是简单的罗汉,而是搭成一只写意的凤凰。 岸上四周,三艘一组,成品字状的龙舟,箭一般射出,朝向中央舞台上的凤凰冲去。 龙舟的船头塑着各种鸟类的造型,也是各个岛的鸟类命名。 龙舟划到中央,围着中央舞台首尾相接,旋转着。 牧天突然觉得不对,“望远镜。”他把手伸向旁边的皮克。 皮克眼睛盯着水面,一脸嬉笑地把望远镜塞给了牧天。 牧天拿起望远镜,对准中央舞台。 那艘他感到明显大于其他许多的龙,已经划到了舞台的后面。 牧天死死地盯着还在围绕着舞台旋转着的龙舟船队。 出现了! 那支大船转过了舞台。 这是一艘二十划手的大龙舟,比其余的大了整整一倍! 牧天心叫:不好! 大龙舟脱离了船队,直奔观礼台划来。 船头的雕塑是一只鹦鹉,而且是一只白色的鹦鹉! 擂鼓者突然起身,屹立在船头。面朝观礼台,一袭黑色长衫随风飘逸。 庞英培! 第118章 一个良家妇女的忏悔 鹦鹉龙船急速划到观礼台的台口。 牧天盯着龙舟头上伫立着的庞英培,不由在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才看到庞英培身后的船舱里,两排划手之间用白色丝织物盖着一个人形,四周围满了鲜花,人形上放着一个由各种新鲜野花编制的花环。 牧天的心一下子沉落,眼前是昨天临别时最后一瞥里的,从庞丽颖闺房后窗里抛出来的那双段子绣花鞋,和灌木丛中那一截长满青苔的竹梯。 那是一个寓意,一个寓言故事。 可惜他当时没有在意,没有返回去告诉庞英培将要发生的故事。 王爷此时心里有无数个问号滚过,戏不应该是这么开场的,最起码牧天给自己说的不是这样。庞英培应该与其他岛主坐在观光席上的。这是哪一出啊?他要扭头寻找身旁的牧天,却不料韩鹏举正凑过来,向他解释,“王爷,此前庞英培曾向属下告假,说会迟来片刻。但绝没有给我提过要如此出场。王爷休怪。” 说话间,庞英培一个纵身,凌空已落在台上。 乖乖,他一个文化人还有这手?牧天纳闷。 龙舟的缆绳已拴在了观礼台的柱子上。 由于龙舟超大,有二十桨之多,所以舟与台齐,甚至高出些许。 两个划手稳住龙舟,四个翻上观光台,四个在舟上将人形托起,四个在台上接住,直放到观光台的中央。 一直惊愕地注视着庞英培的韩承礼,见到地上的人形,已经猜出几分,脸色立刻蜡黄,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手伸向腰后。 牧天见抬上来的似一个棺椁底座,料定那白绸之下,定时庞丽颖无疑。目光时刻没有离开对峙着的韩承礼和庞英培。他见韩承礼手伸向后腰,接着又见蓝光一闪,手里的望远镜疾飞而出。 韩承礼手里的枪刚刚指向庞英培的额头,望远镜凌空飞到。 “咣!” 正击在枪上。 “咚、咚” 枪落镜落。 人也凌空飞到。 牧天落在庞英培和韩承礼之间,挡住扑向庞英培的韩承礼。 韩承礼愕然立住,见是牧天,又“嗷呲”一声,就朝牧天扑来。 牧天立定,一掌直出,正中韩承礼面门。 韩承礼朝后踉跄两步,扑倒在地,鼻梁已碎,血流满面。 两个老外观光客,上前将其擒住。 牧天转身对庞英培拱手道:“庞岛主,有王爷在,有话请讲。” 庞英培躬身拱手相谢,转身朝王爷就是一拜,接着双腿“噗通”一跪,高叫一声:“王爷……” 韩鹏举眼见自己儿子闪电般被击倒擒住,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见庞英培高喊“王爷”跪在当下。脑内电光一闪,就要猱身扑向旁边的王爷。 岂料金虎双掌齐出,拍在韩鹏举的肩上,接着一挖,掐住他锁骨,“好好听着!” 浑身瘫软的韩鹏举抖若筛糠,两眼发直地盯着前面跪着的庞英培。 此时麦克风开着,庞英培高亢凄厉的喊声的余音还在北海子水面上回荡。 “在下乃鹦鹉岛岛主庞英培,今状告鹧鸪岛岛主之子韩承礼勾引良家妇女,始乱终弃,胁迫该良家妇女谋害亲夫。” “庞英培你个狗r的老不死的你,血口喷人。是你家闺女犯贱,先勾引的老子!”韩承礼在两个老外观光客手里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叫嚣着。 牧天脚下一挑,将那地上的望远镜挑起,击向韩承礼。 “嘭!” 望远镜直击韩承礼胸脯。韩承礼“嘤”地一声,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讲。”牧天也不看庞英培,低沉地吼了一声。 庞英培掏出一卷细绢,展开,“这里有小女临死之前写下的悔过书。待在下当众读来,其中细节,可逐条向在场的大侦探牧天先生求证,若有虚言,欺骗王爷和大众,本人愿以死谢罪。” 王爷歪头看了一眼还在金虎控制中的韩鹏举,叫道:“念!” 尽管他距麦克风有一段距离,但还是传到了大喇叭上。 现场的观众从先前的狂欢中冷静了下来,见有如此大瓜,纷纷停了议论,唯恐听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少了以后的谈资。 整个北海子寂静一片,只有微风拂过的声音。 庞英培得了王爷的命令,就将女儿的“悔过书”从头到尾地念了出来。 牧天没想到的是,整个悔过书竟然是以他跟庞丽颖的对话为提纲书写的,详细地讲述了她与韩承礼相识。相爱,又被王爷许配给余德林,嫁过去以后,韩承礼又来纠缠,以及韩承礼如何蛊惑他先下药将余德林迷晕,再将三根钢针从天灵盖钉入的整个过程,交代得清清楚楚。只是掩盖了余德林对自己的虐待和韩承礼诱惑余德琴的细节。 用词准确,情真意切。 这更像是一份遗书。 木虎将苟大栓、慕容兄弟带到,又把从慕容兄弟那里定制的钢针,和从余德林头顶用巨大的吸铁石吸出的钢针,以及在韩鹏举家马厩里找到的钉钢针用的锤子一一拿给王爷过目。 王爷瞟了一眼各个证物,叫金虎放松一点对韩鹏举的钳制,“认得吗?”尤其拿起那把有着“韩”字印记的锤子在韩鹏举面前晃了晃。 韩鹏举脸上的肌肉一阵颤抖,闭上了眼睛。 “让他也看看!”王爷一指还在晕厥中的韩承礼,大声命令道。 在场的岛主们看到听到这里差不多都傻了。 “这怎么看啊,人都晕死过去了。” “嗨,弄醒不就得了嘛,拿水泼。”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 “我就觉得他们俩有点邪性,不过男女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对,这事儿也不能光怪男的。女的也跑不了责任。” “嗨,人不都死了吗?还有忏悔书。人死为大,不说了,不合适。” “就看王爷如何处理了。” “保准沉塘,没跑。” “那不一定,韩鹏举可是王爷的铁哥们,左右手,不留点情面?” “也是。不过这大喇叭全都嚷嚷出去了,我看,小的必须得死了,老的嘛,估计也得上雁子岛呆着去了。” “不能,雁子岛是关政治犯的,姚吉顺的后人在那里,那是党派之争。政治犯是没有死刑的,可现在他们爷俩犯的可是刑事罪。我看,悬!” 木虎将那证物的托盘捧到韩承礼的面前,腾出手来,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扯起。 可是韩承礼依旧在昏厥之中,头无力地垂着,双眼紧闭。 木虎无奈地转头看着牧天。 牧天招手让木虎退开一点,上前照着韩承礼前胸,抬脚一踢,接着一蹬。 韩承礼胸口一缩,接着大口吐出一口浓痰。 眼睛也慢慢睁开。 第119章 你还是人吗 木虎干脆将托盘放在地上,把铁锤举到韩承礼眼前,“这个认识吗?” 韩承礼头还是微垂着,翻眼瞅了木虎一眼,呸了一口,“你谁啊?” 木虎愣了一下,接着照着韩承面门举起锤子。 韩承礼急闭眼躲闪。 谁知木虎左肘急抬,击中韩承礼右脸。 韩承礼的头像货郎鼓一样左右剧烈地摇摆了一下。 牧天上前,蹲在韩承礼面前,伸手托住他的下巴,手指如爪,锁住喉结,一托。 韩承礼痛苦地呜咽着。 “说!” 牧天放松了些手指。 “认,认识。”韩承礼带着喘息,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把麦克风拿来。”牧天叫木虎。 木虎站起来,走过去将麦克风拖过来,举到韩承礼面前。 “怎么认识的?” “我家钉马掌用的。”韩承礼大概适应了牧天的钳制,说话顺溜多了。 “怎么会出现在余德林的新房里?”牧天放缓了语调。 “不知道,它一直在我家马厩的库房里边。”韩承礼尽量往前伸着脖子,以使自己舒服一些。 “不知道?” “不知道?”牧天完全放缓了声音,就如同两人平时的聊天。 他松开卡住韩承礼下巴的手,拿起托盘上的蜡烛坨坨,与锤子一同举到韩承礼面前,“那这个呢?它可是从余德林的新房墙上拓下来的。”他盯着露出懊悔神色的韩承礼,突然提高了声音,“为什么铭文和缺口都一模一样?!说。” 韩承礼努力地瞪大眼睛,表达自己对牧天的恨意。 “后悔了吧,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会在墙上留下痕迹。弓拉得太满了吧!”牧天将蜡烛坨坨放回托盘,又拿起上面的三根钢针,在锤子上怼了怼,“这也是你的吧,一根就可以要余德林的命,你为什么要砸进去三根?你是有多恨他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承礼还在装傻狡辩。 “带苟大栓,慕容铁匠!”牧天高声地喊道。 皮克押着三个人抖抖索索地走过来,站在牧天身边。 牧天盯着慕容兄弟,“来,你告诉我这几根钢针你都替谁打过?” 慕容兄弟年长者躬身行了个礼,“我们兄弟很久都不打制这种针了。是几个月前,这位客官找到我们定制了三根,还有就是您先生昨天定了一百一十根。” “苟大栓,铁匠说的是实话吗?!是谁让你去慕容铁匠定制的钢针?!你取来了钢针又交给什么人了?!”牧天根本不看苟大栓,连续厉声喝问道。 “回,回牧先生,是,是实话。是少爷让我去找慕容定的,取回来也是交给少爷的。” “你说的这个少爷是谁,叫什么?!” “我家少,少爷,韩,韩承礼。” 牧天挥手,皮克将三人带走。 “韩承礼,你还有什么说的?在海子荡能把三根钢针砸进受害人的头颅里,准确地穿过脑干,又不伤及头皮,除了你这个钉马掌出身的韩少爷,还能有谁?” “都是那个贱女人引诱我干的。她说他爱我,余德林死了就能和我长相厮守。我也爱她,所以我是为她才杀的人。”韩承礼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承认杀了人?” “是,我承认,但我是替庞丽颖杀的。谁知道这个贱人这样对我。牧天先生,您是神探,咱们昨天聊得很好,您得明察啊。” “神探就算了,我就是手痒,跟王爷打了个赌,要破这个案子而已。今天咱们聊得也不错。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把余德林麻翻的马乐草是哪里来的。讲实话,你还有希望。”牧天说得真跟聊天似的。 韩承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在马场边找到给她送过去的。” “是实话吗?你给庞丽颖提供的?” “是,是实话,我发誓。”韩承礼急急地说着。 牧天连续地点着头,欲站起来。 “牧,牧先生,我是爱她的,我们很久就相爱了。要不是王以栋,不不,是王爷他乱点鸳鸯谱,把她许配给了余德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是说,彭丽颖忏悔书里说的都是真的了?”牧天微笑地看着韩承礼,笑容里带着几分亲切。 “是,是真的。” “那你说这一切都是王爷的错了?王爷当时知道你爱庞丽颖吗?”牧天突然压低了声音问,像极了在谈论一个隐私问题。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猜可能不知道吧。”韩承礼可能是觉得看到了希望,语气也舒缓了下来。 “现在民风开化都很多年了,你未娶她未嫁,都兴着自由恋爱,你们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呢?” “我……” “你没有官宣过是吧。所以王爷他也无从知晓。” “应该是,是这样的,我猜。”韩承礼惴惴地说道。 牧天突然抓住麦克风的杆儿,掀起木虎的上衣,塞了进去,把他朝旁边一推。 大喇叭里传来一阵啸叫声。 木虎愣愣地看着牧天,双手抱在腹部,不知所措。 牧天急挥手,让他赶紧走远点。 木虎抱着麦克风跑过去,直到电线拉住了他。 原来听得入迷的吃瓜群众,此时见大喇叭没了声响,开始嗡嗡地议论了起来。 牧天从兜里掏出在彭丽颖闺房里拿的那只青瓷的粉盒,举到韩承礼眼前。 “咱们说点不用你猜的。这个是你给庞丽颖的吧。” 韩承礼低头无语。 “你爱那个女人吗?!”牧天突然指着观光台上躺着的庞丽颖的尸体,低沉地喝道。 韩承礼目光闪烁地看着牧天,好像在判断着牧天接下来还有什么招。 “这里面是芙蓉膏吧。你用这个控制了那个女人,你还用这个引诱她的小姑余德琴!” “我,我没,没,没有。”韩承礼几乎是喃喃地道。 牧天根本不理会他在说什么,“你霸占人妻,还引诱他的妹妹,在欲行苟且的时候,被余德林撞见,要拿这个去王爷那里告发,你才动了杀心,而且实施了谋杀!你是因为爱那个女人庞丽颖吗?!你还是人吗?”一阵低沉的吼叫,让韩承礼浑身痉挛了起来。 “牧,牧先生,您说的都,都对。求您饶了小的一命,以后给您当牛做马伺您一辈子。”韩承礼双手合十,伏地,把头磕在地板上,一个又一个,直到额头通红,不知道是蒲草的红毯染就的,还是真的血。 但额上粘着的草屑,看上去却像是真的。 牧天根本不理会韩承礼的叩首,招呼木虎过来,从他怀里抽出麦克风,“咚”地顿在台口。 第120章 他不是你爹 “等等!”王以栋突然站起来冲着正要对着麦克风说话的牧天高叫一声,又低头对金虎小声道:“看好他。”然后走了下来。 观光台的席位是阶梯状的,一共有六个台阶,跟体育馆的看台一样。 王爷坐在最中间的第三排,而岛主们坐在第二排。第一排是其他嘉宾的方阵,以及侍卫各岛主仆人之类。 牧天知道,此时王爷站出来阻止自己,完全是怕自己当众讲出更多的事来,让他在做出处理时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他扶着麦克风,微笑地望着王爷走下阶梯。 庞英培也站了起来来,垂首站在庞丽颖的尸体旁边不远的地方,皮克站在还被押着的韩承礼侧前方。 观光台倒成了主舞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演文明戏。 一班岛主们看不明白。 “王爷这是要弄哪样啊?” “想救那两父子呗。” “有可能,毕竟他跟韩岛主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再说,他儿子,现在不都这样嘛。女人……” “可不能这么说,那可是庞岛主的千金,你以为是普通人家的丫头。” “不过这个牧天什么的,还真厉害,人都死了三个多月了,楞是让他把真凶给找出来了。” “不错,这么短时间,听说他跟王爷赌的是十天,可是这才三天就结案了。说不定他真能跟死人对话。” “看样子是有点来头。” “有点?那来头可大了!听说在法租界的中央捕房干过。那是什么成色?你品,你细品。” “王爷好像不太高兴他破了这个案子。” “把两父子都沉了塘,而且老子还是一岛之主,这确实有点惊世骇俗。小的嘛,罪有应得。可老的,就不尽然了,毕竟是给王爷立过大功的。” “话可不能那么说,那余根发还是替王爷死的呢,现在儿子也被人害死了,子不教父之过啊。怎么也得担点连带责任吧。” “你们说什么呢?”王以栋刚下到第二排,听着岛主们的议论,就停下问。 刚才还热烈着的岛主们,此时却噤若寒蝉,纷纷摇头,或者睁着无神的大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王爷。 王以栋“哼”了一声,又下了一级台阶。 一道黑影突然从岛主中窜出。 王以栋立马站住,双手慢慢地抬起来。 一支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所有人都呆住了。 此人身手太快了,就连牧天也没有看见那人是怎么窜到王以栋身后,把他制住的, “郝德安,你要干什么?!”依旧坐在第三排上的冯若云认出了持枪者。 大意了。 牧天后悔地拍了一下后脑勺,昨天就觉得韩府这管家不一般,怎么就把他给漏掉了呢?确实大意了。他扭头看向皮克。 皮克冲他一笑,目光却看向自己垂着的右手。 牧天斜眼瞟去,只见皮克的手指在腿上敲击着。 靠,摩斯密码! “放心,有库克在。给他一个角度。” 牧天微微扭头,朝身后对岸的榆树林瞟了一眼,在腿上同样敲击着。 “我能掌控大局。” 皮克此时已经不再理会牧天,稍微错了点身子,右侧对着北岸,敲出一串密码。 “此为三号目标,择机击杀。全部。” “都别动!牧天先生,我知道你很聪明。你昨天在韩府跟小少爷上天入地地到比到,原来是为了今天这局啊?你说你跟王以栋赌钱就赌钱,你赌什么破案呢?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你看看你把局面搞成什么样了?还要害死多少人?” “郝管家?” “你也听出我了,王爷?”郝德安把手里的枪用力怼了一下。 王以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咬牙道:“郝管家,别忘了你家老爷还在金虎的手上,我一句话他可就就活不成了。” “哈,那你得比他先死。我只要少爷,叫他们放了少爷!” 韩承礼听郝德安如此说,心里燃起了无限的希望,高声喊着:“老郝头,救我!” “少爷放心,我一定救您!”郝德安的话像是誓言,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他是牧天先生的人,我说了不算。” 王以栋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在寻找机会反制吗?牧天想着,微微侧了下身,手上敲出密码:放人,或许有机会。 “放人。”皮克会意,喊了一嗓子。 老外观光客松开了钳制着韩承礼的双臂。 郝德安并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过我这里来,少爷,快过来,快。” 这小子有点军事素质!牧天和皮克交换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眼神。 这真的没想到。还是大意了,以为海子荡都是些乌合之众,现在看来显然不是,或者不全是。卧虎藏龙啊。 韩承礼拖着麻木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郝德安跟前。 郝德安腾出一只手,在韩承礼的胳膊上揽了一下,又从后腰里掏出一支手枪,交给韩承礼。 韩承礼持枪,相背着,指向牧天等人。 这下难办了。 韩鹏举见儿子脱离了控制,焦急地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金虎的控制。 “郝德安,救我,让他们把我也放了!” “你闭嘴!”郝德安根本连看都不看韩鹏举一眼,断喝道。 韩鹏举脸色瞬间煞白,脖子梗着。 这什么情况?有这么跟自家老爷说话的吗?反了? “郝管家,你今天是走不掉的。”王以栋的语气有点循循善诱的味道。“你把枪放下,我王爷保证你的安全,还有以后的吃穿不愁,荣华富贵。” “你谁的王爷啊?我郝德安尊你,你就是个王爷,不尊你,你就是个鸟蛋!今天还不知道是谁走不掉呢?实话告诉你吧王以栋,我的人已经封锁了鹧鸪岛上所有的码头,走不掉是是你们!” “你,你想造反?!”王以栋诧异地脱口而出。 “没错,我今天杀了你,海子荡的王爷就是我郝德安!”郝德安阴鸷地说道。 就连牧天也不由浑身一震。 这货隐藏得可够深的啊。 “郝德安,我佩服你的理想,它很丰满,可现实很骨感。你就不问问各位岛主同不同意你当这个王爷,霸占海子荡?还有,你就不怕王爷的三千护卫上鹧鸪岛来,把这个鹧鸪给烤了吃了?”牧天试图替郝德安分析局势。 “哈哈,牧先生,王以栋他不会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姚吉顺的后人流放到雁子岛去。可是我郝德安会,我还要去踏平蛤蟆岛!” “我更很佩服你的雄才大略。可是,我刚才说了,你问过各位岛主了吗?尤其是你的老爷韩鹏举先生?” “你不要跟我提他!他要是有半点疑惑,我先杀了他!” 郝德安眼睛突然变得赤红,恶狠狠地说,那简直是咆哮。 这让牧天想到了韩承礼将钢针砸入余德林脑袋时的仇恨。 “你狗r的郝德安,老子对你不薄啊。你白眼狼!” “那是我爹,老郝头,你怎么能杀他呢?杀谁也不能杀我爹呀!”韩承礼急切地说道。 “他不是你爹!”郝德安凝视着焦急的韩承礼,近乎嘶吼地喊出这几个字,听得出里面饱含着创痛。 ??? 第121章 这世界,岂一个乱字了得 麦克风还是开着的,郝德安此话一出,全场哑然,随即就像刮风一样,议论声席卷了整个北海子。 什么情况? 瓜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大。 “你说什么?他不是我爹?”韩承礼侧头看着郝德安,疑惑到恐怖地问道。持枪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你踏马扯什么淡?!你个白眼狼,喂不熟的狗r的白眼狼郝德安,我不是他爹,难道你是?!”韩鹏举屁股在凳子上,上下顿着,急赤白脸地叫着。 郝德安没有回头,枪口一甩。 “砰!” 子弹正中韩鹏举眉心。 金虎惊惧地跳开。 韩承礼双生捂住耳朵,暴突着双眼盯着郝德安。 郝德安瞬间收回枪,冒着青烟的枪口依旧指着王以栋的后脑勺。并不理会已经蹲在旁边浑身蜷缩着的韩承礼。 一声长“嗷”刮过,北海子再度沸腾。 牧天倒吸了一口凉气,诧异地看着皮克。 皮克在腿上敲出密码。 “此人不可小觑,与库克有得一拼。” 牧天朝皮克暗暗颔首,随后就将目光瞟向榆树林。 除了风吹动着枝条树叶,榆树林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说的对,我就是你爹!” 岛主们凝视着郝德安,身体僵硬地伸长着脖子。心里打着算盘。面对如此果断残忍的家伙,我该怎么办? 管家成了少爷的爹,这不天方夜谭吗? 再一次的震惊让大家不由在心里发出共同的感慨,这世界真乱啊。 郝德安见没人吱声,眼睛瞟了一圈,盯着庞英培喊道,“你,庞岛主,把那个洋玩意给我拿过来。” 他要的是麦克风。 庞英培把麦克风小心地拿过去,放在郝德安跟前。 “退回去!” 庞英培喏喏地退回原处。 咦,他要那玩意儿干什么,莫非要演讲。 哈,还真的是。 “各位鹧鸪岛的相亲四邻,还有你们这些岛主们,还有你王以栋,给我听好了。尤其是镇南县来的嘉宾们。” 牧天看了皮克一眼,敲出了密码:注意,这人要出错了。 皮克只是冲他微笑,并没回复。 “因为我郝德安就是镇南县的人!土生土长的镇南人,那条被日本人烧光、抢光了的,靠这里祥和村人。后来,子不语先生的队伍来了,就驻扎在镇南。他们的长官给我讲了很多花里胡哨的道理,拉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还当上了排长。手下有几十个弟兄。” 牧天仰天长叹一声,心道:真的是有故事的人。他又看了皮克一眼,皮克依旧不理会,只微笑着,好像很享受郝德安的故事,还能从他脸上看出“愿闻其详”的意思来。 “你听烦了吗,牧天先生?” 牧天不由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管家不简单,可以一心多用! “好,那我简单一点。当我刚娶了同村的姑娘林四小姐三个月的时候,队伍就开拔了,到几百里外的沁县跟吴大帅的部队决战。这场决战我们赢了吗?没有,我们败了,而且败得很惨。我手下的几十个兄弟全部阵亡,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队伍早已经被打散了。我辗转了一个月,风餐露宿,一路乞讨,才回到了镇南,但我找不到原来生我养我的祥和村,找不到在家等我的媳妇。因为在我们队伍开拔没几天,就是他,我刚才一枪毙了的段鹏举带着一伙强人,半夜摸进村里烧杀抢掠,可怜我媳妇也被段鹏举这个畜生掠走了。他自知罪孽深重,为躲避官军的追捕,炸开了这北海子的围堰,让这里与大龙湖连城一片**。只是我那四丫被迫成了已经妻妾成群的老色鬼韩鹏举的人!” “郝管家,这都跟我没关系,都是姚吉顺他们那时候干的。”王以栋趁势解释道。 “你闭嘴!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你跟你的女人,对,就是台上的这个冯若云设计谋害了姚吉顺,杀了他的长子,囚禁了他的后人。你干的那些个些龌龊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 “姚吉顺昏庸无道,欺男霸女,贪污腐化,草菅人命,我那是替天行道!”王以栋说急了,还跺了一下脚。 “我找啊找。”郝德安并不理会王以栋的嚎叫,好像是沉浸在往事之中,就连一直抱头蹲在他身边韩承礼,对他来说好像也不存在一样。 这货已经被自己感动了。皮克你个操蛋玩意儿怎么库克还没有动静? 牧天有点毛躁起来。 “都一年多了,我才找到了一个当年祥和村里的幸存者,她告诉我,我的四丫跟村里的四五个姑娘都被掳到鹧鸪岛上了。我决心上岛,找回我的四丫。我找了条舢板,借着黑夜,终于划到了岛上。那天,他们正在给这个孩子,小少爷过百日。一切都是乱糟糟的,我终于在一条走廊上截住了四丫。她当时像见了鬼似的。当认出我来的时候,她就领着我去看了小少爷,她告诉我那是我的儿子!” “你占便宜了,哼。”王以栋是一个不能在他跟前提儿子的人,于是口出讥讽地道。 “多活几分钟你都不愿意吗?”郝德安看样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王以栋悻悻收声。 何德安又叹息了一声,带着很深的哀痛,“可是家丁们发现了我们,四丫让我快跑。她却被家丁抓住。被关在小黑屋里几天几夜,最后不堪折磨,上吊自尽了!” “你就去他们家当管家,这一当就是十几二十年,你可够能忍的啊!”庞英培觉得自己的女儿被这人儿子所害,现在还暴尸在外,心头不由生出了一种仇恨,恶狠狠地嘲讽道。 “没错。韩鹏举那个老混蛋,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流连于周边各地的烟花柳巷,是我把这个孩子养大的。是我教他读书识字,骑马打枪,我培养他成人的。可是他毕竟生活在一堆女人中间,难免娘里娘气,还在那帮臭娘们的影响下,染上了芙蓉膏。” 哦,天哪!世界真是这样的:每个纨绔败家玩意儿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不靠谱的爹,和一个操蛋的仆人。这郝德安厉害了,既是爹,也是仆人! “你知道你为什么必须死吗,王爷?” “愿闻其详。” “我就让你死个明白。韩鹏举早想起事,干掉你独霸海子荡咱先不说,就说你定的那规矩,不许任何芙蓉膏之类的东西过境,更不许荡内任何人吸食,否则一律沉塘。全族逐出海子荡。你知道一旦染上这玩意,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我儿子的事,迟早会被你发现,他迟早也是个沉塘的命。我今天杀了你,就绝了后患!”郝德安很的异地笑着说。 说实话,他笑得很难看,很难看。 谁知,王以栋怔然转身,暴突着双眼,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你就为这个要杀我?!规矩是去定的,我可以改嘛!” “晚啦。” 郝德安好像无限惋惜地说,伸手拉动枪机。 “哗啦。” “嗖。” 带着风声,一道白光朝郝德安疾袭而来。 韩德安微一错步,举手一枪。 凌空飞来的刺刀当空折断。金虎一阵错愕,跌坐在地,旋即滚出老远。 牧天和皮克同时跃出,一个奔王以栋,一个奔庞英培。 刚回过枪来的郝德安见王以栋已被皮克扑倒在旁,而牧天此时正在倒地的庞英培身上。 儿子,少爷还尊在地上。 自己的门户已经大开。 第122章 魂归何处 “嗖!” 子弹洞穿郝德安太阳穴,左面一个小孔,右面有血沫骨渣迸出,如一朵花,四散开去,太阳下,艳丽得让人恐怖。 郝德安后仰着“咣当”倒地,血的花,落在旁边一直抱着头,此时惊恐地朝上望着,来不及低头的韩承礼头脸之上。 这是库克的杰作。 还在地上的皮克举起右手,高高地比划了个“ok”的手势,爬起,伸手给王以栋。 王以栋摇摇手,自己支撑着爬起来,一脚踢在刚刚站起来,还在惊悚之中的韩承礼的手腕上。 枪,脱手,在观光台的红毯上滑行了一段,掉下水去。 一阵惊呼如浪般兴起又远逝,能听到的依然是微风的吹过。 也许这就是北海子,以及这里的人们。 牧天一跃而起,顺便扶起了不知道谁碰到的麦克风。 他上前把庞英培扶持起来,“对不起。” “嗨,情急之下。谢谢牧先生。”庞英培道着谢,默然地走到庞丽颖的灵床前。 不知什么时候,风掀起了白色绸单的一角,露出她娇媚的面容,宁静如水,光彩依旧。只是脖子上抹了太厚的粉。 缓缓地,庞英培将绸单重又小心仔细地盖上,阻断了一场美丽,一场孽缘,一场风花雪月的往事。 岛主们和观光台上的嘉宾纷纷走过来,默然地看着这一切。 金虎押着韩承礼穿过人丛,站在前面。 已经没有意识了的韩承礼默然地注视着远方。 金虎连踢韩承礼双膝弯处,手拧胳膊,朝下一按。 韩承礼“噗通”跪下。 “不用了,金将军,让他离我女儿远点!”庞英培的声音不大,却有着无限的威慑力。 金虎一愣,迅疾将韩承礼拖出人圈。 庞英培跪在灵床旁边,一点一点地整理完上面的鲜花,默然起立。 划手们将她抬上了龙舟。 推离了观光台。 龙舟朝着西北方向,与大龙湖连接的水域漂流而去。 所有人都默然的注视着那艘远去的龙舟。 在观光台的最高处,根发阿婶也伫立着,注视着,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 周围几万观众都默然伫立着。也有人悄然议论着,指点着。 但一切都是悄然的。 龙舟渐行渐远。 一个原来龙舟的划手,将一张弓双手捧给庞英杰,又点燃一支箭递了过来。 庞英培凝重地接过弓与箭,沉吟了片刻。走向牧天,躬身奉上,“牧先生,我们无法挽救她的生命,但您让小女的灵魂得到了救赎。请您送她最后一程吧。” 牧天迟疑地接过,沉吟着。 皮克上前拍打着他的肩膀,“你可以的。” 牧天侧头看着皮克,眼睛里似乎有东西在闪烁。 “她是一个人,只要虔诚地向上帝忏悔,那她就是圣洁的。来吧,牧天,你可以的。” 皮克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啊。 难道死亡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牧天提了一口气,走向台口,张弓搭箭。 “嗖……” 火团在半空中划过,落在庞丽颖的灵舟之上。 “腾。” 一团火焰在水面上腾起,飘移。 所有人大概都能感受到心里“嗷”的一声惊叹。 王以栋拉过麦克风,对着它咳嗽了两声。 所有人都望着他,台上的和台下的和岸边的群众。 瓜也到了该落的时候了。 “台上的嘉宾请各就各位。本岛主有事要宣布。”王以栋提气说道。 台上的人们涌动着,坐回自己的座位。 岸边的群众再一次击集中了精神,无声地等待着,或者期待着。 王以栋捂住麦克风,“牧天先生,皮克先生,请站到我旁边来。” 牧天知道他想干什么,就朝皮克笑笑,还扯了下嘴角,走向王以栋。皮克也跟了过来。 “诸位鹧鸪岛的父老乡亲,以下我的讲话是说给你们的。”王以栋等牧天和皮克在旁边站好,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 “查鹧鸪岛岛民韩承礼,勾引良家妇女,谋杀蛤蟆岛岛民余德林,并吸食贩运芙蓉膏,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今判处韩承礼沉塘,立刻执行。”王以栋铿锵有力地读完了纸上的文字,又提高了一些声音,“至于原鹧鸪岛岛主韩鹏举,犯组织谋反罪,故意杀人罪,运输贩卖芙蓉膏罪,j&y妇女罪,数罪并罚,应判处沉塘,但念及罪犯已经意外身亡,不予追究。其族人一应老少男女一律迁往雁子岛居住,永远不得离岛。至于韩府管家郝德安,有眼睛的都看到了,有耳朵的都听到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理应判处沉塘,但他也已经死了。也不予追究了。至于鹧鸪岛的鹧鸪节,表面上是一个群众娱乐文化的节日,实际上是一个谋划叛乱和芙蓉膏的集散地。而所谓的渔舟唱晚,更是一个聚众淫乱,祸害伦常的平台。鉴于此,本王爷宣布,鹧鸪节,以及渔舟唱晚,永久封禁!鹧鸪岛岛主负罪而亡,全部岛务由鹦鹉岛岛主庞英培代为署理,不得有误!” 王以栋慷慨激昂,一只大手在空中挥舞了一阵,停在半空。 他在等待着如雷的掌声和疯狂的欢呼声。 没有。 北海子一片静寂,还是只能听到微风拂过的声音。 王以栋愣住了,他急忙把在空中的手攥成拳头,用力地一抖,“我的话讲完了。行刑!” 此时议论声才起,忽悠地来去,没有人能听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并没有人怀疑,所有的事情都是现场发生的,哪来的判决书? 十八正副罗汉迈着方步入场,在台上列队。 五虎里的火土二虎抬着一个竹笼放在台子中央,五个赤膊壮汉一人搬着一块如盆的石块放在笼子旁边。 金虎和木虎押着韩承礼出来,直接塞进竹笼,赤膊大汉将石块填入。 金虎走到麦克风跟前,喊道:“有请事主家属监刑!” 根发阿婶在冯若云和苏玛丽的搀扶下走上前来,她一见牧天,立刻挣脱两个人的挟持,“噗通”跪地,接着跪行着爬向牧天。 牧天愕然,一瞬间又惊觉起来,忙上前扶住老太太。 “谢谢牧大人,替我儿查出了真凶,报了仇,谢谢,我儿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根发,你儿子的仇报了,你也安息吧。”她挣脱了牧天的扶持,“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断然而起,走到竹笼前,将那最后一道棕绳扎紧,仰天合十了片刻。抬脚将已搁在最边缘的竹笼,蹬了下去是。 “噗通。” 水花四溅,竹笼急速下垂。不一会就看不见了它的踪影。 根发阿婶再次抬头仰天,合十相向,这一次,她的嘴唇翕动,看上去念念有词。 第123章 你们是来杀我的 鹧鸪岛的码头依旧,只是换了主人。来送行的已经变成了庞英培。 牧天看着他一身青色布衣长衫,殷勤地送别各岛主的时候,不敢相信他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女儿的人。 庞英培掌管鹧鸪岛,对于牧天来说是意外的收获。而且是一个很重要的收获。 王以栋很官方地对庞英培进行了一番嘱托,无非是他一直想要做到的什么勤勉、务实、公正、清廉之类。 庞英培回以“感谢栽培,努力奋进”,王以栋本来想提庞英培该找个老伴的事,但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也就作罢,拱手作别,上了小火轮。 牧天本来要跟庞英培多说两句,但考虑到自己不过是来办案的,就简单地恭喜高就地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也就上了小火轮 皮克就更不用说了,两指在额前碰了一下,就跳上了甲板。 女眷们是早已经上船了的,冯若云好像跟苏玛丽聊得很投机,就建议游览一下海子荡,领略一下全荡的风情。 苏玛丽热烈地响应着,拍着手连连叫好。 于是,小火轮沿着官方的水道在整个荡里转悠了一圈。 既是游览,那当然是要睁开眼睛的,这有点违反了王以栋惯常的规矩。 牧天和皮克毕竟是个外人,虽然这回帮了他一个大忙,尤其是帮他挖出了一个潜在的阴谋推翻他的犯罪团伙,但还是不到掏心窝子的时候。可是,夫人笃定的眼神,让他心里平静了许多。站在甲板上,与牧天和皮克聊些男人间的话题。皮克当然是要吸着雪茄的 英子却对苏玛丽没有什么好印象,她是从骨子里不喜欢洋人,无论男女。相比之下,不喜欢女洋人更多一些。 一圈下来,回到蛤蟆岛的时候,也近黄昏了。 金虎送牧天皮克和苏玛丽回客馆,嘱咐他们先休息一下,告别宴会前回来人接他们过去赴宴。相约不醉不归,因为按照王爷的安排,牧天他们第二天才会离开海子荡。 牧天叫住金虎又开了间房,实际上是另外一栋民居,因为他说自己受不了外国娘们身上的香水味。 金虎很有同感,找人来开了另外一间,布置好了安保人员才离去。 牧天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梳理着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对大局掌控,还有临机应变都没有什么纰漏,暗自欣喜。 就听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金虎来叫赴宴,就起身去开门,却是皮克。 他有点意外,以为他们多日不见,要抽空亲热亲热呢,自己另开房间也有与人方便的意思。 皮克进屋,四处踅摸了一遍。 牧天问他在找什么,皮克也不说话,直到全部的房间都查看了一遍,才微笑地对他说:“你很聪明,可以结束集训了。” “结束?什么意思。”牧天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现在正式地通知你,你和你的小组近期就会结束在基地的培训,执行一项紧急的特殊任务。你现在是东方行动正式的外围成员,职务是三十八营a组的上尉组长。”皮克异常庄重地说道。 “等等,皮克,我告诉过你。我们之间就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而且不搞宣誓那一套,什么上尉下尉的,我不稀罕,你整这一出,还不是想让我宣个誓啥的吗?” “我们不搞宣誓那一套,这是战时,又是特殊组织,宣誓就免了。之所以给你个军衔,是为了工作方便,以后你要管理很多人,今天你的掌控大局就很好。我给你这么说吧,等我们回到基地的时候,强森就会主动给你敬礼。他是中士,你是上尉。” “哦,这个可以有。”牧天心里平衡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的颜色。“你说的接下来的特殊任务是什么。” “哦,是三少的事情。不过,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完。我们来谈谈今晚的‘鸿门宴’吧。” “这有什么好谈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哎,我说别克,中国的典故你知道得还不少吗?”牧天有些调侃地说道。 “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这就对了,低调。我问你,我让你办的事情,你都办了吗?” “办了,不折不扣。” “你怎么又来了,显摆是吧?” “电报打了。” “英子不会知道内容?” “当然,这是我跟总部专用的个人密码。回电估计现在已经到了英子手里。是普通密码。英子能破译的。” “好,这就好办了。你能不能保证这事完了以后,夫斯基的梁子就解开了?你别再给我下套。” “当然。” 牧天正要追问,金虎就在外面敲门,来接他们去赴宴。但神情似乎有点不大对,热情好像过了点头,就会显得有点拘谨。经过鹧鸪岛事件的这一折腾,他们早已经过了客气地热情阶段了。 菜肴依旧美味,是那天欢迎宴会整套的重来一遍。 牧天对在蛤蟆岛吃天鹅肉一直饶有兴味。所以吃得比较多。意外的是,今天上了一盘水老鳖。王以栋还不停地劝他们多吃。 王以栋和冯若云频频举杯,盛赞牧天的巨大功劳,尤其说到韩鹏举被击毙的事,王以栋更是喜上眉梢。对牧天能跟死人说话更是赞不绝口。 作陪的依旧是金虎和木虎以及英子。 他们在王以栋的要求下,频频向客人敬酒。 正是酒酣耳热之时,王以栋突然站起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端着酒杯,“皮克先生果然好酒量,又是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我再敬你一杯。”说着就把手里的酒杯举起。 酒杯刚到眼前的时候,牧天手拿一根筷子,一指王以栋,“杯子就别摔了吧,水晶做的,怪可惜了的。让他们出来吧。” 王以栋愣住,举着酒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皮克对我们典故很熟的。”牧天调皮地眨了眼睛,大喝一声,“都出来吧!” 咦,奇怪,没有动静。 “出来!”王以栋坐下,把酒杯顿在桌上,断喝一声。 “哗啦啦。” 十八正副罗汉在其他三虎保镖的带领下,冲进屋里,迅速地包围了餐桌。 牧天斜眼瞟了一下皮克。 皮克的目光盯着对面坐在冯若云身边的苏玛丽。英子就在她和冯若云之间。 王以栋双手支在桌沿上,一用力,椅子朝后退出了一些。 他把刚才放下的酒端起来一口干了,把空杯朝后一扔。 “吧唧。” 碎了。 他还是摔杯了。 没办法,演戏演全套嘛。 “你们是来杀我的!” 第124章 你上了死亡名单 牧天把身子朝后靠实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里捻动着一根筷子,低垂着眼睛,“王爷何出此言?看这架势,分明是王爷你要杀我们啊。” “英子!” 英子应了一声,掏出几张电报纸,打开,放在桌子中间的圆盘上,转了过去。 纸到眼前,牧天止住圆盘,拿起上面的电报纸看着,脸上的表情变换着,惊讶、怀疑到无奈。他把电报纸递给了皮克。 皮克急切地翻动着电报纸,最后扔在桌上,朝牧天愁眉苦脸地摊开双手,有耸耸肩。 “还有什么话说?”王以栋阴鸷地说道。 牧天又回到了刚才的坐姿,不同的是,他手里的筷子竖起,轻轻地点击着桌面,“不错,我们是来杀你的。”他拿筷子点着电报纸,“这是命令。” “命令?你们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算计我。我那个干兄弟房子龙也算计我,他个混蛋,这是引狼入室!”王以栋愤怒地拍着桌子,震得桌上碗碟乱颤,筷子乱滚。“什么汉奸通敌者,什么伪政权,什么残害抗日人士,什么格杀勿论,酌情处理,即刻执行。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在哪里?” “我们是接到命令来杀你的。这是第二份名单了,增加了要过来当市长的林箫,至于你王爷,早在第一份名单上了。不过,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那是你们没有找到机会下手!”王以栋又拍了一下桌子,指着牧天和皮克吼道。 “以栋。”冯若云低声地呼唤了一声。 王以栋看了冯若云一眼,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子。 “王爷,你应该记得在鹧鸪岛一枪毙命郝德安。你是因为运气好才幸免的吗?”牧天慢条斯理地说着,像在说跟在座的他全不相干的事。 王以栋脸色急剧地变化,把目光投向冯茹芸。 “你也可以现在杀了我们,远走高飞,然后隐姓埋名地躲起来。不过,王爷,你在闵行的儿子恐怕就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幸运了。而且那里捕房原来的探长,回英国度假去了。新来的乔治探长,你还认识吗?很熟吗?”牧天目光突然凌厉了起来。 “你要守江湖规矩!”王以栋的声音已经有点颤抖了。 “我可以,也一直守着江湖的规矩。但下命令的人就未必了。”牧天继续凌厉地盯着王以栋。“他们讲的是主义和政治。不幸的是,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比江湖要大,要重要得多。王爷。” 王以栋盯着牧天,沉吟着。 “王爷,命令的意思你是明白的,就是必须执行。你今天杀了我们,那肯定还会有人来执行。如此一来,王爷只能躲在这海子荡里。即使龟缩在这里,你遇到的萤火虫甚至苍蝇也许都能要了你的命。还有就是,即使他们不对阮志贤下手,但王爷每半个月一次不走水路到沙家浜,而是开着小火轮先去尔东县上岸,再转陆路去闵行的路上怎么再保证安全呢?那条路是岗村给你开辟的吧。”牧天又极为平静地说道。 “我跟岗村之间就是谈了场买卖。我又做什么啦?除此之外,我没有做任何那张纸上指责的那些个事情。”王以栋的话里多了些为自己开脱的味道。 “我说过,这是下命令的人的事情。而命令一旦下了就必须执行到底。据说,阮志贤就快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牧天摇着头,一副替王以栋担忧的神色。 王以栋急欠身抓住桌沿,眼睛暴突地瞪着牧天,突然又放松下来,扭头看着冯茹芸。 “王爷不要看夫人。夫人比你常外出,已经去看过他们娘俩,或者娘仨了。”牧天竟然还半开着玩笑地说。 “夫人!”王以栋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不知道是对自己在外拈花惹草的歉然,还是请教该如何处理。 “拉出去毙了吧,沉塘太麻烦。他们知道得太多了。” “夫人?”王以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虎!”冯若云不理会王以栋的喊声,一拍种子。 金虎一个激灵站起来,朝空中抱拳拱了下手,“对不起了。”然后对那些罗汉们大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正副罗汉上前,每两人对付一个,把牧天,皮克,以及苏玛丽擒住。但他们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都眼巴巴地看着王以栋。 “不用看王爷,带走!”自己起身,率先出去了,英子急忙起身跟上。 金虎挥了下手,正副罗汉们拽其三人推搡着,朝外走去。 王以栋紧跟着站起来,又颓然地坐下。 金虎领着一行正副罗汉押着三人走出,等在门口的冯茹芸低声命令道:“弄到走廊最头上的包房去。” 金虎愕然,瞪大眼睛盯着冯茹芸。 英子胳膊肘捣了他一下,“没听到?” “哦,哦,听到了。”金虎蓦然作答,一挥手,众人押着牧天、皮克、苏玛丽跟着金虎朝走廊尽头走去。 王以栋看到木虎还在看着自己,就摆了下头,“出去看看,陪着夫人。” 木虎应声起身出去,刚一出门,冯茹芸就挡住了他。 “夫人。”木虎喏喏道。 “你出来干嘛?”冯茹芸厉声问道。 “回夫人,王爷让我来听您差遣。”木虎答道。 “回去,陪着王爷。” “是,夫人。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回去!”冯茹芸坚决地说。 木虎依然犹疑着,英子跨前一步,双手扳转他身子,顺势给了他一脚。 木虎有点踉跄地跌进屋去。 顶头的包间比先前的小得多,正副罗汉把三人推进去,让他们在餐桌旁坐好,等金虎进门,就关上门走了。 金虎站在门口,对着三人又是耸肩,又是歪头摊手的,还深吸了一口气,完全是一副为他们遗憾的样子。 牧天与皮克相互看看,几乎同时轻声说,“这娘们不是好人呢。” 金虎把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 牧天和皮克相视做了鬼脸。同时忍俊不禁地喷笑起来。 金虎吓得两手急速地交叉摆动着,一脸的焦急。 门外脚步声走近,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冯茹芸和英子站在门口。 第125章 我就知道是你 金虎躬身道:“夫人。” 皮克立刻满面春光地走离座位,法国屈膝礼奉上,然后站在一旁。 苏玛丽也站了起来,在座位上拎了下长裙,微微屈膝颔首,“王爷夫人。” 冯茹芸朝苏玛丽挥了挥手里的小折扇,指点着让她坐下,自己盯着无动于衷的牧天,朝餐桌走去。 皮克见状,急忙上前拉开椅子。 冯茹芸这才认真地看了皮克一眼,“谢谢。”坐下,英子跟近,站在冯茹芸身旁,瞪了皮克一眼。 皮克左臂置于胸前,一个躬身,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哈,两个戏精! 牧天小声嘟囔着。 冯茹芸眉头一皱,冷冽地道:“牧先生说什么?” 牧天这才抬起眼来,但好像又没有看冯茹芸,“夫人如此大费周章,莫不是要救我们出去?” “是。” “为什么?” “荆轲很伟大,但他死了。别人活得好好的。这话是她告诉我的,人要不怕死,但不能找死。”冯茹芸依旧冷冽地说,折扇指着英子。 牧天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色,抬眼看了英子一下,“这也是她说的?” “不,她说是他父亲告诉他的,临终的时候。” “哈,我想也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家……” “如果王爷现在杀你们,那么,你们的人势必会杀了阮文婷那个小三和她快要成人的儿子和肚子里的二胎报仇。作为女人,你觉得我会怎样选择?”冯茹芸突然变得悄声细语起来,身体前倾,一双笑眼盯着牧天。 哦,她确实是个女人,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牧天低垂着眼睛,好像在思量,他看到的是一种深不可测。半晌,他抬眼望着冯茹芸依旧俏丽的面庞。 这样的女人,美丽依旧,面对丈夫的小三和与小三造出的小人? “你会怂恿或鼓励王以栋杀了我们,以便借刀杀人!” “没错,可她要救你牧天。” “你为什么要听她的,你夫人,她不过是个孩子,顶多算是个好看的女孩子。”牧天看着英子,漫不经心地道。 “你说错了,牧先生。英子,你告诉他你是什么人。” 牧天觉得冯茹芸话里有话,坐正了身子,眼睛在冯茹芸和英子脸上晃来晃去。 英子目光流盼,沉吟着迟迟没有开口。 牧天只好再问:“哦,英子姑娘,你是谁,又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叫马栏英子,我是马栏山人。”英子突然道。 “什么山?” 牧天的问题的口气,明显是听懂了对方的话,故意的夸张,让他露出了马脚。 “你听明白了的。”英子呛了他一声,自顾说,“七岁那年,我随父亲来上海寻我爷爷。当时我爷爷受人临终嘱托,到上海寻找一个重要的人。可是,爷爷自从马栏山出发。就再也没有了音讯。我们多方打听,才知道他来了上海,而他要找的人也在上海。我们沿路寻来,到了隰县,不料我父亲突染急病不幸离世。我也只能卖身葬父。是夫人遇见了我,替我安葬了父亲,将我带回了蛤蟆岛,养育了我。”英子平静地陈述着。 “等等,那年你七岁,现在你多大?”牧天问。 “十七。” “十年。嗯,那你爷爷姓什么,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姓黄,叫黄尊丏。”英子喃喃地说,到现在我也没找到他。” 哇,靠。他一直在大桥监狱,你哪儿找去? “我爷爷是闽中漳州人,但我父亲娶的却是马栏山一个族长的女儿也就是我妈妈。” “你妈妈呢?”牧天关切地问。 英子摇摇头,“我父亲告诉我,母亲在一场灾难中丧生了。那是马栏山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 “你知道满世界都在追杀马栏山人的后裔吗?” “知道?” “那你还自称叫马栏英子?” “父亲临死的时候让我记住自己是马栏山人。” “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只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叫英子。”冯茹芸插嘴道。 “不好听,像日本人的名字,还改回姓黄吧。” “为什么,你凭什么给我改名字?”英子赌气地问。 “就凭我是牧涤之孙。你表哥!”牧天冷笑地说道。 英子浑身一颤,“我就知道是您。”急忙退后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少主在上,请受婢女一拜。” “起来吧。好啦,兄妹之间以后无须多礼。”牧天挥挥手,微笑道。 “谢少主。” “叫哥就行。” 哈,厉害了,牧天。撩妹可真有一手。 冯茹芸一直处在惊愕之中,眼前的这一幕太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妹,哥?这是怎么个情况?” “夫人,英子的祖父黄尊丏的太太,跟我外祖父牧涤是表兄妹。”牧天对着冯茹芸认真地解释道。 冯茹芸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英子。 “令尊是谁?” “黄兴,字海丰。不过父亲更愿意人叫他黄海丰。祖父黄尊丏是粤东海丰人士,后来投靠陈继明去了闽中。为了不忘记自己的家乡,所以他更喜欢人叫他黄海丰,而非黄兴。” “还记得令尊葬在什么地方吗?” “记得,在隰县。是夫人安排的。”英子说着,伸手搂了一下冯茹芸的肩膀。 冯茹芸若有所思地拍了拍肩膀上英子的手。 “哪天去拜祭一下,也看看有需要修葺的没有。” “谢少主。”英子又要跪拜。牧天疾步上前,双手扶住。 两人四目相对,深邃地笑望着。 冯茹芸望着相互搀扶的两人,嘴角微微一动,眼睛竟然望向一直没有说话和任何动作的皮克与苏玛丽。 这都是一对玉人啊。想当年我与王以栋又何尝不是呢。 皮克从冯若云的凝视中看到了她的内心,不由地关切地问道:“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夫人?” “不不,谢谢。”冯茹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连地说着。 “您认识我爷爷黄尊丏,也知道他在哪里?是吧,少主?”英子松开了牧天扶着的手,急切地连说带问。 “我们是狱友。”牧天打趣道。 “狱友?”英子的问题绝对是少女式的。 “这事啊挺复杂,以后慢慢讲给你听。我们认识,不过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了。等寻到了他就会到这里。”牧天的语气充满喜悦。 “回这里,来看我吗?” “哈,看你美的。他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有没有你这个人他都说不定知道。” “那他来这里干什么,见少主您吗?” “也算是,不过主要是掌管这里,掌管海子荡。”牧天逐渐认真地说,尤其是最后一句,说的跟真的一样。 不过这话却把全部人给惊着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皮克、苏玛丽,甚至金虎。除了冯茹芸,她听到牧天如此说,也是身子一震,随即就若有所思起来。 “掌管,这里,海子荡,我爷爷黄尊丏?那怎么可能?王爷会同意吗?”你只能说,英子是处在极度震惊之中,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出了一个问题:王爷会同意吗? 所有的人都开始静默起来。 “他会同意的!”冯茹芸突然说。 第126章 顺势而为曰上 “不行!” 夫人带走牧天他们,说要枪毙,又把跟过去的的木虎给赶了回来,这事不能这么干。夫人是从来不作秀的,她说什么肯定会做到的。 牧天和那个洋人皮克都承认了他们是被人派来杀自己的,那么他们该死。想打老子的主意,就是枪毙十回那也应该。 可是现在连累到了阮文婷,还有阮志贤。阮文婷又怀了二胎,不管将来是男是女,对于原配不能生育的王以栋王爷来说,这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他的理性之一,就是生一大群孩子,他有万贯家财又不是养不起。 但是,现在要是把牧天他们都毙了,那他们背后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我可以躲在这海子荡里,或者浪迹天涯,可他们娘几个不行啊。古人说的真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所以他叫了一声,就冲出门去。 木虎都快惊呆了,赶紧跟着。 可是,刚一拉开门,恰好金虎正要敲门。 一看是王爷本人,连忙鞠躬道:“王爷,夫人请您过去。” “过去?过哪儿?牧天他们给毙了吗?” “夫人在顶头的包房里,人没毙,他们都在那里等您,夫人命属下来请王爷过去。看样子是有事情商量。”金虎尽量周全地说道。 王以栋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收了急急迈出的腿,改成了方步,鄙夷了扫视了一下周围,朝顶头的包房走去。 冯茹芸见王以栋平静地进来,知道金虎告诉了王以栋牧天他们没死。就单刀直入地道:“人还都在这儿,王爷你拿个主意吧。” “夫人的意思……放他们走?”王以栋试探地问道。 “你嫌死得不够快吗?”冯茹芸瞪了王以栋一眼。 “那……” “我们走。”冯茹芸显然是想好了一切后果,语气坚定地说。 “走,走去哪里?” “香港。”牧天看到冯茹芸在看自己,就接过话头说道。“阮志贤会在那里跟你们会合。相信夫人与阮文婷会相处得很好。你可以在香港呆一段时间,看看时局,如果想回来也可以,但是不得从政,更不准再跟日本人有什么来往,生意上的也不行,不得回海子荡。”牧天开出了条件。 “我一手开创出海子荡今天的局面,你让我离开?”王以栋大惑不解,立睖着眼睛。 “别不要脸了。说大了,你是个‘窃国者’,是你从姚吉顺手里偷来的。”牧天声音不大,但很犀利地戳中了王以栋的要害。 “牧先生,我们现在探讨的不是海子荡的历史问题,而是现实问题。”冯茹芸伸手止住了王以栋,接过话茬,“我们接受你所有的条件,但我们的条件是,必须把王爷从贵方的暗杀名单上取消。否则,你懂的。” 她的话说得不卑不亢,思路异常清晰。 当年要不是冯茹芸,王以栋个人根本干不过姚吉顺,冯茹芸不仅参与了幕后谋划,还亲自下场操作,才使王以栋以近乎和平的手段得到了海子荡的实际控制权。所以,她不愿意纠缠历史问题,控制权更迭这种事,总是掺杂着肮脏与卑鄙下流,因此冯茹芸从不愿意多谈,并不像一些无脑者编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往自己脸上抹粉,以证明自己是正当的,甚至是顺应天意的。 牧天沉吟着,好像在思考冯茹芸的条件。实际上,这是一种计谋,好像对她的话会重视,冯茹芸提的条件很难操作,但那份名单本来就是莫须有的,是牧天与皮克自己杜撰的,虽然那上面看上去与王以栋陪绑的人名确有其人,三少传达给皮克的只有林箫是实打实地指名道姓要制裁的,其他的并无实际指示。命令只是“相机行事”,意思是,谁?要不要制裁,可自主决定,先斩后奏。从这这种意义上,那份名单又是真实的存在。 “可以。”牧天郑重其事地对冯茹芸道。 “很好。还有一个要求,英子必须跟我们走。”冯茹芸也很正式,盯着牧天的眼睛。 牧天还没来得及反应,英子就望着冯茹芸惊叫了一声:“我?” “我养了你十年,对你视如己出,要求你尽孝三年,三年内你不许离开我。不过分吧。还有,此去香港,王爷与阮文婷重聚,他们有自己的孩子,而且可能不止一个,人家儿女绕膝得享天伦,而我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混吃等死。你陪陪我,就算是可怜可怜可怜我,让我以后的日子也有个盼头,可以吗?” 冯茹芸真的是有手段,先是理,后是情,让一个黄毛丫头情何以堪,又如何应付得来? 牧天却完全知道冯茹芸的用意,英子是自己的族人,甚至是亲人,刚刚相认。有她在手上,王爷的黑名单取消就有了保障。但她又不能当着牧天的面强迫英子,于是先对英子下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拿捏牧天。 牧天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不简单,怪不得王以栋在明知道她不能有后,还依旧宠着,让着,讨个小也得偷偷摸摸。他也只好在心里骂道:“这娘们不是好人呢。”然后答应了她的条件。 还算王以栋聪明,牧天真的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海子荡,成了这里实际的控制人。郝德安和韩鹏举的死纯属意外。当然了,如果不出现这两起意外,牧天能这么顺利地拿下海子荡吗? 皮克时常这样问自己,但他坚信是可是的,不过故事就会是另外一个版本了。 当然,这也就免不了临别时与英子的柔肠裁断的感觉。 …………………… 结业典礼低调神秘,只是在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军官食堂里的一场晚宴。出席的只有皮克、强森和这班的学员,除了牧天、房子龙和朱由可、马长贵、田学成、贺南勋总共八个人。 皮克是来给他们授衔的,牧天是上尉组长,而其他的都是少尉。牧天是插班生,来集训不过三个月,军衔却比他们高了两级,难免其他人不满。有些阴阳怪气的话也在所难免。但他们都耳闻了牧天在海子荡的所作为,虽都是只言片语,但其余的学员打心眼里还是佩服他的。情绪大一点的是贺南勋,总觉得看着牧天有些别扭。再加上牧天来之前,他跟段亚明比较要好,现在看牧天当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时间不太好接受。 皮克宣布了几条纪律,无非绝对服从领导,执行命令听指挥,遵守保密制度,等等。 完了以后,皮克又给了他们每个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他们出去以后,第一个落脚点,联络人的信息和相应的活动经费。 马上就要走上社会大展宏图了,大家都很兴奋。 牧天那天第一次喝醉了。 第二天,宿醉未醒的他,就被皮克拽起来,塞进吉普车,带离了基地。 第127章 开张 吉普车驶过贝当路的中央巡捕房,过了三个路口,驶入144弄的同和里,在14号的门口停下。 牧天从后座上扑棱坐起来,惊觉地环视着周围。 皮克已经下车,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牧天一边挥手,一边问道:“搞什么鬼,皮克。这是什么地方?” 皮克一笑,朝旁边挪了挪。 映入牧天眼帘的是一栋四层的洋房,大门的旁边嵌着一方铜牌。 铜牌的金光在日上三竿的阳光照射下金灿灿的,上面有几行大小的字,但认不出来,让金光给弄模糊了。 牧天不明所以地看着皮克。 皮克一歪头,伸手要牵他下来。 牧天一把挥掉了皮克伸过来的手,两手一撑,跃下了汽车。他变换了一下角度,又揉了揉眼,哇,铜牌上竟然用中英文刻着“尼尔侦探社”下面两行小字是这里的地址话电话号码。 牧天惊喜地望着皮克,脸上还挂着深沉的疑问。 “看来昨晚你真的喝醉了。没看我给你的信封?”皮克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严肃,甚至是责备。 牧天白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然后指着大门,“这又是你给我的奖励?今天开张?” “先进去看看。”皮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率先走向了大门。 “我为什么要给你奖励?”说话间,皮克已经从门口的脚垫下拿出钥匙开了门,把钥匙递给牧天,指指旁边的铜牌,“这是你赢得的。” 牧天接过钥匙,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夙愿,夙愿啊。皮克这货有时候还是不错的,哈。“请进,皮克先生。” 皮克一笑,径直走进屋内。 牧天关上门,跟进。 “这是你新的掩护身份和住所。原来计划用段亚明的小楼的,可是一是离上海市中心太远,执行任务不方便,二是房子龙把地址泄露给了谢春花,你知道谢春花是干什么的,所以只能忍痛割爱了。”皮克边说着,边带牧天查看着一楼的布局。 进门就是一个宽大的雕花的玄关,进去以后才发觉一楼大厅竟然是六角形的,中间摆着一个宽大的沙发,茶几,周围很随便地放着几把扶手椅。 茶几上放着一个水晶的花瓶,里面还插着花,但早已枯萎。 这地方应该有日子没有人居住过了。 皮克把大衣脱下来挂在玄关后面的衣橱里,带着牧天查看了各个房间。 六角中,除了进门的一面,其他五个立面分别有一扇门。 皮克挨个打开房门,里面只有一张光板床,一张桌子,一把木椅,一个洗脸盆架。 别无他物,而且各个房间都一模一样。 牧天不明就里,我一个人要这么多房间干什么? “上楼看看吧。”皮克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站在楼梯口,朝牧天招手示意。 二楼与一楼不同,厅变成了长方形,房间也少了两个。一头摆着四围的沙发还有几个扶手椅。另外一头摆着餐桌。餐桌是西式的长方形,能容得下十几人就餐。餐椅的靠背很高。 牧天不用皮克说,也知道这是客厅和餐厅,他感觉比段亚明小楼里的客餐厅大多了,也奢华多了。 旁边的门里面,是厨房无疑。 牧天朝皮克摆摆手,指指楼上。 皮克愣了一下,想跟他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跟么牧天走上楼梯。 三楼就没有厅了,一个宽大的走道,直接就是四个房门。对着楼梯口的就是一个房间,走道尽头有两个紧挨的房门。与二楼不同,楼梯是靠着墙的。 皮克先行一步,推开了正对楼梯的房门。 一张宽大的写字台后,赫然坐着一个戴礼帽穿长衫的男人。 这个男人正背对着房门,看着窗外的风景。 “姜先生。”皮克立正敬礼,喊了一声。 “姜先生?”牧天倚在门框上,心里嘀咕着:又搞什么鬼?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哇靠。这不是陆先生吗?怎么又姜起来了? 牧天惊得赶忙站直了。 “牧天。” 男人叫道。 “陆先生。”牧天还是听不惯皮克的叫法,此人明明是陆芃之。 皮克奇怪地看着牧天,这货早就认识姜颐武,姜先生,而且知道他的原名。靠,真是小看这家伙了。 “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地点了,我们要在这里完成一项复杂而艰巨的任务。皮克已经告你了,也是从现在起,你就是东方行动的一员了。相关的纪律,我想皮克已经告诉你了。此次行动的具体细节,由三少与你对接。我代表no,6对你在海子荡的出色表现表示嘉奖和感谢,希望你再接再厉,创造新的辉煌。”陆芃之极其认真地说着,按了桌上的一个按钮。 旁边两扇门其中的一扇打开,刘庆怀走了出来,“姜先生。” “刘大哥!”牧天不由惊叫地喊了一声。 刘庆怀这才注意到门口的牧天,但却没有牧天的惊喜,只轻轻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上尉牧天!”陆芃之突然站了起来,肃然说道。 “属下在。”牧天上前一步,脚跟一叩,挺胸站在陆芃之面前。 “为表彰你在取得海子荡控制权的战斗抓的卓越表现,我代表no.6授予你三级兰心勋章,奖状和奖金。” “谢长官栽培!”牧天应道。心里想着的却是谁踏马知道no.6是哪个鸟,勋章什么的又算个什么鸟?但是,奖金还是不错的。实在。 陆芃之走过写字台,刘庆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卷纸,还用丝带扎着,还有一个精致的锦盒,再有一堆放在一块红绸上的四根金条,跟着陆芃之走到桌前。 两人站定,陆芃之从锦盒里拿出勋章,替牧天别在胸前,又把丝带扎着的那卷纸,双手递给牧天。 牧天也双手接了,紧接着倒腾了一下手,朝陆芃之敬礼。 陆芃之象征性地还了个礼,朝刘庆怀歪了一下头。 刘庆怀把只剩下四根金条在上面的托盘捧到牧天跟前。 牧天朝刘庆怀怪笑了一下,伸手就把金条抓起来,快速地塞进兜里,“谢了,刘大哥。” “三少作为我的联络人,此次行动中,协助你工作,且归你调遣。”陆芃之吩咐道。 刘庆怀放下托盘,朝牧天举手敬礼。 牧天一时错愕,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可是刘大哥啊!还有这样事儿的,给我敬礼? 皮克捅了牧天一下。 牧天匆忙还礼。 “我先走了,三少留下来,你们研究一下具体的行动部署。”陆芃之命令加解释地说完,就走出房门。 皮克和刘庆怀立正敬礼相送。 牧天迟疑了一下,也举起手来。 第128章 包装 陆芃之走后,刘庆怀与皮克握了下手,就搂住牧天的肩膀,“走,上楼看看。” 牧天这才感到了亲切,想起了在狮子竹林寺的那个刘庆怀。他笑着,也反搂了刘庆怀,两人朝楼梯口走去。 牧天突然想起了皮克,就回头看了一眼。 皮克此时坐在刚刚陆芃之坐过的椅子上,摇晃着身子,正剔着指甲。 “一起来吗,皮克。”是刘庆怀发出的邀请。 皮克没有抬头,“no,你们叙叙旧吧。” 牧天与刘庆怀相视一笑,径自上楼去了。 “这是你日常起居的地方,小客厅,卧室,衣帽间,卫生间,应该很方便的。”刘庆怀站在小客厅中央,介绍说。接着又走到一个全玻璃的门前,拉开门,走了出去。牧天跟过来。 这里是一个颇大的平台,可以将整个沱河李一览无余。 这里是波兰人比尔盖霍夫斯基开发的,他是波兰犹太人。整个区域里都是三层楼的洋房,建筑都是东欧捷克风格的。比尔盖霍夫斯基不说自己是犹太人,而说自己是斯拉夫族人。整个同和里都是他开发的,总共有99栋这样的洋房。 十四号紧邻旁边的143弄,所以是四层。同和里只有四栋这样的四层洋房,分别处在整个里弄的四个角上。 刘庆怀告诉牧天,对面就是属于143弄的奉天里,是一个东北来的旧军阀早年开发的,原来找了洋人代理打理,前几年军阀弃武从商,才亲自打理。与牧天这栋洋房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三层建筑,也是国际研究所的物业,也是他们的一个安全屋。目前闲置,只有在紧急情况下,用于这栋楼里的人员安全转移。那天带他去看看,里面配备了各种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牧天耐心认真地听着刘庆怀的述说,心里更想的是找个地方去好好地喝一杯,跟刘庆怀叙叙这些日子的离别之情,他有太多的话要跟刘秋怀说,也想从刘庆怀那里得到些消息。 “我都知道了,刘大哥。找地方喝一杯,好好聊聊。这些日子我都想死你们了。” “哦,是这样啊,好啊,我正好在怡和楼订了座,咱们跟皮克商量完正事,就去喝两杯。如何?” 牧天觉得当然好了,不过对跟皮克商量的正事却没有那么上心。 果然,三人商量的过程并不美好,甚至有点糟糕。 首先是牧天不同意房子龙参与行动。 皮克好不客气地说,房子龙在这次行动中尤为重要,甚至比牧天与其他所有人都重要。整个行动都是基于房子龙从贾正廷那里得到的情报而建立的。 牧天并不服气,觉得自己也可以突破贾正廷。因为贾正廷原来是想利用房子龙来策反自己的,那么现在自己完全可以假装被策反,这样更容易利用贾正廷对自己的信任获得情报。 皮克觉得这样太冒险而且耗时太长,变数极大而不容易把控。不同意他这么做。 刘庆怀认为不妨一试,即使此次制裁林箫的行动用不上,也不见得以后用不上。总之试试没有坏处,就决定先向姜先生,也就是陆芃之汇报以后,再作决定。但嘱咐牧天,如果姜先生同意了这个计划,自己也要格外小心,凡事不可用强。遇到或者感觉到了危险立马终止,甚至转移。 牧天想,这还差不多。 他们又研究了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主要是各方面的人力调配,信息的共享与目标可能出现的地点预判,就往怡和楼饭庄去了。 刘庆怀告诉牧天,这怡和楼是他们的一个情报联络点,这里配备了一个小组,主要是传递情报,和替同和里望风,以保护牧天的安全和整个行动的顺利进行。 牧天听到刘庆怀如此缜密的部署,不得不佩服起来:你刘大哥还是你刘大哥! 怡和楼位于弄堂口,正门开在贝当路上,是一个六层的建筑,一到三楼是吃饭的地方,四楼则是喝酒唱歌跳舞的所在。五六楼是客房。 刘庆怀和牧天、皮克走的是弄堂里的侧门,刚到门口,眼尖的堂倌就急忙迎上来,“三少,您来了。各位里面请。” 立刻有一个更为年长的堂倌出来,引着他们来到了二楼,穿过走道,进了了最顶头的包房。 已经等在里面的季若曦站了起来,满眼激动地看着牧天。 皮克倒是先行了礼,但季若曦好像视而不见,一直奔牧天而来,由于要绕过圆的餐桌,差点绊到了旁边的椅子。 牧天赶紧上前扶住踉跄的季若曦。 “季小姐。” “牧天。” 季若曦紧紧抓住牧天的手,使劲晃着,“你这么长时间都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给我来个信呢?!”半带指责,半带哭腔地一连串地说着。 刘庆怀和皮克相视一笑,在桌边坐下。 季若曦好像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松了牧天,伸手指点着他们道:“好你们两个,早知道牧天在什么地方,却一点信息都不向我透露。你们说,这还叫朋友吗?” 皮克朝季若曦拱拱手,“对不起季小姐,我认罚。三杯酒行吗?依你们中国人的规矩。” “不行,三个三杯!”季若曦拉着牧天坐下,依旧指着皮克说,“刘大哥也一样。” “对不起,季小姐。一个三杯都勉为其难,三个就真的免了吧。一个是鄙人实在不胜酒力,二是下午还有工作。”刘庆怀故作为难地说。 “不胜酒力我不信,至于工作嘛,谁又没有工作呢?我下午还要赶一篇明天见报的稿子呢。”季若曦显然是不依不饶。 “都写什么呢,最近?”刘庆怀颇感兴趣地问。 “也没有什么啦,就是日军最近频繁调动。奇怪的是,过去都是属于机密的,最近宪兵司令部的宣传股还向我们发通稿,要求我们在显著位置刊发。皮克,你的专栏文章为什么不写写这个,你给我的稿子又是以前写好了的定时发给我的吧,好多选题都滞后了。这些天不是又去哪里鬼混了吧?” “鬼混就没有啦,只是这几天有点忙,是去刚朋友的忙去了。专栏确实是提前几天写的,不好意思,人在江湖嘛。”皮克解释道。 “看你诚实,就算了。不过我想要关于日军频繁调动的专栏文章。我原来想约老厉害写的,但他坚持‘只谈风月,无论时事’的迂腐观念,说要保住晚节,不肯动笔。”季若曦说着还连续地轻敲着桌面。 “哦,我看你们的报纸时事的内容越来越少了,都快沦落成三流小报了。”停顿了一下,又说,“对不起季小姐,请恕我直言。” “您说得对,刘大哥。我现在差不多天天跟老厉害吵架。可是他是主笔,无济于事啊。愁死我了。” “根源不在老厉害这样的执行者身上,应该在老板身上。”刘庆怀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循循善诱的样子,像教诲一个刚刚踏进学校的小学生。 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世间万事万物,成也老板败也老板也! 季若曦听了刘庆怀的话,陷入了沉思。 牧天觉得气氛有点沉闷,提气正要说话。 “季小姐,给你各选题你要不要?”刘庆怀抢在他前面说了,而且脸露神秘。 “选题?好呀,当然要了。是什么,您说。”季若曦急切地说。 “侦探,大侦探与尼尔侦探社。”刘庆怀说着,自己先兴奋了起来。 “您这是让我写小说啊,我可不会。”季若曦的热情陡降,悻悻地说道。 “不是要你写小说,而是真人真事。” “真人真事?谁啊?什么事?”季若曦好像又有了一点点兴趣。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喽。牧天是也。他现在成立了一个‘尼尔侦探社’,重要的是他已经有了很传奇的事迹,就是跟死人对话。就是前几天的事情。侦探社是我在法租界注册的,为了揽到更多的客户,赚更多的银子,我们应该利用这个噱头好好地包装一下他。”刘庆怀一边朝牧天眨眼,示意他不要多嘴,一边很认真地告诉季若曦。 季若曦听着渐渐兴奋起来,扭头望着身旁的牧天,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能跟死人对话?” 第129章 韭菜是如何被割的 “你别听刘大哥的,他很夸张的。要是他不写什么公文,改去写小说,一定比那个夏秋衍要火。夏秋衍怎么能比得上刘大哥呢,他那整天就是情啊,爱啊,刘大哥比他可深刻有思想多了。” 牧天不想多提关于海子荡的事情,因为在他看来,那里留下了很多遗憾,即使是自己成功地将王以栋劝离,实际控制了海子荡,但那是个遗憾的收场,不完美。 “你不要转移话题嘛,牧天。现在讨论的是你这个大侦探的人设和包装问题,眼下季小姐也在,这可是机不可失,可遇不可求的呀。”刘庆怀真懂得见缝插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不停地瞟吧皮克,想让他也出来助阵。 “没错,现在是一个包装的时代,打造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探人设,对牧天和新成立的尼尔侦探社是非常重要和必须的。”皮克拿出了很郑重的架势,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摇动着说。 “是啊,你看他们都说了,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季若曦带着几分娇嗔地说着,不由自主地拉着牧天的胳膊,摇晃着。 牧天见刘庆怀和皮克都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就尽量不着痕迹地抽离了自己的胳膊。 “嗨,我都说了不要听他们夸张。什么跟死人对话,那都是瞎扯的。就是,一个人死了,我是说意外死亡。尸体上怎么都会留下痕迹,你只要仔细地观察,发现研究分析这些痕迹,就能得出一些有用的结论。这是科学,不是跳大神。”牧天看着季若曦,认真地解释道。 “科学?”季若曦重复了一句,似乎在想着牧天说的“发现研究分析”的过程,沉吟着。 “要说科学,我觉得季小姐更应该写了。近百年来,开花民智的运动也有过不少回了,国民于不少方面小有进展,唯独在科学的思想和精神上一直裹足不前,依旧像百年前未开化之前一样。实在令人痛惜。” 刘庆怀这话说得有点沉重,大家都一时无语。 “这样也好,季小姐可以用侦探这个噱头切入进去,在写牧天查案的神奇过程中,普及一些科学知识,应该是可行的。” 众人不由抬起头,很崇拜的样子看着皮克。 皮克的自尊心突然膨胀了起来,“这就像喂猪,猪为什么喜欢吃泔水?因为它有味道。有味道并不一定有营养,你如果在泔水里掺入一些营养成分呢?猪既爱吃,也获得了营养。对付猪,你只能用这种方法。它们不知道什么是营养,就像愚蠢的人一样,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好东西,科学的东西。” 刘秋怀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看得出他在忍者什么。 “皮克你住嘴!你怎么跟日本人似的,骂人是猪啊?!”牧天拍了一下桌子,指着皮克说。 “嗨,牧天先生,你不要这么狭隘嘛。我说的这个并不是特指哪个民族或者人种,而是泛指的整个人类。这也包括我们美国,在米国像猪一样的人也很多。他们也不看我的《茶花女》,宁愿去夜总会去看脱衣舞表演。《茶花女》已经够泔水的了,你完全可以说它就是一部泔水剧,可是它探讨了一个阶级问题,揭露了人类固有的虚伪本质。世界上各个国家几乎都有过伟大的作家、戏剧家。比如莎士比亚、瓦格纳,还有你们中国的关汉卿,李渔,可是又有几个人读过他们的作品?你们的那个夏秋衍的作品我也浏览过一二,它们确实只能算作泔水。可是你不能否认,还有相当多的人趋之若鹜。他的书卖得很好,发行量巨大。”皮克竟然侃侃而谈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举枪就杀人的特工人员。 “皮克说的有道理,这就像给小孩喂药,你要加点糖进去。怎么样,季小姐?”刘庆怀总结地说,又将事情引到了季若曦身上。 “要是皮克帮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她瞟了牧天一眼,又看着皮克。 “我不行,老厉害可以。他比我更了解你们中国人。他替我写的几篇专栏我都看了,虽然我号称了解你们,其实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在老厉害面前,我实在是自惭形秽很多的。”皮克连忙推辞,还讲了一大堆理由。 “笃笃笃。” 堂倌推开了门,伸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屋里的人都看向门口。 刘庆怀站起来,嬉笑地望着门口。 胡提! 牧天高叫一声,扑了过去。 胡提也是脸露狂喜,张开双臂,但突然收了手,站到一旁。 欧阳慧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环视着大家。 牧天愣住,目光惊异地在胡提和欧阳慧的脸上来回地扫视了一下,眼神里分明是疑问:怎么个情况,这是? “你终于出现了。”胡提捅了牧天一拳,指着欧阳慧介绍说,“欧阳慧,组织声援你的学生&领&袖,也是我们的房东。” 牧天先是点头,后来又有点懵。 “牧天就不用介绍了,他是我尿尿和泥玩长大的兄弟。”没等牧天想明白,胡提又介绍说。 欧阳慧用胳膊肘捣了一下胡提,“你能不能不说得那么形象啊,粗鲁。”她甜笑地朝季若曦挥手,“曦姐好。”又朝着刘庆怀和皮克躬身道,“刘大哥,皮克先生好。” 牧天疑惑地看向刘庆怀。 刘庆怀先招呼胡提和欧阳慧坐了,对牧天说,“我替你约的他们。” 牧天冲刘庆怀一拱手,“谢刘大哥。” 刘庆怀摆摆手,完全是一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的意思。 “这么热闹,你们刚聊啥呢?” “也没什么,就是刘大哥注册了一个侦探社,让我主理。现在在谈怎么包装打造人设呢,这不,季小姐也在。”牧天怕皮克又夸夸其谈,就先一步对胡提和欧阳慧说道。 “这好啊,你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在这大上海,嗬,前途无量啊。你不总说彭县的那个孙志淳是草包一个嘛,你要是哪天当上探长,绝对是彭县一把嘛。现在好了,你可以成为上海滩一把了。包装太好了,你要算打造成什么人设?”胡提急切地问。 “神探,无所不能的、死人都能让他开口说话的神探!”季若曦抢先说道,话语里带着戏谑。 “哇,神探,神探太好了。你真的能跟死人说话?” 牧天自嘲地笑着,冲诧异中的胡提摇着手。 “原来真是你啊,外面传得可疯了,说是有个牧探长可神了,能让死人开口说话,我当时就想,这个人肯定就是你。我就说,这个人我认识,结果他们对我都很崇拜了。”欧阳慧兴奋地说。 “江湖谬传,你可千万别信这个。”牧天诚恳地对欧阳慧说。 “我是听我同学说说的,她爹是弯头浜紫庐茶社的账房先生,说得可邪乎了。”欧阳慧继续说着,想要证实自己说的话是真实的。 “说到底,还是个江湖传闻。刚才还在讨论科学不昌,愚不可及的人太多,容易被蛊惑。欧阳小姐是新学的学生,就不要跟着起哄了。”牧天自知“起哄”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说完就自嘲地笑了起来。 “嗨,这怎么是起哄呢?愚不可及好啊,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就像满地的韭菜,咱们拿着镰刀,一茬一茬地割它。若曦姐姐,你写,你写。你家有报纸,又有电台,把牧天先生狠狠地包装起来,报纸的发行和电台的收听,看得见的赚钱,牧天先生的侦探社也会红火起来,这样一来,还不赚他个人仰马翻啊。”欧阳慧有点兴奋起来,连不迭地说着。 牧天的脸色有点暗淡,好像了无谈兴。 胡提望着牧天,“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两人正要起身,季若曦道:“你们俩还有什么秘密?就在这儿说呗。” 欧阳慧也跟着帮腔道:“就是,就这儿说呗。我们又不听,有啥大不了的?” 胡提望着牧天,在椅子上坐实在了,凑近牧天的耳朵,小声说着什么。 牧天听着,两眼骤然暴突,大声叫道:“你说什么?!” 第120章 私人问题 牧天的高叫,让所有人瞠目起来。 季若曦的眼色尤为明显:你,你没事吧。 牧天的眼睛依然暴突地盯着胡提。 胡提见大家都怔住,打圆场地说:“没事,没事,遇到了点私人小问题,以前的问题。与大家无关,都怪我,不该提这档子事,扫了大家的兴。” “什么以前的小问题,你说出来,看看怎么帮你们。再说,现在这样的状况,你们有事就是我们有事。说吧。”欧阳慧率先道。 大家跟着附和着。 牧天目光炯炯地环视了一眼大家,“我的事,自己会去做。谢谢你们的好意。”他说完,站起来冲到门口,开门出去,还把门甩得山响。 其他人都相互对视着,最后看着胡提。 胡提慌忙站起来,“没事,没事的。我去看看他。” 牧天并没有走远,他出了饭庄的门,就靠在路边的路灯杆子上。看着街景。他知道胡提会追出来,他也更需要胡提更详细的信息。他招呼路边买烟的小贩,要了烟火,迅速地拆了,抽出一根,点燃,吸着。 胡提跑出来,四处张望了一阵,发现了路灯杆子上靠着的牧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缓了缓,走过来。 两人伸手拍了拍。 牧天递给胡提一支烟,胡提迟疑地接过来,两人对火点燃。 胡提吸了一口,咳嗽了几下,牧天歉然地笑笑。 胡提止住咳嗽,笑着又吸了一口,忍住咳嗽。 胡提一般是不吸烟的。 “你都在哪儿见过他,能确定吗?” “我见过他几回,还跟踪过他,知道他住址。” “住址?什么地方?” “恒昌公寓,但不知道几层几号。” “那好办,我现在是有执照的侦探,可以直接去查。可是,当时情况紧急,也许我们的记忆不那么牢靠,最好还是印证一下,免得误伤了好人。” “我觉得就是他。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们想办法印证一下也没错,万无一失。”胡提附和着。 “怎么认证呢?”牧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胡提。 “这一段时间我一有空就跟踪他,发现他去过清华池几趟。” 牧天沉吟着,在想着可能的印证方法。 “清华池。这是个机会。”胡提突然兴奋了起来。 “怎么个机会?” “嗨,你是神探,这都想不到?他去清华池干什么,泡澡啊。我哪天跟踪他过去,一起泡个澡,看看他的肩膀,不就晓得了?你忘了那天我拿刻刀扎中过他!”胡提说着,做了投掷飞镖的动作。 牧天一把搂住他,一个中年妇女擦身而过。 要不是牧天这一搂,胡提这一拳收不住,就打在了那妇女的脸上了。 “你别忘了,他可是见过我们的。”牧天松开了已经站稳了的胡提,提醒道。 “见过又能怎样?澡堂子里都脱得光不哧溜的,他见过的是穿着衣服的我们。不行我叫上泰山会的兄弟,请他们洗个澡,顺便帮我们瞭一眼,不就结了。” “呦,你很适合当侦探嘛。这样,来尼尔侦探社吧。执业资格,刘大哥能搞定。”牧天诚心地邀请道。 “那感情好,兄弟又能在天天一起了。”胡提高兴地举手要与牧天击掌,突然又缩回手,下意识地说,“不好。王大彬说,好兄弟最好不要在一起做事,或者合伙做生意。到最后生意和事情做不好,连兄弟也做不成了。”胡提满面悻悻地看了牧天一眼,不由低下头去。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古人云:‘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怎么就不能合伙?再说了我这是侦探社,又不是做生意。”牧天很奇怪胡提的想法,心里想着一定是这个王大彬给他洗脑了。 “世间的事,没有不是生意的。我觉得王大彬说得有点道理,至于什么道理我也没弄清楚。你要是需要个人天天跟着你,那你找别人去吧。要是需要帮忙,兄弟没话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命都可以给你。”胡提慷慨激昂起来。 “嘁,没那么严重。咱今天就去恒昌公寓堵那个人?”牧天化解着胡提的情绪,接着又做了晚上的安排。 “行,只要一会不喝多就没问题。” “那个王大彬怎么样?哪天我去会会他。哦,对啦,你在泰山会还好吧?”牧天关切地问,显然是不想继续探讨兄弟问题。 “王大彬你见过,就是刚来的时候,跟季小姐和姚叔一起吃过西洋大餐的时候。你要是想见他,哪天看合适的时候,我给你引荐。泰山会里面嘛,就那么回事,帮人平平事,收收保护费啥的。如果安排好了,手下又有一批能干的小弟,基本上是躺赚。”胡提轻描淡写地说着。 牧天伸手推了胡提一把,“行啊,兄弟,都躺赚了,啊,出息了。哈。”牧天嬉笑地说着,但心里还是真心为胡提高兴的。 “出息个啥啊,就一混社会的喽啰。哪像你啊,侦探,神探!多有排面!”胡提也为牧天高兴,虽然话里听着有点别的味道,但他的心是真诚的。 “别在这相互吹捧了,进去吧,刘大哥他们怕是等急了。”牧天敛住笑,指指店门道。 “怕是担心季大记者等急了把。” “哈,找抽是吧?那个欧阳小姐又是怎么回事,我可记着你是有媳妇的。”牧天反唇相讥,一点也没惯着他。 “我都说了,那是咱们的房东。”胡提的话里,是带着几分真诚的。 “咱们的房东?”牧天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我刚才进门就介绍了,合着你没听见啊?那么,你这次回来了,没打算跟我一块住啊?我那可是一直给你留着一张床的!”胡提有些失落地说道。 牧天望着胡提,沉吟了一下,“这我要跟刘大哥商量一下。” 你住哪儿不住哪儿,跟刘大哥商量个什么劲?这跟他有个毛线关系啊!胡提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但没有问出口。 果然,再进去包房的时候,牧天第一时间就问刘庆怀,他可以不可以不住在同和里的洋房,也就是侦探社的办公室里。 刘庆怀说要请示一下陆先生,但又说应该没有问题。 “你现在就去请示吧,一会儿吃完饭,我就跟胡提走了。”牧天似乎带着命令的口气说。 刘庆怀一怔,这变化也太快了,上午陆先生刚说了自己归他调遣,现在就行使全力了。角色转换的很快啊。 人,都有华丽转身的时候啊。 刘庆怀在心里感叹着,就出去找电话去了。 第140章 仇人相见 牧天的鼻子翕动了一下,脑子开始了清晰的状态。 是麻油的香味,还有葱花、酱油醋。 他扑棱从床上坐起来,扭头一看,对面床上的胡提还呼呼大睡。 这是怎么回事,跟胡提睡一个屋? 自己不在海子荡正劝离王以栋的吗? 后来皮克来了,韩鹏举死了,韩承礼被沉塘了。 他拍了一下后脑勺,记起了他是跟胡提、季若曦、刘庆怀还有一个女人,对,还有皮克一起喝酒来着。 他一想到喝酒,立马想起来跟胡提约好去杨浦的恒昌公寓堵那个在彭县老家想杀他的人来着。他立刻跳下床,过去摇着胡提的肩膀。 胡提没有醒,嘟囔着挥手拨掉牧天的手。 “起来。” 牧天照准胡提的脑袋瓜子就是两个耳光扇过去。 “起来!” 牧天话音还没落,门就被推开,欧阳慧端着两碗还冒着热气的阳春面进来。 “你干什么打他呀?” 牧天一看欧阳慧,懵懂地站到一旁。 “你怎么进来?” “这是我家呀,你说我怎么进来的?”欧阳慧把面放在两张床之间的桌子上,在身前的衣服上蹭了蹭手心手背,她很奇怪牧天的反应。 “你家?” “你不记得了?还大侦探,神探呢。”欧阳慧揶揄着,“就这记性,看样真是江湖谬传了,还跟死人说话,是讲笑话吧。”欧阳慧语带双关,又像是说歇后语。 “嗨,她是我们的房东,也不是,房东是婉婶,她是婉婶的女儿欧阳慧,还帮忙救过你的,都忘了?”胡提坐起来说。 “哦,没,没忘。咱们还要去杨浦的恒昌公寓的。”牧天真的不记得欧阳慧这茬了,坐回自己的床上,拣记起来的说道。以化解自己的尴尬。 欧阳慧怕挡着他俩说话,就走到床尾,看着两人。 牧天又跳下床,抓起胡提的胳膊看了一下表,饭后把表怼到胡提眼前,“你看都几点了,快快。” 牧天甩下胡提胳膊,转身找自己的外套。 胡提这时也跳下床,登上鞋子就要往外跑。 欧阳慧一错身,挡在门口。 “忙什么,不能吃了面再走吗?这可是我亲手给你们做的阳春面。”欧阳慧伸手指点着桌上的面,又把手抱在胸前,索性整个人靠在门上。 胡提无奈地看着牧天。 牧天看着自己的外套挂在门后,被欧阳慧的身子挡住了一半,眼珠子转了一圈,招呼胡提说,“吃面,吃面。” “就是,吃碗面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实在不行让黄包车车夫快点不就找回来了。好像废寝忘食就一定是英雄似的。”欧阳慧看到两个人安然地坐在床头认真地挑着碗里的面条,讥讽地说道,但身子一直靠在门上,一动不动。 胡提瞭了一下欧阳慧,又看了一眼牧天,满脸无奈,吸溜地吃起面来。 牧天判断着要把欧阳慧制服再冲出门去,后果是什么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要比吃完一碗面耗时要长,于是也埋头吃起面来。 俄顷,两人吃完,抹嘴站了起来。 欧阳慧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转身将两人的外套摘下来,抛给他们,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位慢走,祝一切顺利。” 两人戏谑地朝欧阳慧敬了个军礼,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他们刚下到一楼,正要开门的时候,婉婶开门进来。 胡提一愣,叫了声“婉婶”,哧溜就侧身窜了出去,牧天也叫了声“婉婶”跟着跑了出去。 婉婶看着两个男人从自己家里出来,一个胡提那是租客,另外一个看着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想到女儿在新学的同文书院上学,又正值青春年少,别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越想越害怕,就急得大叫女儿下来。 “刚才怎么回事?怎么有两个男人在家?”婉婶一见欧阳慧下来,就急赤火燎地问道。 “是啊,就两个男人,刚在家睡觉啊。”欧阳慧有点故意气她老妈。 “睡觉?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家不说,还让两个男人在家里睡觉。这大白天的是睡觉的时候吗?”婉婶大概是气晕了,好像一点逻辑也没有了。 “嗨,妈,看您说什么呢?他们两个一个是胡提。” “是啊,租咱家亭子间的那个。我认得。”婉婶接话道。 “另外一个也是咱们的租客,叫牧天,以前跟您说过的,等他忙完自己的事,回到上海就来住的。今天刚回来,朋友给他接风,中午喝了酒,休息一下,现在出去办事了。”欧阳慧后悔吓唬老娘了,现在要花双倍的时间来解释,也未必能解释清楚。 “现在出去办什么事?那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告诉胡提,来不来吃饭,饭钱也是要算的。从明天开始,伙食费就要按两个人的算了。” “您跟他说吧,您才是房东。” “我说就我说。晚上要给他们等门吗?”婉婶关切地问。 “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您休息吧。要等我等。” “你等?算了吧,还是我等吧。我告诉你囡囡,以后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婉婶严肃地说道。 “什么事?” “欧呦,还什么事?你不能一个人和两个男人单独在家里头呆着,这种事情向来是好说不好听的。要是张扬出去,你还怎么做人?以后还嫁不嫁了?”婉婶说着说着有点急了。 “妈,看您都说些什么呀?你是我亲妈不?” “是亲妈才跟你说这个,不是你亲妈才懒得管你,巴不得你上四马路呢。”婉婶好像真生气了。 “妈,您越说越离谱了啊,不理你,我回学校住了。” “你不在家里吃晚饭了?” “不吃了,让您气都气饱了。” …………………… 一路上,牧天不停地催促着车夫快点,终于在外滩的大钟刚刚敲响七下的时候,赶到了广德堂杨浦分号的近前。 牧天和胡提下了车,在已经笼罩了薄薄的暮色的街道上朝广德堂的铺面走去。 广德堂门上的霓虹灯已经亮了。 两人靠在门边不远的跟路灯杆子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胡提抽烟的时候,照例还会咳嗽几声。牧天也会照例嘲笑他几次。 一支烟还没有抽完,范德瑞从店里走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伸手招呼黄包车。 不远处刚刚下了客的一辆车夫,看见,就回招了招手。 范德瑞掏出烟来,叨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打了两下没有打着。 他扭了下身子,为了防风,脸正冲着牧天和胡提这边。 打火机的光亮下,牧天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他还能是谁?!那个在彭县自己家里,要枪杀自己和家人们的仇人! 第132章 你最好别跟我提女人 “怎么样,我说是他吧?”胡提瞟着范德瑞问牧天。 “叫车!”牧天没有回答胡提的问题,命令道。 胡提急忙招手,一辆黄包车颠颠地跑了过来。 范德瑞终于点着了烟,车也到了他跟前,他瞄了一眼周围,吸着烟上车驶离。 牧天和胡提上了叫来的黄包车。 “跟上前面那辆。”胡提低声喝道。 车夫架起车,但原地站着,伸长脖子朝前面望了一眼。 “你这两个人哎,我怎么跟得上?” 牧天瞧着眼前的车夫也不怎么身强力壮,就一把将胡提推下车,“再找一辆。”又对车夫叫道,“快走,跟上。” 车夫本来是想加钱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摇了摇头,放开脚步追了上去。 胡提冲着牧天的车狠狠地一跺脚,叫了另外一辆,跟上牧天。 范德瑞好像并不急于回家,车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看上去更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或者什么地方。 牧天这才有工夫朝后看了一眼,见胡提的车跟在后面,放心了不少。要是知道范德瑞是这个德行,就叫胡提跟自己一辆车了,这样还可以交换一下信息什么的。 恒昌公寓是一座八层高的建筑,虽然不高,但占地面积却很大,开间竟然有六百多米宽,外观看上去不像商业住宅,更像是政府的行政建筑。 当年乔世宽是找的英国设计师设计的,风格偏英格兰乡村贵族的庄园建筑。内部的户型很是丰富,除了一楼和顶楼是复式的以外,中间的四层全部是平层,一房两房三房的户型均有,但是以一房居多。一楼的复式都是单独开门的,更像是汤豪斯。而顶层的复式则都在两上两下以上的户型。 乔世宽是个聪明人,在申请这块地的时候,用途申请的是给恒昌百货配套的宿舍。所以,价钱就便宜了一半,而且租界当局还免费给填了一部分滩涂。但房子盖好了,一楼和顶楼的复式都租了出去。只有中间的四层拿来做员工宿舍,而且真正当宿舍用的还不到三分之一。因为虽然称为宿舍,但员工入住,也是要交租金的,只是比市面上要便宜一二成。 很多员工因为隐私的考量和租金的计较,宁愿另寻他处,也不愿意住在这里。背后里还说老板乔世宽的小话,更有甚者,直接骂乔世宽是黑心资本家。这些人也不明白,资本家有不黑心的吗?再说了,他要不黑心能成资本家吗? 杨浦的广德堂是乔世宽在上海发迹的地方,是广德堂连锁的总店,也是旗舰店。身为广德堂襄理的范德瑞每天巡视完所有的分店以后,就要到杨浦的总店里盘点账目,留下一个店员在店里值班,以防夜里有人买药救急。 这个深夜卖药的传统,自广德堂开业就一直坚持着,所以单这一项,就让广德堂在所有药店里脱颖而出,品牌屹立不倒。当然,这不是乔世宽,而是乔世宥的功劳。 范德瑞住的恒昌公寓顶楼的四上四下的房子,是整个公寓里最大,也是装修最豪华的,乔世宥把他送给了自己,是作为二十年前自己为他效命的报偿。 如今他不得把卖掉它,这让他很不好受。 他之所以让车子拉得跟闲逛似的,因为他就想在街头闲逛,又不肯走路。他想看看路上的芸芸众生,见到些比自己更加苦难的人们,以寻求那么一点平衡,平复自己悲伤的情绪。 早上的时候,他刚到虹口的广德堂分号,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他打开一看,差点没吓个半死。里面竟然是一颗子弹,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他断定这一定是王大彬干的。因为王大彬是泰山会虹口分舵的舵主,干这种事情也得近水楼台。 所以,范德瑞决定要卖掉自己的公寓。 可是,他连跑了几家中介,人家告诉他,现在租房的多,买房的少。真正买房的人家也很少找中介的,那些带着大量细软逃到上海的,在这里拐弯抹角地都能找到些亲戚朋友,即使是八竿子才挨着点边的。人情比商业规矩牢靠,所以都在圈子里私相授受了。老上海滩的人,靠这个发财的不少。而且没有税收的烦恼。 所以,今天的广德堂的襄理范锐德是郁闷的。 他在虹口转悠了一天,直到自己不得不回去杨浦总店盘点才回来。 虹口的日侨很多,而且有急增的势头。他想在那里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个日侨的买主。但那里的中介也只是说帮他留意,没个准信。 出了一家中介的门,虽然女招待躬身道别,都九十度朝下了,但他的心情糟糕到不知道多透顶了。 幸亏遇见了熊耀武,要不范德瑞得愁死。 俗话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熊耀武带他去了不远的一家居酒屋。自从日侨大量涌入虹口,这种小店在这里简直如雨后春笋, 起先范德瑞不愿进去,说自己挣中国人的银子不能让日本人再挣去,熊耀武说他请客,范德瑞才悻悻地进去。 熊耀武见范德瑞闷闷不乐,就问:“范先生这是遇到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难处了吧?如此开心不起来。” 范德瑞看着屋子里明明是白天,却点着灯,里面挤得满满当当,人人都是低头交谈,有的甚至交头接耳,搞得大家都像是交易什么违禁品,或者进行间谍行为似的。就也低声对熊耀武说了自己想卖房子,一时又出不了手的难处来。 “这个时候卖房子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投资行为。虽然现在房子的行情不错,但放手里再过上两年,那才是赚大钱的上上之策。”熊耀武故作惊讶,又摆出一副为他人考虑的样子,掏心窝子地劝道。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眼前有道坎,急需钱来摆平。”本来清酒与中国的白酒不同,此时的范德瑞一点酒味也没有喝出来,“这踏马的不是刷锅水吗?” 他的声音有点大,几个日侨朝这边看过来。熊耀武赶忙站起来,朝四周躬身道歉,然后坐下来对范德瑞说道:“这是日本酒,就这个味道。你喝得少,常喝就习惯了。哪天带你去尝尝日本娘们的味道,哈,开个洋荤,你懂得。” “你最好别跟我提女人,我活到哪天还不好说呢。”范德瑞想起了那颗子弹,沮丧至极,现在跟他提女人,完全是火上浇油。 第133章 这都有人截和 范德瑞原来也是一个世家公子,是大同一家不大不小的钱庄老板的儿子,可是不知怎地就爱上了仇家的女儿,而且爱得你死我活。两家都是同业,但是因为不正当竞争,相互都下过脏手,就接下了世仇。结果他被送来上海读书,女人也被家里困在了老家。 可是色胆包天呢。还没到暑假,范德瑞就潜回了大同,愣是要带着女人私奔。不料事情败露,女方家族组织了一票人马打上门来,范家仗着儿子多,也不含糊,双方就干起来了。原本要继承家业的范家老大范瑞祥当场就被乱棍打死,还吃了官司,官府硬要范家陪付三千大洋,而女人人也被捉了回去,宗族祠堂一开,就把她送五台山修行去了。范德瑞只好回到上海,但老爷子范老爷咽不下这口气,动对方不得,就拿自己孩子出气,先是断了范德瑞的生活费,接着登报声明脱离父子关系。反正他儿子好几个,多范德瑞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马洪生。 马洪生当时正在扩大泰山会,急需人才,就拉范德瑞入伙。范德瑞虽然现在无钱继续求学,但还是上过几天学的,自恃有二两学问,见马洪生那里全是贩夫走卒,料想也没啥前途,自己又不喜欢帮会的习气,就转投了乔世宥门下。 那还是他在一家舞厅跟郝明珍跳了几场舞以后才搭上乔世宥的。 乔世宥这个人占有欲极强,不管是金钱还是女人。但自认为自己在范德瑞最危难的时候救了他。他范德瑞总不至于背叛自己吧。实际上乔世宥不知道的是,郝明珍偶尔也会去范德瑞那里打打野食儿。这也是范德瑞不敢拿二十年前那码子事说事的原因。 “欠人钱了,对吧?”熊耀武见范德瑞有一阵子不说话,连续地喝了几盅酒,就盯着他说。 范德瑞只“唉”了一声,又倒上一盅,端着,“点儿背!” “点背你不能怨社会啊,兄弟。你把房子抵给他不就结了,还犯的着转一圈卖了再给他现钱呢?”熊耀武知道这里的道道,但他想的是自己要给范德瑞划个道道,于是就这样说道。 “那不行,我这房子无论地段、户型、面积,在上海滩那是挺难找的,最少能卖三百来万,还了七十万,我还可以在别处买套小的。总还有个窝是吧。就是住旅馆,我也可以撑他好几年呢。我要是抵了给他,就值七十万了。我住哪?” “这事可难办了。”熊耀武一副为他人担忧的样子,端起酒盅与范德瑞碰了一下,喝了。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这样吧,七十万我替你出了,要不我青龙会出面,替你摆平这个事。”熊耀武拍着胸脯说,“我最看不得兄弟受难为这种事了。” 范德瑞放下酒盅愣愣地看着熊耀武,眼睛眨了眨。 “当年青龙会草创的时候,为了争歹土和公共租界交接那块地儿,跟泰山会干了是仗,那会儿兄弟弱得很,一场仗干下来,死伤惨重,是你兄弟赊药给青龙会,救死扶伤。药钱直到前些年才还清。你爷们,是范爷,让我熊耀武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现在这忙我帮定了。要是我熊耀武知道了装作没看见,我那还是人吗?!你一定要让我帮你!”熊耀武简直慷慨激昂起来。又给两人倒上酒,还替范德瑞端起来。 范德瑞接过酒盅,没有喝,盯着熊耀武,“谢了耀武兄,我知道老兄接下来要说什么。你做的是云土吧?你要的是租界里的所有广德堂分号。”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酒盅里的酒,“这事啊,不是没有人找过我,其中一个还是日本浪人的头头久井英一,他亲自找我谈的。”他放下没有喝的酒盅。 “那你不觉得这是你目前最好的出路吗?”熊耀武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知道法租界对各种土的态度,这么多分号,这么多的环节,你知道哪里不出纰漏?一旦出了纰漏,租界还好说,最多去大桥呆上个几年,使点银子也许几个月就没事了。可是要让那个乔老爷,乔世宽知道,那我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范德瑞端起酒盅,把酒喝了,重重地放下酒盅,“谢谢耀武兄请我喝酒,也谢谢你的建议。你让我想想。改天我请你。多保重,先走了。” 居酒屋里如同夜晚,走出门来却是阳光明媚得很。 范德瑞看时间还早,又在虹口盘桓了一阵,找了两家做房屋中介的,其中一家还一个劲儿地向他推荐房源,搞得他气不打一处来。还好此前喝的清酒还没有发作,否则他就会拉过那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小瘪三照着他的脖子啃下去,一口咬断他的喉管。 他是揣着一肚子愤恨回到杨浦的总店的,盘点的过程也是多了很多的敷衍,因为清酒开始有点上头了。 要不是乔世宥要求每晚都要将账本送到乔公馆,他范德瑞早就撂挑子了。 当上头的感觉明显增强的时候,他才盘点完了账本,签了字,又拿封条封上,叫伙计给乔公馆送去。交代了几句值班的伙计一些小心烛火的话,就走出了店门。 暮色已降,晚风习习吹来,范德瑞感到了清酒的威力,他要点支烟吸上几口,散散酒力。 也是活该他倒霉,愣是没发现店前路灯杆子靠着的两个大活人,第一次盯梢别人的牧天跟胡提。就叫车,上车,一路闲逛着往恒昌公寓去了,后面跟踪着的人车,他根本没有在意。 在快到恒昌公寓的一个弄堂口,范德瑞下了车,在旁边的一个大排档里要了一碗大排面。 这让跟踪在后面的牧天和胡提都感慨起来:欧阳慧虽然高声大气,但也有温婉可人的地方,比如逼这他们吃的那碗阳春面。 范德瑞到了大排档就放走了黄包车,吃完面,结了账,就起身奔恒昌公寓溜达着走去。 牧天和胡提在相距范德瑞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跟着,也是溜达的样子。 就在离恒昌公寓大门还有不到百米的时候,两个脚底生风的粗壮男子插到他们前面,似乎也是跟着范德瑞的。 情况似乎是超过了他俩的想象,莫非范德瑞安排了保镖?还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跟踪? 牧天招呼了一下胡提,放慢了脚步,跟前面两个黑衣短打的粗壮汉子拉开了点距离。 两个汉子却加快了脚步,而且从腰后上衣下抽出明晃晃的尺半的短刀来。 “不好!”牧天暗叫一声,待要发力,却见一辆黑色轿车冲到将要走到公寓门口的范德瑞跟前,挡住了他。 一阵车门乒乓的开关声,接着迅疾驶离。 再定睛看时,门前只有两个与牧天和胡提面前的两个衣着相同的汉子朝这边走过来。 公寓门口,早不见了范德瑞的踪影。 靠,这都有人截和?! 第134章 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牧天和胡提不由停住,一时有点懵逼。自己的目标眼看到手却被别人捷足先登,这委实够窝囊的。 胡提没有在意两拨大汉已经会合,对牧天低声说,“我看到车牌了,9378。” 牧天眼睛低垂地看着朝这边走来的的脚步,想着车牌的事。看到车牌有什么用?现在满大街都是套牌的汽车。从海上各种渠道运来的不说,就是当地的达官贵人、富商土豪套牌的也不在少数,因为这样可以避掉购置税、道路税、汽油税等等税务的费用,重要的是各种税太多,交起来太麻烦,一不小心漏掉了一种两种,那天价的罚款就会降临到你头上,很多时候,罚款都可以买辆新车了。 “你看到了什么?”粗壮汉子里最高的那个大声吆喝一句。 牧天和胡提骤然转身相向,立刻身体绷了起来。这才看清楚,四人穿的都是青龙会的衣服,对襟盘扣黑褂,黑色丝绸宽脚裤,圆口高帮布鞋上打着不长的绑腿。 手里拿的短刀却不是青龙会使的,原来是直的,更像是一把匕首,或者是刺刀,是双刃的,如今带着点弯,是单刃的。 这刀牧天见过,在段亚明的小楼里,由纪子拿的。据皮克说,当时那个日本女人是要杀他的,强森一枪击断了刀头。否则他的头就被割下来了。 青龙会啥时候跟日本人搅和到一起的,眼下连武器都换了? “车牌,9378.”胡提平静地答道。 “那你就走不了了!”搞个恶狠狠地说。 “爷本来没想走,爷就住在前面公寓里。要走也是回家去的。让开!”怒提扎稳了下盘,一副蓄势而发的样子。 胡提听着高个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可是他长如驴的脸上抹着锅灰,根本认不出真面目来。又见对方四个人面面相觑地嬉笑着,就伸出手,朝两边拨弄着,还是叫他们让开路的意思,“好狗不拦路啊。”胡提高调地叫了一声。 “你玩过家家呢?”高个子又鄙夷地喊道。 旁边的大胖子,一张圆脸上也抹着锅灰,扽了几下高个子的衣袖。 高个子甩掉大胖的手,“怕啥,出事有武爷担着。咱这看热闹的还怕事儿大啊?” 在上海打架就是这样,那些个高声说话的一般是不会动手的,叫得越凶的越怂。 果不其然,就见那两个闷不吭身的壮汉,除了脸上的锅灰掩盖了颜值以外,身材却出奇地矫健,就是比其他两个同伴矮了半头,挥刀从两侧直击胡提左右。 就在胡提移动身形,眼见短刀刺到面门。 牧天一个探手,握住了短刀。 矫健汉子一个愣神,接着就要用力抽回短刀。 血渗出指缝。 刀纹丝不动。 矫健汉子大惊,再看牧天。 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盯着他。 矫健汉子眼里闪过巨大的恐惧,下意识地抽刀。 牧天瞥见那人耳后一个蝎子的纹身,挥掌击出。 “嘭!” 矫健汉子直飞出去,“哗啦”一声,撞倒了对面的一堵墙,落下的砖石,一下子将他掩埋了。 另外一个矫健汉子见状,将短刀掷向胡提,转身撒腿就跑,个高汉子和胖汉子来不及掷出手里的短刀,转身就跑。 胡提躲过袭来的短刀,拔腿要追,牧天拦住了他。 “不追?” 牧天摇了摇头,上前查看被断墙埋住的人。 牧天三下五除二地扒到了那人的脖子,耳后脖颈子上一支青色的蝎子清晰地显露着,只是光线有点暗不那么栩栩如生。 胡提念叨着:“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算你倒霉。”还要再扒下去,被牧天拦住,捡了地上的两把短刀,揣在怀里,拉起胡提离开。 撞倒的是一户人家的山墙,一众男女惊慌地跑过来查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当他们看到砖石中的尸体的时候,一下子都愣在当场。 过了半晌,才有人大叫着“快报警,快报警。” …………………… 胡提极尽小心地打开了门,斜倚在沙发上打盹的婉婶还是被惊醒了。 胡提冲婉婶“嘿嘿”笑着,拉上牧天就要往楼上跑。 “站住!”婉婶板着脸喝道。 胡提站住依然嘿嘿地笑着,“婉婶,您还没睡呢。” “睡什么睡,这不给你们等门的吗?你旁边的是谁,也不介绍?这么晚了到我家里来干什么?”婉婶问道。 “哦,阿慧没告诉您啊?这就是我兄弟,一同租你房的牧天,牧先生。对了,他开了一间侦探社,以后您家里要有什么官司的事情,就找他。好使。他可是神探,大上海一等一的神探,都可以跟死人说话。”胡提眉飞色舞地絮叨着。 “你这个孩子找打啊,乌鸦嘴,呸呸,你家才惹官司呢??”婉婶一脸嫌弃地道,“从明天起就计两个人的伙食费了啊。”她根本不等胡提表态,“你们吃饭了没?要不要给你们弄点宵夜。还有,明天早上你们想吃看什么我去给你们买。” 胡提看着牧天,“想吃什么?” “随便吧。”牧天随口应着。 “我这里可没有随便啊。这位小哥看上去面熟,在哪里见过啊。”婉婶认真地打量着牧天。 “婉婶好,给您添麻烦了。”牧天躬身客气着,也不忘回答她的疑问道,“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吧。” 胡提见话题也差不多了,就说,“那我们上去了。婉婶您也早休息吧,谢谢给我们等门。”说着朝牧天一歪头,就上楼去了。 可是到了二楼,他们正要转上三楼亭子间的时候,欧阳慧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又打架去了?”欧阳慧沉声问。 这什么情况,怎么像家长教训小孩子啊? “没,没,不是打架。”胡提竟然有些惧怕。 “不是打架这身上怎么弄的?泥一块土一块的。” 欧阳慧的眼还挺尖。楼梯的灯很暗的,瓦数应该很小。她看得那么仔细?! “比那严重。” “严重?什么意思?”欧阳慧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牧天,“你们不是去解决自己的小问题去了吗?”欧阳慧显然是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追问道。 胡提眼巴巴地望着牧天,看样子他想告诉欧阳慧他们去干了什么,但又碍于牧天的许可,说与不说很是两难。 牧天一笑,冲欧阳慧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对,不光是打架,还杀人了。不过杀的是坏人,跟上回牧天在西餐厅打的那人一样是浪人。”胡提太想说明自己杀人的正当性了,以至于话说得有点结巴。 “什么?你们又惹那帮浪人,还杀了?”欧阳慧简直要蹦起来了,说不上她话里的情绪是惊恐,还是担心,抑或是喜悦与赞赏。 胡提愣愣地望着欧阳慧,像是在解读她的情绪密码。 牧天突然想起了叶子,心道:你啊你,胡提,你也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第135章 佛靠金装 乔世宽整理着领带走进餐厅。 照例是他一个人吃早餐,宽大的西式餐桌上,就他一人,坐在顶头的位子上,整个房间显得空旷、冷清。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自从他决定认亲,而且吩咐二老爷乔世宥找到牧天服刑的地方,并想办法把他捞出来以后,这都快三个月了,还没有任何消息。每天早餐的时候,坐在空空荡荡的餐桌前,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 他很奇怪怎么早餐怎么还没有上来。转念一想,原来是他昨天吩咐想吃生煎,大概厨房去外面买,路上耽搁了。 最近他的胃口不好,厨房换着花样替他准备早餐,几乎都黔驴技穷了。还是吊不起他的胃口,他就想起了生煎。 他一个人坐着实在无聊,就站起来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门被突然推开。 “老爷,老爷,快看!”耿一飚火急火燎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挥动着。 “耿叔,你年纪也不小了,小心别磕着碰着了。什么事这么慌张?”乔世宽笑着问。 “快看,小少爷,小少爷!”耿一飚走到乔世宽跟前,把报纸举到乔世宽眼前,指点着一版右下角。 乔世宽突然来了兴致,一把抓过报纸,拿着报纸在餐桌前坐下,眼睛盯着报纸。 右下角只有标题:“神探牧天。”副标题是“一个能跟死人对话的人。”下面只配了一张不大的照片,正文却标着转四版了。 乔世宽盯着照片看了良久。 “这也太邪乎了吧,跟死人对话?”乔世宽扭头望了耿一飚一眼,并不等他回答,急忙把报纸翻到第四版,急切地看着。 耿一飚就站在旁边,等着乔世宽发话,因为他知道,姥爷一定有事情吩咐。 果然,乔世宽很快地看完了文章,关于科普的那部分背景介绍他一扫而过。就一拍报纸对耿一飚道:“你去叫二老爷来。” 耿一飚应声正要出门,厨娘端着生煎和牛奶进来,“老爷,您的早餐。”厨娘把餐食摆在桌上,躬身退出,到门口的时候,给耿一飚也躬了下身,。 乔世宽突然叫住了耿一飚,“不用叫二老爷了,备车去吧。” 耿一飚暗自欣喜,应了一声,又要出门。 乔世宽又把他叫住,“你上回拿回来的披肩还在吗?” “在老爷您的书房里搁着呢。”耿一飚望着乔世宽,等着他进一步指示。 “把那个带上,你跟我一起去。备车去吧。”乔世宽挥了一下手,接着抓起桌上的生煎一把塞进嘴里。 …………………… 牧天下了黄包车,看着门前锃亮的铜牌,在“尼尔侦探社”下面又多了一行字,个头至侦探社几个字还略微大了些:“神探牧天主理”。 这怎么搞的跟餐厅似的,我是大厨吗?他估计是皮克干得,这货在恶心自己。但看到自己名字刻在铜牌上,心里还是高兴的。嘴角也扯出一丝笑来。 我还要再穿回去吗?前世的一个小目标现在不都实现了吗?这里挺好玩,还是在这里玩一段日子吧。穿回去的事以后再考虑吧。 带着这种想法,他信步走到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门开处,走廊两旁分站着六个西装男,立马立正敬礼。 “长官好!” 牧天正愣神间,皮克从楼梯上下来。 “牧天先生,你的属下,从今天起,他们想一楼起居,听你调配。” 牧天没有理会皮克的说辞,冲着两边的西装男们点头致意,“各位辛苦,辛苦啦!” 六人齐刷刷地敬礼,喊道:“长官辛苦!” 牧天一窒,下意识地两指在额前一碰。 皮克从二楼下来,告诉牧天,这些对视泛亚特种技术合作所往期的学员,是牧天的守护者。专事牧天的安全守卫,听从牧天指挥。 吴天闻听,手在空中摇晃了一下,叫了一声“稍息”,就本楼上疾步而去。 皮克撤身让了一下,牧天迅速上楼,见二楼空空如也,连“梗”都没打一个,直接奔三楼而去。 刚到三楼,门就开了。 金虎赫然站在面前,“牧先生好。” 牧天大吃一惊,上前握着金虎的手,“你怎么来了?” 金虎道:“皮克先生说您需要帮手,就把我带过来了。” 牧天回头看看跟上来的皮克,点点头,“谢谢皮克。” 皮克微笑无语,指着办公桌上的一堆纸盒,“试试吧。” 牧天定睛看去,一个帽盒,里面装着一定软边帽,还有一套西装,一件白色洋布衬衫,一条黑色领带,一块手表,一双小羊皮手套,一支拐杖,摆满了一桌子。 牧天一阵错愕,这是搞哪样? 皮克拿其桌上的拐杖,上前敲了敲旁边盥洗室的门,歪头示意牧天进去。 牧天还没有想明白,金虎惊愕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搬起来,走进盥洗室。 “请您更衣,牧大侦探。”皮克上前,连推带搡地把牧天推进了盥洗室,“这是季小姐替你准备的,不过我付了钱的。换上吧,你现在是神探牧天了。”皮克说完,叫出了金虎,把门关上,两人守在门外。 牧天见这波人是玩真的,就换上了这套行头,开门出来。 皮克伸出大拇指朝他竖了竖,“ok,很棒嘛。” 金虎也在旁边说道:“哇,帅呆了!”金虎说完,上前推开了旁边会议室的门。皮克把拐杖递上,示意牧天拿着。 这回轮到牧天诧异了。 会议室里坐着的季若曦、欧阳慧、刘庆怀鼓着掌站起来,注视着牧天。 季若曦看着牧天的目光简直流光溢彩。樱嘴微张,差点惊叫了起来。 更让牧天惊讶的是,蒋信义竟然也在其中。 只见他大步上前,握住牧天的双手,“祝贺你啊,大侦探。在我这里,应该叫你探长啊,你跟我签过约的。” “蒋大哥,你怎么来了?”牧天还处在懵懂之中。 “谁不来,我都要来的。你这尼尔侦探社我是有百分之四十九股份的,三少占百分之五十一。你这执业资格是我批的。就连这办公地址也是我帮选的。你离我很近,凡事好商量。祝你开张大吉,财源广进。”蒋信义一连声地说着,根本不给牧天说话的机会。他看着刘庆怀又道,“咱俩股东可是等着牧大侦探给我们赚大钱呢,是吧三少?” 刘庆怀微笑地看着牧天,竖了下拇指。然后转向季若曦,“我就想知道季大记者是怎么怎么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牧天打造成了一位神探的呢?” 季若曦羞怯地笑笑,“着这很简单啊。前段时间我看中了一块料子,觉得很适合我父亲,就买回来,叫一直替我家做衣服的魏裁缝做了,或有其他的衬衫、领带手表球都是配套了的。我不过就提前在昨天提前拿了回来,今天送过来的。其实我只买了软边帽和拐杖而已。你们不看阿加莎·克里斯帝吗?她那些书里的插图,神探就是这个英子的。” 欧阳慧扒着季若曦的肩膀在她的耳边悄声道:“我可听说了,女生找男朋友,一般对视比照着父亲去找的。” 季若曦急忙捅了一下欧阳慧:“去你的,瞎说什么呀。”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牧天身上,没有注意两个女生的悄悄话。 刘庆怀怼了一下旁边的蒋信义,“你是巡捕,阿加莎看过吧,坡罗也不过如此吧?” “那是保罗好吧。”蒋信义不屑地说道。 “那是翻译的问题。”刘秋怀自嘲道,“这张也开了,蒋科长,客户的问题可得您费心了。” 蒋信义闻听沉吟了一下,正要说话。 “报告!” 一个守护者高声喊道。 “进来。”刘庆怀替牧天答应道。 刚当领导,还不习惯。 守护者双手将一张烫金的名片递给刘庆怀。 俩情怀接过瞄了一样,立刻喜笑颜开,“哈哈,说啥来啥,客户。” 他把木片递给牧天,牧天接过一看。 乔世宽? 第136章 耿一飚的腿是怎么瘸的 一听有客户上门,大家都兴奋起来,最兴奋的是季若曦,她叫众人集中到二楼,装成客户在等待会见。以造成一种门庭若市的感觉。 蒋信义不由讪笑地对季若曦道:“季小姐,你这可叫做制造虚假新闻和虚假繁荣啊。” “嗨,蒋科长,此话差矣。试问哪里的繁荣不是制造出来的呢?至于新闻,各位难道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侦探帮忙的吗?比如你家鸡鸭猫狗被人偷了,更严重的可能孩子给人抱跑了,买了,更邪乎的你老婆给人拐跑了。这不都是也请侦探帮忙的吗?这都可能是事实啊,怎么可能是假新闻呢?”欧阳慧出来帮季若曦打圆场,口不择言地说着。 众人听着面面相觑,但一时也没话可说。 刘庆怀对大家摆摆手,“欧阳小姐说的有道理,但话不是这么说的。不过,牧天这里刚开张,捧场架势的事情我们还是应该,也可以做的。都听季小姐的,去二楼候着。中午怡和居,我请。” 大家不再说话,一起下去二楼,装作客户的模样,在沙发和扶手椅上坐着,纷纷露出遇到难题亟需解决的样子。 守护者把乔世宽他们带到牧天的办公室,关门出去。 牧天正在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文具,听到关门声,抬起头,立刻惊奇地道:“婉婶?怎么是您呐?” 婉婶没有回答牧天的话,而是认真地打量着牧天和乔世宽,对旁边的耿一飚小声说:“真像嗳。” 牧天没有听清婉婶的话,“请坐。” 乔世宽盯着牧天,在桌前坐下。耿一飚和婉婶站在乔世宽身后两侧,并没有坐下。 “你们谁是事主?”牧天问,冲着婉婶笑笑。 三人相互地看了看,没有说话。 “就是我要给你们谁提供帮助?或者说,你们谁需要我的帮助?”牧天以为他们没有听懂“事主”的意思,就又解释道。 “我。”乔世宽沉声道。 耿一飚和婉婶也在后面指指乔世宽。 “乔先生,是吧。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牧天拿起桌上的名片看了一眼道。 乔世宽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向牧天。 “找人。”乔世宽依然沉声,也依然话语简单。 牧天拿起照片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照片分明跟自己刚来上海那天在新新照相馆橱窗里见到的一样,是苏小小的艺术照!胡提当时说是自己的娘。 “看探长的样子,您是见过或者认识这个女人的……”乔世宽盯着牧天道。 牧天的眼睑是垂着的,目光在照片上。 女人,这个女人?在你的侧目中,她就是“这个女人?”她是我娘!牧天伸手捂住照片,另一只手攥成了拳头,微微颤抖着,那一刻,他很不到将这一拳直接打在乔世宽的脸上。 “您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牧天的问话咬牙切齿,两眼凌厉。 乔世宽并不了解此时牧天心里在想什么,扭头看了看耿一飚和婉婶,“那天的事你们俩最清楚,你们来告诉探长先生。” 耿一飚比较亲切地在婉婶肩上拍了一下,“你先说吧。” 婉婶无言地点点头,脸上现出一层迷离的神色。就是这个迷离,把他拉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一个下午。 那天,在大华公寓301房里,苏小小正在客厅裁剪衣服,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卧室床上躺着一个婴儿。女佣婉婶进来,告诉苏小小晚上的菜都准备好了。要不要自己做好等晚上老爷来的时候热热就可以吃了。苏小小说不用了,老爷差不多来的时候自己下厨。婉婶提醒她老爷电话里说大概九点就能赶到。走到门口的婉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差点忘了。苏小小接过一看,兴奋地脱口而出说是夏如花来的。两人又对苏小小最好的姐妹夏如花嫁得好等等聊了一会儿。婉婶又说苏小小定的料子到了,可能管家耿一飚会给送来。苏小小正要看信,卧室里传来婴儿咿呀的声音,苏小小被信揣在兜里,朝卧室走去。 婉婶出来,叫了辆黄包车离去。 这时,一辆黄包车停在门口,年轻的范德瑞和一个彪形大汉下车,顾盼地走入大华公寓。 范德瑞和大汉在灯光幽暗的走廊上走着。他们在标着301号的房门前停住。然后敲门。 苏小小听到敲门声,开门见两个陌生人,一脸警惕。 范德瑞声称自己是公司新来的襄理,奉老爷命来接夫人和孩子前往公司赴宴。 苏小小的警惕更加高了,认为老爷不可能让还没有满月的孩子外出赴宴。 范德瑞随机应变地说今天公司开张,老爷又当选了百货行业公会的主席,就组了个大局,连孩子的满月酒一起办了,这叫三喜临门。苏小小不再多问,就说自己收拾一下就跟他们走。 “小姐后来见到我的时候告诉我,她的脸还全是白的,身子是抖的呀。后来公寓里发生了什么,耿叔,你来说吧。” 耿叔点点头,同样陷入了迷离。 婉婶的黄包车刚离开大华公寓门口,一辆汽车就跟着停住,耿一飚捧着一堆料子下车,走进了公寓大门。他是奉了老爷乔世宽的命来给苏小姐送衣服料子的。 可是,这是后的苏小小在卧房里,背抵在门上瑟瑟发抖,片刻,她转身轻轻锁上房门,急忙收拾起东西来。 范德瑞和大汉狐疑地注视着卧室的房门。 有人敲门。 两人急忙冲过去,躲在门两边。敲门声继续。还传来耿一飚的喊声。两人示意了一下,范德瑞猛地拉开门。大汉双手握拳砸在进来的耿一飚脖颈子上。耿一飚扑倒。 苏小小一愣,瞟了房门一眼,急忙系好包袱,上前抱起床上的婴儿,婴儿突然哭起来。 正在拖拽着地上的耿一飚的两人放弃了拖拽,冲向卧室房门,但房门从里面锁上了。两人开始撞门。 抱着婴儿挽着包袱的苏小小打开阳台的门,快速地下着消防楼梯。片刻,她已经拐过了二楼的平台。 屋里,范德瑞和大汉两人依旧在撞着卧室的房门。 地上的耿一飚蠕动了一下。 大汉扯住范德瑞,示意他让开。自己退向后方,越过地上的耿一飚,在靠近房门的地方站定,然后侧身快速起跑。 耿一飚伸手用力击打跑过自己的大汉的腿。 大汉扑倒。 耿一飚一跃而起,骑在大汉身上,抓住他的头撞向地板。 范德瑞掏出匕首,刺中耿一飚肋骨。 耿一飚支撑着倒地。 范德瑞还不放心,在耿一飚的大腿正好在自己眼前翘起来了一下。 范德瑞慌忙地刺了一刀。 第137章 她是我娘 这回不用提醒,耿一飚刚一停下说话,婉婶就接过话题,继续讲述着: 跑下消防梯的苏小小朝上看着。 一根拖把的木杆抵在阳台门上。 紧接着,房门被连续地撞击颤抖着,随着撞击,抵在门上的木杆在位移。 苏小小跑入公寓对面的弄堂。 抵住房门的木杆脱离房门,跌下楼梯,在楼梯上翻滚着。两人冲出,趴在栏杆上朝下搜寻着。跌落的木杆一头的墩布挂在楼梯的缝隙,停住。 行人稀少,地面积着肮脏的水。高跟鞋踏在积水中。 苏小小顾盼地狂奔,风吹起她的披肩,飘摇着。 范德瑞两人顾盼了一下,跑入对面弄堂。 一辆黄包车快速驶近路口。 从弄堂跑出来的苏小小急忙躲避,高跟鞋鞋跟折断。 人跪倒在地,婴儿脱离苏小小,大哭。 黄包车倒退回来,车夫欲上前,一个女人大力推开车夫,抱起婴儿,又去搀扶苏小小。 苏小小看去,是婉婶。 车夫请他们上车,婉婶接受,上车。风吹掉了苏小小的披肩,落在弄堂积水的路上。 范德瑞和大汉踏着肮脏的积水,追寻着。 黄包车在较为热闹的弄堂中行进着。 两人从弄堂跑出,站在弄堂口张望着。大汉发现了地上的披肩,捡起来拿给范德瑞。范德瑞接过,两人朝不同的方向追去。 一辆黄包车从弄堂拐出来,拐入马路,朝远处驶去。 婉婶凝视着苏小小,又盯着苏小小怀里的孩子。叫了一声“小姐”。 苏小小用眼神制止婉婶的询问。 婉婶的住处。 一阵锁响,门开了,苏小小快速闪入。 随后进来的姗婶急忙插上门。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随手接过苏小小怀里已经睡着的婴儿放在床上。转身让苏小小坐下,把水递给她。 苏小小两手捧着杯子,浑身瑟瑟发抖,颤声说他要害我儿子。 婉婶大惊。 苏小小低声说出个人名,婉婶更是惊异,大叫“老爷?!”苏小小沉浸恐惧和盘算当中。 婉婶无措地守着。 苏小小望着床上的孩子,决定离开上海,因为“老爷”手眼通天,只要在上海,迟早会被找到。 婉婶没有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只是将自己的一套女佣的衣服给她,自己翻出了一套很讲究的衣服。 “我们换了身份,就出了门,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叫了辆车,就奔火车站了。”婉婶说这,眼里还预留着淡淡的恐怖。 耿一飚说着说,“后来我醒了,肋骨钻心的疼,我把沙发上的钩件扯下来,扎主伤口,刻刀还在腿上,我不敢拔。” 身上依然插着刀的耿一飚艰难地伸手够着门把手,打开门,但还是支撑不住,扑倒在地。又昏死过去。 “一路上,我们左拐右拐地,大马路也不敢走,专拣里弄串着走。不知道用了多长是时间,到了上海站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婉婶怜惜地望了耿一飚一眼,接着是她自己的叙述: 一个打扮得像是贵妇的婉婶下了一辆黄包车,随后转身扶着打扮成女仆样子的、拎着一个旅行包的苏小小下车。 黄包车驶离。 两人急匆匆地朝着售票处赶去。 “我跟小姐都知道,追杀她娘俩的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也一定会追到车站码头。他们娘俩必须离开上海,无论去哪里。当时只有去杭州的火车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走再说。”婉婶的眼神里露出坚毅的神色。“当我们到了检票口的时候,追的人就来了。” 范德瑞和大汉站在检票口旁边,注视着检票进站的人们。 婉婶和苏小小走过来。 范德瑞盯着婉婶审视地看着。 苏小小发现了范德瑞,下意识地朝后撤了一下,婉婶会意,错步与苏小小换了个位置,挡住了范德瑞的视线。 婉婶把车票递给检票员。 检票员检票,婉婶和苏小小进站。 苏小小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正与大汉对上了眼神,大汉一愣,随即低头看手里的照片,轻轻摇头,抬头望着走进站内的两人的背影。 范德瑞蹙眉,吸了吸鼻子,再往站内看去。 不见了两人身影。 他挤过来要进站,被检票员拦住。 进站的众人把范德瑞越挤越远。 “小姐就这样带着小少爷走了。我给他买的是去杭州的火车,但她不是要去杭州,而是要离开上海。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婉婶说着,竟然抽泣了起来,耿一飚掏出手帕来,递给她, “你后来没有找过他们吗?”牧天耵乔世宽问道。 乔世宽默然地低下头。 “还是说就是你派的人追杀的他们?”牧天提高了声音,还把问句说成了肯定句的意思。 “没,不是我。我怎么能杀害自己的老婆孩子呢?”乔世宽连连摆手,又意味深长地盯着牧天,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有扭头望着耿一飚,大概是想他帮自己证明。 耿一飚刚要说话,牧天伸手制止了他,“你先别说话,刚婉婶说了,苏小姐当时跟他说了要害他们娘俩的人是您啊,乔先生。” “是,是我听小姐这么说来着,可我不相信她的话,乔老爷怎么会害自己的亲人呢?”婉婶急上前辩解。 牧天又朝婉婶举举手,表示自己理解。 “您这个案子时间很长了,我必须事先告诉您乔先生,我这里是按小时收费的,根据你们讲的故事,找到你们所说的这个女人,还需要出差,很多地方,也很远。”牧天慢条斯理起来。 “我明白,只要能找到那个孩子,花多少钱都行。”乔世宽急忙答道,又低声叨咕道,“反正那些钱以后都是他的。” “您说什么?”牧天确实没有听清楚,大声地问道。 “没,没说什么。就是按您的价格,找到孩子就行?”乔世宽还是紧紧地盯着牧天沉稳了一些地说。 “找到孩子,找孩子。”牧天念叨着,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伸手指着乔世宽的鼻子喝问:“你只找孩子吗?!” 乔世宽愣住了,诧异地看着牧天,有些迟疑地说:“当然,还有这,这个女人。”乔世宽的手指着桌上的照片。 “啪!” 牧天凌匡一掌打在乔世宽伸出的手上。 把照片抓起来,对到乔世宽眼前,剧烈地晃动着。吼道:“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踏实我娘!” 第138章 她是我娘,但我没打算认你这… 乔世宽急撤了下身子,脸才躲过了牧天手里晃动的照片的割伤,又急忙稳住身形,两手抓住牧天晃动照片的手腕。 “她是你娘,那你告诉我,她在哪里,现在在哪里?是你娘,她是你娘,那你就是我儿子,你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我去找她。你说,你快说。”乔世宽一连串地喊着,哀求着,完全失去了大佬的风范。 牧天用力抖开乔世宽的两手,又用照片指点着乔世宽,狠狠地说道:“他是我娘,但我没打算认你这个爹!” 耿一飚在后面有点不乐意了,“哎,小少爷,老爷今天可是特意来认亲的,你话可不能这么说,老爷会伤心的。” “伤心?我怎么没看出来啊?二十年了,他找过我们吗?现在来认亲,这便宜占得也太大了吧。”牧天冷眼扫了一下耿一飚。 “不不,我不占便宜。二十年,我一直在找你们将俩,真的。你快告诉我你娘她在哪里,咱们把她接过来,一起过日子。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们两个的。”乔世宽无比真诚地对牧天说,两手比划着,但不敢再表示亲近。 “是啊,乔老爷一直在找你们,可天下那么大,又到处兵荒马乱的,哪里找去啊。少爷,您就别再难为老爷了。”婉婶竟然当着他的面叫起了少爷,到底是女人,直接就往最要害的地方扎。 在她看来,哪有谁家孩子不喜欢富贵家庭呢。被一个富二代,那搁谁身上,谁不得欣喜若狂啊?那点感情上的疙瘩,就算是有仇,在万贯家财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金钱、身份、地位,谁跟这些个有仇哇。 “婉婶,谢谢您租房子给我和我的兄弟住,但话不是您这么说的。”牧天看着婉婶,委婉地想要纠正她的话。 “什么?你租婉婶的房子住?”乔世宽很是惊讶,瞪大眼睛问牧天。 牧天讪讪地看着乔世宽,没有答话。 “是,是的,他跟一个兄弟合租着我的亭子间。”婉婶解释道,“我给他们的是最低的租金。” 乔世宽根本不理会婉婶说什么,一扭头,“耿叔,你马上带账房,看看婉婶的房子值多少,顶过来。送牧先生住。” 耿一飚应了一声,就看向旁边的婉婶。 “别,别,乔老爷,我那房子,虽然房契什么的都在我这里,可是那上面写的是国军肖旅长的名字,我只是代人打理的,没权买卖啊。”又对牧天说,“少爷,您就搬乔公馆住得了,租金我退给您。一分不少,反正您才住了一天。“ 乔世宽听婉婶这么说,心里燃起了希望,满脸期待地望着牧天。 “牧,牧先生,我不管您现在姓什么,跟谁姓,但您只要进我乔家,别说住,我乔世宽名下所有的产业,恒字号的百货,还有广字号的药业,还有写字楼、住宅所有物业,都是您的了。”乔世宽信誓旦旦地对着牧天说到道。 “你很有钱是吧,可是本探长不稀罕,更不稀罕当你儿子。”牧天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好好好,您都不稀罕。我不要求您改姓,只要您进了我乔家,不当儿子,当义子,甚至异性兄弟也行。你告诉我你娘在哪里,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她。” 乔老爷真是认亲心切,连“异性兄弟”都乐意了。这可是乱着伦呢。耿一飚这样想着,“少爷……”他刚一张口,就被牧天给打断了。 “乔先生来不就是要找照片上这位女士吗?情况我也大致了解了,咱们来谈谈价格吧。我的收费是按小时论的,一小时三个大洋。每天按八小时工作算,你这个案子比较复杂,年头也多,结案日期需要一到三个月。旅差费实报实销,都在结案的时候决算。你先去账房把预付款一个月的费用交了。”牧天说着,拿起照片看了一下,拉开抽屉放了进去,又从里面拿出一叠合同来,翻到最后一页,掏出一支笔,扭开盖子,递给乔世宽。“没有疑议的话,就在上面签字画押吧。” 乔世宽正在给耿一飚比划着打电话的手势,见牧天推过合同,赶紧接过,“字我先签了,我让管家打电话叫账房过来交钱,您看这样行吗?” 牧天无可无不可地看着乔世宽,嘴角扯出一丝笑来, “当然可以,反正你什么时候预付款到账,我们什么时候开工。” 乔世宽听牧天这么说,就赶紧在合同上签了字,双手递给牧天。 “等你的好消息。再见,牧探长。”乔世宽庄重地对牧天说道,尤其是最后那个“牧探长”叫的,然后招呼耿一飚起身离去。 牧天也没回应,将合同在桌上顿了顿,放进抽屉。 出了侦探社,乔世宽迅速地上了车。 婉婶给他们道了别,自己要了辆黄包车回自己家去了。 耿一飚目送了婉婶,转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乔世宽对上到副驾驶的耿一飚说,“你去找找二老爷在什么地方,接家里来我书房。” “送老爷回公馆了我就去。估计二老爷在哪个分号呢吧。” “走吧。” “老爷找二老爷是商量认亲的事吗?”耿一飚忍不住问。 “恒祥开业的事,亲已经认了,还提他干什么?” “老爷,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总觉得这样就算认了,有点草率,怎么也得弄个仪式,方才显得正式。”耿一飚尽量委婉地说,他对今天牧天的表现也挺失望,老大不小的人了,分不清大小王,这人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可爱。但他想,也许是老爷处理问题草率才引起的少爷的布满,事情的结局才会是这样。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涕泪横流,情义绵绵,反而是剑拔弩张。 乔世宽一听,两手紧握着扶手,胸脯臌胀,“仪式,你看今天这架势,他这个小崽子像个能给我磕头认亲的人吗?还是能当众叫我一声爹?” 耿一飚一看老爷竟然急了,就不再说话。盘算着到哪里可以最直接、最快地找到二老爷乔世宥来。 按着乔世宽的思路想下去,这个亲认的,还真是让人失望,让人心寒。 乔世宽他们一行走后,季若曦敲门进来,见牧天脸色不好,就问:“你没事吧?刚开业有客户找上门来,而且还是这么有实力的客户,还不开心啊?” 牧天咧嘴勉强地笑了笑。 “这一定是个大案子,应该不少赚银子吧?”季若曦在写字前坐下,歪着脑袋盯着牧天追问道。 “什么客户?他是我爹,要找我娘,还要认回我这个儿子。”牧天有点不耐烦地说。 “什么?乔世宽是你爹,上海滩百货大佬是你父亲?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牧天对季若曦的反应很奇怪,“什么时候?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的事?那肯定是有我之前的事呗。”就说:“他要认我,可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认他!” 第140章 公众人物 季若曦进来后没有关门,加上牧天的吼声大了些,二楼的众人闻听,连忙跑上楼来。 见牧天面露愤恨,气势汹汹,以为他俩发生了什么。 “你们俩吵什么?”欧阳慧大声地指责着牧天。 牧天垂首,没有理会欧阳慧。 这样一来,欧阳慧更觉得有问题,觉得是牧天欺负了季若曦,“你了不起?当了个侦探就尾巴就翘上天了?”她从包里掏出报纸,拍在牧天眼前,“没有报纸包装你,你啥也不是。在这里对若曦姐横什么横啊?” 皮克早晨还没有看过报纸,抽过欧阳慧手里的报纸看了一眼,“哦,吗爱噶的。‘神探牧天,一个能跟死人对话的人’。太纳爱斯了!”皮克兴奋地说着,翻到第四版就读起了正文,“季小姐的故事写得纳爱斯得很,牧天,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待人接物一定要有范。不能随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欧阳小姐说的对,尤其不能对包装你的季小姐这样说话,你要惹恼了她,她会封杀你的。你记得上次打日本浪人的事吗?你最后赢了,这和季小姐的在报界和整个新闻界的策动有直接关系。中国有句古话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来,欧阳小姐,你提醒的及时,不能一开始就让他走上了歪路。您请坐下说话。” 牧天想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皮克,你真是个搅屎棍子,不清楚的就不要乱说,还显摆你对中国文化的了解,愁死人了! 皮克却不这么想,殷勤地替欧阳慧拉了下椅子,拿起了上面季若曦放的包,递还给季若曦。 欧阳慧也没看,就谢了皮克,坐了上去,却突然像针扎地一样陡然起身,转身看着屁股底下的椅子。 上面有个黄纸,但已经变成褐色,包着的纸包。 她拿起来。 纸包下的一张报纸滑落在地上。 牧天一见纸包,立刻脸上变出了一片迷离来,“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东西,不会是刚才那个客户落下来的吧。打开来看看。”皮克依然很积极。 欧阳慧下意识地点点头,慢慢地打开纸包。然后拎起里面的披肩。 “哦,披肩,好漂亮的披肩啊。”欧阳慧不由赞叹了一声。 “还是俄罗斯的呢。”季若曦也来了兴致,伸手捏着披肩的一角,考证地说道,“这是以前的牌子,都是俄罗斯贵族妇女专用的品牌。保护得这么好,现在还跟新的一样!” 牧天“嚯”地站起,一纵身,隔着写字台伸手连纸带披肩抓了过来,放在写字台上,两手围着,“别动,这是我娘的旧物。”他的声音里满含着深情的想往。 众人愣了一下,季若曦判断地低语,“这一定是上个客户落下的。”她发现了地上的报纸,捡起来一看,上面也有着“神探牧天”的这篇报道。“皮克说得对,他是拿着报纸找来的。” “你们还不知道刚才的客户是谁吧,百货大佬乔世宽!”欧阳慧觉得自己比在场的人知道的多,得意地说。她见众人奇怪地看着自己,就补充说道,“我娘很多很多年前在他家帮佣来着,是专门伺候他家里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女人的。”她说得信誓旦旦,不像是编的故事。 “乔世宽?”季若曦不由重复地道,“他跟我爸也认识,恒字号百货每年给我们报馆好多广告呢!”他看着牧天,又伸手轻轻地捻着那披肩,眼睛盯着牧天,很郑重地说,“乔世宽是你爹,你得认回来。” 牧天一把扯过披肩,拉开抽屉,将披肩连同那褐色的包装纸划拉进抽屉,砰地关上,指着季若曦,“要认你认,他和我没关系!”牧天断然而完全不合逻辑的话,让大家都很吃惊。 一阵沉默以后,还是皮克先开口了,“牧天……” 牧天没有抬头,只举手制止道:“你闭嘴,皮克。”他把手指向欧阳慧,“婉婶是你娘是吧?” 欧阳慧下意识地答道:“是啊,昨晚不跟你介绍过了吗?” “那乔世宽的管家,他叫耿叔的又是你什么人?”牧天凌厉地问,又敲着写字台,“他怎么会拿到这条披肩的?” 实际上,在乔世宽进来的时候,牧天就注意到了耿一飚拿着个纸包裹,只是当时没往披肩上想,因为他一直认为这条披肩在自己的箱子里,又有胡提保管着。只是当时气急,没有注意到耿一飚什么时候把它落在椅子上的。 “我,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耿叔了,他对我很好,长大了才明白,他跟我娘……那个,哎呀,你们都懂得啦。” 牧天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唐突,歉然地看着欧阳慧,默然了一会。 欧阳慧突然明白了什么,瞪着牧天道:“你怀疑我娘跟耿叔合伙拿了你的披肩?” “我不是那意思。”牧天连忙朝欧阳慧摆着双手,解释道。 “你就是那意思!你怎么不怀疑你兄弟啊,那天他刚搬去我家的时候,正好耿叔也来了我家。我放学回来,看到他俩在你们房间里聊得可嗨了。我都叫他们好几次下楼吃饭,他们才下来的。” “胡提?”牧天想了一下,连连摇头。对欧阳慧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兄弟聊嗨了,啥事做不出来?他老是动不动就拿你出来显摆,说不定显摆过头了,就把披肩和你娘的事情给说出来了呢。再说了,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兄弟是什么,兄弟就是用来插刀的!插刀,你懂吗?哼。”欧阳慧因为自己娘遭到了无端的怀疑,又牵扯出娘的一段隐私,气不打一处来,辩解加指责就冲着牧天嚷着。 季若曦看着欧阳慧真的动气了,就抚着她的肩头,安慰着,“咱不这样说话,别气坏了自己。” 欧阳慧扭动着双肩,竟然掉起泪来。 “这都什么事啊,挤在大侦探的办公室里,还让不让人办案了?”是刘庆怀的声音,在门外喊着。 原来,牧天接待乔世宽的时候,刘庆怀接到陆芃之的电话就出去了,现在才回来,见到这么多人挤在牧天办公室,而且气氛有点不大对头,这才高声地调侃道。 大家看是刘庆怀,就七嘴八舌地把乔世宽来认亲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庆怀努力地梳理着他们给到的信息,也清楚了个大概。 “乔世宽真的是你亲生父亲?”刘庆怀认真地问牧天。 牧天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他愿意认你,可你不打算认他?” “是。”牧天肯定的回答。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刘秋怀转身朝大家喊道,“都别这样。这事儿我来解决。我还有事需要跟牧天单独聊聊,请大家帮忙回避一下。皮克留下。”众人纷纷摇头叹息,摇头晃脑地离去。 季若曦拉着还在委屈着的欧阳慧起来,回看了牧天一眼,也出门去了。 皮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第140章 出动 刘庆怀见皮克把门关上,转身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径自走了进去。 牧天和皮克跟进。 刘庆怀好像根本没有理会两人的动静,直接在会议桌的顶头的桌上面下按了一下。 会议室顶头的墙上,一条布幔扎扎地打开。 一幅巨大的地图展现出来。 刘庆怀这才注视着跟进来的牧天和皮克,冲他们点点头,接着拿起一支木杆,指向地图。 “从北平直达上海的334此次列车,昨晚从永定门站挣点开出,不过,在石家庄却顶流了近两个小时,当它再次开出的时候,换上了三节客运车厢,全甩掉了三家货运车皮。而在这期间,有保定开来石家庄的942次列车进入石家庄站。根据姜老板的分析,林箫就在开来上海的334此列车上。”刘庆怀水里的木杆在地图上指点着。 牧天与皮克对视了一下,没有出声。 “情报证明,942次列车是林箫的专列,其中三个车厢是专门为他配置的,中间一个全防弹车厢专属于林箫,前后两节招装甲车厢,是他两个排的卫队。” 皮克眼皮反复跳跃了一阵,“既然姜老板有这么准确的情报,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是如何组织沿途截杀的,或者是具体的,也是完整的行动方案。”他的话里充满着阴阳怪气。 “不好意思,皮克先生,姜老板认为,如果沿途安排截杀,即使有你们东方行动的策应,甚至是主攻,也无法完全与有把握消灭目标而完成任务。”刘庆怀不卑不亢地说着,化解着皮克的指责和推卸责任。 皮克认为遭到了刘庆怀的攻击,跳上前去,夺过刘庆怀手里的木杆,指着地图说,“这里是夫斯基的地盘,有好几个游击队在这里活动,你们为什么不娘抛弃前思嫌,与他们深度合作呢?” 皮克说完,把木杆抛给刘庆怀,自己双臂抱在胸前,盯着地图。 “皮克说得很好,我们已经联系了铁路沿线的几个游击队,他们保证可以颠覆列车,但不能保证可以截杀林箫。这才是问题次关键,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截杀林箫,而不是破坏几截他们的铁路。”刘庆怀义正辞严地说道。 “所以呢?”皮克并没有理会刘庆怀的情绪和对内容的讲述。 “所以,姜老板还是把制裁林箫的行动,放在了上海,要么在车站截杀,要么在林箫上任前在上海实施制裁!” “还有所以呢?”皮克顶住刘庆怀问。 “你的东方行动必须提供全力支援。”刘庆怀认真地看着皮克说。 “这个很好说,铙钹拉姆!我们会的。”皮克也认真地表着态。 “不仅如此,你以前答应的牧天那个分队的所有人必须圈住出动,根据姜老板的分析和可靠情报,负责此次林箫安全保卫的是接正廷的人,和皮克先生的老对手久井英一。” “久井英一?”皮克惊诧地反问。 “没错,你那天在凯乐门咖啡让我跟踪他,我我不仅是跟踪了人,还查清了他的底细。他从来没有根据你们的协议滚回东京,而是改头换面在凯乐门咖啡的对面开了一家洋布店。”刘庆怀之所以提起久井英一,是为了在皮克面前拿到话语权。 “那他怎么可能拿到林箫的保护任务?”皮克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具有。 刘庆怀早已料到皮克有这么一出,冷笑了一下说,“日本人为了所谓的亲善人设,所有的军警特都在暗处,直接把保护林箫的安全外包给了久井英一的青蝎会的浪人。” “我已经把他们一锅端了啊。那里还有什么青蝎会?” “皮克,你还不明白吗?有久井英一在,就有青蝎会在。”刘庆怀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地看着皮克。 “你说得很对,这次我们以全体出动,全力以赴,想灭他们,利用林箫事件,讲这些过去的敌人,和现在的敌人消灭干净。”皮克说着,自己攥紧了拳头,在半空中挥了一下,又跟刘景怀碰了一下。 第141章 另辟蹊径 一直沉吟着的牧天看着两个各自怀揣着小九九的人终于达成了共识,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会议室。 刚刚达成共识的刘庆怀和皮克,奇怪地相互看了一眼,几乎同时发声叫住牧天。 牧天止步转身。 “牧天,你看呢?”刘庆怀问道。 牧天望着墙上的地图,一屁股坐在会议桌上,又垂首沉吟了一下,才抬起头,扫视着两人。 “刘大哥阐述了姜老板的意思,也交代了现有的情报,皮克先生也表了决心。但是,姜老板的情报是支离破碎的,而皮克的决心,现在只是决心而已。”牧天停下来,注视着两人的反应。 果然,皮克先发难了,“牧天,你这样说不公平。决心就是力量,力量是可以化为行动的。是不是,三少?” 刘庆怀听牧天竟然如此讲,认为姜老板,姜颐武的情报是支离破碎的,觉得应该是牧天有什么料道,就对皮克说,“等牧天说完嘛,不急。” 皮克不太满意刘庆怀的回答,“哼”了一声,对着牧天摊开两手。 “姜老板已经说了,沿途的任何截杀是不可能保证百分之百地完成制裁任务的。而且已经把制裁的地点定在了上海,时间是在林箫正式上任前。我们现在不知道他要在哪个车站停靠。换句话说,林箫可能在任何一个车站进入上海,也可能不是车站。”牧天在会议桌上挪了挪屁股,似乎在等待着两人的反应。 刘庆怀对牧天质疑姜颐武的情报,颇有些不得劲,但觉得也有道理,本来想呲他两句的,但话到嘴边就变了味,“牧天说的有道理,东方行动加上牧天自己的a组,还有我们已有的力量,根本无法兼顾这么多地点。牧天,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放弃以前全面撒网式的监控?” “不错。我们要研判林箫必去的场所,选择性地重点监控。还有一个重要情况要汇报给两位,就是我昨天跟胡提去处理个人的小问题的时候,遇到一伙人的阻挠,我们击杀了一人才安全脱身。” 皮克和刘庆怀相互看了一眼,意思是怎么又杀人了? “你们知道死的是什么人?”牧天压低了点声音,但并不要他们回答,“穿着青龙会的衣裳,但却是久井英一的人。” “青蝎会的浪人?”皮克脱口问道。 “没错。可见青蝎会对本地帮派的渗透已经深入而广泛了。胡提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很耳熟,怀疑他们两个是泰山会的人。如果是,那么青蝎会和泰山会的人,为什么要穿上青龙会的衣服,去绑架一个广德堂的人呢?这个可能不重要,但帮派间的渗透会给我们的任务带来很大的麻烦,我们在准备制裁林箫的同时,还要对付因为帮派引起的任何突发事件。一个显然的问题是,当我们盯着贾正廷和久井英一的时候,林箫有可能在泰山会或者青龙会,或者另外任何帮会的保护下,毫发无损地走马上任了。”牧天越说越正经,最后还不由自主地拍了下桌子。 皮克和刘庆怀对牧天的举动微微地诧异了一下,但对他说的,不由频频点头。 “现在是这样,我们必须拿到的情报是,林箫抵达上海到他上任期间,他必须出现的地点和必须会见的人。他的个人详细的背景背景资料,甚至他的任何弱点和嗜好。” “关于出现的地点,多数会是日本总会,领事馆、宪兵司令部,其他的地方,以他的谨慎,是不会轻易出现的。除非他会见的这个人,比较强硬,坚持改变会见地点。”刘庆怀判断地说,“那么他要会见的人,除了领事馆已经透露的公开资料,其余的,我们已经预判和圈定好了。名单在我这里。一会儿拿给你。” “谢谢。” “不过,你说的背景,到目前为止还只有简单的基本情况。但据外围消息,这个林箫基本上看起来是个完人。不吃,就是不喜欢应酬,除了必须的公务应酬,基本不在饭店里吃饭。不喝,从来不嗜酒,即便应酬不得不喝,也只是象征性地饮一小口,一顿饭下来,喝酒从来没有超过一两。不嫖,根据周围人的反应,林箫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他的老婆是他老家安徽乡下一个土财主的女儿,虽然也有几分姿色,但是一个大龄剩女,更奇怪的是,这女人还裹着小脚。可是他们情深意笃。不赌,他的家里从来不允许有任何牌局,就连女眷们偶尔叉叉麻雀也是不允许的。更不抽,别说各样的土了,林箫连烟卷都不曾碰过。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个完人。”刘庆怀一口气说完这些,看着牧天,一副无可奈何,无处下手的表情。 “很好,看来我们遇到的对手是一个无处下口的刺猬,哈哈。刘大哥,请不要介意我刚刚关于姜先生情报上的话。情报需要深耕的,尤其是关于背景的。就拿林箫不喜欢大吃大喝来说,你没有想到他极有可能专好某一口吗?他不喝酒,但也不喝茶吗?要是喝茶,又独钟哪一种茶呢?他不喜欢女人,是不是因为受到过女人的伤害,那么伤害他的又属于哪种类型的女人呢?您觉得呢,刘大哥?”牧天意味深长地笑望着刘庆怀。 刘庆怀两眼有些迷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判断着什么。 皮克也陷入了沉思。 “人的七情六欲都对应着相应的出口,这里不通,那一定会从另外的地方冒出来。所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牧天望着窗外,继续说着。 刘庆怀突然一个立正,面对牧天凛然道:“明白了!我这就向姜老板汇报,你要的材料明早会放在你的办公桌上。” 咦,这是做甚?你刘庆怀是姜老板的人,不是我的人,做到这样已经可以了,立正不敬礼,说话不带您。心意到了,我也领了。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些资料吗?牧天看着刘庆怀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但他知道这种好笑的感觉的由来,是自己对官僚的做派骨子里的不喜欢。 “为您另辟蹊径,找到突破口,提供情报支持。”刘庆怀紧接着说,好像看透了牧天的想法一样。 “姜还是老的辣”。牧天不由感叹了一下,他后悔自己说了那么多,很蠢。刘庆怀在自己说第一个例子的时候就应该了解了自己想要的,可是自己还巴拉巴拉地说了这么一连串,这只能显示自己的愚蠢。 “另辟蹊径”?嗯,这个词用得好,总结的好。只有另辟蹊径,才能出奇制胜。刘大哥还是刘大哥,要是不在官僚的体制内,他应该更有出息和更大的作为。牧天不由替他可惜了起来,糟蹋了! 外边办公室的门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你没告诉他们不要来打扰吗?皮克。” 牧天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声,走出会议室去开门。 刘庆怀跟皮克对视着,走出会议室,关上门。 牧天拉开门。 两个黑衣制服,还挎着自动步枪的外籍男子朝牧天立正敬礼,又跟皮克敬了礼,然后肃然站在门两旁。 牧天转头看着皮克,那神态就是:皮克,你又搞哪样?弄两个持枪大汉站在我门口,想干什么?我这是侦探社,不是巡捕房! 皮克知道他意思,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出来,示意他往外看。 牧天瞪了皮克一眼,刚一转过头去。 这回轮到他傻眼了。 哇靠,这是什么情况?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两个人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 第142章 所有的邂逅都是有缘由的 “黄……先生,英子!”牧天惊叫着,但突觉不妥,就笑了笑。 黄尊丏拱手问候道:“少主安好。” 英子却雀跃着上前拉住牧天的手,与在海子荡冯茹芸旁边的样子判若两人,“牧天哥哥,别来无恙啊。”她喜笑颜开,摇晃着牧天双手。 “你怎么跑回来了?王爷和夫人呢?”牧天悄然地拂开英子的手。 “你也不问问人家开不开心,就关心他们,他们可是汉奸的呢。”英子嗔道。 “就算是敌人,也要遵守签订的协议。”牧天说着,扭头看着皮克。 “牧先生放心,我们找到他们时候,他们正在公海我们补给舰上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船舱里享受天伦之乐呢。”皮克晃晃肩膀,两手摇晃着,比划着一艘舰艇在开行的姿态。“不过,英子小姐好像正在准备跳海。”皮克一脸遗憾的神色,望着牧天。 “你不要胡说,皮克。我正在甲板上看星星,海上的星星跟海子荡里的不同,谁要跳海了?”英子争辩地说。 牧天严肃地对皮克说:“你把英子偷偷地带回来,王以栋失去了自己的保障,以后海子荡再出什么妖,你怎么办?黄老邪怎么办?” “没有什么嘛,我把我的军士长泰格留在了那里。泰格会跟王爷讲清楚,我们不是偷走了英子,而是给他换了一个保险而已。再说你这里亟需人手。你觉得有比英子小姐更合适的人选吗?” 牧天听皮克这么说,也就不说什么了。他这里的确急需人手,尤其像英子这样给冯茹芸做过贴身保镖,又可以收发电报和破译相当一部分密电码的人。他觉得皮克想得很周到,也没有太出格,但他也能想到皮克的手下把英子从王以栋身边弄回来,就绝对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但‘情急从权’,由他去吧。 “牧天哥哥你刚在是叫我我外公‘黄老邪’吗?”英子两眼圆瞪地问道。 牧天一时尴尬,满脸的尬笑。 “是少主一时高兴,给老朽取了个别称。名字就是个代号,只要能区分各人就行。再说了,老而不邪即为妖嘛。”黄尊丏站出来为自己打着圆场。 牧天突然响起了前世里广场舞的大妈们,要是有黄老邪这样的觉悟该多好,那他也不用每每捂着耳朵穿越广场了。本来就决定暂时不穿回去了,现在又多了一条不穿的理由。 “我觉得难听死了,不然叫老黄也比这个强多了。”英子微啧地道。 “好好,难得再聚,又加上我这侦探社今天算真正地开张,我请你和老黄一起吃大餐。皮克一起,叫金虎过来,见见英子,然后去怡和楼订下座。”牧天高兴地说着,也化解了与英子刚刚结下的疙瘩。 “我刚在楼下见过金将军了。他不让我再叫他将军了,说人家笑话。”英子道。 “嗯,是。见过就好。在这里不叫将军,因为现在是侦探社,你以后也别叫哥哥,叫……探长吧。”牧天很童趣地解释道,说完兀自笑了起来。 皮克刚要去叫金虎,金虎自己上来了,说是乔世宽的管家耿一飚带着账房来交了定金,一个月的服务费,给了三百大洋。多的给兄弟们喝茶。 牧天想了一下,说,好。就叫金虎兼管侦探社的财务。 金虎连忙推脱,“在下就是个草莽之人,如何能弄得清楚那些数字和洋字码。还是请英子小姐代管吧。” “以前王以栋吩咐你什么事你也这么推脱吗?英子小姐有她自己的工作。”牧天一本正经地说着。 金虎还要说什么,皮克拍拍他,制止了他。 “是。” 牧天又吩咐金虎去怡和楼订座,中午大家一起聚聚,金虎领命去了。 怡和居二楼的包房,都是以各省的名称来命名的,比如北平、天津、武汉、广州之类,一个个用黄灿灿的铜牌刻了镶在门上。唯独头上的一间,什么也没有。 门口用雕花的屏风掩着,两边是两个类似于耳房的包房,正门是两扇开的。 进去以后,后墙是一扇落地窗户,能看到全部弄堂的景致。靠窗有个偏门,直接可以下到一楼。一楼是个车库,常年停着一辆汽车。 包房里的家具都是红木的,分为就餐区和休息区。休息区里摆着西式的软装沙发和茶几。外加几个扶手椅。就餐区则是一个足以容纳二十个人就餐的红木圆桌,加上高靠背红木的椅子。 英子在海子荡过得也是贵族式的日子,但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豪华的场景,眼前所见,只能用一个“豪”字来形容。 不过,她对这里的菜式却不是很满意,虽然与海子荡相比,精致了很多,但味道却没有了食材原来的醇厚。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野味,因为要在怡和居吃上野味,最少要三天以前订,这样临时上门的,是吃不到的。虽然这间没有命名的包房一直是为那么一两个人留的。 “这里没有什么野味,尤其是天鹅肉。你对付着吃吧。好在也不是以吃为主的聚会。”牧天把一支鸡大腿夹到英子的碗里,有些抱歉地说道。 英子一笑,“这里也不是蛤蟆岛啊。”她的机灵幽默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要是吃不好,你会不会想夫人?”牧天小心地问。 “当然会了。来的时候,皮克连见都不让我见夫人一面。”英子拿筷子指点着对面的皮尔卡,鼻子还“哧”了一声。 “英子小姐,如果让你跟夫人见了,你还回得来吗?”皮克故意逗着。 “你说让我回来,我肯定不会回来了,但牧天哥哥要说需要我回来,我就会考虑考虑啦。”英子看着皮克,返逗过去。 “那我岂不是没有让你浪费考虑的时间?”皮克对自己的俏皮话很有信心。 “可以这么说。”英子变得认真了起来。 牧天转向旁边的黄尊丏,“这次你去海子荡,要跟马栏山一样,将海子荡建成上海周边的,我能看得见摸得着的马栏山。明白吗?”牧天的神情有点严肃。 黄尊丏放下筷子,双手抱拳道:“属下明白。” “那就好,有一件事我要交代你,你要尤其注意夫斯基的动向,如果有夫斯基找上门来,不管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有什么困难马上通知我。” “明白,可是属下不明白,为什么。”黄尊丏心存疑虑地问道。 “这个你不用明白,以后皮克和刘大哥会慢慢告诉你。我现在只能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就是我曾经杀过他们一个人,是误杀。”牧天神秘地说着。 黄尊丏望着牧天,努力地想着什么。 “我跟他们有梁子,俗话说的好‘冤家以解不宜结’,有机会就要先解开这个结。”牧天的话也算是命令。 “属下遵命,少主。” 第143章 扶上马送一程 聚会是愉快的,而这种愉快,延续到了下午的工作当中。 他们回到侦探社的时候,英子的办公室也已经收拾和准备好了。这点上,你不得不佩服皮克以及他手下人的执行力。 办公室就在牧天的隔壁,上楼后第一个房间,房间里也准备了橡木的办公桌和文件柜。里面的房间里是电台。 皮克帮忙调式好了电台,叫英子呼叫了几个自己的呼号,看一切都正常了,就来到牧天的办公室。 在那里等着的黄尊丏起身向他鞠躬行礼。 “我还要亲自去吗?”皮克只摆了下手,就有点奇怪地问牧天。 牧天道:“是的。你亲自去,不要带你的队员。去到那里找庞英培就行。还有木虎和他的兄弟们。料想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一切要在和平的环境下进行。相信你和老黄能把这件事情办好。关于夫斯基的事情我已经交代老黄了,至于下一步怎么办,等你回来后再商量。这里的事都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去吧。” “ok,铙钹拉姆。不过你这里还有一件事情。”皮克突然认真地说。 “哦,什么?” “车,一辆适合你的车。” “车啊,我有打算。已经联系汽车行了。” “你要买车?” “对啊。我有钱,发的奖金,你忘啦?” “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适合。不仅要适合你的身份,而且要适合你的工作。你现在是探长,有时候,或者很多时候是要抓捕罪犯的。吉普车最好。”皮克头头是道地说着。 “你是要把你的旧吉普卖给我?”牧天很是惊讶。 “不,不,配给你。你这里需要五辆车。楼下的守卫者三辆,你一辆,通勤一辆。新车一周内就到,这两天你就先用我的。” 牧天听得呆了。 “你放心,国际问题研究所经费现在比较紧张,制裁……”皮克看了黄尊丏一眼,“……任务又迫在眉睫,所以车,我们先提供,至于费用,以后我跟三少再算,放心吧,你的小黄鱼,留着自己吃吧。”皮克说完,哈哈笑了两声。 “谢了。” “哦,对了,你让金虎送我们去弯头浜,再把我的车开回来,那么在你下班之前,车有了,司机也有了。” 牧天心想,车,爷会开很多年了。 皮克按响了楼下的对讲,把金虎叫了上来。 金虎听说要自己开车去弯头浜,连连摆手说自己不会。 “这很简单。你不是开过小火轮吗?” “是,开过。” “两个是一样的,向左、向右、直行、后退,在小火轮上是船长或者大副说了算,在汽车上,你自己说了算。只要把刹车油门离合跟档位分清楚就行了。” “在海子荡,我们都是船跟那车,汽车这个真没玩过。” “告诉你了,很简单。跟我去廷弯头浜,再开回来,就会了。走,黄老邪,咱们走。”皮克背上自己的双肩包,招呼黄尊丏。 皮克你也太不讲究了吧,黄老邪我都不叫了,你一开口就老邪? 黄尊丏好像并没有在意,起身躬身对牧天:“少主再见,属下一定不辜负少主栽培。保重。” 哎呦,黄老邪啊黄老邪,你跟我姥爷都是一辈的,我栽培你个啥啊? 牧天这样想着,还是对黄尊丏道了珍重。 英子办公室的们是开着的,听到爷爷要走,就出来告别。 难免别情依依一番。 黄尊丏悄声交代英子说,“在少主身边工作,不仅要协助他完成所有的任务,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还要照顾和保护好他。要比在冯茹芸那里做得更好才是。” 英子泪眼涟涟地道:“知道了爷爷,我会做好的,您保重,爷爷。” 皮克下了两个台阶回头等着黄尊丏。 英子隔着黄尊丏,跺脚狠狠地指着皮克,大约是她听到了这个美国大兵叫自己爷爷为老邪吧。皮克恰扮了个鬼脸,竟然搂着黄尊丏的肩膀下了楼。 哈,真是没大没小。 刚送走了两人,电话就进来了。 英子接听了一下,就转到了牧天的座机上。 牧天拿起电话,就听那头蒋信义的调侃声:“嗨,牧大探长,这刚开张就请女秘书啊。” “别闹,那边听着呢。尬不尬啊?说正事。” “正事,正事就是明天你来巡捕房一趟。” 蒋信义找他是因为林祥云的事情。他的案子在巡捕房半年了,也不审也不问,两人人就关在羁押房里。前段时间有神秘人物托中间人找到他,如果将人捞出,就给三千大洋。蒋信义知道牧天对这个案子感兴趣,想还林祥云清白。清白不就是捞出去了嘛。牧天要是能把人弄出去,那自己片叶不沾身就能了了这事,钱虽然少赚了一半,但没有成本啊,还落得一人脉,划算。但当时牧天正在集训,现在可以了,就打了电话过来。 “去巡捕房?” “过来吧,有好事情。”这事不能在电话里说,牧天得到巡捕房签字把人保释出去,才能进一步查案。 “什么好事,你说了我才能决定去还是不去,因为我明天就开始查案了,人家今天定金都交了的。”牧天解释说,好像也合情合理。 “你一直惦记着我这里你想查的案子,你来不来吧。”蒋信义好像有点不耐烦了。 “林祥云?”牧天突然想起来了,脱口而出。 “来不来?”蒋信义也没有肯定和否定,就问他来不来。 “好,我来,我来。几点合适?” “上班就来吧,早办早了事。”蒋信义说完就挂上了电话,心想这牧天也够可以的,真以为自己就探长了?嘿,有意思。 而牧天因为自己当初技痒难忍许诺给林祥云的,现在终于有可能实现,这令他也兴奋不已起来。放下电话,竟在屋里踱起步来。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是桌上的直线电话,不需要转接的。 牧天看了一下英子办公室,房门没有关。就走过去把自己的房门关上,才过来坐下接听电话。 “嗨,大侦探,听说你拿了个大单,不如晚上出来庆祝庆祝?”他刚拿起听筒,就听季若晨在那边说。 嘁,怎么打电话的人都这样着急?难不成失火了?把这当成火警了? “哦,季小姐啊,中午刚跟他们庆祝过,晚上我还有别的事情,就算了,改天吧。”牧天这说的是实话。 “那你们庆祝没有我啊,有什么意思?” “哦,你说的也对。改天我请你吧。今天真的有事情走不开。”牧天并没有确切的事情,这话就是敷衍了。 “嘿,架子大了啊,听说你是乔世宽的儿子,做了富二代了,就瞧不起人了?” “什么听说,你不是在嘛。我可没打算认他这个爹。”牧天突然认真地说。 “我觉得认了也没什么坏处,不就是三分钟尴尬嘛。”季若曦劝说着,竟然忘了晚上吃饭庆祝的事。这让牧天如释重负,有了谈话的兴致。 “这我还要晚上找婉婶求证求证呢。不能说街上随便什么人说是你爹,你就认啊,对不对?”牧天把两只脚翘到写字台上,眨着眼睛,很得意自己转移话题的流畅自如。 对方沉默了一下,“慎重一点也没错。那我们改天再约。不打扰你了,再见。”季若曦说完挂上电话。 牧天拿着听筒,突然感到一阵失落,放下听筒,打开抽屉,看着里面的披肩和照片,出起神来。 往事历历在目。他想到了自己跟胡提发现的那个到过彭县的仇人,是谁在自己之前绑架了他呢?他需要跟胡提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没应季若曦的约还是正确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是英子。 他可以把四楼自己的住所让给英子,但楼下有六个守护者,她一个姑娘家,虽然看上去很安全,但几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小姑娘住在一起,怎么说也不是那么回事。自己搬过来住?那更不是那么回事了。想来想去还是跟自己回婉婶家住,那里有欧阳慧,事情就顺其自然了。今天她可以跟欧阳慧挤一挤,明天让婉婶把二楼放杂物的小一点的房间收拾出来,再给租下来,谅她婉婶是会同意的。 如此这般就更应该早点回去,不能到了半夜才回去,说要跟人挤一挤,即使欧阳慧再通情达理,甚至会很热情,但那也不合适啊。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金虎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 “报告探长,我,我回来了。”一身汗不说,还气喘吁吁的。 牧天奇怪地打量着金虎,“你开皮克的车回来的?” “是,是的。他非让我开,您看把我给弄的,心跳过速,满头大汗。赶着回来送您下班回去七星里。”金虎依旧大喘着气说。 “这个皮克也真是的,什么事也不用这么急的。”牧天责怪地道。 “皮克说要让您尽快进入工作状态,而且是最好的工作状态,就得扶上马再送一程。”金虎肃然道。 “他这样说?” “是,探长。他说您会明白的。”金虎终于稍微缓了缓气息,真诚地说着,“其实我也知道皮克的意思。” 第144章 女人为了能恋爱,粘上毛比猴… 金虎还是很具灵性的,加之此前驾驶过小火轮,车已经开得很流畅了,无乱是直行还是左右拐弯,但他毕竟还是刚摸车才一天的新手,七星里的路比较窄,牧天怕他掉头也要掉到二半夜去,就让他在里弄口停了,自己和英子下车,走着回去。 金虎极其愧疚,保证好好练车,一定要把探长送到家门口,牧天嫌他啰嗦,吼了一嗓子,把他赶走了。就与英子两人漫步地走向婉婶的家。 英子自从跟冯茹芸进了海子荡就没出来过,偶尔跟冯茹芸出来应酬,不过是海子荡周边的县城或者沙家浜。最多到过弯头浜。那也都是来去匆匆,一路车船,在这星空下漫步,而且和一个小哥哥这样散步,那还真是头一回。 她的内心是静谧的,岁月静好。当然,也有细若游丝般的悸动,那是每当有自行车、或者汽车从身边驶过的时候,牧天会下意识地楼一下自己腰的躲避。 除此以外,牧天一直都离她有半个肩的距离并排走着。 英子是在海子荡横行惯了的,本来走在内侧路边的人,由于英子的不断侵略,两人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路的中间,所以才要躲避后面的来车。也就有了牧天不经意地搂的动作。 从弄堂口到婉婶家不过三百米的距离,当牧天在门口停下的时候,英子瞪大双眼问:“这就到了?” “到了。” “这么快吗?” “也没多远。” 英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牧天就着门上玻璃透出的光亮,掏出钥匙,正打算开门。 门被大力地推开了,碰到了牧天伸出的手,钥匙掉在了地上。 英子赶忙上前扶住牧天,“你没事吧?”那份关切,让牧天有点心惊。没注意到出门的是什么人。 只听一个男声响起:“申し訳ありません。” “日本人?!”牧天骤然抬头,盯着出来的男人。 “怎么啦,秀实君。出什么事了”欧阳慧边问,边跑了过来,一见牧天,脱口叫到:“是牧天回来了,快进来呀,站门口干什么?” 她没有看到牧天身后的英子,情绪上有点欢天喜地,没有丝毫的把控,突然想到要给他们介绍,就指着大谷秀实对牧天说,“大谷秀实,我同文书院的同学,这位牧天,就是那天我们在法国总会声援过的朋友,现在刚开了家侦探社,就叫牧探长吧。” “牧探长好,久仰久仰。对不起,刚才不小心碰到您了。不要紧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大谷秀实说着,伸出手。 牧天捂着被门侷了的手指,没有去握大谷秀实伸出的手。 欧阳慧走近一步,正要说话,发现了牧天身旁的英子,“喔呦,这是谁家妹子啊,这么俊,叫什么呀?”她觉得这是化解两个男人间尴尬的好时机,就多说了两句。 “马兰英子。”英子觉得这女人有点假模假式,立刻表现出了不喜欢。 “啊,你是日本人?”欧阳慧不没有吃惊,只是语气有点重。 “你才是日本人呢,你全家都是日本人!”英子立刻回应,而且出口成呛。 欧阳慧愣了一下,很无措地看着牧天。大谷秀实也在旁边很不自在地摇晃了一下身子,乜斜着现场。 “你别介意,她是马栏山人,叫英子。”牧天耐心地解释着,语气缓慢而优雅。 英子使劲地搂了一下牧天的胳膊,嘴巴撅着。 牧天轻轻地拍着英子的手,顺势把手从自己胳膊上捋掉。 “她今天刚来,还没来得及租房子,想跟欧阳小姐挤一晚上,明天再跟婉婶谈租房的事。你看行吗?”牧天又问,都快低声下气了。 “看你说的,还行吗?那太行了!有人租房,我妈肯定高兴死了,何况这么好看的小妹妹啊,我看着都喜欢。”欧阳慧大包大揽地应承着。 “你别胡说,我不是你小妹妹,我是他妹妹。”英子好像气没有撒完。 牧天不由拉了英子一把,让她闭嘴。 欧阳慧好像并没有在意,“哦,那你和胡提就打算在这里长住了。这太好了,我叫我妈给收拾房间。”扭头向屋里喊道:“妈,快来,有人租房。” 就听里面婉婶应了一声,“稍等会儿,马上就来。” 欧阳慧朝牧天示意了一下,“喔,对了,这位大谷秀实,在声援你的事上,可出了不少力,那天在法国总会抗议示威的时候,还客串了你,演活报剧,把客串日本浪人的马德江好一阵揍。后来他舅舅不知道怎么也在哪儿,出面野蛮阻止,让工部局总董雷诺瓦给抓了起来,气暴了。” “你舅舅?”牧天突然两眼闪过一道光来,追问道。 “是,他在宪兵司令部工作。”大谷秀实看了欧阳慧一眼,垂首对牧天说道。 “是个参谋长,叫什么来着?”欧阳慧好像来了精神,可能是想到了当时小泽寅次郎被抓时的窘态吧。看了一眼大谷秀实。 “是小泽寅次郎。”大谷接着欧阳慧的话说。 “幸会,幸会,”牧天这才拱拱手道,眼睛笑眯眯地盯着大谷秀实。 大谷秀实浑身微微哆嗦了一下,也拱手道:“幸会。”他瞥见婉婶走了过来,就又道:“我约了欧阳小姐去大世界看电影,白相白相,牧先生和英子小姐要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来吗?” 牧天正要推辞,就听婉婶叫道:“谁要租房啊,这么晚来?” 大谷秀实拉着欧阳慧趁机溜了,牧天瞥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对婉婶说,“是我啊,婉婶。” “你?牧天?你还要租房?”婉婶好奇地问,转眼看到了他旁边的英子,立刻明白了,“是她要租房吧,哪儿来的这么俊的囡囡呢?可是这么晚了,我来不及收拾房间了呀。” “不用怎么收拾,我刚跟欧阳小姐说了,今晚就先跟她挤一挤。她房间里不是有张小床嘛,收拾起来简单啊。明天咱再说租约的事情。”牧天对婉婶解释道,“对,婉婶,这是我妹妹英子,她可以帮你收拾的。”又对英子说,“这是婉婶,咱们的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好。”显然英子觉得婉婶要亲切些。 “喔呦,侬好,侬好,什么太太,当不起的。你要不介意,叫婉婶好啦。跟他们一个样子。” “婉婶啊,以后你要有什么活,就找英子帮你。她什么都会做,手可巧了。”牧天突然套起了近乎。 英子见婉婶已是徐娘半老,也没有介意牧天的殷勤,还跟着说,“也不会什么啦,家里的活还行的,婉婶,需要的话,您尽管叫我。” 牧天见英子如此说,就朝她暗暗竖了下拇指。 三人来到欧阳慧的房间门口,婉婶拧了下把手,接着伸手从兜里翻出钥匙开门。 “还锁门啊?”牧天不由问道。 “女儿大了嘛。”婉婶理解而无奈地说。 “哦,”牧天故作沉吟地“哦”了一声,接着问,“跟她出去说是去看电影的男生是谁?”牧天的问题尽量问得不着痕迹。 “秀实啊。”看来婉婶对那个大谷秀实还是挺了解和亲近的。 “他姓什么?” “谷啊,谷秀实。” “哪儿人你知道吗?看样不像上海本地人。”英子似乎明白牧天的意思,就帮着问了一句。 “应该不是本地人,不过这个我没问过小慧。”婉婶若有所思地道,“你们问这个干什么,秀实是慧慧的同学,你们,还有那个胡提,是我的租客,这是不搭界的,是吧。你们不搭界的。”婉婶终于打开了门。 英子却一指牧天面门,又摆了摆,制止他进门。 牧天明白地点点头,指了指上面,示意自己先上去了。 英子一个屈膝,然后进门就把门关上了。 大谷秀实,谷秀实。牧天想着,哈,人说女人一恋爱就变傻。可是女人为了能恋爱,粘上毛比猴都精! 第145章 闻风而动(1) 牧天进屋打开灯来,脑袋还是晃着的,脑子里想的还是英子刚才阻止自己进门的样子。哈,这妞可不好对付。一会她肯定还得来找我,指责一番。不过,有胡提在,她也不会过分到哪里去。可是胡提现在还没回来。 他环视了一下亭子间,嗨,没有一点人气,孑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拿起墙角的暖水壶摇了摇,有水。这点还是不错,婉婶始终能保证热水的供应,这应该是在大户人家里帮过佣养成的职业操守。 他找来茶壶,将一把茉莉方片放进去泡了,又找出个茶盏来,一并放在托盘里,拉开门,端着托盘上了平台。 此时已是暮秋,夜晚的室外已经弥漫着浸凉。 他把托盘放在平台边缘的垛墙上,自己骑了上去,倒了一盏,放进在托盘里,看着远近的夜景。 外滩的大钟敲了一下。 “这应该是八点到九点之间的钟声。” 他懒得看表去核实。 远近霓虹间或地璀璨着,可路上人车却寥寥。 还没到这座城市最为魔性的时候。 瞬间起来的喧嚣与繁华还要等上两个一个多时辰。 牧天端起茶盏饮了茉莉,刚刚放下茶盏,亭子间的门被拉开了。 胡提拎着一坛子酒,抱着一包熟菜踏出门来,“就这知道你在这儿。喝点!” “屋里亮着灯呢,不在这儿在哪儿?还喝什么?早吃过饭了。”牧天一副不屑的神气道。 “谁说吃饭跟喝酒有关系了。来喝点,给你庆祝。” 胡提根本没有理会牧天的态度,直接把熟菜摆在垛墙上,打开油纸包,把酒坛放在脚边的地上,掀起那上面的盖碗,放在垛墙上,倒上酒,从怀里摸出两双筷子,在胳肢窝里抹了两下,递给牧天一双,自己握了一双,在垛墙上骑了,端起酒碗。 牧天愣了一下,接过碗,闷头喝了一口,把碗递给胡提。 胡提一边接着碗,一边用筷子点着熟菜,“吃口菜,吃口菜,这是高粱酒,不是石库门。”然后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接着夹了块猪耳朵放进嘴里。“敬你了啊,祝你开张大吉,财源广进。” “行了,你别整那没用的了。跟你说过了,都庆祝过了。大家热闹多好,你又不来,说什么会务繁忙。不就是收个保护费吗?少收两个铜子儿能死啊。” “你这叫什么话?我不去是有原因的,不是不给你面子。就是不习惯那种热闹。” “你这人也真是,热闹就是热闹,啥时候还分出种类来了?” “嗨,天啊,我也不跟你多说,有句俗话你知道不,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明白了吗?”胡提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你这是杞人忧天啊,我身边可没有那种人。”牧天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等着瞧吧。” “等着瞧什么啊?瞧我笑话?这还像兄弟吗?我问你,那两个人你查得怎么样了,是泰山会的吗?”牧天转移了话题。 “你吃点菜啊,这干拉很容易醉的。查了,我跟王大彬说了,他说很可能是胡二驴子和马三胖子。” “可能?” “对,王大彬也说不准,他好像在闵行分舵见过,不过还没正式入编,因为没有人替他俩作保。他俩人比较操蛋,不靠谱。整天晃悠来晃悠去的。” “哦。” “不过,我这跑了一天,那个人,到彭县想杀我们的仇人有眉目了。” “真的?你快说。快说!” “他是济世药业集团下面广德堂的襄理,叫范德瑞。” “太好了。”牧天夺过胡提手里的酒碗,喝了一口,“这得好好地庆祝一下,比我那什么侦探设开张要重要的多。” “可是,他一个卖药的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跑到彭县去杀咱娘?”胡提大惑不解地问,接过酒碗,把剩下的酒仰头干了。又弯腰捧起坛子倒上一碗放在垛墙上。 这事儿复杂了。牧天脑子急速地转着。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曾经红极一时的上海滩新世界大舞台的舞女。而且是被乔世宽赎身做妾的苏小小。他一时不好给胡提解释这些,但济世药业是乔世宽的产业,这季若曦告诉过自己。看来乔世宽这些年一直在找我娘不假,如果范德瑞是乔世宽指使的呢?牧天心里不由滚过一丝寒意,浑身也不由打了个寒战。但看今天他的表现,又不像是要杀我们娘俩的幕后主使。可是,这么多年了,是谁这么歹毒,一心想要我们娘俩死呢? 一念闪过。 “也许这个只能问他本人了,可惜他被绑架了。我们必须先找到绑架他的人。”牧天推断着。 “那我明天再去打听打听吧。” “也只能这样了。”牧天终于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他觉得目前有些话还不能跟胡提明说,就转移了话题地问:“你觉得欧阳慧身边的那个日本仔怎么样?” “你怎么问起这个?日本人嘛,就那样,整天假模假式的。” “我是说他跟欧阳?” “你别八卦啊?” “这怎么是八卦啊,咱们是兄弟,看你整天忙前忙后的,我怕你受伤害。”牧天极其认真且真诚地说道。 胡提默然,喝了口酒。看向远处的街景。 “要是叶子再找来你怎么办?”牧天试探地问。 胡提回过头来,又夹了口菜放进嘴里,这回夹的是块口条。 “那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呗。大不了一个做大,一个做小啊。” 牧天一愣,这小子还想着齐人之福呢! “谁大,谁小啊?”英子的声音传来。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英子已经换了家居的衣服,轻薄而宽大,平台上的风,吹得裹在了身上,带着无限的曼妙,跨出了亭子间的门,正朝他们走过来。 胡提更加愕然,拿筷子指点着牧天,无声地问牧天:这谁啊? 牧天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英子已经到了他们跟前。 “喝上了,啊?” “嗯,高兴,一起来点?”胡提对英子一阵憨笑,又扭头看着牧天,“这位?” “尼尔侦探社的秘书,英子。”牧天抿嘴冲英子笑笑,介绍说,“这位是胡提,我兄弟,现在泰山会高就呢。” 英子朝胡提微微屈膝,“胡先生好。”立刻转向牧天婉转地道:“牧天哥哥,你还在庆祝呢?” 胡提两眼发直地看着牧天,“嗨,你刚才还问我该怎么办。叶子在千里之外,季若曦可近在眼前呢?” 牧天连忙摆手,制止着胡提。 “季若曦是谁?”英子问,两眼来回在他俩脸上盯着。 第146章 闻风而动(2) 没约到牧天吃饭的季若曦怎么说也有点失落。 她写完了一篇稿子,交给老厉害去审,自己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杂役老张替她打来的她往日最喜欢的司芳斋的鸭胗饭,但此时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饭的色依旧,翠绿的葱花,雪白的米饭,油亮的酱汁,酱红色的鸭胗,可就是觉不了过去的香与味。她凝神在饭上看了一阵子,突然把筷子插在饭上,随便抽了一张报纸翻阅了起来。谁知竟是以前的号外,恰巧是牧天那期的,她把报纸团作一团,扔到字纸篓里。抑制着自己的喘息。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老厉害的,叫她去一趟。 这么快就审完了?我饭还没吃呢。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老厉害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根本没在看稿子,不管是什么稿子,他都没在看。不过她的稿子是摆在面前的。 “您审完了?”季若曦悄然地坐在办公桌前,又悄然地问。 “嗯。” 厉中天还是眯着眼,嗓子眼了挤出一个字。 “那您找我来……” “你可以回去了,今天的监印你也不用去了。” “为什么?那我这稿子?”季若曦有点意外,连着问。 “你这是两个问题,我老了,一个一个回答你。先说为什么。我接到电话通知,就刚才,说你实习期结束了,即日回学校继续你的学业。”厉中天从椅背上直起身,凑向季若曦,强调地说,“就这样。” 季若曦看着厉中天一脸无可商量的样子,“我知道怎么回事。好。” “那好,这第一件我算通知到了。再说稿子,我只审了个标题,挺抓眼球,‘大佬认子被拒’,挺好,也挺正能量,挺励志的。不过,还没看正文,电话就来了。在我给你打电话前的几秒钟,才算说完。你应该知道是谁来的电话。稿件不发。理由很多,结论很简单。不发,知道了吧。”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不发的理由?”季若曦站了起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坐下,大小姐。千万别殃及池鱼。坐下说,坐下说。” 季若曦噗通坐下,“又是资本那一套说辞,是吧?” 厉中天很无奈地说,“你这不是很明白嘛。乔世宽是上海滩百货业的大佬,全上海富豪里那也是数不出五个指头的人,他要认一个失散二十年的穷小子回来当儿子,还被拒绝了。你这报道一出,让乔世宽情何以堪啊?他可是我们报馆最大的广告主啊。” 季若曦并不理会厉中天的说教,“你不说这是个正能量励志的好故事吗?” “表面上看是,可是这不符合底层逻辑啊。” “底层逻辑?” “对啊,你想想,如果乔世宽登报说要认一个儿子,你知道就现在的上海滩,有多少人趋之若鹜,摇尾乞怜地奔他乔公馆去吗?底层逻辑就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含着金汤匙出生,如果没有,也希望有人给塞进去一个!”厉中天手舞足蹈,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牧天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知道你要说,他是一个自立,自强,努力而有独立之精神的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只是那一刻因为某些过节没有解开而拒绝呢?过两天犯过想了,又认了,可能一夜之间就上了华丽兹富豪榜了。” “您确定您不是是在搞笑吗?”季若曦一脸的认真。 “我没那功夫!”厉中天大力地挥了一下手,“在这个混乱得无以复加的时代,人们看不到努力的希望,固化的阶层在向下叠加,天花板越来越低。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会喘不过气来。”他把手里的毛笔丢在桌上,任凭墨汁四溅,“你觉得牧天能幸免?” 季若曦望着厉中天,眼睛里闪现出一丝迷茫。 “不要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那只是口号,教你喊这个口号的,都是等着割你韭菜的人。当天塌下来的时候,最早被碾死的就是相信这些口号的人。” “老厉害,你这么明白,那为什么还要支持我,从开始的号外,到上次的关于牧天包装的侦探故事?”季若曦大约是听进去一些厉中天的话,就问道。 “时也势也。当初出号外的时候,工部局的态度,民众的情绪,尤其是商人们的倾向,这一切造就了当时的情势,包括他最后被判三个月的劳役,都是背后各种势力角力的结果。你赢,是有人让你赢。你以为是牧天的努力赢得了这样的结果吗?错,是这样的结果造就了牧天结果!我们的号外,还有接下来的报纸卖的很好。至于用侦探故事包装牧天,那就更无伤大雅了。我跟你父亲讨论过这个问题,这些故事没有政策风险,只要不过分宣扬细节而造就模仿犯,单看起来每一个都是狗血故事,更重要的是,对于他来说,以后办的都是风月案子,这会很吸引眼球,为报馆拉来大量的读者。你知道我们的读者构成吗?有百分之二十是夏秋衍的连载小说吸引来的。世风如此,你只能看着国将不国,又能奈何,更重要的是又有什么可以让你去奈何的呢?” “您真是老厉害了,最起码比我爸厉害,” “何出此言?” “看破不说破呗。” “别拍我马屁。他比我厉害。他是发薪水的,我是拿薪水的。不可同日而语。” “那你是不愿意。” “喔,你这丫头有意思。何为我愿,我愿又为何?哈,看来我给你爸的建议是对的。” “建议,您给他什么建议?” “实话说了吧,是我不让你去监印的,因为到了印刷厂,你私自换稿的可能极大。” 季若曦吸了一口凉气,陡然站起来,朝厉中天伸出手去。 …………………… “我见过她,不过没说过话。”英子淡然地道,“你们男生喝酒的时候,都在议论女生吗?” 胡提看了一眼牧天,眨眨眼讪笑着道:“我们不喝酒的时候,一般议论的也是女生。” 英子陡然提了一口气,又无奈地吐出,轻轻说了句:“无聊。” 但是胡提还是听见了,也许英子就是让他听到的。 “这怎么就无聊了?你们女生在一起议论的不也是我们男生吗?” “是啊。但议论的男生里,恐怕不会包括你。”英子得意自己的机智,嘻嘻地笑了起来。 牧天也笑了,“刚认识就掐,我看你们才是一对冤家。天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做很多事呢。晚安了。” 他说完,就下了垛墙,朝亭子间走去。 英子愣了一下,急忙跑到牧天前面,“等等,我先下去,要不你们怎么关门呢?” 牧天放慢了一些脚步,扭头朝在收拾的胡提耸耸肩,笑笑。 “你不来帮我吗?”胡提笑着问。 “喝酒还是收拾?” 胡提没有吱声,拎起坛子晃了晃,另一只手指了下坛子。 牧天一笑,探头朝亭子间里面瞄了一眼,转身走向胡提。 第147章 闻风而动(3) 牧天来到蒋信义办公室的时候,蒋信义已经在喝茶了,门也没关。 牧天进门,蒋信义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关门。”然后走到沙发前坐下,等牧天也在对面的沙发坐下,给牧天倒了一盏茶。 “谢谢。”牧天说,“今天来得好早啊?” “专等你的。知道你勤勉,起得早。” “都是被逼的,谁不想睡到自然醒啊。你是坐赚,我们得早起才有食儿吃。一不小心,还要被人‘砰’一枪打掉。”牧天讪笑道。 “嗨,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你那多自由啊。我这,996,还得打卡,没加班费。哎,听说你推掉了成为富二代的机会?”蒋信义打趣了一番,又神秘地问? “你听谁说的?别跟我提这个,小心我跟你急。” “你忘了咋俩是怎么认识的了?我有线人。” “记者一般是保护消息来源的,她怎么?” “她没怎么。人家保护的是消息来源,不是消息本身。”蒋信义一副教训的口气。 “别扯犊子了,怎么突然要重提林祥云案了呢?”牧天觉得寒暄得够了,就直接切入主题。 蒋信义瞅了一眼房门,欠身凑近牧天,伸手在牧天眼前快速地捻动了一下。 “钱?你不是从来不收黑钱的吗?不干黑活、不收黑钱、不打黑枪,‘三不黑’吗?那是警队楷模,还得过‘路易勋章’的啊。”牧天有些吃惊地问道。 牧天的吃惊是表面的,就像蒋信义的“三不黑”一样的表面,当初蒋信义第一次在他面前述说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是蒙普通大众,哄三岁小孩的,调子越高,翻车越快。 蒋信义听出牧天话语里的调侃,但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只是叹了口气,“好汉不提当年勇。这钱,也不是黑钱。所以我把案子转给你,洗一下,就白了。” “我是学英语的,你别给我讲法语。听不懂,你就直说吧。”牧天喝了口茶,把茶盏顿在茶海上。 “这个林祥云原来大有来头。”蒋信义又靠回沙发靠背,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在手里把玩着,并没有点然,眼睛盯着牧天,好像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大有来头,有多大?”牧天表现出了足够的兴趣。 “不是那个大,是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也不能说。”蒋信义指了指茶几上的打火机。 牧天拿起打火机,试了一下,抛给蒋信义,“那你说说复杂的就得了,咱不绕圈子。” 蒋信义诡秘一笑,打燃了打火机,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吐着烟圈,“你知道林箫不?” 牧天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却说,“我知道林冲。” “豹子头啊,倒拔垂杨柳的那个?得了吧,这是林箫。吹的那个箫。你们的汪先生弄来当大道市市长的,不日就将到任的一个据说还是金融家的人。”蒋信义一脸神秘。 “没文化真可怕。”牧天心里“哼”了一声,“蒋科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在我这里,最好不要提汪先生。我跟他不是一伙的,跟他不熟。你这是工部局的巡捕房,那是有官方背景的,你要是给我定了性,我那尼尔侦探社,没几天就有可能让人给炸了。”听得出来,牧天的话里,煞有介事的成分要多些。 “扯远了。林箫是谁你知道吗?林祥云他哥。”蒋信义加重了语气。 这下牧天完全收住了调侃之心,就要认真地听听蒋信义的说道了,再说这个蒋信义似乎一直跟皮克有着莫名的默契,皮克会不会把制裁林箫的事情已经告诉了蒋信义。 “你这真是扯远了,一个即将上任的市长,一个阶下囚?我怀疑你情报来源的真实可靠性。”牧天不动声色地说。 “别来这一套,你不激我,我也要告诉你事情的原委。找我重启这个案子的是华界警察局的王木亮。” “哦,一直代理局长的那个?” “对,这次林箫来上海做大道的市长,警察局要正式升格为警察厅。厅长的人选有好几个。王木亮想打一张稳牌。他要把林祥云捞出来,给林箫一个见面礼。” “你还是没说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啊。” “你听我慢慢说。王木亮刚找到我说要捞林祥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你知道我是端洋人饭碗的,跟华界的同行虽有交道,点交情没有多少。我就叫手底下的特务股给我去查。你也知道,我的特务股可不是吃干饭的。这一查不要紧,祖宗八代都给查了个底儿掉!”蒋信义兴奋了起来,眉飞色舞不说,还呵呵地笑了两声。 “说重点,重点。”牧天跟着呵呵了下,敲着茶几就催促道。 “先喝口茶,怕一会儿惊掉你下巴,这么好的茶就白瞎了。”蒋信义冲牧天摆了下手,自己端起茶盏,凑向嘴边。 牧天把两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仰躺着,“你还是润润喉咙吧。” 蒋信义“嘿”然一笑,“知我者,兄弟也。”他喝了茶,把盏放下,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个林箫啊,祖籍是安徽歙县人。上面那辈兄弟两个,老大叫林志海,就是林箫的父亲,老二叫林志涛,小老大十来岁,就是林祥云的爹。林家在歙县是大户人家,有良田千顷,又经着这各种生意,还开有钱庄票号,茶叶丝绸瓷器,还有木材砂石,生意做得那个风生水起。却没想到在一个小生意上翻了船。” “小生意?生意还分大小?” “臭鳜鱼。这生意小吧。” “是不大。” “大别山里有伙强人,原来是南边来的一支军队,本来是要去西北打马大帅的,可是见到这里地肥水美,就不愿意走了。整营的人马就在这里扎下来了。这里气候宜人物产丰富,除了灾年,他们也不出来抢劫杀人劫道放火。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当然,女人他们是用骗的。这天老大哄了个民女来当压寨夫人,既然是骗来的,那就得走过场,行大礼,酒席那是免不了的。就在集市上订了几担林家的臭鳜鱼。谁知吃了以后,所有碰过鱼的都跑肚拉稀,还当场死了几十个兄弟,老大也没能幸免,当场隔儿屁。恰在这时,官军又来围剿。一时间营地枪声四起,火光冲天,可惜原本已成规模的一个小镇,顿时灰飞烟灭。”蒋信义挪了一下坐姿,又喝了一盏茶。 “好了,你这开场白太长了。后面我知道,那伙强人不敢报复官军,就找林家的晦气。” “嗳,没错。那强人的余部,就把这一切归结于林家,指他们与官府勾结,先用臭鳜鱼下毒,再派大军进攻。实际上,林家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听说强人们被官府灭了,竟还替他们唏嘘了一阵,认为此强人非彼强人也。人家过得好好的,你非要灭了人家干嘛?不讲武德。所以,这伙被打散的强人又纠集起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杀进林家大院,将老大林志海一家灭门,大宅也一把火烧了。林箫那天半夜起来尿尿,躲过了一劫。是林志涛掀开茅房已经烧着的屋顶,才把他从茅坑里扛走的,给老大林志海留下了一根苗。” “接下来老二林志涛含辛茹苦把林箫养大,比自己的亲儿子林祥云都好。现在林箫出息了,要救林祥云报恩。你的故事老套了一点吧。”牧天想着臭鳜鱼的梗,嘲讽地对蒋信义说。姜颐武的情报说林箫没有任何嗜好。 “你小子有意思,哪天咱吃不了这碗饭了,可以合伙去城隍庙说相声去。”蒋信义也不乏幽默。 “跟你搭档啊,那得饿死。而且更快。”牧天不屑地瞥了蒋信义一眼。 “嗨。你别说。歙县是什么地方?那是徽商的老巢啊。林海涛带着老婆孩子,最重要的还有林箫,一路就奔东北去了。不久就靠着生意的手段在绥棱扎下了根,做起了木材生意。那时候,开拓团早已经到了绥棱,在当地除了开荒种水稻以外,就是盗卖长白山的木材。不过,林海涛是生意人,跟他们打得火热。为了林箫的前途,就把他送去日本留学去了。还是去早稻田学金融。盼的是子承父业吧。此时留学日本的林箫结识了汪先生,也就顺理成章的回国后当了华北银行的行长。朝里有人好做官啊,学成归来的林箫也没少给林海涛好处。林海涛在绥棱也是雄霸一方啊,各方都多少买他些账,于是,日本人就叫他出来当了维持会长,接着就是县长。上任的当天夜里,就被一枪爆头,横死在炕上。那林祥云没有了倚靠,从纨绔子弟,成了上海的难民。现在林箫又被派到这里当市长,明白王木亮为什么要捞林祥云了吧。” “明白了。林箫现在还吃臭鳜鱼吗?” “怎么问这个?”蒋信义起身,朝办公桌走去,停了一下,扭头诧异道。 “随便一问,没吃过。”牧天明显地在敷衍。 “我也没吃过,据说很有凤味。特务股的人说,这个林箫好像坐下病了,宴席一般不吃,说是怕人下毒。但吃臭鳜鱼,说他不相信自家的臭鳜鱼怎么会毒死人?整个一强迫症。”蒋信义说着,招招手。 牧天过去,蒋信义从一摞文件中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牧天,不小心带下了一张表格,掉在地上。 牧天弯腰拾起来,不经意的瞄了一眼,“你怎么管起户籍来了?” 蒋信义拿过表格,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新规定,那些日侨申请法租界居住,必须政治科审查。谁知道他们进法租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形势要变喽。” “日侨一般不是住虹口的吗?那边申请不是很方便?甚至不用申请。” “这个比较特殊,说是来投奔儿子的,儿子在法租界的同文书院念书,丈夫也在法租界,是同文书院的客座教授,经常在北平天津武汉甚至南京,有时候还会去成都讲学。在上海的时间不多。” 牧天盯着蒋信义,一把扯过表格,顺着看下去,见申请人一栏里填着“大谷秀实”! 第148章 藤有了,瓜在哪儿 蒋信义见牧天盯着大谷秀实的名字看,就问,“怎么,认识?” “见过,我房东的闺女跟他是同学,两个好像在谈恋爱。”牧天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段亚明和由纪子的影子,语调立刻显得沉重起来。 “哈,人家谈恋爱,你跟着着什么急啊?不过这种恋情,在目前这种局势下,都没有好结果。”蒋信义语气严肃了一点,提醒牧天。 “唉,有时候感情这种东西是不服从管理的。”牧天不由感慨了一句。 “你得想明白,不会跟这个房东女儿有什么吧,这可是个老梗了。小心季伯把你扔黄浦江里喂鱼啊。”蒋信义掂着手里的文件袋,递给牧天。 “别胡扯了。”牧天接过卷宗,看着上面林祥云和崔卫平的名字,和杀人的案由,“你开价多少,咱别玩黑吃黑那一套。不会少于三十万吧。” “哈哈,你啊牧天,这块的评估很准嘛。” “所以,我觉得你自己做多好啊,放人,三十万可以吃独食。”牧天一副为他可惜的样子。 “那容易噎死。我都跟你说了,你是要愁死我?我这里放人收钱很简单,结案也很简单,做几分文件,找几个证人,大家都这么做的。也不差我一个人,一个案子。但那是贪赃枉法,收黑钱。你把他保释出去,案子查清了,来这里销了案底,再把钱收了,那是合法所得。你昨晚是不是喝酒了现在还没醒?最简单的一个是我给了你开张以后第一个大单。更重要的这是咱俩以后的合作模式,明白吗?你告诉我,你昨晚是不是喝酒了。”蒋信义一本正经地问。 “喝了。” “那好,我跟你再说明白一点,以后我这里,政治类的不用说,其他非政治的案例,我能转给你的就转给你,尤其是那些风月类的,全部都可以转给你。放我这里,破了也白破,放你那里咱还可以弄壶酒钱嘛。”蒋信义说完有些后悔,直拍了自己几下后脑勺。这小子今天不是来摸我的底牌的吧。 “那咱还是先说好了,对半劈,开诚布公,不能黑吃黑。”牧天极其认真地道。 “对半劈个屁,我还是你侦探社的股东好不好。你就是给我和三少打工的。回去问问三少林祥云的事情该怎么办吧。反正藤我给你了,至于瓜你得自己摸。记住,你还是我的包打听,名声虽不好听,但这是官方背景,好使!去提林祥云去吧,不想跟你废话了。” “哎,你这就不对了,一早晨都是你蒋科长在这里巴拉巴拉讲故事,我可没废话啊。”牧天很委屈地说。 蒋信义抬脚做了个要踢的动作,牧天跳了一下,两指在额上扫了一下,晃着手里的卷宗开门跑出去了。 假释的手续就简单的多了,因为蒋信义把一切都打点好了。牧天只要交了文件,在门口等着领人很就行。 隔了几个月,林祥云又瘦了一圈。当他走出巡捕房羁押室的大门的时候,面对牧天,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想到一个陌生人,无意间在他看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句话,竟然成了现实,而自己却还嘲讽过这样一位“恩人”,心里就万分愧疚。关于警察的传闻,在小偷的群体里传播得更快,这就应了那句古话,‘知己知彼’。所以能与死人说话的神探牧天的传闻,早在这些被拘押多时的囚犯中深入地流传起来,而且越来越神。甚至比点石成金更让人神往。 牧天面对着长跪不起的林祥云扯着嘴角冷笑着。现在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老子二进宫的时候,你还嘲笑我。现在还不得跪在我面前?牧天小小地得意了一把,就对一直站着的崔卫平说,“你去哪儿?还等我送你吗?” 崔卫平本来就是跟着林祥云混的,原来林祥云刚来的时候身上还有几个钱,他就仗着地头熟,跟着林祥云吃喝鬼混,后林祥云没有钱了,崔卫平正打算自谋生路,不巧就犯了案子,他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没早些离去。此时牧天救了他们两个出来,也不知是福是祸,撒丫子跑才是正道。于是就对牧天说自己有亲戚可以投靠,象征性地谢了牧天,也就要走了。 “嗨,就这么走了?”金虎拦住了崔卫平。 崔卫平懵懂地看着金虎,又看看牧天。 牧天也不知道金虎要干什么,一脸疑惑地看着金虎。 谁知金虎跨前一步,照着崔卫平就是两个大耳刮子,左右开弓,差点就把崔卫平打了个趔趄,就听金虎吼道:“这么大恩还不给牧爷磕一个?”说着上前抓住崔卫平脖领子,抬脚踢向崔卫平膝盖。 崔卫平禁不住,“噗通”跪在牧天面前。很识时务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行了,你这是假释,记着每星期找我报个到。回去先把你的住址报到巡捕房来。走吧。” 金虎一脚又踢在崔卫平腰上,“滚!” 崔卫平就势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小跑着溜了。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一小群阿三巡捕都惊呆了。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神探牧天吗?” “我看是。” “打两个刑满释放犯就算神探?” “你不知道,他在大桥监狱的时候,三个人偷袭他,让他当场杀了一个,两个给打残了。据说三个人都是日本浪人里的高手。” “我听说过,你问哈利真,他在那里有朋友。” “神的是他能跟死人对话,这太可怕了。” 老哈利真赶紧低头离开了这群阿三。 金虎听着他们聒噪,就问牧天,“探长,要不要我去干他们。” 牧天摆摆手,“算了,给蒋科长个面子。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他指指地上还跪着的林祥云,自己转身朝旁边的吉普车走去。 金虎上前,抬脚踢了踢林祥云的肩膀,“起来吧,走了。” 牧天拉开车门,下意识地回望了三楼蒋信义的窗户,脑袋一道闪光,“咣”地又关上车门,对走过来的金虎断然道:“看好他,上车,等我。”自己径自大踏步地走回办公楼。 一直看着窗外院子里牧天作为的蒋信义撇嘴笑了一下,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望着走过来的牧天,自语道:“开窍了。” 第149章 看好你的瓜 蒋信义拉开门,正要敲门的牧天收回手,直接闯了进来。 “呦,怎么而又回来了,林祥云有问题?” 牧天没有理会蒋信义,径直走到写字台前,拿起纸笔写了个人名递给走过来的蒋信义。 “范德瑞?这又是什么人?” “这是我需要你查的。算我欠你的,林祥云的钱,我只要四分之一。他是什么人?谁绑架了他,现在人被绑在哪里?” “这有点难,需要时间。” “不难找你?你尽快就行。” “需要特务股的吗?” “不要吧,此人大概没有政治背景。” “那好吧。说好了的,尽量。” 牧天低眉看着蒋信义,蒋信义也低眉看着他。 蒋信义还是撑不住,就先开口说,“怎么?” 牧天伸出手,“王木亮。你不是知道我来要这个的吗?” 蒋信义一笑,从旁边的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个文件袋来,递给牧天,“车上看去吧。” 牧天接过文件袋,夹在腋下,两手比划着说,“你给我的藤是不是还短了点?” “哦,短吗?我怎么觉得已经够长的了。” “我需要林箫在日本的情报,当然不仅是他与汪先生的交往。明早就要,最迟不过明天晚上下班之前。三少说明早就给我的。” “三少?你知道这要花时间的,东京和大阪离这里都很远的。牧公子。” “叫探长。” “哈,在我这里你就是个包打听。” “有那么一天就不会了。” “哦,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探长先生。” “你是什么人?”牧天突然严肃地问道。 “这什么话?法租界巡捕房政治科副科长,蒋信义是也。”蒋信义微微一愕,随即放平了声调回答道,还带着点戏谑。 “这一点也不搞笑,我问的是真实身份。” “牧天,你这个人有意思。当初季若曦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问过你你是谁了吗?做人要厚道。”蒋信义的语气里充满着恼火。 牧天一窒,拿手指点着蒋信义,转身出门,“嘭”地甩上门。 蒋信义望着关上但还微颤的房门喊道:“看好你的瓜!” 他悻悻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听筒,拨了几个号码。电话接通,响了三声,他就挂上电话。坐在办公桌上,抽出烟来,点燃,刚吸了一口,电话就响起来了。 “先生,是你家要换门锁吗?”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 “不换锁,只配把钥匙。” “四叶草,我是三角枫,有什么指示?” “叫皮克立刻来听电话,我等着。” “是。” 听筒里传来放在桌上的杂音。 蒋信义脑袋夹着听筒,坐回椅子上,将双脚翘到写字台上,舒服地吸着烟,隔着吐出的烟雾,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牧天让两个守护者上楼,把林祥云安排在餐桌前坐下,吩咐守护者不要让任何人跟林祥云说话。也不要回答他任何问题。就跟着金虎上楼来了。 他刚一在办公桌前坐下,想给胡提打个电话,英子就进来了,说有个弯头浜的卢先生要报案,想跟他谈谈。 牧天放下电话,对英子说,所有报案的电话都先登记,问清楚缘由。谈不谈,见不见,由牧天决定。还有,二楞的那些人来报案的一律先登记,然后回家等消息。 英子应声要走,牧天叫住了她,“你打电话给怡和居,要两碗大排面,给二楼的林先生,然后去百货,随便什么百货公司,买套像样点的衣服,里外要全套。也是给下面的林先生的。让金虎开车送你。 英子说,这也不是饭口,哪有饭可订? 牧天说,钱,钱是干什么的? 英子还是不理解,牧天只好道:“钱的作用就是让所有不可能变为可能的。” 英子似懂非懂答应着,她看着金虎,突然心道:反正钱也不在我这儿,金将军明白就行。所以还是愉快地去打了电话,然后跟金虎去了百货公司。 不过,当她看到骨瘦如柴,又邋里邋遢的林祥云的时候,实在想不明白,牧天为什么给这样一个男人买吃的,还买穿的。 吉普车在南市的街道上穿行。虽然早已见不到战争的烽火,也闻不到硝烟,但随处可见的废墟与在废墟间如僵尸般游荡的人们,让牧天的情绪异常低落。 他想到了战后的彭县,竹林寺,娘,大娘还有妙行师太,甚至是叶子和彭海泉,还有孙志淳那孙子。 他不由惨笑了一声,在心里。 战争是这样的,会留下许多的思念,甚至是战争本身。 汽车开进了一个挂着“华埠警察局”牌子的大院,警察们已经列队等候了。站在两队之间的王木亮见吉普车停下,就小跑着来到刚下车的牧天的跟前,先立正敬礼,然后伸出双手。牧天象征性地握了握王木亮的手,转身打开后车门,引林祥云下车。 林祥云哪里见过这阵势,难免有些心虚,双腿不由有些颤抖。 牧天靠近他一些,告诉他要端着,端得好了,活,端不好,死。 林祥云点着头,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王木亮上前,一个立正,敬礼。 林祥云还是止不住地一怔。 “林先生,请。”又对牧天说,“牧探长,请。” 牧天抿嘴一笑,伸了伸手,示意王木亮先。 王木亮犹疑了一下,还是先迈了步。 牧天随即迈步,走在王木亮的侧后。 他后面是林祥云和金虎。 再后来是王木亮的副官,政治处的处长董建明。 第150章 一口价 二楼的走廊很宽,也很长。只是光线有点幽暗,更显地众人的脚步声,沉重而杂乱。 牧天希望走廊更长一些,这样,林祥云可以有一个更长一点的适应期。他实在是没有把握林祥云的表现。从资料上看,这个王木亮也不是个好缠的主。 希望金虎能够随机应变。 顶头的一扇高大的双开的门旁站着两个戴着白色钢盔和白色袖章写着黑色的“宪兵”两个字的持枪警员。 见到众人走近,推开了大门。 这是会客室。 前世见过太多这样的官样的建筑,会客室都是修在楼层顶头的,大概是为了给客人造成一种过程的庄严感吧。 会客室的窗户没有拉窗帘,明亮的光,照在幽暗的走廊上,有一种豁然开朗,宾至如归的感觉。这是让牧天不明白的地方,应该是等客人进了房间里面,再打开窗帘的,那样,客人的感觉才能完善。 黑色的沙发在屋子中央摆了个u字形,出口对着门,四周留着足够的空隙,足够四个人并排走过。 厚厚的法兰绒窗帘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打着好看的褶皱,聚集在两扇窗户之间。 宾主刚一落座,就有杂役的警察送上茶来,是那种带着盖子的青花瓷的公务用杯。 牧天掀开盖子,吹了吹,又盖上。 杂役穿着警服,屁股上吊着盒子枪。 “明前毛尖,牧先生请用。” “王局长是安徽人?” “不,河南人?” “毛尖不是黄山的吗?” “哦,一字之差,黄山那是毛峰。但品质与信阳的毛尖所差无几。牧先生您不是安徽人吧。?” “鲁南藤县。” “鲁地的崂山绿和泰山青都还不错。也在名茶之列。” “王局长,我是到你这里喝茶来的吗?” “不不,一看牧先生就是一位雅士,再加上一路跋涉,敬茶以示热忱。”王木亮双手抱拳,很江湖的拱手说道。 “王局长客气了。”牧天淡然道,朝金虎挥挥手。 一直站在林祥云身后的金虎从公文包里抽出两张纸了递给牧天。 牧天在手里颠倒了一下,把带着照片的一张罪犯登记表放在假释决定书上面,递给王木亮。 王木亮接过来,盯着林祥云,又垂眼看着登记表上的照片。暗暗吸了一口气,手在肩头招了招。 站在后面的董建明把一个文件夹递到王木亮手上。 王木亮拿过来,放在膝盖上打开,有看看林祥云,再看看文件夹。 文件夹里是一张放大了的林祥云的照片。 王木亮如此来回了两三次,然后合上文件甲,递还给身后的董建明,接着大力而急速地地挥了一下手。 董建明一个立正,转身走出了会客室。 “林先生一路辛苦,请用茶。”王木亮看着林祥云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令尊身体还硬朗吧?”他没有给林祥云机会,紧接着就问道。 本来已经接开盖子,茶杯都凑到嘴边的林祥云又盖上盖子,把杯子放在旁边的几上,“家父遭强人所害,已经离世快两年了。” “哦,英年早逝,实在可以。请林先生节哀顺变。”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什么哀可节了。”林祥云发挥得不错,语言很流畅,回答的也得体。“再说了,人就这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唉,毕竟是年轻,可惜了。那林先生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在隰县吗?” “哦,王局长说的隰县在山西,先父倒是有生意在那里,给煤矿供应木材。我家在安徽歙县,有个伯父,早年也是被强人所害,已过世很多年了。倒有个堂兄,长我十几岁,原先在财政部公干,后来转到了银行。本来家父遭遇不幸,要投奔他的,可是伯父既不在,想来堂兄未必好相与,就独自一人来了上海。谁知又凭空遇上了官司?唉。” “林先生莫要灰心,既然来了上海,就有机会东山再起,给令尊和令伯父报仇,光耀门楣。”王木亮一脸哀容,但眼睛贼亮地看看林祥云道。 “谢谢王局长,借您吉言。” 王木亮呵呵笑了两声,自己端起了茶杯,掀开盖子,招呼着:“请用茶,请用茶。” “报告。” 王木亮放下茶杯,“进来。” 董建明碎步走了进来,立正敬礼,然后走到王木亮身边,对着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最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王木亮。 王木亮默然地听着,然后挥挥手。 董建明直起腰,转到王木亮身后站了,瞟了金虎一眼。 “王局长是不是有紧急警务要处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牧天说着,两手支着沙发的扶手,就要站起来。 王木亮赶紧斜刺里站起来,拿着信封的手挡住了牧天的去路, 牧天凌厉地盯着王木亮。 “不不不,牧先生,您别误会。”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是不是我们来早了,王局长您这里还没准备好?” “牧先生,不怕您见笑,蒋科长说的是下午,您来得还真有点早,让鄙人有点措手不及了。这是给您的。”王木亮说着,把手里的信封递给牧天。 牧天疑惑地盯着王木亮,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一张纸来,随即有塞回去,把信封怼在王木亮胸口,“事情不是这样的。” “牧先生,请您原谅。这一时半会儿,唉,实在凑不齐。您看这也一样的。这么大的数额,路上也不安全,南市的治安实在是太差了。警力不够,我这个警察局长,也是焦头烂额。” 牧天笑望着王木亮,咧嘴笑笑,“是吗?那好,现在起加这个数。”他伸出两手的食指交叉地比划了个“十”字,“我们走。”他上前殷勤地去搀林祥云,但手伸得有点朝下,不意间扯开了林祥云的西装扣子。 林祥云身上绑着的疑似炸药,隐约可见。 王木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里的信封掉在地上。 牧天一脚踩在信封上,“现在再加二十个,算吴局长替林先生买的保险。” 王木亮脸上的肌肉一阵踌躇,“你这是要抢啊。” “这话王局长就奔难听的说了。你可以先打个电话给你的老局长高大烈,问问他十六铺码头四号仓库128号堆栈上的四十箱豫土怎么处理?你要是这么理解的话,再加三十。” “你……” “王局长,当了未来的局长,跟掉脑袋哪个更合算。100个,没商量!准备好了再通知我。”牧天说这,掏出自己烫金的名片,甩在刚刚坐过的沙发上。 第151章 猪踩着狗屎也会飞起来 王木亮扭头看着沙发上烫金的名片,觉得很刺眼,双阳迷离了一下,陡然挺身,手伸向腰间。 董建明眼疾手快,斜刺里一把迎面抱住他,束住他双手。 “不可,林公子身上有炸药!”董建明凑到他耳朵边上低声道。又高声地说道,“局座,您慢点。这地毯该洗了。”扭头冲着门口,“局座说了,送客!” “送客”之声,传了出去,一个接一个地传到了大楼的门口。 “真有炸药?”王木亮的手还在枪套上,但颤抖已经传到了董建明的手上。 “有,我亲眼看见绑在他身上的。” “要是炸了……” “要是炸了,别说您局座转正,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住了。”董建明死死地抓住王木亮的手。 “送,送送。” “王局长在商量什么?是商量拿娇子抬我们出去,还是用汽车啊?”牧天扭头嘲讽道。 两人赶快分开,快步走到牧天金虎和林祥云侧前,一摊手道:“请,三位请。” 刚走到楼梯口,外面传来喊声:“高司令到!” 王木亮和董建明惊诧地对望了一眼,同时喊出:“高司令?!”拔腿就跑。 “站住!”牧天沉声喝道,“王局长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王木亮收住了脚,“是,是,牧先生教训的对。只是怕高司令视察,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鄙人失态了。对不起。请。” 牧天迈着方步,不疾不徐地走着。 等他们下到一楼门口。高木列已经肃然地站在跟前,旁边站着他的副官康建宏,一个高大威猛的青年。后面一字排开的是一个加强班的卫士,德式的冲锋枪端在胸前。 王木亮小步跑向前去,满脸堆笑地正要立正敬礼, 高大烈却大步跨过了他,直冲牧天而来,立正敬了个礼,随即伸出双手,“牧先生大大驾光临鄙人防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高大烈握着牧天的手连连鞠躬。 “小事一桩,高司令不必介怀。我就是来办点私事,知道最近不少激进分子袭扰南市,司令公务繁忙,就没有打扰。” “看牧先生说的。牧先生有事,就是我南市,我高大烈有事。小亮子,牧先生的事办好了吗?” 你道这高大烈为什么直呼王木亮小亮子吗?那是有渊源的。 当年高大烈率军北伐,是西路军第二军的一个师长,率队打下驻马店以后,就驻扎在那里。王木亮是驻马店著名屠夫王长贵的儿子,人长得激灵,自幼聪明,十三岁上下的年纪就传了他爹的一把好手艺,一头二三百斤的猪,摆上案来,也不用人帮忙,蒙上眼睛,片刻之间给你整得明明白白,什么梅头、里脊、五花肉,大排、小排、锨板骨,有条不紊。摆在桌上,简直是艺术品。 一日高大烈闲来无事,听说了有这等事,就差人把王木亮唤了来,要他在师部大院当场表演,杀的猪也正好犒劳警卫连的兄弟。 王木亮一听高师长要看自己手艺,觉得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使出吃奶的劲,全力表演。超常的发挥让高大烈甚为欣喜,结果就留在了师部的食堂。 下面的人知道长官喜欢,也就什么好处都给王木亮往上堆。没多久,老司务长要转业回粤东老家,主要是吃不惯面食,顺理成章地,王木亮就成了司务长。 部队里,司务长那是个肥缺。可是他一点也不贪,准确地说是没有贪到自己身上,当然也不会给到高大烈身上。而是家里的太太和姨太太,少爷小姐什么的。各样的点心常年不断,要什么又什么,而且全是时兴的。 虽然当了司务长,但他却天天钻到厨房里请教各个师父,贿赂以小酒,请他们把各自的看家本领都教给他。 高大烈是吉林人,尤其好猪肉炖粉条子这一口,除了跟东北厨子学了这道菜的正宗做法之外,王木亮还好钻研,主料不说,那自然选的都是上好的精品,许多都是他活猪就定下来了,而且还给养猪户定了特定的饲料。辅料就更用心了,各种香料药材试了不下千种,还去道观找高人求教,所出成品,不说口感了,光那健身强体的功效,就让高大烈“龙心大悦”了。 高大烈有个嗜好,就是娶小老婆。部队如果驻军超过三个月,就必娶一个,而且一律女学生。 大房就不说了,那还是他刚刚升了尉官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一个旅长给说合的,旅长的远房亲戚,潮州女人,也上过高中。后来,他打到南昌,又娶了一个江西的刚上大学的茶商之女。再后来,打下长沙,又去娶了个湘妹子,是胡南第一高等专科师范毕业,已经在小学堂里当了先生的。女先生带着学生来慰问大军,就被他看中,并拿下了。驻马店这个就更邪乎了,竟然是自由恋爱的。那天是树德中学校长请高师长去学校作报告,宣讲救国救民精神,英勇作战不怕牺牲的英雄主义。已经去了郑州上大学的校长闺女那天碰巧回来看望父亲,也恰巧听了高师长的报告,不料竟然爱上了。校长肠子都悔青了。可是他是个新学的校长,自由恋爱是断不能干预的,再说姑爷大小是个中将师长,说出去脸上也增光不少。只是做小,有点说不出口,与新学的宗旨似乎差着点意思。不管那个,有爱就行。最后这一位是苏州人,淞江国立美专学油画的,工笔泼墨也相当有造诣,所创之作中西合璧,境意悠远,情感深厚,感人至深。 那是一个黄昏,骑马散步的高师长,和这写生的美专女生在苏州河畔邂逅。他入了她的画,她入了他的眼。高师长一路尾随到了她的家,第二天就派副官上门送了聘礼。 王木亮的本事就是餐桌上,任何一位太太都能找到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而且绝对是自己家的味道。 那时候是八一三的前一年,高大烈调防担任淞江卫戍司令,兼公安局长。后来八一三开战,几个回合下来,高师长的队伍奉命撤退。可是,往西走了不到一百里,快到画家的老家的时候,就不走了,说是要留下来打游击,誓跟敌人血战到底。 游击打没打不知道,几个月以后,他又回来了,还是卫戍司令,不过上面的管头换了。 当时八一三的时候,由于战事紧张,地方治安就无暇顾及,高司令就把那兼职的警察局长给辞了。可是想来想去能接任,又能相当于自己还是警察局长的人选只有小亮子一个。 于是,杀猪匠一夜之间变成了局座。 真可谓“鸡犬升天”了。 也有人说是,猪踩着狗屎了。 人踩了狗屎可能会滑到,但猪要踩着狗屎可能会飞起来。 不少不怀好意的人,在背后一般都叫“猪局”。 高大烈虽然又回来当了卫戍司令,但这警察局长是要不回来了,一方面是自己给的,再要回来,有点不厚道。更重要的是,有回高大烈染了一种怪病,浑身生满了脓疮,全身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是好的,还奇臭无比。几个姨太太都避之唯恐不及,只有王木亮日夜守在他的床前,翻身涂药,端屎倒尿,整整一个月。伺候亲爹亲娘也不过如此。这是一笔大人情,高大烈讲究,虽然几个姨太太小亮子长,,小亮子短地念叨,但高大烈还是没有开口。另外还有,这一年多,小亮子凭着他一身的本事,早已经不是在高大烈家里的小亮子了,拔树跟成名一样,得趁早。 虽然树大根深,拔不掉了,但有黑历史捏在手里,高大烈自认为还是降得住他的。 “牧先生,什么事儿你说吧。”高大烈一副要出头的样子。 牧天也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真没什么。就是跟朋友讲了个数,到王局长这里,王局长也有难处。你看这事闹的,我回去跟朋友解释,大不了舍回脸呗。” “您等会儿,牧先生,讲数?多少?”高大烈好像感兴趣起来。 “也没多少,就100个。” “是没多少。小亮子?” “属下在,高司令,我这里确实……” “你确实个屁呀你确实,你有多少浓水我还不知道吗?拿上来,马上!”高大烈是手搭在腰间的枪套上。高大烈说的是“能”水,但他祖籍是锦西的,分部不清eng和ong。 康建宏知道目前的局势,已高司令现在的地位,恐怕一句话不好使。背着的手,动了动指头。 卫队的冲锋枪的枪栓,就齐齐地拉响了。 王木亮赶紧躬身道“司令息怒,司令息怒,属下这就是办,这就去办。”他一连声地说着,拉过董建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董建明一个立正,敬礼后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四只贴着封条的大箱子抬了上来,放在牧天和高大烈之间。 牧天叫住要走的抬箱子过来的警察,“麻烦兄弟们把这两箱抬到司令车上。”然后掏出一把银元递给领头的那个,“辛苦了,喝个茶。”又挥挥手让他们把另外两箱抬到自己车上。 “哎,哎,牧先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高大烈急忙上前,两手在牧天面前直晃,一连声地说着。 牧天举手一顿,“高司令,就这么着了,没什么使不得的。数,我回去再跟我朋友讲。先告辞了。” “牧先生你这也太客气了。我定了中午的鸿宾楼,给你洗尘压惊,赔不是。”高大烈伸手要拉牧天。 牧天连连摆手,“你先去鸿宾楼等着,皮克一会儿就到。你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他就行了。还有事,真得先走了。” 第152章 他就是块敲门砖 金虎拿着一张纸,边指点着边跟着牧天上楼,边说着:“有六个制高点,前后两个主要的由库克伍德和科林负责,皮克特意让我告诉您。” “知道了。火力配置呢?”牧天应声,接着又问。 “皮克调了两挺m2,分别放在院门的两翼,他说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很好。” “皮克担心林祥云的情绪,怕他临时会出问题。”金虎把纸叠起来,揣在怀中。 “那你去替他回来。” “我?” “对,你比他机灵,心理素质稳定很多。还有,他是我们的大瓜,不能出问题。” “好吧。”金虎回答得有点勉强。牧天也没有在意。 他们上了楼,见英子踩着个凳子,在一个大箱子前趴着,双手在里面搅和着什么。 “嗨,你干嘛呢?”牧天轻声地唤了一声。 “哎呦,探长,你回来了?吓我一跳。”英子扭头嗔道。 “你趴个钱箱子上,想用钱啊,拿吧,看你能装多少。”牧天笑嘻嘻地说道。 “没有啊。我要钱干什么?就是好奇,你一句话就弄来这么多钱,那个王木亮欠你的?” “不是王木亮,是高大烈帮我要的。” “我知道王木亮是警察局长,高大烈又是谁?” “卫戍司令。管王木亮的。谁告诉你我一句话就弄这么钱的。” 英子把目光瞄向金虎。 金虎给她使着眼色,求她不要说出自己来。 “金将军啊,他说的。”英子嬉笑地说道。 金虎沮丧地连连指点着凳子上的英子。 英子还是嬉笑地说:“是你告诉我的呀,说牧探长一句话就把事儿办了。” “那能一样嘛?英子小姐。”金虎无奈地叫道。 牧天一瞪金虎,“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这么嘴碎?”他不等金虎回答,眨巴两下眼睛,盯着金虎,“我当时说了几句话来着?你记得吗?” 金虎突然笑了,但极力忍住,朝英子眨巴眼,暗指着牧天。 英子站在凳子上笑的花枝乱颤,差点跌下来。 “不记得,但肯定不是不止一句。”金虎郑重地说道。 “哦,那你跟英子说我一句话就弄来了?以后这种夸张的话不要乱说。” “是,探长先生。需要我记着您说过几句话吗?” “不需要,几句话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明天去问问,把这些换成小黄鱼。找个地方存起来。” “我找人换,还找地方存?” “算了,我找胡提吧,他是混帮派的,路子比你野。你负责找地方。”他在办公桌前坐下,“地方?什么地方?哦,对了。海子荡怎么样?”他并不等金虎回答,也不等英子反应,“就海子荡了,我看那个冰窖不错。金虎。” “在,探长。” “你明天去趟海子荡,找黄老……”他突然敛住,偷看了一眼英子,耸了下肩,接着说,“黄老先生,让他在冰窖里找个地儿,专门用来储藏金条。地方你们定,也不要告诉我,你们两个知道就行。” “我也要去。”英子在上面着急地喊道。 “见你爷爷?” “对呀,也看看,故地重游嘛。”英子道。 “好吧,你们一起。注意安全。金虎你看着她点。”牧天交代着。 “太好了,谢谢探长先生。”英子兴奋地说了一句,转身又去摆弄箱子里的银元。 “这里不是还有别人的份额吗?你都换了小黄鱼存海子荡?”英子突然地问道,歪着头,很认真的样子。 “不用管他。说是股东,一分现钱没出,还占49&的股份,这些留这里,就算他的股本了。没有这样欺负刘大哥的。你下来吧,小心摔了,这么喜欢钱呀?” “不是啦,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嘛。”英子说。 “钱多好吗?” “好啊,最起码好看呀。” “那你就跟哥混吧,会有很多好看的钱的。”牧天满脸堆笑地冲金虎眨着眼睛。 桌上的对讲电话响了。 金虎拿起听筒,然后捂着送话器对牧天道:“三少来了。” 牧天扑棱坐直了身子,“请他们上来。” 不等金虎传下话去,刘庆怀就出现在了门口,后面还跟着陆芃之。 牧天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刘大哥好。陆先生好。快请进。” 金虎躬身问了个好,退了出去。 英子从凳子上跳下来,问了“三少好,姜老板好”以后,走过去打开了会议室的门,等他们都进去以后,关上门,又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但没有关门。 三人刚一坐定,刘庆怀就说,“林箫的车明天凌晨三点就到了,但不知道他在哪个车站下车,也不知道他下榻在什么地方。皮克说你有计划了,他还说,你希望掌管整个行动。我跟陆先生过来听听你的计划。” “皮克说得对,这是我的意思。”牧天认真地说道。 英子敲门进来,送上茶水就退了出去。 “我们要放弃无谓的跟踪,以我的判断。太费时耗力了。”牧天看着刘庆怀道,“大道市政府成立的日期定了吗?” “初步拟定的是两个星期以后的礼拜天。但具体是什么日期,要看林箫的办事效率和事情的结果。”刘庆怀道。 “好,显然,林箫在走马上任前必须要出现的场合,宪兵司令部、日本总会,领事馆。这些都不用考虑了,没有刺杀的可能。但他还有一个必须去的地方,就是租界商业大佬们指定的地方。” “可是他可以请求宪兵队和特务们用极端措施各个击破。” “这个不用担心。还有一个人他肯定要见。”牧天神情笃定。 “你是说林祥云吗?你这个情报准确吗?”刘庆怀担忧地问。 “应该是可靠的。法租界巡捕房警务处特务股,有所有华埠官员的详细资料。比你们,甚至贾正廷的都要详细。把林箫养大又送他去日本留学的叔叔林海涛是被夫斯基干掉的。而林箫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叔叔的独苗,他的堂弟给从巡捕房里捞出来的。” “而这个人在你手里。”刘庆怀兴奋地说。 陆芃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大约是不希望刘庆怀如此兴奋吧。 “他就是块敲门砖,或者说是块诱饵。”牧天按照自己的思路说完,心里对陆芃之的不信任,有些介意。 “我需要详细的预案,和完备的后备计划。”陆芃之低沉地说道。 “我要的详细情报呢?”牧天不悦地反问。 “明天早晨会给到你的。”陆芃之道。 “那好,我明天晚上之前也会给到你们的。”牧天提了一口气,正色地道。 什么事儿?看不起谁啊? “你觉得林祥云可靠吗?”陆芃之又问道。这是个关键问题。 “我说了,他就是块敲门砖,计划我来制定,执行有皮克还有你们的人。跟他可靠不可靠,应该没多大关系。”牧天已经觉得陆芃之老了,啰嗦了。 “没多大关系?那还是有可能有关系了?”陆芃之继续追问道。 “是的,如果今晚林祥云被人掠走的话。” “今晚?掠走?”陆芃之惊奇地重复着牧天的话。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牧天自信地笑笑说。 陆芃之沉吟了一会,对刘庆怀道:“三少,召回所有跟踪的人马。所有的岗位只留一组监控。通知徐汇区的忠义救国军今晚整装待命,随时准备策应皮克的行动。再确认一下情报源,保证明天早上要准时提供给牧先生。这里在林箫事件完成之前,就不要过来了。如有需要,就请牧天先生移步新的联络点。我们走吧。”陆芃之说完站起身来,并不跟牧天告别,直接朝门口走去。 刘庆怀脸色微微露出了一点尴尬,上前与牧天握手,“辛苦,再会。” 牧天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只伸了下手,示意刘庆怀可以走了。 牧天望着他们开门出去,重又坐下来,双手十指躬起,在桌子上快速而无序地敲打着。 英子进来,望着牧天直到他停止了敲打,才说:“走了?” 牧天抬头看是英子,随口应道:“走了。” “哦,你还没告诉我高大烈为什么会欠你人情的呢?”英子边收拾着茶杯,边要求道。 “啊,那个啊。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那你不会长话短说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不应该打电话订外卖了吗?” 第153章 你的瓜要跑了 “订好了,来,开始你的表演。”英子重回会议室,坐在牧天对面,两手支颐地微微歪着头,笑望着牧天。 “又是大排面?” “不是,叉烧饭是也。” “叉烧饭好,叉烧饭我喜欢。”牧天低了下眉,但眉毛上挑了一下,把眼前的杯子朝旁边挪了一下。 “嗯?”英子小嘴一抿,只手摊开一摆,意思是“你快点吧”。 牧天见她玉手在桌面之上划过,仰头望天,沉吟了一下,突然手抓茶杯的盖子,紧握着举起。 “哇,不会把这个当‘止语’了吧?!” 英子“嘤”了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 只见牧天快速拍下的手在离桌面半挓的的时候,陡然凝住,五指张开,杯盖“叮铃铃”落在桌面上,滚了两滚。 英子惊惧地拿下双手,捂在胸前,大口地喘着气。 “上回说到……” 英子突然笑出声来,单手依然捂着,另外一只手指着牧天,“根本没说上回,你就‘月黑风高、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啥的,重新开始呗。还上回?你摆烂让人知道你学艺不精,能多给你丢俩铜子儿还时可以提高一点票价啊?” 牧天根本不理会她说了什么,眼睛眨巴了眨巴,接着说道:“独行书生白衣飘飘,在夜空中闪过,百里山路片刻就到。只见这黑风镇街道上嗅无一人,街上贴地飘着淡淡的白雾,阴风四起。此时书生已是三日不曾进食,顿感饥肠辘辘,抬头见一幌子,上书‘米、面、粥’,想必那是个吃饭的去处,一个纵身,就到了店门口。进得店来,见店堂宽敞,灯光明亮,却不见一个食客。书生拣了个僻静位子坐下,一妙龄女子款款而来。书生正奇怪在这偏僻之地,如何有这等俊俏女子。就听那女子声如银铃,又见她笑颜如花,问道:‘客官可是用饭。’书生就道:‘有何拿手的就都挨个上来,若无,就来两碗大排面吧。’只听那女道,声音里充满着遗憾的希望:‘小店此时原该打烊的,大厨已经下班,就留奴家一人在此值班,客官所点,已经售罄,只有叉烧饭尚有几碗,待奴家去端了来,聊以充饥罢了。’说完又躬身凑近书生,悄声道:‘这里的老板很黑的,加班不给加班费的。’也不等书生答应,转身袅袅地就朝后厨走去。那书生来之前刚在省城看过《人肉叉烧包》的电影,此时想起叉烧,不免膈应,低头寻思了一下,再抬头看时,那妙龄女子,细腰一扭,竟变作了一只白狐!” “啪。” 英子一掌拍在桌上,“打住!” “这是上回啊。”牧天一脸无辜地说道。 “哼,你打住。我知道后面的剧情了。你得说这女子叫蒲小英,是蒲松龄新收的千年白狐,认作小妹,收在家里修行。可蒲小英哪受得了蒲家的束缚,就偷跑出来在这荒山野岭上开店,截杀路人做成叉烧包取乐。遇到独行书生,她正要下手,不料蒲家的人追逃来了,独行书生大杀四方,救走了蒲小英。从此他们……” “喔?” 小丫头,看你怎么编? “他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哈哈。” “还笑!你编排我,以为我是脑残啊。”她突然敛了怒气,转而一笑,袖出一枚铜钱丢在桌上,推给牧天,“不过编得不错,我喜欢。奖励你说得也精彩。上回我给你脑补完了,就接着说这回吧。” 牧天伸手按住滚过来的铜钱,又翘起四个指头,得意地看着英子。 “没见这么过黑的。”英子自语道,又掏出四枚铜钱来,一把推了过去。 牧天没管在桌上散开的铜钱,“高司令那点事儿就简单多了。”他把高大烈“三月娶”的前史简要的说了,重点是说了这位苏州小妹,叫钱晓曼的。 “话说卫戍司令高大烈第二天就去送了聘礼,苏家本来是个小门小户的生意人,经营点南北干货,吃点房租过活。而且老爷子长年患病卧床不起,是个不知哪天就要咽气的废人。这么大排头哪敢攀呢。而且说,这钱晓曼在绘画上那也是学贯中西,早早就冒出了大师的苗头,嫁这样一个军阀,根本不在她人生规划当中。她要的是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哪知这高司令啊,是个执着之人。第二天就派了一队士兵,根本不提嫁娶的事,将老爷子一车就拉到了上海的德国医院。这样一来,钱晓曼心气再高,不嫁也得嫁了。” 英子突然掩面抽泣了一声。 大约是想起了自己卖身葬父的事来。难怪。说点高兴的吧。 “你说这钱晓曼嫁进高家,那也算一步登天了。凭着自己的颜值与才学,在高家五个姨太太里那是头筹。日子过得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那高大木又是个宠妻狂魔,只要不给他戴绿帽子,任啥都行,你就是败家娘们,他也是乐呵呵地对你。可是,这个五姨太钱晓曼恰恰就犯了高司令的这个大忌。细节少儿不宜,就不说了啊。那时高司令兵败,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队伍星散,打起了游击,他躲在弯头浜暗中调度指挥。一众家眷也在弯头浜,整天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别人还行,可钱晓曼不行啊。终于熬不住,一天就去了码头写生。恰巧碰到了二杆子青年,说起来还是我师兄,在基地比我高两届,马上就要毕业了,叫戚成法,也好绘画。两人一见如故。你这边是米开朗杰罗、莫奈、马蒂斯、毕加索,他那边是竹林七贤、扬州八怪加上乾隆爷,一来二去,竟然知己得恨晚起来。世间男女的事,最怕的是精神先行,精神要是先行了,难免就心有所动,心动了,那接下来就是行动。好在他们还是精神层面的,那钱晓曼也还知道自己身份,一直在分寸之内。可是端倪总是会露出一些的,尤其是夫妻之间。再加上其他姨太太的小话。弄得高司令如热锅上的蚂蚁,整日坐卧不安。终于,他动用了各种力量,查到了戚成法。可是,原本可以让他一夜消失的高司令却犹豫了,一是怕自己做了,钱晓曼伤心,二是怕皮克报复。你知道皮克这个人,为了一个科林,他把久井英一的青蝎会都给一锅端了。少了戚成法,皮克要是查出来是高大烈干的,那不灭他全家是不会罢休的。内心苦闷,就整日在紫庐买醉,那日正好我也去紫庐喝茶,两人竟然冲突起来,可是,不打不相识,莫逆之交就是这样来的。酒醉的高司令就大倒苦水,堪比黄连。可是在我看来,这是小事一桩啊。我就对高大烈说啊,司令只要能忍住自己的女人让别的男人抱一下,然后泪洒苏州河,我就帮你摆平。高司令也是有点新思想的,外国人搂搂抱抱的也看得多了,就一拍大腿说,你干。成了我给你一万大洋。”牧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怎么这么傻啊,就给了你一万大洋?谁又泪洒苏州河了?钱晓曼、戚成法还是高大烈高司令?”英子迫切地问道。两手支着腮帮子,甚是可爱。 “要听后事,且听下回分解。”牧天卖着关子。拉长了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耍赖!”英子一下子站起来,指着牧天生气地道。 牧天正要说话,金虎“咚咚”地敲门进来,“探长,你们在这里聊大天呢?!电话,电话都响了半天了!” 牧天诧异,这门咋还关上了呢?急忙冲出会议室,扑到办公桌前,抓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你的瓜要跑。”皮克在电话里说。 牧天的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沉到了肚脐眼上了。 “说人话,怎么回事?!”牧天吼道。 “林祥云要反水。你赶快过来一趟吧。”皮克说完就挂上来电话。 牧天丢下电话,拉起金虎就朝楼下跑。 “还没吃饭呢!”英子扬手招呼着,“叉烧……”突然收声,落下的手捂住两颊,双眼变迷离,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第154章 你就是个破瓢 “你想闹哪样?”牧天站在桌前,桌子上摆着一碗大排面,没有动,筷子放在旁边。林祥云垂着头,目光尽力不往大排面上看。 “你想干什么?”牧天又问了一遍,声音更轻了。抱在胸前的双臂放了下来。 “我……” 林祥云抬头,眼睛刚刚看到牧天下巴。 “啪。” 牧天反手一个嘴巴,打在他的脸上。 林祥云一个趔趄,从凳子上跌落,桌子倒地,面碗滑落,倒扣在青砖的地上,迸裂,面却没有散开,只是一块好好的大排被压在了面的下面,顿时没有了食欲的召唤。 “绝食是吧?巡捕房的猪食你都得抢着吃,到这里摆大爷来了?!吃了。” 林祥云侧躺着,浑身颤抖着,一手捂着左脸,一手支在地上,满脸哀怨地望着牧天,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吃了!” 牧天低吼一声,盯着地上的林祥云。 林祥云身子又是一抖,抬眼望着离自己两尺来远的面,犹疑着。 “金虎,去帮他。” 金虎望了牧天一眼,觉得他是要玩狠的,就上前一把薅住林祥云脖领子,一拽,将林祥云头脸对着地上的面,然后一按。 林祥云的脸埋在面中,气息喷出,几根面条喷向旁边。 金虎随即提了一下,林祥云大口地吸气,一缕面条也吸进嘴里,接着又被剧烈的咳嗽喷出。 金虎急忙跳了一下,才没有喷在自己鞋上。 “把他弄起来。皮克,叫人再给他弄蜿面过来。”牧天命令道。 皮克看了地上的林祥云一眼,耸肩,开门出去。 金虎本来已经撒手,又伸手拎起林祥云的脖领子,伸脚勾正了板凳,拖着林祥云在板凳上坐好。又将桌子扶正了,怼到林祥云面前。顺便在他头上扇了一巴掌。 牧天拿了把椅子,放在离林祥云一米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你就是个破瓢你知道吗?说吧,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林祥云抵触地望着牧天,嘴唇翕动了两下,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脸上粘着的面条倒是掉下了两根。 林祥云举起胳膊,在脸上抹了一下。 牧天闭眼仰头,叹息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一条手帕,团了一下,抛了过去。 林祥云诧异地接过,展开擦拭着脸,眼睛却一直盯着牧天,“我知道您想干什么。” 牧天坐正了身子,又在椅背上靠了靠,“你知道?知道什么?” “你们在利用我?”林祥云怯生生地说,唯恐遭到反弹。 “没错。” 林祥云默然,似乎绝望地叹了口长气。 “很绝望吗?这说明你还有利用价值。”牧天阴恻恻地说道。“你在巡捕房快要烂在里面的时候,跟我哔哔你冤枉的时候,没想到我会利用你?” “没有,那时候我只想出去。” “我相信你是冤枉的,答应你要还你清白,也是想要利用你?” “你那时候没有。” “我现在给你自由了就是要利用你?” “你刚都承认了,是的。” “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钱。你拿我讹人钱。” “那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 “不像,但人不是缺钱才想钱的,是钱多的人更想钱。” “你还很深刻嘛。你看到了我讹王木亮的钱?” “我还知道你给高司令一半讹来的钱,是为了讹更多的钱。” 这人不简单啊。 “王木亮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让我讹呢?” “很简单,我在你手里,他想要的是我。” “哦,你什么都明白啊。” “牧大侦探,你以为啊。我也是有钱人的后代,不过点儿背了些罢了。我也是上过几天私塾的。” “哦,是吗?可惜你爹死了,私塾先生也跑得没影了吧。” “可是我哥林箫还在,王木亮只要把我掯在手里,他就能转正,还可以官升一级,一个分局长就能赚回来他被你讹去的钱。全上海总共有十几个分局。牧大探长。”林祥云嘲讽又阴损地说。 “你啥都知道?” “当然,谁害我进巡捕房的我都知道。”林祥云说着,脸上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态。 “谁,你告诉我,我保证还你清白。”牧天来了情绪,有点急切地问。问完了就后悔了:失态了。 “贾正廷,还有原来南京的高官。”林祥云并没有注意牧天的态度,顺口说着,大概是在一瞬间找到了存在感和优越感吧。 牧天听到贾正廷的名字,心头不由一震,“金虎。” “在。” “带纸笔了没有?” “带了。”金虎一边答应着,一边掏出一个小本和一截铅笔头,“不过,我不知道您现在说了几句话了。” 嗷,吗爱噶的。 “这个回头再说。你知道你哥哥林箫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汉奸吗?”牧天挥手让金虎一边去,朝前欠着身子低声但很严肃地盯着林祥云双眼问。 林祥云躲闪着牧天的目光。 牧天看着金虎悻悻地收起纸笔,“等会儿。” 金虎诧异地看着牧天,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铅笔,一脸不解。 “英子就这样给你配办公用品的吗?” “是英子发的。” “我们侦探社一天就赚这么多银子,连一根整支的铅笔都买不起吗?” “英子发我的时候是整支的,我给弄折的。” “你为什么这么作,是想砸我们尼尔侦探社的牌子吗?”牧天有点怒不可遏了。 “探长息怒。英子说真正的侦探都是用铅笔头的。您看,”金虎把手里的铅笔头放进兜里,“好放。”又掏出来,在本子上比划着,“掏出来就写。”把笔和本子装进兜里,“加起来就是,方便。” “真的都是英子说的?”牧天一副怎么也想不到的神情,问。 “真的。不信您回去我找她对质。”金虎也被问得蒙了,极端认真地说。 “这丫头可够鬼的啊,啥都知道。”牧天低眉沉吟着。手指在头上挠了两挠。突然抬头盯着一直懵逼地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的问答出神的林祥云,“你知道王木亮要你是干什么的吗?” “交给我哥,换个警察厅长啊。”林祥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 “聪明。不过你猜对了一半。” “什么一半?” “很简单,你想一下就知道,他当了厅长以后会怎样?” “放了,把我交割出去啊。” “简单了。王木亮是什么人?他一直是汉奸警察局长,害死了多少好人?他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你说明白点,他怎么就能留了后路?”林祥云明显地开始烦躁起来。 “他骗完你哥以后,当然要把你交割出去,但不是给你哥,而是给重庆,你就是他的投名状。明白不?”牧天眼睛盯着林祥云已经肌肉开始僵硬的脸。 “那你留我干什么?” “你都说了,讹钱。”牧天一副自轻自贱的嘴脸。 “讹我哥的?” “那倒不一定,看情况,能讹谁的就讹谁的,能讹多少就讹多少。” “讹完了呢?” “这是什么话?你要知道,韭菜是一茬一茬的,只要天气好,你是割不完的。还有就是真到了那一天,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真?” “当然。我还跟你说,从今天开始,凡是讹来的钱,你拿两成,我跟这么多兄弟拿其他的。你看你在我这里,自由、安全,还有钱赚。” 林祥云沉吟了一下说:“那我现在好像就不自由。” “你错了,现在的不自由,是为了未来的大自由。实话跟你说,我今天要断了王木亮打你注意的念头。你只要在天黑之前,在这屋子里头,院子里头转悠转悠,跟你以前一样,到了天黑,我就让金虎换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咱们就一起赚大钱。” 皮克敲门进来,把端着的大排面放在林祥云面前。 林祥云犹豫了一下,拿起筷子。 牧天陡然抓住林祥云的手,“吃了这碗面,就说明你同意了。不吃,你现在就可以走。说明你不同意我的建议。我这帮兄弟也不会管你了。要死要活就在这碗面里。” 林祥云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牧天,又抬头看了看金虎和皮克。慢慢地拂去牧天抓住自己的手。 筷子颤抖着,挑起几根面条。 第155章 挂羊头卖狗肉(1) 牧天起身离开林祥云,让金虎留在屋里,招呼皮克出门。 “你觉得我说服他了吗?”一出门,朝旁边走了几步,牧天就低声问皮克。 皮克伸手作了个ok的手势,“最起码今晚之前没事。” “你确定?” “可以确定。他也在试探你。而且他知道现在没有什么风险,找你来,主要是增加保险系数,还有得到你进一步的承诺。所以,今晚行动之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按计划行动。” “是。” 牧天拍了拍皮克的肩膀,“辛苦。” “不辛苦。我要再确认一下附带伤害。” “还是原来的,不许伤害平民。哪怕放跑几个都绝不许伤害平民。” “明白了。” “有新情况,我得去找三少。规定时间,你亲自把他送到侦探社,再接回金虎。” “金虎是个新人,我怕出意外。其实我们可以就势唱出‘空城计’的。”皮克不无担忧地说。 “没事,金虎没问题的。上次在海子荡的时候你也看到过他的表现的。别光想着演戏。” 皮克立正,要举手敬礼,牧天挥手挡住了他,“还没问你,跟高大烈酒喝得怎么样?” 皮克立马兴奋了起来,“好得很。他说希望我们去他家做客,五姨太很喜欢我们去他家坐坐。” “那是她想知道戚成法的消息。对了,戚成法怎么样有消息吗?”牧天关切地问道。 “还没有。” “不会他也成了房子龙那次的受害者了吧。” “我想不会,那时候房子龙还没有入学。” “希望他还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 “后悔了?我可把四十箱豫土如数归还了。”皮克认真地说。 “那不算个事,上上下下都这样,我们管不了。听说你要排新戏?”牧天问。 “哦,对。《胡桃夹子》,芭蕾。柴可夫斯基。”皮克兴奋地说。 “行了,别给我说这些。我赞助你五万。”牧天打断他说。 “哦,你太好了。我们可以招一批新演员了。你有什么新演员推荐吗?”皮克殷勤地问道。 “没有,我跟贵圈不熟。更不搞潜规则。”牧天盯着皮克,讪笑地道。 皮克照例是耸肩摊手来化解尴尬。 “你刚说什么夫斯基?”牧天突然想到这里,急忙问。 “柴可夫斯基,俄罗斯伟大的音乐家。”皮克手舞足蹈地解释着。 “和音乐无关的那个夫斯基,最近怎么没有动静,海子荡我已经拿下了。”牧天疑惑地说。 “你放心,他们会找你的。”皮克劝说道。 牧天看跟皮克就这个问题也唠不出什么名堂,看了下表,“这里你全权负责。王木亮要是来了,一枪毙了了事。如果不来,算他命大,让他多活几天。”他说完,叫出金虎,换进去皮克。离去。 他们赶到凯乐门咖啡的时候,外滩的大钟刚刚敲响一点到两点之间的一下。 牧天在靠墙角的一张餐台后坐下,金虎在他两点钟方向的一张餐台坐下。 他们分别要了这里的自制蛋糕。 还没等送来,刘庆怀就逡巡着进来,在牧天侧面坐下。 “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刘秋怀问道。 “没出什么事,就是林祥云对包括自己的处境,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牧天说道。 “那是你轻视了他。” “的确。” “有什么具体的?” “他对林箫实际上知道的很清楚,另外他也了解我把他捞出来是在利用他。但我告诉他我是在利用他讹钱。” “他信了?”刘庆怀瞪大眼睛问道。 “他亲眼看见我利用高大烈敲了王木亮一大笔钱,将信将疑吧。”牧天实事求是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觉得将信将疑能完成林箫的任务吗?尤其是林祥云还了解他那个哥哥。” “不能。最起码这里面还有不少的变数。做不到百分百的把握。” “你这么急找我来是想放弃,或者另起炉灶?” “不放弃,不另起。加把柴。” “怎么加,加什么柴?”刘秋怀显然还是一头雾水。 “我需要华埠20个有头有脸的商界大佬的名单,现在是不到两点,我一个小时就要。” “半小时就可以给你。但你要它干什么?”刘庆怀还是很怀疑牧天会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来,然后又要调整。但他忽略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变动之中的,不到最后,你的努力都有可能被推翻。 “作秀。” “作秀?这我要请示一下姜先生。” “你只要你们把名单给我,又不让你们做什么,这还要请示?好吧,随你,一小时内我要,送侦探社吧。我走了,约了季若曦她们。你把账付了。” 刘庆怀实在不知道牧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约了季若曦,还她们? 看着牧天和金虎出门的背影,刘庆怀一边掏着钱付账,一边念叨着:疯了。 牧天匆匆上楼,正碰上下楼打水的英子。 “探长,你回来了。会议室里有人等,说是约好了的。一个老头,两个少女。”英子嬉笑地说道。 “上班呢,尊重点。客人就是客人。”牧天想着别的事情,没心思跟英子逗乐。 英子立刻严肃地应了一声,接着吐了下舌头,嬉笑地下楼去了。 牧天一进会议室,正在喝茶聊天的季若曦和欧阳慧,还有厉中天站了起来。 牧天朝季若曦和欧阳慧点了点头,直奔厉中天而去。双手抱拳,然后伸出双手,“厉先生是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您是上海滩报业泰斗,能拨冗前来,小生实在感激不尽。请坐,请坐。” “牧先生言重了,您是公认的青年才俊,如今又创立了这开风气之先的侦探社,老朽理应早些来见识见识,开开眼界,今日有幸蒙邀,幸甚,幸甚。” 牧天在顶头的位子上坐下,众人也都坐下,“小生这么着急地邀请各位,尤其是劳动厉先生大驾,实在是有些唐突。不过小生确实有一件棘手的事恳求各位帮忙,还望海涵。牧天在此先行谢过。” 牧天说完,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来都来了,牧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厉中天不卑不亢地说道。 “那小生就直说了,还望厉先生不吝赐教。”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厉中天向来不喜欢这种虚假的客套,连说两个但说无妨,实际上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我需要一个整版的版面,连续五天,每天支付版面费十万块大洋。”牧天沉着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156章 挂羊头卖狗肉(2) 到底是厉中天经过风雨,见过世面,在两位女生嘴巴变成“o”形,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时候,厉中天却只是手按住桌面上,凝视着牧天,似乎在探究牧天这个年轻人究竟有何企图。 “牧先生是要做什么广告吗?”厉中天的声音还是有点打颤。 “是,也不是?” “广告就是广告,新闻就是新闻。你这个‘是,也不是’。那是个什么东西?”季若曦好像从惊愕中醒过来,率先发出了疑问。 厉中天举手制止着季若曦。 “季小姐年轻,说话难免唐突,请牧先生切莫介意。但她的问题是中肯的,牧先生以如此高昂的费用买我们的版面,是要刊登什么,老朽也很关心。”厉中天软中带硬地说道。 “软文。”牧天说完这两个字,探究地看着他们。 “何谓‘软文’?”厉中天追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简单地说,就是新闻报道形式的广告。报馆可以按广告来处理,但读者却是在看新闻。” 厉中天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扭头看着旁边的季若曦。 “现在是新概念漫天飞的时代,几乎每天都有新鲜的噱头出现。不过牧先生的这个‘软文’的概念,恕我等愚昧,虽然你说了‘新闻报道形式的广告’,但我们还是没有明白如何操作。”季若曦盯着牧天道。 “是这样,假如现在有位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商界人物,举行一次私人聚会,到场的也都是相应体量的人物,以贵报目前的调性,会不会派出记者去采访报道?”牧天沉着地解释道。 “那当然会。”季若曦不假思索地说。 “可是报馆没有钱赚,就这篇报道来说。”牧天凝视着厉中天,回答着季若曦的问题。 “本来就是,广告是广告新闻是新闻,新闻是不赚钱的。”季若曦拧了一下粉颈,像是跟什么人在辩论。 “软文不一样,它既是新闻,也可以让版面赚钱。”牧天继续说道。这文化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啊,难怪他们个个穷酸。 “牧先生说的是‘有偿新闻’,软文的概念,实际上就是模糊了新闻与广告的界限,但恕老朽愚钝,这种做法不是欺骗吗?”厉中天面带微笑地说。 这人是个老狐狸,每到出招的时候就面带笑容。 “所有的新闻都是有偿的。读者不是花钱买你们的报纸才能看到你们的新闻吗?”牧天的声音有些冷起来,好像要决心跟他们开始一场严肃问题的探讨。 “那……”季若曦一时语塞。 “我们首先要从自我标榜中走出来,承认报纸的商品属性,这个好理解吧。因为你是要上街卖的。就是你们所谓的发行,但到了报童手里只喊‘卖报。卖报’,这讽刺吗?” “我们的新闻就是不生物费的,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持客观公正。”季若曦辩道。 “我们已经进入了媒介时代,人们看到的世界,是媒介想让他们看到的世界。资本、媒体从业者都有自己的观点,选择什么样的新闻报道出来,又怎么在报纸上处理这个新闻,又怎么能客观公正呢?”牧天看正在陷入沉思的众人,“更不用说那些以传布观点为宗旨的各种机关报了。总之,报道什么不报道什么,怎么报道,都是由具体的人在负责的,而人都是有观点的,都是属于某个社会圈层的。现在,只有贩夫走卒才过着感知的生活,但他们也都受着意见领袖的影响,这些所谓意见领袖的社会精英们恰恰是生活在媒介世界里的。而他们隐藏在客观公正背后的观点,不也是一种欺骗吗?” 牧天一番话,说得季若曦和欧阳慧面面相觑。 厉中天干笑了两声,“牧先生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此来应该不是探讨学术和理论问题的,有钱赚是报馆可以运营的基础。具体怎么办,还请牧先生明示,报馆方能予以考量。” “厉先生开明。今晚我有个私人聚会,邀请了一些有身份的人,政商各界人士都有。我希望贵报馆派人前往报道。明天在我买断的报纸版面刊发。” “这个请牧先生放心,即使不提醒,如果出席的人足够重要,我们也会派员采访报道的。”厉中天淡然地道。 “我希望这次采访由季小姐领衔。采访提纲由我提供,稿件完成后,请先送我审核,但终审权还在厉主笔这里。” 厉中天一听终审权还在自己手里,报馆还是自己的报馆,还能挣到钱,立刻放松了下了,“这个可以。”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看了一眼季若曦。 “其次就是版面的安排,是这样,我需要的是二版,最差是三版。但一版上最少要有个提要。当然有条消息,哪怕就是标题加一句导语也成。这条消息的费用另外结算。还有就是,我们准备了一份通稿,希望你们尽可能地发给报业同行。没有刊登的要求。所有前往采访报道的记者,我们都安排了车马费和午餐费。厉主笔,您看这样行吗?” 厉中天站了起来,“真是后生可畏,牧先生不仅深知报业之精髓,还精通采编业务,佩服,佩服。若曦啊,回去以后就就协调各部门,组织这次报道的班底,你负责所有的编采业务。你告诉老关,二版的社会新闻,编好待发。其他的再说吧。”厉中天,这位《东方晨报》的主笔,竟然现场办起公来。 “不用请示一下季凤麟,季老板吗?”牧天试探地问。 “不用了,他的理念我清楚。不过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您客气,请讲。” “我要在你买断的专版的报眉印上‘广告’二字,不算是冒犯吧?”厉中天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极其谦恭,又极端地痛苦,好像内心经受着极大的震撼。 牧天听厉中天如此说,又看着厉中天明显地写着的“伤心”甚至是“绝望”的脸,不由也悲从心来。 对于一位始终抱着启迪民智、重树民风、匡扶正义,关照民生信条的老报人来说,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假惺惺的混蛋理论说得无以反驳。 牧天此时能够里理解厉中天内心的悲鸣。 他无法面对这位可敬的老报人,为了报馆的最后一丝颜面的卑微请求,他无语地点点头,悄然转过身去。 第157章 因势利导 走到门口,牧天小声对欧阳慧说:“欧阳小姐先留一会,我有事找你商量。” 季若曦很敏感地回了一下头,甜笑一下,冲欧阳慧作了个“先走了”的口型,挥手随着厉中天离去。 尽管厉中天一个劲儿地说着“留步,留步”,牧天还是把他们送到了楼下,借口是好久没见姚叔了,打个招呼。 金虎和一个守护者把应付的一天版面费的现大洋抬上汽车,站在车旁的厉中天又上前与牧天握手道别。 姚叔关好了后备箱,钻进驾驶室,启动了汽车。 “前途不可限量啊。” 厉中天靠在后背上,闭上眼睛自语道。 “您是说谁?牧天吗?” “老季有眼光啊,” “老厉害,您干嘛?又乱点鸳鸯谱?” 厉中天无声地笑笑。 “你留我干嘛?”欧阳慧见牧天回来,站起来问道。 “请坐欧阳小姐。”牧天躬身道。 “有话快说,我学校还有事。”欧阳慧坐下来,喝了口水。 “回头让金虎送你回去。今天晚上的聚会,我以个人的名义邀请欧阳小姐出席。”牧天诚恳地说着。 “我为什么要出席你的聚会?”欧阳慧摆弄着眼前的茶杯。 “准确地说,是自助餐和化装舞会。”牧天嘴角扯动了一下,在脸上堆出神秘的笑来。牧天知道,时髦对新式女性的吸引力,所以如是说,也如是做。 “化装舞会?”欧阳慧两眼闪过一丝亮光。 “对,不只是你欧阳小姐,还请你代邀贵校愿意出席的其他女同学出席。”牧天的口气是试探的。 “我负责车接车送,保障安全。”牧天见欧阳慧在沉吟,就追加地说。“可能会晚一些,我还为你们准备了宵夜。” “可以带舞伴吗?”欧阳慧突然地问道。 牧天嘴唇一扯,明白她在想什么,“大谷秀实可以,本人正有意正式地认识他。别人就不提倡了。在这个舞会上,可以交到新朋友。有许多青年才俊和商界精英,如果有收获,那是实实在在的生活,而不仅仅是校园里的一段浪漫。我们都知道,人生的路很长。”牧天循循善诱,语带机锋。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钓金龟婿的。”欧阳慧好像寻思出味了,乜斜地看着牧天。 “没有规则是适应所有人的。你们学校那些刚刚入学的小妹根本不会想这些,看那些马上要毕业的呢?那些富豪巨贾的千金不愁的,难道那些小家碧玉也不愁?现在的大环境,毕业就等于失业,社会上本来提供女性就业的机会就少得可怜。在所谓新式女性中,还有一些打着独立精神之树立,自由生活之开创,自强自力之实现的口号,不过是想毫无顾忌地玩几年,同时也为自己的嫁妆镀金的人呢?还有不少想给自己下半生的瓷饭碗镀上更厚的金边的呢?”牧天不慌不忙,条分缕析地说。 “你这是性别歧视。”欧阳慧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不要动怒,不要动怒,若有冲撞之处,在下道歉。不过,歧视不歧视,你帮我在你们学校里贴一启事就知道了。当然还要欧阳小姐你来组织。你的煽动能力我还是知道的。” “什么叫煽动啊?那是影响力,最起码是鼓动能力。好不好?煽动,哼,怎么都透着邪性。”欧阳慧不高兴地说。 “抱歉抱歉,鄙人才疏学浅、用词不当。”牧天连忙赔着不是,从兜里掏出一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欧阳慧。“这是启事的原稿,麻烦欧阳小姐誊写了贴在你们的启事栏里。” 欧阳慧接过来,抽出里面的纸片看着。 牧天躬立一侧,注意地看着。 “你这化妆是有补助的?”欧阳慧指着纸上的文字道。 “是,每人三元。” “你这活动结束后再给似乎不妥,要是报名的时候就给付,大约能踊跃些。” “有道理。这样,报名即给一元,活动结束再付两元。这样可以保证她们始终都有饱满的情绪,自始至终。” 欧阳慧奇怪地看了牧天一眼,“也不错。” “还有这个,‘组织宵夜’就不誊上去了吧。你定个标准,我找你实报实销。这样更简单可行。” 牧天笑了,笑得很开心。“这样好啦,按照报名人数,我先把钱给你,也不用报销不报销了。多退少补。你看行吗?” “这样当然好,不过你这样退啊补的不是有点繁琐吗?” “也是,那就定额,我把钱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劳你全权处理。”牧天一拍手,笃定地说。 “那好。我问一下,胡提也来吗?” 牧天一愣,随即笑嘻嘻地说:“当然。我办的活动,我兄弟能不来捧场吗?他要不来,我得揍他。”牧天这话说得有点用力过猛。 欧阳慧愣了一下,忧心忡忡地道:“我就怕他跟大谷君打起来。” “哦,都到这个程度了?”牧天表现的极为惊诧。 欧阳慧看了牧天一眼,点点头,脸上满是担忧。 “不会,胡提我了解。我也理解你们的相处模式。打起来断断是不会的。要不我通知他晚来一会儿,等化了妆,谁也认不出谁来了,找谁打去。当然这是个下下之策。正是因为我了解他,我得提醒你,还是要找到一个万全之策。而且事情要尽早解决。他觉得跨人种的恋爱是一种不良的恋爱,而且不会长久。可能花开的很艳丽,但结不出果实来。他的保护欲很强,有可能会追随你一生。只是要保护你不受伤害。”牧天的话是掏心窝子的。 “这也太恐怖了,这根本不是爱,是绑架,情感绑架。”欧阳慧恐怖地说。“我不想伤害他。如果他觉得受到了伤害,那我绝对不是有意的,真的。” “欧阳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在恋爱方面,伤害不伤害,完全不在大家认为的施害者的感觉,而在于受害方的感受。就胡提来说,他可能还甘之如饴也说不定。你也不要有心里负担,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就好。大不了就决斗了,咔嚓,一了百了。”牧天说着,做了个捂胸倒地的动作。 欧阳慧“噗嗤”笑了,“牧天你真有意思,跟你聊天能三分钟正经就不错了。” “你怎么啦?牧天?”英子推门闯进来,看着两手还捂在胸口作难受状的牧天,大叫着。 怎么也学会不墙门了?这丫头! 牧天放松了一下身体,看着英子。 英子此时正背对着牧天瞪着欧阳慧。 欧阳慧胳膊在身前摇晃了一下,伸指指着英子。 “英子,什么事?” “哦,三少送来的,说你急着要的。”英子转过脸,微笑地道。 牧天知道是自己要的名单,接过来,也没打开,“去叫金虎备车,送欧阳小姐,再去巡捕房。你跟我一起去,” 英子有点吃惊,这是牧天第一次带她出去办事,一激动,竟然愣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牧天。 欧阳慧看看牧天,又看看英子,阴阳怪气地说:“牧探长果然不一样了啊,司机兼保镖加女秘书,这是时髦的标配啊。看来,先打起来的恐怕是曦姐喽。” 第158章 我要把你给的瓜养大 “哈哈,牧天,你是不是多虑了。” 蒋信义拿着名单浏览了一遍,把它抛在桌上,对牧天说道。 “蒋科长何出此言?”牧天不解地问。 蒋信义指点着桌上的名单,两手在空中一摊,“你拿来的这份名单上的人,虽处华埠,但多数非富即贵,最不济也是小有家底的人,他们早已经持有了法租界的合法证件,你要我给他们再办一张吗?” “你能确保每一个人吗?还是你的猜测?”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华埠所有官员或者商界、民间的具有领袖倾向的人的材料,我这里比外面任何机构的都全。”蒋信义自信地说。 “那这一位呢?三少的备注上写着,新近才来的上海。” “你说的冯济琛?他是新近才重返的上海。关于他的卷宗,你大概要在这里翻上半天。” “他有法租界的合法证件吗?” “如果他留着,那他就有。我们的政策是持续稳定的、不变的。我是说,法租界、法国。以前他离开上海时的证件,如今依然有效。”蒋信义抿嘴一笑。“制度大多数时候也是一种指数。”蒋信义意味深长地说。 “快乐指数?幸福指数?还是疼痛指数,悲惨指数?”牧天的话明显是在打趣。 “你能正经三分钟不?指数就是指数,至于什么,你自己去衡量。”显然是不想跟牧天啰嗦。 “那好,名单,见人一份特别通行证,马上要,我带走。”牧天一脸正经地说道。 “牧天你过分了啊,这只有相当级别的内部人员和特殊人员才可以给予的特别通行证,你当是传单呢,乱撒?“ “横鼻子竖眼是吧。我今天用林祥云在王木亮那里讹了一百万大洋,全是你的。”牧天晃荡着肩膀,盯着蒋信义嬉笑地说着。 “什么?牧天我说你是熊心豹子胆,竟然要了一百万?”蒋信义一把抓住牧天手腕,凑近他,几乎鼻子对鼻子地低吼道。 牧天轻轻地拂去蒋信义的手,把身子朝后靠在椅背上,“我是帮你,你蒋科长胆儿肥!” “你……” “我什么?我可以举报你,而且是实名的。” “你,你,好……”蒋信义气得不再说话,按铃叫来一个办事员,把名单放进信封,交给办事员,“特别通行证。” 牧天道,“加急的,马上要。” 蒋信义随即说,“马上要,加急。” 办事员抽出名单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信封,“科长,工本费?” 蒋信义一指牧天,“找他要!” 牧天手在衣兜里掏了掏,双手一摊,“不好意思蒋科长,没带啊。” 蒋信义一抹头,狠狠地指点了一下牧天,对办事员说,“去吧,加急,记我账上。” 牧天得意地,“谢了,蒋科长。” 蒋信义看着办事员出去,带上了们。突然搬起一摞文件就要砸将下去。 牧天一个弹跳,接着后撤,“哧溜”,已在一丈开外,嬉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见蒋信义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就严肃地说,“还有那个冯济琛的卷宗,给我带回去瞭一眼。” “这个不可以,只能在这里看,我可以给你调出来。” “这个时候回来,会不会跟林箫有什么联系?” “应该不会,他是从广州回来的,跟他的女儿冯茹芸大概是冰释前嫌了吧。他是沙家浜人。出去很多年了,应该是叶落归根了吧。”蒋信义严肃地解释道。 “他女婿是王以栋?” “这你也知道?” “你不知道我去过海子荡?还是你知道了不说?”牧天狐疑地问。 “你不说我什么事情都看破不说破吗?顺着理解就对了。不过这回我是真没看破你费这么大劲是要干什么?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蒋信义坦诚地说。 “好吧,看在你帮我印传单,不不,是开特别通行证的份上,我给你透露一些吧,我是要把你给我提供的瓜养大。” “养大?” “吃瓜的群众太多,怕不够分啊。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把藤和瓜都给我呢?” “我,我们有一套健全的法律体系,我们也有底线,就是在这套法律体系下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我们不搞暗杀。不过如果朋友需要,我们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哈,那你,你们才是阴谋家。” “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提供帮助,说到最难听的,也只能是帮凶了,不敢抢别人的功劳。” “挺敞亮啊,蒋科长。” “人活着就要阳光一些嘛,就是说敞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在玩的是一场阳谋?” “可以这么说,我做的一切都是摆明的,所有参与者都是自愿的。最后,我收获我想要得到的。” “这怎么听起来像‘拆白党’的理念?” “拆白党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古老的犯罪模式,最近两年突然兴盛了起来,最近报案的特别多,一开始在华埠,现在已经蔓延到了租界。我这里有一些还不成系统的资料,可以给你带回去研究研究。估计你的侦探社将来会遇到不少这样的案子。我这里接到的报案,一并打包转给你。巡捕房实在没有足够的警力来应付这种风月案子。”蒋信义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大概是为了尼尔侦探社有他的股份吧。 “这种案子涉及的人大概不愿意过多人知道,才会找私家侦探吧。你转给我的案子再多,我也不领情。倒是我想见见那位替你持股的某人的小舅子,佟先生。” “哈哈,好啊。只要你不怕他尿你一身,随时。”蒋信义都快笑不活了。他觉得这是迟早的事。他这样的公务人员是不能涉足商业的,前段时间一来,工部局下了一道死命令,彻底反腐,一插到底。该杀的杀,该砍的砍,如飓风一般席卷上下。就连弗朗索瓦都差点碎了。以牧天对自己的了解和他那个聪明劲,不用查注册文件,用屁股想也能想到自己的股份是找人代持的。而自己在上海也没有亲人,最有可能的肯定是岳父母家的人。可是佟家就只有一个男丁,自己的小舅子佟安,可是,这个小舅子他确实不到三岁。 “你说什么?尿……”牧天不解。 “他还不到三岁,刚两岁半多一点。” “什么,你让我替一个穿开档裤的孩子打工?”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哇,还来一个法国式的爱谁谁的样子,比皮克的耸肩摊手更可恨。 “你屁的资本,尼尔侦探社你毛都没出一个,还给我提资本,你不要脸。”牧天犹如遭到了奇耻大辱,竟然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 “牧天啊,这就是一个不要脸的时代。许多人都是拿屁股生活的。我没出钱,有王木亮替我出了啊。” 牧天原来恼怒至极,一听这话,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哇靠,厉害了,蒋科长! 自己还是灰溜溜走吧,手也不挥了,更别说云彩了。 “你等会儿!” 牧天站住,疑惑地看着蒋信义,“算你狠,我走还不行吗?” “证件不要了?” “我知道在哪取。” “我问你去哪里?出了这巡捕房。” “要你管?要管也轮不到你,我找那个两岁半的股东去呀。” 蒋信义彻底地笑了。 “你告诉了你的阳谋,那我就给你个忠告。” 第159章 临门一脚 “呵,没想到蒋科长也好为人师啊,看在特别通行证和卷宗的份上,在下且洗耳恭听一回。” 牧天说着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蒋信义也坐下,伸手向刚才摔在桌上的那摞文件。 牧天下意识地举手挡了一下。 蒋信义“哼”笑了一声,整理了一下文件。 “你现在的所谓阳谋,实际上像极了一场足球赛。有万千观众围着看的足球赛。你是教练,又是球员。你先告诉我,你这样累不累?” “有钱赚就不累。实话告诉你吧,蒋科长,王木亮替你垫的股本的钱,我今晚就能给你洗一圈。” “那,谢谢。” “咱俩谁跟谁啊?你接着说,忠告。”牧天满不在乎地说着。 “你赚了钱干嘛?” “过有钱人的生活啊。” “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了呢?” “再赚钱啊。” “再赚了钱呢?” “过更有钱人的生活啊?” “哈哈,那我们还是说回忠告吧。”蒋信义淡然一笑。 “对,刚你说到了足球赛。” “你可能也是,现在看来就是这场球赛的组织者。相信你会组织得天衣无缝,教练的战略战术也很完备,球员也很尽力,可是观众呢?他们看的是什么呢?二十几个人在场上瞎忙活吗?显然不是吧?他们看的是进球!进球需要什么,中场组织者的智慧与技术,还有球员的临门一脚。你是中场组织的那位球员,还是射门的球员。” “咚咚。” 办事员敲门进来,把信封递给蒋信义,“做好了,科长。会计科说费用在您下月的薪水里扣。” “知道了,你辛苦,下去吧。”蒋信义拿着信封指点了牧天的额头几下,把信封递给他。又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一个卷宗来,“这是‘拆白党’的材料,你带回去吧,研究研究,对你有好处,说不定已经有案子找上你门了。我简单地说一下拆白党的行事模式吧。就是用王以栋,你不是去过海子荡吗?用王以栋的痴情,现代商业的经营手段,加上范德瑞式的绑架,来实施的谋财但不害命的古老又新型的犯罪模式。说道范德瑞,”他说着,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卷宗,递给牧天,“都在这里了。这个要算你欠我的情。” “谢谢,这个可以有。你的忠告呢?”牧天眼睛闪烁着,好像是故意地问道。 “说完了。” “啊,明白了。还是看破不说破。那我走了,去试试这临门一脚好不好使。” “哦?如果真的这样,你付出的代价就大了。” “付出又算什么,只要能赚回来就值得。” “可能这回的代价是你最根本的东西。” “我最根本的东西?” “你看,新学之运动已近半个世纪,再看芸芸众生,新学之精神哪还有半点影子。沉疴尤在,又沉渣泛起,更甚新学之前。每个人都在心里念叨一段著名台词:太阳出来了,但那是你们的,我要洗洗睡了。你别说我是假洋鬼子,当你跳出来看的时候,可能,或者一定比身在其中看得更清楚。呵呵呵呵。” “你跟我玩哲学?” “哲学是需要玩味的,你慢慢把玩吧。” “算了吧,又是看破不说破那一套。你不说破,那我就去踢破!”他抬脚砸在桌面上,手朝蒋信义勾了勾,“乔世宽的资料你这里应该不少吧,拿给我。”牧天一脸严肃地说道。 蒋信义微微动容,“是有,不过他不是你爹吗?”他诧异道,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诧异是故意的。 “那得我娘来确认!” “老爷,老爷……” 耿一飚跌跌撞撞地高叫着撞开了书房的门。 正在练字的乔世宽手握毛笔,转身看到耿一飚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耿叔,出什么时了,你慢慢说。” 耿一飚长出了一口气,手剧烈地抖动着指着门外。“小,小少,爷,爷,让你去,去见他……不不,小少爷,来,来啦,他,他在客厅,厅里,等着,见,见您!” 乔世宽愕然,身子竟然仰合起来,他努力凝住心神,方才稳住了身形,一支狼毫居然在他手里折成两截。笔头落地,砸出一朵花来。 乔世宽如此反应,吓得耿一飚不知如何是好,一时竟然不敢上前扶持。 “走!”乔世宽抬手一指,将手中断笔抛之脑后,抬脚就朝门外冲去。 耿一飚这才回过神,赶紧跟上扶持。 原本在客厅中央逡巡着的牧天闻听急速的脚步声,知道是乔世宽来了,转身望去。 只见乔世宽急匆匆大步而来,耿一飚被他落在后面。 牧天一见乔世宽跨入,“咚”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先生在上,请受晚生一拜!” 乔世宽急忙上前,双手搀起牧天,“来了就好,能来就好,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两人搀扶着走到沙发边上,并排坐下。 适时止步的耿一飚抬起袖子抹了下眼睛,悄然下去,准备茶点去了。 “先生这一向可好?”牧天不等乔世宽客套,“晚生冒昧打扰,是特来相告,我娘下落已经寻得,待身边琐事完结,便派人去接了过来。到时请先生将我娘旧物交还与她老人家。” “应该的,应该的。不知探长有何琐事缠身,老朽又是否可以帮忙一二?” “说来也巧,晚生此来还真有一件小事请先生帮忙。” “请探长说来听听,当尽力帮忙。” “恐怕不只是听听而已,必须您来帮这个忙。” “是,是,请讲。” 牧天从兜里掏出烫金的请柬,递与乔世宽,“晚生不才,今晚办了个聚会,还请先生拨冗出席。” 乔世宽打开请柬看了一下,“探长少年有成,这个场必须捧的。我一定准时参加。” 牧天又掏出一叠请柬来,放在茶几上,用手按着,“这是给工部局董事会董事的帖子,请先生务必代为送达,并督促他们也能准时莅临。” “这……” “有什么难处吗?”牧天目光凌厉地问道。 “额,应该没有什么难处。探长侦探社新张,这些人以后难免有麻烦到探长的地方,莅临聚会他们应该是很乐意的。放心,一定办到。不过,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敝号有个分号新近也要开张,都推迟日期好几次了,届时也望探长能够光临,以为小店增辉。” “是恒祥吧,那要等我娘来了以后再做定夺。” “好好好,这样更为妥当。”乔世宽欣喜若狂地连连叫好。 “说到恒祥,晚生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今晚请先生当众宣布,这个人有四成股份,是先生的合作伙伴。”牧天把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乔世宽。 乔世宽莫名地望着牧天,打开了纸,“林祥云?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不重要。” “额,这可都是你的。” “我说了,一切都要等我娘来了才能决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四成股份这个人。”牧天再次强调说。 “额,我就不明白了,探长为什么不接受做一个富二代呢?”看得出,乔世宽说这话的时候,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嗯,”牧天也加起了前缀,“嗯,简单地说吧,你可以是富一代的,会接受别人抛过来的一顶富二代的破帽子吗?” 第160章 我就是东风 “咣。” 牧天拉开车门,“咚”地坐进车里,“快开车。”“咣”地关上车门。 乔公馆的铸铁栅栏大门缓缓地关上,后视镜里,乔世宽有些颤抖地走到栅栏门前,抓住栅栏,凭栏望着。 耿一飚上前,站在乔世宽身侧,也跟着眺望着。 一直等在车里的英子,见牧天上车的时候,有些诚惶诚恐地想下车换到副驾驶的,来的时候她就坐在那里。可是,没等她拉开车门,车就开了,她没有来得及。 此时她指着后视镜问:“那个就是你爹?” “什么就是?那要我娘说就是才是。” 英子感到牧天并不开心,沉吟了一下,“这些是要归档的吗?”她扒拉着身旁放着的几份卷宗,张大眼睛问,很天真,很萌的那种。 牧天连续挥动着手掌,似乎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我刚才看了一些,你不会骂我吧。”英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机要秘书,你要看,我管得住吗?”牧天依然没有好气地道。 开车的金虎看着后视镜里两人的情景,不由暗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牧天的头依旧仰在后座上,责备道。 金虎自己做了个鬼脸,把后视镜掰高了一点。 “你都看了?我去这一小会儿?”可能是觉得自己冷漠对一个小姑娘过分了吧,牧天随时地问,头依旧枕在靠背上。 “是啊,你去了一大会儿,好不好。我就想,你是不是要查卢志强的案子。”英子认真地说道。 “卢志强?”牧天一下子直起身子,望着英子,“卢志强,那个弯头浜的卢志强的案子?他什么案子?” “刚开张那天,他就有打电话找你,说有个案子要找你帮忙,想跟你谈谈。你说要问清楚案由,但我问了,他不肯说,坚持要见你面谈。可你又不见。今天他又打电话来了,我告诉他不说什么案子,没得面谈。我说你的意思是只有知道案由才能决定是否面谈。他就说了,他怀疑他的九姨太让人给‘拆’了。我不懂这个啊,问他,他说你知道。我刚看了卷宗里的几个案例,明白了,他怕是遇到‘拆白党’了。”英子巴拉巴拉地一口气说完,望着牧天,等待着他的反应。 谁知牧天叹了口气,又靠到后背上,“你的业务能力需要提高,以后汇报工作,只说结果,不讲过程。只要说是什么就行,我不问你,你不要讲为什么。” “为什么呀?” “因为我是探长,你是秘书。”牧天忍气地道。 “哦,知道了。那我要把卢志强的报案记录和这些拆白党的资料一起给你吗?” “你说呢?” “明白了。还有冯茹芸是怎么回事?这里也有她的资料。”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今晚在聚会上很可能会见到冯茹芸。” “真的?那太好了,夫人她回来了?那王爷呢?” “你说王以栋啊,他很可能已经消失了。”牧天依然躺在靠背上,出掌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你说王爷他?”影子焦急地问道。 “不说这个,这不是你的职责范围。你回去第一时间给卢志强打电话,叫他今晚来参加聚会,我跟他谈。告诉他我只有那个时间有空。来不来悉听尊便。” “知道了。你这一会儿谈,一会儿不谈的,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英子近乎自语地道。 “你们怎么都问我这个问题?我是探长?还是药铺掌柜的,再或是你们觉得我是个葫芦啊?” “都不是啊,我觉得你是个说书匠。”英子道,金虎不由笑出了声。 “说书匠?” “是啊,到目前为止,你虽然探长做得不错,挣了不少钱。但才华不是用钱来衡量的,你书说得最精彩,简直才华横溢,光彩照人。” “嗨嗨,马屁没有这么拍的。唯一能衡量才华的就是钱。你把那个卢志强给我掯住了,看我这回再赚把大的。” “不过我更想听你说书,我这回可准备了六个铜板,等着听你分解下一回喔。”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给我六十块大洋,我也不说给你听。” “哼,不好玩。” “没人跟你玩。今晚你要是见到冯茹芸的时候小心可别上演泪洒什么的戏码。” “你这什么意思?” “没意思,她变了。” “变了?这才走几天啊,就变了?” “小丫头,人变不变,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记住我的话,以后你不吃亏。” 英子一时无语,噘嘴望向窗外已经笼罩起来的暮色。 牧天回到尼尔侦探社的时候,皮克的车刚刚开进后院。 “你回来得早了。”牧天对皮克说,明显地带着不满。 皮克大拇指朝刚钻出轿车的林祥云一指,“问他。” 牧天看着两个守护者陪着林祥云走向楼门,低声问皮克,“怎么回事?” “恐怖是随时间增加的,你的瓜又受不了了。要疯掉了。所以……” “所以你就提前实施了计划?” “也不算是,只是随机做了一些调整。没有办法,要不整个行动都要完蛋。”皮克辩解道。 “但愿你做好了防范。” “当然。你这里怎么样,顺利吗?要不要我调几个人来帮你?” “谢谢,不用了。万事俱备。” “哦,那就是说只欠东风了。东风是什么?” 牧天望着皮克,一时想不起来如何应对。 皮克刚要讪笑。 牧天先笑了,“我啊,我就是东风!” 皮克一愣,撤着身子认真地打量着牧天。 牧天一笑,伸手拍了下皮克的肩膀,挥手,自顾朝楼门口走去。 皮克摇了头,跟上。 刚到楼门口,金虎换了林祥云的全套行头整理着钮扣,走了出来。 牧天上前握住金虎的手,暗自用了下力,“金将军,保重。” “探长保重。”金虎的语调出奇地平静,就好像出去游玩一样,完全化解了牧天的紧张。 “走吧,我等着给你庆功。”牧天松开握着的手,又拍拍金虎的胳膊,含笑道。 金虎走到皮克的汽车跟前,拉开车门,站在门边朝牧天拱手相别,转身钻进了汽车。 皮克与牧天握了一下手,转身也跑着钻进汽车。 汽车开出大院。 牧天挥着手。 暮色已经完全地笼罩了整座院子。 楼里的灯已经亮了有一会儿。 第161章 要让别人相信你的话,最好跟… 怡和居可以称作‘以人为本’的典范。二楼中间到顶头包房的各个房间竟然是可以打通的,因为之间的隔断都是木制的,上头装着滑轮,四周推开,就成了一个宽绰的大厅。方方正正,是做自助餐的好地方。 这还是许多年前,上海滩开始流行西式餐会时老板改装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而且给他们赚了大钱。 顶头特制的包房里,牧天和主要的宾客在里面,他们虽然享受的是跟外面一样的西式自助餐食,但格局却是中式的,二十几个人围在圆桌上,彼此转着圈地敬酒、倾谈。 包房里坐的都是当晚的重量级人物,而这些人物中,又以乔世宽为最。公董局除外出谈生意、回国休假的以外,其余十一人悉数到场。当然还有乔世宽特邀的冯济琛和他的女儿冯茹芸。 林祥云坐在乔世宽的旁边,接受着人们问候乔世宽之后顺便的问候。他并不知道,他马上就会拥有乔世宽恒祥百货四成的股份,所以对这种半冷落甚至是嘲讽,内心十分不悦,几次想逃离,都都被乔世宽拉住。 而牧天在这群人里仿佛被淹没了,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副敬陪末座的样子,失落、沮丧。 如蝴蝶般满场飞的季若曦,看着牧天的样子,有些伤心,“你花这么多心力就是要给自己找不开心的吗?”她时时冒出这个想法,担又自己把它们打消。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她很清楚今晚自己是来工作,而非享乐的。即使她很喜欢化装舞会这个新鲜玩意。 华埠的商贾无论大小,都在大厅里盘桓,吃着各种西式的点心,啜着洋酒饮料,寻找着愿意与他们交谈的欧阳慧的同学们。 这是一场轻度的化妆舞会,除了各种戴的和举着的面具,没有服装的要求,更没有人物扮演,所以,真面目还是可以认得出来的,只要你认真地去看。 当寒暄变成了互诉衷肠,捉对厮杀变成了勾肩搭背,对眼的男女不再需要面具而互留电话地址的时候,外滩的大钟敲响了九下。 英子进来了,她身着一袭西式曳地长裙,翩然而至,引得屋内掌声雷动,就连牧天也看得呆了。 她软语呢哝地请各位嘉宾移步大厅,宴会的主办人有重大消息宣布,并‘与民同乐’。她说完,就望着牧天走去,一个屈膝,将手伸向牧天。 牧天起身鞠躬,挑着英子如葱纤指,走向门口。 众人纷纷起身,追随而去。 对于这些华埠的商贾来说,与个别租界里的大佬有过交道很正常,如此齐刷刷地与这么多大佬欢聚一堂的机会,绝大多数是头一回。 惊奇与信息交织在一起,就响起了如刮风般的掌声。 英子不得不动用了麦克风,才让人们明白,接下来是晚会主办者要发表演讲。 在仍然有些嘈杂的背景中,牧天讲述了自己的尼尔侦探社创办的宗旨和服务的项目,服务的人群以及自己的优势。 照例是掌声,在他讲述过程中,每一个需要掌声的节点上,都会有一些,他说,时局混乱,人心不古,各类案件层出不穷,警队力量有限,那么,尼尔侦探社就应运而生,是警队的一个有力补充,希望能够竭诚为上海市民服务,纾困解难,寻找公平。 在英子的带动下,掌声又起。 不过,总的来说,牧天的出场和讲话都没带来什么反向,到是他那烫金的名片,引来一片议论。更像是重要时刻来临前的暖场。 牧天好像并不在意这种结果,反而兴高采烈地将话语权交给了乔世宽。 乔世宽按照弥天提供的台本,不敢有半点发挥,讲了恒祥即将择日举办开张仪式,希望列位到时均能莅临指导。隆重地推出了他的合作伙伴林祥云,又盛赞了林祥云青年才俊的特质,塑造了他商业奇才的形象。 林祥云则相对低调许多,只感谢了乔世宽前辈的提携,以及牧天探长提供了这么好的平台能够认识这么多商界大佬。希望大家相互提携共创上海商业新的辉煌。 “这谁啊,从哪冒出来的?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啊。” “是啊,刚出道就能蹭上乔世宽这样的大佬,还占了恒祥四成股份?” “这人有点料道。” “有点?你们不知道了,乔世宽有个失散了二十年的儿子。莫非找到了?” “你说是这个林祥云?你可拉倒吧!” “拉倒什么?不是亲儿子,就凭他这么年轻,江湖上一点生息也没有,给他四成股份?” “我说你拉倒你就拉倒吧。你看看他俩像吗?我告诉你们,这个林祥云是马上就当咱们市长林箫的亲堂弟!” “你说什么,亲堂弟?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表亲是在南京公干的,说林箫这两天就到上海了,主要是要来振兴上海的经济。他以前可是华北银行的行长,抓经济有一手。” “这个靠谱。” 这时,乔世宽拿起麦克风,咳嗽了两声,现场立刻静下来了,“诸位,我再说两句,本来林先生不让我透露的,但这是个利好的消息。林先生的堂兄林箫先生就要来我们华埠当大道市的市长了。政府任命他来当这个市长,是有目的的,就是要推动战后重建,尤其是南市、闸北一带损失惨重的地方。还有就是采取措施,振兴上海的经济。林箫先生在经济建设上是一把好手,他在日本学的是金融,回国后又担任过华北银行的行长,是经济管理的内行和专家。他来了,就意味着给我们带来了大把赚大钱、发大财的机会。” 下面一片哄闹,夹杂着不大不小的掌声。 这个时候,季若曦恰当地出现在林祥云跟前,“林先生,您好,我是东方晨报的记者季若曦,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据说您的堂哥林箫先生最近就要抵达上海,是吗?” “是的,他现在就应该坐在开来上海的火车上,将在今天下半夜,也就是明天凌晨抵达上海。” “林先生,林箫是你堂哥的真名吗?”怎么会问这么个无厘头问题?不过,听季若曦这么提问,牧天却暗地里笑了。 林祥云若有所思地仰头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地板,然后吸了一口气,“当然是真名。不过因为留学日本,为了方便就改成了两个子的名字了。” “您能透露一下他以前,嗯,他的本名叫什么吗?” “按理,这是隐私。不过事情都过去许多年了,现在公开了也没有关系,何况我堂兄马上就会上任当市长了。他原来是叫‘林祥龙’的。” 牧天彻底地笑了,这是一个完美的收官。 你要让别人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了,你最好给他们一个八卦。 第161章 暗度陈仓 嗨过了,自然就进入了尾声,但整个现场弥漫着意犹未尽的情绪,尤其是华埠来的那些商贾中年纪轻一些的。还有就是欧阳慧的同学们,原本就在晚会中出尽了风头,此时更是炙手可热。 欧阳慧此时更加活跃,几乎满场飞,如蜻蜓点水一般,就连大谷秀实都看得呆了。他不知道,时髦对女生来说,有如此大的魔力。 牧天在楼面经理的办公室里打了个电话,与皮克交流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皮克简短地汇报了现场的情况,牧天表示这里一完,就赶过去。不耽误事。 皮克却对牧天的不信任,表示了不满。他说了句:“一切正常,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就挂上了电话。 牧天心道:“不满就不满吧,角色的转换,难免会有人心里不痛快。随他去吧。”他刚一开门出来,正遇到季若曦开门从隔壁的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一摞稿子。 除了开辟成大厅的几个包房,怡和居还给宴会举办方保留了五六间包房,供客户们的不时之需。 “你在这儿,我正要找你呢。”季若曦在这里遇到牧天,多少有些意外。 “你不该在现场吗?” “是的,不过采访完成了,现在不是商业秘密,就是隐私。不在我们商定的报道范围之内。稿子也写完了,你审一下,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回报馆交稿了。老厉害还在等着审呢。虽然今天他同意了延长截稿时间,但我还是提前写好了的,不想报馆的同事为了这件事加班。” “哦,厉害,倚马可待啊。”牧天听得出她话里对“这件事”的鄙夷,但装作没听出来,只是一味地赞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看稿子吧。”季若曦说着,把稿子塞到牧天手里,“我在那边的休息室里等你的回复。”季若曦走了,好像情绪突然低落了许多。 牧天抿嘴笑了一下,望着她的背影。 穿着男装的她,也可以这么婀娜? 牧天摇了一下头,似乎要赶走脑子里的一些东西,转身回到屋里,看起了稿子。 你不得不说季若曦是一个天才,稿子中准确地传达了牧天要表达的东西,文章不枝不蔓,精炼简洁,能把一篇软文写得如此高妙,看不出一丝的铜臭味,那真是修为了得。他在稿件上签了名,交还被季若曦,并送她下楼。 早有神风车行的车在等着,季若曦对替自己打开车门的牧天说了声“谢谢”,自己关上门,叫司机“去‘东方晨报’报馆”。 司机应声启动汽车,开上了早已经在蒋信义的协调下,交通管制了的贝当路。 “谁家这么阔绰,摆这么大排面。”司机叹道。 “大排面?你饿了吗?”季若曦脑子里在想着问题,听得蒙了,就问司机。 “不,不是小姐,我说是谁家搞这么大的阵仗。光车就租了十辆,租金还比别的高了三成。只要在这里守着,保证随叫随走,还循环。搞得我们车行不得不转租别的车行的车,才能完成这单。” “那你们车行岂不亏了?” “那不能,我们行只有四辆这种豪华型车,得转租六辆,只要加一成,合着我们老板还赚两成。可恨的是我们的工资连一成的补助都没有。” “你们的生意好吗?”季若曦是记者出身,不失时机地在了解着民情。 “好,好得很。你说也怪,战前吧,有要车,而且要豪车的,但少得很,也就是那固定的几户人家的小姐、公子。我们行的这几辆豪车,基本上都是在趴窝的,根本是靠着其他普通版的车和人力车来养活。可是战后不一样了,豪车的需求量突然增大了,普通版的更是供不应求。你说怪不怪?” 战争,不停深入的战争造成了一拨凶似一拨的难民潮。难民也分三六九等,有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当然也有腰缠万贯的富豪,和依旧珠光宝气的太太小姐。就是后者们造成了这座孤岛战后的畸形繁荣。 季若曦无力跟一个司机讲授这些,就看着窗外夜晚依旧的流光溢彩,想着自己的稿件里还有什么要补充和删减的地方。 牧天送走了季若曦并没有再上楼,因为他知道,晚会办到这个时候,就要有人先行离开了。他要送客,干脆在门口等着算了。 他掏出一支烟,点着刚吸上一口,第二天林箫看到报纸的情景在脑子里还没有成行,胡提就出来了。 “怎么?你要走?又是会务繁忙?” “别提什么会务,我问你,这林祥云什么鸟?就是你在巡捕房认识,又要帮调查案件,还他清白的那个二杆子吗?” “留点口德,人家现在是……” “去,一边去。我才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要知道你办这个晚会全为了他,别说我现在走,我根本就不来了。” “哎,哎,是不是大谷秀实又惹你了?我帮你收拾他。要不给欧阳慧点厉害……” 胡提着急地给牧天连续地挤眉弄眼。 “怎么?你是不爱听,还是舍不得啊?” “谁要给我点厉害啊?”欧阳慧的声音。 “喔呦,欧阳小姐,怎么你也要先走啊?”牧天瞪了护体一眼,赔笑地对欧阳慧说着。 “没有啦。我就是要看看谁要给我厉害什么的。”欧阳慧双手抱在胸前,面对着牧天,眼睛却乜斜着胡提。 “是我,欧阳小姐,我正在跟胡提建议给你点厉害的礼物,砸死大谷秀实。” “是吗?”欧阳慧把尾音拉得很长,很高。 牧天捂了下耳朵,又赶紧拿下手来,“是,是。” “那好,他就在后面,你们亲自跟他说吧。他可是刚给我买了颗金刚钻的。”欧阳慧得意地说着,左手举在腮边,五指张开,收腰提臀地做了个“普斯”。口中含笑,眉目传情。 “哎呀,这不是欧阳小姐嘛。摆这么拉风的普斯是等着拍照的么?可惜那位记者好像先走了,我这里也没带着相机,否则倒是要好好地多拍几张的,要不就浪费了欧阳小姐的这番心思喽,怪可惜的。”英子突然转出来,一连声地说着,就连她旁边挽着的冯茹芸和制止不了她。 牧天上前,瞪了英子一眼,望着冯茹芸道:“夫人这也是要先回去了,牧天诚挚地感谢您的光临。” “应该的,你牧探长要是有事,那就是我们有事。倒是要感谢你,这些日子把英子照顾得很好。可是也别太惯着他,到时候你吃不消的。” “哎呀,夫人您说什么呢?什么吃消吃不消的呀?”英子撒娇道。 “谢夫人教诲,英子打小在夫人跟前长大,是夫人教导好。她是个漂亮又有才情的姑娘,任性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王爷好吗?” 冯茹芸脸上一层阴云卷过,“家父跟乔老爷有些贸易上的业务要谈,我先带车回去了。麻烦牧先生走的时候用车送下他。我就不让车返回来了。拜托。” “夫人放心,一定将令尊安全送到。夫人保重。” “我陪夫人回去,今晚不回来了。”英子上前,复又挽着冯茹芸,得意地冲牧天道。 牧天干上一步,扯了一下英子,“以后说话小心,欧阳小姐她可是你房东。” 英子眼一立睖,随即又一笑,“上海没有房子了吗?要不是你住那里,我才懒得多此一举呢。” 冯家的车开过来了,是一辆劳斯莱斯,司机下车,替冯茹芸开了车门。 第162章 玉碎了,成就的是瓦 牧天望着冯茹芸的车拐上了贝当路,不见了踪影,这才回过头来。 大谷秀实正从里面出来,他虎视眈眈地望着胡提,身体紧绷,似乎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变,或者制造事变。 牧天赶紧跑了两步,挡在他与胡提之间,瞪了还摆着普斯的欧阳慧一眼,朝大谷秀实伸出手,“在下牧天,咱们见过,还没有正式认识。我是欧阳小姐的房客。”指了指旁边的胡提,“他是我朋友,也是欧阳小姐的房客,我们俩兄弟,住在一起。” 大谷秀实一时弄不清这是什么状况,在身上搓了下手,与牧天握了握,“幸会,鄙人大谷秀实,欧阳小姐的……同学。” 欧阳慧收了她的普斯,走到大谷秀实的旁边,做着依偎状,挽手一个莲花指,指尖抵着下颚,手上的金刚钻还在展示着,娇滴滴地说,“今天我们玩得很开心,谢谢牧天先生的邀请。” 胡提眼睛瞪得浑圆,盯着牧天。 牧天理解胡提的愤怒,就朝他飞了下眼,意思是回头再说。 胡提“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牧天一把拽住他,“我用车送你。” “不用。”胡提挣脱了他,继续走着。 牧天不再追赶,“这里叫不到车的,交通管制了。” “你能耐!我走回去。” 牧天跺了下脚,尴尬地朝大谷秀实挥挥手,跑到停着的租来的汽车旁,撬开车窗,指着前面走着的胡提,对司机说,“跟着那个人,直到他上车为止。” 司机问:“刚我看到了,这人很倔,他要是始终不上车怎么办?” 牧天沉吟道:“就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到家,七星里。” “我明白了。那我到了七星里就直接收车走了。” “这样,他要上车,你送完他再回来,你要是一直跟着他走到七星里,就不用回来了。”牧天掏出一张十元的法币递给司机,拍了拍车顶。 司机开车离去。 牧天跨步回去,根本没有理会大谷秀实,抓住欧阳慧的胳膊,一把把她拽离了几步,沉声道:“过分了啊!” 欧阳慧一脸无辜地望着牧天,“你讲什么呀,阿拉什么也没做,好伐来?” “你还要做什么?当面搂抱热吻吗?”牧天急了。 “侬以为阿拉做不出来吗?”欧阳慧上身晃荡着,满不在乎地说。 “你……信不信我让耿叔教训你?”牧天这话有点无厘头,看样真实气急了。 “你知道他不是我爹,他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欧阳慧依然是瞒住在乎,一副爱谁谁的样子。 “你……”牧天一把将她搡开。 穿着高跟鞋的欧阳慧一个趔趄,就要跌倒。 大谷秀实眼疾手快,一个垫步,飞身上前,接住了就要倒地的欧阳慧,双眼直瞪着牧天,刚才还温文尔雅的样子,现在露出了一股很深刻的狰狞。 牧天收回瞪着的目光,双手拍了拍,脸上挂着微笑,上前伸出一只手给大谷秀实。 这个日本仔身手不简单,胡提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还没等大谷秀实反应,一个护卫者跑了过来,叫着,“探长,电话。季小姐的,说是急事,请您马上去接。” 牧天一愣,随即朝大谷秀实招了下手,跟着守卫者冲进楼里。 牧天几乎是扑到桌前,抓起听筒,“喂。” “牧天,你快来,老厉害他,他死了!” 牧天浑身一个哆嗦,“死了,怎么死的?” “他,他们说,看样子是自杀。” “自杀?你保护好现场,什么也别动,我这就过去。你打电话给蒋信义,让巡捕房也派人过去。” “你的车呢?”牧天问守护者。 “在门口候着呢。” “钥匙给我,这里你暂时负责,重点是那个林祥云,完了以后,务必带回侦探社,让他住在四楼,不准出侦探社一步,不准打电话,不准跟外界有任何联系。估计他还要吃东西,不管要什么,你们去给他买。” “明白了。” 牧天在守卫者的胳膊上拍了两拍,疾步离去。 这时,外滩的大钟正在“当当当”地敲响着十二下的午夜钟声。 这是丧钟啊,可你在为谁而鸣? 法租界的巡捕房应急速度还是可以的。牧天赶到的时候,巡捕已经封锁了现场。报馆已经不准进出了。 牧天在这里又一次感到了体制内外的差别,他的烫金名片一点也不好使,连看门的阿三巡警也不鸟他。他不得不解释他是注册的侦探,是报馆请他来的,但阿三要看聘用文件才能放行。 一直在旁边逡巡着的章嘉勇见门口吵闹,走了过来。一看是牧天,知道他与东方晨报的渊源,又料想一会蒋信义到了,也得放他进去,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就“啪啪”给了两个阿三巡警一人一个嘴巴,骂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叫他们撤了绳索。 牧天想说声谢谢的,但看章嘉勇那副嘴脸,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径自进到报馆里去。也不管电梯,朝楼梯奔去。 身后传来章嘉勇提高了的声音:“探长?嘁,你还可以自封皇上呢,得有人认啊!” 牧天没有理会章嘉勇的嘲讽,一口气爬上了四楼。 主笔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两个欧美籍的巡警持枪守在门的两旁。 牧天顿然收了脚,悄然走入,仿佛怕惊扰了厉中天的灵魂。 只见屋里没有多余的人,季若曦垂首肃立在厉中天的写字台头上,胯骨抵在桌子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站得住。 季凤麟坐在厉中天的对面,一手扶额。 而厉中天则仰躺在自己的圈椅上,满头满脸的血迹,表情怪异。 他的两手垂落在身旁,右手下的地板上,有一支枪,是一支小巧的‘勃朗宁1911’。桌子上展开着季若曦当天采写的稿件,上面还有着牧天的签名,和点点血迹。 毛笔搭在砚台上,但砚台里却是干的。 牧天看完一圈:这是自杀无疑, 他上前轻轻地捧起厉中天的右手,仔细地就着灯查看了一遍,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放下厉中天的手,走到季若曦身旁,悄声说,“是自杀,节哀。” 早已经哭成泪人的季若曦,再一次涌出眼泪,她无助地望着牧天,轻轻地摇着头。 一瞬间,牧天从季若曦哀婉的眼神里,明白了厉中天自杀的原因,不由底下了头。 老厉害啊,你一点也不厉害。活了这么久,又这么久地活着,您就不明白?玉碎了,成就的就是特么瓦啊。 就听季凤麟一拳砸在写字台上,“如椽巨笔突折,山河脊梁何在?!”接着陡然站起来,抓过桌上的稿件狠狠地团成一团,“嘭”地扔到墙角的字纸篓里。 “叫他们全部回来,一版发整版讣告!” 第164章 命数:目的与手段 蒋信义来了,他也是在门口一愣,先让技术人员进来,然后走到写字台旁边,对季凤麟躬身道:“季先生、季小姐,请节哀顺变。还请移步别处休息,给工作人员留点空间工作,谢谢。” 季凤麟犹豫地看了一眼厉中天,缓缓地迈步,朝门口走去。 季若曦也动身。 牧天搀扶着她,又快速地弯腰从字纸篓里拣起了那团稿件,揣在怀里。 他们来到了隔壁的主笔专用的会客室。 季凤麟在中央伫立着。 季若曦坐在刚刚进门的沙发上。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再往前走了。也或许在这里能看到厉中天平常会客时坐的主位。 墙角的一款落地大钟发出“哒哒”的走声,时针指向凌晨一点。 “怎么回事?” 季凤麟终于开口说话了。他问的显然是自己的女儿季若曦。 季若曦气微弱地说,“我采访回来,把稿子送厉老去审,他跟我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没有在意,就回座位上等,可没过多久,就听到他的屋里传来一声枪响。我急忙跑过去,撞开门,就跟你们看到的一样了。” “他说了什么?” “他就交代今晚还是叫我去监印,然后就是过去现在未来的说了几句,我觉得颠三倒四的,也没听明白,就走了。谁知道……” 季凤麟沉吟着。 “要是知道,我就问清楚他的话的意思了。可是,可是现在……” “算了,你也不用自责了。他给我打过电话,我接听,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我知道电话那头是他。”季凤麟痛惜地说。 牧天偷偷地看着大钟上的指针,它已经指到了一点的位置。 “当!” 一响。声音与外滩的钟声和在了一起,悠远了许多。 “牧天!”季凤麟突然喊到,声音不大,却厚重无比,具有极强的穿透力。 牧天不由一哆嗦,应了声,“先生。” “你知道是厉主笔为什么自杀的吗?”季凤麟用同样的声调问道。 “知道。” “说出来。” “是我的软文的概念害死了他。” 季若曦惊异地看着牧天,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你还知道?”季凤麟陡然转身怒视着牧天。 “我知道,是我的概念摧毁了他神圣的新闻原则,而在资本的压力下,他又不得不这么做。他不想做摧毁新闻神圣信念的第一个刽子手,所以他没有在那些软文上签字。我读过他所有的新闻作品,他以前是一名战士。”牧天痛心疾首地说着。 “战士。我认识他三十年了,当他被迫流亡海外的时候,内外交困也没有选择这条路。可是他今天为什么走得这么决绝?是单单对我这个资本家的抗争吗?”季凤麟简直要暴跳如雷了。 牧天躬身道:“晚生明白。”他掏出怀里的那几团稿件,快速地展开,尽量地抚平,双手捧着,一动不动。 季凤麟不动声色地望着牧天,突然喊道,“去拿笔墨纸砚来!”劈手夺过牧天手里的稿件,攥在手里。 牧天拿着笔墨纸砚进来,将纸扑在长几上,在砚台里倒好墨汁,把笔递给季凤麟。 季凤麟把手里的稿件丢在一旁,接过毛笔,饱蘸墨汁,挥笔写就:“如椽巨笔突折,山河脊梁顿失。” 牧天刚才听他念过,此时看来这是挽联了,“何在”改成了“顿失”确实更有气势,也更工整了。牧天的佩服油然而生。 “曦儿,去让他们找一张厉老最好的照片,一版除了讣告以外整版看发这条挽联和厉老的照片。”季凤麟对依然处在懵懂中的季若曦尽量委婉地说。 季若曦收起几上的挽联,默然地出去。 牧天欲跟出,回头看了看季凤麟。 季凤麟拾起刚才的稿件,铺在几上,瞪着牧天。 牧天止步,转身看着季凤麟。 季凤麟眼睛浏览着眼前的稿件,“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你也别以为你自己签字了,这稿件就能见报!” “晚辈知道。” “知道还不干你的事去?你要让厉老白死吗?!”季凤麟突然举手拍在几上,几乎是在怒吼了。 牧天立正挺胸,下意识地敬了个礼,当他觉得不妥当的时候,蒋信义进来了,奇怪地看着牧天。 牧天顺势把身子转向蒋信义,蒋信义也蒙擦擦地严肃地朝牧天回了个礼。 牧天顺势放下手,哧溜地窜出门外。 蒋信义见牧天在门外消失,就关上门,走到季凤麟身旁坐下,伸手与季凤麟握了握,“您没事吧。” “没事,您说吧,蒋科长。” “我们勘验了现场,初步结论是自杀。”蒋信义沉重地说。 “我当初就不该给他买那把枪。” “季伯,这跟枪没有关系,厉老是过不了这个坎儿的。刚才令爱都跟我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厉老他不能容忍新闻神圣原则被玷污。尤其是他亲手去玷污。您已经救了他很多年了。您也就别自责了,说到底,这是厉老他独特的人格,也是这种人的命数。”蒋信义劝道。 季凤麟深深地叹了口气。 蒋信义在季凤麟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我先走了,带着他们收队了。您保重。” 季凤麟默然地点点头,也没有起身。 蒋信义径自走到门口,回望了一下依旧垂首的季凤麟,开门出去,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牧天驾车在偶尔有醉汉出现的街道上,他知道再过一两个钟头,街道才会充斥着从各个灯红酒绿里流出来的各色人等。让着孤岛真正结束一天的喧嚣。 他的脑子里完全是厉中天的死状,太阳穴的弹孔皮肉翻卷,依然散发着皮肤焦灼的特有的气味,大睁着的双眼,血,手上残留的火药残渣,地上的枪。 他为什么会自杀,真的是因为我的软文吗? 当季凤麟问自己的时候,那一瞬间,牧天真的认为自己知道厉中天是为了什么自杀的。可是现在,他又有些怀疑自己当时的想法了。 最初提出这个版面以及新闻的提案的时候,厉中天虽然没有多么热烈的支持,但没有反对,甚至可以说是欣慰的。可是临了,他不仅没有在自己的稿件上签字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听季凤麟的口气,还有虽然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几乎要撕掉牧天的软文,可是最后还是按照原计划刊发了,他最后对牧天说的那几句话,不过是警告牧天不要太妄自尊大,而且也没有说在牧天脸上。季凤麟这一系列的言行表明了什么?他,或者厉中天知道了牧天的计划? 这不太可能,牧天玩的是一个积木游戏,只有将每一块组成部分都拼在一起,才能看明白。厉中天却一眼看透了?他知道牧天要达成什么目的,却又不能容忍这种手段玷污了他神圣的新闻原则?如果真是这样,也只能说厉中天这种执着的人,就有着这样的命。 路边停着的一辆车的大灯一长两短地闪了一下。牧天没有任何反应。 当车驶过的时候,牧天猛醒地陡然刹住了车。 那车上是皮克,或者皮克的人。 第165章 我们被包围了 牧天停车熄火,关灯,开门下车。大步来到停着的别克车旁,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开门钻进了副驾驶。 果然是皮克。 “你来晚了。” 皮克瞄了一眼腕表,两眼直视着前方,扫视着左右,说道。 “有点急事。” “处理好了?” “好了。这里怎么样?这个时候了,他们还没来?” “会来的。估计他们在等接应人员到位。还有进攻的时机,就是在你最疲惫的时候。你知道人最疲惫,反应最迟钝的时候是什么时间吗?”皮克这时才看牧天。 “你脸色不太好,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了吗?”借着天光,皮克注意到了牧天的脸色比较憔悴,跳过上个问题,直接问牧天。 “没事,都说处理好了。”牧天的语气里含着烦躁,前世的记忆又爬上脑子。师姐林曼也是这样看自己的,在他们临出发围捕毒枭之前。 “那好吧。跟我走,不要开灯。”皮克见牧天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勉强,只沉声道。 牧天开门下车,走回自己的车子,刚一发动,皮克的车就一个急转掉头,冲到了他的前面,牧天启动汽车,跟了上去。 王木亮本来不想动武的,心想,花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算个事情,结果牧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赤佬,竟然伙同高大烈来明火执仗!是可忍孰不可忍。 木爷的脖子是给你小子骑着拉屎尿尿预备的吗?抢了我的现大洋不说,还特么地当着我的面给那个老不死的高大烈见面分一半。木爷我不缺现大洋,可这特么的侮辱性也太强了。不就是一个不入流的自封的探长吗?鸟租界的报纸还楞吹,能跟死人对话,这回老子让你变成死人,下去跟那些死鬼们唠嗑去吧! 想到这里,王木亮冷笑了两声,按下了桌上的按钮。 董建明敲门进来,“局座,有何吩咐?” “接应小组走到哪里了?” “半个小时前跟您汇报了,估计这时候就要到达指定位置了。”董建明喏喏地应道。 “好,等他们到位,立即开打。”王木亮一拳砸在桌子上。 电话铃突然响了。 董建明抓起一只听筒,听了一下,放下,又拿起另外一个,接听了一下,递给王木亮,“局座,是田文中。” 王木亮瞟了董建明一眼,接过听筒。顺便拉过来一张地图。 董建明赶忙上前,将地图展开,并按住一边。 “报告局座,接应小组已经就位。”电话里,田文中报告说。 “你在什么位置?” “报告局座,我在增援二线,一线报告说先遣队已潜入距目标五十米处。目标区域一切正常。一线也已经到达指定位置。” “好,五分钟后行动。”王木亮指着地图,拿着听筒命令道。“记住,要你们二线首先开打,不要朝天放枪,要对地面目标开火,动静越大越好。目标能带回来最好,不行就给我就地解决了!其他的,你知道规矩。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百万,找个地方过逍遥的日子吧。” “谢局座,属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田文中表着中心。 此时田文中在离范德里两个街区的一所小院三层楼房的一间很考究的卧室里。 放下电话,他看了一下表。再往前一个街区,就是他所说的增援一线,那里他安排了一个六人小组。 先遣队的六人组已经潜伏在目标五十米处待命。 自己后面的外围安排了二十四人的警戒组,离自己只有一个街区的距离,战术纵深显然有点短,但是很容易与自己连成一片,随时接应。 在田文中来看,对付林祥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瘪三,花这么大的代价实在不上算,这个突袭行动,几乎动用了现有的所有南市警局在租界的潜伏力量。着实代价太高昂了。 他认为王木亮上了牧天那小子的当。先不说,这头一天牧天绝对会对林祥云加强防范,牧天虽然是个民间的侦探,但谁知道他背后有谁?看得见的就有高大烈。那是个杀人如麻的主,又身经百战。还有那看不见的呢?自己搅和进来,胜算不大。这也是田文中在后方的外围布置了四个六人组的原因。 可是,一路下来,他没想到牧天竟是如此松懈,可能是觉得将王木亮吓破了胆?若真是这样,那牧天还真是小看王木亮了。王木亮虽然是个杀猪的出身,但阴谋诡计玩得那是相当的溜,同时他也能看透别人的阴谋诡计。王木亮大概是算准了牧天以为自己不敢当天进攻拿人,因为牧天也算到了这一步。显然,王木亮是觉得自己是出了个奇招。 田文中想着,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个执行者,事先也给王木亮提了建议,说现在不是最佳的时机,而且对林祥云也可以采取请他的办法。所以,今晚无论成败,都要干的,成了有五一百万跑路,败了也是跑路,有钱没钱而已。 田文中看了一下表,还有三秒钟就到五分钟了。 他摸出枪来,走到窗前,对着院子里的树就连开了三枪。 接着,田文中布置的二线上多点爆出剧烈的抢声。 此时,皮克跟牧天正处在田文中的二线与一线之间的位置,听到激烈的枪声,本能地猫腰紧跑了两步,贴墙站着。 “怎么回事?”牧天紧张地问。 皮克没有说话,从腰里抽出一支m1911递给牧天,又摸出两个弹夹。 牧天犹疑了一下,接过来,看了一眼弹夹,满的,就塞在兜里,拉了下枪机,双手握着。目视着皮克的反方向。 m1911上装着消音器。 “哦,玩过枪啊。” “废话,赶紧弄清楚情况。”牧天沉声道。 枪声间歇了一下,再次响起。 皮克从身后扯过背着的对讲机,“b组报告,我是a组。” “b组收到,你的方位?” 皮克看了自己身后的墙,一个滚翻,越过不宽的巷子,贴身站在对面强墙根,举手打然了打火机,晃了一下,熄灭了。 “b组看到你了,发现六个火力点,距目标三百米处,环形布置。只有枪火,看不到抢手。有一个在你后方七点钟方向一百二十米。目标处目前没有异常。重复,目标没有异常。”库克伍德在第一制高点上举着红外望远镜,巨大的对讲机扛在肩上,用头夹着,身旁旁边摆着一支春田1903a4狙击步枪。 “呼叫c组。” “c组收到。一挺m2前往107位置机动待命。” “c组收到。m2一挺107机动待命。” 皮克说完,背上对讲机,一个连续的侧翻,回到牧天身边。 “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 牧天直愣愣地盯着皮克。 第166章 猎杀 “包围?”牧天诧异地重复了已经,立刻低声道,“地图。” 两人蹲下,皮克掏出地图,铺在地上,打然打火机。 “我们在这里。后方七点中方向一百五十米,在这里。这,这,还有这里,目标左右翼均有三个射击点。那么这里,在我们一线圈层里还有敌人一线火力。科林在哪里?让他注意观察这一线到目标距离的情况,发现可疑目标,立刻击杀。p点内按原计划保持静默。” “c1到达107待命。”对讲机里传来东方队员的声音。 皮克对牧天伸了下拇指。牧天没有理会,把手放在耳边,示意他快下命令。 “b2注意,观察目标左右翼一百五十米范围,发现可疑目标可以开枪。p组静默待命,千万不要出击。” 皮克说完,朝牧天比划了个“ok”的手势。 牧天点点头,“命令c2到109方位机动待命。”他在地图上指着标着109的地方,实际上是范德里的南出入口,而107则是范德里的北出入口。两个方位距p点大有在千米左右。 皮克传达了牧天的指示。 外围的枪声戛然而止。 “有可疑目标接近p组。” 牧天扯过对讲器,对着送话器到:“我是牧天,放他们进去。” 牧天说完,一抬眼,枪出手,“噗噗”两枪,皮克惊异回头,两个人噗通倒地。 牧天一把抓灭了打火机,招呼皮克猫腰后撤急退。 一阵乱枪响起,子弹打在他们刚刚还在的位置上。 跑出几步远的牧天一个倒地斜滑出,侧身举枪,瞄准枪火之处,正要击发,墙上哑火,一个人栽倒下来。 “火力清除。”对讲器里传来b2的声音。 “左翼三人清除。”对讲机里传来b1的声音。 田文中看了一下表,拨通了电话。 “报告局座,现场没有任何动静,一线出了几声枪响,但随即停止了。看来是兄弟得手了。请局座指示。” 接着电话的王木亮沉吟了一下,“你再打一轮,然后全面压上,让接应小组向前推进,准备接应。” 王木亮下完命令,把电话重重地拍下,恶狠狠又得意地对董建明说:“特么的牧天这小赤佬算准了我今夜不会行动,谁知道木爷给他来个恶虎掏心!” 董建明躬身,然后满脸堆笑地道:“局座神机妙算,高明,高明。” “你明天亲自去一趟,找到孟凡宏,租界里凡参加今晚行动的,每人一条小黄鱼。”王木亮哼哼地笑着命令道。 “局座,那可不老少啊。”董建明提醒道。 “跟你说了,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个问题!怎么记不住啊?不老少是个什么东西?街上狗屎也不老少呢?你要啊?” 董建明:“是,局座。” 田文中放下电话又朝窗外连续开了几枪。 二线其他火力点也一起射起了乱枪。 “b1报告,左翼方位已标定,方位已标定。” “b2报告,右翼火力方位已标定,方位已标定。” 牧天朝皮克竖了下大拇指,皮克笑了,给了一个“ok”牧天。然后用手势比划着现在是进攻p点,还是去铲除已经标定的火力点。 牧天沉吟了一下,做出将p目标围住的手势。 皮克又比划了个“ok”,然后对对讲器道:“b组,注意我们向p点移动。” “b1明白,我看到你们了。” “b2明白。p点正常,还没交火。” 潜入林祥云小院的六个伪警里领头的是王海宁,因为跟王木亮有点沾亲带故,是王木亮从驻马店带出来的,所以混到了个行动队副队长的位置。此时正跟两组人躲在耳房的墙根下,一个个举着枪,大眼瞪小眼地静候着, “队长,咋样,上吗?”一个伪警问。 “等会儿,第三波枪还没停呢,急什么?”王海宁不耐烦地道。 “你这没事老打枪干什么?搞得我这腿肚子乱转,这小楼里啥动静没有,咱们摸进去快刀斩乱麻,把那小子摁住,带走就得了。”伪警道。 “这么简单?他去见局座的时候,身上可是绑着炸药的,要不哪轮到咱们深更半夜地在这里遭罪,在局里就把他摁住了。”王海宁语调神秘地道。 “那是白天,现在都特么几更天了?光不哧溜地睡被窝里,还绑炸药呢?”伪警不服气地说。 “田局说了,三波枪停了再行动,这是命令,别再废话了。看好你的脑袋,没有炸药,不兴他有枪啊?” 说话间,外面的枪声骤然停止了。 小院里一片静寂。 王海宁拍着两个伪警,“你们两个负责掩护,要是那小子跑出来了,就照着腿打,最好别打死了。看着没有,前面有两个石桌石凳,你俩的绝佳位置。其余的人跟我上楼。进去以后,一个人把住一层的楼梯。你,二秃子,跟我上楼直接去摁那小子。要是不听话,你就把他打晕了,负责把他背下来。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人低声回答。 王海宁一挥手,伪警们猫腰扑向小楼。 原来他们躲在耳房墙根的时候,耳房挡住了b1的视线,而b2的视线又正好被小楼挡住,成为两个狙击点的盲区。 此时,牧天与皮克已经移动到了院子门外。 “b1报告,目标在锁定范围,正向小楼移动。” “呼叫c组搜索前进,向p点及靠近。然后静默。”牧天朝皮克点着头说。 “c组,向p点靠拢,搜索前进。全体进入静默。b2,我看不到你,注意左右翼,有怀疑目标相机行事。” “b2明白。” “c组注意后方。”皮克说完,就关上了对讲,背在身后,比划着问是翻墙还是撬门。 牧天沉吟了一下,示意从门进入,伸手给皮克。 皮克会意,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递给牧天。 牧天轻抚大门,把匕首插进门缝。 不料门却轻轻地滑开了更大的缝隙。 牧天急推皮克,自己则后跳了开去。 皮克贴着门边的墙站着,斜眼瞟着门缝。 牧天就势扑到在地,接着匍匐上了一个台阶,透过门缝,朝门里望去。 两个伪警趴在石桌上,其余四个伪警已经撬开了楼门,闪身进去。 趴在石桌上的伪警,看前方楼门在同伙身后掩上,下意识地扭头朝大门望去。 哇靠,门怎么开了这么大的缝?! 他急转身,正要举枪,突然一头栽倒。 同伴惊觉,正要站起,皮克一脚把门踢开,手中的枪同时射击。 伪警爆头倒地,压在先前倒地的伪警的身上。 皮克朝牧天示意继续朝小楼前进。 楼内枪火爆闪,枪声断续。 王海宁踉跄地抢出楼门,迎面见到皮克和牧天正用枪指着自己,本能地举枪。 “噗噗。” 两人同时击发。 王海宁身子哆嗦了一下,仰倒在地。 四名东方队员持枪冲出,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接着就是相继的“cler”的喊声. 第167章 这个孝我来尽 卧室没有开灯,天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朦胧一片。 门“吱呀”地打开。 牧天握枪悄然走入。他打开灯,霍然的亮光使他眼睛不由一闭,再睁开时,见到床上卷曲的被子上满是弹孔,上面还有散落的羽毛。那是羽绒的他枕头被打烂了迸射出来的。 牧天狂扑过去,一把拉开被子,床上光光如也。 他将被子甩向一旁,一把掀开床架。 同样,床下什么也也没有,只有一只高脚的搪瓷夜壶“当啷”一声翻倒,在地上兀自地滚着。 牧天听到旁边大衣柜发出细微的唏嗦声,急转身,枪指衣柜。 但见衣柜上满是弹孔。 牧天大骇,疾上前,抚摸着柜子。 “咔嚓嚓!” 柜子竟然散落下来,碎屑砸过牧天头脸,纷落在地板上,露出一面粗糙的墙体。 牧天双手捂面,慢慢地蹲了下去。 片刻,他大喊一声:“金虎!” 喊声未落,他陡然起身,一脚踹开阳台的门,狂奔出去。 他低声念叨着“金虎、金虎!”踉跄地在阳台上逡巡着扑向栏杆。 “砰砰!” 低空的照明弹升起。 街巷煞白一片。 “哒哒哒。” 52机枪狂扫下,田文中血浆蹦出,挣扎着倒地。几个伪警来不及掏枪,就死在了机枪连续的射击之下。 52火舌狂喷,疯狂地输出。范德里两头驶入的汽车分别被击中起火爆炸,大火熊熊,浓烟直冲云霄。 煞白的街道变暗了一下。皮克从楼下窜出,跑向里弄对面,金虎从院门跟着跑出。 凭栏的牧天大叫,“金虎!”迈腿攀上栏杆。 “咚。” 牧天翻落,“噗通”摔在地上。 “探长,探长,醒醒,快醒醒!”金虎的声音。 牧天睁开眼, 他看到的是英子、金虎、胡提,还有耿一飚,他们正惊异地看着自己。 再伸手一摸,原来自己睡在地上。 “你没事?金虎。” “我没事儿,探长。您做梦了吧,都从床上滚下来了。”金虎忍住笑道。 “你没事儿就好。做了个梦,做了个梦。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牧天好像还在懵懂中,爬上床,把被子围在身上,环视着众人。 几个人都叫着“探长”,争先恐后的好像都有急事要说。 牧天不耐烦地摆摆手,“一个个说,英子你先。” 英子正了下身子,“是,探长。”她左右看了看其他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叫你说就快说。”牧天脸色严肃地看着英子。 “这么凶干嘛?你告诉我们做事情要勤勉,可现在太阳都八竿子了,你还在睡懒觉,怎么起模范带头作用啊?”英子这个开场白有点不着调。 “好了,你别说了,最后一个再说。金虎?”牧天语速极快地道。 “报告探长,我没有什么说的,是送英子小姐来的。”金虎躬身道。 “那好。耿一飚,我记得这是你的家,是找我有事吗?”牧天好像开始明白了一点。 “回探长的话,这是婉婶的家,我从乔公馆来。乔老爷说如果小少爷起来了,请去下乔公馆。看样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耿一飚躬身道。 “你直起腰来说话,是你看样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还是你家老爷说的?”牧天奇怪地问耿一飚。 “等会儿再问你。英子你说侦探社里有什么事情?” “一早卢志强打电话来,说你答应的他,今天见面详谈的。他说马上出发,让你在侦探社等他。” “知道了。你回侦探社等他,来了以后带他去怡和居开间房等我。耿一飚我问你,你家老爷是吃过早餐以后吩咐你的吗?” “回探长,是的。他看了报纸,知道报馆的事,还跟季伯通了有一阵子的电话。好像很伤心。这个时候有个叫齐唯民的先生来拜望老爷。他们谈了一会儿,齐先生走了以后,老爷就叫我去寻小少爷您了。”耿一飚不厌其烦地说着,唯恐漏掉了什么,惹小少爷不高兴。耿一飚常年伺候人,所以了解这帮有钱人,早晨起来脾气最坏,好像昨晚想到的欠钱的人,就是他早上遇到的第一个人。 英子这时补充道:“我先接到的是耿管家的电话,说是要乔老爷找你的。我说了你不在,还没来上班。” “我知道了。耿管家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给我准备十万大洋,说我去看一个重要的人,完了就去乔公馆。” “知道了,小少爷。”耿一飚打了一个诺,转身走了。 “胡提没事吧。” 胡提笑笑,“我没事,就是你昨晚回来得太晚,怕你有什么事要帮忙。” “正好,你今天就跟着我吧。你们先出去。英子你就直接回侦探社吧。告诉一楼的,按我昨天交代地对林祥云,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金虎你留下,等会儿送我跟胡先生去报馆。”他看英子要说话,就一指她道,“你叫黄包车回去。车费报销。行了,你们都出去,我要更衣了。” 众人离去。 报馆的一楼布置成了厉中天的灵堂。 他的遗体安放在鲜花松柏之中,殡仪馆的化妆师已经为他化好了妆,抹去了脸上的一切痕迹。面色安详,如熟睡一般。 路人自发地涌来,悼念厉中天,在他的遗体前鞠躬。瞻仰他的遗容。 巡捕房派出了足够的巡捕,在维持着秩序。 报馆的高管们侧立一旁,作为厉老的家属接受路人们的慰问,并给予答谢。 牧天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轮到季若曦作为家属站在一旁的排头。 牧天和胡提向着遗体三鞠躬,然后瞻仰着厉中天的遗容。 他走过家属答谢区的时候,握住季若曦的手,却把她拉倒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厉老他没有亲人吗?”牧天着急地问。 季若曦依然悲怆地摇摇头,“厉老没有结过婚,没有子女。其他的亲属,只有一个侄子,远在美国。已经发唁电过去了,估计赶到也要一个多月了。还有就是他有一个常年包月的黄包车夫,柳伯。厉老从来都把他们一家当亲人看,还资助柳伯的儿子柳子涵读书。不过这个孩子现在北平协和读书。还有其他朋友,都要明后天才能赶到。” “谁是总理?” “我家姚叔。” “带我去找他。” 他们找到姚立顺的时候,他正在指挥着杂工摆放着刚从地下室的印厂印刷装订出来的,还带着浓浓油墨香味的“厉中天选集《血与墨》”。这是季凤麟吩咐连夜印行,作为赠品,送给前来悼念他的群众的。开机就印了一万册。收录了厉中天早期的新闻作品,主要是时论和杂文。季若曦给牧天解释道。 牧天望着赶印出来的选集,“加印十万册,我买单。” 季若曦惊愕地看着牧天,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望着姚立顺,“姚叔,您听到了。” 姚立顺深深地对牧天鞠了一躬,“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通知印厂。” 姚立顺说完要走,被牧天一把拉住。 “怎么也没准备孝衣啊?”牧天问。 “准备了,可是厉老就一人,身后没有孝子贤孙啊。”姚立顺万般无奈地说。 “都在什么地方,拿来。” “就在后面。老张去,快去拿来。”姚立顺吩咐完杂役老张,却极度怀疑地看着牧天。 “牧天,你要它干什么?”季若曦也不解地问。 “我明白了,他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我,”他又看着那一摞《血与墨》的新书,“他曾经是个战士,这个孝我来尽!”牧天的脸上,现出烧油的严肃与刚毅。 第168章 良心比科学重要 季凤麟让姚叔把车停在报馆对面的街道边上,自己下车,望着络绎不绝地前来悼念厉中天的人群在无声而有序地进入报馆一楼的灵堂,人人手拿一份《东方晨报》。瞻仰完出来的人们,人人手里多了一本《血与墨》。 他的内心涌过一阵复杂的感情。 季凤麟加入了悼念着的队伍。他要与这里的群众一同感受那一份特有的悲怆。 报馆大门两旁,贴着他亲手撰写的挽联:“如椽巨笔突折,河山脊梁顿失。”只是上面多了横批,上书:“英魂永在”。 季凤麟穿过门廊,随着群众给厉中天的遗体三鞠躬。然后瞻仰厉中天的遗容。他觉得自己腿有些打颤,过去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一切都在瞬间凝固了,凝固在厉老那鲜花翠柏包围着的宁静之中。 泪不由地涌出,把一切都化为了朦胧。 他照例是去慰问作为“亲属”的报馆的员工。可是他擦拭掉眼角的泪痕,竟然吃惊得浑身颤抖了起来。 站在第一排首位的竟然是披麻戴孝的牧天! 依次是胡提、金虎,其次才是季若曦。 握住牧天的手,季凤麟嘴唇剧烈地翕动了几下,接着老泪狂飙,嚎啕了起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走动和任何动作,凝视着剧痛中的季凤麟,然后又一齐把目光移到厉中天的身上,不管在任何一个方位上,他们再次朝着厉中天深深地鞠躬。 牧天抽出一只手,在季凤麟肩头拍打着。 季凤麟已经收了哭泣,但依旧带着哭腔地沉声道:“厉老要的不是这样的孝子。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先生放心,我已将重要的电话转到这里。我只是想多陪陪厉老。” 季凤麟愣了一下,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姚立顺走过来,躬身道:“季先生,有电话找牧先生,说是巡捕房的。” 牧天看着季凤麟脸上露着征询的神色,“对不起季先生,我……去一下。” 季凤麟点点头。 牧天跟着姚立顺上楼,电话竟然接到了主笔的办公室。 牧天来不及细想,抓起桌上的听筒,“喂,我是牧天。” 电话那头是蒋信义。 “昨晚徐汇的事搞这么大动静?契尼都把电话打到总督察那里了!” “这事你能搞定。” “你知道契尼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吧?” “你们巡捕房的事情,我怎么知道。这样吧,你中午派人到怡和居,去拿四根小黄鱼打发了事。” “好吧。不过估计这事啊,没完。” “当然没完,你现在帮我查一个叫齐唯民的人。看看他的背景,他应该是林箫的人,而且很亲近。” “我知道这个人,是确定任命林箫的时候,被指定给他的机要秘书,据说也是将来大道的市府秘书长的人选。因为他是个政坛新人,具体背景,还在调查。我会尽快给你。” “好,我明白了。” 牧天放下电话,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去一趟乔公馆。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去下侦探社,林祥云这张牌到了该打出去的时候了。 他回到灵堂,交代胡提要替自己一直待在这里,又留下金虎以防胡提或者季若曦临时用车,“我有点急事,就不跟伯父打招呼了。一有空我就会过来,你自己保重。”他这话是对季若曦说的。 季若曦诧异地望着他,因为他的话语里的“季先生和季伯”,变成了“伯父”。难道悲剧真的能让人瞬间长大?她的内心滚过难以名状的情愫,但面上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直望着他的背影走出灵堂。 牧天敲门进来的时候,林祥云刚刚统计完昨晚收到的支票,那是他荣登恒祥百货副总的贺礼,总共三百七十万。可是,他正在骂那些签支票的人全是小人,特么就就怕别人不知道是谁送的,才签的支票。而且忒损的是,竟然两个抬头,我怎么变现?现大洋多爽? “牧先生,不,探长好。”林祥云从桌边站起来,躬身道。 牧天抬抬手,“你坐吧。” 林祥云坐下,眼睛盯着牧天,不知道牧天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把你的私章给我,支票我带走,回头在恒祥的账上给你单立个户头,两成打到你户头里。我牧天说道做到。你看行吗?” “行行行,探长,一切都您说了算。”林祥云把一摞支票捧着,在桌上爽了爽,递给牧天,“私章我身上没有,找起来也麻烦,就烦您代刻一枚吧。” 牧天点点头,接过支票,放在公文包里。 “就是,牧先生,嗯,探长,能不能劳烦您跟底下说说,让我出去走走转转,就这楼上,连院子里也不让去,还得拉上窗帘。这……” 牧天一笑,“怎么?这里不必巡捕房好点?” 林祥云脸色立马变得恐怖起来,看得出,那是心有余悸。 “你是要更大的自由,能够在外滩昂首阔步、趾高气昂。放心,会有这一天的。再等等,也就是三五天的事,到时候就请你隆重出场了。”牧天表情诚恳地说,“走啦。别多想,你要的都会有的。我得把平台替你搭好。” 听说牧天来了,门房立马通报,耿一飚急着跑出来迎接,等他们到了客厅的时候,乔世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牧天拱手问了安好,乔世宽忙不迭地让座。 牧天没有多余的话,拿出支票说是昨天林祥云的。叫耿一飚拿去银行兑了,再给林祥云开个单独的户头,存两成进去。等等说了一遍。 耿一飚听着小少爷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把目光投向了乔世宽。 只见乔世宽只是欣慰地笑望着牧天,不停地点头。那是“后继有人”的宽慰。 耿一飚还是叫了一声:“老爷。” 乔世宽知道耿一飚的意思,就挥挥手说,“按小少……牧……探长的意思去办吧。” 耿一飚领命而去。 “乔老爷,咱们谈谈恒祥开张典礼的事吧。”牧天笑望着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欣慰当中喜上眉梢的乔世宽,暗笑一下,说道。 “好,好。牧探长有何建议?开张的日期已经一再推迟了。” “哦?” “我是想等一个双喜临门的日子。”乔世宽小心翼翼地说着,眼睛使劲地瞥着牧天。 “我明白了。我说了,这要等我娘来了再确定。”牧天突然冷冷地说。 “我知道,知道。恒祥原本在探长你……嗯,外出公干前就定了要开张的,就是一直……不说这个了,要不咱们上德国的医院里验个血?” 牧天一听这个,不由哑然失笑,“你还相信这个?” “这不是你们年轻人时兴的,科学嘛。”乔世宽显然是在为自己的提议寻找背书。 “乔老爷,科学固然可信,但在这件事情上,良心更重要。恒祥在五天内开张,具体哪一天和怎么实施,细节再商量。我要的十万大洋呢?” 第169章 人是不能被轻慢的 乔世宽见牧天如此说,心里的宽慰似乎减少了几分,“恒祥开张的一切曾经准备停当过,只是当初停摆,如今需要重新梳理一下,把以前做过的工作重启就行了。也没有什么麻烦的,就是请过的人要重新知会一声,重写邀请函,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的十万大洋,让人预备好了。在恒昌的柜上,我打电话让他们把支票送来。” 乔世宽说这些的时候,情绪不是很高了。 牧天看着乔世宽,心里有些不忍。毕竟……嗨,不想,也不能想。就道:“不用了,直接给《晨报》报馆送去吧。他们的主笔没了,表个心意吧。” “应该的。早晨看到消息的时候,我就给季先生去了个电话。你这么做是对的。”乔世宽语气里欣慰的成分又有了增加。 “齐唯民是怎么回事?”牧天突然问。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那位齐先生说自己是做贸易的,主要经营洋布,棉纱。洋行开在杨浦,是新近才把生意扩大到上海的。他是看到报纸找来的,希望能跟林先生面谈一下合作事宜。”乔世宽一边解释,一边观察着牧天的脸色。 牧天在听这话的时候,始终是面带微笑的,这让乔世宽很是心宽。 “他不是正经商人,是马上成立的华埠大道市市长的秘书。你跟他打交道要小心一些。”牧天的话语里带着连他自己都莫名的关切。 “哦?是这样子。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什么官啊商的,说到底都是一家。他有个产业也不算什么。我知道怎么相处。”乔世宽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在恒祥开张典礼前,如果齐唯民再来询问,就说林祥云外出采买了,一时联系不上就行了,别的不要多说。不过你可以透露他的住处,徐汇区爱斯基路79弄144号的范德里175号。回头我写给你。” 乔世宽点头称是,也没去拿纸笔,只是坐在那里,像等待着什么。 电话响了。 乔世宽朝牧天笑笑,接起了电话,“喂,乔公馆……”只说了一句,就把听筒朝牧天递了递。“找你的。” 牧天奇怪,怎么电话追到这里了? 电话是英子打来的,她说卢志强要疯了,隔几分钟就打电话到侦探社,问牧天回来了没有,他在怡和居都等了快三个小时了,再不来他就走了。还骂我们是什么破侦探社,要不是跟你说好了,他早拍屁股走人了。还说要搁十年前,他早一把火给侦探社点了! 这姑娘,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思想捋顺了,就可爱了。 “说重点。”牧天对电话严肃地说道。 “重点是,你要不来,卢志强就走了!还有就是咱们侦探社可能会失火。”英子听他声音有些过分,自己也委屈起来。 “你不会哄哄他?你先到怡和居去,我马上直接过去。”牧天挂上电话,就跟乔世宽告别。 乔世宽关切地说,“听你像是有急事,我让司机送你吧。”说完也不等牧天反应,就冲外面高喊一声,“耿叔!” 牧天看了一下表,确实冷落了卢志强,也就没有推辞。他正要抬脚出门,乔世宥在门口止步,欲退出,“大哥有客人啊。” 乔世宽连忙招手,“世宥。你进来。” 乔世宥看着牧天,进来。 “这位是牧天,牧先生。现在开了间侦探社,生意可红火了。在上海滩可是第一家啊,叫什么来着。” “尼尔,尼尔侦探社。”牧天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名片,递给乔世宥。 乔世宥接过名片,退了两步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目光在名片和牧天的脸上来回地调度着。 “我堂弟,乔世宥,目前照管着广字药业的生意。” “幸会。”牧天抱拳。 乔世宥只微微颔首回应。 牧天回头看着乔世宽。 乔世宽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 “桥老爷,我真得走了,那边有个客户等急了。”牧天诚恳地对乔世宽说,又对乔世宥,“二老爷您慢慢坐。改天我做东。”说完,径自迈步出门。 耿一飚在送他出门,等汽车开来的时候,牧天好像挫折感还没有消失,就很严肃地道:“耿管家,你要管管欧阳慧了。” “哦?这话从何说起呀,小少爷。”耿一飚甚是惊讶。 “我是看在你是乔府管家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的,你听好了,欧阳慧这回可能玩儿大发了,她跟一个日本人在交往,我看好像是认真的。” “嗨,小少爷,虽然欧阳慧从小是我养大的,但她不是我亲闺女啊。我跟你说吧,小少爷,当初是老爷看着她妈婉婶刚生了她,你妈马上要生你,怕你妈没有奶水,才雇的她伺候小姐的。我那个时候才认识婉婶。都是为了伺候小姐。后来,欧阳慧三岁的时候,婉婶的老公出海船翻了,我们才……” 牧天欲语还休,就在这时,车来了。 “反正你当心着点。”牧天好像没有说到重点上,上车离去。 耿一飚垂首沉吟着,连招呼也忘了打。女大不由娘啊。 卢志强也确实急了,茶都换了三壶,点心也翻了四番了。任谁也都急出青春痘来了。 牧天进来的时候,卢志强正在围着大圆桌踱步,每到一位,他都要欠身把摆好的餐具挑翻,每挑翻一个,就发出一下“嘿嘿”的笑声。 依据他吩咐先到的英子缩着身子站在墙角,一脸惊悸。她看到牧天进来,正要招呼,牧天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还在玩闹的卢志强。 卢志强又挑翻了一个茶位上的碗,一抬头,见牧天正笑望着自己,“你咋才来呢?”他大吼一声。 牧天满脸堆笑,抱拳说了声:“抱歉。” 库志强也抱了下拳,坐回自己的位子,“你要是再不来啊,我就走了。说不定把这酒楼给点喽!” “哈哈,完全可能,完全可能。在下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好像一辈子的事情都挤到了今天。对不住,怠慢了,卢先生。” 卢志强一挥手,一副“别跟我来那套:的神色,“你说你早来一会比什么都强,弄个这大的包房,咱就俩人,何必呢?” 牧天伸指点了一下卢志强,又把手指移到墙角的英子,“她是什么?” 卢志强一拍大腿。“哎呦,对不起,口误,口误。牧探长别误会,我是最尊重妇女的。来来来,英子姐姐吧,快请坐上来,快请坐。” 英子犹疑地看着牧天。 牧天朝英子眨眨眼眼。 英子迟疑地上来坐了,三个人呈三角之势。 卢志强拉着椅子靠近牧天低声道:“牧探长,我这事吧,好像真不太适合这小女孩听。” “你不是尊重女性的嘛。你这事儿又跟女人有关,有个女性跟着,方便。” 卢志强一时语塞。 侍应生进来,在牧天耳边说了句什么。 牧天点点头,挥了下手。 侍应生出去,一个高大的外籍巡捕进来。 首先诧异的是卢志强。 只见巡捕朝牧天敬礼,然后把一个信封双手递给牧天。 牧天接过,递给英子。 “古德列夫斯基,是吧。” “是,探长大人。” “你先在外面用餐,科长要的东西,马上就送到,你吃完饭再拿给他。我会跟他讲清楚的,你安心用餐。”牧天好像说的漫不经心。 “是,探长大人。” 那个叫古德列夫斯基的巡捕又朝牧天敬了个礼,一个向后转,迈步出了包房。 卢志强看着牧天的目光立刻飘忽起来。 第170章 舍得给女人花钱的男人少了 牧天望着卢志强,很奇怪他的表情,看了一眼英子,然后拍了一下卢志强,“你没事吧,卢先生?” 卢志强恍然,摇了下脑袋,“没事,没事。” 他弓腰从椅子旁边拿出公文包,掏出一个用绢抱着的包来。放在桌上,推给牧天,拍了拍,“我这事啊,就靠你了。” “千万别这么说,尽力而为。”牧天说着,挑开薄绢,瞄了一眼,然后拿给了英子。 英子接过来,有些吃惊,知道里面是小黄鱼,摸索地数了一下,竟然有八根之多。心道,这是什么案子啊,值用这么多钱去查啊。她虽然知道些案由,但一个男人舍得化这么多钱去找一个女人,那也是令人钦佩了。因为,这个年头,除了欢畅,真心肯为女人花钱的男人少了。不过,她觉得王爷,王以栋是肯为夫人花钱的。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也在外面养小,还生了一个儿子。 就听卢志强对牧天说,“牧探长,我是充分信任你的,你这尽力之说,好像有那么点不太职业。” “谢谢卢先生的信任,你还没有说具体情况,那么本人只能说尽力。”牧天振振有词。 卢志强鼐然一笑,瞥了一眼英子,对牧天说,“你让我说什么?” “那就从最简单的说,姓名、年龄、职业、籍贯,这些好说吧。” “她叫宁姝娅,22岁,职业嘛,是我九姨太,专职的。浙江兰溪人。”卢志强说得很勉强,好像这些都是羞于人言似的。 牧天不由笑了,他笑的是“专职”的,还想姨太太还有兼职的似的。为了不使欧志强尴尬,牧天立刻打住笑,“兰溪可出美人啊。著名的四小姐就是那里人。有照片吗?” 卢志强犹疑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包没有拆封的烟来,放在桌上,小心地推到牧天面前。 牧天没有看桌上的烟,而是诧异地望着卢志强。 卢志强嘴角扯动了一下,看不出来是笑还是哭,伸出食指,点着桌面。 牧天恍然,快速地拿起香烟,另一只手指着烟盒,满脸疑问地望着卢志强? 卢志强很深地点点头。 牧天一把放下香烟捂住。 “英子,你上后厨打包一份饭菜回办公室去吃,这里不用你记录了。”牧天笑意款款地对英子说。 英子有些诧异,但还是站起来,朝卢志强颔首招呼了一下,走出了包房。 卢志强朝牧天竖了下大拇指。 牧天没有理会,拿起香烟看了起来。 这是一盒“亚细亚”牌的香烟,上面是一张上海摩登女郎的照片,而这张人们只知道是个叫“姝姝”的女子拍的,而且她还演过两部电影的人。后来突然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传言她嫁入了豪门,从此不再混迹娱乐圈了。再后来,就没有人再提起她了。但她给烟草公司拍的这张香烟广告的照片,却一直被沿用着。 她竟然是卢志强的九姨太,这听起来实在有点魔幻。 牧天抑制着自己内心强烈的好奇,平静地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要不我这么着急啊,算今天,她已经失踪四天了。” “所有的她可能落脚的地方你都找过?”牧天把“所有”两个字说得很重。 “都找过了,娘家、闺蜜、亲戚,所有。” “那现在呢?” “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信。” 卢志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拆开过的信来,递给牧天。 牧天接过来,查看着信封。上面的邮戳是昆山的。他抽出信来,上面还算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 “你知道这是从哪里寄来的吗?信是她的亲笔吗?”牧天拿着信纸,对着卢志强问。 “我刚才查过邮戳,信是她写的。” 信很短:需五万渡难关,娅。 “你给了吗?” “来你这里的路上我给存上了。她有捷通的账户,我每次都是打到这个账户的。老大每月发月钱,也是打到揭通这个账户的。她们几个人全是用的捷通,老大说这样方便。” “那你查过她的折子带着吗?” “反正家里没有,翻箱倒柜也没找着。八成带着了。” “不是八成,是十成。可是昆山有捷通的分号吗?”牧天沉思地问。这个问题更像是问自己。 “这不今天早上才接到信的吗?还没来得及问,就上你这里来了。”卢志强有些懊悔地说道。好像自己不来见牧天,就能找到他九姨太这个曾经的十八线小明星似的。 “她不在昆山。” “不在昆山,哪她能在哪里?” “没出租界。” “没出租界?这怎么可能啊?”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这回帽子戴得大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说说有什么异常吧,就是你这个九姨太,从半年前开始,她都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比如照往常更注意化妆、穿戴,时常无缘无故地外出,晚归还有一大堆理由。即使你不问,她也会解释一通。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她不停地在你跟前吹风要跟好姊妹们一起做点事情之类,这种事情很赚钱,但得先投点小钱。” “这你怎么都知道?” “是这样吗?要是的,就给我几个人名。” “人名?” “对,她最好的闺蜜,最讨厌的女人,还有半年里新认识的朋友,包括闺蜜、讨厌女人,新认识的朋友等等这些人的男人或者男性朋友。”牧天数落着,想了下,又说,“还有她经常出入的场所,这些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 “这就行了?” “对,你只要把这些给我,越详细越好。我保证七天到十天给你把人找到。”牧天正经地说道。 “你要是能给我办了,尾款翻倍。”卢志强兴奋了起来。 “不用,你要是现在带着,就再给我四根,没带的话,我现在得回趟侦探所。饭你等我回来再吃。” “不用,我带着呢。”卢志强说着,就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同样是用绢包着的小包,递给牧天,“知道你有不时之需。” “行啊,卢会长,不打无准备之仗啊。”牧天哈哈笑着,收了金条,揣在怀里,调侃道。 卢志强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牧探长,这个会长可不是乱叫的,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逃避这个才跑出来的。你当了,汉奸,有人要你死,你不当,那想让你当的人就要你死。你说我容易吗我?” “对不起,请怨我无心。咱说回宁姝娅,我给你找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没想好。” “这个你得想好了。我给个建议,得饶人处且饶人。‘豞’不住,就少弄两个,要不然就放人一条生路。” “这个是我的事,也是后话。”卢志强点着桌上的那封信问道,“如果这个再来,我该怎么办?” 牧天又拿起信来,在手里翻腾了两下,“你要是想要完璧归赵,就继续给,也没多少,最多就是一个八万,再接着一个十万,开到十五万的时候,我就把人给你找到了,你可以当面给他。如果你不给,有可能你会在四马路的书寓里或者马路上碰到她。这也是你的事,你自己处理。” 第171章 长官与秘书 卢志强望着牧天沉郁的脸色,垂首沉吟着。 半晌,他抬起头,“牧先生,我知道怎么做了。你把宁姝娅给我找到,我放她一条生路。其他几个,除了老大到老五有孩子,都放了。爱谁谁吧。这年月,谁活着也不易。想走的,就走走走。我不拦着,也不操那份心。” 牧天笑笑,在他背上拍了拍,招呼侍应生上菜,“你去把那个外国巡捕找来。” 牧天袖出两块银元,塞了过去。 侍应生暗自接了银元,应声躬身退去。 不一会,跑堂的鱼贯地把各式菜肴逐一上来,“也不知到探长口味,我就随便什么点了一点,但愿有牧先生喜欢的。”卢志强伸手在桌上的菜品上划拉了一圈,谦恭地道。 “今天这顿我请。我还给你预备了这里最好的菜,别的地方很难吃到,要提前一个月预订。还得先付款。”牧天说着,叫住最后一个传菜堂倌,“告诉后厨,把我定的那菜也一起上来吧。”牧天吩咐道。 堂倌下去,古德列夫斯基就进来了,还是照例的立正敬礼,“探长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牧天没有回答,慢条斯理地拎起薄绢的四角,系了个活扣,拿起来,掂了一下,抛给古德列夫斯基。 古德列夫斯基没有防备,错步接住,又立刻复位,一手将绢的包搂在胸前,一手又是一个敬礼。 牧天摆摆手,让他把敬礼的手放下,“饭吃得怎么样?” “很好,探长大人,谢谢。”古德列夫斯基呆板地回答。 “那就好,回去告诉你们科长,改日我请他出来小酌。”牧天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探长大人。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牧天挥挥手。 古德列夫斯基敬了礼,向后转,齐步走了。 牧天要的就是这个势,之所以不点科长的姓名,就是要造成一种朦胧,巡捕房那么多的科长,是谁都行。而古德列夫斯基一口一个“探长大人”,恰恰也是这个效果,朦胧了他这个探长民间属性与官方属性之间的界限。 望着卢志强盯着古德列夫斯基齐步走的背影的表情,牧天知道效果不错。蒋信义这哥们够意思,知道自己要什么。哪天真得请他出来好好喝一顿。不知道他好不好这一口。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震,莫非这货和我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刚入警队,队史教育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谁因公殉职啊。难道是做个梦就穿过来了?有这种穿法吗?唉,现在无脑的小白越来越多,创造出无限多的穿越方法也未可知。 反正找他喝就完了。说不定能套出点东西来。 “咱喝什么酒?”卢志强看着牧天盯着自己,像等待着自己表示,就问起酒来。 “没所谓,只要是国酒就行。”牧天不太在意地说。 “行,对脾气。就拿高粱烧吧。” …………………… 齐唯民拎着食盒敲门进来,林箫抬眼看了一下,又埋头在手里的那张《东方晨报》上。 齐唯民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 林箫鼻子翕动了两下,抬头望着齐唯民,一脸的不可思议。 齐唯民把一盘鱼端了出来,放在桌上。 林箫探头看去。 “臭鳜鱼?” 林箫的声音诧异非常。 “是的,林市长,这儿不远有个皖香阁,是徽菜馆子,不大,老板就是厨子。”齐唯民笑着解释道,“我都替您吃过了,请恕罪。味道虽然已经本地化了,不过本味还吃得出来,请市长尝尝。您的后勤人员,明天才能到齐。这两天军方调动频繁,交通有些紧张。” “你也了解徽菜?”林箫的潜台词很明显:你查我! “哦,秘书嘛。”齐唯民无可无不可地回答道。 “嗯,有前途。”林箫眼睛盯着桌上的臭鳜鱼说道。 齐唯民又把一盘红烧肉烧肉炖豆腐节和两个小菜端出来,摆好碗筷,“市长您请慢用。” 林箫抬头,诧异地看着齐唯民。 齐唯民一个躬身,拎起旁边的食盒就要离开。 “拿副碗筷来,一起,” “这……” “别这啊,那的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浪费了。” 齐唯民掀开食盒,又拿出一副碗筷来,但端在手里,并没有坐下。 “来吧,来吧。你知道秘书和长官永远是一体的。我曾经有幸在汪先生跟前当了半年秘书,你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不?大头虾,而且尤喜吃虾头。快坐,坐。”林箫大概来了谈兴,夹了口臭鳜鱼在嘴里品着,“你说得对,本味还能吃着,不过本地化严重了点。” “改天我去市场再踅摸踅摸,看能找到正宗的不能。”齐唯民放下碗筷,坐了下来,是那种正襟危坐的坐。 “放松点,吃嘛。你知道虾头里都是啥?糟粕与精华共存,而且紧挨着,在那么小的一个空间里,但汪先生能吃得条分缕析。高人。”林箫边吃边赞叹着。但他的筷子不再伸向臭鳜鱼,转而吃起了正宗的红烧肉炖豆腐节,眼睛又瞄向了旁边放着的那份“东方晨报”。 “我看您从早上一直看这份报纸,是在研究什么吗?您是觉得这个时候令弟出现在报纸上别有用意?” “我这么想过。不过看样子他们的主笔死亡是个突发的意外,但所有的版面都撤了用来悼念,为什么唯独留下二版的新闻?” “我看,这二版上的与其说是新闻,不如说更像是广告。工商情报说恒祥百货开张的消息几个月前就放出来了,可是到如今也未见开张。近期又闹得厉害,可能是那个乔老爷事先买了版面,不得不刊出吧。” “也有道理,工商界的约谈名单遴选得怎么样了,这个乔世宽在里面吗?”林箫问道,语气里突然带着忧心忡忡的味道来。 “应该在的。他在华人商圈里还是相当有号召力的。应该是您首要的约谈对象。如今令弟与他有了这层合作关系,可能更好谈了吧。” “未必。不过咱们只有几百万的开办费,够发几个月薪水的?我们不仅要节约,”林箫用筷子在菜品上划拉了一圈,“更重要的是开源。” 齐唯民知趣地夹了块红烧肉里的豆腐节放在自己碗里,并没有吃。 “我们还是汪先生重要的税收来源。怎么办?在上海滩,就要从租界里的华人大佬身上下手,让他们来华埠投资建厂,我们有什么,土地和人啊。” “我明白为什么汪先生要派您来当这个市长了。”齐唯民心悦诚服地道。 “嗨,具体实施起来也没那么容易。你被派到我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来着?”林箫突然问道。 齐唯民一窒,这人不看下属的履历表吗? “刚毕业回国,在日本的京都帝国大学。”齐唯民试探地回答道。 “学什么?” “履历里都有,金融,国际贸易和国际政治学。” “抱歉,我不看履历的,那上面百分之九十强的都是造假的。不过,这回还是有人做了点实事儿,把你派过来,也算对口。我想在华埠与歹土交界地地方划一片特别区域,你有什么建议。” “属下没有想过。” “那你现在开始想,一个礼拜给我一个完整的意见出来。还有,你在我身边,还有特殊使命吧?”林箫突然严肃地转了话题。他想看看齐唯民是个专业人才,还是仅仅就是个政棍。 齐唯民本来听得入迷,突然被问,一时转不过弯了,就下意识地道:“报告长官,保护您的安全。” “那当然。也包括政治正确吧。”林箫不失时机地追问。 “报告长官,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是的。”齐唯民大概是彻底被林箫感动了,依旧不假思索地说道。 “好,知道什么是长官与秘书了吧。”林箫满意地笑笑,指了指旁边的报纸,“你带三万大洋,去报馆看看。虽然我们经费紧张,但必要的公关还是要做的。这个报馆的老板也不简单。还有这个死掉的主笔,都是厉害人物。看这上面的挽联,有意思地很吧。” 第172章 不速之客 “谢市长栽培。”齐唯民说话很艺术,接的林箫前一句话,带着后一句的意思。即使是苦差,你也要认为是栽培。 秘书的生存之道。 林箫没有说话,知道齐唯民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去报馆,还要代表谁谁吗?”果然,齐唯民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呢?”林箫反问。 齐唯民沉吟了一下道:“明白了。” “你是直接留学的吗?”林箫继续着探究的话题。 “没有,先前在小兴安岭跟着爹娘伐木。觉得没出息,十五岁那年就跑出去了,一心想投军的。” “找到你要投靠的军队了吗?”林箫又吃了块红烧肉,咀嚼着问。 “也算找到了吧。可是我们郭营长见我小,过了新兵训练,就送我去读书了。那时候正好要送一批学员去东北大学上干训班,我就跟着去了,我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上了一年,就被送去日本留学了。”齐唯民觉得,说都说了,那就求个痛快,就一股脑将自己并不复杂的经历都讲了出来。当然了,复杂的不该说的,还是不能说。即使林箫能猜到,但自己不说,那也是等于没有的。 “你怎么没学军事?” “哦,我们那批都是学金融什么的,没有军事科的。” 林箫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再问话。 齐唯民踌躇了一下,问道:“市长,我等下去报馆,您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林箫大约是吃饱了,放下筷子,倚靠在椅子背上,“相机行事吧。这个厉中天不是一般人,他原名叫厉昌黎,有‘刀笔’之称。想当年子不语先生挥师北上的时候,写过很多很有分量的时事评论,号称‘昌黎一支笔,胜抵十万军’,可见其厉害之处。不过,那时我在外求学,没有赶上,他的文字,也是我回来陆续读到的。能找到的话,你也读读,应该是有启发的。” 齐唯民知道,林箫的这些背景介绍无非是让自己注意态度。一个是死者为大,另外一个就是先人为上。 …………………… 牧天叫来两个守护者,开车把几乎酩酊大醉的卢志强送回弯头浜,嘱咐一定要送到家,交给他的婆娘们。因为他判断卢志强的包里最少还收四根小黄鱼,多了可能还有六根,如果路上出错,人财两空,那他剩下的八个婆娘一定会把自己撕了。 在他的判断里,九姨太还好对付些,因为她还保有一丝浪漫。失去浪漫的女人是最糟糕的,也是最难对付的,因为她们同时也失去了三观。 牧天送走了卢志强,自己要了辆黄包车回了侦探社,他要看一看自己花了四根金条买来的关于齐唯民的材料。 英子见他回来,眼睛巴巴地眨着,“你喝酒了,喝多了?” “没喝多。把你带回来的文件给我。”牧天只是觉得有点困,蒋信义说得没错,昨晚折腾得有点过了。这都怪皮克,什么都想着正规,搞得跟大型战役似的。 “你啥时候给我下回分解呀?”英子把信封递给他的时候还不忘问一句。他突然想到了卢志强的九姨太,如果英子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样? “卢先生呢?走了吗?他的专职九姨太真的是姝姝啊?” “真的。” “她真的遇到拆白党了?” “现在看是这样?” “这拆白党也太厉害了吧,姝姝那可是见过世面的明星呀。” “你呢?” “我怎么啦?” “遇到拆白党?” “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遇到拆白党?” “冯茹芸,你的夫人就遇到了。” “你说王爷是拆白党?这更离谱了!人家那叫爱情,好不好?!” “爱情?你要知道,事情都是分阶段的。爱情是拆白党的前奏,记住我这话,将来不吃亏,也不用有一天我满世界找你。” “嗨,你是探长唉,有没有正经?” “正经我该去报馆了,这里少了两个人,你给我看好了,别让林祥云出什么毛猴。”牧天认真地对英子说。 英子觉得这人今天太怪了,一定是酒喝多了。 牧天没喝多,但酒气还是有的。 他赶到灵堂,找姚立顺要回了孝衣,披麻戴孝地站在了“家属”的排首。 一直代替他的胡提朝后让了让,季若曦绉了下鼻子,隔着两人递过来一片康宁糖,牧天笑着接过来,挥手致谢。 他刚刚把糖塞进嘴里,一个全身和服的中年人已经走到他的跟前,并伸出了手,但此人四方的脸上好像画满了问号。 牧天急忙伸手握住。 “请节哀顺变。”和服中年说着一口纯正的中国东北话,“请问您是厉老什么人,在这里披麻戴孝?据我所知,他并无子嗣。” “在下牧天,是厉老的门生。” “门生?” “中国有句俗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下只是聊尽孝道,在此送厉老一程。感谢前来吊唁,敢问尊姓大名。” “大谷盛二,厉老故交。”大谷盛二依旧满是悲痛地说。 “再次感谢前来,请边厅休息。” 上午灵堂接受公众的吊唁,相对简单一些。下午陆续有亲友赶来,就用黑丝带隔出了一个专门的亲友入口。 在旁边摆放了留言簿和一个收礼金的青花瓷盘子。旁边就是边厅,提供给亲友休息,晚上还准备了谢宴。 可能是对和服本能的厌恶,本来的鞠躬变成了点头,牧天伸手示意大谷盛二前往边厅。大谷盛二微微鞠躬谢了,转身朝边厅走去。 牧天见大谷盛二走进了边厅,就示意胡提站到自己的位子上来,过去拉了季若曦一把。 季若曦跟着牧天离开了“家属”的队伍,有点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是牧天,“怎么个情况?” “你是说大谷盛二?他是厉老留美的同学,也算是至交。昨天第一时间我爸就给他发了电报。他连夜赶火车回来的。他当时在北平讲学,原来接着要去成都的。一听这个消息,就赶过来了。” “原来厉老还有个日本的至交朋友。”牧天自言自语。 “大谷盛二还是上海同文书院的教授,另外是好几间大学的客座教授,主要讲国际政治学。重要的是,他是大谷秀实的父亲。” “你说什么?大谷秀实?” “对,大谷秀实,大谷盛二是他的父亲。” “不速之客啊。”牧天又自念叨了一句。 “你说什么?”季若曦没听清楚牧天在说什么。 “你说欧阳慧她会来吗?”牧天没有回答季若曦,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问道。 “她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应该会来的。她跟厉老很熟的,前段时间还闹着要认师呢。” “那就是说,大谷秀实也会来。” “应该吧。他不是一直扮演着护花使者的角色吗?这个时候肯定会跟来的。”季若曦推断地说。 “你知道吗?大谷秀实的娘也要来!” “什么?从日本?” “对,大阪。我在巡捕房看到过大谷秀实替他娘申请的居住文件了。” “日本人来这里还要申请?”季若曦有点蒙,这波又一拨gny的啥时候申请过? “他申请的是租界,是法国。跟他同住!这两天就到。” 季若曦默然起来,对于闺蜜的恋情,自己实在无由置喙,不过看着牧天为兄弟着急,自己除了跟着着急,也实在一筹莫展。 靠,这是特么的见公婆的节奏啊。这让我兄弟情何以堪?!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牧天在心里嚎叫着。 他在原地近乎疯狂地转着圈子。 他要做点什么,他必须做点什么! 季若曦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所措起来。 “你别这样,他们是成年人,会处理好的。相信他们。” 牧天突然停住,两眼通红地瞪着季若曦。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不管做什么,绝对不能让我兄弟受到伤害。 可是,他又该做些什么呢? 第173章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齐唯民完成了所有的吊唁程序,就往边厅休息。他看到角落里一个穿着和服的人独自坐在沙发上翻阅着《血与墨》,觉得那人的侧影很熟悉,就走了过去,躬身查看了一会,惊喜地叫道:“大谷老师!” 大谷盛二像被吓着了一样,扭头惊异地看着齐唯民。 “您是?” “我是齐唯民呀,您的学生,在帝国大学选修过您的课,《国际政治学》。您还记得吗?” “哦,齐桑,有印象,你领导了一个叫‘战后德意志帝国的走向’的研究小组。不过,咱们的观点好像不太一致。哈哈。”大谷盛二沉思地说道。 “对对,您记性真好,大谷老师。” “哦,过奖。老了。” “哪里,哪里,老师还年轻着呢。您这是?” “哦,我跟厉主笔是留美的同窗,惊闻老友仙逝,特来吊唁。” “老师真是有心了。您一直在上海吗?” “不不,我是满中国到处跑。虽然被聘同文书院,但我还是其他三所大学的客座教授,所以在上海的时间也就四分之一吧。那些学校的课程排得也很满。” “老师辛苦了。师母和令公子还好吧。” “谢谢齐桑挂念,犬子也在同文书院,读大三了。拙荆一直在大阪,不过前时有书来说,可能过来看看儿子,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陪着犬子到大学毕业,希望能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那太好了,恭喜令公子年轻有为,老师阖家团圆。如师母上海成行,抵沪时希望能早些知道消息,以便前往贵府拜望师母。学生目前在上海开了家亨达商行,做些洋布的小买卖,这是学生的名片,有事请打这个电话。” 大谷盛二接过名片瞄了一眼,“喔,没想到齐桑如今经商了,祝财运通达,买卖兴隆。” “借老师吉言。世事艰难,专业难做。学不能致用,辜负了老师教导,实在汗颜。” “行行出状元嘛,观现时之际,时局不明,学以致用者少。记得齐桑是修过金融的,目前有生意在手,算是对口了。”大谷盛二的语气有点落寞。 齐唯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刘庆怀出现了。 “对不起,大谷教授吧?”刘秋怀谦恭地问道。 “阁下是……” 大谷盛二望着刘庆怀,疑惑地问道。 齐唯民正好借机离开,“大谷老师,学生那边有个熟人,去应承一下。有空再聆听您的教诲。” “喔,客气,客气。你忙,你忙。” 刘庆怀见齐唯民离开,才对大谷盛二道,“不才刘庆怀,仰先生大名已久,特来请先生赐以墨宝,为不才签下大名。”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大谷盛二接过来一看,却是自己早年的一部专著:《战后德意志帝国的崛起之路》。那是当年有陆芃之合著的,其中也有厉中天的功劳,两位作者还在后记里感谢过厉中天。 大谷盛二微微征了一下,“此书乃鄙人与他人合著,若我签名,怕是有擅权之嫌。” “先生放心,另位作者业已签过大名了。” 大谷盛二注意地看了刘庆怀一眼,又左右瞄了一下,打开了封面,迅速地把一张写着密码的纸条看了一眼,然后借着掏笔的动作,将纸条塞进口袋里。 他迅速地在扉页上签了名,把书递还给刘庆怀,“先生若能再见到合作者,请代为问候,若有幸,可以一起喝茶叙叙旧。” “谢谢先生,一定转告。”刘庆怀一个颔首,转身离去。 刘庆怀匆匆出门,正要迈下台阶。 欧阳慧迎面正上着台阶,胳膊上挽着大谷秀实。 “三少?”欧阳慧惊奇地招呼道。 “欧阳小姐。”刘庆怀也是一愣,随口招呼了一声。 “这么快就走吗?”欧阳慧问。 “抱歉我有急事,要先离开一下。”刘庆怀说着,目光飘向旁边的大谷秀实,像是要判断他俩的关系。 “哦,大谷秀实,三少见过的,咱们一起扎过旗子,声援牧天那会儿。”欧阳慧的另外一只手拉扯着大谷秀实,对刘庆怀说。 “是,是。见到你很高兴。”刘庆怀立刻脸上堆着笑道,同时伸出了手。 “也很高兴见到您,三少。”大谷秀实鞠了一躬,正要与刘秋怀握手。 杂役老张从旁边挤了过来,对大谷秀实道:“您就是大谷秀实先生?二楼有人等您,叫您到了就去找他。” 大谷秀实一愣,看了刘庆怀一眼。 “你忙去吧。咱们改天再聊。欧阳小姐,我就先走了,改天见。”刘庆怀举举手,走下台阶。 老张催促道:“跟我来吧,大谷先生。” 大谷秀实征询地看了欧阳慧一眼。 欧阳慧点点头。 “那,清吧。”大谷秀实松开了欧阳慧,跟着老张进了门,直接走上了二楼的楼梯。 全报馆的人都在为厉中天的丧事忙活,此时的二楼嗅无人迹,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办公室房门紧闭。走廊上显得幽暗异常,只有顶头的通向平台的门开着一个小缝,透着刺眼的光。紧邻着的卫生间的门也是关着的。 大谷秀实跟着老张来到了二楼的走廊前。 老张指着空空的走廊道:“顶头那个门。” 大谷秀实朝门口望过去,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张。 “快去吧,等您半天了。”老纸朝顶头那门挥了一下手,转身走下楼梯。 大谷秀实望着还算稳健的下着楼的老张的背影,扭头朝顶头走去。 长且幽暗的走廊上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大谷秀实不由心里一阵发虚。 “嗨,那位先生找在下?” “秀石?”洗手间隔断里的大谷盛二急忙将写有密码的纸片丢进马桶,随即按了一下冲水的按钮。“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悄然地靠近隔间的门口,拧开隔间的门锁,拉开了一条缝隙,窥视着外面。 小便池前空空如也,室内没有任何声音。 “谁啊?什么人要见……” “当。” 接着是铁门关上的声音,随即就是拳头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和大谷秀实的哼唧声。 “秀石!” 大谷盛二推开隔间的门,冲出洗手间。 他快速地观察了一下左右,顶头的铁门关着,声音是从门后传来的。 “嘭,嘭,嘭。” 一声接着一声,拳头击打在人体上的声音传来,掺杂着大谷秀实的哼叫。 木屐撞击水磨石地板,发出“嘚嘚”的噪音。 大谷盛二用肩膀撞开铁门,一个头上套着白布袋子的人体哼唧着倒地。 大谷盛二急忙蹲下,一把扯下那人头上的白布袋子。 鼻青脸肿的大谷秀实睁着青紫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还在东张西望搜寻的大谷盛二,突然抓住他双肩,大叫了一声。 “爸!” 【作者题外话】:新书预备中,更新可能不太正常,请读者诸君原谅。 第174章 季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秀石,你怎么样?你怎么会在这里?”大谷盛二攥住大谷秀实的手,问。 “我来,不是我是陪女朋友来的。他们说……”他突然捂住胸肋,脸上肌肉扭曲,痛苦得说不下去了。 “你别说话,还能站起来吗?”大谷盛二冷峻地问。 大谷秀实痛苦地点点头,然后尝试着挺起身子,接过又痛苦地沉了下去。 “我来帮你。”大谷盛二把大谷秀实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搂住他的腰,连架带拽地将大谷秀实扶的平台上的一张阳伞下的咖啡桌旁坐下,让他靠扶在咖啡桌上,“你先在这里歇会,我去找人帮你。” 大谷秀实望着大谷盛二的背影,内心生出一丝悲凉。这个从小就跟自己非常疏离的父亲外出三个多月才见面,依旧如此冷峻地对自己。他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从来没有像别家的父亲一样,跟自己玩耍过。从小到大,打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过。这是要培养自己的独立精神吗?但是,亲情总是要有的吧,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从来都没有表示过温情。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和母亲小泽千穗应对。他不记得自己有过童年。 就现在,大谷盛二的表现完全不像儿子被殴打得浑身不能动弹的父亲应有的反应,反而像一个路人,在尽着人道主义的责任。 他望着空洞的通往楼内的大门,落寞凄然地袭上心头。 最先出现的是西装革履的厄本。 随后是大谷盛二和季凤麟,然后是原来在边厅休息的人们。 齐唯民也跟着来了,但自觉在此情景下不宜多说,就站在外围,注视着各人的反应。 人们把大谷秀实围在中间,厄本给他做了基本的检查,然后对季凤麟说,“还是送医院检查吧,我怕有内出血。尤其是颅内,这耽误不得。” 厄本是季凤麟的私人医生,从早到晚一直跟着季凤麟的,怕他出什么意外。 季凤麟吩咐姚立顺去找担架,然后备车去医院。 姚立顺匆匆下楼去了。这是报馆,哪来的担架?他突然想到了厉中天办公室里有一张行军床,是他中午或者加班时休息用的,可以权且来用。他便急急地穿过灵堂,朝直通四楼的电梯走去。 片刻之后,他扛着行军床下来,季若曦正在跟欧阳慧叙话,两人拉着手,悲情写在脸上。 季若曦发现了扛着行军床在吊唁的人群中躲避地匆匆而行的姚立顺,叫了一声,“姚叔,我帮你吧?你拿厉老的行军床干什么呀?” “不用,小姐。哎,别提了,越忙越乱。”姚立顺没有停步,朝季若曦摆手道。 “出什么事了,姚叔?”季若曦松开了欧阳慧的手,朝前走了一步,离开了“家属”的队伍。 姚立顺见季若曦走过来,也停住脚步,“别提了,那个日本仔,”他突然看到了欧阳慧,忙改口接着说,“叫大谷什么的,让人给打得不能动弹了,这不找担架送医院来着嘛。” “啊!” 季若曦惊叫一声,电光火石般地看向欧阳慧。 欧阳慧愣了一下,惊惧地问道,“在哪儿?大谷君人在哪儿?”她疾走到姚立顺面前,抓住姚立顺的胳膊,摇晃着问。 姚立顺护住肩上的行军床,“二,二楼平台。” 欧阳慧甩开攥着姚立顺胳膊的手,急忙朝楼梯口跑去。 季若曦呆立当场。 “我,我先上去了,小姐,那边等着上医院呢。”姚立顺请示着季若曦,但季若曦充耳不闻。 姚立顺怔怔地看了一会季若曦,叹息着疾步朝楼梯口走去。 行军床从她面前一掠而过,季若曦突然走到牧天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扳了过来,“你刚去哪儿了?!”语气冷冽,脸上起了一层紫雾。 牧天也是一惊,随即若有所思道,“刚才,刚才怎么啦?”他在底下碰了胡提一把,“刚才我送刘大哥去了啊。” “送刘大哥?送刘大哥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季若曦继续冷冽地问。 “很长时间吗?”他接过胡提递给他的那本“战后德意志帝国的崛起之路”的书,朝季若曦扬了扬,“我们就聊了几句这本书的事情,很长时间吗?”他把封面翻开来,“他是来找大谷盛二签名的,顺便也帮我签了一本。” 季若曦看看书,又凝视着牧天,然后一把打掉了牧天手里的书,错步回到了原来的位子,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 胡提弯腰拣起书来,拍打了两下,塞进怀里,朝牧天耸耸肩。 牧天也耸肩,还摆了一下手,那意思是:没什么的,一切不必挂怀。 胡提勉强一笑,侧头乜斜着依然气鼓鼓,脸色蒙着紫雾的季若曦。 欧阳慧冲上平台,扒开人群,扑到大谷秀实面前,双手抓住他的双肩,剧烈地晃动着,“秀石,秀石,你没事吧。谁,是谁干的?” 厄本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请别动他,小姐。” 大谷秀石慢慢地痛苦地睁开眼,微弱地叫着,“欧阳……” “你告诉我,是谁,是谁啊?!”欧阳慧已经哭出来了,摇晃得更厉害了。 “你再这么摇晃,他就要死了。他的颅内还有胸腔可能有出血。”厄本厉声道。 欧阳慧陡然站起来,双手紧攥着,“老张,是老张!” 季凤麟一听“老张”两个字,马上严肃起来,他盯着欧阳慧道:“欧阳小姐,话不能乱说,是老张干的?”他不等欧阳慧回答,急忙俯身下去,盯着大谷秀实,“你告诉我,是老张吗?” 大谷秀实闭着眼,口大张了两下,头一歪,竟然晕了过去。 “闪开。”厄本大叫一声,上前掐住大谷秀实人中,然后环视了一下,“给他点空气!” 众人闻声朝后退了一下。 姚立顺扛着行军床上来,见到人们正往后退着,就把床放下。 “你问姚叔,就是常去您家送重要稿件的那个老张,我跟秀石走到报馆大门的时候,老张说有人在在二楼等他,叫秀石直接来了这里。” 季凤麟审视着姚立顺,沉声问道:“老张呢?” 姚立顺懵懂地道:“他前一会请假回家了,说孩子得了急病,住院了。” “什么时候?”季凤麟喝道。 “老爷,这一天乱糟糟的,哪记得清楚,反正就是前,前一会,一会。” 季凤麟沉吟地看着姚立顺,俄顷,“去,下面叫巡捕房管事的上来。” “这……老爷,咱们这办丧事呢,巡捕在门口就够闹心的了,您还……” “去!” 第175章 小心不为过 姚立顺身子一震,老爷可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说过话,看来实在是自己多嘴了,就答了一声:“是,老爷。”转身奔铁门走去。 季凤麟实在是生气了,今日报馆治丧,却有人在此殴打伤人闹出这等事端来,这是对逝者极端的不敬,也是对我季凤麟的冒犯。他看着姚立顺的背景进了铁门,心道,要不是看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转身对欧阳慧说,“欧阳小姐稍安勿躁,事情会查清楚,还秀石君一个公道。”他突然看到大谷盛二也朝铁门走去,就叫了一声:“大古教授。” 大谷盛二原本是想借人不注意离开的,现在听季凤麟叫自己,就站住。 “您这是?” “我跟姚先生下去,怕他讲不清楚。” 季凤麟沉吟了一下道:“对不起大谷教授,是季某照顾不周,让令公子……” “哦,季桑,这与您无关,只是犬子之事,搅了厉老的清净,该说对不起的是鄙人。我去去就来,犬子还麻烦您照应一下。”大谷盛二沉静地说着,并没有停止脚步。 “那您请便,大谷教授。”季凤麟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也就不再说什么,爱谁谁吧。 大谷盛二进了铁门,望着前方快走到走廊尽头的姚立顺,抬脚脱下木屐拿在手里,疾走几步蜇进洗手间。立刻走入一个隔间,拉上插销。在公文包里摸出一双皮鞋,扯掉身上的和服,露出一套西装来,又摸出一顶软边帽戴在头上,一边蹬着皮鞋,一边把和服加上木屐塞进包里,拉开隔间门朝外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动静正要出门。 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立刻退了回来,悄悄地掩上隔间门。 有人走进洗手间,直接走到了小便池旁。 大谷盛二听到一阵悉索声过后,就是便溺之声。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俄顷,那人身子抖擞了几下下,整理着衣服,转过身来。 齐唯民! 他下意识地朝隔间瞄了一眼,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大谷盛二从公文包里拿出两撇胡子,仔细地粘在唇上,听着口哨和脚步声走向铁门,这才开了隔间的门,走了出来。他打开洗手间的门,左右看看,确认走廊上没有人,才走了蜇出。 大谷盛二三步并两步地下了楼,立刻融入到出口的人流中,拿了本《血与墨》,一边翻看着,一边低眉瞄着两边,跟随着人流走出报馆大门。 门外旁边,两个礼服礼帽的男人注意地看着他。 大谷盛二立刻正视着其中一人,微笑着走过。 礼服礼帽男,一怔,随即也笑笑。 两个巡捕,一边一个,挡住了下了两级台阶的大谷盛二,“证件。” 大谷盛二微微一怔,从怀里掏出证件,递给其中一个巡捕。 巡捕认真地看着证件,又在大谷盛二脸上来回地看了看,把证件还给他,挥挥手。 大谷盛二接过证件,迅速地走下其余的台阶,走向对面一排趴活的黄包车。 他走到最头上的一辆前,跟车夫说着什么,车夫点头,伸手示意他上车。 大谷盛二把两块银元递给车夫,上了车。 车夫拉起车,掉转了车头,逆着趴活的车队,颠颠地走去。 行到队尾,车立刻并到队里停了下来。 车夫走过来,拉下遮阳蓬。 大谷盛二从里面迅速地下车,钻上原来队尾的车,“去泰禾大厦。” “是凯乐门那个泰禾吗?”车夫问。 “是,快点。”大谷盛二一边自己拉下遮阳蓬,一边说着。 车夫一见,就知道今天这主有事,伺候好了,钱肯定少不了,于是就拉起车来,一个急转,出了车队,直奔泰禾而去。 车到凯乐门咖啡门前,大谷盛二拿出三块大洋在手里掂着,“收车吧,找兄弟喝点小酒。记住,你今天没有在报馆趴个活。” “是,是,先生。”车夫盯着大谷盛二水里的大洋,眼睛发绿,连声应道。 “记住了,我能找到你的。”大谷盛二微笑地把大洋拍到车夫的手里,沉声道。 “是,是,先生,我没去过报馆,没去过。”车夫把大洋塞进口袋,拉车就走,头也不回。 大谷盛二站在咖啡馆外,顾盼着。 俄顷,身后的咖啡馆的玻璃窗响起敲击声。 大谷盛二装作不经意地回头。 刘庆怀在窗内朝旁边指了指。 大谷盛二转身走向咖啡馆开在大厦里面的门。 大谷盛二刚进大厦,刘庆怀就从咖啡馆出来,径自朝里面走去。 大谷盛二远远地跟随着。 刘庆怀七转八转地在里面的商铺间穿梭着,大谷盛二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们穿过一条堆满杂物的窄窄的走廊,来到一部电梯旁。 电梯门开了,两人无声地上了电梯,来到了四楼。 刘庆怀把大谷盛二领到一扇门前,示意他可以进去了,自己则打开旁边的一扇门,蜇身进去,关上了房门。 大谷盛二看着刘庆怀把门关上,沉吟了一下,举手敲门。三长两短,又是三长,然后朝旁边退了一步。 俄顷,门开了。 “芃之兄!” “大谷君!” 陆芃之关上门,与大谷盛二热烈地握手。引着大谷盛二进到里屋,在沙发上坐了。 刘庆怀进来,把沏好的茶放在大谷盛二面前,就出去了。 陆芃之在大谷盛二对面坐下,“大谷君一路辛苦,先喝口茶。” “你是说在报馆见到大谷盛二了?他还是你的老师?”林箫一脸诧异地问齐唯民。 “是的,他是特意从北平赶过来的,吊唁厉中天的。他们是留美的同窗好友。”齐唯民解释道。 林箫轻轻地拍着桌子,像是自语地说,“这个厉中天,死的真不是时候。”他抬头望着齐唯民,“他没说在上海呆多久?” “这个,我没问。估计怎么也要等厉中天的葬礼结束以后吧。他倒说了他原是准备去成都的西南师范讲学的。”齐唯民一脸的歉疚。 “不管他了。你去查一查大阪来的大和丸号准确的抵达日期。”林箫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命令道。 “是。” “您有朋友要来吗?您的日程上没有这项啊。”这就是齐唯民多嘴了。 果然,林箫立刻双眼立睖起来,盯着齐唯民。随后又一笑,淡然的道:“是私事,你不必要知道。” 第176章 我很卑鄙吗 齐唯民喏喏的应着,“是,市长大人。” 林箫不耐烦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是老大人,大人的,先生就行了,这是官称。” 齐唯民:”是,市长先生。“ “那个乔世宽怎么样了?”;林箫不露声色地问。 “回市长先生,他还是说令弟在外采买,不过已经通知各采购网点,见着他就让他立刻返回,以便商量开张事宜。有个收获是,我们拿到了令弟的住址。”齐唯民颇为得意地说道。 “地址?” “对,您看要不要先派人去踩踩点,以便市长先生前去探视的时候需要布置安防工作?令弟在报纸上说了,您来上海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还有新政府成立的消息早已经满满天飞了,再加上别有用心者……” “嗯,你去安排吧。还有,重点是那个大谷盛二,要随时注意他的动向。你说他儿子今天在报馆被人打伤了?” “没错,伤得还很重。估计半个月下不了床。送广济医院了。”齐唯民理解的秘书,就是要把尽量完备的信息提供给领导,以供领导作出决策。所以他尽量把事情的重点全面地讲了出来。 林箫沉吟了一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市长先生。哦,今晚报馆的谢宴在凯乐门举办,您看我还要去参加吗?” “为什么不去?三万的礼金,你是吃不回来的,不过租界的那些大佬的人脉远超这个价值,何况季凤麟在这些人里头颇有号召力,其实力,绝不在乔世宽之下。还有就是,你也可以再去探探你老师的底。”林箫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道。 “属下明白,市长先生。” “你是说,会战的时间和地点尚未确定?”陆芃之面带忧虑地问。 “时局变化太快,一时难下决心。不过,会战肯定是要会战的。虽然这场会战的战术意义不大,但具有很大的战略意义。最起码对提升整体士气具有重要作用。”大谷盛二分析地说。 “我也这么认为,现在战略纵深如此之大,需要给敌人来个迎头痛击了。否则真是要万马齐喑了。我在来上海之前就曾经就这个问题与军方高层交换过意见。但是如此大规模的阵地战,军方的高层好像一直下不了决心。”陆芃之依旧是疑虑重重。 “战争打的是资源。军方的担心的根源是我们的后勤保障,尤其是武器弹药。武器的先进性和弹药的无限量供给,这是决定战役胜利的信心所在。古人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百二十吨战略物资,可能会成为军方下决心的重要依据。”大谷盛二喝了口茶,盯着陆芃之。 “是啊。我们现在都不是坐在办公室里,跑图书馆搞研究的的人了。我们是执行者。伊丽莎白女王号最迟一个半月抵达,那么我们就必须在四十天内开辟出一条可靠的运输线,将物资运出上海地区。从规划到建设,有难度。”陆芃之说完笑笑。 大谷盛二也笑笑,“相信芃之兄能够顺利地完成这项任务,因为这是运输这批物资的最佳线路,必须在上海过境。也必须完成。伊丽莎白女王好要在上海停泊半个月才起航大连。所以,实际上你们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大谷盛二面露欣喜地说。 “那不能算,也不能作为行动时间的标准。请转告相关方面,我们会按时完成任务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绝不辜负海外华人的期望。最起码在我们这段不会。”陆芃之笃定地笑着表示着。 “芃之兄还是这么有大将风度,佩服。佩服。国之幸甚,民之幸甚!”大谷盛二连连点头,感慨地说着,“英格尔先生判断的是对的。” “英格尔?” “是啊,来之前我跟英格尔通了个电话,他说您会想出办法完成这次重托的,这批弹药,英格尔与和苹国际做了不少工作。可以说也是他们竭尽全力的结果。” “英格尔先生在北平?” “对。他接下来的行程是去东京,但目前还没有确定从何处离境。他表示如果假道上海,一定会来看您。” “那太好了。这个消息好,没有压力,除了保证他的安全。” 陆芃之说完轻声地笑了起来。 “报馆的谢宴今晚定的是我这里,大谷君怎么安排。参加宴会,还是去医院看望令公子?”陆芃之问道。 大谷盛二沉吟了一下,“算了,我订好了晚上的车票去南京。和平国际在那里有个会议。完了还要去成都。晚宴这事我最好还是不参加了。报馆出事情,同行一定很踊跃,会来许多小报。到时候不知会在报纸上说些什么。至于犬子之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那是大谷君的自己的事情,于公于私我都……啊,那就预祝一路平安。保重。” 大谷盛二与陆芃之握手告别,开门出来。 刘庆怀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他了。 大谷盛二跟随着刘庆怀走出泰禾大厦,发现旁边隔着一个广场,竟然是跑马场的一个侧门。 刘庆怀替大谷盛二要了辆黄包车。 大谷盛二也没有与刘庆怀告别,上了车。拐入了一片暮色的虞洽卿路上。 报馆门前,姚立顺挂上了“谢绝吊唁”的牌子,对出来的季若曦道:“老爷说请小姐坐牧先生的车,他那里还有几位客人要稍带着。坐不下了。”又对牧天道:“牧先生,请照顾下小姐。” 牧天笑笑对姚立顺说,“放心吧,姚叔,没问题。” “有问题!”季若曦高叫了一声。 胡提、金虎和姚立顺都诧异地看着季若曦。 “我不去了,我要去医院陪欧阳慧!” 牧天和胡提面面相觑。 “那可不行,老爷说了,你们既然穿了孝子贤孙的孝服,那今天就要在场答谢前来吊唁的宾客。不能缺席的。”姚立顺的语气很严肃。 季若曦一时无语,晃动着身躯,拿眼剜着牧天。 “我不坐他的车。”季若曦断然道。 姚立顺见这是小两口闹意见,也不好掺和,就一笑,然后离开去开老爷的车去了。 胡提见牧天也没有劝说,就上前劝道,“凯乐门挺远的,还是……” 季若曦:“不用你管。” 她蹶了胡提一句,走下台阶,回头盯着牧天,低声念叨了一句:“卑鄙!” 牧天不为所动,胡提听得真切,愣愣地望着牧天,“怎么回事这是?” 牧天挥了下手,“不用你管。”然后朝站在路边等黄包车的季若曦走去。 第177章 密谋 牧天看到远处一辆黄包车正朝这边驶来。就招呼胡提导轨前来。 季若曦果然上前两步招手,叫停了黄包车。 黄包车夫停了车,等季若曦上车做好,问了要去的地方,刚驾起车。 牧天一个箭步赶到,一把揪住车夫脖领子,将他拎了起来,一手抓住车把。 季若曦看得呆了,紧靠在车座后背上,完全懵逼。 牧天将车夫一把搡给胡提,掉入车辕,驾车疾走。 扯住的脖领子让胡提接力薅住,急得大叫着,手在空中乱舞,跺着双脚。 胡提用力将那车夫扳过来,在他脸上拍了拍,“嘿黑,别激动,我开车送你辇他,还给你车钱。” 车夫不再闹腾,两眼发直地看着胡提。 胡提叫金虎去旁边弄堂里开车过来,掏出一块大洋塞给车夫,车夫这才安静下来,随即喜不自禁起来。 再说牧天拉着季若曦在街上大步流星地走着。 季若曦几次尝试着跳车下去,但看着飞速后退的路面,又都缩回了身子,“牧天,你疯了?!” “我只负责卑鄙,不负责发疯。”牧天并没有放慢脚步,也不回头地说。 “你殴打大谷秀实就是卑鄙!” “首先,他是个日本仔就该打,见一次打一次,我卑鄙?再有他伤害我兄弟该打,不仅该打,还该死呢。我帮我兄弟,我卑鄙?” “你胡搅蛮缠。爱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他没有错,你为什么这么对他?这样不公平!” “他不过是皮肉伤,就不公平了?那我兄弟心要是碎了,就公平?” “错不再他,要说错,也只能怪欧阳慧让胡提误会了。” “那是你闺蜜的错了?” “也可以这么说。” “那也可使说是你的才错了?” “怎么是我的错?我都跟你说了,他们是成年人,有自己的生活模式。” “成年人就可以不讲对错了吗?你明知道欧阳慧错了,你不阻止她,让我兄弟收到这么大伤害,不是你错了吗?” “你让我怎么阻止?跟你一样打她一顿吗?” “这也不是不可以嘛。” “你还是疯了,要打你去打,我从来不打人!” “我从来不打女人。” “那你会劫持、绑架女人!” “你说是现在吗?” “对,就现在!” 牧天立马止步,放下车把。 “啊……” 莽撞了! 牧天刚一转身,季若曦张着双臂凌空就扑了过来。 牧天一愣。 季若曦已经扑到自己身上,两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自己身上。 牧天踉跄了两步站稳。 季若曦正惊魂未定地凝视着自己。自己的两手正搂着她的腰。 绵软如一团轻雾缭绕。 “我还卑鄙吗?” 季若曦凝视的眼神一阵迷离,旋即一闪。两手松开,整个人滑落到地上,像是惊觉地后退一步,轻声道:“有点。” 牧天的眼神跟着季若曦,身子仿佛依然被那团轻雾缠绕着,再一定睛,季若曦已经钻进旁边停着的车里。 那个车夫正冲着他躬身拱手。 陆芃之坐在办公桌上,凝视着墙上的地图,手里的铅笔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片刻,刘庆怀墙门进来。 牧天跟着进来,朝陆芃之伸手,握了握。 “在我说新任务之前,先说说林箫制裁的事情的进展,牧天你先说说吧。”陆芃之说着,上前拉了下一根吊绳,墙上的地图换成了局部的城市地图。核心地位标注着“恒祥”两字。 牧天一愣,自己这两天的努力原来都被这些老狐狸们识破了,那么自己认为厉中天的死与自己的计划有关,是真的了。 靠,真的有人是跟我一样是穿越来的? 想多了。 林箫自来到上海,这一天也没有露面,就连例行的记者招待会也取消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房子龙那边根本与贾正廷联系不上,情报工作没有任何进展,而王木亮在被牧天整蛊了一回,也没有任何动静。牧天的积木计划,就是建立在林箫自己从龟缩的地方走出来的基础上的。 显然,出席恒祥的开张典礼是唯一的可能性极大的机会。 但这一点早已经被陆芃之看透了。所以,牧天围绕这一目的的所有行动,都得到了陆芃之、刘庆怀、蒋信义、季凤麟、皮克等所有势力的支持。 现在要进行的就是让林箫自己走出来。暴露在他们的枪口之下。 牧天看到桥上的地图,一下子就明白了,就简要地将自己的思路摆明地讲了出来。 “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最后一击。”牧天强调地在地图上的“恒祥”两字上划了个圈,又点击了两下。 皮克突然推门进来了,“不不,我觉得我们怎么可以确定林箫一定会出席恒祥的开张典礼?”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牧天脸上。 牧天自信地笑笑,“首先我们要知道,汪先生为什么要让林箫来当这个大道的市长,按理,主政时期,找一个军方的人士作市长是常识,但为什么是林箫而不是任何有军方背景的人?是因为上海对谁来说都是重要的税源地。但华埠的整体经济一直不景气。那么,他们的目的是租界,租界的这帮商业大佬。比如乔世宽这样的在租界商圈还算有些话语权的人。” 刘庆怀打断说,“可是,租界的大佬们是向租界缴税的,跟他大道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租界的大佬们把自己的产业外迁到华埠,那就有关系了。林箫的秘书齐唯民正负责制定一个在歹土与租界交界处建立特别开发区的规划,这个规划的核心就是提供低廉甚至无偿的土地,加上廉价的劳力,来吸引租界内的大佬们前往投资。他甚至表示要请乔世宽出山,去做新开发区的区长。” “那不是在搞新租界吗?”刘庆怀一针见血地说。 “没错,”牧天说,“但肯定是有效的。租界对汪先生来说只是个概念问题,无关对错。以他的惯有理论,他可以把所有的土地都租给列强。这也是我们不能允许的。” “我看租界的这帮大佬未必会去。”刘秋怀坚持说。 “不不,资本是逐利的,那里成本低,就会向那里流动。如果有资本家在那里谋取了超级利润,那么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大量的资本就会流向那片洼地。”牧天环视着众人,“那么林箫对乔世宽的重视就非同一般。另外加上他对林祥云的报恩心里,林祥云现在又是恒祥的第二大股东,副总经理,他出席恒祥的开张典礼是铁定的。” 第178章 只有不爱了才会放下 皮克插嘴道:“接房子龙报告,林祥云的住处,今天黄昏的时候,有疑似青蝎会的人在周边活动。可以预测有人要与林祥云联系。 陆芃之沉吟地道:“嗯,这样,牧天的分析很有道理。现在我们不是在作理论探讨,不欠距大道市政府成立还有一些时间,那么我们假定林箫会出席恒祥的开张典礼,那么怎样实施具体的刺杀行动,还需要周全的计划皮克你说说。” 皮克抖擞了一下,“具体行动由我负责的。根据惯常的做法,我们一般采取制高点狙杀。但是,目前看,这一点很难实施,或者很难保证成功。” “哦,这是你的专业呀。”陆芃之听皮克如此说,表示出自己的惊讶来。 “还是我来说吧。”牧天接过话题,“这周围的制高点会被林晓的人事先严格检查和控制。沿途狙杀是不可能的,林箫坐的是防弹汽车,而且很简单的一件事是,我们不可能知道他在哪辆车里。我们只有他下车到典礼结束后上前之前这段时间。我估计全程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那么我们只有一种方法,就是面对面狙杀。那天参加的人员,包括新闻记者,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怎么把枪带进去,这是个问题,还有就是谁负责开枪,也是个问题。解决了这两个问题,还有一个如何撤出的问题。如果对方占据了所有制高点,那么撤出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牧天的这番话说得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就连皮克也沉默了起来。 陆芃之看了看大家,“牧天你认为恒祥哪天可以开张?” 牧天道:“三天一后吧,不算今晚。” “那好,刚才牧天说的三个问题,大家都想想,明天晚上之前,各人拿出自己的方案再讨论。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牧天回家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开门,上楼,路过二楼的时候,听到隐约的“嘤嘤”声,驻足听了一下,又没了。就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灯开着,却不见胡提。 他打开阳台的门,就见胡提骑在垛墙上,在喝酒。 “还没睡?”牧天走近,问。 胡提没有吭声,把酒递给牧天,“等你呢。” 牧天接过酒,在胡提对面坐下,喝了一口,“有事?”把酒碗递给胡提。 胡提接过来,一口干了碗里的酒,一举手,“啪”把碗摔在地上。 “你不该那么干的!” 胡提跳下垛墙,指着牧天道。 牧天愣愣地看着胡提,“我干什么了?” 胡提也不理会牧天,转身就走。 “哎,你回来把话说清楚,我干什么了我?” 胡提继续往屋里走去,“丢人!” “你骂谁丢人呢,你?”牧天一个纵身,跳下垛墙,窜过去抓住胡提后心。 胡提一个急转身,抓住牧天手腕,“你丢人。” “你说大谷秀实那事是吧,谁告诉你的?是欧阳慧还是季若曦?” “这还用别人告诉我吗?就你那德行。” “嗨,我帮你,是还骂我德行?” “你这是帮我吗?你这是害我!你知道情感是有力量的,遇到的阻力越强,它的反作用力越大。你知道吗?你。” “我是让他死这份心。” “他是可以死了这份心,可是欧阳那份呢? 亭子间的门又被打开了,英子走上平台,看到牧天和胡提撕扯在一起,急忙跑过来,歪头看看这个,又歪头看看哪个,诧异地道:“这都是怎么啦?一个在楼底下蒙头大哭,两个在平台上喝酒打架,都干嘛呢这是?” 牧天和胡提都没有理会英子,相互瞪着眼。 “你知道,有时候放下也是爱。你放手。”胡提说。 “你扯什么淡,放下是爱?只有不爱了才放下!你整反了。”牧天发狠地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哦,不打了啊。不打了就喝酒。我今天也想喝点。”英子说着就朝垛墙走去。 牧天和胡提赶紧上前,一人拉住英子一条胳膊,“小屁孩喝什么酒啊?” 两人说完一愣然后相视一笑。 英子甩掉他们的手,左右看看,“我怎么看你俩更像是小屁孩呢?” 牧天和胡提又一起看着英子,俄顷,两人又拉起英子,“喝酒。” 三人朝垛墙有酒的地方走去。 “你告诉我你是咋知道的?” “那还用问啊,那小子一出事我就知道是你干的,装得还挺像,找人签名,还拿刘大哥出来打掩护。” “你够贼的啊。” “要不怎么是兄弟呢。” “你也觉得他该打?” “小日本都该打。不过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哪天找个机会,证明他买给涡阳的那个金刚钻是假的不就完了吗?人设崩塌,一切凉凉。”胡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哦,越来你是有方略的啊。”牧天道。 胡提一笑,从旁边搬起一个大花盘,在垛墙边倒扣下来,有拂了拂,示意英子坐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又是打不打的?” 胡提看了看牧天,没有说话,骑着垛墙坐下,倒酒。 “你带钱了吗?”牧天问英子。 “你这里喝酒还要钱啊?” “喝酒不要钱,但听书要钱。” “啊,你要给我下回分解了?” “是啊,钱呢?” “钱我有的是,可是我不想听了,我喝酒。” “什么不想听了。说来听听,我想听,好久没听书了。” “那好吧。”牧天说,“便宜你了小丫头。” 英子笑了笑。 “话说那高大烈听了大师的话,这天听说五姨太要去码头写生,就派了个小丫鬟跟着。果然,戚成法也到里码头。只见戚成法换了一身打扮,带着行囊,在码头与五姨太见了面。两人卿卿我我地说了半天,就见一条船来,戚成法起身登船,五姨太突然抱住了戚成法。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皮克出现了。戚成法就放了五姨太,上船去了。不一会儿船就开出了码头。五姨太即刻大哭起来,泪洒苏州河。你道这是为何?皮克安排了戚成法出了特殊任务,把他原本下个月才毕业的日期提前了。那高大烈也信守了诺言,虽然将五姨太休了,但还是给了她回家的盘缠,还有三万块大洋的安家费,没找她任何麻烦。家里的姨太太他也都说了,愿意走的他一律对待,无奈其他人觉得离开也没有啥好的出路,还不如做姨太太。”牧天说完,看着英子。 英子默然了一会,“这个结尾有点狗血。” 牧天一怔,就道:“你还年轻,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接着一出的狗血剧。” 第179章 兜兜转转 牧天说着,突然停住,暗自神伤了起来。拿起酒碗喝了一口酒,“好酒。” 英子原本以为牧天又要发表什么高论,支起耳朵,但看到牧天自顾喝酒,就知道他不知又想到什么了,“你别老气横秋了。人生本来没那么多狗血,都是被你这样子的半吊子的说书人给编得狗血了。” “你说我是半吊子?”牧天看着英子,追问着。 “你不是谁是啊,瞧你把戚成法给编的,上船走了,让五姨太泪洒苏州河。这都啥跟啥啊,你多少也得编个他整了个小舢板,夜里偷了五姨太出来,趁着夜黑风高,远走高飞呀。”英子很不屑地说。 “你说的那是王一栋的版本。” “那也好过你这个呀。你看夫人生活得一点都不狗血,多幸福啊。”英子一脸羡慕地说着。 “可惜王爷……”牧天说着,突然打住。 “王爷他怎么啦?这回回来,怎么没看到王爷呀。”英子诧异地问道。她并不等牧天回答,就又说,“反正我觉得王爷比你说的那个戚成法好太多了。说不定卢志强的九姨太就是遇到了戚成法这样的人了呢。” “你怎么会这样想,戚成法上了前线,说不定早成了炮灰了。” “炮灰不炮灰的那是他的造化,但我知道,人找喜欢的人,都是比照一个样子的。我在广州的船上见着王爷找的那个小三阮文婷了,跟夫人是一样一样的,就是年轻了一点嘛。” “你这就瞎扯了,不合逻辑。”牧天不屑地道。 “什么逻辑不逻辑的,上回是五姨太,这回是九姨太,说不定戚成法没上前线,根本没离开上海呢。” 牧天望着英子颇为认真的样子,想到蒋信义说“一切拆白党的套路都是以王一栋式的恋爱开始的”,心里一动:“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分别啊。” “明天带你出去白相去?”牧天俏皮地问英子。 “白相?你要带我出去白相?去哪里呀?”英子突然兴奋起来。 “先帮你做几套衣服吧。这样出去才有回头率啊。”牧天继续调侃着。 “嗨,你会不会说话呀,我是靠衣服才有回头率的吗?”英子也娇嗔起来。 嗨,真要命。 “不是,不是,靠人,人。天生丽质好不好了啦?”牧天忙说,朝胡提使了个眼色。 “对,对,靠人。来来,咱喝酒。”胡提打着圆场。 牧天站起来,下了垛墙,对英子说,“你陪你胡哥哥再喝一会儿,我明天带你去白相。我先去睡了,明天又多了一件事。嗨。” 英子蒙嚓嚓地看看胡提,端起酒碗,又放下,看着牧天好像有点摇晃地走向亭子间的门,“嗨,要不要扶你啊。” “不用。你们喝吧。”牧天朝后摆着手,继续走着。 “那我明天早晨叫你。”英子继续说着。 牧天已经进了门,“咣”地把门关上,没了生息。 牧天并没有让人叫醒,而是早早地起床洗漱,等英子梳妆完了,两人吃了婉婶买来的早点,就一起出了七星里。而欧阳慧据说哭到快天亮才睡了,现在还没有起床。 他们刚走到弄堂口,金虎的车就到了,他们上了车,去侦探社接了林祥云,就奔乔公馆去了。 林祥云一见乔世宽,急忙打躬作揖,问了安好。 双方坐下,乔世宽一直盯着英子,想着这是谁家女子,出落得如此不凡,长相,气质远非自己寻常所见的世家女孩的千篇一律,甚是有看头。此番与牧天一同前来,是怎么个意思? 想多了。 牧天咳嗽了一声,乔世宽马上从绮想中回过神来,朝一直站在身后的耿一飚挥挥手。 耿一飚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房契递给乔世宽。 乔世宽接过来,朝林祥云扬了扬,“林先生,你住的那套宅子,我找人寻到了您过去的东家,把它顶了过来。您既是恒祥的股东,又是副总,没有个像样的住处怎么行?这个房子就送您住了。” 林祥云诧异地看着牧天。 牧天微笑地点点头。 “这怎么好意思?”林祥云得到了牧天的首肯,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对乔世宽假装着客气。 “区区小事,何足林先生挂齿。还有就是,”乔世宽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存折,“这是您昨天应得的两成,都给您存‘盈丰’了,您可以随时取用。”他说完朝耿一飚又挥了下手。 耿一飚上前,躬身把茶几上的东西收了,转交给林祥云。 林祥云激动地捧着房契和存着反复地看着,嘴巴都快扯裂了。 “林先生,现在咱们是一家了,我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了。您拿的是恒祥的干股,一夜之间就有人送上这么大数额的贺礼,老朽也知道是为什么。华埠的那些大佬完全是看着令兄的面子。与我乔世宽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的。”他说着,耵林祥云的脸色。 林祥云一怔,随即陪笑地点着头。 “令兄对恒祥的贡献实在是太大了,恒祥今后的发展,还要仰仗林先生多多撮合啊。”乔世宽说得情真意切。 林祥云:“那是,那是,应该的。都是一家了嘛。我一定尽我绵薄之力。” “有林先生这句话老朽就放心了,有林先生您的参与,恒祥,乃至恒昌、恒源一众百货的发达是指日可待,未来可期呀!”乔世宽完全陷入了自我想象之中,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那还得乔老先生这样的商界巨擘来掌舵,牧大探长保驾护航才能不断创造辉煌。在下不过是个砂砾式的人物,原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他这谦虚实在是过了,过了就显出它不是本意,但容易把话题带偏。 “林先生就不用客气了。齐心协力开拓创新才是正道。你现在有了产业平台,再努力把你在巡捕房的案底给消了,那你就成了在上海滩也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了。借你的案例,我的侦探社也会声名鹊起,门庭若市,这就是一个多赢的局面。”牧天口若悬河地加着棒。 “牧探长说得极是。前时一个叫齐唯民的先生来访,说是令兄林箫的秘书,自己开着一间经营洋布和棉纱的公司,有意与恒祥合作。打算在令兄规划的特别开发区里建个厂子,生产洋布,供恒祥专卖,也供应周边的市场。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洋布多数都是从日本运来,光运费就让他失去了竞争力。如果能在本土生产,那就大大地降低了成本,再加上华埠目前有大量的难民进不了租界,劳工成本也会大大降低,我们若形成规模,就可以把日本的洋布堵在国门之外,岂不两全其美?” “我堂兄还有这种考量?”林祥云惊喜地问道。 “令兄是学金融的,又当过银行行长,发展经济上是有一套的。齐先生说得那是言之凿凿啊。估计这两天还会过来洽谈。这事就交给林先生全权负责,毕竟有令兄在,什么事情就好谈多了。不过,林先生也不要太主动,等他先开口,这样在以后的行事上,我们多少能占点主动。我准备后天举办恒祥的开张典礼,要是能谈个七七八八,咱们就可以在典礼上把意向书给签了。请令兄来做个见证,那是何等的风光啊。” “后天?时间太紧张了吧。我都不知道我堂兄他住在哪里,在哪里办公啊。”林祥云说的是实话。 “这简单,我今天去报馆,登个广告,明天谁不知道?齐先生见了广告,他一准来找您的。到时候你跟谈就行,不管什么条件,以不吃亏,谈成为准。” 林祥云沉吟了一下,“我看行,要是来得及,我亲自去见一下堂兄。” 牧天诡秘地一笑,看向英子。 英子会意地看着牧天。对乔世宽道:“乔老爷,您看你们在谈生意,我一个女孩子家也不懂,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还要去西蒙取衣服,就先告辞了。” 还没等乔世宽回话,牧天朝着林祥云微笑地点着头。 林祥云也起身告辞。 金虎将凌祥云送回了侦探社,又载着牧天和英子朝南京路上的西蒙成衣铺去了。 第180章 看来就是她了 西蒙成衣是南京路上最早的一批成衣铺之一,历经几代老板,如今经营这的是一个裁缝出身的老板,叫佟阿庆。因为其手艺过硬,时常有法国,还有意大利时髦新款到货,因此在上海滩颇有名气。上海周边以及南来北往的客商只要有空,都会到这里逛逛,带些时髦的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大件消费,通常只是些衣饰之类回去送与家人或者相熟的人,以证明自己到过上海,而且在高档的地方消遣过。 此时已接近中午,不是成衣类店铺旺盛的时候,汽车在门口停下,牧天和英子下了车,叫金虎把车停到旁边的弄堂里去,就朝店里走去。 快到店门口的时候,牧天停住,叫英子挽着自己臂膀。 英子诧异,“为什么?” “挽着就是,回头你就知道了。”牧天语气严肃,很嫌她啰嗦的样子。 英子噘了下嘴,还是满心欢喜地挽了牧天,两人推开玻璃的门,进得店来。 门上的铃铛“叮当”地响了一声,就听一排摆着各种面料的货柜后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娟儿,有客人来了,招呼一下。” 牧天和英子站在店铺中央,环顾着周围,在一众模特中央踅摸着。 等了片刻,并不见有人出来招呼,就自己穿行在模特之间,打量着款式,伸手触摸着上面的面料。 男人又叫了声“绢儿”,见还没有人应声,就从货柜后面转了出来。 这是时传说的佟掌柜,佟阿庆无疑。只见他将近五十光景,皮肤还算细致,中等微微发福的身材,大概是常年伏案,背已有点驼,顶也稍微有点谢了。一身黑色绫罗衣衫,脖子上挂着个皮尺。 “先生小姐需要点什么,我们这里差不多都有优惠折扣。”他判断着牧天和英子的方位,迎面就遇到了,笑容可掬地招呼道。 “太好了,您是掌柜的吧,一看就是。”牧天急忙打躬作揖。 “先生如此这般,小人消受不起。不才正是这间铺子的掌柜,溅名佟阿庆。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只要小的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折扣啊,交货日期,都没的说。” “不瞒佟掌柜说,我们是从乡下投靠亲戚的。”牧天一脸悲苦,还没说完,佟阿庆就热心地宽解上了,“这没有什么,兵荒马乱,灾祸连年,保不住就摊谁头上了。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先生您说。” “你看啊,逃难,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再说带了到这上海他也用不上。尤其是衣服什么的,现在身上穿的都是亲戚家施舍的。我这倒也没所谓,可是就委屈小妹了。以前在老家,那也是吃的是油,穿的是绸的。现在老要穿别人剩下的,太委屈了。” “先生不要难过,这种坎儿谁等有可能遇到。我这里拣几块客人用不完的料子,给小姐做上几套衣裳,价钱好说。”佟阿庆一脸的同情。 “谢谢佟掌柜,看来我那朋友荐对了地方。掌柜的真仁义,急危济困,在下感激不尽,佩服,佩服。可是小妹乃千金之躯,穿别人剩下的料子,不太合适。” 佟阿庆一听,心里一动,这小子诉了一番不易,原来是耍我的。都逃难了,还想穷讲究啊,江北佬! “你看这样行不行,佟掌柜。我们呢,初来乍到,也不懂上海时兴什么,你就照着我小妹能穿得出去,又时髦不比别人落伍,给她做上几套。这不天也冷下来了,从冬天到春天的全部都预备齐了。更重要的是,在这些衣服里,灰鼠袄子是一定要有的。不能让她冻着,不是吗?”牧天尽量低调地说着。 “这个时候,前几天刚买了车,你还要兑店开厂子,就不要乱花钱了。”英子此时好像得了神助,竟然进入了角色,极其真诚地劝着牧天。 “这怎么能是乱花钱呢?反正钱是爹留给你的,虽然我管着,可要是我不花给你,那爹的在天之灵也会不乐意的。再说了,这也花不了多少,哥心里有数,动不着你的嫁妆。”牧天劝慰着。 佟阿庆听着这话,大腿微微哆嗦着,差点吓尿了。发愣地看着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惜我那妹夫去了前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牧天感慨地说着。 “喔呦,先生原来是扛属啊,那本店是有大优惠的。我看啊,咱先做眼下应景的还有冬天的,至于明年春季和秋季的,先缓一缓,到时候还不知流行什么呢。这样的话,也不用太多花费。” “钱不是问题,你都做了把。不穿,压箱底也是好的。女人啊,有了压箱底的东西,她心里就踏实。这样,你先照我说的算算要多少钱?我先给你个定金,虽然是朋友荐的,可生意就是生意,五百大洋定金,佟掌柜看怎么样?”牧天凑近佟阿庆问道。 佟阿庆这回是彻底被惊着了,虽然西蒙有几个大佬级的主顾,但也都是随做随付,如此一做就是一年的全套行头,还一下子付五百大洋定金的主顾,自他盘下这间铺子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敢问先生贵姓,所来何处,投靠的亲戚又是哪位菩萨?”佟阿庆是个生意人,必要的征信他还是要清楚的。 “在下姓乔,名天一,来自安徽歙县,亲戚是乔世宽。”牧天很平静地说着。提到“乔世宽”的名字的时候,还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好像是万般无奈才选择了他一样。 “哦,那是恒字号的乔老爷?”佟阿庆吸了口气,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惊异,转着眼珠子,追问道。 “不错。另外,你也给我拿一套西装吧。这两天乔世宽的新店‘恒祥’开张,就出席那天的典礼用。”牧天眼睛定定地望着楼梯口的一个西装的模特。 “我看你还不出来?” 牧天心道。原来,牧天刚一进门,门铃响过,佟阿庆还没呼唤完,他就瞥见一个女人闻声从楼上下来,但走到半截突然停住了,隐在一堆模特后面,一直窥视着店堂内的动静。 “既然是乔老爷的亲眷,那定金就不用那么多了,给两百块足矣。”佟阿庆毕竟是个生意人,定金是一定要的,而且是足额要的。牧天开出的价码实在高了许多,要是真的传到乔世宽的耳朵里,那他佟掌柜在这个行当里,可就不好混了。 还不等牧天出声,就听楼梯口传来了一个还算圆润微甜的女声:“呦,乔老爷家的亲戚呀,爹,您这就不对了,你这不是打乔老爷的脸嘛。乔公馆什么时候在乎这几百块钱的定钱啊。多些定金,在款式、布料上也好多些运筹不是?你看这小妹,简直天仙下凡一般,那是衬得上最时新的款式,和最好的面料的。来来,小妹妹,让姐姐好好地看看你这个美人。” 说话的是佟丽娟,佟阿庆的女儿。边说着,边从那个西装模特后转出来。 靠,看来就是她了。卢志强说的九姨太半年前认得的新的闺蜜佟丽娟。一个裁缝的女儿。 第181章 不打不相识 牧天定睛看去。 只见女人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年纪,丰腴有致,五官还算精致,就是鼻子像是小时候被什么磕着了,前头扁了一些。两眼放着精光,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时常挡了去。 穿着一袭绛紫色法兰绒旗袍,包裹得玲珑凸翘。 她把模特上的西装取下来,抬手扔给牧天,上前拉着英子双手,似乎有些贪婪地打量起来。 英子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低下了头。 “喔呦,还害羞呢。一看就是刚来上海的。哪天姐姐带你出去逛逛,见见世面就好了的啦。” 英子哪见过这阵势,微微躲闪着,嗫然道:“谢谢姐姐,还得家兄许可方能答应。” “喔呦,这都啥年代了,还长兄如父那一套啊。这是上海,咱们女人也有自己的自由,不说别的,逛街的自由总是有的吧,乔先生?” 牧天笑望着佟丽娟,“是,是,小姐说的是。不过舍妹年纪还小,不懂事,恐怕连累了小姐。” “这有啥连累的,一回生二回熟嘛。小姊妹出去白相,逛逛商场,溜溜公园,这在上海完全是稀松平常的,也是有钱人家太太小姐时兴的消遣呀。你这个做兄长的,就不要管束得太严了吧。”佟丽娟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家兄倒是从来不曾过分管束,什么事情都是由着我的性子来的。”英子解释道。 “那可太好了。你没事就来这店里逛逛,说不定能碰上什么刚进的时兴款式,又喜欢的衣裳。再有咱们也可以常去白相白相,这不一举两得嘛。是不是啊,乔先生? 嘿,老问我?你这不是找死吗? 牧天拿着那件西装在身上比划着,嗯哈地应着佟丽娟。又叫金虎把车开到门口来,好拿银元给佟阿庆定金。 他突然想打个电话给蒋信义,更多地了解这家店。但想想蒋信义那里大概不会有这种小店的情报,就放弃了想法, 还是靠自己吧。 这时就听门外汽车喇叭声骤然响起,一声长过一声。 牧天诧异,听出了一个声音是自己的车。 佟丽娅也被喇叭声惊着了,放开了英子的手,快速地扫了一眼腕表,低声叫着,“不好!”就跑出店去。 牧天、英子也跟了出去。 果不其然,牧天的车和一辆雪佛兰敞篷汽车,顶头停在西蒙门口,谁也不让谁。 金虎从车上下来,拿着钱袋子,朝店门走过去。根本没有理会对面的敞篷车。 谁知敞篷车里的皮海粟一个纵身就跳出车外,也不理会从店里奔出来的佟丽娟,就奔金虎冲过去。 “皮海粟你干什么?!”佟丽娟大声呵斥着。 牧天也沉声喝道:“金虎小心!” 可是一切都晚了。 皮海粟已经奔到金虎跟前,一只手就要抓住金虎后心。 金虎觉得背后生风,又从晃悠的玻璃门的反光中瞥见一个黑影扑向自己,一个转身,将就要递给牧天的钱袋子反手砸将下去。 装着五百块大洋的钱袋子,绕过皮海粟油头粉面的头颅,正砸中他的后脖颈子。 皮海粟“嗷呲”一声,趴在金虎脚边的地上。 金虎抬脚踩住皮海粟后背,又用了一下力、 皮海粟又“哎呦”一声。 牧天、英子,还有赶着出来的的佟阿庆都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如何是好。 佟丽娟不顾一切地跑过去,使劲地扒着金虎的脚。 金虎脚扣着皮海粟后心,佟丽娟哪里扒得动,情急之中,一口咬下,金虎负痛,跳了开去。 佟丽娟急忙将皮海粟扶起。 可惜皮海粟一张精致的脸上,已经是血迹斑斑,还粘着地上的砂砾,加上涕泪从横,早已经没了人样。 佟丽娟惊呼着,“海粟,海粟,你没事吧?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对牧天怒目相向,但见牧天搀扶着金虎,那袋子钱还在金虎手里攥着,英子在旁边同情地看着自己,就恶狠狠而无奈地“哼”了一声,扭头扶起皮海粟。 英子喊了一声:“我帮你,佟姐姐。”上来帮忙。 两人合力将皮海粟弄上了车。 佟丽娟轻轻拍了两下英子的后腰,“谢谢你小妹。我送他去医院,你先量衣服去吧。” 佟丽娟说着上了汽车,开车,倒了一段掉头驶离。 牧天由衷地叹道:“真乃新女性也。”随即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的笑。 只听金虎“吸溜”一声,“这娘们嘴够毒的!跟个母狗似的。” “嗨,住嘴,骂人是不好的。”牧天轻声制止道。接着扶他到汽车旁,打开车门,把人放了进去。挤了下眼睛,甩头说,“打针疫苗?” 金虎愕然。 “你先在这里歇着,我们一会儿就好。”牧天哈哈笑了两声,说着,关上车门,招呼英子回店里去。 佟阿庆早已趁乱默然地回到店里,见牧天和英子回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脖子上的皮尺早已拿在了手里。 第182章 谁是白手套 佟阿庆接过牧天手里的钱袋,只掂了掂,就塞进抽屉,转到货架后,搬出一个紫色呢子蒙着的踏板来,放在英子跟前。拿下脖子上的皮尺,示意要给英子量体。 牧天会意,上前牵了英子的手,将她扶上踏板。然后退到一旁的货架旁,单肘直着货架,直望着踏板上的英子。 那状态活像一旁摆放着的模特。 随着佟阿庆口令左扭右转的英子,在扫过牧天的时候,脸色突然绯红起来。 在两个男人面前扭来扭去的,怕是不习惯吧。 “不好意思,佟掌柜,刚才我朋友把令婿伤了,上医院的医药费我来承担。改天我朋友腿上的伤好了,会上门道歉赔罪。”牧天诚恳地说道。 佟阿庆正在量着英子后肩,就从胳肢窝里露出脸来,盯着牧天,“令婿?” 佟阿庆缩回脸去,又从另外一个胳肢窝露出来,“他谁女婿?刚度!我没有这种女婿呢!” “哦?刚才那位公子不是你女婿呀?”牧天故作惊讶地问。 “狗屁女婿,连耍朋友都算不上。就他那德行,就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把闺女嫁给他。”佟阿庆说得起劲,竟然收了皮尺在手里卷着,从英子身后走了出来。 “为什么呀?他看上去不是挺体面的嘛。”牧天显然是在拱火。 “驴屎蛋子罢了。就是一个啥也不是的混蛋小开,说着几句连外国人都听不懂的外语,混迹于交易所什么的各种场合,整天不是舞厅就是酒吧的,仗着自己的老子开了个机器厂。整天胡吃海喝,满街晃悠,打仨解俩的。这样的人能要吗?” “他爹开着机器厂,那可是得老有钱了。”牧天看佟阿庆谈兴正高,继续拱着。 “有个屁钱?就是一个买办,给日本人干活,工厂实际是日本人的。开在虹口,叫什么虹达机器。” “买办也挺吃香的啊。” “吃香有啥用?有多少够这个败家子造的?” “你也不管管你闺女?” “管?我管得了吗?女大不由爷!好不容易供他上了大学,嘿,没几个月,就跟皮海粟这货搅和上,第二年就不上了。闺女大了,我这当爹的怎么管?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她娘又是个肉头,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只会自己生气,你生气就生气个样出来,可是闺女拿俩钱出来一哄,就好了,什么事也没有了。我这都愁死了。”佟阿庆无限懊恼地说着。 “你说也是,现在的年轻人玩心也大。可上海滩再大,玩的也就那几个地方,玩来玩去也玩不够,有意思。”牧天摆出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来,冲着佟阿庆道。他心里在想的是蒋信义给自己的关于拆白党的资料中,杰克、查理,和汉密尔顿究竟哪个才是这个皮海粟。那只白手套?能确认皮海粟就是见过卢志强九姨太的佟丽娟带过去的那一个“男人”吗?以佟丽娟这样心性的女人,这显然太难解了。 “谁说不是呢?可是你经不住那些商家黑心啊,就拿他们常去的什么‘布拉格之春’吧,三天两头就能变换出些花头来,什么歌舞啊,乐队啊,这戏那曲的,还搞什么选美,连喝酒都有比赛。一天天的,老了去了,总弄得这些个年轻人心痒难忍,非去玩闹一番才算。若是错过了,简直如丧考妣。唉,你瞧瞧,瞧瞧,现在都成什么了?!”佟阿庆说着,竟然痛心疾首起来,双手抱头地蹲在了地上,手里的皮尺又无声地散落开来,逶迤到地上。 站在踏板上的英子,耸耸肩,询问地看着牧天。 “尺寸都量完了。”牧天尽量悄声地问道。 佟阿庆仿佛惊觉一般站了起来,先朝英子鞠了个躬,又对牧天道:“齐了,齐了。您只要把地址留给小店,做好了便会送到府上。”上海滩的商家,一般不说“完”了,常来替代的都是“齐”字。 “不用了吧,反正我要常来找姐姐白相的,留个电话,等我来时再取吧。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方便随时修修改改。”英子抢先说道。 牧天一笑,“这样是否好些?也省去了贵店人工来回。”牧天朝英子竖了下大拇指,对佟阿庆道。 “如此甚好。谢谢小姐先生体恤。佟某真是三生有幸啊。小店的兴隆以后也全靠小姐先生的帮衬了。请受小的一拜。”佟阿庆说着,就要躬身拜下。 牧天连忙双手托住,“佟掌柜,使不得,使不得,原是商客之间,用不着如此多礼的,只是今日说话甚是投机,以后断少不了麻烦掌柜的。今日替小妹加工衣物,不巧我朋友又误伤了了令媛的……朋友,实在是我们的不是。该表谢意的是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来叨扰。” 牧天不等佟阿庆再说什么,就伸手给英子。 英子牵了牧天的手,跳下踏板,两人疾步出了店铺。 佟阿庆追出店门,朝着已经上车了的两人挥手致意。 车上,牧天扒了下金虎的肩膀:“没事吧你?能开车吗?” “没事,又没伤着骨头,开车没有问题的。探长刚说是要去打疫苗?现在去吗?”金虎稀里糊涂地问着。 “打什么疫苗?”英子一头雾水,问道。 “你没看到,金将军说他让母狗给咬了。”牧天一本正经地对英子说。 “母狗?”英子瞪大眼睛,语调夸张。随即明白了,哈哈笑了两声,突然敛住笑,瞪着牧天,“这一定是你的说辞,金将军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是也不是?” “是我说的,英子小姐。”金虎已经把车开到了南京路上,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金将军也会说这种刻薄的话?”英子还是很诧异。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说一句话了。”牧天道。 “那个姐姐人还是挺好的,漂亮、精明,还周到。你们这样说她,以后还怎么好见面啊?”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发现你是戏精嗳,要是演电影,姝姝绝对比你差远了。”牧天说的不知是正话还是反话。 “什么戏精?你是说刚才在店里的哥哥妹妹吗?这本来就是哥哥妹妹的呀,有什么要演的?”英子奇怪地对牧天说。 “你又要说你外婆跟我外公的事,不错,他们是表姊妹,可是他们一表再表,不知道都表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那也是兄妹啊。反正衣裳的钱你出定了,不能反悔!” “那不能反悔。你真觉得那个佟丽娟人还不错?” “对呀。她不是想让人觉得她不错吗?”英子这话说得让牧天心里一惊。 第183章 卖谁也不能卖妹妹啊 牧天吃惊的是,自己的积木游戏被陆芃之、季凤麟,甚至是厉中天几个老狐狸看穿了也就罢了,难道我现在这个实施中的断手计划也被看穿了,而且看着的人,是个小姑娘英子?她那副自己往里钻的劲头,不正说明她已经明白了这里的道道吗?他带英子来找卢志强说的姝姝的闺蜜佟丽娟,完全不是这个目的。 她会错意了? 可是现在看来,要完成这个断手计划,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英子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帮手,不不,最好的参与和实施者。 可是真的要英子以身涉险吗?虽然自己与英子有那么一点点血缘联系,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可那毕竟是血缘啊。还有,她毕竟是一个单纯可爱到极点的女孩子啊。 不行,这个代价太大了。 卖谁也不能卖妹妹啊! 牧天有点头疼,不由伸手捏紧了太阳穴。 “你怎么啦,不舒服吗?还是佟丽娟让你头痛?”英子关切地问,可她话里怎么有别的味道呢? 佟丽娟,这个女巫,怎么就钻进就心里的呢? 你是想帮我完成卢志强这案子赚笔大钱,还是想给姝姝找回公道? “你觉得姝姝很亏,遭遇很不公平,是吧?” 英子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先别别管为什么,你回答我。”牧天很认真地道。 “是。我要为她讨回公道。为所有被骗的女人逃回公道。”英子也严肃了起来。 “野心不小,除了宁姝娅,你知道世上还有多少傻女人吗?” “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女人都傻是吧?还有我志大才疏是吧?”英子连续地逼问,就连金虎也不由扭头看着他俩。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以你的方法,那会花很长的时间才会找到宁姝娅,结了卢志强的案子。”牧天带着几分焦躁地解释说。 “我觉得很快,佟丽娅已经上钩了,再加上你这个宠妹狂魔,又是难民急于在上海立足,人傻钱多的人设,我会按照我的模式推进的。”英子得意地说着,还摇晃着肩膀。 “你能的啊?还你的模式?我不准你再跟她接触,你要知道,这种人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的。”牧天有些焦急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再说不是还有你这个哥哥嘛。”英子嬉笑地说着。 “英子,我告诉你,卢志强还有他的九姨太不值得你这么做!”牧天说话的口气像是最后通牒。 “我说了,不完全是为了卢志强。你没听到啊?”英子还是不肯退让。 “不行,你什么也不许做!我有办法。”牧天口气更加强硬了。 “那好,我不做什么,上趟医院总可以吧。”英子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撇嘴说着。 “上医院干什么,你哪里不舒服了?” “打疫苗啊。”英子忍住笑地说。 “打疫苗?你又没让佟丽娟咬着,打什么疫苗。”牧天竟然被英子给绕晕了。 英子拍了一下金虎,哈哈地笑起来。 金虎也扭头忍俊不禁地盯着牧天。 “好啊,你套路我。不准去,扣你薪水!”牧天也严肃不起来了。 “那我下班以后去。” 牧天突然烦躁地挥挥手,不再说话。 “你别生气嘛,这事儿很简单,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你呢,想打狗,需要肉包子,但你又怕肉包子回不来。就拆白党这事,你看看你周围谁能当这肉包子?季若曦,她一个记者,人一见就知道她猴精猴精的,早躲得远远的了,再说了,姻亲永远不如血亲。对吧。你方才心里还念叨着‘卖谁也不能卖妹妹’呢,对吧?”英子说到这里快速地挤着眼睛。 这丫头可够贼的啊。 “我说的吧。再说欧阳慧,你把人家两人搞成那样,恨你还来不及呢,她能帮你当这个肉包子?除非你做梦。就目前的形势看,只有我最合适当这个傻白甜,拆白党眼里的肥羊。”英子说着还“咣”地拍了一下手。 牧天愣愣地,像是不认识似的盯着英子。 这丫头的脑子是咋长的? 英子见牧天不表态,觉得他是心里活动了,就又说,“我知道你在酝酿一个更周全的计划。甚至想着直接把那个皮海粟给绑了,言行逼供,大刑伺候,避他说出宁姝娅藏在什么地方,但前提是这事得是他干得,或者最少他要知道是谁干得。我看过蒋信义给你的资料,拆白党在上海滩可不是只有一家。不过有大有小而已。大的都成产业链了。找羊、养羊、杀羊、卖羊都一条龙了。探长!” 牧天看着英子,摇头叹了口气。 “这样,咱们双管齐下,我这边今天去医院,先探探皮海粟的口风,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估计是去布拉格之春。”英子说这和的时候,眼睛看着专心开车的金虎,又朝牧天摆着他头。 “带金将军去。”不等牧天说话,英子就说。 金虎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英子的表情,就说,“带我去白相啊?” “现在先去医院。”牧天下了决心。 “真的?你改主意了?”英子兴奋地说。 “演戏演全套嘛。”牧天好像很无奈。 英子赶紧拍着金虎的肩膀,兴奋地说,“去医院,去医院。” “真去看那个小白脸?咱也不找到他们去的是医院啊?”金虎诧异地问。 “广济吧,西蒙离那里近,先去那里看看。”牧天没有理会金虎关于小白脸的说辞,直接说了目的地。 病房里,皮海粟头脸上胡乱地贴着几块纱布坐在病床上, 佟丽娟坐在床边,削着苹果。 皮海粟望着窗外,叹息了一声,又有些神往地自语道:“这头羊还不错。” 佟丽娟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看着皮海粟,脸上的表情如二八月的天阴晴不定。 皮海粟意识到什么,那头看着佟丽娟,又盯着她手里的水果刀,不由一哆嗦,“你干什么?没,没事吧?” “我看是你要有事吧?想什么呢,告诉我!”佟丽娟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能有什么事,能想什么?”皮海粟心虚地道。 “哈哈,你这素质不过关啊。就你这反应,怎么抓羊啊?”佟丽娟不无讽刺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皮海粟挑了一下眼皮。 “不明白?你的心自己不明白。”佟丽娟冷笑道。 “那当然明白,不是说明明白白我的心嘛。我的心你也是明白的。”皮海粟油腻地说道。 “现在我不明白了。才见了一面就想得都想不起来了?”佟丽娟的语气阴恻起来。 “不瞒你说,我才见一面就知道这是只肥羊。” “嘁,能得你?” “那当然,我是谁?翟大师的高足啊。”皮海粟不可一世地说着,还得意地甩了一下头,接着就“哎呦”一声,连忙捂着脖子。 “虚呼啥,你那有骨头吗?”佟丽娟动也没动,嘲讽地道。 “内涵我是吧?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乐意。不过你看人的本事跟翟大师有的一比。那个乔家小妹确实是个肥羊,标准的傻白甜。各方面都适合,就看什么时候下手了。” “你看,我说的吧。”皮海粟得意地说着。 “不过她那个哥哥……” “我看那个小赤佬更好对付。绝对不是你的对手。”皮海粟摇头晃脑,拿过佟丽娟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 “你想什么呢?双打?想得太美了吧。”佟丽娟的脸色又开始阴沉了下来。 “利益均沾嘛。是不是?”皮海粟皮笑肉不笑地道。 “利益均沾?你还想沾啊,当初老娘可也是傻白甜呢,不给你沾到现在?”佟丽娟突然站了起来,手里的水果刀晃着。“你要是再想着沾,老娘就先阉了你。信不信?” “信,我信。”皮海粟急忙靠在床头上,把被子紧紧地箍在身上,脸露恐惧地连声说着。又自语地说,“靠,怪不得翟大师说不能动情呢,这特么的真耽误生意啊,特么不是假的。” 佟丽娟长长地舒了口气,自顾坐下,把水果刀收了,“我也不是泼妇,咱把这个项目汇报给翟大师,请他定夺。母羊拿下,公羊也可以拿下。如果翟大师定了咱俩,这样业务额咱俩就都可以完成了。但我警告你,咱只求财不求人。你给我记住了。你也争争气,看人家汉密尔顿,这还没到年底呢,就完成快五百了。你整天也干点正事,多朝业务上想象,别老弄那些没用的。”佟丽娟竟然开始谆谆教诲起来。 那皮海粟在这一刻像个小学生似的,听得很专心,还连连点头。脑子里却想的是西蒙店里的傻白甜。 那场景很是滑稽。 “夫人英明,说的太在理了。小生记得了。” 佟丽娟一副不信任的神色,鼻子里“哼”了一声。她知道男人的本性,但也没有办法。女人啊。 有人敲门。 佟丽娟看了皮海粟一眼,起来开门。 哇靠,肥羊!不是她是谁? 英子拎着点心,还捧着一小束鲜花站在门口。 第184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佟丽娟上前搂住英子,“哎呦,乔小姐来啦。快请进,你请坐。” 英子稍微撤了下身子,她不太喜欢同性别的人的搂抱,朝着床上的皮海粟笑笑,然后又侧脸对佟丽娟说,“我来看看皮先生。” 她说着,把花递给佟丽娟,点心拎着,放到床头柜上,盯着皮海粟的脸看了一会,扭头问佟丽娟,“这么俊俏的脸,不会落下疤痕吧?” “医生说了,创面很小的,不会留下疤痕。你们聊,我去把花插上。”佟丽娟一个莞尔,转身出门,轻轻地关门。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她伸出食指,冲着皮海粟用力地一抖,眼露凶光,瞪了皮海粟一眼。 “谢谢乔小姐,您真是太有心了。这跟你本来没有什么关系的。”皮海粟在床上扭动了一下,似乎是要坐得更舒服些。 英子赶忙起身,“我来帮你。”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就行。您坐。” “真不好意思,我哥那个朋友也太粗鲁了。我代他向皮先生道歉。”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了,你不用道歉。再说也没什么大碍。我不会跟一个司机计较的。” 要不是有几块纱布在脸上,他笑起来应该很好看的。 “他不是司机,是我哥的一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破产了。现在正找工作呢。一时没有合适的,我哥刚买了车,就让他先来帮帮忙。”英子说着,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突然抬头,明眸一闪,“可能心情不好,行事难免粗鲁。他以前可好了,对人和蔼、温暖、体贴、包容,有时候比我哥做得都好呢。”英子眼里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哦,这样子啊,那你是很喜欢他了?”皮海粟单刀直入地问。 “皮公子怎么上来就问女孩子这种问题,多不好意思啊。咱们也不熟。”英子一脸害羞的样子。 “不好意思,唐突了。那咱们熟悉一下?”皮海粟嬉笑地说。 英子突然挺了挺上身,瞪大眼睛看着皮海粟。 “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请教一下乔小姐芳名。这样咱们就不用公子、小姐地呼来唤去,直接叫名字就很快熟悉了。我叫‘皮特’,英文名,中文叫皮海粟,他们都习惯叫我英文名字,洋气。你觉得呢:” “哦,我没有英文名字,就叫英子。”英子好像对自己没有英文名字很遗憾。 “你上过新学吧,” “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气质呀,多高雅,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华贵和雍容。这是知识女性特有的气质。”皮克凝视着英子,目光里透着艳羡,又带着一丝温情。 “哪有皮公子说得这么好,我就是在县中上了高中。不过,您别看我们县中,那可是省立第十八中学呢。本来是要接着去徽大读书的,可是……” 英子说着竟然更咽了起来,掏出手帕,擦着眼角。 皮海粟欠身上前,欲摸英子的手,但停在中途,“你也别伤心,英子,谁一辈子不碰到点坎什么的,你现在都来到上海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没事就多出来走走,找我表妹出去白相白相,就会忘了过去,开心起来的。我表妹可好了,可会逗人开心了。”面对这样一个有着心灵创伤的傻白甜,皮海粟想很快地把话就拉入正题。 “原来她是你表妹,我还以为……”英子竖起两手的拇指,相互勾了勾,诡秘地朝皮海粟一笑,好像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似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姨表兄妹,隔了好几代了,都在滨大读书,我比她高一级。我家不在上海,多少有点投靠亲戚的味道。所以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更理解你的心情。” “原来皮公子也是寄人篱下呀。” “是啊,咱俩这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就是。”英子低声应着,又要更咽起来。 皮海粟这次握住了英子放在病床上的手,英子也没有拒绝,任他拉着。一只手拈着手帕,擦着眼角。 门开了。 英子“倏”地抽回了手。 佟丽娟把盛了水插上花的花瓶放在床头柜上,“这花真好看。”扭头一看英子,“表哥你这是怎么啦,怎么把人家好端端的乔小姐惹得哭起来了呢?”佟丽娟焦急地斥责着皮海粟,又急着要掀开英子的手帕。 “不怪皮公子。”英子撤了下身子,嘤嘤道。 “真不怪我,是英子想起了她的身世,伤起心了。” “那你也不劝劝?就由着乔小姐哭成这样?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你那份同情心和绅士风度都去哪里了啊?”佟丽娟一通夸张的埋怨和指责,接着在病床上坐下,搂着坐在椅子上的英子,“咱不哭了,大上海不相信眼泪。过去就过去了,咱们要开开心心地活好每一天。你不开心也是一天,开心了也是一天。开心多好,是吧妹妹?” “我没事。就是想到自己整日的形单影只,起了点感慨而已。我哥虽然对我很宠,可是他刚来上海,急着创业,整天就是找店铺,看工厂的忙活,没有时间陪我。乔公馆上下,虽然仆从众多,但也没有年纪相仿的家人一起说说话,你不能整天让我去找那些下人倾诉衷肠吧。”英子委屈地抱怨着。 “对对对,那成什么体统了。妹妹你怎么说也是个千金大小姐呀,哪能跟那些个粗人在一块呢。这下好了,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你没事就来找我。我这里有很多要好,又很好相与的年轻人,咱们可以常常聚聚,喝喝咖啡,泡泡舞厅,谈谈时势理想什么的,那多惬意啊。” “听姐姐这么说,还真让我憧憬起来了。好想赶快过上这样的日子。” “喔呦,还想?你现在不就过上了吗?不过就是在医院里。等两天我表哥痊愈了,咱们就可以逛街喝咖啡去舞厅了。我表哥人可好,可帅了。” 英子闻听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皮海粟一眼,目光里好像伸出了个无形的钩子。 这她都会?嗨,女人的风骚是天生的,就看对谁,有没有看得见的未来,以及性价比了。 这一定是跟冯茹芸学的,或者是耳濡墨染的。 实际上英子在心里想的是要将这伙害人的骗子一网打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皮海粟心里“咯噔”一下,迎着英子的目光,也放出一些电去。 两簇目光在空中流动,纠缠。 几乎同时,两人都有什么话要说出来。 “笃笃笃。” 有人敲门。 只听牧天低沉地在门外道:“打扰了,我来接我妹妹。” 第185章 我们都去布拉格 佟丽娟闻听,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心下一阵狂喜。 哇塞,这是公羊也来了哇。 她敛住脸上灿烂的笑,换做平常,但极热情的笑来,上前拉开门。 “哎呦,果然是乔公子,真是宠妹狂魔啊,才来一会儿就追过来了,还怕她会给人拐跑怎么的?快请进来。”佟丽娟说着就要上手。 牧天故作惊异地朝侧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佟丽娟的魔爪。 皮海粟下意识地朝后撤了下身子,眼睛盯着英子,观察着她的反应。 英子小声地叫了一声“哥”,却低垂着眼睛,像做错事的小孩子,收缩着自己的身子,唯恐遭到打骂一般。 牧天没有理会英子的招呼,只是抬了一下手,好像是示意她等会儿再说。转而对佟丽娟,“佟小姐,这位先生的伤怎么样了?不会有大碍吧。” “没大碍,没大碍。医生说了,创面很小很浅。连疤痕也不会留的,就是我这个表哥从小娇生惯养,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表哥?”牧天的问有点故作惊诧。 “对。哦,你看我,还没给你们正式介绍。这是我表哥,皮海粟,英文名叫皮特,现在滨大上二年级,跟我同级。这位是乔天一乔公子,是乔世宽的……” “哦,远亲,远亲。” 两人相互拱手作揖,“幸会,幸会”了一回。 “真的不好意思,啊,皮特,我还是叫你英文名吧,这样显得洋气些。我朋友家出了不幸,又失业在家多时,难免心烦气躁,做事鲁莽,还请您原谅。” “哎呀,我理解,刚才令妹已经说了你朋友的状况,我理解。本来也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倒是你们兄妹这样道歉来道歉去的,让皮某实在汗颜得很。您看,咱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刚才我表妹跟令妹聊得也特别投缘,乔公子那个朋友,我看孔武有力,身材健硕,五官也相当,我倒有份差事可以推荐,就怕您朋友介意。” “怎么会呢,皮公子这么仗义,不计前嫌,还荐差事给他,感谢都还来不及呢,介意什么?”牧天顺水推舟地说道。 “我不是说我,我是说怕您的朋友嫌弃这个差事。” “放心皮特,我敢担保他不会介意的,他都失业在家很长时间了,你说是朋友,我让他来替我开车,总是不太合适的。他心里也别扭。就是不知道皮特公子推荐的是一个什么差事?”牧天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这差事很好干,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在布拉格当酒保,要是有人闹事,就出来平平事。这种事情也很少发生,以他的身手应付起来应该是绰绰有余。”皮海粟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布拉格我可听说是外国的什么地方,要去这么远啊?”牧天故作惊奇地问道。 我说这人是个山炮吧。 “这就是乔公子孤陋寡闻了不是?也难怪,您刚来上海,不知上海娱乐业水的深浅,情有可原。那布拉格是一个外国犹太人开的场子,专门供人喝酒唱歌跳舞的地方。我朋友就在那里当酒保,叫达斯汀,也是英文名……”他说着瞟了一眼佟丽娟。 佟丽娟见皮海粟瞟自己,就迎着他目光闭了下眼。 “……当酒保,活少,家近。更重要的是他这人会来事,上上下下老板、领班、员工都搞得定。钱也不少挣,一天下来,光小费就能得着老多的。您让您朋友去找他,就说我皮特介绍的,准成。”这几句话,让皮海粟说得口沫横飞,脸上的纱布跟着肌肉左扭右晃的。 “那感情好,谢谢皮特。哪天有空跟我朋友去看看。”牧天欣然道。 “还哪天做什么,你们要去现在就可以,盯着那差事的人可多呢。找差事这种事情,就得捷足先登,让别人无处可蹬啊。”皮海粟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 “也不用这么急,先打个电话给达斯汀问问状况,让他留意一下。你也给乔公子和他的朋友留点思想的余地。”佟丽娟插嘴说。 “那也行,你先给达斯汀打电话去吧。”皮海粟对佟丽娟说。 “我去啊?”佟丽娟显然有点吃惊皮海粟会这样使唤自己。 “你去最合适,他不是你……跟你很熟吗?”皮海粟解释着。 英子和牧天都满怀希望地看着佟丽娟。 佟丽娟脸上粲然一笑,“好吧。”她应了一声,转身开门出去。 皮海粟看门关上了,就凑近英子的耳边轻声说,“那个达斯汀是她亲弟弟,叫佟达盛。”他说完,收回头来,朝英子挤挤眼。 英子脸上露出惊异和欣慰掺杂着的笑来,偷偷朝皮海粟竖了下大拇指。 牧天听见,心里一惊,默念道:“哇靠,这是窝案啊” 正想着,佟丽娟满面春风地回来,“电话打了,达斯汀说他那里的差事流动性比较大,随时都有空缺的。你们什么时候去,找他就行。” “那太谢谢两位了。真是帮了我朋友大忙了。我们就不打扰皮特休息,先告辞了。改日见。”牧天说着,朝着英子招招手,“走吧小妹,改天再来看望皮公子。” 英子朝皮海粟一个浅浅的屈膝,“再见皮特,我明天再来看你。”双颊灿若桃花,轻声说道。 皮海粟那一刻,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柔声道:“再……见。明天一定要来哦,我等你。” 英子浅浅点头,款款而去。临走还用眼角瞥了一下佟丽娟,“佟姐姐再见。” 佟丽娟收回对皮海粟板着的脸,换成一副笑脸,“再见,英子妹妹,乔公子。慢走啊。” 牧天微微颔首,“请留步。”拉着英子走出了病房。 他们一出病房,牧天就放开了英子的手,大步流星地冲扣题走去。英子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刚一上车,英子就忍俊不禁的喷出了笑声。 牧天陷在自己的的思绪里,没有在意英子的笑声。 金虎回头问:“什么事这么好笑,英子小姐?” “没什么金将军,我发觉这拆白党也拆男的啊。嘻嘻。”英子还是忍不住,看着沉思中的牧天。 “这倒有意思嗨。”金虎附和地笑着,“探长,我们现在去哪里?” “布拉格。”牧天的话好像是随口说的,依旧沉思着。 “我们都去布拉格?”英子有点惊奇,声音高了些。 牧天惊觉,看着英子道:“谁说的?” 第186章 在布拉格,遇到了假洋鬼子 “你说的呀,我们都去布拉格。”英子瞪大眼睛说着,“金将军也听到了。是吧?” 金虎没有表态,只专心地开车。 “回去吃饭。”牧天并不纠结自己刚说了什么而是下了新的命令。 “回去?你要请我们去怡和居吃大餐?”英子兴奋地说。 “外卖。可以是怡和居的。”牧天强调地说着,似乎还处在沉思中没有走出来。 “这个时候,估计只有叉烧饭了。”英子有点故意地说。 牧天根本忘了那个叉烧饭的梗,就说,“什么都行。不过你回去就给卢志强打电话,叫他立马来侦探社等我。” “叫他来,等你?”英子好像听晕了。 “吃完饭我们去布拉格,你让他在侦探社等我回来。还有,叫他带两三个帅一点的小伙过来,他的卫队里有几个,让他挑挑,两三个就行。” “帅小伙?这个可以有。是一起带过来吗?”英子雀跃地道。 “还分期分批啊?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啊?还这个可以有,有你个头啊。”牧天有点不屑地说。 “我一直都这样啊。妹妹也是女人呀。”英子认真地说着。 “知道你是女人,要不然不成弟弟了。现在开始不准说话,我睡一会儿。”牧天有点不想说话,就命令道。 英子还想说什么,一听这话,就撅起嘴来,望向窗外。 牧天双手抱在胸前,靠向一边。 到了侦探社,英子打电话订了外卖,又打电话给卢志强。 卢志强一听牧天召唤,立刻表示马上就过来。但对要求带两三个帅哥觉得奇怪,英子说自己也觉得奇怪,就把电话递给了牧天。 牧天对卢志强说,你只管带来就行。到了如果自己还没回侦探社,就带着帅哥直接去布拉格找他。 卢志强也不好多问,就觉得自己的九姨太一定是有着落了,才叫人去的,心里暗喜起来。 布拉格是一个从下午营业到第二天凌晨的夜场。确实是犹太人一对年轻的夫妇开的,来自法国。虽然规模不算最大的,但其营销确实最好的,就如佟裁缝所说,隔断时间就搞点新鲜的活动,许多上海滩的时髦都是从这里起始,又经各大夜场流向社会,形成风潮的。所以这里就成了许多年轻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牧天和金虎到的时候,也不过两点来钟,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看着满场珠光宝气油头粉面、群殴魔乱舞的男女,金虎首先就打了退堂鼓。对牧天说太吵了宁愿在外面等他,让他爱玩多久就玩多久。 牧天拉住他,告诉他,那可不行,今天是你的主场,怎么能在外面等呢,等个逑啊等?先去找达斯汀再说。 他们来到了吧台,见一个细不溜秋,也是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穿着紧身的白底红竖条子衬衫,打着黑色领结,正在晃悠着一个小铁桶子。 一看就是酒保无疑。 他看上去与佟阿庆有几分神似,两人就坐到吧台前,“是达斯汀先生吗?”牧天客气地问。 达斯汀歪头斜眼地看着两人,片刻,马上堆出全副笑脸,“正是在下,两位先生有何贵干?” “哦,达先生您好。皮特介绍我们来的。”牧天客气地回答。 “喔,皮特?他是我姐……的朋友,自己人。找我什么事,说吧。”他把铁桶拧开,倒出里面的彩色液体在一个高脚玻璃杯里,又往里面放了黑红两粒樱桃,插上一支吸管推到牧天面前,“破碎的心。我刚研制出来的。品品,本人送的。” “谢谢。”牧天说着,就要伸手拿那玻璃杯。 一只手竟然捷足先登,把杯子划拉到自己面前。 牧天异常诧异,扭头看着旁边的人。 达斯汀一见,忙说,“秋田君,这杯是送我朋友的,我再给您调一杯。” 哇靠,又是日本人? 被叫做秋田的那个男人一脸横肉,目露凶光地看着牧天,“朋友?他有什么资格喝这么好的鸡尾酒?” “秋田君,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介绍来的,第一次来,我表示表示。”达斯汀软语说着。 牧天微笑地看着秋田。 “那也没有资格!你的第一杯不都是先要敬我的吗?”秋田话是说给达斯汀的,眼睛却瞪着牧天。说着伸手握住杯子就要拿起来。 牧天伸手捂在杯子上,脸上依旧微笑地看着秋田。 金虎已经绕到了秋田的另外一边。 “八嘎!你要干什么?!”秋田歇斯底里地吼道。 “啪嚓。” 玻璃杯在牧天手里碎了。酒水四溅,两个樱桃落在吧台上,滚下了地。 秋田一愣。看着手里的碑座和玻璃杆儿。眼睛立刻血红起来。 牧天依旧微笑着,摊开自己的手,掌中全是碎玻璃碴子,但牧天的手却完好无损。 还没等秋田进一步反应,只见牧天一个反掌,“九嘎。”横击秋田喉结。 “额喔。”秋田喉咙哼着,“咕咚”仰倒下吧凳。 金虎顺势一脚踩在秋田胸口上。 达斯汀惊惧地后退着,撞到身后的酒柜,几瓶酒晃荡着落下,摔碎在地上。 “两位,你们摊上大事了。他是日本总会的翻译。我得叫巡捕啊。你们快走吧,看在皮特的面上,我没见过你们。这家伙天天来喝霸王酒,打一顿,我也解解气。可是你们得快走。” “我们不能走。皮特说你这里有差事可以安排。”牧天哼笑地说着。 “差事倒有,不过看先生您……”达斯汀盯着牧天,眼珠子转悠着。 “不是我,是他,我朋友。”牧天指指金虎。 金虎冲着达斯汀笑笑,又疑惑地看着牧天。 “这位先生,你先放秋田起来,要不一会儿巡捕来了,就说不清楚了。” 金虎抬了脚,又弯腰薅住秋田脖领子把他拎了按起来,怼在吧凳上,伸手拍着秋田的脸,“能说清楚不?” 秋田好像刚刚醒来,懵懂地点着头,“嗯,嗯,能,能。” 金虎在他后脑勺刮了一巴掌,“滚吧!” 秋田滑下吧凳,急忙挤了出去。 达斯汀诧异地看着牧天和金虎,这都什么人,竟然将一个日本人给赶了出去。这在布拉格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不由很敬仰地看着牧天,又看着金虎。 “假洋鬼子!”金虎冲牧天朝后挥了下大拇指。 牧天点点头,看着达斯汀。 达斯汀见金虎身材矫健魁梧,人长得又周正,立刻喜上眉梢,“差事,有,有。你这位朋友,先填个入职表吧。姓名、年龄、籍贯、上海的住址、从业经历,还有担保人。嗯,担保人就填皮特吧。” 金虎在牧天的指导下填完了表格,递给达斯汀。 达斯汀接过表格浏览了一下,伸指在上面弹了一下,“好,我跟领导汇报一下,请二位明天这个时候来听信。我看是差不离。” 牧天道:“那谢谢达先生。不打扰你们生意了。告辞。” 达斯汀隔着吧台伸手与两人握了握,“明天见。哦,对了,明天来的时候,最好带着置装费。这里的工衣都是要自己花钱置办的。” 牧天理解地点点头。 金虎问:“多少钱?” 达斯汀道:“不多,三块半大洋。” 第187章 吃了原告吃被告 牧天朝门口挤过去,不时地要躲避那些疯狂地舞者的超常规动作。 金虎跟在后面,像得到了庇护,倒也走得顺当。 他们终于走到门口,金虎大大地喘了口气,“这什么差事,还要自己出钱?” “哈,以后出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牧天也急切地呼吸着,对金虎说。 “还要出,还多着呢?”金虎惊奇地连说带问道。 “接下来是培训费,培训里还分话术、形体、礼仪、化妆等等费用。培训完了,就是更高级的服装置办费、整体人设和包装费等等。”牧天满不在乎地说着,“没事,这都侦探社给出。” “那也不行啊,探长。我给他们干活,咱还得出钱给他们?这到底是个啥差事?”金虎惑然地拍着脑袋,想不明白。 “不告诉你了嘛,简单,就是给客人送酒,倒酒,高兴了陪客人喝喝,聊聊,再高兴了,就出个台啥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小费拿得多,你干得来的。”牧天说着,在金虎的肩膀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慰和鼓励。 金虎还是没想明白。 “就是他!”一个嘶哑的男声高喊着。 两人回头一看,竟然是秋田。 希匹,这个假洋鬼子还没完了?! 金虎瞥了一眼牧天,就要上前。 牧天拉住了他。 只见秋田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欧美籍的巡捕和两个阿三巡捕。 “就是他打我!快抓起来!别让他们跑了。”秋田恶狠狠地喊着。 高个子的巡捕看着片刻牧天,挥了一下手,指着秋田命令两个阿三巡捕,“马上把他抓起来!” 秋田惊叫,“你们干什么,是他打人,怎么抓我?我抗议!” 牧天和金虎也诧异地相互望着。 闻讯跑出来的达斯汀也在门口愣住了。 什么情况? 只见欧美籍巡捕跨步上前,对着牧天就是立正敬礼,叫了声:“牧探长好!” 哇塞,这人是探长啊,怪不得敢打日本翻译,那个要来当酒保的还说秋田是假洋鬼子。要是攀上这两个人,那布拉格的春天就真的来了。 达斯汀这样想着,心里打定主意要收了金虎进来,这可是个镇店之宝啊。有这实力,老板那里自然有把握说服。老板哈桑不是要给自己一点股份,以表彰自己为布拉格的安定做的贡献吗?挖到了这么个人才,老哈一高兴,还不得赏俩?看他也一表人才,再荐到翟大师那里,不又有钱进嘛。这样想着,心里那个美啊。 这货是个吃了被告吃原告的主。 牧天看着巡捕,不解地道,“先生这是?” 巡捕放下了敬礼的手,“在下葛朗台,您不记得了?弯头浜捕房,钱德勒的助理。刚升职调到这里。现在是一等巡捕。谢谢牧探长在钱德勒那里替我美言。” 牧天隐约记起钱德勒身边是有这么个人,至于自己美没美言就不记得了,那得去问黄老邪。 “你们混蛋!官商勾结,贪赃枉法,是他打伤了我,你们反倒抓我?这还有没有王法?我要去工部局告发你们,照会你们巡捕房!”秋田在两个阿三巡捕的手里左右挣扎着,跳着脚嘶哑地喊着。 葛朗台根本不理会秋田的嚎叫,“牧探长,您忙您的,我会处理好的。见到钱德勒,请代我问候他。” 牧天微微颔首。钱德勒一转身,愣住了。 只见卢志强正抓着秋田的后脖领子,将他从两个阿三巡捕的控制中揪了出来,顺手搡给自己带来的两个帅小伙,兰向成和侯耀先。 两帅哥一把就将秋田反剪了,又推到卢志强面前。 卢志强抡起手来,“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葛朗台都不由地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卢志强。 秋田更是被这两个大耳刮子打得眼冒金星,半晌才回过一点神来,哭丧着已经肿起来的脸,带着哀求地叫道:“表姨父……” “别叫我姨父!今天我问你,老子出钱让你上学念书,都特奈奈地念到狗肚子里了,给特么的那帮狗东西做事,不怕丢你祖宗的脸啊?!我今天就打死你个龟孙,免得你祖宗在底下睡不着。看他谁敢管?你小姨让什么狗r的人给绑了,这是我请来的探长替我查案的,你个龟孙子找一帮狗屁巡捕来抓他,诚心跟我过不去啊,这是?!”卢志强说着,又是两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这一下,那秋田的脸更肿了,鼻血也飚了出来。 “表,表……”秋田涕泪纵横,哀求道。 卢志强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秋田的肚子就是一脚。 踢得那秋田“嗷呲”一声,就连兰向成和侯耀先也扶持不住,“咣当”一声倒地,捂着肚子打起滚来。“滚,丢人现眼!别让我再看见你!”卢志强一口唾沫吐在秋田身上,大吼一声。 秋田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葛朗台看着牧天摊开双手,这是怎么回事? “家事,管孩子呢。”牧天凑向葛朗台小声说。 葛朗台翻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就撤了下身,朝牧天敬礼,然后朝阿三巡捕挥了挥手,“收队。”带着他们走了。 这秋田原名叫陈鹤秋,是宁姝娅的表侄,原来也是个过得去的书香人家,但家道中落,学也没上完,是卢志强接济他上完的大学。谁知道竟然去了日本总会,当了翻译。整日里没事就来布拉格喝霸王酒。 达斯汀看得呆了,想上前,又不敢造次,迟疑地站在旁边。心想,这回得向哈桑多要点股份。这场面就说是我导演的,民间义士,巡捕,大佬,痛打日本翻译。这是多好的活广告。不出明天,整个上海滩就会传遍了,再印点小传单发发,那来这里消费的人还不乌央乌央的? 这达斯汀本名叫佟达盛,是佟阿庆的的小儿子,原本也聪明伶俐,勤奋刻苦,佟裁缝看着高兴,觉着老佟家祖坟上冒烟了,就不顾一切地供儿子上学,可是一上大学,完全变了,整天跟那些富家子弟比吃比穿比玩比女人,把个生活搞得鸡飞狗跳,一地鸡毛。佟裁缝知道自己的家底,不过是个有些品牌影响的裁缝而已,就也打也骂。可是架不住佟达盛有个姑妈,梅姐。那是拿着佟达盛当了瑰宝,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所以,佟达盛根本不吃他老子那一套,任打任骂,该干啥还干啥。更养成了我行我素,好吃懒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达斯汀此时想着老板犹太人哈桑就要来了,要快去汇报,这功劳看不能让别人抢了去,恶人先告状的事,在布拉格也不是发生过一回了。想到此,他就拉着胯,悠然自得地迈步朝门里走去。 “请留步,达先生。”牧天叫住了他。 “啊,牧探长是吧。您还有什么吩咐。”他听着葛朗台都叫牧天探长,就觉得这名号挺好使的,就跟着叫起来,怎么也是个抬举。 “再荐两个人在这里某个差事。”牧天说着,不等达斯汀反应,也不等卢志强说什么,就招呼兰向成和侯耀先过来,朝达斯汀示意,就是这两个。 达斯汀一看,哇了个塞呀,一个赛一个的帅!我达斯汀今天是让佛祖给开光了是咋的?这么多好事怎么全来了。这要是送去翟大师那边…… 兰向成略显文静,侯耀先却十分地硬朗,那都是堪琢之玉。 第188章 那不就是鸭子嘛 达斯汀眉开眼笑,对兰向成和侯耀先道:“二位跟我来吧,先填个入职表。”他又朝牧天道,“担保人都归皮特了。”也不理会牧天的反应,就拉着胯进了门。 兰向成和侯耀先不知所以地看着卢志强,卢志强又看看牧天,牧天拿大拇指朝门口指了指。 卢志强立马挥手让两人跟进。 兰向成和侯耀先急忙跟进。 卢志强看着他俩进了门,凑近牧天神秘而低声地问道:“我那九姨太找到了?” 牧天看着卢志强,好像很奇怪他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找到了。” “就搁这里头?”卢志强异常欣喜,不等牧天说话,就又道,“你还真找对了,有一天我在她那里过夜,发现了一盒洋火,盒子上就印的是这里的名字,布拉格。肯定是九姨太来过这里,带回去的。” “线索。”牧天拦住了卢志强的话头,他知道要是让他说的话,卢志强又是必吃必吃个没完。索性就打断了他。 “线索?您在这里只找到了线索?”卢志强有点急。 “对啊。” “那你让他们俩人进去干啥?”卢志强不仅急,还蒙。 “你刚听到了,给他们个差事干。”牧天云淡风轻地说。 “这里有什么差事好干?”卢志强更蒙。 “调酒、送酒、倒酒……” “您说什么?让我的人跟那个油头粉面,细不溜秋,不男不女的小开一样在这里当酒保?”卢志强不止是急了,还大惑不解。 “那有什么不好,能赚很多小费的。弄不好陪客人聊天喝酒跳舞,一不小心再出去一趟,那赚得更多。到时候根本就不在乎你给的薪水啦。”牧天满不在乎地说着。 “这,这……那不就是鸭子嘛,”卢志强说着,急得还跺了一脚,一脸懊悔的样子。 牧天吸了一口气,“说什么呢?鸭子多难听啊!”他用手指点着卢志强的胸脯,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叫’公关‘,’男公关‘!记住了。一点没文化都没有。”说着收了手指,走到路边一颗树旁靠着。 “哎哎,牧大探长,这差事不能干,你把人家弄毁了,可咋办人家孩子可还是要娶妻生子的。弄毁了那就断子绝孙了。这事咱可不能干。”卢志强跑到牧天跟前,急急地说着。 “你想多了。就是让他俩陪陪金将军,怕金将军害羞而已。再说了,你对你培养出来的人这么没信心?他们就那么没底线?”牧天不无讽刺地说。 “探长大人,这不是信心不信心和底线的问题,这大小伙子血气方刚的,遇到虎狼之人……”卢志强双手张扬,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在空中比划个人体,关键的地方双手还颤抖几下,“……他谁能把持的住啊?!柳下惠那都是戏里面唱出来骗人的。哎呀……”卢志强说到最后竟然变成了自言自语。 牧天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想着他在九个太太面前极可能出现的力不从心的囧态,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九姨太不找了?说好了啊,你先违约,钱可不退的。”牧天敛住笑,认真地说。 “找啊,怎么能不找呢?” “那好,线索就在这里面,你看着办吧。” 卢志强一时不知说什么,达斯汀送兰向成和侯耀先出来,他对牧天笑嘻嘻地道:“差不多行了,手续办完了,我也都给他们取了英文名字,在这里干活,有个洋名硬气。先来的那位叫詹姆斯,这位兰先生叫兰德斯,侯先生就叫霍克斯。他们在这里都是‘斯’字辈的,咱布拉格是国际性的夜场,磕头拜师那些个老旧的玩意儿就不搞了。只要他们记得自己是‘斯’字辈的就行,翟大师那里以后也能给落到家谱里,方便管理,将来也好查个出处,排个辈分什么的。都明天来听信吧。对了,新来的两位也记着把置装费给带来,照样每人三块半。” 卢志强看着牧天,一脸的疑问,低声说,“在这里干活还得给他们钱?” “对啊,你不说是鸭子吗?总得弄身毛才能出来见人吧。”牧天调侃道。 卢志强倒没听出调侃的味道,朝天仰了一下头,然后拍了一下脑袋,“也对。”从兜里摸出一条小黄鱼,扔给达斯汀,“看这够不够,也别明天了。” 达斯汀半跳着接下小黄鱼,掠了一眼,喜不自禁地在大腿上搓揉着,笑不拢嘴地望着两辆汽车开走。 回到侦探社,“斯字辈”的人自然聚在了二楼的客厅里互相攀谈起来,也自然是古往今来的一通问答,其间也夹杂着一些隐私趣闻,时而深沉低语,时而欢声笑闹,聊得也算投机。 卢志强一进牧天的办公室,就一头扎进了会议室里,不知为什么他对英子打心眼里打怵,不敢跟她多呆一会。 好在英子见他钻进了会议室,只送了杯茶进来,就走了,根本没跟他搭腔。这让他感觉好很多,等牧天给蒋信义通过了电话进来时,他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牧天刚一坐下,卢志强就凑过来,“宁姝娅是不是有了确切的消息?” “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有了大概的消息,或者说大概有了消息。” “你……” “别激动卢大人,我跟你的约定是十天,今天才是第一天,有个大概就不错了,我还给你说,这不是一般的大概。是十有八九的大概。”牧天不厌其烦地说着。 “我不管您十有八九还是八九有十,这两个人您给我看好了。他们是我从家乡带出来的,得好好地给人家带回去,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江东父老啊。”卢志强很严肃地说着,他瞟了一眼默然的牧天又道,“还有,我再说一遍,不能给人弄毁了,断了人家的香火。” “庸俗。我跟你说了到不了那个地步,最多也就是看在眼里,但吃不到嘴里的时候,我就把他们拿下了。倒是你,一定要信守承诺,如果宁姝娅要走,你不能拦着。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你也不缺那几个小钱。” “嗨,这你放心,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说她失踪这么长时间,发生过什么,鬼才知道。我还要她在身边给自己添堵啊,真是。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有时候看着比我还傻呢?” 牧天被他说得笑了,是啊,好比一只马桶,不管谁拿了去用过,拿回来刷刷照用,功能没变,可是就是心里别扭。卢志强估计见着宁姝娅也是这种心态,留着确实添堵。 英子敲门进来,说林祥云要见牧天。 第189章 是鱼,总有上钩的那一天 牧天刚一进屋,还没有坐稳,林祥云就急着说,“他打电话来了。” “齐唯民吗?”牧天问。 “不不,是乔老爷。”林祥云看上去更激动了,“是乔老爷打通的,齐先生在电话里说的。他想约今天的晚宴。我不敢答应,说在恒祥加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 “说得很好。”牧天淡然地说道。 “可现在怎么办?”林祥云手足无措地说。 牧天站起来,盯着林祥云,“你现在状态不对。” “齐唯民打电话来,说要约我见面,那就意味着我哥可能会跟我见面,我都很多年没见过他了,状态能对吗?”林祥云有点强词夺理。 牧天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前胸,朝跟前扽了一下,指着林祥云的鼻子,“稍安勿躁,不管什么情况,你的状态必须对,”牧天在他脸上拍了拍,“必须,明白吗?” 林祥云喏喏地应着,连连点头。 “在这等着。”牧天说着,搡开林祥云走出房门。 牧天很快地下楼,叫英子喊金虎备车,自己到办公室里拨通了乔公馆的电话。 耿一飚一听是小少爷,赶紧找来乔世宽接听。 “你不要说话,我问什么,你只说是或者不是,有或者没有就行。”牧天一听乔世宽说话,立马口气严肃地说。 电话那头的乔世宽沉吟了一下,“好,你说吧。”估计心里是打翻了五味的瓶子了。 “定了,后天开张?” “是。” “世达纺织厂的文件都准备好了?” “是。” “股份都谈妥了?” “没有。” “齐唯民那里没谈拢?” “是。” “嘉宾名单拟好了。” “是。” “打电话给齐唯民,要是在,就告诉他马上去恒祥办公室,要是不在,就什么也别说。” “是。” “让耿管家去恒祥,把办公室打开,钥匙留在屋里。人在楼下等。” “是。” “在附近的大观楼订一桌晚上的饭,你出席,而且付账。” “是。” “去办吧。” “是。” 牧天放下电话,双肘支在桌上,两手十指快速地碰撞着,片刻,按铃叫英子进来。 “探长,有什么吩咐?”英子钻到次门把手,问。 牧天上下打量了一下英子,“你去把这套裙装换成裤装,跟我出去一趟,带着裙装。” “这是干什么呀,又是换,又是带的,你不是真把我给卖了吧?” “少废话,给你换个办公室。我已经把金将军卖了。快点,我在车里等你。”牧天一脸的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英子应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金虎上来,说车备好了。 牧天叫他上楼,带林祥云下来,上车等着。自己靠在椅子上,想着跟乔世宽交代的事情里面还漏掉了什么。 俄顷,牧天突然欠起身来,抓起电话,又给乔公馆拨了过去。 乔世宽听完牧天的电话,心里总觉的有些堵得慌,正坐在电话旁出神。 电话又响起来。 “我乔世宽。”乔世宽的语气有点生硬。但一听那边是牧天,立马放缓了声调,“是,是,你说。” “开张的广告送报馆了吗?” “是。” “清样看了吗?” “没有。” “马上打电话给报馆,让他们把清样送恒祥的办公室来,让……季凤麟亲自送来。如果他推脱,就说是我要他亲自送的,” “是。” 牧天那边听完就挂了电话,乔世宽却拿着听筒愣了一会儿神。 他把电话打到报馆,安排完了广告清样的事情,就想,这小子啥意思,竟然对他老子摆那杀伐果断的谱。是想说明我老了,还是想证明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世道,变得也太快了。 车到恒祥的时候,耿一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见牧天的车停在门口,就上前打开了车门。 牧天对金虎说,“继续开,前面弄堂右转,从仓库进来。”说完下车,对耿一飚说,“去把仓库门打开,让车开进来。” 耿一飚略一惊诧,替牧天关上车门,小跑着进了店门。 牧天跨步跟上。他进了门,转过店堂,站在电梯口等着电梯下来。 不一会,耿一飚带着林祥云、英子和金虎来了。 “耿管家,齐唯民你认识不?”牧天问。 “在公馆里见过。”耿一飚答道。 “那好,你一会跟金将军在门口候着,来了就领办公室去。还有,门口那些个小贩你认识吗?” “不认识。有一两个脸熟的,其他的可能是听说恒祥要开业,这两天新凑过来的吧。”耿一飚推测地说。 “知道了。金虎你一会儿不用跟管家上去,注意那几个小贩,看看齐唯民来前后有什么变化。尤其是那个卖假文玩古董的和卖烟的。”牧天道。 “要我弄他们吗?” “不用,齐唯民上去半个时辰,你上来跟我说一下有没有变化就行。”牧天说着,电梯就到了,“我们上去了。”说完就招呼林祥云和英子走进了电梯,林祥云拉上了栅栏门。 五楼整层都是行政办公区域,推开顶头的双开的厚重大门,接着的就是秘书的办公室,一张柚木的桌子,高靠背的转椅。旁边是客人等候的一圈沙发。牧天指着桌椅对英子说,“你的办公室。”又指着林祥云说,“他是你的总经理,林老板。一会儿只有一个人来找他,齐唯民,齐先生。或者或者齐秘书,都是一个人,就说总经理正等他就行了。剩下的你会说的。去坐吧。” 英子只张大眼睛四处看着,听牧天这么说,就坐到椅子上,顽皮地转了起来。 牧天冲英子一笑,怼了一下看着英子发痴的林祥云,朝里屋走去。 林祥云紧跟着进去。 红木的墙围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大小不等的鎏金相框,里面镶嵌着百货公司经营的各种品类顶级商品的写真。 中央摆着一圈意大利真皮沙发,靠窗摆着一张硕大的红木写字台,写字台的后面是一张宽大的真皮座椅。 旁边也是红木的珍宝架上,上面摆放着各种文玩。 林祥云一下子呆了,仿佛眼睛不够用了一样。 他的眼睛死盯着那张写字台和后面的椅子。 “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室,虽然你是副总,但代行总经理的权利,门口的牌子也是总经理。你上去试试。”牧天淡然地说着。 林祥云不敢相信地看着牧天。 牧天无言地一笑,眼睛对着写字台挑了一下。 林祥云小心而庄重地走向写字台。 第190章 演戏演全套(1) 这个椅子也是能转的啊。 林祥云坐在真皮的转椅上,舒服地靠在高高的椅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摇晃着身子,二郎腿翘着,脚尖点动,像打着什么小曲的节奏。 背后宽大的窗户透过的已经染了暮色的夕阳的光撒在他充满希冀的脸上。 “啪!” 林祥云一个哆嗦,直起身来。 牧天双手拍在写字台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林祥云眼睛眨巴着,抹了一把下巴,那里有点刚刚流出来的哈喇子。 “有,有事,您说,说。”林祥云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屁股底下也感觉了一点烧灼感,垂眼看着牧天拍在写字台上的手。 “你听好了,现在你是筹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正等着报馆送开张广告的清样来审,你不知道送清样的是季凤麟。季凤麟你认识吗?”牧天从写字台上直起身子,双手相互夹在胳肢窝里,在桌前一边踱步,一边说着。 “听说过,没见过。” “那好。季凤麟跟乔世宽是世交,但关系并不紧密,几乎只是在公事公办、生意往来的层面上。但季凤麟会跟你谈新公司的股份问题,不管他提出多少,你都要劝他从乔世宽持有的股份里劈出来。而你来担保这事可以办成。”牧天依旧看着窗外说。 “这事我会说。” “很好。还有一个皮克也会来。这个人你见过,是东方大剧院的经理,美国人。他也会提出股份的意愿,你的建议是他的股份从你和乔世宽的里面稀释。”牧天转身,试探地看着楼祥云,“总之,在股权分配上,要实现的是,相对的控股权。就是你和其他股东加起来,权重要超过乔世宽。”牧天走过了,在写字台上敲击着。 “这我明白,但他们,你比如季凤麟怎么会相信我呢?他是做报纸的,精明得很。”林祥云现出为难的样子来。 “你哥林箫。他是你的背书。”牧天凌厉地盯着林祥云道。 “那你觉得我哥会来吗?” “不会。” “那怎么让他们都相信呢?” “齐唯民相信了,你哥就会出席恒祥的开张典礼。他们就会把银子拿出来。”牧天笑盈盈地说着。 “那齐唯民我也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他会相信?”林祥云还是很有疑虑。 “钱。齐唯民怕你哥侵吞他的利益,你答应他股权不变,但分红可以给他最多三成,而且保证用他达亨的棉纱,还有整个西南市场交给他。这足以冲抵你哥想在世达纺织从齐唯民那里拿到的好处。” “我明白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您设计得如此周全,究竟是想坑我哥呢,还是想坑你自己的爹?”林祥云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终于趁势说了出来,眼睛不离牧天的脸,试图捕捉他脸上的变化。 谁知牧天双手又砸在写字台上,怒目相向,吼道:“你说谁爹?!” 林祥云不由地朝后靠在椅背上,但眼睛依旧盯着牧天的脸。 “不,不是,大家都说您是乔世宽失散多年的儿子嘛。”林祥云眼珠子转着说。 “是,所以我要夺回我的家产。”牧天咬牙切齿地说。 “如果是这样,您可以等。说句不好听的,乔老爷总有那么一天,那家产还不都是你的?”林祥云阴鸷地说。 “我不能等,我要他也尝尝流离失所的味道,受一受被抛弃的苦!看到他在上海滩的马路上沿街乞讨!”牧天说得铿锵有力,情真意切,又如泣如诉。 “您真受过这么大的苦?”林祥云目光有点迷离,几乎是下意识地问。 真情是动人的,但示弱,有时候会获得信任。 “我不需要同情,你帮我,荣华富贵,不帮我,回巡捕房,烂死在大桥监狱。”牧天突然抹了一下眼睛,背转身又看向窗外。 “都这时候了,我肯定会帮您。”林祥云看来是相信了牧天。 “很好。我就在会议室旁边的屋里,实在不明白,就找借口出来商量。”牧天语气也放缓了很多。他走过去,在林祥云肩膀上按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推开了旁边会议室的门。那一按,具有很多含义。 林祥云不由地站起来,望着已经关上的会议室的门,轻叹一声,自语道:“谁都不容易啊。”他凝神了一会儿,又坐到椅子上,靠着,闭目养起神来。 俄顷,英子敲门,引着齐唯民进来。 两人寒暄了一阵,所谈范围基本上没有超出牧天的预期,只是多了点关于林箫的内容。 “我以为家兄会跟齐先生一同来的呢。”林祥云不无遗憾地说。 “令兄忙着新政府筹备的事项,千头万绪,日理万机,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一应外围事务就都交给不才代为打理了。不过,恒祥如果能够顺利准时开张,典礼令兄大概率是能安排出点时间的。我听说你们兄弟情笃,这个场他会来捧的。”齐唯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林祥云。 “唉,我也是多年未见,甚是挂念。场捧不捧的倒在其次。商业嘛,还是看各自的经营与运气。”林祥云的话,在齐唯民看来,更像是在打哈哈。 “林老板关于商业的见解倒是独到得很,在下受教了。不过自古以来都说‘官商、官商’,官是排在前面的。没听过人说‘商官’的。事实也是如此,远了讲范蠡,那是做过宰相的,只是他聪明,急流勇退带着西施浪迹山水,才得善终的。近的如晚清胡氏,生意遍地,富可敌国,但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连祖坟都让人给掘了。这就是说,无官不商。真正能称得上商的,都有官家的影子。你以为打个烧饼,卖个酱油或者摆个地摊,开个夜市烧烤,卖点羊肉串混沌什么的,就叫做商了?”齐唯民侃侃而谈,说完了,还不忘“呵呵”两声。 林祥云赶紧附和,“齐秘书长说得极是,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哇,所以,三成的红利是要给到的。如果秘书长有兴趣,一会还看好世达纺织的人要来洽谈投资的事情,不如一起聊聊,听听秘书长的高见。”林祥云这回没有按照牧天的安排程序走,他要自我发挥一把,只要宗旨不变就行。你以为我是白给的? “哦?林老板还有融资的打算?”齐唯民立刻警觉起来。 第191章 演戏演全套(2) 牧天在隔壁听得真切。当林祥云说道林箫的时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眼见着主题跑偏,一时火起,正要出去找英子进屋打断他们的谈话,但听到这里,提着的心又放了下外来。但接下来关于扩大融资的话题。不由又让他紧张了起来,因为这反而时候应该是季凤麟出场的。 季凤麟呢? 他还是从会议室绕到了秘书办公室。 英子开门一见是牧天,立刻惊讶地说,“怎么是你?” 牧天赶紧捂住住她嘴巴,把她推到屋内,随即关上门。 英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被捂着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带着惊恐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牧天放开手,把食指放在唇上,盯着英子,低沉地道:“别瞎想!打电话给季凤麟,问问出来没有,然后进去续水,让林祥云慢点。” “让人慢点?我怎么说?”英子疑惑地盯着牧天问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先打电话。” 英子对牧天的态度极为不满,噘着嘴给报馆打电话。对方告诉他季凤麟不在报馆,不知道去哪里了。 英子无奈地把电话给牧天,牧天让他打到广告部,问恒祥的开张广告清样出来了没有,有没有送审。 英子依照牧天说的,把电话打到报馆广告部,对方说清洋让老板拿走了,估计送去给客户审了。英子又问季凤麟走了多长时间了,对方说大概小半个时辰了。 牧天在旁边听着,心里的紧张减少了一半,现在就是皮克了。 “我还进去吗?”英子问。 牧天摆摆手,拉开再有看看,走出,回到了会议室。 此时林祥云朝齐唯民身边凑了凑,“秘书长先生,目前的局势就是这样,如果咱们的世达纺织一马当先地杀入了华埠,在家兄,或者说是大道市政府给的优惠条件下生存了下来,而且获得了丰厚的回报。那么租界的资本,我是说不仅华商的资本,而是整个租界的资本,就会蜂拥而至。要是造成这样的效果,那么世达的资本构成是不是越多样性越好?单凭你和乔世宽的辐射力量,长远看来还是远远不够的。多样性的资本,那么不仅扩大了投资规模,也会在多个领域造成辐射,由此顺理成章地形成一股投资华埠的热潮。就是为的投资热。这样对大道,或者家兄是不是更好?”林祥云说着,两手在齐唯民眼前做了个类似“坚实基础”,或者是“康庄大道”的比划。 “哈哈,没想到林老板在官与商的操作层面有如此独到的见解,佩服,佩服,请原谅不才方才言语的冒失。只是林老板意向中的投资者是何许人也,透露出来,也好让在下参详参详。” 林祥云正要说话,就传来了的敲门声。 “来了。”根据牧天的交代,这时进来的不是季凤麟就是皮克。反正他们俩演的都是投资者,只是出场的先后次序不同而已。 所以,林祥云笃定地对齐唯民说了一声,就前去开门迎接。 门开处,果然是季凤麟,他拿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子。 只听讥讽林说,“抱歉,让林老板久等了。清样送来了,恭喜林老板新铺开张大吉,也替我跟乔老爷道喜。” “谢谢季伯,还劳您亲自送来。快进来,请坐。” 季凤麟把信封交给了林祥云,道着谢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齐唯民,又望着林祥云道,“乔老爷不在啊。这位先生面生得很。” 林祥云把手里信封丢到桌上,赶紧过来道:“乔老爷有别的事情要忙,恒祥开业的事情都交给鄙人打理了。季伯找是为了世达股份的事吧,跟我谈就行,乔老爷把这事也全权委托给我了。” 一提“世达”齐唯民直接就站了起来,朝季凤麟伸出手去。 季凤麟复又站起来,与企鹅群子民握住,就听林祥云在旁介绍说,“这位江湖人称季伯,上海滩上的报业大亨,这位是齐唯民,大道市的市府秘书长。也是世达的第二大股东。两位请坐,坐下谈,坐下谈。” 两人“幸会,久仰”一回,各自坐下。 关于季凤麟,齐唯民比林祥云了解得更多,他见季凤麟年长自己几岁,就先开口说道:“季先生在上海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以说在新闻界能够只手遮天呼风唤雨,怎么也对时达纺织感兴趣?”话说得单刀直入。 “齐先生过奖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报业迟早要衰落,现在科技日新月异,听说国外已经有了隔着几千上万公里就能看到真人在干什么的技术。上海滩向来与国际风潮离得最近,你说这项技术要是传到了上海,到那时候大家都去看活动的真人了,谁还会看报纸啊,可是穿衣吃放这是一个古老的行当,也是一个永恒的行当。文化向来是软的,如果不顾一切地鼓吹文化,那么这个人不是坏人就是一个篇子。总之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季凤麟轻声细语地说着。 “季先生果然思想犀利,不过不才以为,人还是要有点精神的。” “那是当然,但在社会治理上,就要讲究个轻重缓急。啊,咱们今天不是来务虚的吧。还是直接谈谈世达的问题吧。”季凤麟画风一转,就引到了核心问题上。“新的市政府给地给政策,还准备划出专属的区域来引进资本,难道未来的林市长不怕遭人诟病,把他骂作汉奸吗?这本质上与当年的割地赔款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更甚的是,你主动地出卖了国土啊。” “季先生多虑了,这也是务虚啊。那些是汪先生和林市长讨论的问题,咱们坐在这里还是谈谈具体的股份问题。顶层设计,还是交给那些肉食者吧。林市长的意思,或者是汪先生的意思是要找出一条有特色的发展之路。你看现在,战争已经进入了焦着状态,占领区的恢复稳定和经济繁荣成了当务之急。 第192章 演戏演全套(3) 还没等齐唯民从季凤麟突然的问题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房门又被敲响了,林祥云赶忙站起来,“应该是皮克先生,我们来听听他的想法吧,他是东方大剧院的经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开门迎接。 进来的果然是皮克。 他与林祥云握手,祝贺了他店铺新张。就大刺啦地过来坐在沙发上,冲季凤麟点头致意,还问了老板安好。接着对厉中天的去世表示了哀悼,并对自己没有亲自前往吊唁感到抱歉。 季凤麟说,葬礼将在三天后举行,邀请了他去参加。 林祥云过来给齐唯民和皮克做了介绍。 齐唯民表示自己对大道市政府并不了解,而齐唯民则说自己很喜欢天鹅湖,但刚来上海,立足未稳,还没来得及去观看。 皮克说可以送票给他的,还问他需要几张票。 齐唯民表示了感谢,说自己就单身一人在上海,自己有时间就买票去欣赏,送票是等于是下命令,自己不太喜欢。 “可以理解,这是个好习惯。齐先生的思想很西方的嘛。你们东方的观念有时候比西方的优秀,比如刚才齐先生讲的不受束缚,一切以自己为主体的自由。这在西方就不可思议,尤其是在德国。这种唯我独尊的自由散漫随心而欲的行为通常会被看做是十恶不赦的,或者是大逆不道的。”皮克说话间连用了几个成语,以显摆自己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如果是牧天在场,早就恶心他了,但在场的人里,季凤麟是个宽厚的人,听了皮克的话只是笑笑,而齐唯民不知从何说起,林祥云则在皮克面前不敢多嘴。 “看来皮克先生也是有意投资世达纺织的。”齐唯民这话是冲着林祥云说的,可是皮克抢先说道:“哦,是的。不过我的目标是那块专属经济区,投资世达纺织就是借船出海。实际上我是要在将来不远的时间,在那里投资一座以大剧院为龙头的娱乐综合体,建立起一个全产业链的娱乐帝国。”皮克毫不保留地说道,“也欢迎几位,尤其是齐秘书长这样的政界的有识之士前来投资我的产业。” “皮克先生,您既然想参与世达纺织的投资,那您的意向是多少呢?”齐唯民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齐秘书长不用担心,我今天是来签合同的,我的股份已经从乔世宽老先生那里得到了两成的份额,我的项目给他的是三成。这种互相参股的模式,可以降低风险,利益最大化,而且相互之间的合作会更加紧密。就是你不能把鸡蛋全部放到一个篮子里面。如果齐秘书长对娱乐业前景看好,又有兴趣的话,欢迎投资。我会叫人给秘书长送招股说明书的。”他看了季凤麟一眼说,“我现在我手里只有五成的股份了,因为三成已经给了季伯了,换过来的是他一家报馆五成的投资。不过,齐先生要是感兴趣,我的五成里可以给出四成,我只保留一成,做你的ceo就行。” “ceo?”齐唯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不由脱口问道。 “就是我来当总经理,替你们几个老板打工。”皮克解释道。 齐唯民沉思地点着头。 “林老板,合同准备好了吗?咱们马上签了,我还有新戏要排练,需要马上赶回剧院的。” “好了,皮克先生,就等您来签字了。这边请。”林祥云站起来,引着皮克来到写字台前坐下,自己从抽屉里拿出合同来,摆在皮克面前,又拿出钢笔,拧开递到皮克手里,皮克接过钢笔,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皮克等林祥云也在合同上签了字,两人握了握手。他站起来,朝季凤麟和齐唯民挥挥手,“再见,希望我们能成为投资伙伴。你们慢慢聊,先走了。”就连林祥云说已经在大观楼订了晚上的宴席,他也婉言谢绝了。 皮克刚一出门,齐唯民就对季凤麟说,“对不起,我先打个电话。”然后也不都季凤麟表态,就走到写字台前,拿起了电话。 林祥云识趣地走到沙发前坐下,跟季凤麟攀谈了起来。 片刻,对着电话哼哼唧唧地说了几句的齐唯民就回到沙发上,注视着季凤麟道,“既然季老板有意投资世达纺织,鄙人很高兴,也很欢迎,但监于我也是代人持股,目前我只能答应稀释股份一成给季老板。还望理解。” “一成?”季凤麟重复着齐唯民的话,欣然是不太满意得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就陷入了思考之中。 齐唯民也在思考之中,原本自己在世达纺织中占有四成半,乔世宽占五成半,现在乔世宽已经释放了两成被皮克,那么他只有三成半了,如果自己释放被季凤麟一成,那么季凤麟也会向乔世宽要求一成,自己就将以持有三半的股份,成为世达的大股东。如果自己再释放半成给季凤麟,那么乔世宽要跟着释放半成,他就会从最大的股东变成最小的股东。但是,这样季凤麟有可能成为最大的股东,这样不行。还要给季凤麟再施加一些压力,或者给他一些别的好处。 “季先生如果觉得一成没什么玩头,那么鄙人可以答应您,给您在未来的专属区里无偿地划一块地,用于您报馆的扩张,您看如何?您可以先在那里设一个记者站,时机成熟了您再开一家新报馆。大道市政府有笔扶持新闻文化的资金,我可以保证您可以优先享用。”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抗压能力很强的人,那就干脆拿好处上吧。 “哦,这倒是件好事。也行吧,一成就一成。请转达鄙人对林市长如此大手笔的作为的钦佩。嗯,鄙人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林市长能安排点时间,让我们报馆去采访他,请他谈谈战时经济复苏的计划和想法,以及指导思想。尤其是设立专属经济区的思路和愿景,这对表现政府振兴经济的决心,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吸引外资投入具有很强的宣传作用。”季凤麟把谈话的焦点落实到了自己的专业上来。 齐唯民高兴地答应了季凤麟的采访要求,说会尽快安排。还说如果市长能来参加恒祥的开张典礼,将会与上海滩的商界大佬共话繁荣经济之良策,并就此发表公开演讲。 季凤麟再次表示了对林市长的钦佩。 相关的合同也在融洽的气氛中签署了。 皮克急着要走,并不是去排新戏《胡桃夹子》,而是因为房子龙有新的消息,急着找牧天通报。 牧天见了皮克,他们转到了四楼一个较小的楼层经理的办公室,门一关上,皮克就说房子龙从贾正廷那里拿到了确切的消息,林箫决定参加恒祥的开张典礼,而且可能还会发表关于振兴上海华埠经济,希望租界大佬前往华埠投资的演讲。而且还搞到了久井英一因为联防需要提供给贾正廷的安防计划图。 牧天高兴至极,自己的积木游戏终于完成了前期阶段所有的部署,现在只剩下抽出那根关键的木块了。 这时,金虎回来报告说,恒祥门口的小贩们有变化,卖文玩的和卖烟的走了,是上了停在离恒祥两个弄堂口的车离开的。他还听到卖文玩的人告诉司机说去大观楼。 牧天闻听,以拳砸掌,不由叫了声:“这就对了!” 第193章 当失去了射击角度,我们还能… 牧天两手朝天一举,急奔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一指金虎,“看到车牌没有?” 金虎歉然地摇摇头。 牧天懊丧地仰头叹了口气。 金虎脸上的歉意更加明显了,“我……”英子正要上前替金虎说好话。 皮克道:“这种事情,怎么会有车牌,即使有那一定也是假的,套牌的。好像这个事情我们以前讨论过。”皮克的语气里带有少许的嘲讽。 牧天闻听也歉意地朝金虎笑笑,用听筒扣着脑袋,突然把听筒递向皮克,“给房子龙打电话,让他的人马上到侦探社集合。” 皮克撤了下身,奇怪地看递过来的听筒,“房子龙是你的部下,你为什么不通知,让我来?” 牧天嫌弃地道:“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你说。”他把听筒塞进皮克手里,对金虎和英子说,“你们立刻回去,记住,一个秘书,一个司机兼保镖,跟着去大观楼。看紧了林祥云。不能让他出任何闪失,囫囫囵囵地给我带回到侦探社。” 金虎:“是。”看着旁边的英子。 英子原地晃悠了一下身子,“我不想去,那个齐秘书长,色眯眯的,老盯着人不放。讨厌!” 牧天怔了怔,“那个皮海粟达斯汀就不色?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讨厌。”挖苦道。 “嗨,这你就不懂了,各花入各眼,不明白啊。”英子突然兴奋地说,带着些许娇嗔。 牧天不屑地冲她甩了一下手。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我答应佟姐姐明天去医院的,你看我是上了班再去,还是早晨直接从家里就去啊?”英子有点得寸进尺地说。 “直接去吧,最好给那个小白脸带点早餐。”牧天语气极端地讽刺,甚至有点愤愤地说道。 “你说的啊。走,金将军。”英子根本不理会牧天的怨愤,拍了一下金虎的胳膊,转身走出屋子。 金虎恍然,朝牧天和皮克匆匆一个躬身,转身跟上了英子。 牧天脸涨得通红,皮克暗笑了一下,摆弄着桌上的“安防计划图”,装作没看见。 牧天走过去,“门也不知道关,嘁,多大人了?!”他关上门,走回桌前。 皮克皮克拨通了房子龙的电话,转达了牧天的指示,又当没事人似的,指点着地图。 那是一张手绘的恒祥所在街区的示意图。 “你看,根据房子龙的情报,远距离狙杀基本没有可能。”皮克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认真地说。 “库克伍德和科林也不行?”牧天疑惑地问,他相信皮克的手下,自己曾经见过他俩神技的库克伍德和科林都无法办到,这也太不科学了。 皮无声地笑笑,“这不是技术问题。你看,恒祥的对面有三栋五层的公寓,但只有中间的大半部分才有射击角度。而房子龙的情报说,久井英一和贾正廷会在事前控制这些制高点,就算他们两个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牧天看着示意图,沉思着。 “还有,久井英一已经以日本总会的名义照会了巡捕房,在典礼期间将对恒祥周围街道进行清场,距离是左右前后两个弄堂。现场除了他们,当然还有乔世宽审定的人员,其他的人不许靠近。这也增加了地面刺杀的难度。”皮克继续陈述,神态严肃。 “你等会,对面公寓里这么多窗户,就没有一个可以伸出枪口来?”牧天还是不愿意放弃制高点狙杀的设想,因为惩罚汉奸,正面的狙杀才有震撼效果,另外撤离也有保障,可以控制己方的伤亡,这是出于成本的考量。 “我跟你这么说吧,我要是久井英一,第一,首先搜查这些房间,第二我会在每个楼层留下三四个人保持不间断的巡查,这既省人力,又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一个楼层就算以寻常的速度,巡查一个来回最多也就15分钟。当然,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时间差来实施狙击,但目标行动不受我们控制,狙杀时机又稍从即逝,不可能有这么精准的配合,我不能让我的人冒这么大的危险。关键是如果这样,库克伍德或者科林那就等于是去送死。”皮克还是那么认真,说得让人觉得他打算放弃如此不易才争取了的机会似的。 “久井英一有这么多人吗?”牧天还是不甘心,想努力地找出久井英一的漏洞,以说服库克。 “据房子龙的情报,久井英一已经从宪兵司令部调集了三十多个极其凶残,综合战术素质极强的士兵,明天下午之前进入租界。”皮克说道。 牧天张了张嘴,但觉得这话有点愚蠢,就没有说出来。 “地面刺杀,人员倒无所谓,抢手进入现场的可能有多种,第一种就是新闻记者,第二种就是恒祥的营业人员,第三种就是嘉宾。重要的是,如何把枪带进去。他们事先进行搜身检查是常规的套路,很可能还会增加金属探测器。”皮克的语调沉重,继续分析着。在说到嘉宾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牧天一眼。 “枪的问题我来想办法。”牧天看着皮克,认真地说道。 “很好。那现在就是抢手的撤离问题。假设久井英一已经占领了对面建筑的制高点,那么一旦枪响,他们有可能就会对现场无差别射击。如果这样,现场的所有人有可能无一幸免。这个附带伤害太大了。你要记住,到时候你我都有可能站在嘉宾的席位上。” “这个可能不大,因为他们必须确认目标已经死亡。否则会投鼠忌器。”牧天说这话的时候,信心满满。“还有,你的人可以利恒祥本身的制高点压制和吸引对面的火力。”牧天又说。 “这是个办法,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演练了。现在看,林箫不是因为今天的股权谈判结果,才下决心参加恒祥的开张典礼的。 贾正廷走进久井英一的办公室的时候,伏在办公桌前的久井英一刚好拍着桌子上的示意图,怒吼了一声:“愚蠢,简直愚不可及!” 贾正廷愕然,随即敲敲开着的房门,“久井君,这是给谁呢?不是说我吧?” 久井英一陡然转过身来,见是贾正廷,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哦,不不,贾桑,请坐。” 贾正廷在沙发上坐了,仰头问,“谁啊?发这么大的火?” “林箫。告诉他了,不要参加任何公开活动,直到大道政府的成立。他却要去参加一个商号的开张典礼。连累我们在这里费心劳力。你们中国人都是这样的吗?你是一届政府官员,参加什么商号的开张典礼?就算你们有勾结,也要私下里进行。” 贾正廷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久井阁下对政治还颇有研究啊。这么说,在你的国家里,政客和商人都是私下里搞的喽。” 久井英一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听出了贾正廷话里的挖苦,但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很蠢,增加了我们的安保成本。”他坐到沙发上,替贾正廷斟了一盏茶,递到贾正廷面前,“他死了是他的事,反正我们尽力了。他的汪先生还会派一个人来接替他。咱们来说说咱们的事吧。” 贾正廷没有说话,默默地伸手去段端茶盏。 第194章 谁来开这一枪 “我们的事?”贾正廷重复了一句,“现在不就是林箫的安防吗?” “贾桑,你怎么可以忘了,我的货后天就要到港了,你的分销网络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你让那些货在仓库里自己升值吗?”久井英一质问道。 “久井阁下,这个人现在不知下落,我正在追查,目前得到的消息是,他在熊耀武手里。”贾正廷的话语里透着不太情愿的情绪。 “熊耀武?你是说青龙会也在插手这个事情?”久井英一颇为震惊地说。 “租界是块肥肉,谁不想咬一口?据我所知,在整个华埠,他的市场占有率在逐月上升。阁下的黑土和热土,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完全被挤出华埠。”贾正廷冷静地说。 “你不要长他人志气。你是干什么吃的?”久井英一狠狠地拍了一下茶几,托盘上的茶盏被震的一阵跳动。贾正廷跟前的,被震得跌落在地。 贾正廷看了久井英一一眼,躬身捡起了茶盏,在嘴边吹了吹,放在托盘里,“我也不愿意如此,事实是这样,有数据为证。”他说着,两手相互拍了拍。 “这绝不可能,我也绝不允许,我要让林箫在华埠捣毁他们的场子,一个不留,否则他林箫就去找鬼保护他的安全去吧。”久井英一高举着手臂,在空中直摇晃着,脸上肌肉僵硬,目露凶光。 “我相信阁下的决心,但是你得先保证林箫他活着。你不说关于林箫的生死,宪兵司令部或者大本营都无法过问,是陆军部和海军部下的命令必须保证他的生命安全的吗?你那三百万的活动费不也是陆军部直接下拨的嘛。还是研究研究林箫的事情吧。那批货,先放在仓库等两天,除了仓储费用,坏不了。有些事情,还得从林箫身上解决,如果他死了,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还有一个,我不得不提醒阁下,你那个黑土和热土,确实没有什么竞争力,比云土和川土还是差点劲。这你还是要想想办法。生意好的基础,是你的货好。”贾正廷好像循循善诱起来。 “好了,先不说那个。林箫的事情,你还有什么想法。”久井英一端起茶壶冲刷着刚才掉到地上的那只茶盏。 “最好的位置应该是新闻记者的席位。按照惯例,记者席都是会摆上椅子的,枪手可以伪装成摄影记者,枪可以藏在椅子底下带进现场。”房子龙颇为得意地说道。 “想法很好,但不可行。”皮克看了一眼不置可否的牧天,对房子龙说,“第一,当天久井英一可能不按惯例给记者席摆上椅子;第二,他们可能使用金属探测器。这两个可能,你没有考虑到。”皮克抱着的手臂上的手轻轻地拍打着。 牧天咳嗽了一声。 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牧天怪笑了一下,盯着房子龙问道:“你是如何轻易地从贾正廷那里拿到这么重要的东西的?”问完了又是一阵怪笑,眼睛瞥了一眼皮克。 皮克沉吟了一下,也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正错愕着的房子龙。 “换句话说,贾正廷把这么重要的情报透露给你是为什么?”牧天冷冷地问道,目光凌厉地盯着房子龙。 房子龙一时不知所措,一只手在自己跟牧天之间来回地摇晃着,又面对皮克,手还在比划着,“这我咋知道?” “你没有想过吗?他都说了什么?给你透露情报的时候。”牧天继续追问着。 “他就念叨说重庆什么的。那估计他要利用林箫吊出重庆方面的人吧。因为他知道已经有死命令,让林箫就职前被制裁。他还说,林箫要是死了,高大烈就是大道的市长,而他就可以转职去当警察厅长。”房子龙左右摇头,一会看着牧天,一会看着皮克说。 牧天看着皮克,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哦,对了,我问他如何捉拿到重庆分子,他说自己有数,人都布置在久井英一防卫圈的外围,潜伏起来。准备将前来接应的外围人员一网打尽。他还预测皮克的人会负责外围警戒和接应。”房子龙补充说。 “哦,这么抬举我?”皮克耸耸肩,讪笑一声道。 牧天也随着皮克笑笑,“好了,房子龙,不管怎么着,这次你功不可没,我跟皮克研究了,这次行动如果成功了,就送你母亲去大后方。失败了,如果让我查出是你这个环节出了问题,你知道皮克的手段,当然也知道后果。”牧天冷峻地对房子龙道。 “知道。”房子龙像泄了气的皮球,沉声应道。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我们要随时准备中止行动。现场形势可谓千变万化,要以最小的代价完成制裁任务。枪的问题我来想办法。开枪的位置在记者席。而枪不会在他们的椅子底下,不管他们有没有安排椅子。现在是,枪响以后,如何撤离。降低附带伤害。我和皮克有可能也在嘉宾席上,之所以这样,是预防杀手失败,我和皮克就是最后的一击。确保任务完成。但是……”牧天把目光转移到皮克的脸上。 “库克伍德、科林,过来。”皮克叫两人站在自己身旁,指着示意图,“这里,是恒祥上面的一个钟楼,上面有一个大约三四平方的平台。恒祥是一个五层的建筑,但层高比对面的高,再加上这个钟楼,就成了制高点中的制高点。久井英一会在这里安排一个观察哨和火力点。你们必须在枪响的第一时间消灭掉他们,再用两挺92机枪封锁对面的火力,同时向街上投掷足够的烟雾弹。掩护抢手和现场所有人撤离。记住,我在下面呢。”皮克严肃地命令道,最后一句说得倒是轻松,还打了个响指。 “yes,sir。”库克伍德和科林立正敬礼,喊了一声。 “你觉得怎么样,牧天。”皮克得意地对牧天问道。 “不错,很完备。你的一贯作风,搞得像一场战役。”牧天笑笑答道。 “哦,你这是什么话嘛?所有动枪的行动都是战役,这是原则。这是致胜的法宝。” 牧天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说:“好,你是坚持原则的好同志。那现在重要的就是谁将是这次刺杀的抢手,来开这一枪?” 第195章 黑夜里,你发现了什么 “我来!”声音低沉而坚决。 大家都回过头去,望着声音的来源。 原来是贺楠勋,一个瘦高戴着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生,他是牧天小队的成员。 “我来开这一枪吧。我在进基地培训前做过校刊的记者,知道记者的做派和提问原则,不容易被看出破绽。”贺楠勋平静地补充说。 “另外,我的枪法也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好的。我保证能完成任务。”贺楠勋见大家没有反应,又强调说。 牧天看了看贺楠勋,又看着皮克。 皮克很重地点点头。 牧天:“好,就你了。你明天一早去东方晨报报馆,找季若曦,或者季凤麟,我会打电话把情况说明白的。” “是。”贺楠勋立正敬礼,应了一声。 “其余的人,朱由可,马长贵,田学成,是恒祥的店员,明早去恒祥找耿一飚报到,具体任务等待指示。今晚全体都住在这里,明早从这里出发,分头行动。”牧天果断地命令道。 众人应声,立正敬礼。 牧天挥挥手,又对皮克说,“我先回去了。枪械你去准备,要确保万无一失,尤其是送到现场的那把,还有烟雾弹和你的两挺92,那可是你我性命的保障。有事去七星里找我。” 皮克一笑,举手与牧天击了下掌,带领着库克伍德和科林走了。 此时,金虎和英子跟着林祥云正好赴宴回来,在楼梯上与下楼的房子龙他们打了个照面,醉眼朦胧的林祥云硬要与每个人握手,还嘟囔着“再见”什么的。贺楠勋好心地拍了拍列祥云的肩膀,提醒他喝多了,早点休息。 林祥云断续地说道:“谢了兄弟,你也休息。” 房子龙赶紧拉着贺楠勋下楼。 牧天上车就对金虎说,“先去恒祥绕一圈。” 英子不高兴地说,“下午刚从那回来,你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吧?” 牧天不理她,闭眼靠在车门的角落里。 英子“哼”了一声,对金虎说,“走吧,去恒祥。人家就是想回七星里睡觉嘛,这一天的,累死我了。” 金虎笑笑,开车奔恒祥去了。 离恒祥还有三四个弄堂的时候,牧天欠起身子问金虎,“前面是不是有个馄饨摊?” 金虎闪了下大灯,“是,还有人吃宵夜呢。” “在那停一下。然后再往前开,过两个弄堂停下,关了车灯,在那里等我们。”牧天吩咐着,又对英子,“刚在大观楼没吃饱吧,请你吃宵夜。” 英子喜出望外,“真的?我还以为只好回去啃饼干呢?” 牧天笑笑。 说话就到了离恒祥只有一个弄堂的馄饨摊前。 金虎停下了车,跑过来替他们开了门。 牧天下车,转身扶着英子下来。牧天左右看了看,对金虎,“这里的路灯挺亮,你回去把,我跟小姐走走。反正也不远就到家了。” 金虎道:“是先生,”关上车门,从旁边上车,启动汽车,离去。 英子已经站在馄饨摊前,鼻子翕动着,牧天一笑,知道这是下风口,电石灯的臭气是往这边飘的,就拉着她换了个方位,掏出手帕替她拂了拂板凳,招了下手,“老板,来两碗鸡丝馄饨。”又侧头问英子,“还要什么不?” 英子想了想,“一盘鸭胗吧,还有一盘八爪鱼。” 牧天就喊老板加了英子要的,对英子说,“看样大观楼没吃什么东西。你不早说?” “看那个齐唯民就够了,哪还有食欲啊。跟你说了有什么用,还不是你让我去的。” 牧天无语。 不一会饭菜上来。 牧天没怎么动筷子,看着英子吃的津津有味,不由地笑了。目光不停地左右上下地转着,自语道,“这里路灯确实不错啊。” 老板看上去四十来岁,搭讪道:“是啊,恒祥要开业了,前几天才去工部局申请换的灯泡,多出来的电灯捐还是恒祥出的呢。” “哦,那你是这几天才来这里摆摊的吗?”牧天不经意地问道。 “那里喔,我都在这里一年多了,本来都要换地方的。就是这几天路灯亮了,生意好起来,才没有走掉的。听说恒祥还要出钱整修路面呢,嗨,这年头这样的好人没有了。真是大善人呢。”老板一边招呼新来的一对年轻男女,一边说着。 牧天闻听心里一动。 他看英子吃完了,就付了钱,站起来,低声叫英子:“挽着我,谢谢老板。” 英子迟疑了一下,在牧天脸上快速的扫了一眼,挽住牧天,对老板甜甜地道:“谢谢老板,你的馄饨味道蛮好的啦。” “慢走,下回再来。”老板热情地招呼着。 牧天朝后挥着手,挽着英子缓缓地朝恒祥走过去。 明晃晃的路灯下,牧天不经意地打量着两边的景物。 英子很好奇他为什么这样。但也不敢问。只默默地挽着他,跟着他的节奏走着。 走到正对着恒祥门口的时候,牧天突然挣开了英子的胳膊,蹲了下来。 英子诧异地也跟着蹲了下来,“什么东西掉了吗?我帮你呀。” “鞋带开了,我系一下。”牧天仔细地看着自己脚边,又用手在地上划拉了一下,在鞋子上胡乱地摆弄了一番。 “哈哈,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走路还能把鞋带走开了。赶明儿给你买双没有鞋带的鞋子。” 俄顷,牧天站了起来,重新挽起英子,继续朝前走着。但速度明显地快了起来。 走过了恒祥门口,一上车,牧天就对金虎说:“去乔公馆。” “这么晚了去乔公馆干嘛呀,人家要回去睡觉。”英子生气地道。 牧天;“停,停。” 金虎停了车,奇怪地扭头看着牧天,那神情分明是问,你真的假的。 “你下来,陪英子在这里等黄包车。完了在七星等我,把车开回去。我自己开车去乔公馆。” “还是我送您去吧。我们可以在车里等的,是吧,英子小姐?”金虎说道。 英子此时却一句话不说,略一沉吟,开门下车,站在路旁左右顾盼着,根本不再看汽车一眼。 牧天见状,朝金虎摆摆手,自己也开门下了车,朝驾驶座绕过去。自语道:“这要是个兄弟,就没这么多事。” 金虎莫可奈何地下车,走向英子。 牧天上车,启动了汽车,扬长而去,还按了下很长的喇叭。 英子生气地跺了下脚。 “别生气呀,英子小姐。他是老板,跟他在一起,咱就没有下班。车一会儿就来了,我觉得除了慢点,黄包车坐起来比汽车舒服,你说是不是啊?” 英子朝金虎拜拜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远处传来黄包车特有的“叮铃铃,叮铃铃”的车铃声。 “看,车来了吧。”金虎欣喜地说。 “听到的,看不到。”英子还是没有消气。 金虎朝路中间走了两步,引颈朝铃铛响的方向张望着。 英子看着金虎的样子,“噗嗤”,竟笑出声来。 第196章 因为相信,所以感动 牧天的深夜来访搅得乔公馆鸡飞狗跳。 正要入睡的乔世宽穿着睡衣就跑到客厅,见到牧天才发觉自己衣着不当,但牧天却根本没在意他穿的什么。开口就问他嘉宾名单是否拟好,送去市府办公厅秘书处了吗。 “名单拟好了,还没有送过去。要请的人是早打过招呼的,名单齐秘书长说明天上午送过去就行。”乔世宽不知道牧天要干什么,就按部就班地回答道。 “那好,加上我一个。”牧天沉声道。 “你?!” “对,我。” 乔世宽觉得这是个机会,眼珠子一转,问道:“什么身份,尼尔侦探社探长吗?” “怎么?这很丢人吗?”牧天也警觉了起来。 “当然不是,能请到你光临开张典礼,是恒祥的荣耀,但这次没打算请,因为意头不好。做生意的不想官司缠身。请原谅。除非你换个身份。”乔世宽不卑不亢,又不容他人思考的连续地说。 “换身份?什么身份?”牧天脑子里急速地转着,想着这老家伙想干什么,难道想借此要挟我认他做爹? “世达纺织的总经理,乔府的远房亲戚。”乔世宽说话的态度变得有点暧昧。 这让牧天有些意外,原以为乔世宽会借机要挟自己,但只是远房亲戚,这还是可以接受的,何况自己在拆白党那里挂的名号也是乔世宽的亲戚,于是就笑了笑说,“名字就改成‘乔一天’吧。”他原本在皮海粟那里说的是‘乔天一’,但觉得天一太孤独,而‘一天’很接地气,公开亮相的时候,还是‘一天’的好。 乔世宽大喜过望,这都改性乔了,认儿子的事,岂不指日可待? 于是连连称是,就要去书房改过。 牧天叫住他,告诉他一早差人去巡捕房找蒋信义,办理一个整修恒祥门前路面的许可证交给自己。 乔世宽此时心里高兴,跟本没有心思问他要那个干什么,而且恒祥门前的路面确实有的地方也该整修一下,开张了嘛,要气象一新,就连连答应着。 从乔公馆出来,牧天又对送出来的耿一飚说,“你明天一早就去西蒙裁缝铺,定做六套恒祥的工服,男装,让他们下午三点之前送到,钱可以多出些。” “是,小少爷,您要是怕耽误事,我现在就去砸他家门去。”耿一飚出来的时候见老爷特别高兴,想着这一定是小少爷的作用,所以紧着巴结道。 牧天一笑说,“那倒不用,明天别忘了就行。还有明天我派了几个人去恒祥,你随便安排他们做点什么。等我过去再说。反正别让他们杵在那里没事干。” 耿一飚一一应下,牧天开车离开。 想着自己的办事效率之高,牧天暗爽了一把,将车开得飞快,夜晚的江风吹来,牧天感到浑身舒泰。 他看了下表,时间还可以接受,就将车开向季若曦家的方向,把报馆的事也给办了。 到了季府,出来接待的是姚立顺无疑。 他一见牧天,颇为惊讶,但知道是来找小姐的,热情地将他迎进客厅,转而去通知老爷季凤麟。 季家是世家,家教从来都很严,没出阁的闺女是不能私下里见客的,尤其是男性。必须有家长的陪伴或者允许。而且一般都会安排在客厅,绝对不可闺房私会的。 季凤麟听说牧天来了,看了眼屋里的大钟,略感惊奇,但知道牧天所为何来,就从书房里出来,与牧天寒暄了几句,便吩咐姚叔请姜婶去看小姐睡下没有,若尚未休息就出来见客。 这姜婶是姜颐武的远房亲戚,在季凤麟府上做了多年的佣人,为人忠厚老实,又机灵周到,与全家上上下下都处得很好。特别是与季若曦,更是合得来。 季若曦听说牧天来了,连衣服也没换,扯了个披肩披着就出来了。 到了客厅,见父亲也在,征了一下,匆匆问了安。 季凤麟虽然宽厚地笑笑,但眼神里还是有些责备的意思,大约是觉得女儿这身穿戴和态度,有点孟浪吧。 季若曦却没有管那些,急着问牧天这么晚了,找自己有什么急事。 还没等牧天说话,季凤麟借口还有篇稿子没有看完,就告辞回书房,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了。 牧天告诉季若曦,明天一早去报馆,制作一本花名册,把贺楠勋的名字加在靠前的位置上,要入职一年以上,职务是摄影记者,而且要把贺楠勋加到采访恒祥开张典礼的记者名单里的时候,季若曦大惑不解,眼睛睁得老大。 “为什么?”话一出口,马上明白了牧天要干什么,从林祥云担任恒祥副总,到与王木亮的斗智斗勇,还有在静安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却不让报道,原来都为了这个。她不禁浑身颤抖了一下,充满惊惧的问,“你觉得你准备好了吗?” 牧天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冰雪聪明,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于是就把后天的安排大致告诉了她,而且劝他不要去采访。 “为什么不?我要去,我要见证历史。”季若曦严肃地告诉牧天。 “你要明白的是,一旦枪响,很可能就是枪林弹雨。”牧天一脸恳切,虽然对自己的安排充满信心,但万一呢?不怕一万,就怕这个万一啊。“你不能去。”他冷酷地命令道,实际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下命令的资格。 “我要去,甚至想你把开枪的任务交给我来完成。”季若曦就坚决地说。 “你疯了吧。这种事,瞬息万变的,没有人可以保证可以全身而退!”牧天也严肃起来。 “我相信你!”季若曦铿锵地答道。 牧天的心一下子融化了,自从设计这个积木游戏以来,所有的人都在自己设计的轨道中运行,都觉得一切顺利成章,可是,没有人说过“相信”二字。并没有人因为相信而为,都是因为合理而为。 那一瞬,他感动了,但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合理的设计而感动,还是因为季若曦的相信而感动。 但他确信自己是为了相信而感动的。 牧天自知说服不了季若曦,只能又交代了花名册如何处理以免留下首尾等细节,道了珍重,就告辞出来。 他内心低徊着的是一种悲壮,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愫。 第197章 我要我感觉 回到七星里的时候,牧天见亭子间的灯亮着,却不见有人,知道金虎跟胡提在平台上喝酒,就直奔上去。 不想英子也在。 金虎见牧天来了,就从垛墙上下来,对牧天躬身行礼,又跟胡提和英子道别,下楼走了。 牧天骑上垛墙,就问胡提今天过得怎么样。 胡提说,还那样,乏善可陈。 牧天道:“给你个活干,让你挣点小钱。” 胡提知道牧天德行,就道,“有事尽管说,兄弟帮忙,提什么钱?”话虽这么说,但对牧天日渐看长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做派还是有些介意的。 英子也听出了胡提的画外音,“就是,提钱多伤感情啊。就虚伪。” “小屁孩懂什么是虚伪,那些整天拿情怀、愿景什么骗人免费打工的人才是虚伪呢。你不是哭着喊着回家睡觉的吗?怎么在这里喝酒聊天,这不是也虚伪吗?”牧天夹枪带棒地一顿抢白。 “人家是要睡的,可是你让人家金将军在这里等,不能干等吧,我跟胡哥陪他聊聊天怎么是胡闹了,怎么就是虚伪了?”英子根本就不依不饶。 “好好好,不虚伪,没胡闹,现在去睡觉,我跟你胡哥有重要的事情要聊。”牧天服软地说道。 “我不。我不聊,我听还不行吗?你这一天,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没听过?还帮你干过不少呢?你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是不是胡哥哥。”英子装作一副委屈相,最后对着胡提摆出生气的表情来。 “你说吧,英子也不是外人。她聪明,说不定还有什么好主意呢。”胡提对牧天说。 牧天一时无语。 英子,“就是,还是胡哥哥懂我。我先给你们倒酒。” 说着,捧着酒坛就给他们斟酒。 牧天无奈地看着胡提,胡提摆摆手,意思是别计较了。 “我问你个事,”牧天对胡提说,完了把酒碗递给胡提。 “问我?”胡提奇怪,举碗示意了一下,自己喝了一口,把蜿递给牧天。 牧天接过碗,但没有喝,“就是你们上街收保护费,那些小摊小贩是怎么就在哪里摆摊的呐?我是说他怎么就得到了街上的那块地方了呢?”牧天表现得十分不解,也迫切想知道。 “那简单,抢呗。” “抢?” “对,就是抢。你看要是一个新地方,就先到先得,你要是三几天占住了,没被别人抢去,就可以上工部局领个照,写上你占住的地点,就行了。你要是占不住,给人家抢了去工部局领个照,那地方就是人家的了,到时候遇到纠纷啥的巡捕就得管了。流动的商贩也是有地盘之分的,不过没有固定的照,只是允许你做生意,地盘都是约定俗成的。一般他们都井水不犯河水。要是不那什么,不还有我们的嘛。”胡提侃侃而谈,话语间带着洋洋自得。 “是不是那些小商小贩都希望有个摊位啥的?” “那当然了,有个固定的地方,遮风挡雨不说,也容易积累客户,形成品牌啊。” “这就好。这样,恒祥开张以后,势必会带动周边街巷的小商小贩的生意,今天我就注意到有不少新面孔,想来就是你说的那些先到先得的人。这样,明天就组织一些小商小贩去那里抢地盘,见一个抢一个。” “等会,等会,见一个抢一个,这也太狠了吧。巡捕是干什么吃的?”胡提打断道。 “你听我说完,我看了,那里可能就西边第一个弄堂口的馄饨摊是有照的,其余的大部分都是这两天新来的。巡捕我搞定,你去的时候不会有巡捕。所有参与抢地盘的人,每人给三个大洋,仅限明天。你看,如果是你手下的兄弟抢来了,再有偿转让给需要的摊贩,然后再去收他们的保护费,这不是个可持续的生意嘛,啊?” 牧天见胡提沉吟着,就补充说,“就明天一天,抢来抢不来,三块大洋都归他。” “这活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劲,可确实是个好生意,最起码是个无本的买卖。行,这个忙可以帮。钱呢?我可没有那么多钱给你垫啊。” “哎,你这些日子在泰山会起早贪黑的没挣着钱呐?” “挣着了。也不多,都存起来了,你不说要接娘跟二娘来上海团聚吗?” 牧天一阵心酸,咬了咬嘴唇说,“你大概能弄多少人?” “百十来人轻松。” “嗯,那好吧。咱就以一百人来算,十个人一组,一组里有两个泰山会的兄弟,以免遇到硬茬。泰山会的兄弟每人五块大洋。明天一早在广济医院门前集合,英子你不是要去广德医院看那个什么人的嘛?你先去侦探社拿钱,给送过去。先给一块,完事再付剩下的。” 英子应道:“知道了。不过我觉得……” 牧天知道她要说什么,就打断她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就这么办了。” 英子朝胡提做了个鬼脸,“老板就是老板。” 胡提有点担忧地说,“这事也不小,要不要跟王大彬汇报一下,通通气。” “你们会里的事,我不太明白。你自己把握。”牧天沉吟了一下道。 “我看算了。他最近好像也很忙,紧着串联其他分舵的兄弟,要进行什么帮会的改革,说要紧跟时代,打破过去的框框,核心就是挣一切能挣的钱,壮大泰山会。好像跟老舵主那边搞得也很僵。听会里的兄弟说,他是想走土。”胡提说到后来,露出很神秘地神情,语调也低了很多。 “走土?”牧天不由地重复了一句。 “就是,老舵主不同意,说是坏了祖宗的规矩。两人现在差不多都水火不容了。”胡提依旧神秘地说。 “这事复杂了。你们泰山会可能要出大事了。你别跟着瞎掺和,不行就到我侦探社来吧,兄弟在一起多好啊。”牧天不失时机地劝说道。 “侦探社的事,还是算了吧,原因我也说过了。眼下你的这事,还是咱自己干吧,这在泰山会也不算个事。”胡提沉思了一下,对牧天说道。 “行,你能拿主意我太高兴了。就是你刚才提到了大娘和娘的事,我觉得也该考虑接他们来上海了。怎么说咱们也算在这里站住脚了。你琢磨琢么,最近回去一趟,接咱娘她们过来。” “我一个人回去?”胡提显然是对牧天的安排有些不满。 “我要又时间肯定咱俩一起回去。可是……先睡觉吧,这事等两天看看眼前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再说吧。” 第198章 未来可期 英子赶到的时候,胡提已经带着三四十人等在广济医院的门口了,他们蹲在大门一旁的墙根边上,吸烟闲聊,又个个兴奋异常。陆续赶来的也很快加入了他们。 英子把装有五百块大洋的公文包交给胡提,就径自进去探望病人了。 胡提把泰山会的兄弟们召集起来,带到了医院大门的另外一旁,低声地交代了一番,接着就是挨个数大洋。让他们谁的人到齐了就先领着走。 英子敲开病房门的时候,看到佟丽娟和皮海粟正在收拾行李。 “你们这是干什么,要出院吗?”英子诧异地问。 佟丽娟赶紧“嘘”了一声,让她收声。 “怎么回事啊?”英子上前拉住佟丽娟的胳膊摇晃着,急切地低声问道。 佟丽娟朝英子张了张嘴又狠狠地合上,一屁股坐在病床上,扭捏着身子看着站在一旁的皮海粟说,“太丢人了,我说不出口,你跟英子小姐说吧。” 皮海粟也一脸难堪地望着英子,狠狠地叹了口气。 “哎呀,快说嘛。急死人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了。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们的呀。”英子焦急地说道。 “还是我说吧。”佟丽娟一摆手,又拉住英子说,“是这样,表哥他已经好了,再住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在家上点药就好利索了,可是这住院费、医药费啥的,我家里不肯出,说表哥跟人打架,找打伤他的人要去。你说就这点伤他死活不肯找乔公子来付,写信给他家里,到现在也没收到回信。这不,没办法,就打算提前出院。”佟丽娟叹着气一口气说完,愣愣地看着英子。 “嗨,出院也得办手续交钱呢。我看你们是想逃单啊。”英子故作惊讶地说道。 “我们也知道这很丢人,可是一时手头紧,表哥他又不愿意找你哥要,只好先出去,然后有钱了再来还了。咱也不是那样的宵小之辈。钱是肯定要一分不少地还回来的。”佟丽娟气馁地说着。 “这都什么事呀,我哥都说了医药费他出的,我这里有钱,咱先办手续再出院。怎么能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呢?单子给我,我去给你们办出院手续去。”英子伸出手来,看着他们俩。 皮海粟迟疑地从床头的褥子底下拿出一叠单据,交给佟丽娟,佟丽娟随意地翻看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递给英子,“真不好意思。” “这算啥事?”英子看也不看,就开门出去办手续去了。 佟丽娟看着关上的房门,得意地对皮海粟说,“我说她肯定会来,而且会去付账的。怎么样?还是我们女人了解女人吧。” “你是女人,人家是姑娘,”皮海粟暧昧地一笑说。 “找死啊你?!”佟丽娟眼一立睖,恶狠狠地说。 “好好,都是,都是姑娘,姑娘行了吧。” 没过多大工夫,英子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把一张出院单递给皮海粟,“都办好了,咱们走吧。我哥的车就在下面,一起送你们回去吧。” 皮海粟一听是金虎开的车,心里发怵,但嘴上却说,“上次跟你哥的朋友起了冲突,不好意思见面了。” “走吧,走吧,那都是误会,何况你现在是我朋友,我哥不说话,他朋友有什么话说?你的车停在西蒙呢吧,送你过去,正好看看我的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盛情难却,两人就跟着兴高采烈的英子一起出了医院大楼,上了金虎的车。 金虎见了皮海粟,恨不得掐死他。不过脸上还是笑容可掬地道了歉,然后把他们送到了西蒙裁缝铺。 在那里,恰巧又遇到了耿一飚去定做工服,就一同拉着回了恒祥。因为英子还要去扮演林祥云的秘书。 …………………… 乔世宥一起床就被乔世宽叫到书房里去,给了他一大沓文件,让他送去达亨贸易齐唯民那里去,交给市政府办公厅秘书处审查。 乔世宥一看,什么开张典礼嘉宾名单、采访记者名单,世达纺织股东名单,开张典礼秩序册等等。 他在里面发现了“乔一天”的名字,就问乔世宽这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乔世宽一看之下,哈哈笑了起来,“你看,人要走起运来真是事事顺心,你说这人厉害不,做生意绝对在你我之上,恒祥还没开业,就进账三百多万,世达纺织,第一轮就融资了三千万,这孩子真是咱乔家的福星啊。” “这孩子?您还没说他到底谁啊。”乔世宥问道,心里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嗨,这人你见过。”乔世宽在书架上翻出一张报纸来,递给乔世宥。 是那张关于牧天的号外! “这不是牧天吗?怎么成了乔一天了?”乔世宥大为吃惊,高声叫道。 “对,就是他。我要认的亲也是他,这个我好像跟你说过来着,还让你去打听的下落。他是我儿子,哈哈。可是这小子现在还不愿认,说要等他娘,这也就罢了,可是他不愿意认的重要原因是不愿意当富二代,你说现在还有这样的人,有一个我这样的爹,最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他说什么他能当富一代的,不愿戴顶富二代的帽子。你看看,光这豪气,绝对不输我当年创业的时候。可喜可贺啊,我乔世宽有这样的后代,我乔家今后发扬光大,未来可期啊。这样我也真是死而无憾啊!”乔世宽说得是欣喜若狂、志得意满。 乔世宥听着却是像掉进补窟窿里一样,心里哇凉哇凉的。但表面上还说,“那恭喜大哥了,也恭喜我们乔家有这样的接班人。看看咱们是不是做个仪式,认祖归宗。” “这个不急,先前他根本不打算认我们乔家,现在肯把姓改回来,已经甚慰我心了。等他自己把自己捋顺了,自然是要认这个祖,归这个宗的。你去齐秘书长那里吧,今天事情挺多,一切要办得妥妥贴贴,不能耽误明天的开张典礼。那上面来的可都是重要人物。这对恒祥和世达纺织,是个绝对的利好啊。有福星高照,我乔氏再创辉煌的日子开始啦。”乔世宽越说越激动,径自在书房里砖砌圈子来。 乔世宥看这情景,太扎心了,就告退出来。 可是,他并没有立刻去找齐唯民送文件,而是回到了前院东厢房自己的书房里,给熊耀武打了个电话。 秘密意味着力量 “郑氏生煎。” 乔世宥一听这个地方就头大,但眼下形势所迫,硬着头皮也得去啊。 他有点后悔找青龙帮,俗话说,一客不烦二主,先前还是找泰山会也许就少了这些麻烦。 去吧,这关乎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 人在很多时候做出的选择都是被迫的,尤其是你有主动权,却选择了错误的方向以后。这就是常说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老板杨庆辉好像还记得他,见乔世宥来了,就招呼了一声,直接带他来了熊耀武的包间。 一段时间不来,原来的大排档又升级了,靠墙隔出了一排包间,各个房间以上海滩周围地地名命名。 熊耀武在“青浦”房、 门口站两个膀大腰圆的打手。 他们见杨庆辉带着乔世宥过来,就打开房门。 两人见面,都不是很情愿地寒暄了两句,熊耀武就道:“想通了?” 乔世宥没有搭茬,反问道:“他吐口了?” “那倒没有,没想到这瘪三还挺有骨气。不过也快了,怕是熬不过今天去了。”熊耀武用牙签剔着牙,完了咬着在嘴里来回地转了几圈,冷笑地说着。 “把人交给我吧。”乔世宽低声的要求道。“我可以付同样的钱。” “哎,桥二老爷,钱可从来都没有同样的。何况我这回不要钱。”熊耀武。眼睛瞥着天花板,二郎腿抖着说。 “武哥只要把人给我,什么都好谈。”乔世宥让步道。 “那好,桥二老爷,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先前绑他,也不是为了你给的那几个零碎。” “我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那好啊,乔二老爷说个数吧,有钱大家赚嘛。” “我要三成,而且只能对你开放虹口、弯头浜、杨浦这三个区域、” “区域没所谓,我只要能进了租界就行,不过三成有点多了。一成半。” “两成。” “成交。今晚交人。” 两人站起来,握了握手。 乔世宥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急急出门,奔达亨而去。 ……………… 一个早晨,季若曦更像一只被抽得团团转的陀螺。 “该死的牧天!” 她一边干着活,一边念叨着。这也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女人在明知道不得不做的时候,还会发牢骚。男人一般不会。 她刚制作好了有贺楠勋名字的报馆花名册,将淡淡的油墨每一张都涂了一遍,使它看起来更像一年前的物件,放回档案室,贺楠勋就来了。 她为他安排在厉中天的办公室里,以免引起报馆同仁们的注意。 在她正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电话就进来了。 那头说是巡捕房的,需要调阅报馆人员的花名册。以便政治处重新核发执业许可。 季若曦不得不佩服牧天的英明预见,就按照牧天说的,拒绝了调阅的要求,而说内部资料,可以提供在报馆内阅读,带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不符合国际惯例。 季若曦把这些安排好了,对付了巡捕房打来的电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篇稿子还没有写完,章嘉勇就进来了,说是要找季老板。 季若曦知道牧天的意思是不想惊扰到季凤麟,就说自己是。 章嘉勇看季若曦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是一家在上海滩数得着的报馆的老板?说要找的是老板。 季若曦就问他找老板干什么。 张家勇就直接说了自己就是刚刚打电话来要花名册的人。 一听这话,季若曦道,“你刚打完电话我就请示了老板。都给你准备好了,请跟我来吧。” 她把章嘉勇带到了季凤麟的办公室,请他坐了,又让杂役送了茶来,这才叫档案室把花名册送上来。 “你慢慢看,看完把东西留在这里就行。”季若曦说完关上门就走了。 章嘉勇并不是巡捕房派来的,而是久井英一花了一根小黄鱼指使过来的。他核对了花名册上的名字,就在季凤麟的办公室给久井英一打了电话。 “没有什么异样吗?”久井英一对着电话追问着。 “一切正常。”章嘉勇压低嗓门答道。 “好了,辛苦啦。” “不辛苦,久井阁下辛苦。”章嘉勇好像就在久井英一对面一样,点头哈腰地应着。 久井英一没有理会章嘉勇的马屁,挂上了电话。刚要离开,电话又响了。 他拿起来听了一下,就招呼坐在沙发上的贾正廷,“贾桑,找你的。” “老大,快来吧,我们的监视哨,被他们全部冲垮了。” 贾正廷刚拿起电话,就听那头带着恐怖的哭腔在喊着。 “讲清楚,怎么回事?” “早晨,我们刚到位布置好监测点,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百来号人,拿着木棒、扁担还有铁锹啥的就冲了过来,把我们的点位全部占领了。”对方急切的说,哭腔依旧,还带着余悸。 “你们手里的家伙是干什么吃的?”贾正廷“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不敢打啊,他们人太多了,下手又突然,措手不及啊。” “你等会儿,我马上过去。”贾正廷放下电话就要出门,久井英一拦住了他,“贾桑,不要去了。”久井英一暗笑了一声,劝道。 “为什么,我们监视恒祥的所有的点都被人拿下了!”贾正廷情急地问着。 “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目的就是要破坏掉你的眼线。我且看看他们还会做些什么?电话给我。”久井英一胸有成竹地道。 “喂,渡边,你那里什么情况?”久井英一口气严厉地问道。 “一切正常,就是刚才街上一伙小商小贩在打架,我们的人去看了一下,他们是为了争地盘才打起来的。其他的,周围没有任何反常的情况。” “继续监视,注意你的后面。”久井英一挂上电话,“你现在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林箫取消这次活动。” “不可能的。你说服不了他,如果能,他就不会答应出席这个开张典礼。他一定是做足了风险评估的。再说了,久井阁下不要杯弓蛇影,刚才电话里你的观察哨不是说一帮小商小贩在抢地盘吗?”贾正廷为了照会失去观察哨的面子,多说了两句。 “哦,你不懂,他们提供信息,我们负责分析判断决策,这是不一样的。” “没错,不过林箫要是取消了这次活动,你那十万安保承包费,恐怕是拿不到了吧。以久井阁下如此严密的布防,何不顺水推舟呢?”贾正廷的话直击久井英一的要害,他说完注视着久井的脸。 谁知久井英一哈哈大笑了两声,“贾桑,我很佩服你。你是一定要转行当警察厅长,而不做秘密警察了吗?我为你惋惜,你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也无论在什么政治状况下,秘密就意味着力量。”久井英一不乏教训的口气说。 “但我也知道,秘密有时候也意味着死亡。” 第200章 较劲 “那是一种阴暗的权力,我需要的是能摆的上台面的。”贾正廷嬉笑道。 “警察厅长吗?那是一种掠夺。如果你有良心,这与秘密警察没有什么两样。秘密警察有时候还可以挟持权贵,但警察局长只会针对平民。”久井英一不不理会他的嬉笑,反而觉得贾正廷很轻浮、浅薄。 贾正廷还要说什么。 电话响了。 是渡边打过来的。 “老大,来了一卡车红马甲,目前还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大概是要整修马路。” “马路?马路上有什么?”久井英一也很奇怪。 “看不到有什么异常,就是地面不平,有不少地砖是坏的。哦,看到了,他们是在修整路面,更换坏了的地砖,”渡边的语气平缓了一些。 “等他们走了,你下去查看一下。”久井英一命令道。 “哈依。” “你的人还在恒祥吗?贾桑。”久井英一沉吟地问。 贾正廷看了下表,“应该还离现场不远。那附近有个安全屋。” “你打电话,让他们在那里待命,你跟我走。”久井英一说着坐在办公桌前,指了指电话。 贾正廷给安全屋打了电话,让他们在那里待命。 久井英一见他打完电话,招手让贾正廷跟自己走。 …………………… 牧天盘腿坐在垛墙上,望着远处的街景。脑子里却是各种现场可能发生事情的场面,一个一个地交替地出现着。他在过滤着这些场面,哪些是自己希望的或者是意料之中的,哪些是意外。 “牧先生,怎么没去上班呀?”是婉婶的声音。 牧天回头,见婉婶端着一大盆洗好的衣物从楼梯上来。 牧天赶忙从垛墙上跳下,跑过来,“哎呀,婉婶,洗这么多东西,我来帮您吧。” “谢谢,谢谢,你太贴心了。”说着,就把大盆递给了牧天。 “这有什么,应该的。”牧天说这把大盆端到一排晾衣绳旁边。 “太感谢了,你今天不上班了?”婉婶说着,弯腰扯着盆里的衣物。 “给自己放个假。您这洗的什么东西呀?” “窗帘呀。” “您不嫌累啊,这不年不节的您洗窗帘干什么?”牧天好奇地问道。 “你说这个,我正要跟你商量呢。” “什么事您吩咐就行,还商量什么?”牧天客气道,一边扯起窗帘的另外一边。 “还是你懂事。就是那个大谷秀实,他母亲从大阪来了。”婉婶一边捋着搭上绳子的窗帘,一边说着。 牧天隔着窗帘,看不清婉婶的神色,但听声音,好像并不那么高兴。 “大谷秀实的娘来了?”牧天跟着表示了一下惊讶。 “可不嘛。船后天就到。”婉婶的话语里含着不可思议的调调。 “那您找我商量什么事情?”牧天不解地问。 “慧慧说了,她要来家里看看,还猴急地大后天就要来。这不,我才把窗帘洗洗,总不能让人家看着咱们腌臜吧。” “哦。” “我要跟你商量的是,大后天你跟胡先生在外面多呆些时候,晚回来一会儿。等客人走了……” “我明白,婉婶,这没问题,我跟胡提出去白相白相,再看个电影,吃完宵夜再回来,客人也该走了吧。”牧天极其懂事地表现了一回。 “那可太好了。我就说你懂事呢。嗨,我实际上老不乐意了,你说这慧慧也是,一直瞒着我,说什么姓谷,谁知道是个日本人。这以后不天天让人家指脊梁骨啊。”婉婶说着,使劲地在窗帘上拍打了几下,又弯腰拎其另外一块。 牧天又伸手帮忙,“也没啥,这年头,指脊梁骨算啥,能活下去,活得好才是正道。您说呢?”牧天安慰地说。 “唉,骗我,就会骗我。女大不中留啊,老话说得真好。女大不中留。”婉婶的话,更像是给自己说的。 牧天也不知道如何再安慰了,一时无语。 楼下的电话响了。 牧天抓着晾衣绳,“您慢慢忙,我去接。”他不等婉婶反应,就跑过去,下楼了。 电话是胡提从恒祥打来的。他捂住听筒,朝楼上大声地喊道:“是找我的,婉婶!”然后对着听筒说,“你说。” 那边胡提一听是牧天就道:“全部拿下。” “修路的红马甲到了吗?”牧天问。 “到了,正忙活呢。”胡提答道。 “对面建筑里有没有没有异常?”牧天追问道。 “没有。不过我感觉里面有他们监视。”胡提语气神秘地说。 “我知道,你们一直要坚持到路灯亮了再撤。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明白。” 牧天又拨通了一个电话,“皮克在吗?” “我是皮克,已经准备完毕。”皮克在电话里说。 “好,一定要万无一失。”牧天叮嘱道。 “你放心,杠杠的。”皮克依旧是那个做派,牧天没心思理会,就挂上了电话。 婉婶晾好衣物,拿着空盆下来,“今天中午在家里吃饭了吧。” “我约了朋友在外面吃,您别管我。我先上去了,有电话找我,麻烦喊一声。” “好的啦。你去吧。” 牧天挥挥手,上楼去了。 “这些小伙子多好,偏偏找个日本人?!这是要气死我啊。”婉婶自语着走向厨房。 …………………… 胡提坐在恒祥门旁不远处的一个水果摊后面,眼睛扫视着对面建筑的各个窗户。 朱由可、马长贵和田学成穿着恒祥员工的制服,在耿一飚的指挥下,在恒祥进进出出,摆弄着一些杂物。 一道反光从对面建筑五层的一扇窗户里闪现了出来。 胡提一个激灵,对走过的田学成暗示了一下。 田学成走到摊前,拿起一只苹果,在腋下擦了一下,啃了一口。 胡提给他传递出了发现对方暗哨的信息。 田学成会意,又拿了几个苹果,掏出钱来付了。走回恒祥。 一辆轿车驶过来,在恒祥门口停下来。 十来个红马甲停止了手上的活计,站到了一旁。 皮克带着两个随从从车上下来。随从带着巡查的白色袖箍,手里拿着拇指粗,带尖的铁棍,在整修过的路面上点点戳戳。 第201章 绞杀 牧天下楼,正要出门,电话响了。 牧天对急着走出厨房的婉婶说,“我来接。” 婉婶站住脚,等待着接听的结果。 牧天拿起听筒,一听是田学成的,就把听筒放在胸前,对婉婶歉意地笑笑,“还是找我的。” 婉婶摆了下手,回去厨房,关上了门。 “你说吧。” “发现对方观察哨。对面五楼左边地九个窗户。请指示。”田学成在电话里急切地说。 “去查下水表,确认一下。”牧天命令道,“电话换到侦探社。”他说完挂上电话,“婉婶,我出去了。”高声地喊了一声,开门出去。 他到侦探社的时候,刘庆怀和陆芃之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 两人见牧天进来,站起来与他握手,但表情都异常地严肃。 “嗨,别这么绷着嘛,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而且基本上一切都已经就绪。皮克在现场完成最后的部署。请坐下吧。”牧天轻松地说。 他对送茶进来的英子说,“中午还是吃盒饭,你去订,不要叉烧饭哦。” 英子见刘庆怀,尤其是陆芃之在,就温顺地点头笑笑,出去了。 电话响。 还是田学成的。 “说吧。”牧天拿起电话就说。 “皮尔已经返回,窨井已焊死。查水表已结束,确认是观察哨。”田学成快速地说着。 “知道了,继续注意观察。”牧天说完,挂上电话,对刘庆怀和陆芃之道:“二位放心了吧。一切都已经就绪了。如果下午和晚上不出问题,一切都将按部就班地发生。” “你选的抢手在哪里。”刘庆怀问。 “在郊外试枪。”牧天道。 “枪还没送进现场?他在现场的哪个位置?”刘庆怀追问道。 牧天走到挂着放大了恒祥门前街道示意图的墙边,拿起一跟指挥杆,指着示意图,解释了第二天典礼时,所有到场人员的位置,也指出了抢手贺楠勋的位置。 “枪,今晚将由皮克放进现场。在这里,记者席第二排左边第三块地砖,也是在贺楠勋的脚下。”牧天解释说。 “如果他们不设记者席怎么办。有没有预备方案。”刘庆怀充满疑虑地问。 “这个可能性不大,林箫是一个很固执,凡事都按部就班的人。如果不设记者席,那么朱由可、马长贵和田学成将负责开枪。会场的四周除了外圈的巡捕外,内圈是恒祥的员工,他们三个就在藏枪的位置。久井英一和贾正廷会把注意力集中在窨井上。其他的地砖应该会比较忽略。只是皮克晚上还有一场戏要演。这请两位放心,他是个好演员,戏精来着。”牧天说完就笑了。 刘庆怀和陆芃之相互看了一眼,也笑了笑。 电话再次响起。 田学成汇报说,有十几个人从恒祥门口走过,根据队形像是受过特种训练的,几乎是地毯式地把恒祥门口的小广场扫了一遍。确认他们还带着探测仪。而且在窨井旁边耗了大概五分钟时间。 牧天放下电话就对刘庆怀说,“好了,一切都完成了。就等皮克最后一场压轴戏了。 …………………… 乔世宥赶到复兴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熊耀武已经在弄堂口等他。 乔世宥停了车,熊耀武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指挥着乔世宥左转右转了几次,来到一栋石库门的房子前停下。 熊耀武下车,在门上敲出了暗号。 门廊上的灯亮了。随即门开了。 两个青龙会的壮汉架着范德瑞出来。 乔世宥下车。 范德瑞惊异地叫了声:“乔二老爷?!” 乔世宥对着范德瑞一笑,“我来救你。找了你两天了。刚知道在武哥这里。上车吧。” 范德瑞左右看看依然架着自己的青龙会的壮汉,“二老爷,我什么也没说。不信你问问武哥。” 乔世宥上前拍拍范德瑞的肩膀,安慰地说:“没事,都过去了。” 他摸出两根金条递给熊耀武。 熊耀武搓着两根金条,指着范德瑞,“哥没给你动刑吧?我跟乔二老爷还是朋友吧,是吧?” “是,是,那指定是朋友。武哥忒仁义了,这两天好言好语,好吃好喝地待小人来着。是我不开眼,辜负了武哥对我的期望。”范德瑞极端真诚地说着,但嘴唇依旧打着哆嗦,不停地瞟着左右的大汉。 熊耀武把两根金条在手里碰了个响,伸伸指头,“跟二老爷走吧,走吧。”他说着,朝两大汉示意,两大汉松开了手。 “谢武哥。”范德瑞说着,钻进了汽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乔世宥朝熊耀武挥挥手,上车,迅速地启动,驶离。 汽车沿着来路,一路左拐右拐地地在弄堂里穿行着。 “你出去避避风头吧,给你买了后天去香港的船票,”乔世宥说着,从屁股后面摸出一个信封递给范德瑞,“还有五十万汇丰银行的支票。” “谢二老爷。”范锐德感动地说着,掏出信封里的船票和支票。 但是里弄里的路灯太暗了,根本看不清纸上印着什么。 乔世宥打开了车顶灯。 范德瑞眼睛一闪。 一根细绳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 后座的刑大力脚蹬着座椅,用力勒着。 范德瑞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之声,手脚挣扎了几下,随即舌头伸出,头一歪,不再动弹了。 掉在脚下的不过是几张纸片。 …………………… 皮克踉踉跄跄地从远处走来,旁边的苏玛丽艰难地扶持着他。 他们用英语交谈着。 皮克一个劲说着对不起,还一个劲地要酒喝。 苏玛丽则大声地抱怨着。 田学成拎着一个食盒,从旁边的馄饨摊快速地蜇进恒祥对面的公寓。敲响了507的门。 一高一矮两个青年装正在看着街上的皮克和苏玛丽。 皮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苏玛丽急忙蹲下,要抱他起来,但几次尝试着都没有成功,干脆就坐在皮克身边,抱怨声并没有停止。 听到敲门声,高个子示意矮个子去看看。 脖子上挂着望远镜的矮个子过去打开房门。 胡提发现的光就是这部望远镜晃动反射过去的。 “有位贾老板让我给您送的宵夜。”田学成说着就要往里进。 矮个子挡住他,扭头冲里面喊道:“嗨,大个子,有宵夜,说是贾老板请客。” “扯淡,贾老板早回家哄老婆睡觉去了,请什么宵夜?”里面传来高个子的喊声。 “贾先生走的时候交代的叫差不多这个时候送来的。您要是不要,我带回去好了。不老少呢,还有几个小菜。反正他付过账了,留我宵夜好了。”田学成也高声说着,转身要走。 高个子在里面喊道,“看看都有啥。” 矮个一把拉住他。 第202章 他不是记者 因为牧天推迟了几个月的恒祥开张典礼,又因为牧天而终于举行了。 此时已入深秋,空气飒爽,太阳高照。 焕然一新的恒祥门口拉着几道喜庆的横幅。 门前小广场上昨晚皮克留下的呕吐物也已经打扫干净。 平整的地面,在阳光下,起了一层氤氲。 恒祥百货是一座坐西朝东的建筑。以恒祥大门正中为中轴线,依次是贵宾席,演讲台,上面安置了麦克风,隔着大约十米的空地,是贵宾席,贵宾席的前面居中两排是记者席。贵宾席的椅子,一直摆放到了路边。 大门的两边是呈“八”字,一字长蛇阵似的摆着各处送来的花篮。 恒祥的男员工穿着簇新的制服,四个一组地肃立在四个角落,再外围的是清一色的欧美籍的巡捕。 恒祥的女员工更是花枝招展,个个穿着艳色的旗袍,将身子包裹得凸凸凹凹,胸前别着丝帕,头上插着鲜花,恭立在贵宾席的两侧。 贵宾席的一侧,摆着一个主持人用的小高台,上面放了一支麦克风。 有几个女店员在会场里婀娜地穿行,阳光下,是别样的风景。 典礼定在十点十分开始,外滩的大钟刚刚敲过九点的半下,有豪车就陆续地驶来。 由于已经进行了交通管制,只有持有请柬的人才能入内,所以现场是井然有序的。 豪车陆陆续续地驶来,在恒祥门口停下,卸下里面的人,再开走到各个弄堂去停车。 女店员则温言细语地引领着汽车卸下来的无论男女,到预备好的座位上就座。 贵宾的阵容很豪华,工部局在沪的华人董事悉数出场,总董雷诺瓦,日籍董事也来了,这是牧天的安排,希望对面公寓制高点上的抢手,能够投鼠忌器,最少可以延迟他们的应激反应。弗朗索瓦也送了花篮、发了贺信,还有华埠的大佬,比如卢志强和冯济琛之流。 记者们早已经入席,坐下的贺楠勋朝后挪了下椅子,以便能够顺利地掀开地砖,拿到底下的枪。 大钟敲响十下的时候,林箫的车队终于来了。 从前车了下来四个保镖,他们首先摒住了迎上前来的美女店员,然后开门,和着后车里的四个保镖护卫着林箫走向贵宾席。 这时,扩音设备里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耿一飚上前挪动了一下麦克风,啸叫才停止。 资深管家耿一飚是典礼的主持 林箫放下掩耳的手,在乔世宽的旁边坐下,挨着他左边的是他的堂弟林祥云,齐唯民只有敬陪末座。 林箫与林祥云拥抱了一下,又握了握手。这是公私分明又公私兼顾的招呼。 林箫朝乔世宽、雷诺瓦拱手抱拳,招呼了一下,然后就自顾与林祥云攀谈了起来。 牧天和皮克坐在他的后一排,以便在抢手出现意外的时候,徒手击毙林箫。 耿一飚走上主持人台,拍了拍麦克风。 “嘭,嘭”的声音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如果没有意外,这应该是一个冗长的典礼,因为耿一飚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纸。 耿一飚首先代表乔世宽对莅临恒祥开张典礼的来宾们表示了欢迎和感谢,又一一介绍了到场的贵宾和嘉宾以及新闻单位的朋友,然后就请乔世宽致辞。 乔世宽走到演讲台前,首先感谢了大家来恒祥捧场,尤其感谢了雷诺瓦总董,还有总领事弗朗索瓦。接着简单地回顾了“恒”字百货几十年发展的辉煌历史,还有对愿景的极大期望。重点还是讲了也即将开张的世达纺织,极尽全力地推举着商业新秀林祥云,更是感谢了林箫在华埠给予的大力支持,末尾不忘号召大家去华埠投资。 他的演讲充满力量和激情,同时思维清晰,逻辑严密。听完除了激烈的掌声意外,更多的人在那里交头接耳,很起劲地议论。 雷诺瓦的致辞就简单得多,他祝贺恒祥,读了弗朗索瓦的贺信。希望法租界有更多恒祥这样优秀的企业和乔世宽这样的优秀企业家,当然更希望能涌现更多的像林祥云这样的后起之秀,同时感谢华埠的商界及政界人士对租界经济的贡献。 此时的季若曦自作聪明地站起来提问,他觉得自己站起来,会淡化周围的人对记者席有人站起来的突兀感,他问租界资本流向华埠会否影响租界经济。 雷诺瓦是个老成的政客,敷衍了两句,就说可以另外安排专门的时间谈谈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一个系统问题,不简单是影响和不影响的问题,而是附和不符合两地经济发展和普通市民利益的问题。 秩序册上,下面就是林箫的致辞。 贺楠勋弯腰抠开了地砖,探手一摸。 果然一支手枪放在底下。 凭手感,这是一支m1911,美国海军陆战队专属,也是自己训练中用的主力枪械。 林箫发言完了以后,就是林祥云。 林祥云觉得自己这次要大肆发挥一把,希冀着能有广泛的反应,让整个租界都记住他,尤其是曾经不把他当人的巡捕房巡警。就把目光投到了记者席,想找到刚刚站起来的季若曦。 但他目光所及的是刚刚拿到枪直起腰来的贺楠勋。 他记得昨天在牧天的侦探社见过,在上下楼梯的时候碰到的。 这人也是记者? 耿一飚:“请华埠大道市市长林箫先生致辞。” 在随即响起的一阵掌声中,林箫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旁边的乔世宽和雷诺瓦躬身致意,然后走向演讲台。 林祥云在看着林箫走向台前的背影的同时,看到了贺楠勋陡然站来起来,抬起手臂。 “他不是记者!”脑子里瞬间闪过,高叫一声:“哥!” “砰!” 林祥云一个前扑,撞倒了林箫,子弹打中了他的胸膛。 现场立刻大乱,一阵狼奔豕突。 紧接着“嘭,嘭,嘭”连续的烟雾弹在现场的地上和半空中炸开。 整个小广场上,烟雾弥漫,对面不见人。 多数人像无头苍蝇一样,跑向恒祥大门。 贺楠勋蹲在地上,正在判断着撤退的方向。 季若曦上前拉起他,冲过马路,倚靠在对面建筑的墙根底下。 机枪的点射骤然响起,碎石块跌落下来,砸在贺楠勋和季若曦眼前。 林箫翻身爬起,伸手就摸到了倒在自己身边的林祥云,他忍住咳嗽,极力地睁开眼,但看不清林祥云的面目。他伸手去摸林祥云的头脸,口鼻已经没有了气息。再往下摸,是发粘的血迹的胸脯。 “祥云!” 林箫低吼一声。 闻声的保镖扑到,将林箫团团围拢。 牧天迟疑了一下,转身,正碰到皮克,两人相互拍了拍,撤入恒祥大门。 第203章 病魇 牧天病了,高烧不断,胡话不止。 厄本也查不出原因,只好收治到广济医院,还把他的手脚捆在病床上,以防他的狂躁伤害了他自己。 胡提、英子、金虎、刘庆怀和皮克轮流地看护着他,季若曦更是时刻不离。时常在没人的时候以泪洗面。 他是在自己设计的一片浓雾中,四处找不到林箫而一头栽倒在地的,皮克把他扛了回来。 乔世宽请来了上海最好的中医看了,只道是“急火攻心”,静养几日便好了,无方无药,带着惊奇就走了。 季若曦坐在病床前,望着牧天狂躁之后沉沉睡去仍面带懊丧的脸。她轻轻地握住牧天的手,脸慢慢地偎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 喃喃声中,季若曦想起了新近发生的一切,保释林祥云、抬举他,让他成为恒祥第二大股东,给他营造上流社会的交际平台,成立世达纺织,都是为了让林箫主动出现在恒祥开张典礼这样的场合而实施暗杀。整个暗杀现场的布局是经过了多么精心的设计并与对方的安保斗智斗勇的结果,可是如此庞大而严密的构思,这么多人的努力,都毁坏在自己最后那一站、一问的自作聪明里了! 她好后悔啊!是她毁了牧天这个堪称惊天阴谋的完美计划,贺楠勋因为没有完成计划而引咎自裁了。就当着自己的面。 泪,濡湿了牧天的手掌。 我该如何面对你,当你醒过来的时候? 季若曦抬头望着依旧沉睡着的牧天,松开了他的手,擦了一下眼泪,缓缓地站起来,但目光一直凝视着牧天的脸。 那上面依旧留着的是懊丧。 她缓缓地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朝阳刚刚爬上远处的高楼,太阳光了还带着橘红 她却从那里看到了枪响之后,贺楠勋头脸上的血。 死,是最好的谢罪方式吗?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窗框,开始了她的攀爬。 “你们绑我干嘛?”牧天的声音充满着迷惑。 季若曦心神一震,“噗通”跌下窗台,打翻了床头柜上的花瓶。 水、碎瓷片、花,撒了一地。 人跌坐在一汪水中,只手抠住床沿,努力地抬起头,看着牧天。 “你在干嘛?快给我松开。”牧天努力抬着头,看见季若曦露出诧异,甚至带着恐惧的双眼,也一脸的迷惑,着急地叫着。 “护士!”牧天左右摇头,认定这里是医院,就挺起头来,冲着房门大喊道。 季若曦大概是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一个激灵爬起来,整理着衣服。 门开了,护士跑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蒋信义。 两人看着屋里的情景,站在门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蒋信义拍了拍护士的肩膀,示意她去打扫一下。 护士恍然,转身离去,大概是去拿清扫的工具去了。 蒋信义看看床上的牧天,又看看季若曦,“牧天,你这就不讲究了,人家可是守了你三天三夜啊。你心情不好,就乱砸东西,有点不像话。” 牧天愕然望着蒋信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厄本跟着拿了拖把和笤帚簸箕的护士进来。 蒋信义知趣地让到一旁。 厄本躬身对牧天道;“你醒了?” 牧天愕然地点点头。 “我现在把你松开,你可以保证不再激动吗?”厄本问。 “我激动了吗?”牧天懵懂地反问道。 厄本轻轻一笑,直起身子,望着季若曦轻轻摇头。 季若曦只浅笑一下。 牧天把目光转向蒋信义。 蒋信义也只是毫无意义地轻笑着。 厄本叫护士给牧天解除了束缚,又给他听诊、测量脉搏之后说,“你已经完全恢复了,牧先生。” 他说完朝旁边站了站,似乎在等待着牧天的反应和进一步指示。 牧天望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满面喜色的季若曦,又看着蒋信义,依旧还是一脸的茫然。 “这是你要的小泽千穗的材料。”蒋信义从公文包了出掏出一个档案袋,递给牧天。 “小泽千穗,一个日本女人?”厄本突然问道。 牧天和蒋信义都大为震惊,一齐盯着厄本。 “你们是她的朋友吗?劝一劝她接受手术治疗,不然她大概只有一年,最多三年的生命了。”厄本有些着急地说。 牧天和蒋信义更加惊诧了,两人相互看着,一脸的迷茫。 “喔,她得了癌症,乳腺癌。”厄本是德国医生,儿科和妇科专家,他沉重地说,“这种病手术治疗预后非常的好,如果不手术,那么……” 厄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有道:“虽然她在我这里看诊和住院检查。” “抱歉厄本医生,我们不是她的朋友。”蒋信义在旁边极端诚恳地说着,“只是知道这个人。” 厄本遗憾地耸耸肩,但目光锐利地盯了牧天手里的档案袋。又掩饰地说,“牧先生,你可以随时出院了,不过我的建议是你最好留院观察几天。” 牧天好像神游一般,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厄本见牧天如此,也没有多话,朝季若曦和蒋信义点点头,就出了病房。 季若曦兴奋地走近病床,“你好了!中午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牧天望着季若曦热切的脸,一笑说,“我想现在出院。”他说着,把目光投向蒋信义。 “你没听到厄本大夫的建议吗?”蒋信义温婉地说,但眼神却也盯着牧天手里的档案袋。 牧天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档案袋。 “想吃什么啊,告诉我呀。”季若曦在病床上坐了下来,又要去拉牧天的手。 牧天下意识地缩了下手,同时把手里的档案袋放到了床头,“随便吧,你会做的就行。” “我家有厨师的,实在不行我可以去买啊。”季若曦好像非要牧天说出自己想吃的东西才罢休。 “臭鳜鱼。”牧天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个菜名。 “臭鳜鱼?”季若曦重复了一句,“那是什么东西?” “都说你们记者知识广博,这个都不知道?安徽的名菜,徽菜馆子里都有的。”牧天一脸笑意地说道。 男人是这样的,有个女人无微不至地关怀,一般都会陷落。 “我带你去吧,我知道几家徽菜的馆子。你买了送过来就好。不过,到了上海基本上都本地化了,正宗就不好说了。”蒋信义在旁边说着。 “那太好了。这里又不是安徽,什么菜都会本地化的。是臭鳜鱼就行呗?”她说着,问牧天。 牧天抿嘴笑着点点头。 季若曦欢天喜地地跟着蒋信义走了。 蒋信义临走的时候,还指了指牧天床头的档案袋。 牧天朝上坐了坐,朝蒋信义挥手。 他看着蒋信义出去以后,拿过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看了起来。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小泽千穗的父亲小泽岛祖上是幕府时代的将军,但小泽岛却对家族的买卖不感兴趣,留美学的是土木建筑,后来在中国考察古建筑期间,认识了汪先生,两人颇为谈得来,经常一起交流新思想,新技术。汪先生还推荐小泽岛参加了开滦煤矿的勘探设计与建设。 林箫去日本留学,也是得了小泽岛的帮助,并寄宿在小泽家里。后来,小泽岛在一次矿难中不幸离世。 小泽岛育有一子一女,小泽寅太郎自幼崇尚武力,长大了自然参加了陆军,并在八一三时,被派到了上海,由于他祖上的幕府背景,就一直在参谋本部行走,后来又调到宪兵司令部当参谋。他性情爆裂,对华人充满了仇恨,与希特勒对非雅利安人有着同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的情愫。 女儿小泽千穗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从小文静贤淑,为人宽厚博爱。看照片,也是个美人。而且对中国文化充满着好奇和向往。 林箫在早稻田读书期间,与小泽千穗产生了恋情,千穗一心要嫁给她。但他们那里也有娃娃亲之说,她在小的时候就已经与大谷秀石的父亲大谷盛二订了亲。 暴戾的小泽寅太郎极力阻挠这场跨国恋,并且设计谋杀林箫。 小泽千穗意外得知,掩护林箫连夜逃回了国。 一对跨过鸳鸯就此被棒打,天各一方。 牧天看到这里,就理解林箫为什么不像大部分官员对女人的态度,选择娶了个农村小脚女人,而且还不离不弃。 他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当当”的敲门声响起。 牧天有些慵懒地睁开眼睛。但见是卢志强进来,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哦,牧探长,怎么那点事就把你吓成这样,听说你三天三夜都没有醒过来?真的假的啊。” “卢老板,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相信这种屁话?”牧天睁开眼,表现得有点不耐烦地呛道。 “不是的就好,我那九姨太可还等着你去找呢。”卢志强哈哈笑着说。 英子敲门进来,惊奇地望着牧天,“你醒了?” 牧天望着英子,伸手暗指了一下卢志强。 英子会意,“卢老板也在啊。听说你最近跟我们夫人走得很近啊?” 卢志强冲英子瞪了下眼,转身向着床上的牧天,从皮包里掏出一卷银元放在床头柜上,“想吃什么自己买点。早日康复。”说完急急开门出去。 第204章 遗忘,是怕自己心碎 英子见到卢志强如此囧态,觉得好笑,她也不知道卢志强为什么怵自己,就扶着门道,“我送送你吧。” 卢志强赶紧侧身出门,“谢谢,不用,留步,留步。”连连说着,就势把门关上,匆匆离去。 英子朝牧天撇撇嘴,走过去。 卢志强的到来,让牧天记起了此前的大部分事情。 遗忘大概是人特有的一种心里机制,是为了保护自己,怕自己心碎。 “皮特怎么样了?”大概是因为卢志强的原因,牧天很严肃地问。 “你这刚醒,提他干什么?不是想那位佟姐姐了吧。”英子调侃地说。 “别胡说。你不是要帮卢志强找他的九姨太的吗?” “我找宁姝娅,就是找宁姝娅,可不是帮卢志强。还有,人家是有名字的,别九姨太,九姨太的叫了。这明显是性别歧视。”英子纠正地说道。 “好,好,宁姝娅。就找宁姝娅。金将军呢,他在布拉格怎么样?” “不知道,他什么也不说,好像情绪不怎么高,倒是跟他两个‘斯’字辈的师兄弟天天下午去上班,很晚才下班,第二天也不去侦探社上班,在家睡大觉。” 这天金虎可没有在家睡大觉,而是早早就起来了,原本是计划来看牧天的,但达斯汀昨晚就通知他说,不用干酒保了,要去总公司培训一段时间再说,还有他两个‘斯’字辈的师兄弟一起。 金虎想着顺道看看牧天醒了没有,然后去总公司报到。就接了兰向成和侯耀先顺道来了医院。 他们刚进了病房,见到牧天已经醒了。热烈地祝贺了一番。 金虎更是大喜过望。 英子就说,“人来了,你问他吧。” 牧天本来想扯点闲篇,套套近乎,但英子这么一说,就把刚刚问英子的话又问了一遍金虎。 金虎还处在牧天醒来的兴奋当中,就把不做酒保去公司接受培训的事说了。“我这是顺路来看您的。我们一会就去报到。” 牧天抬头望着天花板沉吟了一下,“有门。你们去了以后,注意一个叫戚成法的男人是不是在里边。他肯定也会用英文名字。但是千万别打听,暗中注意就行。哎,你叫什么来着?英文名。” “詹姆斯。”金虎答道。 “他俩呢?” “他叫兰德斯,他叫霍克斯。”金虎替兰向成和侯耀先答道,“原来叫兰向成、侯耀先。” 金虎他们要去报到的地方在公共租界,叫“西祠坊”。那片里弄房的业主叫辜传铭,是个京城的满清遗老,很早就来了上海做寓公,当时在租界边上置了块地,租界西扩的时候,就把它给圈了进去。而且修了一条南北的大道,名为“爱登堡”路。在辜传铭的土地中间穿过。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 自从爱登堡路修通了以后,周围日渐繁华。有不少客商前来商量购买这块地的事宜,可辜传铭见到此地旺盛,觉着卖地不如自己修房子,就建起了两处里弄房。他不喜欢洋名,看着满街的洋马路洋地名,包括爱登堡,就头大。于是就命名路东的那片叫“东祠坊”,路西的自然就叫“西祠坊”。 风水这东西挺怪,隔着一条马路,西祠坊就比东祠坊繁荣许多,也有名许多。 金虎他们来到西祠坊最里面的五十六栋的时候,佟达盛,也就是达斯汀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他站在一块“汉诺文化”的大牌子下面,手里拿着一只苹果正啃着。看到金虎他们下车,就扔了啃了大半的苹果,上前招呼着。 “三个斯,早上好。”达斯汀满面笑容。 金虎把脸一板道:“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以后不准这么叫,都有名字的,要叫一个一个叫!” “好,好,詹姆斯,兰德斯,霍克斯,三位早上好。钱带了吗?”达斯汀挨了呛,并没有恼怒,直接就奔钱去了。可也是,这世道谁跟钱有仇啊? “什么钱?” “昨晚不告诉你们了嘛,要交培训费的,三个月,每月***洋,一次交清。睡一觉就忘了?”达斯汀有点不高兴了。 “没忘。是没带。”金虎故意地说。 “没带你来培训个毛线啊?”达斯汀有点恼火了,这特么的三个斯是故意的啊。可是他见识过金虎的身手,也不敢炸毛。 “没这一说,我们还不知道培训什么,也没有见到你说的大师,就让我们交钱?说实话吧,我们今天就是来看看,值不值。你要是这样,达斯汀,那我们就回去了,酒保也不干了。”金虎强硬地说着,朝兰向成和侯耀先挥挥手,就要上车。 兰向成和侯耀先附和着,就要拉开车门。 达斯汀急了,窜过来,靠在汽车上,挡住了车门。两手在眼前快速地摆动着。 “行行行,你们是大爷,谁让我已经跟大师说了呢,这样吧,今天尽管看,试听一节课,成,明天再交钱。不成就按你们说的,走人,酒保也别干了。”达斯汀服软地说道。他不仅不敢炸毛,害怕给金虎惹毛了,翟大师会说他办事不力,扣他中介费的。 金虎装模作样地征求兰向成和侯耀先的意见。 兰向成看看两人,“来都来了,看看,听听也无妨。” 侯耀先也点点头。 “那,走吧。”金虎勉强地对达斯汀说。 达斯汀的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心道,只要你进了这个门,就能把脑子给你洗了。钱嘛,那就自然来了。满心欢喜地带着他们进入了大楼。 西祠坊有单独的石库门房,独栋小楼,联排的小楼,还有中式的合院,五十六栋是一座六层的公寓,楼门开在中间,两头有旁门,两个旁门之间是一条贯通的走廊。楼梯也是开在中间的。 他们上到了五楼,发觉右边半边安着铁栅栏,上面开着个小门,挂着把没锁上的大铁锁。 “你们放了我吧,钱肯定会到的。真的,我发誓钱最迟明天肯定能到。”声音很大,说着话的是个穿着一身皱巴巴腌臜臜的西装,领带七扭八歪地挂在脖子上的高个子年轻男人,两个平头男架着他的胳膊。 奇怪的是,那男人的喊声是扭头冲着走廊里头喊的。 一个矮一点的平头男大声呵斥道:“信你个鬼,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同样奇怪的是,这个平头男也是冲里头喊的。完了还松开西装男,自己以拳大力地击打自己的掌。 西装男突然哀嚎着,“别打了,求你们了,别打我的脸!”同样也是冲里头喊着。 高一点的平头男大声地说,“算了,打人它也怪累的。一会给他上个大刑,看他还拖不拖了?” “我看行。没钱留着他干嘛?干脆搞死他扔黄浦江算了,留着还浪费粮食。走走,上刑兄弟该等急了。”矮一点的平头男大声地应和着。 金虎他们看得正入迷,达斯汀在旁边饶有趣味地观察着三个斯的表情。 只见那西装男用力甩掉高个平头男,顺手扯下了西装领带,抛给矮个平头男,过来推开小铁门走了出来。 “预备了啥好吃的?” “昨天刚从海子荡弄了两只天鹅。给您炖着呢。”高个平头男点头哈腰地说着,态度极其恭敬。 金虎正诧异,这反转来得也太快了! 西装男看注意到了达斯汀,招呼了一声,又看着金虎和兰向成、侯耀先,鄙夷了一眼,朝达斯汀道:“村里又来新人了?” 达斯汀“嘿嘿”笑了两声,“可不,今天来培训。” “货还不错,你小子还行啊。”西装男怪异地看了达斯汀一眼,“吃东西去了。”说完就下楼去了。两个平头男跟着下去。 达斯汀看着西装男和平头男们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就对金虎他们啧啧地道:“看到没?汉密尔顿,咱汉诺文化的年度销售冠军。没到年底,今年就弄了五百万了。咋样?在这里培训以后,你们也可以的。甚至超过他也不一定。” 第205章 再结一张网吧 金虎走后,英子就坐在病床上,“我给你削个苹果吧?”他问牧天。 一直在沉思着的牧天一个激灵,“哦,哦。” “哦哦什么?给你削个苹果要不要?想啥呢?!”英子没好气地说。 “不要了。你去找一下厄本医生,请他过来一下。在妇产科。”牧天道。 “嗨,你找妇产科医生干嘛?有病?”英子大惑不解地问道。 “没病,有事。快去。”牧天不想解释,这话说来太长。就口气严厉地说,“完了就回侦探社守电话吧。也许能等到个大案,你就有奖金拿了。” “你别这么贪好不好,宁姝娅还没找到呢,你这睡了三天,可没剩多少日子了。”英子提醒道。 “知道,知道。去吧,去找厄本来。”牧天挥挥手,让她出去找人。 厄本在虹口的吴淞路上开有诊所,在广济只是客座医生,刚看完几个病人,正准备回自己诊所,英子就来了。 她并不认识厄本,是护士指给她看的。 英子上前挡住了厄本的路,“你是厄本医生?” “没错,厄本就是我。小姐您有什么事吗?”厄本客气地说。 “七十七床的牧天先生请你去一趟。”英子直截了当。 “牧天?他不舒服吗?有什么新的状况?”厄本有点吃惊,先前查房的时候,牧天好好的,虽然高烧昏迷了三天,但醒来后跟好人一样的健康,厄本他自己都很奇怪,怕是现在又出现了什么反复。 “没情况,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我要回诊所了,那里还有我的病人。”厄本一听这话,就想拒绝英子的请求。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你去问他好啦。”英子催促地说。 厄本有些为难,“我真的还有病人要看。小姐您看……” “你这个外国人怎么这么磨叽,有在这里讨论去不去的问题这工夫,你早就问完他的事了。”英子有点不耐烦了。 厄本愣了一下,拍了下脑袋,示意英子一起走。 牧天见厄本进来,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厄本关切地问,“牧先生,你是要出院,还是哪里不舒服?” “哦,都不是。我想接受你的建议,再留院观察几天。”牧天说。 “太好了。这样可以确保你健康出院。还有其他的事吗?”厄本急着要走。 “也没啥,就是你先前提到的乳腺癌的问题。我想请教请教。” “哦,你不是跟我的病人不熟吗?”厄本好奇他为什么关心起其他的病人,试探地问道。 “你不是想让我们劝劝那个日本女人接受治疗吗?我是这么想,虽然我跟她不是朋友,但也算认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尝试着替你说服她接受你的手术。”牧天声音低沉地说。 “哦,牧先生,你真是个大善人。太感谢你了。”厄本激动得上来与牧天握手。 牧天抽出手来,“不过,你要给我科普一下这个病的知识,这样我劝起来有好有的放矢。”牧天一本正经地盯着厄本说。 厄本沉吟了一下,“乳腺癌是女性特有的一种疾病。” 废话,男人没有那个零件,怎么可能有那个毛病?就像你说前列腺疾病是男性特有的一样是废话。 “这个病虽然听上去很可怕,但是有一种方法是可以治愈的,就是动手术切除。”厄本说,还在前胸上比划着。“可是有很多女性为了尊严不愿意接受这种治疗。还有的认为就此失去了女性的特征而无法面对自己的爱人。所以宁愿忍受病痛的折磨,甚至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你认识的这位小泽千穗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厄本已经尽量简单地对牧天说道。 “那你对小泽千穗女士给出了什么治疗方案?”牧天问。 “实际上,我来远东前,在试验一种放射疗法,就是利用核技术,通过辐射来杀死癌细胞。从而达到治愈的目的。实际上还是有着良好的鲜果的,但是它有副作用,最明显的外在反应是掉头发。不过,相比失去这个……”他又在前胸比划了一下,“……许多女性还是容易接受的。你一天到晚戴着假发,也是可以的。”厄本说完,微笑着,像是期待着牧天给出反应。 “这不很好吗?她接受了你的建议没有?如果接受了,那是在你的诊所还是在这间医院里进行治疗呢?”牧天很天真地问道。 “当然是这间医院,因为这里的设备先进,也很齐全,如果发生意外,也可以及时得到救治。这里有很完备的科室。”厄本严肃地说。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厄本大夫。有什么不懂的,我再请教你。”牧天满脸感激的样子,朝厄本伸出手去。 “乐意效劳。”厄本松开牧天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躬身行了个礼,转身又对英子同样行礼,然后走出病房。 英子见厄本走了,就对牧天说自己要回侦探社了,问他还有什么吩咐。 牧天:“哦,你还没走呢?” “这么希望我走?人家不是怕你再要找什么人嘛,好给你跑腿。”英子有点委屈。 牧天道:“谢谢你。你走吧,我自己有腿。” 英子对他的话一怔,嘟囔着“刚才也有腿啊”,大力地开关门,走出了病房。 在蒋信义的资料里,这个林箫在留学期间虽然躲过了小泽寅太郎的暗杀阴谋回到了国内,但依然没有断了跟小泽千穗的联系,后来不久小泽千穗就嫁给了大谷盛二。大谷盛二跟林箫都在早稻田读书,知道林箫与自己未婚妻的那段恋情,但他最后还是接受了小泽千穗。一方面他是爱着小泽千穗的,另外一个方面是他比较在意家族的名声,不愿意干出悔婚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来。婚后不久,大谷秀实就出生了,大谷盛二对小泽琴穗就更加迁就了。就连她定期接到从中国寄来的林箫的信件也从来不过问。 林箫与小泽千穗的这段恋情就这样以一个奇特的方式一直维持着。 按理,她本国的医学更加昌明,为何到上海来就医?而且是这种女人特有的病,影响到女人形象和尊严的一种癌症。 “只有一种可能。” 牧天想到这里,把资料装进档案袋里,塞进皮包。迅速地换下了病号服,拎着皮包就出了病房。 护士在走廊上看到他换了衣服,诧异地问他是要出院吗? 牧天打着哈哈,说自己就出去溜达溜达,一会儿就回来。 牧天出了医院,叫了辆黄包车就直奔七星里而去。 他到家的时候,婉婶不在。估计是出去买菜去了,他给侦探社打电话,英子也刚刚回到,牧天告诉她如果有金虎的消息,让他立刻到七星里来。 英子听了当时就急了,“你干嘛跑回家了?还住着院呢你知道不?作吧你就!”“咣叽”就把电话给挂了。 牧天拿着听筒怔了怔,敢摔我电话?惯的都是!也“咣叽”扣上听筒。 “这是跟谁呢?”婉婶正好开门进来,念叨了一句,随即惊喜地道:“哎呦,牧先生啊,你出院了?全好了吗?那天听说可吓人了,嗨,你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好端端地回来了,咱晚上做好吃的庆贺庆贺,不多收你们的伙食费,算阿婶请客好啦。” “谢谢婉婶。哎呦,买这么多菜,还有两条鱼啊。还是鳜鱼,我爱吃红烧的。”牧天兴奋地说。 “鱼就不做了,咱吃别的,你看,五花肉,大肘子,咱做红烧狮子头,清炖蹄髈怎么样?鱼是我替别人买的,留着教人做臭鳜鱼的。以后想吃咱再买。”婉婶边分拣着篮子里的菜放到桌上,边对牧天兴奋地念叨着。 “哦,阿婶会做臭鳜鱼,还能教别人?”牧天的神经立刻提了起来。 “我娘的娘家是安徽的,后来嫁到闽南的。家里的亲戚都会做。这臭鳜鱼啊,一家一个做法,一家一个味道。我姥姥的手艺最好,腌制烹调都恰到好处,是当地一绝。可惜,到我娘这里就不行了,再到我,就更别提了,跟那外面徽菜馆里改版了的也差不多少了。”婉婶兴奋地念叨着。 “阿婶这是要教那个日本娘们……啊,抱歉,是慧慧未来的婆婆做的吧。”牧天自知说了错话,象征性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作者题外话】:新书筹备中,本月起只更两章。抱歉了,读者诸君。有时间还是尽量三更。谢谢。 第206章 这一行素质很重要 “她来过家里了?”牧天柔轻声地问道。 “来啦,来啦。”婉婶高兴地说,“我原来以为外国人很难相处,可是千穗好像还好。客气,懂礼貌。”婉婶看上去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听说她有病,好像还是快不行的那种。”牧天突然严肃而神秘地说。 “你说什么?”婉婶极端震惊地盯着牧天,“有病?什么病还快要不行了?你别胡说什么啊,这不吉利的。” “我也是在医院听大夫说的,好像是女人的病,你要方便就跟她聊聊。她好像还不愿意看医生,接受治疗。多可惜呀。”牧天依然很神秘。 “真的?”婉婶面色暗淡,“这怎么可能呢?我看她好好的,不像有什么病的呀。要是有病,她为什么不去看医生,接受治疗?”婉婶还是不敢相信,追问着。 “女人嘛,看不透。给她看诊的厄本医生我认识,他有过这种病治疗成功的案例。他是妇科很有名的德国医生,很厉害的。”牧天说的没有夸张。 “到底什么病啊?”婉婶焦急地要跺脚了。 牧天大致把乳腺癌的情况大致地跟婉婶科普了一下。 “哎呦,糊涂啊,还是命重要啊。什么形象、尊严的,哪有命更重要呢?真是糊涂,我要好好地劝劝她。我也得跟慧慧说说,让他叫大谷秀实劝劝他妈。还这么年轻,多可惜啊。”婉婶说这话的时候,更像是自语。 大正饭店七零一房里,小泽千穗焦急地等待着。 接连两天的新闻都在报道关于恒祥开张典礼上的枪击事件。 她感到自己不该这个时候来,也不该答应林箫过来看她。可是她太想见到他了,二十多年了,书信虽然能解相思,但那种心底的渴望却从来无从消解。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秘密要在她临终之前告诉他。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条丝帕在她手里都快要绞烂了。 终于,门被轻轻地敲响。 小泽千穗急扑到门口,拉开门。 是他,林箫二十几年朝思暮想的爱人。 她急急地扑进他的怀里。 林箫用身体抵上房门。将小泽千穗搂住。 一时江河决堤,浊浪滔天。哪里还有什么语言。 …… 大正饭店门外的暗影处,齐唯民从车里出来,点燃了一支烟,看了一下表。 他并不知道林箫此次大白天就出来,见的是谁。 林箫只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齐唯民不怀好意的猜测一定是日本的那个娘们,因为他曾经见到过林箫一封日本的来信。 色胆包天。一个刚逃过鬼门关的人,竟然敢私自出来,不带任何保卫人员。 此次出来,林箫并没有通知久井英一,也没有用贾正廷的人。 轻装简从,是因为这事不可告人。 可是,齐唯民却心惊胆战。 因为自己旁边的人是袭击的目标,谁能保证不殃及池鱼? 齐唯民不由打了个寒战,他应该劝阻林箫的,但是林箫是个执拗的人。还有古人说,“劝赌不劝p”,齐唯民只好感叹自己命苦,也知道了当官实际上是一个高危职业。 他祈祷着上面不管发生什么,赶快结束吧。 金虎和兰向成、侯耀先跟着达斯汀进了一间教室。 黑板上写着“怎样寻找瞌睡的羊”。黑板下面的讲台前坐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分头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滑亮,俗话说的苍蝇在上面都可以劈叉。这就是翟大师,翟山鹰。原来,王以栋把冯茹芸拐到海子荡以后,翟山鹰自知自己难逃干系,就连夜逃出了冯家。后来就天南地北地流窜,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不停地吃着各样的软饭,过着虽然活着,但不停地颠沛流离的生活。转了一大圈,发觉还是上海滩好混。就带着他最后一次从一个土财主三姨太手里绕出来的一千大洋,回到了上海。 本来他是打算偷偷地回沙家浜看看他堂姐翟玉英,托他的外甥房子龙给自己找个安身立命的营生的,但却遇到了被皮克派往前线而中途跳船逃走的戚成法。翟山鹰见戚成法长得眉清目秀,器宇轩昂,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而且自己也年纪大了,有点干不动了,再说一个人单干怎么也没有伙起来干挣钱多和快。 当时戚成法正处于人生最低落的时候,从苏州河里爬上岸,在岸边躲到天黑,才摸摸索索地走到了沙家浜的一个小码头上。他的行李都留在了船上,身上也没有钱。他决定编个故事骗老板一碗面充饥。就进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饭馆。 他就是在这里遇到翟山鹰的。 翟山鹰替他付了面钱,还要了几个小菜,请他喝酒。 戚成法本来就遭受了情感上的打击,以及上司皮克的陷害。原来是他自己要求去前线的。但因为五姨太,他改变了主意。他觉得有了惦记的人,自己的生命就有了价值。再不能轻易地去前线冒险。所以他把皮克对他的安排当做了陷害。现在有酒,而且把自己喝得上了头,就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翟山鹰。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翟山鹰也把自己的故事经过一番剪辑,真真假假地讲给了戚成法。为了获得戚成法的信任,翟山鹰的故事里最完整,最真实的是关于自己改名的那段。他原来是家里“英”字辈的,起初的名字是翟山英。与他堂姐是一个字。但成人以后,觉得这名字太女人气,就改成了“鹰”字。 一定是戚成法太过脆弱,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竟然狠狠地感动了他一把。怎么说,在此之前他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有着艺术家最为柔软的心怀。否则也不会有五姨太的事情出来。 当晚,翟山鹰就雇了条乌篷船,两人从沙家浜到了上海。 从此开始了他们的开挂人生。 翟山鹰到了上海,先后网罗了皮海粟也就是皮特,蒋三里英文名字叫做“杰克”,何凤魁叫“查理”,而戚成法则叫了“汉密尔顿”的英文名字。经过一番调教,给他们定了收入指标后,就将他们撒了出去。他们在适合的场所寻找瞌睡的羊,然后是养羊,宰羊、卖羊,分工协作,形成了一整条产业链。而且多有斩获。 佟丽娟本来是皮海粟发觉的一头瞌睡的羊,但皮特在这个过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心软了,就变成了牧羊人的宠物。好在佟丽娟很快也变成了鬣狗,多少挽回了一些损失。在翟山鹰的眼里,拆女人比男人要容易的多,而且基本上都能完成全部达到预期。男人由于理性和特有的天性,多数都走不完全程就中途夭折了。所以,佟丽娟虽然时有进项,但所获并不丰厚。 达斯汀已经介绍过了金虎他们三个人的基本情况,翟山鹰也研究了他们的登记信息,所以,他对金虎、兰向成和侯耀先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金虎他们倒是反应平常,并没有表现出翟山鹰期望出现的惊奇或者迷茫的情形。甚至他们三个人的散漫让他差点勃然大怒。 金虎在想着五楼发生的事情。 那个男人是谁?是牧天说的让他们注意的戚成法吗? 走廊里面的房间里还有谁? 他根本没有听进去翟山鹰讲课的内容。但是翟山鹰却认为金虎在三个人中间最具潜力的。见听课的金虎有点心不在焉,就走到他的跟前,敲打着他的课桌。 “请你来说说,在哪里可以找到瞌睡的羊?詹姆斯。”翟山鹰很客气地问道。 “羊圈里。”金虎随口说道。 “哦,当然可以。不过,羊圈要是锁上了呢?”翟山鹰追问道。 “弄开。” “哈哈,詹姆斯你是来搞笑的吗?我说过,要让羊主动走出来,甚至是跳出来!”翟山鹰突然怒道。 金虎脸上滚过一层迷蒙,然后变成笑脸,“是,大师。” 翟山鹰伸手拍了拍金虎的肩膀,“要想挣大钱,这一行里的素质很重要。要想提高素质,就得认真听课。” 第207章 爱与哀愁 “不,不,你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无尽的缠绵过后,林箫紧紧的抱住小泽千穗,耳鬓厮磨地说。 小泽千穗轻轻地将他的头推离了一些,手抚着他的脸颊,凝视着他的眼睛,喃喃地说,“傻瓜。人都的死得。能在死前见到你一面,重温你的一切,我已经知足了。你要好好替我活着。” “别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林箫语气温婉而笃定。 “不可能了。我在国内找过顶级的专家,他们说我最多只能活三个月了。”小泽千穗依旧凝视着林箫的眼睛。 “我打听过了,这个病是可以治好的。我听说上海这边有个德国的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找到他,让他来给你治疗。”林箫急切地说。 “亲爱的,我也知道是可以治好的,但那要进行手术,要彻底切除了才行。”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把林晓的手放到理论上要切除的部位,“那样的话,你爱的人就不完美了,甚至连女人也不是了。也更不用说再给你幸福了。”小泽千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出奇地冷静。“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感到困惑的样子,哪怕一丝一毫也不愿意,你知道我的心的,亲爱的,我希望你记忆里的我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她说着,张开双臂,把林箫搂过来。 林箫在一片柔软的云端旖旎着。 泪潸然而出,濡湿了那片云彩。 他缓缓地抽离出来,满脸泪痕地凝视着小泽千穗,“不不,不是这这种治疗方法,是另外一种。不用手术的保守疗法。” “你说的是厄本吧。我在国内就联系了他,也已经见过他了。他还是建议手术。但我不接受手术。这个咱俩人就别争了。他的保守疗法也会让我失去所有的头发,那样的我也不再是我了。”小泽千穗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只要自己完美,而不考虑我的感受!”林箫擦了把眼泪,态度强硬了起来。 “我这正是考虑了你的感受。你现在什么都可以接受,但时间久了呢?你还能天天面对一个残缺的女人而不心生讨厌吗?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可悲,不仅是你的,更是我的可悲!”小泽千穗也激动了起来。 “我不管,我只要你活着。我们联系厄本医生,去接受他的治疗,如果实在不行我也认了。这二十几年来,你也只是在我的心里的,我能承受,而且不会忘了你。你就听我一次,去试试好吗?亲爱的,我的爱人,算我恳求你。我也不会因为我没有为你尽心治疗而留有遗憾。就算为了我,我们找厄本医生去试试。”林箫软硬兼施地说着。 小泽千穗恬静地笑着,眼里漾出幸福的光彩。 夕阳的光从没有拉实的窗帘缝隙中透了进来,在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了一层橘色的氤氲。爬到了面对窗户而卧的小泽千穗的脸上。 她一个激灵离开了林箫的拥抱,“对不起亲爱的,我答应了晚饭跟秀石一起吃的。”他赶紧穿衣,对径自整理着自己。 林箫慵懒地躺在床上望着梳妆中的小泽千穗,“你真美,亲爱的。” 小泽千穗轻轻地回过头,浅笑了一下。 婉婶家是夜特别热闹,但婉婶心里有事,笑脸上似乎一直写着担忧两个字。 金虎把兰向成和侯耀先送回了侦探社,带着英子一起回到了婉婶家。胡提又加班外出收账还没有回来,欧阳慧和大谷秀实倒是早早地回到了家,帮助婉婶准备晚上的“大餐”。 金虎到了以后,就跟牧天上了三楼的平台。 “有收获吗?”牧天刚刚骑坐在垛墙上就问。 金虎不敢骑坐,就站在平台上说,“有,太有了,跟您说得基本上一模一样。” “有意外的吗?”牧天问。 金虎想了想说,“我见到一个奇怪的事情。”他就把自己在西祠坊五十六栋五楼看到的情形复述了一遍。“那个朝里面大喊,又装作挨打的人跟您说的戚成法很像。八成就是他。走廊里面的房间里一定还关着有人。” 牧天点点头,沉思了起来。“这个人有过高大烈五姨太的前科,那么九姨太……”他想着。 金虎又道:“培训那玩意儿真不地道,就是些骗人的招。骗子以前都是师傅带徒弟偷偷地教,现在特么的竟然明目张胆地办班培训,还收钱?!你说现在是什么世道?!这世道,你让好人咋活?” “先别发牢骚,明天交钱上课,好好学,艺多不压身嘛,就像一把菜刀,你只切菜不砍人不就完了嘛。” “对对,这些招数学会了,可以防骗啊。”金虎像是幡然醒悟,傻笑了一声道。 “要查清楚你说的那个走廊房间里关的是谁,是不是宁姝娅。那个男的是不是戚成法。这事只有你和兰向成、侯耀先去完成。戚成法他认识我。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和手段,三天内必须给我确切的消息,而且还不能露了自己的底。我留着你们在那里还有用。”牧天突然变得杨素起来。 金虎挺了下胸脯,“明白了。” 英子上来,说饭好了,那个日本娘们也来了,婉婶喊他们下去吃饭。 牧天拍拍金虎的肩膀,两人跟着英子下楼。 牧天下得楼来,但见那小泽千穗确实是个美人。体态丰润,皮肤细腻,五官精致,他下意识地朝她需要治疗的部位扫视了一眼,心下感慨道:抛却一切来看,老天真的是不开眼,这么完美的部位,竟然必须切掉来保命。 这太不科学了。 婉婶见人都到齐了,就向牧天、金虎和叶子,没有见过的人介绍了小泽千穗。 小泽千穗一一行礼,然后大家开始吃饭。 可能是婉婶的心头一直压着一块石头,整个场面好像一直不是很热烈。 牧天几次给婉婶递眼色,婉婶不是无动于衷,就是装看不见。 没办法,牧天只好自己说了。他对英子说,“明天到医院看我的时候,别忘了把我办公室里的那盒雪茄带上,我答应给厄本医生了。” “医生也抽烟?”英子有些愕然,毕竟牧天心里想的没有跟英子交代。 欧阳慧也诧异地附和道:“是啊,医生不都是劝人戒烟的嘛,怎么自己还抽?” “医生也是人嘛。我在他那里住院,他又是季若曦家的私人医生,送点东西表示表示也是应该的。不知道送什么好,就送点烟吧。他不抽可以送人嘛。”牧天敷衍地说道。 这话也没错,众人无语。小泽千穗突然说道:“牧先生跟厄本医生很熟吗?” “哦,他是我女朋友家的私人医生,她很熟。我在广济住院,说不上来熟悉。”牧天在这种场合是不愿意拿女朋友说事的。但为了增加自己的信度,也只好把季若曦当做女朋友公开了出来。 欧阳慧瞪大了双眼,“我怎么没听曦姐说过他是你女朋友啊。” 牧天一窒。大家也觉得这话说得很突兀。 “人家是不是女朋友,关你什么事?别插嘴,说正事呢。”婉婶板着脸训斥地说。 欧阳慧朝婉婶做了鬼脸,不再说话。 小泽千穗惊奇地看着婉婶,“婉婶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我可以先回避一下。” “不不不,不用。我想说的就是您的事?”婉婶急忙说着,还连连摆手,就差拉住小泽千穗了。 “我的事?”小泽千穗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完全摸不着头脑。 “您的病。得去看,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您看您有这么优秀的儿子,你怎么舍得丢下他呢?我可舍不得我女儿。”婉婶终于说出了要说的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谷秀实直盯着小泽千穗,“妈,您病了?什么病?要不要紧?怎么婉婶刚才说得好像很严重似的?”大谷秀实一口气地问着。 小泽千穗温柔地朝大谷秀实笑笑,“放心,不是什么大病,我已经决定明天去找厄本医生,接受他的治疗了。请不用担心。谢谢婉婶的关心,您真是太好了。” 第208章 温柔地杀你(1)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到小泽千穗说要接受厄本的治疗,牧天喜出望外,可是随着最初的喜悦滚过,内心沉入了深深的忧虑。 在婉婶的提议下,人们又祝贺了一番,大餐也就结束了,当然这顿饭看上去很美,因为一顿饭两个主要的目的都达到了:祝贺牧天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和劝小泽千穗入院治疗,以挽回生命,成为一个吉人。当然婉婶是最高兴的,她还顺便教了小泽千穗臭鳜鱼的腌制方法。 与上次恒祥开张诱骗林箫出场相比,这一次相对更加简单。可是牧天却信心不足。上次如此完备的布局和充分的准备,却功亏一篑。这让牧天深受打击。他好像不敢再相信一切周围的事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日本娘们和大谷秀实走了以后,他拉上英子上平台上来喝酒。 他知道这怪不得季若曦,她是好意,他更不怪贺楠勋,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在现场引咎自裁的,死者为大。他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帮自己。这么大的事,却被报纸宣传成了华埠与租界黑帮争地盘,殃及林市长的一场火拼。他佩服季凤麟对舆论的掌控力。只是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捐的这次只有自己动手,才能顺利地完成这次惩处汉奸的任务。 他并不知道林箫与小泽千穗见过面,但牧天相信小泽千穗改变主意接受厄本的治疗,一定是林箫起的作用。他不了解中年男女旷日隔绝后的天雷地火,但他确信男女之情会改变一切。这让他想起了戚成法,那个偷走了高大烈五姨太心的人。小泽千穗的变化,一定是林箫早已经偷走了她的心。那么,卢志强的九姨太宁姝娅呢? 类比是可怕的,因为你们在这发现到真相。 “大餐都吃了,还在这喝酒啊?”是胡提回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来坐。”牧天招呼胡提道。 “胡提哥哥回来了,那你们喝吧,我回屋了。”英子好像没有多大喝酒的兴致,就说。 “怎么我一来你就走啊,一起再喝点。”胡提坐上垛墙冲英子道。 “不啦,我本来就是个凑数的。”英子说着,凑近胡提耳边小声说,“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情绪突然就不高了起来。” 胡提听了英子的话,扭头看着牧天,又对英子说,“他每天不都这样吗?” 牧天瞪了英子一眼,“又说我什么坏话?” 英子一听连连摆手,“没有的啦。我走了,明天还要去西蒙取衣服呢。” “你等会儿,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皮特有什么新动向。”牧天叫住了英子。 “没有什么动向,就是他说约了人一起在佟姐姐那里叉几圈麻雀。”英子道。 “你会吗?”牧天关心地问道。 “以前夫人三缺一的时候凑过局,不熟。”英子直接说。 “那好,你明天先到侦探社多带点钱,输给他们一些,而且要输得自然,很傻很天真地输。”牧天教导说。 “你才很傻很天真呢。”英子“蹬蹬”地奔楼梯而去。 “你又要干什么啊?”胡提知道牧天又在筹划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就问道。 “还是拆白党的那事。卢志强那边是有期限的。”牧天把酒碗递给胡提说。 “探长不好当吧。”胡提喝了口酒,把酒碗递给牧天,抹了下嘴说。 “确实。不如你那里,干活拿钱,省心。”牧天端着酒碗,没有喝,说道。 “也不好干,今天王大彬那有个活,二十四小时近距离保护一个日本娘们。”胡提盯着牧天,“你喝不喝啊?” 牧天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靠,日本娘们?!赶紧喝了一口。随意地说了一句,“什么?日本娘们?!” “对,说是来看病的,明天就开始,在广济医院,一直到这个娘们病好了,或者人死了为止。这恐怕是个长单。有的日子熬呢。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啊,那是什么概念?” “你负责跟这个单?”牧天弯腰把酒倒上,递给胡提。 “可能是王大彬亲自跟吧,这单很大,不仅要保证整个医院的安全,还要跟踪监视医生和护士。这事烦吧,我们也不简单,有时候也得操心的。不过,这事正在谈着,还没最后后敲定。” “是王大彬,还是那日本娘们住院的事没敲定?”牧天问。 “是王大彬的价钱没有定,日本娘们肯定是要住院的,听说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还挺年轻的,四十来岁。” “哦?那活该,肯定不知干了什么缺德的事了。不是她,也是她上辈子干的。”牧天说完,沉吟起来。 “你不也在广济住的院吗?” “是。” “现在好了,出院了?” “没有,我打算再住一段时间观察观察,医生也是这么建议的。”牧天说,而且这是真话。 “那太好了,要是王大彬能揽下这个大活,我又能得到这个差事,说不定会被派到医院值班,那咱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跟彭县一样,就是不能听书。”胡提开始兴奋地说着。 “那当然太好了,所以你要跟王大彬好好说说,争取揽下活,尽量拿到医院的差事。”牧天欣喜当中带着严肃地说。 …………………… 林箫这次是麻爪了,对爱的承诺让他难以自拔。小泽千穗不愿意去治疗,是因为爱自己,他非常痛心,如果让他看着小泽千穗在自己眼前死去,那么与拿刀剜他的心没有任何差别。旷日隔绝后重现的温存,让他时刻地心心念念。现在小泽千穗同意了去医院治疗,那么这又给他带来的新的烦恼。如何建立一个安全的通道,能够让自己随时可以见到小泽千穗? 恒祥开张典礼上他差点命赴黄泉,搭上了堂弟的性命,那个本来是他打算上任后就准备拯救的只为你的性命。这使他不敢再相信外人,就连“组织”配备的安保队伍他也不相信了。何况他与小泽千穗的恋情是爆不得光的,那在社会层面上叫做“丑闻”。还有就是那个在宪兵司令部当参谋的小泽寅太郎,那是个狠角色,当年就曾经对自己下过黑手。如今在如此重要的部门,弄死自己,那是分钟的事。自己殒命是小事,但小泽千穗会伤心的,就像小泽千穗的死自己会伤心一样。 他必须要找自己人。 许多人都是这样,遇事时想到的都是那些看上去能帮自己的人,忽略了身边的人,而恰恰是这些人才是真正能帮到你的人。 冯济琛的来访让他有了新的想法,这个想法他连齐唯民这样的心腹秘书也没有透露。 林箫现在住的这栋位于静安寺后不远的别墅,就是冯济琛的,名为“凤凰台”。是早年他为女儿冯茹芸买下来,当做嫁妆的。可是,还没等到她说下婆家,就被王以栋拐走了。后来冯济琛举家南迁,就再也没有打理过,可能是为了避免触及伤心事吧。 冯济琛有个远房的侄子,叫冯汉林,与林箫是同僚,在华北银行做襄理。与林箫交情甚笃。听说他要到上海履任,就介绍了这处房产,可租可买,甚至不要钱都可以住下去。 林箫不愿意住在宾馆酒店,更不愿意住在日本总会和宪兵司令部,位于虹口吴淞路专门辟了块地的“市长官邸”还在建中,所以就接受了冯汉林的好意,冯汉林着实有料到,一封信给叔叔冯济琛,林箫既没买,也没租,而是一张白条就把冯济琛的别墅、冯茹芸的嫁妆当成了自己临时的住处。名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一临时不知道要临时到什么时候,打白条的事情多了去了,所以叫白条,就是不打算兑现的。 冯济琛自从女儿被拐,就天南海北地转了一圈,什么人没有见过?这点白条的把戏还是看得透的。这是个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买卖。但他也得做,他看到的是林箫掌权以后的一种愿景。更何况他侄子也已经在另外的方面给了他不少,甚至远超那栋别墅价值的补偿了。 此次造访也不是来催要房产的。而是来顺路看看,因为冯济琛也看了报纸上关于林箫的报道,看望一下这位大难不死的,过几天就要上任的市长,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有必要和有利的。 林箫见了冯济琛,也不和他客气,等齐唯民出去,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市长先生,您说的既要有规模又能跨界的华人帮派现在看来,只有泰山会合适。” 第209章 温柔地杀你(2) 林箫是钻进冯济琛汽车的后备箱里躲过了所有内卫人员的眼睛直接拉出凤凰台,奔霞飞路马洪生的宅子去的。 连齐唯民都不知道林箫去了哪里。 内卫都是贾正廷的人。 虽然马洪生与王大彬产生了不少的龃龉,但听了林箫的要求,还是觉得这个活,王大彬最为合适。 王大彬一听是马洪生派的活,一开始不是很乐意,但听了具体内容,觉得这次是个机会,挣钱不说,还能建立起某种关系,就同意接下。可是在价钱上谈不拢,只说跟手下的兄弟商量商量,第二天给马爷一个答复。 马洪生不愿意王大彬这种小辈误会自己,就让他直接答复林箫。 还不等林箫表态,冯济琛就说,多少钱无所谓,只要王大彬应承下这活就行。 王大彬就说一人一天五个大洋,这还是看在马爷的面上,就问他需要多少人。 林箫粗略地算了,就说至少要一个排,也就是三十个人。但对人的素质提出了要求,要聪明伶俐,胆大心细,又要身手好的。 王大彬说自己手里的人,个个过硬,请他们把心放到肚里。 冯济琛当即就答应了王大彬的要求,这倒让王大彬直后悔,要少了。但说出来的话就无法收回了。 江湖就是这规矩。 林箫听了这话,对冯济琛深为感激,觉得这是个高人。 …………………… 小泽千穗依约一早就悄然地住进了广济医院的“高干”病房,根据林箫的要求,还给病房里安了一部电话,这样有利于他随时知晓病况,也可以随时听招呼前来看望。因为在王大彬知道林箫不太容易出入凤凰台的时候,王大彬就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就用帮会的车拉他出来,骗过贾正廷的守卫。 胡提果然得到了在医院病房保护小泽千穗的任务,自己带三个人与其他四人两班倒地在病房值班。 小泽千穗的病房是个套间,外边就是保镖们值班的地方,里间才是病房。进出的医生护士都要接受检查才能进去。 看病房的设施,跟高档宾馆无异,有的甚至超过了宾馆的等级。 胡提还没来得及去病房里跟牧天打招呼,英子就风风火火地跑进牧天的病房。 “你不是去西蒙拿衣服,还要跟皮特他们叉麻雀的吗?”牧天见英子进来,昨天她也没说要来看自己,就问道。 “我就顺道来看看你。大谷秀实的母亲来这里住院了,就在你上面一层的高干病房里。昨天跟人家一起吃饭,也算认识,你不去看望看望?”英子说道。 “我一男的,怎么好意思去人家妇科的病房。再说人家得的那病,咱也不好问长问短的,我就算了,你去代我问个好就行了。” “我去过了。胡哥哥也在这里,说是病人雇的他们来帮忙照顾的。他正监督电报局的人在给装电话呢。” “他也在?”牧天的话里并没有什么惊奇的。 英子也没有觉察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就说,“要不咱们也装部电话吧,侦探社有事,打个电话就行,省得我跑这里给你汇报了。金将军也不在,没车不方便。”倒底是女孩,思路比较清奇,转眼就把话题给转了。 “你晚一点去西蒙,再回侦探社叫守卫开车送你,而且这辆车以后就是你的了。没有车,怎么符合你的身份,还怎么找到九姨太。”牧天果断而严肃地说道。 “这可以吗?”英子兴奋地问。 “这当然可以。你拿纸笔过来,我给你写个条给守卫。”牧天很认真。 “条就不用了,我跟她们关系很好的,只要你同意了就行。不过,不要再叫九姨太了,这话我说过。” “好,她有名字,叫宁姝娅。快走吧。”牧天一听这话,不是自己喜欢的话题,就叫英子赶紧走。 英子扮了个鬼脸就跑出病房。 牧天朝门口大力地挥了下手,“臭丫头!” 刚要进门的厄本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牧天。 “你没事吧?”厄本关切地问牧天。 牧天也一愣,赶忙说自己没事,叫他进来坐。 厄本进来,但没有,也不可能坐。 “我是来感谢你做出的努力的。”厄本微微躬了下身。 牧天迟疑了一下,明白了厄本说的“努力”是什么,就客气地说,“这种事情别人的努力是没有作用的,关键还是要看小泽千穗自己,她才是需要治疗的病人嘛。”这话说得虽然谦逊,但还是说出了自己做过努力的事实。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感谢你。病人有时候并不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当局者迷’,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对对,你的汉语也很好。还得辛苦你,多照顾照顾病人。”牧天客气道。 “哦,那是应该的,照顾病人是我们医生的本分。”厄本很真挚。他见牧天朝门口招手,就了回了下头。 是胡提。牧天挥手就是叫他尽管进来。 厄本见牧天有客人,就说,“我去看看别的病人,牧先生好好休息,有事及时叫我。”朝胡提点了点头,就走出了病房。 胡提进来,关了房门。 牧天朝胡提竖了下大拇指,“你真争取到这个差事了?” 胡提没有说话,走上前来,与牧天击了下掌,才道:“兄弟我在泰山会,要干的事情,基本都能办到。” “这么厉害,那你给我这病房里也来部电话?”牧天玩笑地说道。 “你都知道了。可泰山会管不了电报局。抱歉了。”胡提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说。 “英子来说的。” “说是那个日本娘们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要求装的,他要保持跟病人的联系,随时知道病人的情况。嗨,这年头,有权有势的人就是吃香。”胡提有些垂头丧气。 “你现在也挺吃香的哪,在泰山会怎么来这,想干的事情没有干不成的。厉害了啊。”牧天讥讽地说道。 “别骂我了,我那是自己给自己打气,得给自己点希望,要不然你都活不下去了。早晨一大早就过来,还挨了一顿骂。”胡提沮丧地说。 “王大彬?” “不是他还有谁?还有陪那个日本娘们一起来的那个男人,说布置的病房不够温馨。你说这是什么话,病房就是病房,你想温馨浪漫,给你整成个新房,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啊!真扯淡!”胡提气愤地说道。 “哎,给你说个事,你知道那个日本娘们是谁不?大谷秀实的亲娘!”牧天故意加重了一点语气。 “什么?” “对,就是欧阳慧未来的日本婆婆。”牧天夸张地自己击了一下掌。 胡提愣了一会儿神,就道:“现在说这还早,不是还没结婚的嘛。依我看,他俩这事还是成不了。”不过,胡提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自我安慰。 牧天一笑,没有言语。 “真的,你不知道,大谷秀实有个舅舅,是在宪兵司令部当差的,军人,那人可凶了。以前救你的时候,他发现了大谷秀实跟欧阳慧在一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把大谷秀实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胡提为自己的自我安慰寻找着证据,甚至不惜有些夸张。 “那又能怎样?”牧天漫不经心地道。 “你没听过‘娘亲舅大’这个老理儿,要是他舅舅不同意,他能怎么样?”胡提坚持地说。 “这老理儿是中国的,他日本人能遵守吗?” 胡提一怔。 第210章 温柔地杀你(3) 牧天见胡提黯然,就下了床,开门看看外面,又关上门,上前拍了拍胡提的肩膀,把他按坐在病床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回咱拿时间换空间。”牧天低声说。 “什,什么意思?”胡提惊奇地问。这也太专业了,没听明白。 “我跟你说,这个日本娘们得的是个绝症,只有开刀才有可能痊愈,但她坚决不开刀。要用厄本的化学保守疗法,这种疗法的治愈率很低。而且在治疗过程中容易出现意外,如果她死了,那大谷秀实是不是得服丧三年?” “你不说这都是中国的规矩,他日本人未必遵守啊?”胡提反应了过来,牧天是想利用这段时间来让欧阳慧改变主意。 “可是,你要清楚,欧阳慧是中国人,婉婶也是,她们要是坚持,那一定能成的。你想想,三年是多长的日子了。什么不会变化啊?” “我看算了。我还有叶子呢,欧阳慧也没什么好的。咱在这里两个大老爷们诅咒一个女人,不合适。我回去值班了。”胡提看了看表,依旧黯然地说。 “你别玻璃心啦,她就该死,所有跑到中国来的日本人、汉奸都该死!”牧天声音有点变调,充满着仇恨和懊悔。这种懊悔来自上次的失败。 走到门口的胡提又朝牧天走近一步,“你知道早晨送那个日本娘们来的男人是谁不?”他轻声而神秘地问牧天。 “林箫。”牧天盯着胡提的眼睛,狠狠地说道。 “你知道,所以不出院。你是在这里等着林箫的。”胡提好像什么都明白地说。 牧天没有表态。 “这回咱俩联手,准跑不了他。你说怎么干吧。”胡提坚定地道。 牧天使劲地在胡提肩膀上拍了拍,“好兄弟。她这个病三个月一疗程,不过我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林箫下星期就要上任,大道市政府就要成立了。那个时候再动手就复杂了,而且刘大哥他们等不到那个时候,我给刘大哥是打了包票的。你让我准备一下,今晚咱们动手。”牧天给胡提分析道。 “好,到时候你告诉该干什么就行。医院里来的这几个兄弟还算听我的。”胡提神情笃定地说。 “当当。” 敲门声响起。 两人朝门口看去。 佟丽娟开门进来。 “牧公子,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啊,昨天就听说你全醒了,就想着来看你的,无奈店里的生意有点忙,主要是令妹的一批衣服赶着做完。今天约了令妹试衣服,就先来看看您,要是碰巧她在这里,就一起回店里去。”佟丽娟一股脑地说着。 胡提插进来对牧天道,“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牧天没说话,只是朝胡提攥起拳头晃了晃。 胡提也同时攥拳相向,“等你信儿。”说了一声就走出病房,关上门。 “这位公子是谁啊?怎么见我来了就走了啊?”佟丽娟不乏妩媚地问道。 “我兄弟,他有事情要办,改天给你介绍。” “那好的了呀。牧公子这是全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出院,我们好一起出去白相呀?”佟丽娟的媚态更加足了,扭着身子就朝病床跟前走过去。 牧天举手阻住她,自己则在椅子上坐下,告诉她自己还要留院观察几天,也快了。 “那可太好了。牧公子身边都是有福之人,你那个上布拉格的金公子进步也很快,而且命好,听说已经去总公司培训了,那可是要发达的呦。”佟丽娟的目光在牧天的脸上扫来扫去,嘴角扯着笑,一双手在眼前比划来比划去,拿腔作调地说着。 “那是托佟小姐和皮特的福。” “牧公子客气了,那是他自己的造化。以后发不发财,看的也是他的造化。我以前认识她们公司的一个公子,叫汉密尔顿的,那做的好得来。今年还没到头,连金银首饰加上现大洋,就赚了五百万。”佟丽娟语气里充满向往。 …………………… 整个房间布置地更像寻常人家女儿的闺房,一张圆桌,铺着蓝色扎染的台布,旁边是几张月牙凳。一张带有纱幔帐子的床,旁边是一张不中不西的梳妆台,镜子下,有几件简陋的化妆品,靠墙角还有一个木制的花架,上面摆着一盆文竹。 圆桌上摆着一个放着早餐的托盘,两碗粥,一盘包子,两个小菜、两双筷子。 送早餐的是矮个子平头男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宁姝娅坐在桌子边上,两眼从早餐上抬起来,幽怨地望着对面的戚成法。 戚成法也深情地看着宁姝娅。 宁姝娅的手从托盘旁边伸过去,握住戚成法放在桌上的手,“汉米,钱今天会到的。他们就不会再打你了。也会放我们走了。”宁姝娅充满感情地说。 “我不怕,就是你,吃点东西吧。要不然你会架不住的。”被叫做“汉米”,汉密尔顿的昵称,的戚成法松开宁姝娅的手,站起来,把托盘中的一碗粥端到宁姝娅面前,又把一双筷子放在碗上,复又坐下,凝视着宁姝娅,轻声说,“吃吧。” 宁姝娅凝视着汉密尔顿,嘴唇翕动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下,砸在面前的粥碗里。 “不哭啊,吃。钱到了就没事了。”汉密尔顿语气悠长地安慰着。 “我想了想,还是怕。”宁姝娅把筷子拿起来,在粥碗里上下地拨动着,“不知道他们还不会再出什么毛猴来得寸进尺。”宁姝娅的声音是颤抖的。 汉密尔顿凝望着宁姝娅,宽慰地笑着瑶瑶头,“不会啦。” “我还是怕,我已经把我的私房钱,金银首饰全都拿出来了,现在还得跟我最不愿意开口的人要钱……”宁姝娅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汉密尔顿脸色突然一变,拂袖而起,走到窗前,透过拇指粗的铁网望着窗外。 宁姝娅急忙放下筷子,跑到窗前,抱住汉密尔顿,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摩挲着,带着哭腔地问,“你生气了?” 汉密尔顿轻轻地抖了抖身子,没有说话。 “亲爱的,你别生气嘛。我跟卢志强要钱,要钱。我十四岁就跟他,这都十年了,就算是卖,也值这么多了。我要,不管多少我都跟他要。只要你还爱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怕。我求你了,别生气好吗?”宁姝娅乞求地说道,泪水濡湿了汉密尔顿的后背。 汉密尔顿默然地转过身来,双手捧起宁姝娅的头颅,凝视着她挂着涟涟泪水的双眼,“我只爱你。” 宁姝娅一头扎进汉密尔顿怀里,更咽地说,“谢谢你,只要你爱我,这辈子让我干什么都行。钱,我来想办法。我跟卢志强要,多少我都去要。” 汉密尔顿的脸上溢出淡淡的笑,手在宁姝娅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 “咣当!” 门被撞开。 两个平头男手里拿着短棍进来,一边一个站定。 宁姝娅急从汉密尔顿怀里脱出,浑身哆嗦地看着平头男。 汉密尔顿一把将宁姝娅揽到身后,“你们还想干什么?钱不是到了吗?” 高个平头男没有理会汉密尔顿的叫嚣,上前看着圆桌上的早餐,“还没吃完呢?”举起短棍一阵猛砸。 桌上顿时粥菜横飞。地上一片碗碟碎片。 矮个平头男,把短棍在自己手掌里敲击着,“支票是到了,要不然你们也不能安生到现在。可特么的是空有支票,它跳票了!” 矮个平头男的短棍“呼”地掠过汉密尔顿耳边,“咣”地一声砸在铁窗棂子上。 “这不可能?”宁姝娅恢声如梦幻地说道。 高个平头男一脚把桌子踢翻,走过来,短棍指着宁姝娅的眉心,“不可能?那你们俩谁跟我去看看去?我老板可是没有我们俩这么善良,要是支票上的印的章子是‘退票’,那可是要挖去一只眼睛的!走啊!” “你别,别着急。我,我们相信你。一定是银行弄错了。容我们再查查。” “查查?好啊,那写个条吧,让人下午八点以前送十万现大洋过来。”高个平头男乜斜着汉密尔顿和宁姝娅道。 “十万现大洋?”两人几乎同声惊呼。 “怎么,嫌少,还想多出点血?那好,五十万,放在前边三十六弄,弄堂口的粪车子里面。” 汉密尔顿和宁姝娅愕然相望,宁姝娅的全身都在颤抖。 “这……”汉密尔顿颤声说。 “你想跟我们去看看支票还是写信?” 第211章 温柔地杀你(4) 汉密尔顿一副赌一把的样子,昂然道:“我跟你们去看支票!” 宁姝娅愕然地望着好像是怔在原地不动的汉密尔顿。突然大叫一声,“不!”然后又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住汉密尔顿,“我不让你去,不让你去!支票可能出问题的,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反正都开过口了,我再央求他一次,你的生命是最重要的,甚至比我的生命都重要,我的脸面又算什么?”宁姝娅向汉密尔顿哭诉着,陡然转过身来,两眼通红,满面泪痕地盯着平头男,恶狠狠地吼道,“你们拿纸来吧,我写,写!” 两个平头男相互看了一眼,高个子的那个冲着汉密尔顿和宁姝娅狞笑了一下,从后腰处抽一卷信纸,“啪”地拍在梳妆台上,又从兜里掏出钢笔,扔了过去,一挥手。 宁姝娅后仰着头,看着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的眼神先是迷离,后来充满着鼓励地看着宁姝娅。 宁姝娅咬着嘴唇,一步一回头地走向梳妆台。 不过三米的距离,像走了一个世纪。 宁姝娅终于坐到了梳妆台前,抚平信纸,拿起钢笔,扭头望向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的眼神依然充满着希望和鼓励。 宁姝娅缓缓地收回目光,拧开钢笔,在信纸上写下了平头男说的内容,署名:小九。她缓缓地放下钢笔,咬破自己的中指,将几滴血,滴在名字上。 两个平头男拿了信,欢天喜地地出了门,在五楼的楼梯看正好又碰到了达斯汀整带着金虎、兰向成和侯耀先上楼来找翟山鹰交培训费。 达斯汀见两人兴高采烈,就不由好奇地问,“这九姨太又吐了多少?” 高个平头男得意地说,“这回多,五十。”他晃着手里的信,“还是血书呢!”。 矮个平头男奚落地对达斯汀说,“我说达斯汀,你说你长得有模有样,还上了两天洋学堂,啥时候跟汉密尔顿学学,也弄点硬的回来,这整天就跑跑腿,来回拉皮条两头赚的那点钱,够你这么造吗?” “我不跟他戚成法比,那是翟大师带出来的老将。但哥们跟他熬,反正我年轻他几岁,把我前面的熬过气了,那头牌可就是兄弟我的了。愁啥?”达斯汀说得头头是道。末了还不忘拍拍旁边的金虎,“是吧,詹姆斯?” 本来金虎听到“九姨太”的时候就吃了一惊,再听他说出了“戚成法”的名字,简直惊得要魂飞魄散了,这被达斯汀一拍,立马清醒了过来,赶紧附和地点点头,“对对,太对了。”又伸出大拇指,“真理。” “听到了吗?真理。你们先吧,不耽误你们给翟大师报喜啊。”达斯汀颇为大度地说着,还躬身朝后退了退,让平头男们走在他们前头。然后凑到金虎耳边小声但很得意地说,“没我他们也拿不到钱,你看着,这信还得哥们去送。跑腿也是伟大工作,一样的必不可少,一样的光荣。” 金虎无语地又朝他竖了下大拇指。 达斯汀带着金虎、兰向成和侯耀先进到教室里的时候,翟山鹰正打发两个平头男离开。擦肩的时候,双方还相互笑笑。 达斯汀朝翟山鹰躬身行礼,禀报说金虎等人交培训费来了。 翟山鹰哼哈了两声,让达斯汀上前来,把封好的一封信递给他,“你去叫上蒋三里,中午之前务必送到。顺便叫何凤魁来一下。你的,等你办完事,回来了就给你。” 翟山鹰在内部一般是不称呼手下英文名字的,所以叫人的时候都直呼其名。 达斯汀拱了下手,应了一声就要离去。 翟山鹰又叫住了他,“你姐和皮特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达斯汀迟疑了一下,“正在进行中吧,看样子把握很大。不过具体到什么程度了我还真不太清楚。这事不太好问呢,翟大师。” “嗯,知道了,你去吧,记住准时。” 达斯汀又应声离去。 金虎他们交了钱,正式地上了花名册,翟山鹰就开始了他的第二堂课:如何给瞌睡的羊递枕头。 金虎这次听得很认真,几乎把翟山鹰讲的所有话术都记在了脑子里,几次提问他都对答如流。翟山鹰很是欣慰,私下里决定多给一成达斯汀这里的提成。因为他又发掘了几个天才捕猎者。 金虎虽然听课极端认真,但内心的焦虑还是有的。他要把这个新的发现告诉牧天,以商量对策。但他不能贸然行动,以免破坏了牧天的整体计划。他觉得牧天让他们打入拆白党,绝不是仅仅救出九姨太那么简单,要不他也没有必要跟佟丽娟纠缠,而且还搭上了英子。 英子虽然血缘上跟他差了很远,但毕竟是有血缘的妹妹,何况还有黄尊丏在后面呢。他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更大的图谋。所以他必须坚持听完翟山鹰的讲课,决不能干打草惊蛇的事情。 但是,他又听翟山鹰强调信必须中午前送到,那么行动什么时候开始呢?这让金虎决定要尽快地把最新情况向牧天报告。 培训是半封闭的,午饭要在西祠坊五十六栋里设在一楼的食堂吃,金虎吃完饭,交代兰向成和侯耀先下午上课点名的时候,替他请假,说自己拉肚子,上医院看病去了。 金虎赶到广济医院的时候,牧天不在病房里。 过了有半个时辰,进来个大夫。 金虎大为吃惊,以为牧天出了什么意外,急忙问这里的牧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等到那大夫关了房门,摘下口罩时才发现他就是牧天。 金虎来不及继续自己的诧异,赶紧汇报了自己的最新发现。 牧天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因为这和他的猜测或者推理一致。 那一刻,他后悔没听英子的话。在自己的病房里也装部电话,就让金虎立刻把自己送到侦探社去,然后赶在下午上课前到达教室,一定要给翟山鹰一个刻苦好学的好学生的印象,紧紧地咬住翟山鹰。因为接下来无论九姨太是自己逃跑的还是被解救出来的,他们这些人会转移地点继续行骗。我们不能失去目标。 他叫来胡提,交给他了自己从药房弄来的一支装满药剂的针管,小声地告诉了他如何使用,“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什么时候实施。” 胡提点着头,把针盒收在怀里,就又回去值班了。 金虎依照牧天的指示,送了牧天,就回去上课了。翟山鹰见他能带病坚持上课很是欣慰,大大地表扬了他一番。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又遇见了送信回来的达斯汀,见他数着手里的银元从翟山鹰的办公室里出来,就叫住了他。 达斯汀觉得这场交易已经完成了,钱也到手了,对金虎的态度也就怠慢了起来,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金虎有什么事。 金虎就问他信是不是送到弯头浜卢府的。 达斯汀有点警觉,就问他怎么知道的。 “翟大师给你信的时候我瞄了一眼。”金虎有点歉意地说道。 “你眼够尖的。是又怎么着,你认识那个姓卢的?”达斯汀问道。 “不认识,听说过,他取了九房老婆,在弯头浜很出名的。” “那是。这回就更出名了。一般都是这样,你娶的女人越多,绿的可能就越大。哈哈。这回可出大名了。” 第212章 温柔地杀你(5) 牧天回到侦探社坐下来,刚打了两个电话,就有通报说黄尊丏来拜望。 牧天喜出望外,赶紧下楼去接。 两人相见分外亲热。 牧天问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了。 黄尊丏道,自己到了海子荡,依照牧天的建议,和平地接收了那里的管理权,那个庞英培服服帖帖,也没有闹出大乱子。可是在经济建设中,遇到了发展的瓶颈。 牧天想到海子荡的发展肯定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看出了黄尊丏超凡的治理能力,这和当年他参与了马栏山建设的经验有关。 牧天见黄尊丏始终愁眉苦脸,就玩笑地道:“你不是来看望病人的,是想讨要管理方法的?” 黄尊丏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没有听出牧天话语里的玩笑成分,就赶忙起身拱手抱拳道:“少主莫怪。看望少主是主要的,只是属下眼下遇到了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怠慢了少主,求您宽恕。” “算了,坐下慢慢聊。反正我在等两个朋友过来,有点时间。”牧天哈哈笑了两声,对黄尊丏说道。 “谢少主。”黄尊丏复又坐下,但低垂着眼皮,还是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头。 海子荡原来是一片荒滩荒水,最早是小刀会失败的余部逃到了这里,见这里地肥水美,就此在这里安置了下来。 这里水系复杂,纵横交错的河网中,有十三座离岛组成。追兵轻易不敢进来,而小刀会残部也不敢出去。 双方僵持了几个月,大概都厌烦了,追兵就放弃了进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海子荡也就此平静了下来。 姚吉顺当年是小刀会的一个分舵主,自然成了这些人中的领袖人物。按照远近亲属分配了各岛的岛主和统称为“荡民”的原军事人员。 这很正常,在一个以宗族为基础够成的社会里,远近亲属,决定了你处于什么地位,而宗法思想,过早地固化了社会的各个阶层,多数人都处在躺平的状态,都是抱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心态,过着自以为还过得去的日子。 以姚吉顺为头领的这波权贵,流亡的时候还是权贵。他们仗着自己此前在上海以及周边的掠夺所得,开头过着不事农耕渔猎的生活。日子久了,坐吃山空,有前瞻的人就开始拿起了锄头镰刀,开荒种地。造了小舟,结网捕鱼。 开始还能自给自足,但随着人口剧烈增长,加上外来流民的涌入,整个经济就一直在崩溃的边缘运转着。 到了王以栋来了以后,他联络各个岛主,半政变地取得了这里的控制权。对岛上的土地和水面进行了一次再分配。 一度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后来他发现各岛岛主因为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各岛之间经常发生事端,他就把土地和水面除了留给岛主的保留地和保留水面以外,统统收归蛤蟆岛所有。各岛的荡民们共同耕种土地,共同下湖捕鱼,干相同的活,拿相同的酬劳,除了交给蛤蟆岛的维持粮、鱼等物资以外,剩余部分各岛再根据荡民的劳动能力统筹分配。 黄尊丏去了以后,倚靠着庞英培的基础,首先进行了武装力量的改革,以正副罗汉为基础,将所有武装集中起来,组成十五个营,除了两个营拱卫中枢所在地蛤蟆岛以外,其余各营分驻各岛,以对各岛主起到节制作用。 对外方面,经过黄尊丏的斡旋,逐步建立了海子荡的相对独立地位。就连岗村那边,也在黄尊丏的努力下,达成了几乎跟“互不侵犯”同等的条件,海子荡牺牲的是,继续接受了王以栋以前奉行的,不庇护和支持激进分子的条款。 唯独在经济方面,依旧维持了王以栋实施的极端掌控政策。也正是这个政策,在新的外务和内部事务政策下,显得格格不入。 黄尊丏想到的是陈继明或者是马栏山模式,打算再进行一次土地和水面重新分配。从而让荡民们拥有自己的土地和水面。希望调动起他们的希望和生产热情。 牧天本来对陈继明模式就颇有微词,短时有效的调控手段,不代表具有长期发展的指导性。 正要就这个问题与黄尊丏展开好好聊聊,这是治理海子荡的根本。这个要聊通了,那就一了百了,海子荡才能真正走上康庄大道,不断地创造辉煌。 皮克与刘庆怀来到了。 牧天让黄尊丏在附近找个饭店住下,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明天有时间再跟他好好聊,因为这是海子荡的立足之本,一定要聊清楚的。至于其他的短期解决的经济问题,只要你方向对,那些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 黄尊丏明白现在少主虽然只是开了个侦探社,但干的却不仅是侦探社的事。见到刘庆怀和皮克,更知道接着有大事发生,就告辞出来,去附近寻找酒店了。 黄尊丏走后,他们来到了会议室,牧天直接说,今晚杀林箫。 刘庆怀和皮克两人惊异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都是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看着牧天。 “你们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牧天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们两个,翘起了二郎腿。 两人又相互看着,好像有难言之隐,又都低头看着会议桌,沉默了起来。 “不信我了是吧?的确,上次有点雷声大雨点小。不过这次确实可以说是手拿把掐。而且不用你们动手。”牧天沉声说道。 “那你叫我们来是……”皮克道。 “通报一下情况,皮克有另外的任务。”牧天欠身盯着他们两个道。 刘庆怀没有表态,只静静地看着牧天,等着下文。皮克却率先道:“别的任务?” “先说林箫。我已经找到了林箫住处,但那里守卫森严,附近还有日本海军特遣队驻扎,离他那里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守卫那里的全是贾正廷的人,久井英一的人在最核心层。我现在有把握进去,但没有把握在完成刺杀以后安全撤离。”牧天平静地介绍着情况,语调沉重,实事求是。 两人看着牧天,没有说话。 “强攻更不可行,不说伤亡情况,单是制定详细的计划,时间上就不允许。关键是,情况太复杂,你基本上无法核实目标是否被干掉。”牧天继续说。 皮克耐不住了,就道:“你又有什么高招?引诱他出来,路上截杀?” “你说得对,就是这个思路。可是不能在路上截杀,因为我们不知道她们走那条路,你又没有足够的人手,看住所有的路。”牧天盯着皮克说。 皮克知道牧天了解自己在短时间没法调集足够的人手,就耸耸肩。 “我今晚制造一个他必须去的地方,就在这个地方制裁他。”牧天斩钉截铁地道。 “必须去?什么情况是他必须去的,上回恒祥,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才让她觉得必须去一趟。这次他还是个惊弓之鸟,时间犹这么短,你怎么再制造出一个这样的去处,还是他必须去的?”刘庆怀知道牧天的鬼点子多,就不由问道。 “我简单说吧,林箫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有个初恋情人,叫小泽千穗,是个日本娘们。现在宪兵司令部的参谋小泽寅太郎是小泽千穗的哥哥,当初就反对他们在一起,还策划了一起针对林箫的谋杀。林箫侥幸逃脱回国。但他们的恋情没断,这么多年一直有联系。现在小泽千穗得了绝症,来中国见情人林箫最后一面,据我推测,林箫和她已经见过面,而且林箫说服小泽千穗在上海接受厄本医生的治疗。今天早晨已经住进了广济医院。” “广济?不是你昏迷住的那个医院吗?”皮克惊道。 “没错,就在我上头一层。为了隐私不被暴露,负责安保的请的是泰山会的人,病房里的安保,正好是我兄弟胡提带人执行的。”牧天说到这里,喘了口气。 “你是要在病房里实施暗杀。”刘庆怀道。 “今天晚上我会制造一起意外,让林箫不得不来见小泽千穗一面。而这,就是他的死期。由我亲自动手。” “你不相信别人了。”皮克有些黯然地道。 “不是。我不想再因为什么原因节外生枝。”牧天强调地对皮克说。 “那就好。”皮克说,“我来布置住院大楼的第二道、医院大门的第三道防线,以求万无一失。”他见牧天抬头望着自己,慌忙解释说,“放心,绝对不会雷声大雨点小。” “这回我相信你。别再搞得像静安那回对王木亮一样,要是跑了林箫,就该让人笑话了。”牧天幽幽地道。 “绝对不会,我只派六个人来,给你当后援,但他们没有后援。”皮克异常认真地说。“没有后援的话,他们一般不会那么干。” “好。说回另外一项任务,你带六个人,去这个地方,解救一个人,或者是两个人。金虎会配你们去。根据他提供的情报行动。对方是一伙拆白党,估计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要保护金虎的安全和不被暴露。人就出来以后直接送回侦探社。行动时间我再通知你。没问题吧,皮克。”牧天颇为客气地问了一句,递给了他一张地图。 “小菜一碟。”皮克接过手绘的地图,瞄了一眼,欣喜地道。 牧天轻轻地摇摇头,并不是对皮克没有信心,而是感慨这个皮克是真没治了,总是不失时机地秀他的中国文化。 “你要怎样制裁法?”刘庆怀还是想知道牧天的具体办法。 第213章 温柔地杀你(6) 刘庆怀与皮克,在牧天看来都是不可多得的兄长式的人物,但在他的内心却有着不同的情愫。 在与皮克相处时,可以随心所欲,嬉笑怒骂,诙谐戏谑皆可有之,一般来说是轻松的。可是与刘庆怀相处完全是你时时刻刻都会有一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在牧天来说,是来自心底深处最完全的信赖。 牧天听刘庆怀如此问,就把自己的计划事无巨细地一一告诉了他。 刘庆怀听完仔细地琢磨着,眼睛盯着牧天,神情严肃,比报告关于恒祥刺杀那次更加凝重。皮克看着他俩,忍不住要说话。 “你别说话,皮克!”刘庆怀此时断然阻止了皮克,对牧天说,“你需要什么?” 牧天内心滚过一阵热浪:这就是信赖。 “毒针。” “你想用氰化钾。” “不错。” “如此近距离的刺杀,你想过如何脱身吗?” “想过。” 皮克突然插了进来:“螳螂捕蝉!” 刘庆怀有些不满地瞪了皮克一眼。 牧天没有即时做出反映,皮克知道这话说到了牧天的点子上了,最起码对牧天是有触动的,就朝牧天耸耸肩。 牧天道:“皮克说的有道理,那我就不客气,必须再向皮克借三四个人,是来看望我的,在我的病房里,到时候在楼梯口相机行事。” 皮克当即一个立正敬礼,“是。”完了朝刘庆怀得意地笑笑。 刘庆怀并没有理会皮克的矫情,问牧天道:“什么时候要?” “天黑之前送到广济我的病房就行。虽然进医院和住院大楼,院方不检查,但还是要做好应付突发状况的准备。” “这我明白,保证万无一失。”看刘庆怀站起来,与牧天握手。 “那就再准备些致幻剂,给皮克的黄雀用的。”牧天微笑地对刘庆怀说。 这回刘庆怀笑了,伸手与皮克击了下掌。 皮克也站起来,牧天握着他的手,“记住,西祠坊那边,我们只要人,尽量不要伤人。当然,以我方人员不受伤为前提。” “明白。”皮克抽出手来,又敬了个礼,转身跟着刘庆怀走了。 牧天回到医院的时候,胡提正在院子里值班,见牧天的车到了门口,就上前询问。 广济医院是一个相对宽松的民间医院,股东都是工部局的外籍董事,自从早上小泽千穗住进来以后,住院部管理突然严了起来。住院病人除了要穿病号服以外,还必须佩戴一个写明科室、住院号、床号的绿色绸布手环,陪护人员也要有鲜明的识别标志,探视人员则要在门口登记,佩戴相应的标志才能进入。 当然这些措施,都是林箫用金条通过王大彬与院方谈判之后实施的。 牧天早早离开医院,没赶上集体办理这事,胡提帮忙把所有的手续办齐了,送到牧天的病房来。 牧天的离开,也错过了厄本医生来院。因此就问胡提厄本的治疗计划。 “已经开始给药了,每四个小时根据情况给药一次,今早八点钟给的第一次药,这娘们还挺坚强,中午的时候已经吐得不行,黄疸都快吐出来了,但还是坚持让医生不要管自己的状况,继续给药。”胡提说话时已经有些唏嘘了,看了下表,“这时候正给药呢。我是看不得她呕吐的样子,泪流满面、大汗淋漓,才给兄弟换了一会岗,到下面透透气。现在四点,晚上八点钟还有一次。”胡提面露戚戚之色地说。 “那边有电话来吗?”牧天问。 “当然有了,在此之前已经打过三回了,跟厄本聊的时间最长,大约聊了有半个多小时。” “好,就今晚八点准时行动。”牧天手搭在胡提肩上,用力地按了一下,“当心妇人之仁。” 胡提望着牧天,把眼神收拢了,发狠地点点头。 …………………… 这一天,对林萧来说过得真是六神无主,如坐针毡。 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除了心猿意马地给并不完全的政府的各局处开了个预备会议以外,就躲在自己的卧室里,盯着冯济琛出面临时从电报局扯来的专线电话出神。他希望电话铃响,又害怕电话铃响。 他往医院小泽千穗的专机打了三次电话,每次电话里听到小泽千穗的声音都心如刀绞,她的声音依旧甜美,可是却那样虚弱。但她电话里还是说自己可以坚持,让林箫不要挂记她,自己会遵照医生的吩咐完全配合治疗。他想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他真的很想。 人生是这样的吗?每一次变故,都会让人无所适从。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真的要治疗吗?依照她原来的意愿,从此能够你侬我侬地度过最后的日子不好吗?几次他想拿起电话打给小泽千穗,说出自己要放弃治疗,愿意跟她一起享受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而在这种美好中度过最后的日子。 但是他没有,他的心底是需要更加长久的厮守。 可是他心里不停地冒出一种恐怖的念头:这次会比当年从一个小旅馆跑出来,逃回国内,接着就是二十多年的旷日隔绝,还要惨吗?他清楚地知道,若一切不随人愿,那将是阴阳两隔! 他自己能够承受得来吗?失去爱人的生命,还有意义吗?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透了,窗外的树木婆娑着路灯的影,远处的天光反射着,露出天上寂寥的星星几颗。 凤凰台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当当。” 齐唯民敲门进来,打开灯。 突然的煞白让林箫急闭了一下双眼,可他的眼底在那一瞬间闪过的是小泽千穗娇媚的面庞。明眸皓齿,樱唇微张,还有那片殷切的潮红。 “市长先生,该用晚餐了。”齐唯民把放着晚饭的托盘放在桌上,轻声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晚餐早已经按时送来多时了,再不送进来就要重新加热了。 齐唯民一一揭开饭菜上面的盖子,赫然在目的竟然有盘臭鳜鱼。 “市长大人,您慢用。”齐唯民又说了一次,转身走出房间。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干什么。 林箫的鼻子翕动了一下,目光瞟向饭菜。 “臭鳜鱼?!” 林箫的眼泪不由喷涌而出。 那天小泽千穗同意接受治疗以后,对林箫说等她好了之后,就给他亲手做这道他最为钟爱的菜,而且告诉他,自己正在学习中。 林箫猛扑过去,双手抱起盛有臭鳜鱼的盘子,双手颤抖地凝视着。 “千穗!” 他双目圆瞪,嗓音嘶哑。 “嘀铃铃,嘀铃铃!” 电话骤然响起。 第214章 温柔地杀你(7) “咣当。” 鱼盘跌落在桌上。 林箫不顾一切地抓起电话:“千穗,千穗!” “我是泰山会胡提,千穗小姐出了意外,正在抢救。她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进一步的抢救需要家属签字,但我们联系不到她的亲属。无法实施下一步的救治。” “废话,继续抢救啊!”林箫发疯地对着电话狂吼着。一只手在桌子上擂得“当当”作响,除了被他压在身下的臭鳜鱼,其他的盘子碗都在跳动着。 “抱歉,先生,没有家属的签字,医生无法继续施救,这是医院的规定。”胡提镇静地说着。 “荒唐!厄本呢?我要跟厄本医生说话。”林箫的语气依然是嘶嚎的。 “我们已经通知了厄本医生,他应该在来的路上。现在是住院德国医生希夫根在主持抢救。我替您去叫他。您稍等。”胡提把电话抱在胸前,朝里屋病房里轻声喊道:“希夫根医生,希夫根医生。”他把听筒拿出来,用手指了指,“病人家属。” 高大也很壮的希夫根走过来接听电话,“你好,我是希夫根。病人现在可能需要手术抢救,请你们拿上过来签字。”他说完,也不废话,把电话扣上了。 林箫木然地拿着听筒,两眼一片茫然。 齐唯民敲门进来,他是来收碗筷的。 林箫突然扣上电话,大叫一声:“滚出去!” 齐唯民愕然退出,小心地掩上了房门。 林箫双手扶额,跌坐坐椅子上。 原本压在身下的臭鳜鱼被他连累得滑到地板上,盘子“咣叽”碎裂,碎片散落,只有鱼落在林箫的脚边。 也许是味道的刺激,他低头看着脚边的鱼。片刻,他陡然站起,走到床边,一脚踢开床头柜,弯腰按动了墙角的一个按钮。 “轧轧轧。” 旁边一道暗门瞬间打开。 林箫闪身而入,大叫一声:“备车!” 这是一个很小的过厅,王大彬正和两个泰山会的兄弟喝酒。见林箫突然出现,立刻站起来恭立一旁。 王大彬不解地看着林箫。 林箫瞪着王大彬,“我让你备车去医院,你没听见啊?!”他大声地呵斥着。 “可是,林老板这……”王大彬说着,指了指林箫身前。 林箫低头一看,自己前襟上满是菜汤饭渣,他稍微缓了一下神,“叫他们备车,去医院。”转身又进了卧室。 王大彬朝两个兄弟挥挥手,自己拿起旁边的电话,“胡提,叫兄弟们精神点,老板马上就到。北门,北门,注意警戒,老板马上出去。”他放下电话,直通车库的大门已经被拉开。 林萧换了一身衣服,边系着扣子,边奔了出来,上了汽车。 王大彬上前,替林箫关了车门,招呼两个兄弟上车。 车开出了库房,直接上了通往静安寺的马路。 胡提等希夫根出来,“希夫根医生,家属已经出发,预计四十分钟能到。”他恭敬地说着。 希夫跟口罩后的大眼瞪着,“我要的是厄本!”他一把扯下口罩,“厄本,他什么时候到?!” “哦。应该马上就到了。我下去迎一迎。您放心医生,马上就到了。”胡提说完,也不理会希夫根的反应,就走出房间。 希夫根看着胡提出去,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翻看着手里的病历。他旁边的小推车上,放着药和注射的器械。 希夫根是广济的住院医生,在医院里也是“大拿”级人物,但厄本经常搅他的局,尤其是在妇科和儿科领域,声望远远高于希夫根。这让希夫根很难受,他曾经私下里跟自己相熟的医院股东谈起过要取消厄本的客座医生资格,那股东虽然也不喜欢厄本的做派,但表示碍于厄本的医学成就,自己在董事会里孤掌难鸣,爱莫能助。 希夫根对厄本是嫉妒的,尤其是对他在治疗方法的创新上,他反对厄本在病人身上使用“放射性疗法”。因为在希夫根看来,不能治愈的疗法都是没有意义的。大部分癌症患者在接受放射性疗法之后,并不能得到治愈,只是延长了极其短暂的生命而已,而且,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几天生命,病患还要忍受着巨大痛苦,同时还要失去必要的尊严。 厄本的研究曾经在国内一家医院里就被叫停过,理由是副作用太强。他本人也被请出了医院。当然,他来远东是因为非法堕胎而被通缉逃出来的。 然而,这些并没有妨碍他在广济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好医生。 这次小泽千穗的意外,就希夫根的判断完全是突发的低血糖导致的昏厥。 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厄本在治疗中的失误,以便就此将厄本踢出广济。 希夫根仔细地检查着患者的病历,但所有的生化指标里,没有任何一个是证明小泽千穗是血糖过低的。 现在就看家属的了,厄本会犯忘记询问家属患者是否有低血糖病史这种低级错误吗? 他把病例夹子搁在旁边的小推车上,靠在墙上,伸手掐着太阳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胡提匆匆下楼,跑到医院门口,对守卫的泰山会的弟兄交代了一番,又在住院大楼门口盘桓了一阵,嘱咐了左、再三,见厄本还没到,就上楼去了。 牧天在病房里听着整个楼道里的动静,知道事情按照自己计划在发生着。可是迟迟不见胡提来通报进程,这让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不会像上次恒祥一样再出什么意外吧?正在这时,胡提推门掩了进来。 “老板出发了。转眼就到。”胡提急切地道。 牧天从纸盒里拿出两个针管,递给胡提。 “见机行事,要一击而中,不可贸然。否则就失去机会了。记住,你要有绝对把握,你先动手,如果没有,我来。你换做二线,如果我失手,还有你。”牧天严肃地说。 胡提把针管装进衣袋,“明白。” 门外脚步杂沓,楼梯口传来看护人员招呼厄本医生的声音。 胡提与牧天击了下掌,转身开门,闪了出去。 牧天看着盒子里还剩下的一根针管。又看了一下表。 胡提一出门,就急奔楼上而去,连差点撞到的护士也没管。他追上了厄本,“厄本医生,您来了?” 两人并没有停步,朝着顶头小泽千穗的病房急急走去。 “病人情况怎么样?”厄本问。 “是希夫根医生在抢救。”胡提故意答非所问。他要把局面搅乱,最起码也要在精神和情绪上让他们乱起来,这样,自己和牧天才有机会下手。 “我问你的是病人怎么样?”厄本加重了语气,停顿了一下脚步,说完,又继续疾走。 “好像还没死。希夫根叫了家属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胡提继续挑拨着。 厄本闻听不由止步,盯着胡提看了一眼,然后果断地挥了下手,直接奔病房而去。 说多了? 胡提心道。 实际上,胡提不了解的是,厄本知道希夫根想干什么,但作为医生,厄本的基本职业操守还是有的,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患者还是第一的。至于希夫根对自己做什么,那都是次要的,完全可以事后再理论或者评判的。 他推开门,根本没有理会站起来来欲给自己打招呼的希夫根,直接进了里间的病房。 但见小泽千穗躺在病床上,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脸色安详,呼吸平稳。 厄本上前,拿电筒查看了小泽千穗的瞳孔,又拿听诊器听了一番,长舒了一口气。希夫根正巧进来,厄本客气地伸手,“谢谢你希夫根。辛苦了。你处理得很好。” “不客气。病人此前没有低血糖的症状。是不是你的这种治疗方法会造成血糖急剧下降,导致晕厥。”希夫根还是想从治疗方法上否定厄本。 科学家之间的斗法,一定是从根本上否定开始的。 “这种状况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是个新课题,也可能是放射药物剂量的问题,等化验单出来之后再做研究吧。”厄本边说着,边走出房间。 希夫根跟着出来,顺手关上了门。 厄本见胡提靠在门口的小推车上,就挥手让他让开,自己上前检查推车上的药品器械。 “我请了家属过来……”希夫根说着,但话头被厄本打断。 “你是想知道病人有没有低血糖病史吗?哦,很遗憾,我跟家属和病人都确认过了,没有。”厄本冲希夫根一笑道。 “让开,让开。” 林箫焦急地闯了进来,根本不顾上前欲拦住他的两个大夫,直接要开门进到里屋。 厄本和希夫根又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胳膊,“冷静点,先生!你会伤害到病人!” 林箫拧不过两个外国猛男,只好停止挣扎,转过身来,扫视着两人,压抑着问:“她怎么样?!” 两人见林箫平静了些,就让他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厄本道:“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还没有醒过来。”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林箫完全是质问的语气。 厄本微笑地看着林箫,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回答。 穿着白大褂,坐在床上的牧天一跃而起,拉上口罩,开门出去。 他直奔六棱,冲着顶头的病房而去。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一个女护士正在把一份化验单交给另外一个护士。“特护病房那个日本娘们的化验单。你给送去吧。” “我讨厌日本人,还是你送吧。”另外一个高挑的护士冷眼说道。 “我也讨厌日本人,希夫根等着要呢,是该你送的,你送。”先前的护士稍微胖一些,继续拒绝着。 牧天闻听,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抓过化验单,冲那个高挑一点的护士尽量柔声道:“我送吧。” 两个护士相互看了一眼,又看着已经走到小泽千穗病房门口的牧天的背影,“谁啊?”两人几乎同时地问道。 牧天推开门,朝旁边的胡提快速地看了一眼,扬了一下手里的化验单,冲厄本喊道:“化验单!” 厄本和希夫根同时望向牧天。 牧天把手里的化验单拍在门口的一张小桌上。伸手示意了一下。 厄本和希夫根朝林箫点点头,转身走到门口的桌前查看化验单。 林箫盯着两个医生,悄悄地推开了里屋的门,闪身进去,又悄悄地掩上门口。 胡提给旁边的泰山会兄弟使了下眼色,两人同时站到了里屋的门旁。 另外两个泰山会的兄弟会意,转身站到了厄本和希夫根后面。 林箫望着病床上依旧昏迷着的小泽千穗,缓缓地走到病床跟前,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躬身过去,亲着她的额头,“我的爱人,怎么会这样?你醒醒。是我,你的箫来看你了。” 接着他又把头垂下,依偎着小泽千穗的脸。 泪从林箫红红的眼眶里滚了出来,又从小泽千穗安详的脸上滑落。 片刻,他长吸了一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握着小泽千穗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流泪的眼,凝视着她。 “我的爱人,我不地道你要遭受这般的痛苦,愿这般的苦都降临到我的身上。你能听到我的话吗?你快醒过来,我带你走,离开这个医院,离开这座城市,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地方,过回我们原来应有的生活,就此陪你终老。”林箫低吟着。 昏迷中的小泽千穗,面色依旧安详。 门开了。 林箫依旧凝视着床上的小泽千穗,并没有发觉。 牧天拉着小推车进来,用推车的尾部轻轻地抵上了房门。 小泽千穗的眼皮跳了一下。 林箫欠身看过去。 牧天和小推车靠近病床前的林箫。 林箫依旧没有察觉,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小泽千穗渐渐浮出表情的脸上。 牧天的手里握住了针管。身形抵近了林箫。 小泽千穗的眼睛陡然睁开。 林箫大喜过望,嘴唇颤抖着,看着小泽千穗。 小泽千穗喃喃地叫了一声:“箫……” “千穗。你醒了?我叫医生。医……” 他突然愣住,牧天已经离他不足两尺远。指了指旁边的吊瓶。 林箫像是无意识地随着牧天的手向上望去。 “噗。” 只有牧天能听得见或者感受到,针头插进林箫颈间。 林箫一下子抓住牧天的手臂,惊叫一声:“你!”然后嗓子里发出连续的“呃呃”的声音,栽倒在牧天身上。 小泽千穗瞪大了双眼,恐怖地望着牧天,大张着嘴,头猛地抬起来,又重重地摔到枕头上,昏死了过去。 牧天将林箫放到地板上。 口吐白沫的林箫,身体抽搐了两下,接着卷做一团,又缓缓打开,不动了。 牧天躬身试了一下他的鼻息,又在颈部摸了摸。一脚把林箫的尸体踢到床下,平复了一下气息,悄然打开了房门。 第215章 问世界爱为何物 皮克的车队停在西祠坊的弄堂口,皮克从金虎的车下来,走到后面的车前,上了车,拐入弄堂。库克伍德的车跟在后面。 兰向成和侯耀先下车,隐入弄堂口的暗影之处。 七转八转,根据金虎提供的地图,皮克他们顺利地抵达了五十六栋。 此时的五十六栋,已经一片黑暗,只有五楼的一扇窗户里透着微弱的光。 宁姝娅委顿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汉密尔顿躺在床上,两眼大睁着,盯着天花板。 良久,汉密尔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宁姝娅肩膀颤抖了一下,急扭头看着汉密尔顿,“怎么啦,亲爱的。” 汉密尔顿没有言语,翻了个身,面朝墙睡着。 宁姝娅急忙站起来,走到床前,半跪下去,伸手搭在汉密尔顿的肩头,“不用担忧,老卢今天肯定会给钱的。他们拿到钱就会放了我们的。你别担心了,亲爱的。”她摇晃着汉密尔顿的肩膀。 汉密尔顿伸手把宁姝娅搭在肩上的手拂掉,翻身坐了起来。 “别担心了,亲爱的。”宁姝娅凝视着汉密尔顿,柔声地说道。 汉密尔顿突然捧住宁姝娅的脸颊,神情地凝视着她,“亲爱的,我不是担心今晚的钱,担心的是明天。” “明天?明天他们就会放了我们。你不用担心的。”宁姝娅轻轻地安抚着汉密尔顿的手。 “不不,他们不会的。”汉密尔顿说着垂下头,“是我对不起你。” “你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什么我都愿意。你要是要我的心,我现在就给你挖出来。”宁姝娅抓紧了汉密尔顿双手,目光坚定地望着他说。 “哦,天呐,这不是心的问题,真的是我对不起你,明天要是有机会,你就一个人走吧。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汉密尔顿反握住宁姝娅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泪水涌了出来,打湿了宁姝娅的手背。 “不,亲爱的,你说什么呢?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宁姝娅坚决地说道,脸上的肌肉也绷起来了。 “你不知道,我,我明天还有一笔印子钱。他们不会放我们走的。所以,能走你就自己走吧。别想管我了。”汉密尔顿说着,不住地呜咽起来。 宁姝娅眼睛睁得更大了,她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凝视着汉密尔顿,突然抽出手,陡然住起来,指着汉密尔顿,“你,你一次就给我说完,你究竟还欠外面多少?!”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汉密尔顿泪流满面地仰头望着宁姝娅颤声说道:“没,没有了。明天是最后一笔,都是投永宁机器借的。” “多少?”宁姝娅突然镇定了下来,冷冷地问道。 “一,一百。” “一百万?!”宁姝娅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摇晃着,委顿地倒地。 汉密尔顿轻笑了一声,悠然地下床,把宁姝娅揽在怀里,看了一会,伸手掐向她的人中。 身后的门锁,发出一阵轻微的悉索声。门慢慢打开。 宁姝娅长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她看持枪的蒙面黑衣人,鱼贯进入,关上了房门。 “你们什么人?”宁姝娅惊恐地大声喝问。 汉密尔顿急回头,丢下宁姝娅,倏然跳起来。 皮克把枪顶在汉密尔顿的额头。 汉密尔顿惊恐地跌坐在床上,两眼圆瞪着,“你,你们是什么人?” 皮克把手指竖在唇上。 宁姝娅大叫着,“别碰他!”猱身扑将过来。 库克伍德一掌击到。 宁姝娅嘤嘤一声,扑到在地。 第216章 完璧归赵 “背上她!”皮克晃动着枪口,指了指躺倒在汉密尔顿脚边的宁姝娅。 五楼走廊上的栅栏已经撬开,皮克带着他的人,押着背着宁姝娅的汉密尔顿,顺利地出了五十六栋。 “噗噗。” 库克伍德拔出装着消音器的手枪转身朝着“汉诺文化”的牌子开了两枪,朝诧异地望着自己的皮克一笑:“过过瘾,哈。” 对于一个抢手来说,完成了一项任务而一枪未发,这是不吉利的。 他们的车又七拐八拐地出了西祠坊,与金虎会合,回去侦探社。 那时,巡捕们已经封锁了出事的广济医院,因为晚班的护士发现了小泽千穗特护病房里,厄本、希夫根医生,胡提和他泰山会的三个保镖昏迷地倒在外间的屋里。 病人小泽千穗躺在病床上已经气绝,而床边的地上,一个陌生的男人满脸青紫,白沫遍布,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早已凉凉。 窗户是打开的,一根粗绳从一头拴在病床的腿上,越过窗户,一直垂到一楼。 巡捕随即封锁现场和整个住院大楼,开展了调查,给所有在医院的医护人员、病人、陪护人员做着笔录。 牧天回到病房后就没有再出去,当然也在这群人中,接受巡捕的询问。 王大彬送林箫进了住院大楼,就跟下面值班的兄弟闲聊,根本没有上楼。他和他的兄弟们也被巡捕房带进了医院的大食堂,在那里接受询问。 牧天离开的时候投下的致幻剂,药效非常强烈,一闻之下,当场迷倒,但持续的时间也就半个多小时,中招者不用救治,时间一到,就可自行恢复。不过,这个时间足够作案人从容地离开现场。 厄本率先醒来,不顾其他人,直接冲进了里间,但见床上地上的一男一女,不知死活,心下大骇,急上前查看,女人已无生命体征,而地上的男人早已一命归西。厄本一眼就看出了男人是中毒身亡,仔细检查之下,在男人尸体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超常的粗大针眼。根据尸体状况,他判定这是氰化钾中毒,任神仙也无力回天了。而女人则是惊厥导致昏迷,一口气没有上来,窒息而亡的。他跟随后进屋,也同样在惊骇中查看了一番的希夫根交换了一下意见,这次他们的结论是一致的。 巡捕们一番询问,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王大彬觉得这事大了,就交代了死者林箫的真实身份。询问他的巡捕有点政治觉悟,就把这事汇报给了巡长,巡长也觉得这事不能隐瞒,就层层上报到了蒋信义那里。 蒋信义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睡觉,听了这个消息也是不敢怠慢,就驱车赶到了医院。因为巡捕们在询问的人中一无所获,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从六楼一直垂下来的那根绳子上,围绕着周围的地面,院墙展开了新的勘查。 可是,那绳子不过是牧天摆的迷魂阵,哪里会有什么结果? 王大彬是林箫通过冯济琛私自雇佣的保镖,除了没有得到尾款,受点信用上的损失以外,也没有受到任何方面的追究,因为他们当时都被迷晕在屋内。杀人,显然是股可能的。 贾正廷则是揪住林箫不遵守安保纪律,私自外出私会情人这一条死咬着不放,推卸了大部分责任。这给久井英一也提供了推卸责任的依据,当然,他的尾款也没有拿到,同样也波及到自己在宪兵司令部,以及来自翠竹苑主人石门满仓的信任。 蒋信义快速地了解了所有的情况,查看了现场,就下到五楼,敲门进了牧天的病房。 牧天一见是蒋信义,正要招呼,蒋信义却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然后把公文包打开,朝牧天指了指, 牧天会意,将藏在被窝里的医生用的白大褂、两支氰化钾的针管,原来交给胡提留作备用的那支在他完成刺杀出门的时候,就胡提那里拿了回来,还有已经注射过胰岛素的针管。它依旧放在金属的盒里,但针管是空的。 蒋信义从自己兜里拿出一把小折叠刀,也丢进包里,拉上拉链,拎起来,“走吧。”这把小刀是蒋信义的,他用它在开着的窗户的插销部位划了几道痕迹出来。 牧天一见小刀,心里“咯噔”了一下:大意了。 “现在?”牧天见蒋信义替自己府上了bug,也不去多想了,就诧异地问蒋信义,“这不增加嫌疑吗?我还是等明天正常办完出院手续再走吧。” “你也不想想,两次林箫遇刺现场都有你出现,如果他们反应快的话,你就很危险了。你知道他们的行事准则,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何况,他们现在急需找到一个凶手结案,然后去邀功领赏。”蒋信义沉声说道。 “那嫌疑呢?我现在离开,嫌疑不就大增了吗?何况现在到处都是巡捕房的人,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得手。”牧天宽慰地道。 “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林箫警卫森严,你不也得手了吗?你应该明白一万和万一的关系。你现在跟我走,是去巡捕房接受调查,有什么嫌疑可说?”蒋信义依旧是沉声地说着。 牧天默然。 蒋信义晃了晃公文包,“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有车,在楼下呢。”牧天说道,他惦记着皮克那边的行动,自然是回侦探社了。 “你不能开车,叫人明天来取吧。”蒋信义不再说话,开门出去。 牧天回头颇为留恋地扫视了一圈病房,跟着蒋信义出去了。 “老卢通知了吗?”回到侦探社的牧天一见皮克,瞅他那样,就知道任务圆满完成了,所以根本没问任务的事。 “他早就进来了,是他亲自去送的赎金。”皮克说。 “这个老卢,怎么不听招呼啊?这要坏事的。媳妇丢了这些天也不着急着见见?”牧天有点恼怒地说。 “他说就是想去看看那些小蟊贼长什么样,不会采取行动的。”皮克说。 “嗯,人呢?”牧天问。 “按你的吩咐,都在四楼呢。”皮克道。 “是他吗?” “哈哈,跟你判断的一样,真的是他。”皮克笑得很得意。 “认出你了吗?” “好像没有。”皮克想了想说,“要不要通知高大烈也来啊。” “为什么叫他?” “好玩啊。” “你以为好玩是人生的目标吗?”牧天这话说得很无厘头。 皮克愣了一下。 “走,去看看。”牧天道。说着就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上了四楼。 英子见牧天进来,站起来朝他点个头,就把手伸向沙发,示意着。 牧天一见宁姝娅双目紧闭地躺在沙发上,只是胸脯还在起伏,证明她还是个活物。 “不是让你不要伤人吗?我答应老卢完璧归赵的。”牧天瞪着皮克责怪道。 “对不起,当时她袭击我,库克下手重了些。”皮克解释道。 “她袭击你?” “是真的。不过她没事的。可能也是饿的。再说,就这种情况,一个女人,啊,你说还能有什么完璧让你归赵啊?”皮克的话意味深长,说完还坏坏地笑笑。 牧天盯了皮克一眼,不再说话。 只听“嘤嘤”一声。 宁姝娅醒来,眼珠子转着,看着几张凑过来的脸,扑棱做起来,“这,这是哪儿?汉米呢?他在哪儿?” 一听这话,牧天无奈地看了皮克一眼,皮克也正看着他,两人都不由心里哀叹了一声:女人呐! “你去叫他们弄两碗馄饨来,看着她吃了,我怕她等会可能受不了再晕过去。”牧天对英子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皮克朝英子笑笑,也跟了出去。 牧天回到办公室,卢志强已经在等他了。 两人握手。 “人我给你找到了,你不去看看?” “看个逑!”卢志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语调极其轻蔑。 “我可是完璧归赵了,余下的钱带来了吗?” “那肯定的,但你别跟我提什么‘完璧归赵’!用腚帮子想这些天过去,哪里还有什么完璧?不看不烦,反正我也不要了,我答应过你,不难为她,爱谁谁吧。倒是那小子,我要亲自问问他。”卢志强的眼里露出了一股凶光。 第217章 塘泥般的人生 “我要见汉米!”宁姝娅一把打翻了一碗馄饨,狂躁地叫着,完全失去了阔太太应有的雍容与优雅。 爱是会让人从里到外都变形的。 英子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吃了,你不仅可以见到你的汉密尔顿,还可以见到我们的委托人。” “委托人?是卢志强找你们来抓我和汉米的吗?”宁姝娅捂着脸,怒视着英子道。 “吃了,你听到我们探长说的了。你一会儿什么都明白了。”英子厉声道。她把另外一碗馄饨推到宁姝娅面前,用筷子敲着碗沿。然后把筷子塞进宁姝娅手里。 “探长?你们是警察?”宁姝娅盯着英子,狐疑地问,“卢志强找警察抓我们?”语气里充满着愤懑。 “吃!”英子一巴掌拍在桌上,吼道。“他们是男人,我可是女的!”她两手支在桌上,头向前凑着,紧盯着宁姝娅。 宁姝娅强硬地把头扭向一旁,但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畏惧,把碗拉到自己跟前,顿了下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塘泥跟现大洋是一个重量吗?”牧天嘲讽地道。 “老子在里面插了钢筋的,要不然也拎不起来啊。”卢志强轻声笑着说。 “哦,小半天就做出五十万假现大洋也不容易啊。”牧天还是嘲讽地说。 “那是,光材料、钢筋、红纸,人工,甚至塘泥花了我三千大洋呢。有钱就好使。”卢志强也依旧的异地说。 “可是你花了三千大洋弄出来的五十万可不怎么好使啊。”牧天这回是幽默了一把。 “这帮孙子,让那个臭娘们写信,还滴上血吓唬老子。更特么的不能容忍的是让把钱放在弄堂口的粪车子里面,这特么的是把金钱当粪土的意思吗?要是这样,那下回老子就直接给他卷粑粑了!”想想都得意,卢志强的笑声就更加响亮了,忘了自己的九姨太被骗的事情。完全像是在说着一个不相干的傻帽的好笑事情。 这是四楼起居室对面的两个房间里的一个,不大,也就几个平方,摆着一张长条桌,桌子后面是一幅巨大的深绿色布幔。 桌前摆着五六把椅子。 牧天和卢志强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皮克还是习惯性地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另一只手里拿着打火机,不停地打开盖子又合上,听到这里,似乎觉得无趣,转身要走。 门被推开,英子架着宁姝娅的胳膊进来。 皮克让到一旁。 卢志强见进来的是宁姝娅,倏地站起来,一把推开椅子就要冲将过去。 宁姝娅一见卢志强,瑟缩地靠向英子。 英子将她搂住。 宁姝娅脸埋在英子胸前,浑身瑟瑟发抖。 英子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没事的,不怕。” 牧天举手拦住卢志强,“你答应过我,不难为她的!” 卢志强瞪着牧天,抓过被自己推开的椅子,在地上顿了顿,复又坐下,“你也答应让我见那个龟孙子的,他人呢?” 牧天指指面前的墨绿色布幔,朝皮克挥挥手。 皮克会意地点点头,走过去,把雪茄叼在嘴里,收起了打火机,双手一扯,打开了布幔。 这是一块单向玻璃,对面房间里,汉密尔顿坐在桌前,低垂着头。 墙角处,站着库克伍德,他低垂的手里握着手枪。 “就是这个小白脸?”卢志强高声地问道。 牧天点点头。 卢志强又一次倏然站起,牧天也站起来。 宁姝娅听到卢克强问话,扭头望过去,浑身一颤,急扑向玻璃,但看到已经站起来的卢志强,又怯怯地止步,求助似的拉住英子的手。 卢志强狠狠地瞪了宁姝娅一眼,和牧天走出小屋,皮克也跟着出去。 宁姝娅见卢志强出去,就急扑过去,大喊着“汉米,汉米。”见里面的汉密尔顿没有任何反应,就要拍打玻璃。 英子上前抓住她双手。 宁姝娅急扭头恶狠狠地盯着英子,“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现在没怎么样,不过,一会儿就不知道了。”英子乜斜着她说。 “你什么意思?”宁姝娅的语气依旧是恶狠狠的。 英子也不说话,朝那边歪了歪头。 宁姝娅朝对面看去。 牧天和皮克领着卢志强进到屋里,走到垂头在桌前的汉密尔顿跟前。 英子按了一下玻璃旁边的一个按钮。对面的声音传来。 卢志强指着汉密尔顿问牧天,“就是这个小白脸?” 牧天点点头。 汉密尔顿抬头看着卢志强,两眼一片茫然。 卢志强举拳就要砸下。 牧天和皮克上前抱住卢志强,把他挪到一边。 汉密尔顿扫视了一下,脸色“刷”地变得一片煞白。 两人朝前迈了一步,一脸嬉笑地望着汉密尔顿。 “皮,皮克……牧,牧长官。”汉密尔顿喏喏地道。 “戚成法,别来无恙啊。”牧天嬉笑地说着。 “牧长官安好。”汉密尔顿问了安,又旋即低下头来。 “他,他们认识!”宁姝娅激动地跟英子说。 英子朝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顺便拉着她坐在椅子上。 皮克上前按住汉密尔顿的肩膀,“戚成法,你胆子不小,违抗军令,在敌占区为非作歹,活腻了吧?” “皮克,我……” “别我,我的了。我已经把你派遣出去了,后面的事情就不归我管了。我们也是受别人委托。下面的事,我们的委托人会给你个交代。”他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卢志强跟前,“交给你了。别过分,主要是聊天,但要聊点成果出来。” 牧天与皮克两人互相摆摆手,走到门边站住。欧克朝库克伍德招手,示意他可以去休息了。 库克伍德拉了下枪机,收起了枪,朝牧天和皮克敬礼,然后开门出去。 卢志强走到桌前坐下,盯着对面的汉密尔顿,“嘭”地擂了下桌子。 汉密尔顿浑身一阵哆嗦,怯怯地看了卢志强一眼。 “叫什么名字?!”卢志强尽量放平声调地问道。 “汉密尔顿,不不,叫戚成法。”他说着,朝门口的牧天和皮克瞄了一眼。 “知道我是谁吗?”卢志强问。 “知道,猜的,卢先生是吧。” “你挺聪明,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对,对不起,卢先生,我引诱了您太太,九姨太。您打了吧,只要别打脸。”戚成法哆里哆嗦地说着。 “引诱?够坦诚的,我今天不打你。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是在西蒙裁缝铺认识的。” “那是她常去做衣服的地方,你们是在那里偶遇的吗?”卢志强饶有趣味地问。 “不是偶遇,是佟阿庆的女儿佟丽娟安排的巧遇。”汉密尔顿垂首说道。 “你抬起头来说话,后来都干了些什么?”卢志强好像兴趣更大了。 “这……” “说吧,干都干了,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难为情?说吧,咱俩是男人,就是一起聊聊一个共同认识的女人而已。”卢志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得牧天和皮克都忍俊不禁起来。 “嗯,开始是喝咖啡,看电影,逛大世家、跳舞什么的。后来就,就去开,开酒店了。”汉密尔顿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很渴望听他说的卢志强一眼。 “后来呢?”卢志强好像并没有在意“开酒店”。 “后来就是逛交易所,投资什么的。” “你投资还是她投资?”卢志强更像是顺口一问。 “我拿她的钱投资。”汉密尔顿声音低了不少。 “你还记得投了多少吗?总共?” “大概差不多五百万。先是她的私房钱,后来是金银首饰,她还拿了您府上的几件古董字画。哄她借印子钱,最后才是给您要钱。” “不,不可能这样的。是你们逼他这么说的!”宁姝娅盯着英子歇斯底里地叫着。她拍打着玻璃,“汉米,你别上他们当。你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英子一把掐住她的后脖颈子,把她的脸拧过来对着自己,“还不觉悟啊,听着!” 宁姝娅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像是自语地道:“我爱他,我爱他。” 英子朝前搡出了她,“嘁”了一声,不再理她,目光盯着玻璃对面。 “我要是不给钱,你们打算怎么对她?”卢志强平静地问。 “按照规矩和惯例,如果确信从她身上再也弄不到钱了,就卖去四马路。您太太资质很好,可以进个书寓。不比寻常的那些女子,去暗门子。都已经联系好了。拿到您的最后五十万,就送过去了。”汉密尔顿的声音越来越低。 “问他下一个目标是谁。”牧天对卢志强说。 卢志强拍拍桌子,“你都听到了,你下一个目标是谁?” “这,这个……是,是您的六姨太秦兰青。”汉密尔顿说着,朝后撤了下身子,下意识地举手挡在脸前。 卢志强愕然,扭头看着讪笑中的牧天和皮克。 玻璃后面的宁姝娅更是错愕不堪,牙齿咬的咯咯响。 “很好。你很真诚。我也还你个真诚,”卢志强依旧是聊天的语气,一脸笑意地望着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换了一张热切的脸,充满希望地望着卢志强,“您老打算放过我?” “你想多了。我答应让你站着死!” 第218章 保证不弄死他 卢志强话音未落,汉密尔顿早已经抖若筛糠,脸上是恐惧的,不可思议的表情,双眼闪烁地看着卢志强。 卢志强依然是怪笑地看着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嘴巴连续地翕动着,竟然没有发出声来。 他裆下一热,椅子跟前顿时多了一滩水。 吓尿了。 隔着窗户的宁姝娅在听到汉密尔顿说到“四马路”、“书寓”,还有“六姨太”的时候,脑袋就已经变成了泔水,双目圆睁,双唇微张,愣在椅子上,如一座石像一般。 英子上来扶持,抓住她不停抖动的手,已是如石般的冰凉冰凉。 惊得呆了。 牧天见那汉密尔顿都尿了,就上前拍了拍卢志强的肩膀,招了下手,然后开门出去。 卢志强还是微笑地看着汉密尔顿,而且出指指点了汉密尔顿,跟着牧天出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出了门,牧天就问卢志强。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钱分文不少的付给您了,人我带走。”卢志强尝试着强硬地说。 “恐怕不行。”牧天说话的时候,没看卢志强。 “为什么?”卢志强一把扳过牧天肩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巡捕房给我情报,我替你找人,钱你出。现在找到了,你的人你领走,罪犯要交给巡捕房。你不能打破这之间的平衡,要不我不好做人。”牧天不紧不慢地说。 “自古‘淫人妻女者,死!’巡捕房能判他死刑吗?”卢志强瞪眼问道。 “根据他们的法律,这个戚成法,嗯,汉米尔孙可能会打动陪审团,当然可能脱罪。”牧天黯然道。 “这不就结了?你都听他说了,下个目标就是我的六姨太,这特么孙子脑子里还有王法吗?知道什么是伦理纲常吗?你放心,人交给我,我保证不弄死他。巡捕房那里,大不了给点银子,这钱我出。您说个数。”卢志强殷切地说。 “这不是钱的事。关系到均衡。”牧天的话好像没有底气。 “均个逑的衡?万一他要是脱了罪,我六姨太没所谓,回去我就先休了她,绿帽子该谁戴谁戴,关键是他那张小白脸,你以为他会改得了吃屎?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无知少女和寂寞无脑人妻要遭他祸害呢?你咋就没有一点正义感,为民除害呢?这样,我不还有两个人借给你了吗?我再给您一部分钱,这人我带走,要是他不作妖惹我生气,保证不弄死他。那样也太便宜他了。那些写书的,还有可能把他写成情圣,流芳百世呢。您不说情报吗?我给您从他嘴里掏出来,您辛苦,再抓几个他们的人,交给巡捕房不就平衡了吗?办案的经费还是我出,需要多少拿多少。” “这事我再想想。那个宁姝娅呢?”牧天问。 卢志强从兜里掏出一个写着“休书”两字的信封,又掏出四根金条放在信封上,塞给牧天,“请您转交给她。我不想再见到她了。”卢志强的话语里,竟然还有一丝丝的怀恋。 这让牧天心里一沉,在心里已经答应了卢志强的要求,包括带走汉密尔顿。这口气得让他出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有这个权利。 至于蒋信义,会有其他的报答方法的。 想到这里,牧天毅然地推开了小屋的门。 英子见牧天进来,立刻站起来,指了指坐在椅子上凝视着玻璃对面一动不动的宁姝娅,无奈地耸耸肩。 皮克这小子该揍,连英子也学会了这个做派,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先进文化”的影响力? 再看宁姝娅,原本虽然几经折磨,但依然粉白的脸,此时变得蜡黄一片,眼神呆滞。 牧天注意地看了一阵,对英子说,“今晚你陪她,明天买张去金华的车票,把她送回老家。这个给你拿好,方便的时候交给她。”他把信和金条递给英子。 英子接过,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着。 季若曦敲敲开着的门进来。 牧天惊讶道:“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我们有白天和黑夜吗?”季若曦反问到,显然是不满牧天的态度,再加上其他两个女性在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蒋信义叫你来的吧?”牧天道。 “当然,他打电话让我去的医院现场。林箫死了……”季若曦道。 “真的?你果然把他杀了?”英子兴奋地蹦跳着抓住了牧天的胳膊。 牧天愕然。 季若曦噘嘴,别过脸去。 牧天连续地“嘘”了两声,拂掉了她的手。 英子噘嘴瞪着季若曦。 “蒋信义把所有的媒体挡在了医院外面,给了我独家新闻。”季若曦平复了一下心情,瞟了一眼英子,对牧天说,“怎么报道,他让我来听听你的意见。” “那他是什么意见,或者说巡捕房的结论?”牧天反问道。 “他说尽量说成是桃色新闻,你觉得呢?” “可以。”牧天沉吟地说,“注意强调华裔男子和日本女人这个噱头。这样宪兵司令部就会有所顾忌丑闻而不好大张旗鼓地针对租界,也就不会明目张胆地采取什么行动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季若曦点头道。 “另外,你在背景上暗示她在宪兵队有亲属。让大家去联想。”牧天继续说着。 “这我会。” “你还要暗示出来,日本女人跟这个华裔情人有个私生子。”牧天有些坏笑地说着。 “这怎么暗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怀疑大谷秀实?”季若曦反应有点激烈,显然是不同意牧天的说法。 “疑似,你不会用?八卦就得云里雾里地让人联想和测测,议论纷纷,否则还怎么叫八卦?你的报纸又怎么卖得出去?”牧天的笑敛住了,反而一本正经起来。 “好,我明白了。不过,这有可能会引起副作用。你要有思想准备和应对预案。蒋信义的意思是我先报道出来,引导一下舆论。不过,无论如何都要祝贺你,完成了使命,还能全省而退。”季若曦的目光里包含柔情和崇拜,望着牧天说道。 “谢了。” “咳,咳。” 英子突然咳嗽了两声,“真热。”说着,用手里的大信封扇着脸颊。 季若曦身子一紧,瞪着英子,但瞄见了信封上的“休书”二字,诧异地看着牧天,又扭头看着呆坐在旁边的宁姝娅,“九姨太?这个案子你也破了?” “还没有。只是把人救出来。”牧天谦逊地道。 英子突然道:“对对,送宁姝娅的事情,季小姐去最合适了。一路上还能挖掘不少八卦新闻呢。”她说着,把手里的休书和金条塞到季若曦的手里。 季若曦猝不及防地捧着信封和金条,不明觉厉地望着牧天。 第219章 关于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行为思… “我回去发稿了。”季若曦情绪突然不高了起来,说话的时候并不看牧天,好像突然意识到手里的东西,就朝牧天眼前晃了晃。 牧天看看休书和金条,又看着季若曦,道:“我觉得英子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你看着办吧。”他说着,伸出手去。 季若曦沉吟了一下,把休书和金条塞进包里,径自出门。 牧天指点着英子,瞪了她一眼,转身跟了出去。 英子冲着他俩背影扮了个鬼脸,走到宁姝娅跟前坐下,双手支颐,审视着依旧一动不动的九姨太。 牧天送季若曦出来。 夜色阑珊。 “刚才另外一间屋里的人是你要找的人吗?”两人站在门口,等着姚立顺把车开过来。季若曦问道。 “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呢,哈,到底是记者。是他,戚成法,原来勾引高大烈五姨太的那个人。”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送巡捕房吗?”季若曦又问。 “原来打算是的,不过我已经答应给卢志强处理了。”牧天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卢志强答应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我也知道,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但性命应该是无忧的。”牧天推测地回答。 “我看未必。你不了解女人,现在看来,你也不了解男人。你最好看紧了卢志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车来了,我走了。”季若曦一脸严肃地说道。 牧天一笑,上前替季若曦打开车门,跟里面的姚立顺打了个招呼,等季若曦上了车,关上了车门,挥手致意。 “你们俩看好他,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牧天刚一转身,听到卢志强的声音。他正在吩咐兰向成和侯耀先。 两人正挟持着戚成法站出门。 “你这就走了吗?”牧天冲卢志强高声问道。 卢志强止步,“嘿嘿”一笑。 “天不早了,不打扰了。刚看您跟……那什么,就没专门辞行。见谅,见谅。” “别来那些虚的了。你不打算在这住一晚,明早送送九姨太?”牧天责怪地问道。 “我送她?”卢志强的眉毛立马竖起来了,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此一别,很可能是永诀,送一下又何妨?”牧天冷冷地说道。 “牧探长,您就别再难为我了,我全是看您的面子,才没难为她的。您还跟我说‘百日恩’?”他把手掌放在头顶,上下压了压,“我都没被压死,我!要依我……算了不说了,趁现在您我都没反悔,我还是先走吧,您知道,我家住的离苏州河可很近。”他摆着手朝前走了两步,突然止步,对兰向成和侯耀先道,“让他走两步,跟我到那边一起上车。惯得他。” “记住我给你说的话!”牧天冲着卢志强的背影喊了一声,转身进屋。 走到汽车跟前的卢志强朝后扬了下手,开门上车。 …………………… 房间不大,但窗明几净。 电灯似乎是刚刚换了大瓦数的,明亮刺眼。 一张桌子移到了屋子中央。 对面墙边摆着一张架子床。 这一看就是下人的房间,整洁,但简陋。 桌子上摆着一把短的弯刀,锃明瓦亮,寒光闪闪。 旁边摆着一个拳头大的青花瓷瓶,用红布塞着。 接着是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白毛巾。 戚成法被推搡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物件,立马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满着恐怖,面如死灰,急扒着门,想要冲出去。 兰向成一拳击中戚成法面门。 戚成法“嗷呲”一声,双手正要抚面。 兰向成和侯耀先趁势一人抓住他一只手臂,将他推进屋内,绑在床架子上,又将他双腿绑在两支床腿上。 可怜一个俊朗的小伙,俏脸上鼻子还渗着鲜血,如“大”字般站立在床前。可惜是被绑着的。 情急中,戚成法嚎叫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有钱,我给你们钱,求你们放过了,我再也不敢了。” “晚了。”侯耀先上前,拍拍戚成法的脸嘲讽地道,“不过今天不打你的脸。” “你们在干什么?”六姨太马凤珍的声音响起。 兰向成和侯耀先见马凤珍进来,就躬身道:“六姨太。” “凤珍,快救我!”戚成法高喊着。 马凤珍定睛一看,“汉米?!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回头怒目相向地对兰向成和侯耀先吼道,“你们想造反?快把戚公子放下来!” “小六,你先到了。” 卢志强进来,身边跟着一个慈眉善目,脸色白净,穿着绸缎马褂,手拿一把折扇,捧着一把紫砂茶壶的老者。 马凤珍一见卢志强,又看了一眼绑在床架上的戚成法,立刻呆立当场,身如纤柳临风,一阵颤抖。 卢志强乜斜着被绑的戚成法,招呼老者,“安公公,请坐。” 这个安公公早年间在颐和园里行走,八国联军那会儿顺了几件宫里的宝贝,连夜出逃到了天津,又乘船来到了上海。最后在弯头浜落了脚,且在镇上繁华的地段开了间“上厨”的号称是御厨的馆子。生意一直很红火。 此时,他大刺啦地在桌前坐下,放了茶壶折扇,扯了扯衣袖,审视着桌上的物件。 女人到底是沉不住气,马凤珍带着哭腔道;“老爷不知这深更半夜的,叫贱妾来这下人的房里做什么?” “小六啊,没什么,就是让你跟你的年轻朋友聊聊,告个别。那个人你认识吧?” 马凤珍根本不看戚成法,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不,不,不认识。” 卢志强脸色骤变,一把抓起桌上的弯刀,掷了过去。 第220章 关于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行为思… “嗖!” 弯刀直飞马凤珍。 “噗嗤!” 插在青砖铺就的地板的缝隙里,也钉住了马凤珍拖曳的裙摆。 马凤珍“噗通”跪倒,浑身哆嗦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刮花了她的妆容。 “老爷饶命,”马凤珍一手捂着起伏的胸膛,一手指着戚成法,“他,他是,是汉米,不不,是汉密尔顿,戚公子,嗯,嗯,戚,戚成法。是,是这个人。” “哦,很好。算你明白。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也是跟小九一样在西蒙裁缝铺巧遇的吗?” “小九?小九她找到了吗?”马凤珍双手伏地,跪爬了两步,颤声问道。 “她明天就动身去她该去的地方了。我问的是你在什么地方,怎么认识的这个人!”卢志强满不在乎,又带着些许恨意地道。 “老爷饶命,您让我想想。嗯,我想起来了,是,是在布,布拉格的春天认,认识这个人的。”马凤珍急切地说。 “布拉格?” “是,是,是小九邀我们姐妹们去,去的。” “你们见面都干了些什么?” “回老爷的话,拢共见过四,四回,在布拉格唱歌跳舞两回,在凯乐门喝过一次咖啡,去新丽影院看过一场电影。就,就这些了。”马凤珍还算流利地答着。 “嗯,好吧。念你还算老实,”卢志强从兜里掏出同样写着“休书”两字的信封朝马凤珍亮了一下,放在桌子一角,“接下来的场面可能很难看,我答应不难为你们,你屋里的细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带着这个走吧。”他又拿起桌上的休书举了举,递给旁边的兰向成,“你去帮他收拾一下。马上给我滚出卢府,我一秒钟也不想再看到她了。” “老爷,老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马凤珍就地打起了滚来,接着爬向卢志强。兰向成打横拦住,抓住她的胳膊,硬拽了起来,拿了桌上的休书,就要架着出门。 “让她走后门出去。”卢志强吩咐道。 “是,老爷。”兰向成答道,将哭哭啼啼的马凤珍架了出去。 卢志强望着关上的门,朝安公公笑了一下,绕过桌子,走过去,拔出插入地板缝隙中的弯刀,用指头试了试刀锋,拿在手里晃着。 “您别杀,杀我。我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卢老爷。卢老爷,求你了。”戚成法浑身颤抖地说着。裆部濡湿一片。 靠,又吓尿了。 卢志强捏着刀锋,把刀把在手里连续地拍打着,“我不杀你。我向别人保证过不弄死你。” “谢卢老爷,谢谢卢老爷。”戚成法连声地说着,浑身依旧颤抖,声音打着颤。绑着的两腿哆嗦着。 “可我没保证不弄你!”卢志强断喝一声,“侯耀先,给我扒了!” 侯耀先应了一声,上前“撕拉,撕拉”,就把戚成法的裤子撕得稀烂,原形赫然露在电灯光下。 “安公公。” “在。” 安德全尖着嗓子应了一声,把桌上的毛巾搭在肘上,拿起那个青花瓷瓶,迈着方步走了过来。 “卢老爷,丑话老朽要说在头里,一是这活年轻时候玩儿过,现在有点手生,再加上老眼昏花,不那么齐整,您别怨我。其二,以前咱玩的都是雏鸟,成鸟这还是头一回,若有什么闪失,还望卢老爷休怪则个。”安德全拿腔作调地尖着嗓子喊着,他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又再明白不过。吓得那戚成法几欲昏死过去。 安德全根本不顾戚成法的挣扎,见他腰臀扭动无法下刀,就让侯耀先上前抱住戚成法后腰。刚一抱定,只见寒光一闪,手起刀落。 戚成法的命根子早已攥在安德全手中,一股血柱立刻如泉喷起。 戚成法真如杀猪般地嚎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 安德全丢了手里的东西,把那青花瓷瓶里的金创药倒在毛巾上,全力捂了上去。 兰向成正回来复命,安德全叫他俩给戚成法松绑,把他弄到床上,这才松开了捂住毛巾的双手。 躺在床上的戚成法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双目紧闭,牙冠紧咬。 再看卢志强脸上也有惧色。 “卢老爷放心,我这金创药乃宫廷御用,保证三天就能下地。”安德全得意地说着。 “安公公宝刀不老啊,佩服,佩服。卢某五体投地啊。”卢志强抱拳相向。 安德全也抱了抱拳,迈着方步走向小桌。一只手朝上张开,卢志强把两根金条放在上面。 …………………… 上海站,检票口。 太阳才刚刚出来,人们在排队进站。 季若曦的车在不远处缓缓地停下。 季若曦下车,回身扶持着如僵尸般的宁姝娅下来。 姚立顺从后备箱里拎了一只皮箱,对季若曦说,“这是牧公子要交给小姐的,说是卢先生收拾的卢……哦,宁姑娘随身的衣物。” “知道了,姚叔,谢谢你,回吧。” “回来的时候,打个电报,我来接站。路上当心,小姐。再见。”姚立顺说着,并没有走,站在那里望着季若曦。 季若曦知道姚立顺心意,就拎着皮箱,挽了宁姝娅,汇入了检票进站的人流。 月台上,人们在等着开往宁波的火车开门上车。 季若曦和宁姝娅排在队尾。 一阵汽笛声起。 旁边的站台上,等车的人们开始挪动。 相反方向的一列火车喷着蒸汽正在进站。 “季小姐,你先在这等我,我看到了一个熟人,过去打着招呼。”宁姝娅突然对季若曦说,还把背着的包递给了季若曦。 季若曦茫然地望着宁姝娅:这会儿怎么如此镇定,如此正常,好像完全恢复了心智。难道她此前都是装的,能离开上海这个伤心之地改变了她,给她了新的希望?一连串的疑问让季若曦完全丧失了其他的思考能力。 她怔怔地望着宁姝娅走到对面站台,很快地就融入了在那里等车的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列车“吭哧、吭哧”地缓缓驶入站台。 因为寻找着车门的停靠位置,旁边站台上的人开始挪动。 人丛的罅隙里,人影一闪。 有人跃下月台。 “宁姝娅!”季若曦的狂喊声,还有所有月台上人的惊呼声,都被“吭哧、吭哧”的列车行进的声音掩盖了。 刺耳的刹车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第221章 情,是人没有追求时的娱乐 “嘀铃铃。” 三楼办公室的电话隐约传来。 一脸戚容的季若曦从沙发靠背上欠起身,望着对面扶手椅上的牧天。 牧天只笑望着她,没有动弹。 “你去接吧,我没事。一会儿就回报馆了,今天估计也会很忙。” “嘀铃铃。” 电话顽强地响着。 “你别动,要去也得我送你去,你这个样子怎么行。你想开点,虽然惨烈了点,但总的来说宁姝娅她也是咎由自取。”牧天劝道。 “你会不会聊天啊?接电话去吧!”季若曦突然完全坐直了身子,瞪着牧天嚷道。 “好好,我不会聊天,你先歇着,我去接电话,回来我送你。”牧天起身,两手张开朝下按着。也不等季若曦反应,就出了起居室的门,下楼去了。 “嘁。”季若曦乜斜着牧天的背影,不由“嘁”了一声。 “这个英子,到现在也不来上班,电话也没人接,真是不懂女人。”牧天摇着头自语地开了办公室的门。 电话还在响。 牧天接起电话:“喂……” “你昨天一夜没回来是吧?住哪了?我等了你一夜?”电话那头是英子,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埋怨。 “你走的时候,我不在办公室嘛,还能住哪里去。你等我?还一夜。干什么?”牧天诧异地道。 “还能干什么。商量事呗。”英子也在电话里“嘁”了一声。 “什么事你说吧。”牧天拿着电话,坐在桌子上,摆好了要听英子煲粥的架势。 “皮特昨晚很晚打电话到婉婶家,约我今天逛街,说跟我去看看金刚钻,然后去布拉格唱歌跳舞。你来不来,我去不去?”英子的话语里带着点商量的成分。 牧天沉吟了一下,“我要说的是,矜持是女人最大的魅力,你信不信?”说出这话,牧天自己都吃惊,还说我不懂女人。如此经典的话,一般人能说出来吗? “你说的话我都信。”英子兴奋地说。 “那好,打电话过去推了,先回来上班。”牧天严肃地道,“还有,你外公今天可能有电话,或者亲自上门,你在侦探社好好待着。”牧天说完挂上电话着急地上到四楼起居室。 季若曦已经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看上去比先前要有火力,也有气韵多了。 “走吧。”季若曦说,径自出门下楼。 牧天赶忙跟上。 他们刚下到三楼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 “我在门口等你。”季若曦说着,一边继续下楼,一边挥手让牧天去接电话。 电话是刘庆怀打来的,只简单地说请凯乐咖啡喝咖啡,就把电话挂了。 牧天想不明白刘庆怀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干脆也不去想,先送季若曦再说。 他们赶到报馆的时候,季凤麟已经在了。 季若曦对父亲鼐然一笑,低声对牧天抱怨了一声:“叫你不要送上来。” 季凤麟看得真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地招呼牧天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坐。 牧天推脱还有事,改天再来拜望,季凤麟也没强留。 牧天就告别离开,去了凯乐门咖啡。 刘庆怀并没有介意他的晚到,见他来了,立刻站起来,满面喜色地上前与他握手,请他在对面坐下。 “什么事,刘大哥。” “先喝杯咖啡再上去,陆先生这会儿还有客人。”刘庆怀难掩兴奋,五指张开,在桌子上不自主地点击着。 “刘大哥,你这敲的是什么?有话就说,不用这个吧。”牧天疑惑地问道。 刘庆怀不好意思地收了手指,“喝咖啡。” 陆芃之此时见的客人是大谷盛二。 他对大谷盛二的突然造访非常吃惊,以为他有什么预感,小泽千穗昨晚才死,他今天就到了。 大谷盛二见陆芃之要收拾桌上散乱的报纸,就止住他道,“机场也有报纸卖的。我都看过了。” “抱歉。”陆芃之连忙说着,也就不再收拾。 “这和你没关系。人都有意乱情迷的时候,只是用生命去换这种东西,你总会觉得不值。也许因为他们没有别的追求,就把情看得大破天了。”大谷盛二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说着。 “也是。不过这些小报胡乱写,伤害了大谷君,在下还是觉得不忍。”陆芃之执意于自己的想法。 “唉,芃之兄,都说了这和你没关系。如果能保护我们的同志,写得再怎么不堪我也能忍受。实际上公众也不知道我在这件事情里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这次匆匆返回,碰到这件事,纯属巧合,你也不必介怀,更不用怀疑我的状态。”他看到陆芃之默然,就接着说,“伊丽莎白女王号已经从伊斯坦布尔启航,还要经过马六甲海峡,停泊雅加达、吉隆坡,香港,最后才到上海。根据目前的战事,行程可能有所延误,但也不会超过十天。过境的事还要按计划落实。” “明白,一切都在计划中。”陆芃之答道。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英格尔已经决定从上海离境。”大谷盛二说完,停顿了一下。 “英格尔先生来上海了?” “现在应该在车上。我就是过来给他打个前站,布置安防事宜。他将乘大和丸号借道大阪去东京。但是,大和丸号要三天以后才启航。在此期间你要负责他的安全,并保证他顺利登船。”大谷盛二不无沉重地说。 “请大谷君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你看还有什么具体要求。” “英格尔先生凌晨两点抵达麦根路货运站,需要在此之前确定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并保证英格尔的坦途安全。英格尔先生在沪期间会尽量减少外出,但如有需要,你们也要保证他的绝对安全。” “我们会把英格尔先生的安全保卫工作放在首位的,将尽全力完成的。”陆芃之再次保证着。 “那就辛苦你们了。还有,新近调来的外务总管石门满仓是琉球人,在日本是一个大财团‘石井株式会社’的实际掌控人,他祖上跟中国南方的一个古老家族颇有渊源。跟子不语先生曾有过交往。我知道芃之兄对子不语先生的看法,但现在还不是对一个人盖棺定论的时候,重要的是眼下的战争。其他的,都留给历史去评说吧。” “这个我明白,我会安排人跟踪石门这件事的。” “那好,时间紧迫,我们各自分头行动,晚上十点在你这里碰头。有什么情况,走秘密联系通道。我先走了。”大谷盛二与陆芃之握手,道了珍重,拎着共公文包,出了门。 陆芃之也没有相送,望着大谷盛二消失在门后,拿起电话,打通了楼下的咖啡厅。 第222章 我还是个生意人 牧天被刘庆怀带着上了电梯,进了五楼一间颇大,但总显得很幽暗的房间里的时候,心里觉得好笑,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瞥见类似讲台的一张长桌上,摆着一个成梯形状,用黄色的淡油纸包着的有棱有角的硬物的时候,还是收起了心里的笑意,把脸装扮出几分严肃来。 陆芃之带着秘书高加林进来的时候,他立刻立正敬礼,然后与之握手。 高加林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陆芃之,朝牧天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果不其然,陆芃之打开文件夹,喊了声“牧天听令”,接着就宣读了no.6的嘉奖令,上面说的是牧天锄奸有功,授予二等银鹫勋章,并擢升东方行动中校参谋,兼任东方行动第十八营营长。奖励金条二十根。奖状及勋章随后到达。 没有任何新鲜的,除了勋章的名称换成了“鹫”,其余全是一个套路。他想着这“鹫”不就是大雕嘛,一定是那帮坐办公室的人想出来的东东,跟粑粑一样臭。 陆芃之与牧天互敬了军礼,双方热烈握手,陆芃之高兴地说道:“祝贺,祝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他见牧天一直瞟着那堆金条,就说,“哎呦,你看我。来来,这是你的。”他把金条两手掐起来,递给牧天。 牧天也不客气,朝旁边的刘庆怀道:“帮找个包。” 刘秋怀稍微愣了一下,弯腰拿起自己的包,把里面的东西掏空了,递给牧天,牧天装了金条,合上,又拍了拍,扫视了一下两人,朝桌边一坐,“说吧,又要我干什么?” 陆芃之和刘庆怀相互看了看,又一齐看着牧天。 陆芃之干咳了一声,正要说话。牧天举了下手,“只说干什么,不要说为什么。” 陆芃之略显尴尬,又用两声干咳掩盖了过去,“简单地说,和平国际的一位要人,要来上海,在上海呆三天,然后乘船去日本。我们要保证他在沪期间的安全。” “男人女人,老年人年轻人,哪里人?”牧天眼珠子转了两圈,直视着陆芃之道。 “中年男人,俄国人,确切地说是苏联人,但持德国护照。叫英格尔。” “好,他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走,住什么地方,三天内他有什么必须外出的活动,什么场合?” “今天夜里两点中到麦根路货运车站,住处由我们提供,具体活动安排,等人到了才知道。”陆芃之实事求是地说道。 牧天狐疑地看看陆芃之,又看看刘庆怀,站起身来,原地踱着圈子。 片刻,他对陆芃之说,“这样,十根金条。皮克的人,全部归我调遣。” 刘庆怀急了,刚嘉奖了,还敢跟领导讨价还价,这什么人呢?就急忙叫了声:“牧天!” 陆芃之伸手朝刘庆怀按了按,“听听他的想法,为什么要十根金条,有什么计划?皮克的人一直在配合你的工作。”陆芃之极具耐心。 “我有一个落脚点,在西祠坊,离麦根路货运站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你们目前没有更好的安全屋。另外,皮克熟悉那个地方。那里非常隐蔽,易守难攻,就算你拿一个营的特种兵也未必能攻得下来。当然,这里离吴淞码头就远了一些,但我们根本不会让他从码头上船,而是等大和丸启航出了吴淞口,在进入公海的时候,派人把他送上去。这样就有效地避开了日方可能的各种搜查,保证你们的这位客人安全离开。十根金条多吗?”牧天一阵侃侃而谈,然后看着刘庆怀,又看着陆芃之。 “至于他在上海的活动,那么再根据具体情况设计安防方案。”牧天补充说。 陆芃之和刘庆怀还是没有说话,都在考虑着牧天的计划的可行性,以及可能存在的安全漏洞。 “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方案,我很乐意帮忙。很高兴你们能给我这个什么银色的大雕勋章,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在做生意,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意。高风险就意味着高回报,两位觉得呢?你们慢慢商量,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信儿了,告诉我。但我需要四个小时来布置我的计划。”牧天有点要挟地说着,拎起装着金条的包就要离开。 陆芃之给刘庆怀递了个眼色,刘庆怀上前挡住了牧天的去路。 牧天诧异地回头看着陆芃之。 陆芃之按了一下桌边的按钮。 俄顷,高加林进来,朝陆芃之敬礼。 “你去领十根金条,说我急用,马上拿来。”陆芃之沉声说道。 高加林应了一声,敬礼离去。 片刻,高加林捧着淡油纸包着的十根金条进来,陆芃之示意他直接交给牧天。 牧天接过金条,说了声“谢谢”,又装进包里。 陆芃之对高加林说,“拟电。” 高加林提气答了声“是”,从兜里掏出本子和笔。 陆芃之专注地道:“着东方行动各部,即时起一周内,归参谋牧天节制,不得有误!” 高加林合上本子,敬礼离开。 “怎么样牧天先生,还有什么要求。”陆芃之满脸堆笑地问牧天。 “很好了。不过这次行动的指挥中心和联络中心还是设在侦探社,你这里要有一部专线电话,保持畅通。别的没有了。我先走了。” 陆芃之让刘庆怀送牧天出去。自己则在屋里踱起步来。 牧天回到侦探社,皮克早已经在等他了。 “你什么动静,直接找我说不就行了,哪次我和我的人没尽力帮你?还劳动总部发号施令?!”皮克抱怨道。 牧天关上办公室的门,从包掏出两根金条,塞进皮克手里,“这回是你们自己的事,我还给你弄来了经费,够哥们不?”牧天故作姿态地说着。 皮克拿金条在手里敲了两下塞进兜里,竖了下拇指,“够哥们。” “那好。就请哥们再去下西祠坊,把那里收拾一下,准备迎接你们的客人。” “我们的客人?谁?”皮克好奇地问。 “不清楚,一个什么和平国际的苏联人,叫英格尔的。”牧天道。 “他呀,要来上海?”皮克开始惊讶了。 “你认识?” “不认识,听说过。不过这人很厉害的,圈子里鼎鼎大名。”皮克脸上充满了神秘。 “那好,他在上海待三天,你就让他住得舒服些。” “安全最重要吧?” “你还知道?快去吧。”牧天责怪地催促道。 “yes,sir。”皮克敬礼出去。 牧天刚坐下,要想想怎么接出英格尔,在半小时的车程里不出任何问题,因为这中间十分钟的路程在熊耀武的青龙会的地盘上,现在还有十来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搞定熊耀武,确保车队顺利通过,这是个问题。 青龙会一直盘踞在这一地带,因为靠近货运站,靠的是抢劫任何方面的物资过活,而且特不守规矩。 他还没有想出眉目来,黄尊丏敲门进来。 “少主安好。” 牧天请他坐了,叫英子上茶。 英子见了黄尊丏,一个万福,奉上一杯茶。 “外公请用茶。” 然后满眼含笑地看了牧天一眼,离去。 “少主可有好的方法教导属下。”黄尊丏并没有喝茶,放下杯子,恭敬地问道。 “黄爷,嗯,我后就这么叫你吧。”牧天打着哈哈道。 “随少主所愿。不过,恐怕这‘爷’字,属下不敢当。”黄尊丏站起来躬身道。 “敢当,敢当。论血缘你是长辈,又年长许多,‘爷’字放在你身上很合适,否则咱俩见面会很尴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少主赐名。” “长话短说,”牧天摇摇手说,“现在海子荡发展出现了瓶颈,黄爷要把土地水面打乱重新分配给一家一户,那是倒行逆施。我研究了一下,海子荡最适合的经济模式是‘产权明晰的集约经济’,土地和水面,包括上面的附着物,要分,但你不能把这些统统划归一家一户所有。”牧天沉静地道。 “不划,那分什么?” “产权。” “产权?” “对,就是每个荡民都拥有相应的土地和水面,但土地和水面要集中管理。他们享受相应产权产生的红利。这有利于将来的产业集群发展,或者说将海子荡的产业集群化。单打独斗,永远比不上集群的规模和力量。”牧天发挥着。 “这有点复杂,我一时想不明白。”黄尊丏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这很正常,当年王以栋收了放,放了收的,十几年也没搞明白海子荡该怎么发展,就是没明白最根本的是‘产权明晰’这个概念。今天我事情比较多,改天我过海子荡咱们细聊。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建立起一个海子荡主要产品的出口,或者叫终端。” “终端?” “没错。海子荡什么最多?以水产为支柱的农副产品,那么消化这些农副产品,附加值又高的是什么产业?”牧天循循善诱地说着。 “饭馆啊。” “对啊,餐饮业!”牧天说着弯腰拎起放在脚边的公文包,拿出十根金条放在黄尊丏面前。 黄尊丏惊异地撤了下身子,“少主您这是要干什么?” “放心,这不是给你的。这几天你到上海各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的地段适合开饭店的,就给订下来。咱们先开个河鲜特色的大酒楼,兼营野味。叫什么名字呢,嗯,就叫‘荡海潮’怎么样?”牧天越说越兴奋,两眼冒光地盯着黄尊丏。 “如少主所愿。”黄尊丏恭顺地说着,但依他心里想,更愿意叫“马栏山”。不过叫“山”却以卖河鲜为主,实在有点不搭界。 电话响。 牧天超黄尊丏歉然一笑,接起电话:“喂,尼尔侦探社,找谁?……乔小姐?再打一次!”他有点不高兴地挂上了电话。 第223章 一切都是从庞氏骗局开始的 牧天又朝黄尊丏歉然地笑笑。 “咱们继续。” 黄尊丏没有说话,只朝牧天拱拱手。 “咱们的小火轮最快的有多快。”牧天问。 “接近二十吧,是烧木炭的话。但续航就是个问题了,大概只能在海子荡里跑跑。”黄尊丏道。他有些奇怪,就这一会儿,画风怎么就突然转了。 “最大吃水多少?”牧天又问。 “差不多四十吨吧,满载的话,就跑不到二十节了,再用木炭,就更慢了。有十节八节就不错了。”黄尊丏继续奇怪着。 “买船。”牧天坚定地看着黄尊丏道。 “买船?小火轮?” “不,这回买大火轮,要一百吨以上的。速度先不考虑,二十节左右就行,再快的船只有自己造了。”牧天很认真地告诉黄尊丏。 黄尊丏还是没有理会牧天的意思,“您还要自己造船?就海子荡这点家底?” “钱不是问题,你先联系一下,看看哪家轮船公司有二手的,也订下来。”牧天吩咐道,见黄尊丏虽然点头应承了下来,但看得出他心里还是不太明白,就说,“你想啊,海子荡这么些年没有发展起来,根本原因在于一直抱着‘偏安一隅’的想法不变,根本没想到对外开放交流,人员、物资、技术还有思想。现在我们要是把‘荡海潮’开遍整个上海滩,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运输。不仅要有船,还要有卡车。这是一连串的问题,你也不要急,回去在正副罗汉里先挑七八个能说会道,又要像金虎一样忠诚可靠的人,组建一个销售团队,去跑上海滩各大酒楼饭店,推销海子荡的农副产品。如果我们有两成的市场占有率,那将是什么成色?”牧天又兴奋起来,有点口若悬河的苗头了。 黄尊丏频频点头,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想法,可是这得需要多少钱呐。 英子敲门进来,还没有说话,牧天就问:“皮特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我告诉他的电话,我说我在这里打工,干一些抄抄写写的工作,薪水很低。刚我上茅房了,怕有什么急事,就设置到你这里了。” “嗯,这个说法不错。皮特他想干什么?” “想尽快地见到我。他说等不到晚上下班。”英子有点小得意,目光甚至流盼地看着牧天。 女人往往是挑起嫉妒而刷存在感的。 “你去吧。先给卢志强打个电话,说我晚上请他吃饭,告诉他桌都订好了,就在怡和居,有海子荡带来的野味。”牧天说着向黄尊丏问道,“有吧?” “我现在就回去,兴许能弄到。”黄尊丏保守地说着。 “哎,黄爷,‘兴许’可不行,一定弄到,没有天鹅,野鸡野鸭也行。这事很重要,关系到海子荡能否振兴的问题。”牧天笑着说。 英子奇怪地瞪大眼睛看着牧天,“你不叫我外公黄,黄老邪啦?” “嗯。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牧天故意地道。 英子嘻嘻一笑,扭身跑了。 “这丫头!”黄尊丏望着英子的背影,叹了一句,站起来对牧天拱手道:“少主,那我先告退了。怕来不及,误了少主晚上请客的事。” 牧天也站起来,拱手道:“慢走,我就不送了。” “少主留步。”黄尊丏说完,就匆匆下楼去了。 刚一走出侦探社的大门,就见英子在自己前面上了一辆雪佛兰敞篷轿车,与那皮克有说有笑地“哧溜”走了。 卢志强接到英子电话的时候,他刚从下人的房里看过戚成法回来。 不知道是安德全,安公公的手法精妙,还是御用的金创药果有奇效,再就是戚成法这小瘪三体格好、运气佳,只半夜功夫,虽然依旧要卧床,但已经能吃能喝了。 怪不得有古话说,“好人不长在,坏人活千年‘呢。 他正自纳闷,英子的电话打来了。 卢志强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打心眼里怵那小姑娘。 拿起电话一听是英子就头大,好在英子惦记着和皮特的约会,而且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说话也没有了以前的夹枪带棒,直接告诉他了牧天的吩咐,就放了电话。 卢志强却拿着听筒愣了一会,牧天又要作什么妖?他这回可是弄了我不少银子。难道还想再多弄点?不太像。牧天这人还是很公平的,做生意是把好手,也是个正经商人。就是有点玻璃心。这回喊我吃饭,那一定是为了姨太太的事了。小九我当场就给他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咱老卢的钱,来路有点那啥,但花起来可是光明磊落的。那一定是小六了。看来牧天是听出来了自己随时可以把她们都的“沉塘”话外之音,这是要来关怀一下。说他玻璃心,就是玻璃心。不对,难不成是问戚成法的下场?要是这个,直接说不就行了嘛,吃什么饭呢? 他正想着,兰向成和侯耀先抬着根粗铁链子进来。说是给戚成法准备的。 卢志强接过来看了一下,又在眼前比了比,对兰向成说:“长了。” 兰向成和侯耀先面相觑,然后满脸疑问地看着卢志强。 “你看。”卢志强说,眼睛一亮,“你过来,跪下。”他朝兰向成说着。 兰向成诧异地看着卢志强,又瞟了侯耀先一眼,慢慢跪下。 “看着。”卢志强把铁链头上的两个半圆的铁环卡在兰向成的脖子上,挂上铜锁,又抬脚踩在铁链的中间。“看着没有,到这,不能让他站着,只能让他跪着。要不然我卢府门口杵着一个大个子,那是站岗的宝安,还是看门的狗?” 兰向成和侯耀先答道:“明白了,老爷。” 卢志强又用脚在铁链子上泥了两泥,“记住了,就这。不能长了。” 侯耀先见状,上前躬身把卢志强泥着的地方折过来,拿住,又卸下了兰向成脖子上的铁圈,两人朝卢志强躬身告退。 卢志强叫住了他俩,“先给他锁床上,项圈上缠点棉花布啥的,习惯习惯,等他能下地了,牵大门口去。先去大门口埋个墩子去,要埋深点,埋结实了。完了就回牧探长那里去吧。” 两人应了,躬身退出,关上门,嘀咕着离开。 “这回,真够这小子喝一壶了!” “那可不,这比让人给骟了还难熬,关键是它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恐怕他这回非得寻短见不可。” “他?就他戚成法?汉密尔顿?不会,他才不会寻什么短见的,要寻早寻了。一个男人,命根子都没有了,让人割的时候哭爹喊娘,鬼哭狼嚎,这特么刚醒,就要吃要喝,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这种人就没心没肺,狼心狗肺。我看,他呀,且活着呢!” “你说,那玩意儿都没了,还活个什么趣啊?” “哎嗨,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全乎吧,可你觉得活着有趣吗?活着本身就是个趣!” “嗨,你别说,此话有理。嘿,你小子啥时候成哲学家了?” …………………… “哎,你是不是走错了?莱斯利在那边啊。”英子惊异地对驾车的皮特惊道。 英子说的莱斯利是上海滩著名的珠宝商行,尤其以卖钻石出名,是一个意大利佬开的,叫普拉提尼,一个快到五十岁,大腹便便,半秃顶的半大老头。 莱斯利是整个上海滩名媛淑女,太太小姐们最爱逛的一个时髦去处。 “先去一下布拉格,喝点酒,跳会儿舞再去艾斯利,那时候看金刚钻才会越看越喜欢,净拣大的买。” “这么好?” “我的好还多着呢。你就慢慢品吧。”皮特哈哈笑着说。 英子翻眼看着皮特。 “反正方向盘在你手里,去布拉格就去布拉格,也不错啦,不用再抄抄写写的,手腕都酸死了。” “你看,还是我好吧,将你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我是你的解放者。以后你就叫我’解放者皮特‘。多响亮的名字啊。”皮特兴奋地屁股在座子上都坐不住了,手甚至都离开了方向盘,在空中挥舞了一阵。 “哎呦,皮公子,这名号都有了,你还打算解放多少个女人呢?”英子带着醋意嘲讽道。 皮特陡然收了脸上的得意,换了一副极其真诚的面孔,“没打算。就你乔小姐一个。不不,那不是解放,是爱,是爱慕!”皮特语调深沉,充满情感地说着,两眼直视着前方,绝对专注而真诚。 英子低垂着眼睛道:“这话我爱听,你要是真能做到就好了。”她的语气里含着丝丝幽怨。 皮克急转了一下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侧身对着英子,深沉地望着她的双眼,“我一定能做到。爱是偏狭的,我爱慕你乔小姐,永生永世。爱着,慕着,这才是男女最佳的状态,是神仙眷侣的写照。世间能有这样状态的男女不多,而我相信我们将是,也应该是幸运的那一对。” 英子大眼扑簌簌闪着,嘴角漾出笑来,抬起一只手,缓缓地朝皮克伸过来。 皮克大喜过望,但表面还是深切地望着英子,握住英子伸出的手,咽了口唾沫,把唇凑近她的手背。 第224章 谁是谁的猎物 达斯汀见皮特牵着英子的手进来,刚忙走出吧台,迎了上来。 “乔小姐,皮特先生,欢迎光临。” 皮特超英子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奥斯汀引他们在一个靠窗的餐台前坐下,把餐牌递给英子,就拉着皮特到一旁,低声说:“出事了。” 皮特朝正看着自己的英子笑笑,挥挥手,示意自己马上就过去。 “出什么事了?” “汉密尔顿和他的羊失踪了。” 皮特一愣,“怎么会?不会是私奔了吧。” “不太像。好像是与外人串通的,” “这事不严重了吗?” “可不是?翟大师他们已经转移了,原来的基地放弃了,叫我通知所有人。”达斯汀神秘地说。 “知道了。”皮特神情黯然地道。 “你这羊怎么样了?”达斯汀关切地问道。 “哦,算是入圈了吧。”皮特朝看着菜单的英子看了一眼道,眉宇间一扫刚才的黯然,透着得意地说。 “那祝贺你了。不过,翟大师他们觉得最近有点邪性,提醒大家小心一些,不要冒进,宁可细水长流,小心翻船。”达斯汀也看了看英子。 英子在一心一意地看着菜单。 “这个没问题,已经过了第一关。”皮特讪笑了一下,信心满满地对达斯汀说。 达斯汀伸手拍了拍皮特的后背,拇指超英子指了指,“悠着点,看上去是头肥羊。” 皮特咧嘴一笑,“照原样。她看着要什么。” 两人回到餐桌旁,英子把菜单递给达斯汀,“牛排七成熟,奶油对虾,一九年的拉菲来一瓶吧。谢谢。” “请稍候。先生还是原样?” 皮特微笑颔首。 达斯汀拿起菜单颠颠的走了。 布拉格的餐饮不是主营,有这个吃的就算是大餐了。 英子两肘支在桌上,手抵住下巴,凝视着皮克。 皮克微笑着应着。 片刻,缓缓地伸出手来。 英子手出手去。 两人的手在空中十指相握。 “喔呦,这不是表哥跟乔小姐吗?” 英子迅速的抽出手来,一抬头。 佟丽娟和一个身材曼妙,小巧玲珑的女人站在面前。 “佟姐姐,这么巧?请坐,一起吧。”英子欠身招呼道。 佟丽娟也不客气,拉着旁边的女人就坐了下来,紧接着介绍道:“裘曼丽,我最好的闺蜜。” 英子和裘曼丽伸手握了握。 皮克朝裘曼丽点点头,“好久不见。” 佟丽娟白了皮克一眼道:“什么好久不见,你现在眼里除了乔小姐还能看到谁啊?连我这个表妹也难得见上一面。就算见到了,满嘴都是乔小姐长,乔小姐短的,根本没有别的话说。” 佟丽娟说话的时候,笑吟吟地看着英子。 英子害羞地看了皮克一眼,脸色绯红,低下头,手里不自觉地摆弄着眼前的刀叉。 皮克伸手握住英子摆弄刀叉的手,朝佟丽娟道:“别瞎说,没那么夸张。” “谁夸张了。昨天我跟曼丽约你来布拉格玩,你还说你不喜欢这里。可今天就在这里见着你了。原来是不喜欢跟我们来这里,心里惦记着跟乔小姐一起来呢。”佟丽娟眉飞色舞地说着。 “你少说两句吧,看人家乔小姐都害羞了。”裘曼丽碰了碰佟丽娟说,“点餐吧。这顿我请。” “那不行,我来。出来吃饭哪能让女士付账呢?你们随便点,这顿还是我来。达斯汀。”皮特赶忙摇手,又抬手招呼着达斯汀,一边继续说,“那多不煎馒头啊。” “哈,瞧你那洋泾浜英语,那应该是‘煎头馒’。”佟丽娟说,“让曼丽买次单也无妨,她可是刚刚在四川路上拿了套大房子,四上四下,可来司了。那天咱们一起去参观参观,开开眼。顺便叉叉麻雀啊。” “哦,是吗?这是要去看看的,去喝乔迁酒啊。胡大洪这回真出血了,给你买这么大房子?还在四川路上?”皮特也跟着很凑趣地说。 “嗨,也就一般般啦,娟说话你这个当表哥的还不知道嘛。”裘曼丽微微一笑说,“倒是你们去玩,还是很好的啦。说好了时间,我再叫几个姐妹,好好热闹热闹,也省得我一个人在那里冷清。”裘曼丽不失时机地凡尔赛起来。 “那我们常去就得了。行不行,乔小姐。”皮特神情款款地望着英子道。 “我倒是很乐意,可是……”英子嫣然一笑,随即又有些为难地说。 “哦,忘了介绍,英子是上班的,今天我约她去莱斯利看金刚钻,她都是请假出来的。”皮特在说到“金刚钻”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也是在不失时机地凡尔赛。 “喔呦,职业女性啊。乔小姐。了不起的呀啦。”裘曼丽乜斜着英子道,语气里多少含着不屑。 “也没什么,就是干些抄抄写写的事体。在家也无聊,我哥哥老是忙着他的事,也没时间陪我。就是打发时间而已。”英子说着。 “哦,对啦,乔公子说要找铺面什么的,还没找到吗?”佟丽娟问。 达斯汀这时过来,把菜单递给佟丽娟和裘曼丽,躬身问道:“两位小姐点点什么?” 佟丽娟瞪了他一眼,把菜单丢在桌上,指了指英子,“跟她一样。”同时瞟了皮特一眼,接着又问裘曼丽,“你要什么?随便点,反正这里有煎头馒在。”她又盯了下皮特,坏笑了一下。 裘曼丽看看皮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都一样吧。”她把菜单递还给达斯汀说,“免得麻烦。” 达斯汀说了“请稍候”,就躬身离去。 佟丽娟又捡起刚才的话头道:“你哥还在忙着找铺面吗?” 英子叹了一口气道:“不止是找铺面,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什么看场地办工厂,前两天还有人要跟他合伙去云南开矿,还有人跟他商量办什么金融公司,反正忙得没时间理我。”英子的话里带着满腹的牢骚。 “哎呀,忙好啊。这年头,忙都挣不到钱,不忙就更挣不到钱了。这么说来,令兄还是挺能干的呀。哪天有幸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听上去是个有为青年喔。”裘曼丽很感兴趣地说道。 皮特瞟了一眼旁边的佟丽娟。 佟丽娟的脸色有些黯然。 英子也发现了佟丽娟的脸色不对,就笑着对裘曼丽说,“好呀。曼丽小姐说的不错,我哥哥好优秀的,我们来上海的前一年,他还当选了我们县‘十大杰出青年’了呢。是县长亲自给他戴的大红花,还奖励了他一万现大洋呢。” “喔呦,那真了不得呀。我跟乔公子聊过,他学识也不得了,我们很聊得来的。也是很煎头馒的。”佟丽娟疑似在宣示主权。 “你们认识?”裘曼丽有些惊诧。 “嗯,他们早认识了,也很聊得来。我哥哥在我面前还常念叨佟姐姐呢。”英子眼睛瞟着她俩,暗笑地道。 “真的呀!”佟丽娟也很诧异地道。 达斯汀送餐过来,突然愣住,“詹姆斯!”他叫了一声,连忙把餐食放到桌上,就朝门口走去。 金虎正走进门来。 第225章 羊跑了的几种方式 金虎刚看到英子的侧影,正要上前去招呼,就听见达斯汀的招呼声,接着就被达斯汀挽着出了门去。 俩人寻了一个僻静处,金虎站住,“到底怎么回事?” 达斯汀猜到了金虎问的是生么事情,但明知故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培训的事,我早晨去上课,怎么就人去楼空了呢?一个人影都不见了。我上上下下地跑了两趟,就连五楼的栅栏也被撬开了。怎么回事啊,达斯汀。翟大师是不是跑路了?要是这样,你可得退我们钱的。”金虎越说越认真。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翟大师没有跑路,只是转移了。”达斯汀一脸诚恳的紧张,尽力地安抚着金虎。 “转移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吧,”达斯汀见此事瞒不过去,要是瞒着了,自己就得吐出中介的钱来,他领教过金虎的厉害,就扶着金虎的肩膀说,“詹姆斯,你听好了,下面的话你不要跟任何人讲,兰德斯和霍克斯都不要说,见着他们了,让他们来找我,我跟他们解释。” “废什么话啊,快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刚上两节课,大师就跑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金虎有点不耐烦,瞪着达斯汀说,“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你别着急啊,詹姆斯。你要是接着想继续上课啊,就还去找翟大师。”达斯汀恭顺地说着。 “这么大上海滩,我哪找去?”金虎还是着急地问。 达斯汀靠近了些,也压低了嗓音:“就在对面,东祠坊。” “东祠坊?” “奇怪吧?这些年我也打听出了点翟大师的事情,也很佩服他。翟大师的智商相当高,他这些年也没少犯事,可是每回都能平安过河。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达斯汀摆出一副细说端详的样子,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金虎感到自己是他的知己,从而减轻金虎对自己的焦虑。 可是金虎好像并不买张,“我知道为什么干什么,你快说我到哪里可以马上找到他?我怀疑他就是个骗子,高智商的骗子。” “我都跟你说了就在东祠坊,你怎么不信呢?狡兔三窟你知道不?灯下黑你知道不?这你肯定都懂,可是把这两个加起来而且运用得炉火纯青的,我见过的就只有翟大师一人了。每逢有事发生,他就立马消失。人家就满世界找他,可是,他就在附近,这你想不到吧。京城来的那个满清遗老也特么是奇了怪了,绝对有强迫症,把那个东西祠建得一模一样,你到东祠坊,同样去最里面的拐角,还找五十六栋,就能见着翟大师了。说不定现在正在那里给新来的人上课呢。”达斯汀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听得金虎直迷糊。 “行,我信你一回。不过你说出事了,出什么事能让翟大师转移了呢?”金虎佯作无知地问道。 “这回可能是大事。汉密尔顿和他的那只肥羊不见了。”达斯汀颇为神秘地凑近金虎的耳朵说道。 “哦?汉密尔顿是谁?”金虎继续装着糊涂。 “翟大师最得意的门生,最早跟着他一路骗过来的。他找着个肥羊,不到一年就诈了差不多五百万。这就要准备杀了卖了,可是人却双双不见了。”达斯汀叹着气,无限惋惜地说着。 金虎道:“不见就不见呗,钱不已经到手了嘛,转移个什么趣?”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见有很多种的。给你说吧,第一种是放羊,就是那些资质不怎么样的,年老色衰的,钱诈干净了,养羊的人就制造些事出来,主动抽身,还有一种,是羊跑了。就是她们看出了这里的门道,及时止损,转身就走的。再有就是羊肉烂在锅里了。就像皮特跟……嗯,不说他了。就是养羊的跟羊发生了感情,成了男女朋友,双双私奔了,甚至结婚生子了。这种不多见,翟大师严格控制养羊的人与羊产生感情的。最后一种就是全羊了。这是针对那些资质过人的羊,诈干最后一分钱,最后就卖去四马路了。” “那你说的这个汉密尔顿是跟他的羊私奔了?”金虎是打算一傻到底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原来翟大师的安排是诈完最后的五十万,就把羊卖到四马路的一间书寓去,三千块的定金都拿了。可是,他拿到的最后一笔赎人的钱,全是铁条穿着塘泥做的假现大洋,而且两人还几乎同时不见了,这事就大了吧。”达斯汀故作高深地道。 “不就是少挣几个钱吗?跑什么跑?”金虎颇为不屑地说。 “嗨,怎么说你呢?你想啊,翟大师本来是想从苦主家人那里再诈最后的五十万赎金,赎金送来了,却是一堆泥,接着人就不见了。这意味着什么?被人看穿了,穿帮了,漏包了!”达斯汀有点恨铁不成钢,发狠地说着,心里想着这个金虎不像自己先前想象的那么聪明,翟大师的教学有问题,金虎的将来还得靠自己给带出来。 谁知听到这里,金虎想明白了,“羊的家人找到羊,连养羊的人一起弄走了。回来肯定要来弄翟大师。所以他才跑路的。是这样的吧。” “这不明摆着嘛。你别老说跑路,是转移。翟大师换个地方照样干。现在脑残的人越来越多,满大街都是,一抓一大把。翟大师的事业还会红火起来的。”达斯汀掩饰地吹嘘说。 “你把翟大师的那点道道摸得门儿清,有自己的打算吧。”金虎试探地问。 “瞧你说的,现在谁还没有个志向、小目标啥的。你先在翟大师那里混着,以后跟我干。布拉格这里就是我的底子,你瞧厚不厚。各种羊天天乌央乌央的。翟大师现在都靠我给供货呢。哎,说得太多了。你找翟大师去吧。别忘了见到兰德斯和霍克斯让他们先来找我,我可是很看好你们的呦。”达斯汀说着,也不理会金虎的反应,挥挥手就进去店里。 金虎也没有理会达斯汀的怠慢,心里想着要不要进去跟英子打个招呼。 第226章 钻石恒久远 英子见到金虎的高兴是由衷的,她站起来,热烈地招呼着,还请他入座来一起吃饭。 皮特是见过金虎的,而且吃过他的亏,就也恭顺地招呼了一声,建议换个六人台,实际上是不想让金虎加入他们。 金虎说不用了,自己不在这里吃,赶着去办些紧急的事情。婉拒着。 裘曼丽见金虎虽然长相偏粗犷了一些,但人还算周正,言谈也似谦谦君子。那份粗犷让她想去了另外的闺帏的好处,就也热切地招呼金虎加入进来,“办什么事情也得吃饭啊。您看,金将军是吧,我们这里正阴盛阳衰,缺少男士呢,您就屈尊陪我们一下呗。”语气热情,媚眼也飞了起来。 金虎看看英子很热切,知道她的心思,就又推脱了一回,叫达斯汀加了把椅子,只要了杯咖啡,坐在了他们中间。 英子见金虎坐下,只点了咖啡,就说男人要吃饱的,光喝咖啡怎么行?不顾金虎的推辞,就把上来的奶油虾让给了金虎,金虎谢过英子,也就没有再推辞。 皮特这边却已醋意大发:这小赤佬,前段还是这布拉格的跑堂送酒的小弟呢,不就仗着是乔小姐哥哥的朋友在这里装比吗?嘛的,穷比一个,装什么装。但自己切实地领教过金虎的厉害,也不敢说什么,就阴恻恻地道,“金将军现在叫詹姆斯了,对吧。” “是啊。在上海滩,有个英文名字,好混。你原来不叫皮海粟吗?”金虎不动声色地反击了回去。 “詹姆斯这个名字好啊,一听就有英国贵族的味道,很有底蕴的啦。”裘曼丽到底是老辣一些,听出了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药味,就看了一眼英子,又大眼忽闪忽闪,喜笑颜开地冲着金虎说道。 金虎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冲皮特一笑,闷头吃着大虾。 佟丽娟看出了邱丽娟脑子里已经伸出了雷达天线,就碰了碰裘曼丽,小声对她说:“这是翟大师最新的弟子,同道中人。小心大水冲了龙王庙!” “哦,”邱丽娟同样小声地说了一声,脸上立刻显出失望和遗憾的神色,拿起了刀叉,吃起了东西。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金虎很快地吃完了面前的虾,就问英子一会儿干什么去,是在这里喝酒唱歌还是去什么地方,等自己办完了事情,就来接她。还说要不自己先把账付了吧。 英子看了一眼皮特,正要说话。 皮特不乐意了,就让金虎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说早说好了由他来付账的。还说了吃完饭就带乔小姐去莱斯利看金刚钻的,而且自己可以送乔小姐回去。 英子见自己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见好就收地谢了金虎的好意,互道了珍重,含笑地与金虎挥手别过。 金虎赶到东祠坊,同样是七拐八拐地找到了最里端的五十六栋,连“汉诺文化”的牌子挂的位置和高度都是一样的,仔细看才会发现库克伍德留下的两个弹孔。 进到楼里,布局完全一样。到了六楼的教室,翟大师果然在给弟子们训话,就连几个平头男也在场聆听。 翟山鹰正讲到汉密尔顿失踪事件的严重性,要求大家这段时间要多加小心,重要的是加强基地的外部防范,决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件。更重要的是,要更加努力地工作,共度时艰,把汉密尔顿造成的损失夺回来。 金虎并没有打断翟山鹰的演讲,只是靠在后门边上听着。 他也没能打断翟大师的训话,因为他口若悬河,满嘴唾沫横飞地讲着,看到金虎在后门站着,也没有理会。但心里对这个人的主动归队还是很认可的。但同时,他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汉密尔顿的出逃,是在这几个新人来了以后发生的,有些事还是不得不防的。他自己要找达斯汀再仔细地打听打听这几个人,彻底弄清他们的背景。 翟大师终于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了他的演讲。学员们也整齐地高呼了三遍“哈啦啦”后,逐一散去。 金虎一直没有弄明白“哈啦啦”是什么意思,大约跟“乌拉”,“阿门”的意思是相等的吧。他一直这么想着。 翟山鹰招呼金虎去自己的办公室,以便面授机宜。 金虎怀着“看你还能有什么弯弯绕”的想法,探究翟山鹰的应急机制以便给牧天下一步决策提供参考的宗旨,就跟着翟山鹰进了办公室。 翟山鹰关了门,客气地请金虎坐了。接着就对金虎能主动归队表示了欢迎与欣慰。然后就问他对乔小姐与皮特的事情怎么预判。 金虎没想到翟山鹰会问这个,就大而化之地说,挺看好的。 “我听说你跟乔小姐的哥哥是朋友。那是个怎么样的朋友?”翟山鹰盯着金虎,但语气却显得漫不经心,不着痕迹地问着。 金虎就说自己跟乔一天也不是很熟,很早的时候自己做生意,在安徽歙县见过,还算能谈得来。这回乔一天到上海投靠亲戚,要重振家业,野心很大。不过,他认为乔一天志大才疏,纨绔习气又重,很难成大器。不过家底很厚实,刚来上海,啥事也没做,就买了辆汽车,还叫自己给他当司机。自己心里不爽他,已经很久了。无奈自己家道中落,没有办法。跟着乔一天这样的纨绔子弟,每天有吃有喝,还有薪水可拿,也乐得逍遥。现在找到了自己喜欢,看上去也擅长的差事,算是遇到真正的贵人了。自己将会在翟大师的指引下好好学习,认真工作,努力争取好成绩,以报答翟大师的知遇之恩。 翟山鹰当然不会被金虎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几句表忠心的话给忽悠了,根本没接他拍马屁的话茬,直接问道:“如果把乔英子这只羊交给你来养,你看怎么样?毕竟你近水楼台啊。”他还说,规矩上一般是谁找到的羊归谁养,但他这里可以进行统筹安排,皮特那里由他去协调。他说,你的优势比皮特明显,成功率要高一些。 金虎心想,这个翟大师还有这道道?很有组织头脑嘛。就说自己太熟了,做起来可能会很掣肘。而且挖了皮特的墙角,也不利于内部团结。 翟山鹰一听,觉得这小子还有点道行,是个可造之材,也就不提这茬,打听了点牧天的情况,金虎一一敷衍过去。翟山鹰就下一步的人设学习,如何打造自己的人设,展示这些人设,谆谆教导起来。 金虎认真地听着翟山鹰的必吃必吃,心里想着英子的事,翟山鹰这个时候提出让自己掏皮特的地沟,究竟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牧天的行藏被翟山鹰觉察了。他仔细地想了自己跟兰向成和侯耀先来“汉诺文化”的过程,好像也没有什么纰漏。可能是自己庸人自扰吧。也就放专心地听翟山鹰白话起来。 普拉提尼见到皮特带着三个漂亮女人进到店里,立刻喜笑颜开,用汉语给他们打了招呼,又叫一个看上去很肥胖的意大利姑娘赛丽给他们上了咖啡,在贵宾室里等着,紧跟着就拿出新进的珠宝过来展示。 英子一眼就看上了一枚三克拉的金刚钻戒指,戴在手上不舍得脱下来。裘曼丽看热闹不怕事大,在一旁一个劲儿地怂恿着说好看,太显高贵了。 佟丽娟在旁边脸色越听越难看,最后冷着脸说自己不太舒服,想要回家。 皮特在旁边一个劲地使眼色也不行。 裘曼丽这回看出来佟丽娟是真的生气了,也彻底理解了翟山鹰为什么尽量避免肉烂在锅里这种事情发生的重要性,就对皮特说,快买了,就可以送佟丽娟回去了。要不然自己先跟佟丽娟回去了也行。 佟丽娟又执意要陪着乔小姐买金刚钻。 英子却说不买了,明天让哥哥来买了送自己。不行就让哥哥花自己嫁妆的钱,自己买给自己好了。 皮特一听这话,心道:这怎么行?煮熟的鸭子这不飞了吗?心里对佟丽娟生起恨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就一咬牙一跺脚地给英子买下了那枚三克拉的金刚钻戒指,外加英子特别喜欢的一个镶了散钻的心形宝石项链。 英子一高兴,就在皮特脸上亲了一口。 皮特简直心花怒放,看着让自己肉疼的两件珠宝上了英子的身,畅想着未来英子的嫁妆将源源不断地流入自己的腰包,那个得劲,就别提啦。人也满面春风起来。 他瞅空低声跟佟丽娟说,要是她佟丽娟真抓住了乔一天这头羊,自己绝对要比她表现得大度。 佟丽娟“嘁”了一声不再理他,心里琢磨着乔一天喜欢什么样的首饰,或者自己佩戴一款什么样的首饰,才能引起乔一天的注意。就把心思放在普拉提尼不厌其烦地展示的珠宝上了。 挑来挑去,最后拣了一条极细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铂金项链买了下来,又将自己手上的金刚钻戒指取下来,串上去作吊坠,看起来别致又洋气,戴在熊脖子上。又买了一件金刚钻的领夹和两对宝石袖扣。都是她自己付的账,因为项链是为引起牧天注意买的,她认为牧天是个雅人,应该会喜欢这种淡雅又别出心裁的物件的,而钻石领夹和宝石袖扣也正合了牧天的清雅之士的气质,送与他,一定会喜欢而不会拒绝自己的。 但她此时连牧天在那里,在个些什么都不知道。 第227章 以毒攻毒 牧天的车开到忆定盘路熊公馆的们前的时候,两个剃着锅盖样的头,青布绸衫,挎着盒子枪的男人上前拦住了他。 “你什么人?找谁?”一个锅盖头上前敲着车窗。 “没看到巡捕房的?自然是找这里的主人了。”牧天摇下车窗,没好气地道。 “少主人,还是老主人?”锅盖头追问。 “少主人算个屁,自然是找老主人的啦。”牧天极其不耐烦地说,手搭在窗户外面摆了摆,示意他们让开。 另外一个锅盖头拔枪拎着就过来了,到了车前,枪指牧天。“下车检查!”凶神恶煞般地叫道。 牧天举起手,用一根食指拨开了那个锅盖头的枪口。 锅盖头横眉立目瞪着牧天,手下用力将枪口极力的回拨着。 牧天手腕一转,一送一捋,枪已经到了自己手里,枪口对准了锅盖头眉心。 锅盖头刹那间一阵迷茫,“噗通”跪在地上,连着作着揖,“大爷饶命。都是林箫的死给闹的,老爷让加强防备,来人一律搜查。” “原来是熊老先生你下的命令?”牧天抬眼望着对面。 原来熊大成已经站在跪在地上的锅盖头身后,他对牧天“嘿”然笑了一声,一脚踹在锅盖头的后心之上。 锅盖头扑到。 熊大成把拐杖支在扑地的锅盖头背上肩颈之处,捅了两下,拱手道:“牧探长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林箫的死,弄得风声鹤唳,老朽不得不防啊。还请海涵,海涵,请!” 牧天按了下枪,弹夹掉出,落在地上锅盖头的身上。枪弹分离。牧天又把枪丢在锅盖头身上,收回了手臂,握住方向盘。 熊大成恍然地转身,朝着紧闭的大门奔去。 大门栅栏的大门是精钢做的,两扇上分别嵌着相对而立的站立着的黄铜制成的熊的图案,似乎是在展示着力量与权力。 走到门前的熊大成用力地推着大门。 两个锅盖头上前帮忙,熊大成却用拐杖赶开了他们,高叫着:“滚蛋!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滚!”自己奋力推开了大门,然后恭敬地立在道旁,招手让牧天开车进来。 车行至门旁,牧天停下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邀熊大成坐上来。 熊大成假意推辞了一下,也就上来了。 车穿过大约七八百米的橡树大道,就见一座三层的白色洋房,绕过一个圆形的喷水池,停在了门前。 喷水池中央是一尊昂首站立的熊,四周是十几个熊头,各张着嘴,向着中央的立熊喷着水柱。中间的立熊的水柱是从头顶喷出的。 在阳光的照耀下,四周形成了一大圈的氤氲。 熊大成急忙推门下车,颠颠地绕过车头,替牧天打开了车门。 “牧探长请。” 牧天朝熊大成颔首,朝大门走去。 早有持枪的锅盖头打开了双扇大门。那门上也钉着黄铜的立熊,不过比大门上的小了许多。 “就请牧探长书房叙话吧。”熊大成殷勤地问道。 “熊老会长,客随主便啦。”牧天矜持地答道。 “那,这边请。” 熊大成引领着牧天走过高挑宽敞的前厅,右转进入了书房。 两人分宾主坐下。 熊大成吩咐下人上茶过后,就问道:“高司令电话里说,有位老友前来,不想是牧探长光临。更想不到了是,牧探长如此年轻。令老朽羡慕不已。不知牧探长所要洽谈的是什么事情?” “借道。”牧天直言道。 “哦,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何来借字一说?”熊大成捻着稀疏的胡须,“嘿嘿”笑着说道。 “麦根路货运站,听说青龙会在那里有许多生意。”牧天依旧是直截了当。 “哦,牧探长说的是麦根路啊,确实那里有青龙会的不少产业,但现在会务都由犬子打理,老朽不曾过问过。”熊大成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瞥着牧天,注意地看着他的反应。 “老会长的意思是,我还要找你儿子谈这件事喽?”牧天的声音沉了下来。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不过咱俩要是谈妥了,那老朽自然会安排他去做的。”熊大成胸有成竹的道。 “好吧,既然老会长如此敞亮,那在下就直说了。今晚我有批货要运进法租界。请令公子不要为难,而且要确保货物的安全。”牧天朗声道。 熊大成沉吟了一下道:“不为难这容易,可要确保安全就难了。牧探长知道的,货运站那边通常是日本人、租界工部局、华埠多家共管的,情况复杂得很。这个承诺对老朽来说,实在是太重了,恐怕老朽实在担当不起。还请牧探长见谅。” “听老会长的意思,是要我再找别的门路了?”牧天笑对熊大成说道。 “老朽实在不能承诺探长,也是怕耽误探长的货物运输嘛。”熊大成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着道。 “既然老会长为难,在下也不勉强了。”牧天说着,戴上礼帽,又像突然响起什么来似的,从兜里摸出两根金条,丢在桌上,“今日冒昧前来,也没有带什么礼物,这点小意思,请老会长务必笑纳。想吃点什么就买点什么吃吃吧。”牧天的语气阴森,又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熊大成听着直发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眼睛盯着桌上的金条。 “我能借用一下电话吗?”牧天看熊大成还在犹豫,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对策。就轻声细语地问道。 “当,当然。请便。”熊大成好像刚刚反应过来,连忙把桌上的电话推向牧天一边。 “熊公馆。”牧天拨通电话就说,“好,叫他说话。”牧天拿着听筒,眼睛望着熊大成,微微笑着。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回话,俄顷,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带有哭腔的哀求声,“爹……” “我不是你爹,”牧天一脸厌恶地看着熊大成,对着电话说着,“你确定要跟你爹说话吗?”他也不等电话里的回应,就把电话递给已经紧张得脸色泛青的熊大成。 熊大成急忙抓过电话,“耀武,是你吗?出什么事了?” 熊耀武在电话里立刻放大了哭腔,“爹快带人来救我!”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你现在什么地方?”熊大成望着牧天,眼里露出凶光。他猜测这绝对是牧天捣的鬼。 “好莱坞俱乐部。有人来砸场子。我的人全让他们给摁住了。您快带人来,给高司令打电话。让他派军队来!”电话里的熊耀武哭腔依旧,给他爹发着命令时的请求。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熊家头上动土?你说!”熊大成把拐杖在地上捣的“邦邦”响,恶狠狠地对着电话说。 “他们报的名号是泰山会,领头的是一个叫胡提的。可是我看不像,他们更像是军人,有七八个。都,都拿着长枪。快高光司令来啊。客人全给吓跑了,要不摁住他们,以后咱这生意没法做了。” “泰山会?!” 熊大成无限怀疑地重复道。 第228章 以毒攻毒(续) “牧探长,犬子出事,需老夫前往处置,不能在此敬陪,实在是抱歉得很。”熊大成客气地对牧天道。 “熊老会长客气了,本来也是要走的,去寻些别的门路。小生就此别过。我约了人在旁边的太和茶楼饮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打电话过来。在下一定帮忙。”牧天说着把自己的烫金名片递给了熊大成。 熊大成接过来,揣进怀里,叫了下人备车,完了就陪牧天出了洋楼。 牧天上先车离去。 熊大成的车也到了,他急急忙忙地钻进车里,也跟着开出门,就奔愚园路上的好莱坞俱乐部而去。 好莱坞俱乐部,原来是一个法国人的花园洋房,八一三以后,主人带着家眷举家迁去了美国,房子交给华人管家看管。 青龙会拿到了沪西警察局颁发的第一张赌博牌照,见此处不用改造就可当做赌场来经营,就巧立名目地强占了这处地方,建成了沪西最大的,也是最著名的赌场。每日赌客纷至沓来,通宵达旦。 熊大成的汽车还没停稳,他就急急地开门出去,直奔大厅而去。 不料却被站在门口的两个持枪的洋人拦住了。 熊大成只好高举着双手,说自己是这里的老板。 持枪的洋人一个是范弗利特,一个是库克伍德。 范弗利特根本不听熊大成解释,一脚踢掉了他的拐杖,揪住他的后脖颈子,把他按在门边的墙上,上下一阵摸索,搜索了一番,在他后腰里抽出一支勃朗宁,塞进自己口袋,又搜索了一阵,见再无武器,方才放他进去。 熊大成跌跌撞撞地进了大厅,却见儿子熊耀武双手被反绑着坐在沙发上,旁边一个西装青年正拿枪指着熊耀武的太阳穴。 熊大成腿一软,差点就跪倒在地。但还是晃晃悠悠地勉强站住了。 那熊耀武见熊大成来到,“爹,你咋才来呢。人呢?你带的人呢?” 熊大成瞪了儿子一眼,稳定了一下心神,再看周围,三四十个衣着光鲜的赌客或蹲或坐,无论男女,一律被反绑在几个赌台旁边,几个黑衣持枪者,逡巡在他们面前。再看二楞,竟然有一挺机枪架着,虎视眈眈。 “想必这位大侠就是泰山会的英雄吧。”熊大成盯着胡提说道。 胡提把枪口在熊耀武的太阳穴上怼了一下道:“在下胡提。”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抖开,亮给熊大成,“不过今天不是泰山会的事。” 熊大成疾步上前,一手抓过那张纸,双手展开一看,脸上的肌肉凝住。 布告:“取缔愚园路菲利克斯庄园‘好莱坞俱乐部’赌博牌照”的布告?!下面还有工部局警务处的大印,而且还有局务处处长的签名! “你们泰山会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熊大成手里抖着布告,恶狠狠地对胡提说,“我要给马洪生打电话!” “请便。”胡提晃动着手枪,指点着茶几上的电话,“随便打给谁都行。我说了这不是泰山会的事。”胡提又把枪指着熊耀武的太阳穴。 熊大成上前,拨通了马洪生的电话。 “喂,马洪生吗?你那里有个叫胡提的弟子吗?”熊大成虽然怒火中烧,但口气还算客气。 “是,有的,好像是王大彬的手下。”马洪生在电话里说着,口气显得莫名其妙。 “咱俩家都有祖上的遗训,你们今天为什么参与我沪西歹土的事?”熊大成语气变得剧烈地责问道。 “有这种事?谁在你的地盘上闹事?你告诉我?”马洪生道。 “就是刚才说的胡提。” “哦,这样啊。那我要问问大彬是怎么回事,熊老会长你稍候,我再打过去给你。放心,我马洪生是个守规矩的人,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你在自己府上还是……” “我在好莱坞俱乐部,你让电话局总机转就行了。”熊大成说完用力扣上了电话,盯着胡提道,“先放了我儿子。” 胡提一笑,枪依旧指着,“给马洪生一个面子。”说着,只手一扥,解脱了熊耀武身上的绳索。 熊耀武“噌”地跳起,长臂一挥,就要袭击胡提。 胡提坐着没动,只手臂一绕,枪依旧指着熊耀武眉心。 熊耀武打了个冷战,骤然收了手臂。 “跟你爹站一块去!”胡提低喝一声,枪口晃了晃。 熊耀武满脸怒色,目不转睛地盯着胡提,挪向熊大成。 熊大成一把抓住挪过来的熊耀武,把手里的布告拿了起来。熊耀武伸出一只手扯住,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一遍,诧异地望着熊大成,“这不可能,一定是泰山会搞的鬼。给葛鸿鸣打电话。”他急切地说。 “别枉费功夫了,葛鸿鸣已经被革职,现在中央捕房蹲着呢。罪名是贪污受贿,违规滥发赌博牌照!” “你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都是你们泰山会捣的鬼!”熊耀武指着胡提恶狠狠地说。 电话响。 是马洪生打来的。 熊大成碰了一下熊耀武,弯腰接起电话。 “怎么样?”熊大成开口就问。 “我问过王大彬了,胡提单飞了。说是被中央巡捕房请去当‘特别巡捕’了。不过还没有办仪式。现在算不算泰山会的人也就两说着了。碰到什么事情,熊老弟看着办吧。”马洪生说完,根本不听熊大成说什么,就挂上了电话。 熊大成举着听筒愣了一下,接着就打给高大烈。 那边是高大烈的副官接的,因为平常熊大成没少给副官好处,所以副官一听是他的声音,就告诉他高司令不在,但透露了高大烈的行踪,说是约了朋友喝茶。 熊大成听到这里,明白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要找自己‘借道’的牧天。 熊耀武见父亲讲完了电话,又朝胡提嚷道:“葛鸿鸣就算是罪已至死,但你这是一级政府机构发的牌照,你就得承认,不能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爹,打电话给石门凯西,我们找副局长来评评理。” “评什么理?你一个中国人找日本人评理?我看你是想上黑名单了吧。再说,那上面白纸黑字蓝戳,写得明明白白,你跟我这里咋呼啥?!” 熊大成拉住熊耀武低声说,“这小子不算泰山会的人了,是什么中央巡捕房的‘特别巡捕’。替捕房办事。” “啥鸟‘特别巡捕’?不就是个在捕房里管跟华人打交道的包打听嘛,在这儿装什么比?!”他说着,从熊大成手里扯过布告,三下两下地扯碎,扔到地上拿脚踩着。 “砰砰砰!” 胡提微笑着连开三枪。 子弹打在熊耀武的脚边,火星四溅。 熊耀武连忙朝熊大成这边跳开。差点把熊大成撞了个趔趄。 二楼的机枪,朝空中连续三个点射,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轰然坠落,砸在一张最大的赌台上,玻璃四散飞溅。 一众赌桌下的赌客们,尤其是女人,尖叫成一团。 “胡,胡先生息怒,息怒。犬子无知,老朽代为赔罪。请胡先生高抬贵手,请容我再打一个电话。”熊大成现在彻底明白了,只有找到牧天才能解决今天的问题,否则我们父子绝对有性命之虞啊。 胡提乜斜着熊大成,用枪口点点几上的电话。 熊大成把电话打到太和茶楼,要找高司令。 太和茶楼是个中西混装的茶餐厅,既有茶,也有咖啡,有西式快餐,也有包子馒头。是从广东传过来的。 侍应生把电话拿到高大烈跟前的时候,他与牧天正谈到酣畅之处,一听是熊大成,就捂住听筒小声对牧天说了。 牧天点点头。 高大烈说:“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牧天道:“不用了,这就很谢谢你了。晚上我组了个局,你直接去我侦探社吧,吃了饭再走。” “你这里还不知什么时候了呢,我还是先回去吧。我还带着警卫班呢。”高大烈推辞着。 “警卫班有什么,再开一桌就是了。兄弟们跟着你东跑西颠的,也该犒劳犒劳了。今晚全算我的,让兄弟们开心开心。另外我给你介绍个人,他有个小故事等着给说给你听呢。你一定感兴趣。还有海子荡送来的新鲜野味。” 高大烈沉吟了一下道:“恭敬不如从命,野味我喜欢,故事我也喜欢。哈,真有你的。那我就先带人去侦探社等你了。你快点,得饶人处且饶人。” 牧天含笑点点头。 高大烈对着电话说会通知牧天亲自前往处置,自己有要是缠身,就不过去了。有事再打电话,他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副官的。他不愿意听熊大成的千恩万谢,就挂上电话,跟牧天一起出了茶楼,接着就分道扬镳了。 熊大成放下电话,对胡提说,“请胡先生再等片刻。有一个人您一定得见见。” “行啊,你今天就是叫天王老子来,结局都只有一个。既然你说了,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看谁能保你?” 胡提话音没落,外面一阵警笛声。 胡提心里“咯噔”一下,靠,没安排这一出啊。 熊大成心里也犯着嘀咕,这葛鸿鸣已经被革职,那现在带着警察来的能是谁呢?听着警笛的动静,绝不是一辆警车出警。 熊耀武却不这么看,葛鸿鸣虽然被革职,自己在沪西警察局的靠山倒了,可是副局长石门凯西也是自己人。这回肯定是他带队出警,看你个泰山会的小赤佬今天还闹事?老子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正想着,警察们就进门了,他们一窝蜂地冲进大厅,拉着枪栓,把里面的人团团围住。大喝着不许动,同时闪出一条通道来。 一个穿着巡捕房警服的年轻人阔步走了进来。 “什么人打枪?” 来人断喝一声。 熊耀武回过头去。 不是日籍警察局副局长石门凯西是谁? 第229章 以毒攻毒(再续) 熊耀武得意地朝牧天笑笑,就急奔石门凯西而去。 胡提满脸含笑地望着熊大成,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把手里的枪的枪口低垂下来一些。 石门凯西左手一举,雪白的手套挡住了熊耀武媚笑的脸。他肃然地走到胡提面前,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胡提阁下,”他恭敬地说着,字正腔圆,汉语说得了得。 胡提微微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熊耀武下巴快要惊掉了,拽着熊大成的胳膊,“爹,这是怎么个情况,他……” 熊大成到底老道,一把抓过熊耀武指着石门凯西的手,并把他朝自己身后拉了拉,挺了下胸脯对石门凯西说:“我这有你们局里颁发的赌博牌照,您不能说取缔就取缔啊。这不符合规矩。” 石门凯西手在面前挥了一下,“熊老先生,你持有的牌照,不是我们局里颁发的,而是葛鸿鸣私相授受的,至于他如何会把总共十二张牌照,把八张发给你和你的儿子,以及你儿子的朋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按照律例,受贿者与行贿者同罪,你们两个今天要跟我回警察局接受调查。” 电话响起。 胡提接了一下,就地递给熊耀武说,“熊大少爷,找你的。” 熊耀武看着在胡提手里抖来抖去的听筒,一把抓了过去,急着接听,“是我,说。”口气还很强硬。 “三十多个,全部堂口都,都特么完了!少爷,老大。”对方一个男声像是在哭诉一般地在电话里嚎着。 “怎么回事?慢慢说。是泰山会那帮狗崽子吗?”熊耀武两眼冒火,恶狠狠地问道。 “是,是。嗯,不不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到底是还是不是?”熊耀武急赤白脸地对电话吼着。 胡提笑了。 熊大成看到了胡提的得意,就怼了下熊耀武,熊耀武侧头看了一眼熊大成,对电话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泰山会王大彬领着着干的,可前面有巡捕。这事,咱也干过,您懂得……” “明白了。现在弟兄们呢?”熊耀武显然不想听对方继续说下去,就打断道。 “别提了,一出事,跑的跑逃的逃,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剩下的死了两个,其余十来个都受了伤,给押巡捕房去了。” 熊大成在旁边也听得明白,就怼了熊耀武一下,暗暗使了个眼色,就听熊耀武对电话里又吼道:“没用的东西,赶紧滚回你姥姥家去吧。” 这是让对方赶紧撤,如同山贼见势不妙,高喊的“风紧扯呼”一般的切口。 熊耀武吼完就挂上了电话,看着石门凯西。 “讲完了?”石门凯西和颜悦色地对熊耀武说,“那跟我们回警察局吧。”接着朝旁边的巡捕挥挥手,“把这些人质都放了。快。” “凭什么抓我们?”熊耀武跨上一步,盯着石门凯西道。 “熊耀武是吧。我只给你说一遍,贿赂政府公务人员,还有即便以前的牌照有效,但你用沪西的牌照,到麦根路去经营,而且开了多达三十余家,这叫跨界违法经营,你知道吗?违法!”石门凯西严肃地说。 “谁在这里咋呼呢?”就听门口有人断喝一声。 门口光线很亮,里面的人看不清来人模样,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 胡提和熊大成都听出了牧天的声音,心里同时一动。但动的内容却不一样,胡提是心里一阵狂喜,站起来道:“牧天?!” 这世道要说也是很有意思,如果一个人是戏精,那一定是师父的功劳,要是一部分人是戏精,就是戏剧或电影学院的功劳,要是人人都是戏精,那一定是全社会的功劳。 明明是是按剧本发展的,却让胡提一句话楞给弄成了意外。 熊大成的心里想的是,这尊神可来了。俗话说解铃害得系铃人,现在不是充硬屎撅子的时候,一切以先着陆为要,而且是软着陆。 “牧探长,您终于来了。我还是那句话,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现在求您这位活菩萨给开解开解,数家纠缠一处,正不可开交呢。”他不敢提“借道”的话题,说“大路朝天”希望牧天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八一三以后,日本人占领沪西原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越界筑路的部分区域,为了宣示在这里的主权,就成立了自己的日籍警队,维护公共治安。租界当局也要维持自己在这里的存在,而华埠势力,也想着将来将这一块收回,也要刷刷存在感。 葛鸿鸣原来也是个世家子弟,但战争前就家道中落,虽然常常囊中羞涩,但依旧一副纨绔的做派,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不过他天资聪颖,再加上这些年浪迹江湖的经验,立刻看出了这三方有空子可钻,还有就是他也是弯头浜巡捕房的包打听,就斡旋于三方之间,成立了沪西警察局。以原来的日籍警队为基础,引入了华人警员和少量原来巡捕房的少量西籍巡捕。局长是华人葛鸿鸣,他许诺将来警局的收入三一三十一,就当上了这个局长。而副局长就是日人石门凯西。租界当局放弃了巡捕房的名头,改用日人提出的“警察局”的招牌,获得了行政上归租界工部局警务处管辖的权利,于是就有了这个共同负责沪西地区的社会治安机构。 这无疑是一个很怪胎的治安机构。 “哦?”牧天吟哦着。 “您就发个话吧。”见牧天迟迟不表态,熊大成哀求道。 牧天抬头看见了石门凯西,觉得面生,正要发问,石门凯西一个立正,庄重地敬了个礼。 牧天一征,不由错后了半步,更加诧异地打量着石门凯西。 石门凯西接着一个鞠躬到九十度后道:“您就是牧天探长阁下,在下沪西警察局副局长石门凯西,见过阁下,家父很希望见到您。” “令尊?”牧天见石门凯西一脸诚恳,甚至是诚惶诚恐,不便拂了他面子,就下意识地问道。 “家父尊讳乃石门满仓,字沧海。与令尊有旧。所以很希望能见到您,把酒言欢,叙叙旧。”石门凯西继续诚恳地说着。他并不知道石门满仓与牧涤有什么交情,“在下刚来上海的时候,家父就嘱托我寻找阁下的下落,但不久就任命为沪西警察局的副局长,这里的治安实在是太差了,所以公务太过繁忙,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行动。今天能在这里偶遇,实属有缘。”他伸出手去。 “展开行动?”牧天想着,他认为虽然石门凯西的汉语发音字正腔圆,但造诣远在皮克之下。就伸出手与人握了握,面无表情地笑了笑。 第230章 以毒攻毒(续三) 那帮被困的赌客人质谢天谢地地在巡捕的指导下,从侧门蜂拥而出。 牧天听石门凯西一口一个“令尊”地说着,暗想这乔世宽跟日本人早有来往?要是这样,那恒昌百货以及现在刚开张的恒祥的“国货”的口号,也就只是口号了。要是乔世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话,自己决不能“认贼作父”!不过看这石门凯西傻不啦叽的,一定是弄错辈分了。听黄尊丏说,自己的外祖父牧涤倒是跟着子不语先生当年与日本人谈过生意。莫非是这个石门凯西的“令尊”? 牧天正想着,就听门外有人高声通报:“蒋督察到!” 上回说到,沪西警察局是一个怪胎的社会治安机构,自成立以来就多方掣肘,三方各自为政,让葛鸿鸣钻了空子,内部乌烟瘴气,贪腐不断,近来有报葛鸿鸣与久井英一搞得不亦乐乎,租界当局担心大权旁落,就下决心整肃。对葛鸿鸣罢免局长职务与收押候审双管齐下,又任命了一位“特别督察”代表警务处监督署理沪西警务,这人就是原来中央捕房政治科的副科长蒋信义。 说话间,蒋信义已经踏入大厅。 他环视了一下,朝牧天敬了个礼,待牧天站起来还了礼后道:“牧探长,你早到了?想必已经把警务处的指示和命令传达给他们来吧。” “报告蒋督察,本探长正在执行取缔非法赌博任务,但遭暴力抗法。”牧天又朝蒋信义敬了个礼说道。 熊大成满脸愤懑,心道:这个牧天今天纯心要跟我过不去啊,如此说,他不是要火上浇油吗?就冷笑了一声,“见过蒋督察,老朽和犬子只是对牧探长所执之法存在异议,争执了两句,暴力却是万万谈不上的。请蒋督察明察。”他说完看着牧天,眼睛里像有把刀一样。 “范弗利特!”牧天叫到。 范弗利特走过来,朝牧田点点头,从后腰抽出一支勃朗宁手枪,递给蒋信义,“这是从这位先生身上搜出来的。” 牧天在临出熊大成的书房的时候,瞥见他从抽屉里拿了一件物品,虽然看不太真切,但也料定那是手枪无疑。而现在手枪一定是在当初门口警卫的范弗利特手里。 蒋信义拿出过手枪,拉了下枪机,举枪对着熊大成,“这是你的吗?” 熊大成不由身子抖了一下,低声道:“是,是。” “那你还在这里狡什么辩?”蒋信义加重语气地道,又朗声喊道,“范弗利特。” “到。”放福利特挺身站到蒋信义面前。 “你是范弗利特?”蒋信义探究地看着他。 “是,蒋督察。”范弗利特朗声答道,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份法租界颁发的居住证,双手递给蒋信义。 蒋信义拿过来对照着上面的照片看了一阵,还给了他。 “范弗利特听令。”蒋信义也挺了下身子,高声地道。 “yes,sir。”范弗利特一个立正敬礼。 蒋信义从旁边的巡捕手里接过一卷纸,展开读到:“兹任命范弗利特为沪西警察局局长,即日生效。工部局警务处,处长:让-戈达尔。” “谢长官栽培!”范弗利特郎然道,又是一个敬礼,接着双手接过蒋信义手里的命令,或者叫委任状,然后与蒋信义亲切握手。 “祝贺你,好好干,你是沪西警界的未来。以后具体警务由副督察牧天探长与你对接,胡提督察助理与你直接联系。” “是,蒋督察!”范弗利特给蒋信义敬礼,又挨个给牧天、胡提敬礼。 直看得熊大成和熊耀武父子直立睖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把目光投向日籍的副局长石门凯西。 石门凯西却朝前迈了一步,朝着蒋信义立正敬礼,“蒋督察阁下,卑职西门凯西,是沪西警察局副局长,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石门凯西鞠躬九十度,恭敬地道。 “哦?很好,范弗利特刚刚上任,你要多帮帮他。要搞好内部团结,摆正自己的位置,紧密地团结在警务处以让-戈达尔处长为中心的租界警务委员会的领导之下,做好自己的工作,对待一把手的工作,要补位,决不能越位。知道了吗?”蒋信义谆谆教导说。 “是,督察阁下,卑职明白。”西门凯西立正敬礼答道。 “这里的事情也办完了,好啦,我跟牧天探长和胡提助理也该回中央捕房了,这里的事情,原来就是你们辖区的事情,现在你们两位局长都在,就看着办吧。”蒋信义说着,招呼牧天胡提就要离开。 不料熊大成拉着熊耀武紧走两步,“噗通”就跪在蒋信义面前。 蒋信义一阵愕然。 “蒋督察,我们错了,拿到赌博牌照确实贿赂了葛鸿鸣,所有赌场他都抽三成……” “你等会儿,你是要在这里交代问题吗?”蒋信义严肃地问着。 “是,是,蒋督察,不要带我们去巡捕房。我就在这里都交代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在这里,在这里。”熊大成不顾熊耀武不断的拉扯,甩掉儿子的胳膊,对着蒋信义连连作揖道。 “范弗利特,安排人做笔录。”蒋信义命令到。 “我自己来吧。”范弗利特拉了张椅子坐在熊大成父子面前,打开了笔记本。 “督察阁下,给他们也拿张椅子吧。”石门凯西谨慎的为熊大成请求着。 蒋信义没有说话,挥了挥手。 石门凯西见状,也没有招呼巡捕警察,自己上前替熊大成父子拉了两张椅子,扶着熊大成坐上去,又朝蒋信义点着头,站到一旁。 “说吧。” 蒋信义低声喝道。 熊大成就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那几张赌博的牌照是如何运用的交代了出来,以及各方对自己的赌场收益又是如何分配的,还有赌场兼营烟&土的事情也交代了个彻彻底底。 蒋信义见也没有什么新的信息可资利用,留下胡提直接监督把熊耀武押到沪西警察局关押,进一步查清麦根路的违法事实,又以年纪大了的理由,倡导人性执法的精神,宽大了熊大成可以居家隔离,就招呼着牧天走了。 上了蒋信义的车,牧天连声道谢。 蒋信义却大惑不解,问道:“你又搞什么啊,弄这么大阵仗,到底想干什么?” “这还不是为了三少,他要接待一个叫英格尔的人来上海。”牧天微有不满地说着。 “英格尔来上海了?” “说是今天夜里到。要不我扯麦根路干什么?” “哦,你是怕在青龙会那里翻船是吧。”蒋信义说,接着又不无担心地道,“不过你现在做的这些未必保险。” “那没事,只要把熊耀武那个愣头青摁住了,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牧天胸有成竹。 “我还是从钱德勒那里给你调一队人吧。他那里的人比较可靠。”蒋信义伸手拍了拍牧天的肩膀。 “怎么你这么紧张?这个英格尔你认识?”牧天觉得蒋信义的反应有点奇怪,就问。 “认识倒不认识,听说过。” “哦。听说这个人挺厉害,是什么和平国际的什么人。听说他要从上海去大阪。还是个苏联人。” “好像是。干好你的活吧。这回又从三少那里诈了多少?”蒋信义笑着说道。 “哎嗨,您这叫什么话?我干活拿钱,怎么叫诈啊。这话多难听。再说,就二十根。我还要分给干活的兄弟们呢。”牧天摊开两手说道。 “我给你跑了这一趟,你该分我多少啊?”蒋信义故作认真地道。 “蒋大哥你这是逗我的吧。您还缺钱?这刚又升了特别督察,那还不……嗯。” “逗你的。不过现在哪儿有不缺钱的人呢。我花钱的地方多。”蒋信义突然神情黯然起来。 牧天觉出了异样,连忙问,“蒋兄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那兄弟这次的二十根都给你。皮克那里我再想办法。”牧天的语气极其诚恳,引得蒋信义不由认真地看了他一阵。直到牧天提醒他“小心开车”,他才回过头去。 “现在还能对付,你先留着吧。我哪天需要了,再跟你张口。”蒋信义宽厚地对牧天笑笑。 “也好。”牧天也笑笑道。 “你去哪里,我先送你。要不然就跟我回巡捕房,一会儿坐季若曦的车回去。” “季若曦?她现在去巡捕房干什么,采访?”牧天有些意想不到。 “不是。她打电话说是陪朋友,一个叫欧阳的闺蜜去的。这个欧阳是大谷秀石的未婚妻。大谷秀实是去领他母亲小泽千穗的遗体火花去的。我已经交代人把手续都给办好了,他们到了就可以办了。估计这个时候也快到了。” “哦,这样啊。我就不去了。见着别扭,你说都这个时候了一个中国人,一个日本人,他怎么就能走到一起去的呢?我倒是希望大谷秀石是个中国种。”牧天的话里充满着疑问和困惑。 “人啊,抛却了所有外部属性,其实都一样。你要是不去,我先送你吧。回哪儿?” “侦探社啊,卢志强还在那等着我呢。哦,对啦,你如果巡捕房都安排好了,就别走了呗。晚上我安排了个局,一起喝两杯,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牧天突然兴奋地说。 蒋信义笑笑说:“还是算了,你的那些局我还是少参加的好,没事就给我派活。” “这是啥话,这回不一样,有卢志强在就有好故事听。还有高大烈。肯定有意思。”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怕季若曦那边别再出什么纰漏。哎呦,你说的那个卢志强,是不是让你找他九姨太,你怀疑被拆白党给拆去了的那位寓公啊?”蒋信义突然想起来了,有点小兴奋地说。 “不是他是谁?”牧天也兴奋地说。 “你找到他九姨太,也找到拆白党了?”蒋信义急切地问。 “嗯。” “那你不把拆白党的人交给我?”蒋信义的语气里有点不悦。 “那个拆白党交给卢志强处置了,放心他不会弄死他的。九姨太宁姝娅本来是放她回老家了,可惜还没出上海站,就卧轨自杀了。”牧天神情黯然。 “你说巡捕房今天早上接到的案子卧轨自杀的女子是宁姝娅?”蒋信义简直不可思议起来。 “就是她。真是红颜薄命。所以我要这帮拆白党死的更难看!”牧天这话像是解释为什么不把拆白党交给蒋信义,更像是自语。 第231章 女人和她备胎们 牧天回到侦探社,再三挽留蒋信义不得,望着他远去的汽车,牧天想蒋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犯难,自己要抽时间好好问问他。 英子告诉牧天,高大烈就在门口转了一圈,说他可以等,但手下的兄弟都是按时开饭的,就带着他的人直接去怡和居了。倒是卢志强很早就来了,在他办公室喝茶呢。 “这回你没有吓唬他吧?” “你这是什么话,太没来由了的啦。我什么时候吓唬过他了呀?再说,我也是刚买了金刚钻回来。你没看到吗?好不好看?”说着,她翻动着戴着金刚钻金戒指的手。 “好看,好看。”牧天瞟了一眼她手上晶亮的钻石,敷衍地说着走上楼去,“送杯茶过来吧。” 卢志强一见牧天,就哈哈笑着说,“你可来了,再不来我就走了。” 牧天连说了三个“抱歉”,完了说喝杯茶就过去吃饭。 卢志强却说,喝个鸟茶,到怡和居去喝,自己早就饿了。 牧天无奈,就跟着他出了办公室,恰巧英子送茶进来,卢志强连忙让路。 牧天告诉英子不用了,叫她晚上别太早睡,自己有话跟她说。 英子喏喏然,看得卢志强直犯迷糊。 他就问,这女人咋就不一样呢? 牧天突然想到了身首异处的宁姝娅,一时不想开口说话。就直接钻进了卢志强的车。他自己的车留在好莱坞俱乐部了,交给胡提完事了开回来。 车一启动,牧天想起了蒋信义说的大谷秀实领他母亲小泽千穗遗体的事,就问卢志强去过巡捕房没有。 “我没事去巡捕房干什么?找官司吃?”卢志强显然不知道牧天为什么这样问,那大概也是不知道自己的九姨太宁姝娅卧轨自杀的事情了。 “你没看今天的晚报?”牧天觉得要是自己亲口告诉他,有点太残酷了。 季若曦在现场,但自己的报纸已经印刷,只好把这个头条给了小报《新晶晚报》。这张报纸以专门刊载耸人听闻的消息,比如暴力凶杀绯闻八卦涉黑内幕等新闻著称,原为新闻报增刊,每三日出版四开十六版,所以名为“晶”。主编是一个留日的学生,战前该报在小报中很是画报,据说主编常常以“黑幕”爆料为要挟,让那些不怎么守法的达官贵人、名仕富豪就范,拿了钱来消灾。以“言论无厘头,报道没底线”著称。上海沦为孤岛以后,便依附于日本军部主办的《新申报》发行,报馆虽设在法租界以示公允,但报纸却在虹桥日占区售卖,内容多为日军进攻摧古拉朽之类。留在租界发行的只有十之一二。 “吃了中饭就上你这来了,到了就没出你办公室。再说平时我也不看那种小报的。什么新闻,给我说说不就得了?”卢志强道。 “停停,前面就有个报摊,我给你买一份报纸,还是你自己看吧。”牧天说着。 “啥事搞得这么神秘?”卢志强说着,把车停到了路边。 牧天下车,在摊上买了份新晶晚报上来,递给卢志强,卢志强把报纸扔到后座,启动汽车。“回头再看吧。” 牧天摇摇头,没说什么,挥手让他先开车。 到了怡和居外面,卢志强找地方停好车,还没忘了报纸,就拿起来卷了卷夹在腋下,与牧天上了楼。 一进包房,高大烈免不了半真半假地对牧天的迟到抱怨了两句,一看牧天旁边还有一个人,看上去还很有排面,也不好多说。 就上前先伸出手来。 卢志强与高大烈握了手,眼睛询问地看着牧天。 牧天给他们介绍了,两人就相互拱手,又相互地“久仰,久仰,荣幸、荣幸”之类地一番套话,接着相让着就座。 “哈,今天好好喝一下,二位还是同情兄呢。”牧天打趣地说着。 卢志强听得纳闷,就问牧天:“何为同情兄?我与高司令此前可是素未谋面的。” “就是,牧探长这是给我们打的什么哑谜啊?您这是把我们当成一丈二尺高和尚了吧?”高大烈还知道有个成语,而且用得也很透彻幽默。 牧天不由也笑了,“两位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但两位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与同一个人有些交集。” “牧探长您这又是绕了。有啥我跟高司令错过的场合,您说出来,我给高司令赔罪。自罚三杯。”卢志强慨然道。 “报纸还没看吧。”牧天指指卢志强进屋就扔到桌上的报纸。 这和破报纸有什么渊源?卢志强一阵迷糊,高大烈也不由木然地瞟向报纸。 卢志强看了看牧天,打开报纸。 突然吸了一口气,抓起报纸仔细看着。 “小九?!”卢志强愕然呼道。抬眼诧异地盯着牧天。 要说这小报在这种新闻上是真舍得版面,整版的新闻不说,还发了三张照片,一张是火车轮下的自杀者,一张是站台上围观的人群,一张是躺在地上,身体整合后的。 照片的质量并不太好,但死者的容颜依稀可以看得清楚,尤其是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你一定会立刻认得出来的。再加上那天分别时的衣着,卢志强一眼就认出了报上照片里的人,就是自己的九姨太。那个自己因为放她一条生路而“休”了的女人。 “怎么会这样?”卢志强怀着深深地疑问,瞪着牧天问,“我当时交给你的时候她虽然情绪不好,但可是个大活人啊!” 牧天无语,看了高大烈一眼。 高大烈起身从卢志强手里扯过报纸,打眼一看,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把目光投向牧天,好像都在要他的一个解释。 牧天见两人这样,就把季若曦当时所见,报上登的和未登的情况一股脑地讲给他俩听了。直听得高大烈不住唏嘘。 “你是说,因为我休了她,无颜见江东父老,她才卧轨的?”卢志强有些激动地问牧天。 “卢老兄也不要伤感,这和你休不休她没有多大关系,现在离婚的这么多,休,只是以前的一个说法而已。以九姨太的生活态度,她巴不得你休了她呢。”牧天半开解,半讲道理地说着。 “牧探长说的是,现在的女人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少标榜自己是有个性的新女性的,哪个身边不有个三五成群的备胎啊。你这边休了她,马上就有接盘侠出来给领走了。说不定早已经给你头上种了一大片草了。因为一封休书寻短见的,这样的女人二十年前就已经死绝了。”高大烈也拍着报纸,宽解着卢志强。 “那她到底是为什么?”卢志强的问题中,多少带有一些惋惜的成分,香消玉殒,对大多数男人来说,即便是陌生人,见着了,也是有点惋惜的,何况曾经相依相守十年的夫妻呢? “这真的不怪你,她是因为绝望。”牧天也叹息了一声,说道。 “她有什么可绝望的,我给了他够下半辈子生活的钱,她还年轻,还可以重新生活的。她绝望个啥?” “她是对爱绝望了,那个汉密尔顿,也就是戚成法亲口说的根本不爱她,全是为了犏她的钱,还说榨干了她的钱,就把他卖到四马路去。”牧天沉郁地说着。 卢志强“啪”地一拍桌子,狠狠地道:“这个狗r的戚成法,我砍了他的命根子,现在看来是轻的,我回去就要了这小子的狗命,给小九偿命!” “等会儿,卢老爷和牧探长说的这个‘戚成法’我好像也认识,会画画的那个。”高大烈恍然大悟地说着,又问牧天,“是不是,牧探长?” 第232章 同情兄的同仇敌忾 牧天虽然受了些卢志强的感染,此时也有些凄然,但想起了有人告诉过自己关于“妇人之仁”的警告,再加上宁姝娅的惨状在脑子里“刷刷”闪过,就拱火似的拉着腔调道:“可不就是那个戚成法?我就说你俩是同情兄嘛。” “这个小混蛋不是让皮克派到前线去了吗?怎么还在上海滩害人?”高大烈甚是诧异地问道。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牧天感叹一声,把他知道的,戚成法交代的,还有自己脑补的各种细节,一股脑地讲了出来。 “你说的这个翟山鹰是谁?看来都是这龟孙子在幕后操纵的。”高大烈问着牧天,同时也判断地说。 “没错,现在整个上海滩最大的拆白党就属这个翟山鹰的了。他现在已经发展成一整套的产业链,近几年的拐骗、诈骗、买卖人口,到肆无忌惮地绑票案,差不多都跟他有关系。有很多都是他亲自作的。戚成法只不过是他手下众多小喽啰的一个而已。当年对高司令的五姨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经翟大师这一过手,到了卢兄九姨太这里就开始了大砍大杀。据我所知戚成法是翟山鹰手下第一高手,光从宁姝娅身上就诈了近五百万。钱倒无所谓,卢老兄不在乎那些,头顶的足球场也能忍受,关键是人死了。而且一个美人死得这样难看,是可忍孰不可忍?!更关键的,他翟山鹰还有很多这样的弟子,这样的爪牙。这些人还天天在上海滩混着,他们都是翟大师的牵线木偶!祸害的根源是背后这个牵线的人!”牧天痛心疾首地说着,口若悬河。说得两人呆了,半晌无语。 “你是说我干掉戚成法也没有意义,不能给小九报仇?”卢志强沉思地问牧天。 “这不明白着嘛。从高司令的五姨太到你老兄的九姨太,这是愈演愈烈,幸亏高司令当年发现得早,及时止了损,要不然也跟宁姝娅一个下场,不是丧身车轮,就是沦落风尘。要斩断这些木偶身上的的提线黑手,这才能从根本上铲除拆白党。高司令是带兵的,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擒贼先擒王!’”牧天见高大烈似乎减低了对此事的兴趣,就把话头往他身上引去。 “可是,听你这么说,翟山鹰那龟孙子就像个老鼠,咱不能跟他一样满世界钻洞去找他吧。”高大烈好像有些为难地说着。 “这你放心,关键是两位有没有兴趣让这个害人的乌龟王八蛋死得更难看。”牧天真地说着,完了朝他们两人都认真地探究地看了一会。 “兴趣是有,关键是咱怎么干才能把这个老鼠抓住。只要抓住了,先玩玩,等玩腻了,再干了他。这才过瘾!”卢志强说。 “卢兄说的对,先玩玩他,再干掉他。”高大烈也附和着卢志强。 “两位都有意思?”牧天追问道。 “那当然,你不都说了我俩是什么‘同情兄’了嘛。”卢克强说,“是不是,高司令?” “是。虽然我没有像卢老爷那么惨,但这口气憋在心里一直不爽,要是能把这小子给弄了,我心里肯定舒畅啊。咱干他姥姥的。”高大烈一拍桌子,“上菜吧、咱一边吃,一边听牧探长的高招。” 牧天说着好好,就叫人上菜。 黄尊丏还是很给力的,准时把野鸡送到了餐馆,没耽误牧天的好事。高大烈和卢志强都是喜欢野味儿的人,不等菜上齐,就推杯换盏地开吃了起来。 牧天正要敬酒说正事,侍应生上来,说有电话找牧探长,已经给转到二楼楼面经理的办公室了。 牧天想着一定是三少不放心英格尔的事情,打电话来催问。就放下酒杯,去接电话了。 此时卢志强正在跟高大烈将如何将那戚成法除根的经过,听得高大烈这个曾经嗜血如命的行伍之人也有几分忌惮。但当听到卢志强请了宫里里的老太监来行刑,笑得不行,直说“真有你的,是咋想的出来?”,再听到老太监安公公念叨关于“以前玩的都是雏鸟”这话的时候,更是笑不活了。 牧天接起电话一听,果然是刘庆怀,就直接告诉他一切都已经搞定了,现场去找皮克对接就行。各个路口都是自己人,要是遇到巡捕什么的,就说是钱德勒的朋友。只要完全按照刘庆怀自己设计的计划执行就行了。到了西祠坊给自己来个电话,立马把英格尔在沪期间的活动计划通报给自己,以便及时做出安排。 刘庆怀知道牧天做事的风格,也不多问,谢了一声,就挂上了电话。 牧天回到包房的时候,两人还在为了“雏鸟”的梗笑得前仰后合。酒杯在空中一次又一次地碰着,把里面的酒都碰没了,杯子还没有粘上两人的嘴唇。 牧天扶着椅背望着他们笑完,见卢志强脸上的凄然已经烟消云散,才坐下道:“二位这是达成共识了?” 两人也不说话,把手里的杯子又碰了一下,就要喝下,突然发现杯子早已经空空如也,愕然之下,又笑了一阵,相互斟满了酒,喝下,一顿杯子,几乎同时地说,“您就说怎么干吧。” 第233章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牧天见两人为“落井下石”而放浪形骸,心里有些不屑,但一个土豪暴发户,一个是行伍的粗鄙之人,着实怪不了他们。也就没有深想,觉得他们只要对翟山鹰的事情高度热情就行,于是就说:“看二位情绪高涨,我敬两位一杯。来干了。” 高大烈先表示了异议,“敬什么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同饮,痛饮!” 卢志强也举杯道:“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铲除拆白党,干!” 三人碰杯,一齐干了。 “你说吧,咱怎么干?”高大烈一边替两人斟酒,一边问。 “你快说说。”卢志强手指在酒杯前扣了两扣,高大烈斟酒,又催促着牧天。 “咱们分几步走,先引蛇出洞,再诱敌深入,接着就是里应外合,最后瓮中捉鳖!”牧天说完,看着他两。 “你这个理论上可行,环环相扣,又如行云流水,可这是理论,具体方案和成功的依据是什么,我们想听的是这个。是吧,卢老兄?” “对对,高司令说得对,我们要听的是你的具体方案,这个方案为什么可行。”卢志强应和着高大烈说。手里拿着酒杯,捻动着。 “那我就先说依据吧,具体的战略战术都是基于这些已知情报制定的,也会根据这些情报的变化而适当调整。”牧天说着。 卢志强和高大烈相互看一眼,同时朝牧天扬扬手,大概是嫌他开场白了,要他快说出干货,但又不好说出来,所以只好出手示意。 “翟山鹰是一个自诩智商很高的骗子,事实证明他智商确实挺高,惯常的做法是把之前坑蒙拐骗的钱,通过股票和各种投资洗白,然后积少成多。再转投更有潜力的项目。你不得不佩服翟大师的眼光。他早期骗来的钱,在交易所里打了个滚就投入到了开滦煤矿。是通过代理,又由怡和洋行的一个中国买办,叫尉达成的襄理代为持股的。你们知道上海的煤炭主要来自开滦。还有一部分投的是航运业,永兴轮船公司。这些投资,在战前就让他赚了不少,其中一部分他拿来运营现在的拆白党,这也是他的拆白党做得风生水起的因所在,背后有巨大的资本支持。他曾经想把自己的拆白党的业务伪装成文化在交易所挂牌融资。现在他的老巢还挂着‘汉诺文化’的牌子呢。可是工部局审查很严,一直拖着。后来开战,永兴的船给政府拉去堵江宁要塞,他投的钱虽然政府打了条,也说记着呢,但也就算是打水漂了。你们谁见过白条兑现过?远东特遣队要轰炸开滦煤矿,断了上海的能源的消息甚嚣尘上,股票是跳水般连连大跌。财富缩水严重。翟山鹰这段时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要套现出局。但找不到买家。但是他这人有个习惯,大概是骗人和绑票的事情做多了,怕人家也同样本事用到自家身上,家里从来不存什么钱的,留够日常吃喝用的,其余全部投出去,而且自己还从来不出面,帮他打理账目钱财的是个日本人三井陆夫。他在泰禾大厦里租了个写字间,两人也很少见面,多数都是电话联系。翟山鹰的精明,在于他能很准确地选中投资项目,比如‘黑金’煤,实际上他更渴望投资铁矿和各种金属的矿产,更渴望的自然是金矿。还让人不知道他有多少钱,也追不到钱的来历和去处。”牧天一口气说着,喝了杯酒,润了下嗓子。 两人见牧天喝了,也举杯把自己面前的酒喝掉。 “金矿谁不喜欢,碰到好的矿脉,开出来就是钱啊,还是硬通货。”卢志强道。 “你是说我们弄出个金矿来,然后让翟山鹰把骗来的钱都投给我们?”高大烈沉思地对牧天说。 牧天一喜道:“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到底是带兵打仗的,什么事一点就透。” 高大烈故作谦虚地打着哈哈:“我这点小聪明,还不是在牧探长的启发之下,才激发出来的嘛。哈。” 卢志强也不甘愚昧,就说:“可你这已经到了里应外合的阶段了,那前期的引蛇出洞,诱敌深入还没影子呢。” “这你放心,都是我的事情了。到时候要你们出面你们不打怵就行。”牧天认真地说,“我可把英子和金虎都搭上了。” 卢志强顿时恍然,“我现在可是真佩服你了,牧探长,说到金将军,我就想到了我两个手下叫你借了现在不还,原来是用作里应外合的啊。是也不是?” “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即便咱们不能让那个翟大师很难看地死,但咱不能让他跑了。有兰向成、侯耀先加上金将军,他最少得死啊。”牧天开心地说着。 “好,来,喝,今天不醉不归。”卢志强的兴致被极大地调动了起来,兴奋地大声嚷着。 牧天举杯朝高大烈示意了一下,两人同时饮下。 “我还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牧天压低声音地说,“弯头浜还有一个想翟山鹰死的大佬。” “哦?” 两人几乎同时地“哦”了一声,看着牧天。 “你是说我们这‘同情兄”的队伍在扩大?”卢志强调侃地问,看来他已经忘了给他头上种草的那个女人了。 “那不是同情兄,要说辈分,你们两个应该要小一辈。”牧天戏谑地说。 “别卖关子,说,这个大佬是谁?”高大烈到底是军人,喜欢直接。 牧天不慌不忙地看着卢志强,“告诉你怎么让人站着死的那个人!”他说完定睛地看着卢志强。 卢志强一怔,沉思了一下,恍然道:“冯济琛?冯老先生。” “没错,就是他。”牧天道。 “这个冯济琛,冯老先生我也有一面之缘,可我不明白,他怎么和戚成法扯上关系的?按理他无妻无妾,单身许多年了。”高大烈不解地问。 “这话更是小孩没娘,连姥姥也没有,说起来就更长了。简单的说吧,冯济琛身边是有个女儿吧。”牧天说着。 “不错,叫冯茹芸。” “对对,这人我也见过几回,气质非凡,挺招人稀罕的。”高大烈直率地说。 “大家都叫他‘夫人’。可是他丈夫呢?你们都没听别人提起过吧。”牧天还是卖着关子。 “好像是这样哎。”卢志强沉吟着道,高大烈也频频点头。 “翟山鹰曾经是冯济琛家里的家庭教师,教的就是他女儿冯若云英语。你们别瞎想啊,翟山鹰没有对冯若云下手。是别人,翟山鹰的第一个徒弟排起来应该是王以栋而不是戚成法。”牧天终于揭穿了谜底。 卢志强立马蒙住了。他看了牧天半晌,才喏喏地说,“这么说,冯济琛把他女婿给弄得站着死在广州了。可是怎么站着死呢,活埋了?一定是的。”他依旧沉浸在死亡的方式上,作着各种畅想。 第234章 嬉笑之间著文章 牧天发挥了他在说书上的天赋,将翟大师如何做了冯宅的西席,又如何教唆王以栋蛊惑冯茹芸私奔,冯济琛如何举家外迁,以房子龙述说的材料为蓝本,一通演绎,唯独没有透露半句自己是如何将王以栋逼走,派黄尊丏接管了海子荡。 直说得卢志强、高大烈两眼放光,聚精会神,一阵迷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故事情节当中。 牧天最后又强调了他们俩一定要保证随叫随到,否则计划很难实现。 两人纷纷表示,在将拆白党铲除之前,绝对唯牧天马首是瞻。 在一片意趣盎然中,三人依依惜别。 牧天回到七星里,见亭子间里没人,就上到平台上来,果然胡提和英子都在,酒菜摆着,两人头对头地在一旁忙活。 牧天走近一看,两人正在接一部电话机的线。 “干嘛呢?”牧天大力地吼了一声。 两人太过专注,被牧天吓了一跳。 胡提憨笑地招呼了他一声。 英子则噘嘴瞪眼。 “哪来的电话?”牧天问。 “麦根路青龙会档口里顺的。接个分机,省得楼下喊,上上下下地跑来跑去地接。更重要的是,你今天晚上要用。”胡提解释道。 “你这私接分机,电话局是要来查的。查到了就给拆了,不拆的话是要交电话捐的。婉婶同意你接了吗?”牧天道。 “婉婶可高兴了,省了她天天扯着嗓子喊了。每月能省不少片喉宝呢。电话捐就电话捐,那才几个钱,咱又又不是交不出。我不说了嘛,你今晚肯定用得着。咱们可以在这里边喝酒边等电话。酒兴不会被打断。多好。”说话间,胡提接好了电线,拿起听筒听了听,又递给牧天。 牧天听了一下,里面有了拨号音,就点了点头,把听筒递还给胡提。 “有了吧。”胡提得意地说了一声,又把听筒递给英子。 英子两手攥了听筒,听到里面的拨号音惊喜地大叫,“有了,真有了哎。” 牧天瞥见她手上的金刚钻戒指,就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还早啊,现在都过零点了。我是接了三少的电话,告诉他你在怡和居以后才下班回来的。”英子认真地解释道。 “这我知道。我是说你跟皮特去买金刚钻以后,怎么也没去别的地方转转,就回办公室了。”牧天问道。 “去了。上西蒙试了试衣服。他们要在那里叉麻雀,可是那个地方太局促了,不舒服,我约他们明天到咱们这里来叉啊。”英子显得很高兴,戴着戒指的手举在胸前,指头开合着,另外一只手抚摸着项链上镶钻的宝石吊坠。 “这里?你疯了?”牧天立刻急了,大声地吼着她。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今天你让我回来不要睡觉有话给我说,不是就想听这个吗?你吼什么呀?”英子委屈地一连串地问着他。 “这里怎么可以,你这不是毁你我的人设吗?再说婉婶也不会同意的。”牧天解释道。 “刚问过婉婶了,她同意了。说这几天家里太冷清了。来人热闹一下也好。”胡提插嘴道。 “没你事,一边去。”牧天瞪了胡提一眼,突然又道,“欧阳呢?这几天没在家?” 胡提突然神情黯然了起来,把电话往旁边推说道:“弄好了。喝酒吧。”自己也不等牧天,径自骑在垛墙上,拿起碗来,倒上酒。 “欧阳这两天都在同文书院陪大谷秀实呢。”英子凑上来小声地对牧天说。 “小丫头嘀咕什么呢,过来喝酒。”胡提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酒,“爱谁谁,咱喝咱的酒。” “喝就喝,谁怕谁啊。你今天肯定喝不过我。因为你有心事,”英子叫着板,就朝胡提走去。 胡提又喝了一口酒道:“那可不一定。这年头谁没有心事?”他见牧天一把拉住英子,就拿酒碗对着牧天说,“今晚他的心事最大。我没说错吧,牧探长?” 牧天朝胡提挥挥手,让他住嘴,低声问英子,“你说真的还是假的?来这里叉麻雀?跟皮特和佟丽娟?” “还有裘曼丽啊。她说她很想认识你的呀。” “你还见过裘曼丽?”牧天还是有点惊讶。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跟佟丽娟是好闺蜜,也在西蒙做衣服的。”英子好像是故意惹急牧天的,慢条斯理地说着。 “你明天一早打电话把叉麻雀的事情给推掉。”牧天严肃地道。 “推不掉了的呀。这么老多人,临时变卦多没面子呀。”英子扭着身子反对着,“不就叉个麻雀嘛,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你约的什么时候?”牧天心里有了计较,就问。 “当然是下午三四点钟啦。打几圈,就去大观楼吃饭,饭后去布拉格喝酒唱歌跳舞呀。”英子兴奋地说着明天的安排。 “那这样,你明天上午打电话,把叉麻雀地地方改到乔公馆。”牧天沉吟地说着。 “早晨打什么电话呀,人家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呢。我约的就是乔公馆,改什么改啊。”英子大眼忽闪忽闪地望着牧天道。 牧天一怔,举手作要打状。 英子夸张地叫着,扭着身子跑向垛墙, 胡提一搭手,英子轻盈地侧坐上垛墙。 竟然没了牧天的位置。他只好把旁边的大花盘跟过来,翻倒坐在上面。 “你不都说咱们是来投靠亲戚的嘛。住在乔公馆里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吗?”英子把倒满了酒的碗递给牧天,换了一副很讲道理的样子,给牧天讲着道理。 “那不兴住到外面的吗?比如旅馆饭店,或者自己租房子?”牧天接过酒碗,又放在垛墙上,沉思地说道。 “我可没想这么多。我倒是说了想搬出来住,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太好。”英子漫无目的地说着。 牧天一个激灵,马上问道:“皮特什么反应?你说这话的时候。” 英子也是一怔,略一沉吟就道:“他说可以帮着看看哪里有好房子好租。” “他说租房?”牧天紧接着追问。 “是啊。不过我跟她说了,我不租房,要出来住就买房,我的嫁妆可以买好几套花园洋房呢。不过得你同意给我买。”英子说得很认真,就好像真有大笔的嫁妆存在哥哥牧天那里一样。 牧天笑了,心里的计较更明确了。站起来望着远方,片刻,躬身端起了垛墙上的酒碗,一口喝了里面的酒,顺手在英子头上轻轻地拍了拍,“行啊,钩子下得漂亮。厉害了,小丫头。” 英子生气地打掉牧天的手,“不准再叫我小丫头!” 第235章 爱就是一种卑微 “好好,不叫就不叫,那叫大姑娘好啦。”牧天嬉笑了起来,顺口说着。实际上,此刻他是很感激英子在这件事上的默契的。 “去去去,赛脸是吧。”英子边倒酒边说。 “婉婶,这么晚了,是不是我们吵到您啦?”英子放酒坛子的时候,发现了婉婶上来。双手端了个托盘。 牧天和胡提也连忙站起来,胡提勤快上前接过婉婶手里的托盘。 “没有没有,睡不着,给你们做了几个小菜下酒。天天在外面买,吃多了不卫生的。”婉婶说着。 牧天一看托盘之上,几个时蔬小菜确实诱人,更重要的是还有一条鱼。 英子惊异道:“还有鱼啊?这么丰盛,谢谢婉婶了。” “谢什么?这原来是给大谷秀实他妈妈准备的臭鳜鱼,不做就不好吃了。唉,现在……”婉婶说着眼圈一红,竟然更咽住了。 实际上她并不知道小泽千穗要学做的程桂鱼是为了林箫。 牧天是看到过小泽千穗的样子的,见婉婶这样,又看看已经端上垛墙的臭鳜鱼,心里不由也有着“此处空余黄鹤楼”的感慨。 不过法医的检查报告是她因惊厥休克以致死亡,与他牧天是没有关系的。要有关系,那也是她对林箫爱之深切,也是皮克常说的连带伤害。 “婉婶辛苦。”牧天沉声谢道。 “没啥辛苦的,反正我要给慧慧等门的。”婉婶黯然地说。 英子正要吃那臭鳜鱼,一听这话,就放下筷子,摆着手道:“你不用等了婉婶,刚才阿慧打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您就先睡吧,现在也不早了。” “来电话了吗?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到?”婉婶惊异地问道。 “嗯,就您出去邻居张婶家打麻将那会儿。”英子很肯定地说道。 牧天知道英子的意思,欧阳慧显然没有打过电话来,就劝婉婶道:“您看现在都这么晚了,要回来早回来了。您就先去休息吧,等门有我们呢。” 婉婶认真地看着牧天,片刻,一低头转身就走了。 三人看着婉婶离开的背影,相互看着。 这时,外滩的大钟“当——当”敲响了两下。 “这是丧钟吗?”大谷秀石抱着小泽千穗的骨灰,端坐在桌前。 桌子上放着小泽千穗的一大一小行李箱。 从殡仪馆回来,他就一直这么坐着,每当外滩的钟声敲响,他都思考着同样一个问题——这是丧钟吗? 坐在床上的欧阳慧在钟声的余音中站起了来,走到桌前,半跪在大谷秀实面前,手搭在放在他膝盖上的骨灰盒上,“你睡一会吧。” 大谷秀实一动不动。 “你又要说我陈词滥调,可是生命就是在无数陈词滥调里走完的。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只有活着的人过好了,死去的人才能安息。你不能这样,要不然你会垮掉的。”欧阳慧仰脸望着大谷秀实的眼睛,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大谷秀实空洞地望着对面墙上的一副木刻画,那幅画上是黑色前景中,一头愤怒的红牛在奔跑。背景是另外一种暗红。 欧阳慧说完,试图搬动大谷秀实腿上的骨灰盒。 大谷秀实的手上青筋暴露,紧紧地把持着。 欧阳慧再次用力,但依然没有搬动,她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眼里的泪落下,掉在大谷秀实把持着骨灰盒的手背上。 大谷秀实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但目光依旧空洞地看着对面墙上的那幅画。 谁也猜不透,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欧阳慧在大谷秀实面前踱着步。 俄顷,她止步,转身盯着大谷秀实道:“我跟你一起去大阪。” 大谷秀实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幅画。 欧阳慧盯着大谷秀实片刻,突然发力跨到他面前,两手抓住大谷秀实的双臂,用力地摇撼着,“你听到没有?我跟你一起去大阪!” 大谷秀实还是空洞地看着那幅画,双手紧紧地抱住骨灰盒,任凭欧阳慧怎么摇撼。 “你听到没有?你跟我说句话啊,说话!”欧阳慧继续摇撼着,力度越来越大。 大谷秀实的身子摇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但他还是如僵尸一般,面无表情,双眼空洞无神。 此时的欧阳慧好像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披头散发地摇撼着大谷秀石,头怼着他的胸膛。 大谷秀实扭头躲避欧阳慧飞扬的头发,沉声说道:“你回去吧,”声音如三九天的冻雨砸在欧阳慧心里。 她愕然退了一步,盯着大谷秀实毫无表情的脸。那样子活像一个吸血鬼看了一个猎物,正在思考该不该下嘴。 “走?走去哪儿?!”欧阳慧还没有从刚才的疯狂中缓过来,话语听上去还是恶狠狠的。 “回家去。”大谷秀实的声音听上去有了点人气,而且带着一丝丝的向往。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大阪,跟你回家!”欧阳慧似乎又陷入了疯狂之中。 “不,你不能。我没有家。”大谷秀实的话仿佛梦魇一般,黑暗而幽深。 “不,你不能这么想。我跟你回去,回大阪去。”欧阳慧执着地喊着。 “妈妈在哪儿,哪儿就是家,妈妈没了,家也就没了。你还什么都有,你回家吧。”大谷秀实的话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他的眼神依然是空洞的,但眼圈里涌出了一层泪水。 欧阳慧看到大谷秀实眼里的泪水,心里一动,上前蹲在大谷面前,“我们在一起就是一个家。你看着我,我们可以有一个家的。可以的,你相信我。”欧阳慧急切地对他说着。 “我不能!”大谷秀实突然愤怒地喊了一声,“倏”地站起来,把抱着的骨灰盒顿在桌上。凝视着窗外。 骨灰盒下,在他手里一直捏着的一封信,掉在了地上。 欧阳慧再次愕然地看着大谷秀实,然后盯着地上的信。 大谷秀实也盯着信。俄顷,躬身去抓。 欧阳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滑步,将信抓在手里, 人由于惯性,竟然扑到在地。 大谷秀石又欲上前,外滩大钟敲响的声音,让他如木头般地愣住。 这是丧钟吗? 第236章 设计饵料 两点半了。牧天一边跟胡提和英子喝酒,一边不停地瞅着旁边地上的电话。 “你专心点吧。来电话会响的,你能看出他响不响啊。”胡提嘲笑地说着牧天。 英子干脆弯腰拿起听筒在耳边听了一下,“还是那声。”说完冲牧天扮了个鬼脸放下电话。 “嘀铃铃。” 英子下了一跳,撤了下身子,发觉不对,又抓起听筒递给牧天,然后急忙闪身。 牧天接过电话。 刘庆怀在电话里直接就说,“客人已安置。明天不见客。”说完就挂上了。 牧天依旧拿着听筒,仰望着空中,长叹了一声,然后夸张地从半空丢下了听筒。 “喝。”牧天端起酒碗又若有所思地问英子,“这时候要给乔公馆打电话是不是很晚了?” 英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上海的大户人家一般早上十点才刚刚起床,而且这都算是勤奋的。 耿一飚一听门房通报牧探长光临,立刻欢天喜地地通知了乔世宽。 乔世宽在上海滩的富豪中绝对是勤奋的人,他早已经用完早餐在书房里看报了。听耿一飚来报,更是喜出望外,觉得这么早,一定是没吃早餐,就叫耿一飚吩咐厨房准备一份早餐送到书房里来。 耿一飚一通折腾,牧天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他赶忙迎上去,见从车里下来的还有英子,就更加喜不自胜了。 他引着两人到了书房,就在门旁候着。好随时听到老爷的吩咐。 乔世宽依旧不敢在牧天面前主动表示亲近,就客气的问“牧探长突然来访有和贵干”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牧天也不客气,说自己要搬到乔公馆里来住。 乔世宽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了半天。 耿一飚在旁边却都要高兴得跳脚了。 牧天不等乔世宽缓过神来,又说,“还有她。”他见乔世宽还在恢复中,就又说,“有什么难处吗?” “不不不,没有,完全没有。耿叔,你去通知二老爷,叫他马上搬去前院的厢房,把他的房间给牧探长收拾出来。这位……” 牧天道:“英子,我妹妹。” “哦,那就在内院正房的二楼东边给英子小姐收拾出一间闺房出来。”乔世宽果断地吩咐道,又问牧天,“你看这样行吧。” “行,下午两点之前收拾停当,三四点的时候我们有拨朋友要过来白相白相。”牧天做着打麻将的手势,极其认真地道。 “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用不了那么些时辰。马上就好,马上。”乔世宽说。 “这么早有客人?”乔世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高声道,“是牧探长啊,久违,久违。”他见到牧天,首先是一愣,随即扮出一份笑脸,拱手道。心里想着范德瑞的事自己办得没什么纰漏啊,这小子怎么而找家里来了? “世宥啊,正要让耿叔找你呢。牧探长要回家里住,你把东厢房给腾出来,先到前院对付几天,完了再作统筹安排。辛苦你了。”乔世宽说这话的时候,因为事情来的太急,似乎有些不太好开口的意思。 乔世宥一时也摸不清这是什么来路,听了也是很诧异,但面上去却是露出了极度欣喜的神色,“这可太好了,我辛苦什么呢?以后太太们打麻将缺角的时候,有人替我代劳了。我还是求之不得呢。再说了,住哪儿不一样啊。我可以搬到恒昌的公寓去,那里不是还有空房嘛。”乔世宥说着,也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搬出去就算了,这话传出去不好听。我乔府添丁进口,就把二老爷扫地出门?像什么话。改天再作统筹安排吧。”乔世宽一本正经地对乔世宥说。 “是,是,是,听大哥安排,大哥安排。”乔世宥连忙说着。 “你就随耿叔收拾收拾去吧。”乔世宽吩咐道。 乔世宥应声与耿一飚出了书房。 牧天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安排好了,就跟英子告辞离去。根本没理会乔世宽准备的早餐。 耿一飚旋即就回来了,说二老爷不用人帮忙,要自己收拾,叫下人搬到前院厢房就行了。耿一飚心知肚明,乔世宥当然不会用外人给自己收拾了,他有很多隐私的。 乔世宽心道正好。就跟耿一飚商量给牧天配了干粗话的下人,老妈子和丫鬟。又吩咐耿一飚去置办一些街上时髦的东西,用于下午牧天和英子待客用的水果点心什么的。 耿一飚领命要走,乔世宽又叫住了他。叮嘱他找相熟的人家,荐两个品貌和脾气都好,知书达理的女孩子来侍奉英子。不要荐头店荐的,那里的都不太靠谱。 耿一飚佩服老爷的周到,应承着离开。 金虎还没有去东祠坊上课,等在侦探社里,要支九百大洋用于三个人的学费,说是打造人设的费用。 牧天让英子去给他取钱,就问金虎翟山鹰的动向。 “这东西贼得很,根本就没有离开那一片。你把上次的地图翻过了就行。就在对面东祠坊。这‘灯下黑’让他是玩儿明白了。”金虎感慨地说道。 “戚成法和九姨太的事他什么反应?”牧天问。 “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异常,好像他并不在意少了几个人似的。就连收到塘泥赎金这么丢脸的事,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了,一副心不焦,气不燥的样子。所有的事务都还按部就班照常开展。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就是强调大家要谨慎些,尤其是对外活动,一定要再三审核。不要轻举妄动,有些目标,就是他们说的‘肥羊’,要加强背景调查,有的还要等他亲自审核才能行动。这家伙城府很深的。”金虎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一对牧天通报了。 “就你观察,他对皮特怎么样?”牧天问道。 “他很少谈论这些。不过有一回说到汉密尔顿失踪了的时候,我无意间听他说了句,还有皮特呢。我还听杰克说,在翟大师眼里,皮特比汉密尔顿有前途,因为皮特有野心。如果当初九姨太那头肥羊要是交给皮特来养的话,可能收获更大。听杰克他们的口气,仿佛继承翟大师衣钵的应该是皮特。他们都很嫉妒很的。”金虎又说了一通关于皮特的情报,和组织里的人对皮特的反应。 牧天听了深沉地点着头。然后对金虎说,“你现在和兰向成、侯耀先什么也不要做,听从翟山鹰的一切安排。有什么行动,我会告诉你的。安排你们进去,就是最后不能让他跑掉。没我的命令,你们什么也不要做。知道了吗?”牧天神情严肃地吩咐道。 金虎点头。 听了金虎的话,牧天觉得自己的这盘棋,目前来看,落子的方向是对的。 第237章 引蛇出洞 皮特带着两个美女佟丽娟和裘曼丽来到乔公馆的时候,门房听说是牧探长的朋友,自然是高兴地放行。 穿过大门,在一条水泥路上行了一会儿,转过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喷水池,在女人的惊艳声中,把车停在了大门口。 牧天和英子在耿一飚的陪同下出门迎接。在没转发依旧“啧啧”称奇的声音中,一行人来到了二进院子东厢房牧天的房间里坐下。 皮特等人打量着房子,这哪里是外地投靠来的远亲所住的房间?实在与一般大户人家的主人的住房不无二致。几人羡慕了一阵牧探长兄妹真是好福气,英子大约是被夸晕了,高兴的说这房间在乔公馆是再普通不过了,自己的闺房是在内院上房的楼上,不仅舒适异常,还能观景,那才叫美呢。 两个女人的兴致立马被挑逗了起来,嚷着要去看看。 牧天瞟英子一眼,觉得她实在是多此一举。目前捕猎的事情刚刚开始,在这个阶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多的举动往往会因为任何可能的疏于防范和突发事件而暴露行藏。 皮特在一旁显然没看到牧天瞟向英子的眼神,就说既然要去内院的上房,那一定要去拜见一下主人乔老爷,这是起码的礼节。正好自己车里准备了原本晚上要去拜望朋友的点心,可以用作见面礼。 牧天听皮特如此说,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说得符合情理,就对耿一飚说,“去看看乔老爷午起来了没有,说我有朋友想上去拜望,看他有没有时间,愿不愿意见。” 皮特见状,就出门去车里拿点心去了。 他之所以这样,也是得了翟山鹰要谨慎行事的指示,遵循“深入调查,仔细研判”的找羊的一贯原则进行的。汉密尔顿失踪后翟大师马上又强调了这一原则。谨慎,是这一阶段的重要原则。这个傻白甜来得也太是时候了,虽然他自己内心异常焦虑,恨不得立刻将她拿下。翟大师说得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西蒙裁缝铺里,实在有些可疑。上海滩有那么多裁缝铺啊。 这种事情原来翟大师和自己常干,找个场子,安排一批角,把羊拉过来遛上两圈,一下就都迷糊了,事情就按照自己的设想一件一件的发生了。现在看来,咱不得不防。可是,这要到手的英子实在是诱人,要是让这只羊跑了,就太可惜了。不过,汉密尔顿的教训是要吸取的,可是汉米尔段的事是翻在事前调查不足上的吗?对此,皮特很是怀疑, 他把点心拿来的时候,耿一飚和牧天正在门口等他。 他也没说什么,举了举手里的点心,叫上两位美女跟耿一飚进内院奔上房去了。牧天推说自己在这里准备接下来的节目,就不一起去了,让英子代替就好。 皮特一听这就更好了,免得牧天与那乔老爷串通,瞒得天衣无缝。这个傻白甜的英子要好对付多了,要是有什么破绽,以自己的眼力,那是很容易看穿的。 乔世宽见牧天没有跟来,就明白了。知道这几个人是不需用心招待的。也就端着老爷的架子,对年轻人的行为思想,简单地做了如九斤老太般的评价,谢了他们带来的礼物,让耿一飚收了,推说自己还要去店里看看,就打发他们走了。 英子原来还是想着需要自己从中拾遗补缺,但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多余的,牧天还说自己是戏精,那个乔世宽简直是个老戏骨啊。什么事情都说得跟真的是的,连自己身在其中也分不出真假来。进门的时候还为牧天的计划捏一把汗,出来的时候就完全放心了。也由此更加钦佩起牧天的睿智与胆魄来。 …… 此时麻将台已经备好,新鲜水果早已送上,老妈子金婶和丫鬟梦荷在旁边殷勤地伺候着。按照乔世宽给的编制,牧天和英子这里还缺少一个老妈子和一个丫鬟。 这就是耿一飚藏私了。现在的金婶是耿一飚一位远房表亲的媳妇,还有一个空额,他预备留给另外一个表亲,目前在一家法国人家里帮佣,法国人不日就要举家迁往香港,完了就可以到乔府服务,至于那个丫鬟,是自己留给欧阳慧的。虽然丫鬟这个名头不怎么好听,但欧阳慧要是进入了乔府,那就不是丫鬟的身份了。自己在乔府服务多年,兼着与老爷是发小,再有英子这姑娘虽然古灵精怪,但面相上看就是个善良敦厚之人。在乔府跟小姐在一起,那就是陪读、闺蜜的角色。是绝对受不到委屈的。 老爷乔世宽这一下子就得了个儿女双全,现在一定是心花怒放,自己的这点要求,他一定会答应的。 至于英子能否成为将来的少奶奶,那都是后话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关系就在处。自己跟婉婶不就是这样吗?当年是因为伺候小姐苏小小认识的,到现在都二十多年了,虽然没有明媒正娶,但现在不比大多数的夫妻过得更好吗?至于欧阳慧,自己一直视如己出,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对自己从来都是有敬有爱。啥也不差。将来进了乔府,陪着英子小姐,那乔世宽也会如待亲闺女一样对待欧阳慧,爱屋及乌嘛。有了这个平台和身份地位,将来嫁个富裕人家的公子,自然后半生就有了着落了。 耿一飚想得很好,实际上他是想多了。 因为欧阳慧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 此时的欧阳慧,刚从日本领事馆出来,而且以大谷秀实的“妻子”的身份,用了大谷盛二的名望,顺利地领取了日本护照。 她现在要去的是轮船公司订大和丸号的船票,要追随自己的爱人东去。 …… 麻雀终于开战。 皮特和佟丽娟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桌上,英子作为主人也坐在了桌上。 空余一位,牧天和裘曼丽在相互地推辞着。 最后还是佟丽娟发话了,让牧天上场,裘曼丽观战。 麻雀这个事很怪,一旦搓起来,你就会觉得万物皆空,眼里只有那些个东南西北风,白板发财红中,脑子里想的也只有筒条万。 不知不觉中,裘曼丽的胳膊肘子已经支在了牧天的椅子背上,胸已经越过了牧天的肩膀,几乎贴了他的耳边,但神情却一直在牧天眼前的牌上,一切都是那么不着痕迹。 牧天当然能够感受到裘曼丽的用意,但精神一直集中在牌上,全然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或者对这些情景已经适应,是一种牌场惯常的场景。 倒是佟丽娟不时拿眼睛剜着裘曼丽霁。 裘曼丽根本不管佟丽娟的反应,身体越来越靠近牧天。偶然瞟过一眼,脸上完全是胜利者的姿态。 这种情景,直看得佟丽娟胸脯急剧地起伏着,打出的牌越来越重,乒乓地让人心惊。 幸好耿一飚适时进来,禀报有客人来访。 他话音刚落。 卢志强就大咧咧地跨进门来。 第238章 蛇是一种刁钻的动物 “哎呦,韩兄,好久不见。”牧天一扭头,后脑勺感到了一阵绵软的反弹,再扭头回来看了裘曼丽一眼。当然那绵软依旧反弹了一下。 裘曼丽嫣然一笑,瞬间又敛住,嘴角扯着,漾出一丝深意来。 牧天站起来,手像不经意地轻揽了一下她的腰,“还是你来帮我打吧,我有重要朋友要接待的。”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气。 裘曼丽两眼扑棱扑棱地看牧天,“好的呀,这可是牧公子让我替的呦。那输赢该怎么算啊。”坐下时,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瘫软。 佟丽娟舒了一口气,“只要两人分开就行。”又急着道:“打吧,既然是牧公子让你替的,输赢自然牧公子的是啦。” “要你管!”裘曼丽小声地抱怨了一声。 牧天已经起身要招呼卢志强,就转身对裘曼丽道:“抽屉里大概还有一万,赢了就算曼丽小姐的,输了算我的。你们打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了,诸位见谅。” 他说完,就拉着卢志强嘀嘀咕咕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接着嘀咕着,但声音却越来越大。 皮特跟英子邻座,见卢志强器宇非凡,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凡人,就低声问英子:“这人看上去器宇不凡,什么来头?” 英子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以前是是个旅长,可是武汉会战以后就不干了,跑回上海来做生意了。现在整天拉着我哥哥谈什么生意啥的。” “生意?牧公子找到要做的生意了?” “没有。这不是下不了决心吗?就这个韩尚志想拉我哥做轮船公司。”英子打出一张牌,“三条。” 下手的邱丽娟竟然惊叫一声:和了。 英子一边掏钱,一边抱怨着皮特,“你们男人啊,打牌也不专心,害我放炮输钱。你要是想听他们谈生意,过去好啦,叫梦荷来打。” 皮特腰杆一挺道:“这算什么。曼丽,把钱还给英子,这把我出了。”说着把裘曼丽手里的钱抢过去,塞还给给英子。自己掏出钱来,给了裘曼丽。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佟丽娟在旁边直咳嗽,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我就是问问。有个什么机会可以投点资,免得我家老豆整天说我不干正事。”皮特小声地对英子申辩道。 他们正在哗啦哗啦地洗牌,英子也没在乎,就说“你爸说的对。钱生钱才是正道,其余的,挣的都是辛苦钱。劳心和劳力是不一样的,这就分出了人的高低了。”英子顺着皮特的思路说着。 “这兵荒马乱的船运的生意还能做吗?”皮特探寻地问道。 “这我也不懂啊。听韩尚志说,他做的是内河的生意。现在那么多人‘跑单帮’都发达了,他们说这是发国难财,可是发财就是发财了呀,你兜里的钞票又不知道什么是国难财吧。内河的船运可比跑单帮要强多了的呀,你想想。”英子装作自己糊涂又清楚地说着,“哦,对了,他们还准备在弯头浜和沙家浜之间,建几个免费的轮渡码头呢。据说什么手续都办好了,就差买轮船了。”英子又带着几分神秘地低声对皮特说。搓着牌的手没有停下来。 “还搓啊,该码牌了。”佟丽娟见英子跟皮特聊得热乎,就没好气地催促道。 “我看他们聊得蛮好的嘛。要是我有钱,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也会投一点进去。”裘曼丽发表着自己的金钱观。 “喔呦,你还要投资赚钱啊,胡大洪四上四下的房都给你买好了的,钱也没有少给吧。你要是收了心不养小白脸,那也够下半辈子吃用的了吧。”佟丽娟应该是跟这裘曼丽磕上了,话峰很直接。 “你就别在这里恶心我了,就那套房子,还不知道住得稳还是不稳,说不定是他从哪里坑蒙拐骗得来的。哪天巡捕领着正主来了,我就会被扫地出门了的。钱啊,你更不用提了,他不过是冯家的干儿子,人家早就断了他的供给了。前一段时间还想向我要钱来着,哼,我早把他给踹了,不知在哪儿凉快呢。就是他现在喝西北风,也找不着本小姐我了。”裘曼丽一番话说下来,你完全不知道她是在诉苦还是在炫耀。 给英子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皮特见两个女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就插嘴,而且明显地向着佟丽娟这方说:“我早就看出来那个胡大洪是个假小开,整天在世家子弟里混,其实是徒有其表,现在看是了吧。”他见两个女人不说话,以为击中了她们,尤其是裘曼丽的内心,就接着感慨道:“这男人啊,就得有事业,帅气多金,腰杆才能挺得起来。是吧。”他把眼睛飞向裘曼丽。 佟丽娟瞟了一眼英子,又剜了裘曼丽一眼,阴恻恻地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啥也****。” 裘曼丽闻听,不由“吱”笑了一声,还抬手掩了下嘴。 极尽暧昧之态。 皮特脸色一变,拿起一张牌来,“啪”地摔在桌上,站起身,“梦荷过来。” 梦荷一怔,随即碎步走到皮特身旁。 “你替我打。”皮特粗声大气地说。 梦荷仰脸望着皮特,一脸的为难。 皮特指着裘曼丽道:“别怕,跟她一样,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拿走!”说着,就抓住她双肩,把她按在椅子上。自己径自朝旁边正低声聊得正热烈的卢志强和牧天走去。 “没事的,咱们打嘛。没有男人的世界更干净。哼,臭男人。该死哪儿死哪去!”佟丽娟眼睛看着梦荷,招呼大家道。 梦荷也不说话,直接就开始了码牌。 佟丽娟不知道的是,这梦荷原来是闸北赫赫有名的“锦团”绸布庄老板戴正淳的独生女儿,家里开着五家连锁的绸布庄,家底厚实得多。要不是八一三,他们举家迁入法租界,所有绸布庄毁于战火,就佟丽娟家那个西蒙裁缝铺,十间也不及其一。 麻雀这玩意儿,戴梦荷八九岁的时候就跟着亲娘姨娘一起玩的,其精通程度可想而知。只是眼下因战乱家破,父亲戴正淳靠着跑单帮养家糊口,自己也不得不出来做了丫鬟,以帮补家用。 …… 牧天见皮特朝这边走过来,就招呼道:“哦,怎么你也不打了?快过来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旅长,韩尚志,这位是皮公子,皮特,中文名字叫,皮海粟。” 卢志强不等皮特坐下就道:“牧老弟不要再什么旅长旅长的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商人,初来上海,还请皮公子多多关照。” 皮特拱手,“相互关照,相互关照。”说着在两人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就开始了寒暄式的基本调查。 卢志强看着长得也算仪表堂堂的皮特,竟然也干着跟戚成法一样的勾当,真想一拳打死这个瘪三。但已与牧天达成了共识,目标在整个拆白党,就强忍厌恶,极端戏精地回答着皮特好像漫无目的,实则暗藏玄机的提问。 皮特对韩尚志旅长现住址威海卫路上的甘德花园很感兴趣。因为那里战前曾是潮州人的一个会馆,自己还在那里玩过。买下那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了。那里跟乔公馆的价值不相上下。尤其是持续的难民涌入又一直在推高着房价的当下。 就像是今天一样,哪天还是要实地去考察一下,不仅如此,还要去工部局查一下房契和一应的文件。 他这样想着。 第239章 你要摸鱼,就得把水搅浑 卢志强当然知道皮特问话的含义,就说这几天花园收拾完了,就请皮公子前去坐坐,喝点酒,看他这么年轻一定是喝洋酒的,正好他家里有朋友从法国带来的一箱正宗白兰地,可以趁机打开来尝尝。 哪天还?我明天就去工部局查询甘德花园的老底,先看看你在上海有没有落脚之地。 卢志强见皮克没有说话,就又说,花园里有很多玩的项目,打打网球,比赛个游泳什么的,不过现在天有点凉,好像不宜下水。但可以打打麻将,几个姨太太天天都要打,吵死人了。要是有个外人去打,可能会收敛点,自己那真是疲于应付。 卢志强一通白活,说得跟真的一样。 但是,古人云“言多必失”,果然,卢志强的话里给皮特揪出了毛病。 “韩旅长,你这花园还在整修当中,怎么就带了这么一桌的姨太太啊。”皮特阴鸷地问道,眼睛直盯着卢志强。 卢志强哈哈一笑,“多乎哉不多也。在汉口打完仗以后,就让我赶走了三个。现在只有两个小的和老大了。我在华丽环岛包了两个套房,就这样,我天天还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牧天听到这里,心里一沉,这个老卢,真是脑子给驴踢了,一个电话打过去,立马穿帮。就一心想着如何弥补这个巨大的bug,心思也有些乱了。 就在这时,耿一飚又进来,问要不要准备晚膳,留客人在此吃饭。是自己家里烧,还是去外面叫。 牧天灵机一动,说最近在外面吃腻了,在家里烧吧。随即又说自己看看有什么材料,不够就赶紧让下人去采购。说着就跟着耿一飚出去了。 卢志强觉得这个皮特已经上钩,心里开始有点得意了,与皮特聊得更欢了。 不过所幸聊的都是围绕着怎么处理过时的姨太太的方法问题,并无涉嫌穿帮的内容。 牧天出门到了僻静处,就叫耿一飚到大观楼去点一桌菜来,拣尽量家常的菜品,要看起来家里能做的出来的就行。完了自己直接去了上房乔世宽的书房,把电话打给了华丽环岛大饭店。 华丽环岛大饭店是各类军人们喜欢下榻的正经酒店,之所以说他正经,是因为在这里下榻的军人从尉官到将军一律携正牌夫人或姨太太们,否则就会被同侪们嘲笑。据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将军最先倡导的,后了渐渐形成了传统。 牧天一通电话打下来,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姜还是老的辣”,因为卢志强在应招来乔公馆之前已经去过华丽环岛,打点了一切。以至于他打电话去订房,报了韩尚志的名号,接电话的经理竟然愕然地问他是跟那位已经住在这里的韩尚志重名重姓吗? 哇塞,这把乌龙闹大了。 他只好说是找住在那里的韩将军。 对方客气地告诉他,韩将军带着夫人们出门应酬去了。 牧天知道对方一定有些狐疑,但乱世之中,大家都很谨慎,这也说得过去。皮特再去打探,遇到的也未必是这个经理,即便是,那经理出于保护住客隐私的考虑,大抵是不会说出这个情节的。 牧天心里笑着,挂上了电话,正要出门,耿一飚进来了。 他问耿一飚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耿一飚说自己还没去订餐呢,刚到门房就遇到司机回来说老爷要一份文件,这不就先来取了嘛。老爷还捎话来说,让小少爷在家里尽兴地玩,还在粤海给小少爷订了一桌海鲜,这不省了我跑一趟大观楼了嘛。还是老爷会体恤人。他还说他自己就不回家吃了,说约了报馆的季伯去凯乐门抽雪茄,在那里对付一下就行了。 牧天哼哈了两声,说自己知道了,就回到了“自己”的东厢房。 卢志强此时正在与皮特讨论其免费轮渡码头的盈利模式的问题。 牧天悄然坐回自己的位子,没有惊扰他们,而是专心地含笑听着。 卢志强说,虽说是国难财吧。但跑单帮的不少人都发了,有的甚至从难民都奔小康了,直接搬出难民营住进了石库门。跑单帮的出上海比较容易,可以进上海呢?必须经过日占区,你都知道日本人是什么德行,弯头浜和沙家浜,因为前面有海子荡,日军虽有存在,但防守相对松懈。免费的渡口将会使跑单帮的人趋之若鹜,我们的这一举措为政府繁荣经济帮了忙。政府自然会投桃报李,把税收的权利下放给我们。弯头浜就会成为一个小的自治政府。税收的钱上缴政府一部分,当然这个数额可以协商解决。如果我们把这里建设成了一个巨大的交易市场,那么其他相关行业,就单单说人和货物的陆路运输吧,就是一笔不小的收益。现在南京政府很支持,已经答应无偿拨给我们一艘四十吨的小火轮又来充当轮渡,叫“复兴号”。我们再打通沙河的水上航线,那么给跑单帮的人提供了多少出行的便利啊?这就是我们的盈利模式。我们只要把这个模式复制到各个行业里就行了。 卢志强侃侃而谈,看样子他不仅在华丽环岛上做足了文章,而且在免费轮渡和内河运输上也做足了功课。 这个卢志强,实在是不可小觑啊。牧天在回想着九姨太的事,自己有没有处理不当的破绽。 皮特觉得韩尚志说得头头是道,盈利模式也是这么回事。但是我还是要先弄明白你这个人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再说。实际上,在皮特的内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干的这份拆白党的营生也不是长久之计,实质上跟那些风尘女子没有什么分别,吃得也是青春饭。总不能七八老十来还干这个吧。世上又有几个翟山鹰啊。拆白党里的人,有点经验和人脉的,个个都想单干,队伍不好带啊。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很同情翟山鹰。时常怀疑自己要不要这么拼命表现以求得到翟大师的青睐,将来接他的班。尤其是汉密尔顿的事出了以后,皮特的心又活泛起来。他认定汉密尔顿已经被人弄起来了。或者早已经挂了。因为他看了报纸上的新闻,虽然报上说卧轨的是无名女性,但他是认得宁姝娅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背后一阵发凉。 卢志强见皮特正在沉吟,就说自己想去小解。 牧天站起来说自己陪他去。还问皮特去不去。 皮特恍然地摇着头。 那边稀里哗啦打着牌的女人们听到了“小解”的话题,嘻哈地笑了一阵,还是裘曼丽直接,“男人小解还要结伴去,想要干什么呀。” 刚走到门外的卢志强听到了,回头就是一嗓子:“别往歪了想,只是说明能尿到一个壶里罢了。” 第240章 世界的演进都是由一个接着一… 皮特是一个善于总结的人。 他把韩尚志的免费轮渡的盈利模式总结为“政府背书下的辅助机构和设施运营,并获取政府补贴而获利”的模式。 他觉得这是典型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模式,在这样一个莫衷一是的世界里,这是一种唯一只赚不赔的模式。 靠谱。 他甚至比韩尚志想得更远,将来对跑单帮的进行分门别类的整合,那么就可以形成行业垄断,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垄断整个上海滩民间供应行业。 可是我有这么多资本吗? 他把目光投向了嘻嘻哈哈打牌的英子身上。 这事要加快进度,出手要狠。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瞄了牧天一眼。 好在牧天还在与韩尚志争论着弯头浜税所的编制和上缴份额的问题,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 耿一飚又进来说粤海酒楼的餐送到了,来看看牌打的怎么样了,请大家入席。 卢志强一听是海鲜,就问耿一飚订了“冻鲍”没有。 耿一飚很遗憾地说,这个没有。 卢志强很严肃地对耿一飚说,这个可以有。还吩咐耿一飚让酒楼补一个送来,这顿算他的。 牧天急忙道:“韩旅长,你到舍下来吃饭,怎么能让你付账呢?耿管家,你去要一客冻鲍,我跟你说吧耿老兄,这是兄弟我第一次在家宴请贵客,乔老爷讲究,硬要他来安排。” “我不管那些个,今天这顿就要算我的。”他对牧天挥了下手,接着从兜里摸出一根金条,叫住要走未走的耿一飚,“拿去,放那押着,反正这段时间我会常来乔府叨扰,吃完为止。” 耿一飚看着牧天,等着小少爷示下。 牧天微微颔首,又对韩尚志道:“如此,就多谢韩老兄好意了。” “嘿,这算什么?你见过吃穷的人吗?”韩尚志满不在乎地说。 演得如丝般润滑。 皮特也没朝别的地方多想,只觉得这个韩尚志是个豪爽仗义之人,可交得紧。将来如果能合作,那么此人也是个甩手掌柜,底下的手脚做起来势必能更顺畅些。 不一会,单头的冻鲍也送来了。你要知道,那个时候,这么大只鲍鱼是从澳大利亚的深水处捕得,又经远洋运来,到这里加工完了,上到食客的桌上,那价值比一桌满汉全席都贵。 韩尚志见了冻鲍,喜笑颜开,不仅自己大快朵颐,还频频地劝着女士们享用。 女士们更喜欢小巧的刺身,而皮特应邀吃了两块,也没有吃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倒是芥末搞得他涕泪横流,印象深刻。 未几,皮特决定要离席。 自从认识了英子,并把她当做“肥羊”之后,这还是第一皮特主动离开英子。 他借口还有朋友要见,就提前离席走了。 佟丽娟见状也跟着一起走了,说怕晚了家里人唠叨,裘曼丽则明确表示跟英子聊得很愉快,要再待会。可以坐韩旅长的车。 …… 回到他们租的两上两下的公寓,佟丽娟立刻发起飚来。说看人家逃难的都比自己住的气派,就连裘曼丽这样的女人,都快人老珠黄了,都能住上四上四下的房子。自己呢?现在住的跟贫民窟没什么两样。 皮特一心想着核实韩尚志的身份,没心思理她唠叨,就把电话打到了华丽环岛,说要找韩尚志将军。 对方告诉他韩将军出去应酬还没有回来。 皮特说可以请他的太太或者姨太太接电话。 接电话的还是应付牧天的那位经理,就说他看见韩太太和两个姨太太在楼下的舞厅跳舞,如果需要,他可以把电话转到舞厅去。 皮特听到这里,心里有数,就说不用了。 他刚放下电话,就听着佟丽娟又开始了念叨,颠来倒去就是一句话:他皮特没能耐,比不过别的男人,能给她一个想要的生活。最后一句绝对是:“我真瞎了眼了”的结束语。如果你不理她,那车轱辘话又要重新开始一遍。 没完没了。 以前皮特还犟两句,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兴趣搭理她了。反而有些后悔这“肉烂在锅里”的局面,遭同侪嘲笑,被翟大师看不起,影响了在钱大师心目中的地位不说,关键是在关于“羊”上面处处掣肘,让自己无法放开手脚地大干。 他仰躺在一向宽大柔软的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在想着什么样的女人是理想的女人。他把自己曾过过手的女人想了个遍,好像还没有遇见。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理想的女人很简单,就是要那什么好,不粘人。 眼前这个女人佟丽娟什么都好,虽然不是美若天仙,但也算周正,略肥,可是那每一寸曲线都是那么完美,让人时时情不自禁。也正是这一条,肉最终还是烂在锅里了。 英子呢? 他不敢往下想。是更高的平台还是无底洞,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干点实事吧。 他咕噜爬起来,又抓起了电话。 翟山鹰还没有睡,正躺在床上看一本夏秋衍的言情小说。 他接起电话,一听是皮特,就关切地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皮特说一切顺利,都在进行中。 翟山鹰又强调了一下要谨慎。尤其是对像英子这样的“肥羊”,一定要把她周围的状况摸清楚,摸透。反观汉密尔顿的事,当时还是没有把情况摸透,以致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一次突发事件。 皮特听翟山鹰这么说,正中下怀,顺水推舟地说出了需要查证一下甘德花园的材料。自己在这方面无能为力,还请翟大师帮忙。 翟山鹰问明了情况,答应找找人看。 …… 送走了皮特和佟丽娟,餐桌上的气氛要和谐很多。裘曼丽起头,他们又大谈了一阵风月,在一阵嘻嘻哈哈中,牧天暗示卢志强差不多了。 卢志强明白,就说自己不能再吃了,要先走,顺道借着酒兴去外滩游游车河。 裘曼丽一听这个,马上迫不及待地催着卢志强快走。脑子里无数游车河可以发生的故事的旖旎的念头闪现。 送走了两人,英子就要回七星里,说在这里怕睡不着,还强调说自己认床。 牧天说这都是胡扯,认床是因为你不困。困了哪里都是床。叫她忍一会,回头还有事要她帮忙。 他让英子先眯一会,等胡提来了再叫醒她。 英子茫然,这么晚了,你折腾胡提干什么,这一天你还没折腾够啊。 牧天没有理会英子的唠叨,就直接进了书房给胡提打电话去了。 牧天坐在书桌前,两脚搭在桌上,拨通了七星里婉婶家的电话。 有分机真是好,这边一拨通,那边胡提就接了。 胡提说这么晚了上乔公馆干什么,不能明天在说吗? 牧天一听就有点急了,两脚从桌上甩了下来,不小心扫到了电话线,电话机竟然翻到在桌上。 牧天没有管电话机的事,要胡提别啰嗦,马上过来,有重要的事,就是今晚不睡,也得完成。 说完他要挂电话,却才发现电话没地方可挂,再看那翻到的电话机旁边,赫然有把刻刀! 第241章 我该当真吗 “哇的个塞,这不是我的刻刀吗?怎么会在这里?”胡提惊讶到道。 没心没肺,你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怎么会在这里。牧天在心里抱怨着,这才几天啊,你就忘了? 胡提发觉牧天不神情不对,就把眼睛从刻刀上移到牧天阴沉至极的脸上。 这是怎么啦?这兄弟从来都没这样过啊? 他脑子里突然电光一闪,举起刻刀“咔嚓”扎在桌子上。 “难道……” “难道这还要难道吗?”牧天低沉地吼道。他的肌肉紧绷,两眼闪着寒光。 “你先别激动,咱先捋一捋。”胡提着实是被牧天给吓着了,两手颤抖地伸出,但又不敢碰他。 “捋个屁啊捋!?”牧天几乎要嚎叫出来了。把拳头“咣”地砸在桌上。 胡提刚忙把刻刀从桌上拔下来,拿到身后。 “喔呦,谁啊,在大呼小叫的。没有家教了?”女人的声音从门边上传来,转瞬,郝明珍脚步沉稳地走了进来。 她望着牧天正在盛怒之中的脸,拉着长腔地“哎呦”一声道:“老耿说家里来了新人,我道是谁呢?你凭什么鸠占鹊巢,把二老爷扫地出门?你是谁啊?” 郝明珍是约了几位太太打了一天的麻将,晚上刚回来,耿一飚就告诉她了家里来新人了,把牧天和英子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她。好在她在外面赢钱了,心情不错,听完了耿一飚的叙述。 正因为如此她才火冒三丈。她一边骂着乔世宥这个没用的东西,在老娘肚皮上的时候保证这事已经办妥了,就是这么办妥的吗?这人不仅没有消失,如今还找上门来,住家里了!这不是诚心跟老娘作对、给老娘添堵吗? 他立刻问二老爷去哪了。 耿一飚说去跟跟朋友谈事了。晚上可能就住恒昌公寓那边了。 郝明珍一听这话,气更不打一处来,“这个乌龟王八蛋,这时候外出躲清净了,真特么是个银样蜡枪头!” 她这样诅咒着就奔东厢房来了,耿一飚拖着微跛的腿是辇不上一个狂怒之中急奔的女人的。她虽然是乔世宥的初恋情人,也一直是。但她并不明了,也懒得去明了乔世宥的心路历程,也不完全知道乔世宥在外面干了什么。要是知道的话,她也不会如此冲动地跑来直接面对牧天了。 她也知道,他与大老爷乔世宽之间的关系,现在仅凭差不多半年一次的临幸维系着。人老珠黄的她在巨富的男人面前地位早已岌岌可危,只是乔世宽还算厚道,还念着两家的世交情谊,否则就因为她的不能生养,早早地就可以休了她。 实际上,男女的关系始终存在着生殖密码,除了生殖以外外的欢愉,那只有在力比多的全盛时期,这也是女人与男人相互需要的基础。如果男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力比多已经消耗殆尽,女人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更何况是一个富有的男人呢? “你又是谁?”牧天咬牙切齿地问道。 郝明珍见问,一时怔住。这并不是问题本身,而是他怎么敢问?他有什么资格问? 耿一飚见状不妙,就上前一步说道:“小少爷,这位是老爷的三太太,三姨娘。” 牧天盯着郝明珍邪恶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了这之间的所有联系,虽然还没有证据在手,但事情的联系是存在的。 “耿管家,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少爷啊,小少爷。”耿一飚不明白牧天为什么这么问,一脸茫然地答道。 “那你告诉她我是谁。”牧天好像平静了许多,看得旁边的胡提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这,这,这还用说,说吗?”耿一飚不知所措地说着。 英子不知啥时候窜进了书房,此时跳出来站在牧天和郝明珍之间,“用说,用说的。我来说吧,他呢,是这家的少爷,老爷的儿子。你呢,是老爷的小老婆,他的三姨娘。虽然你在老爷的太太当中是小,但在老爷的儿子面前,总算是长辈。对吧,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英子拿腔作调地一通不知道是劝呢,还是拱火。 “三姨娘,我尊你是个长辈,现在请你从我屋里出去,还有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要是让我拿到了证据,就不是走出这个门的事了。耿管家,把三姨太请出去吧。”牧天凛然地说完,转过身去。 耿一飚上前轻轻地扯了扯郝明珍的衣袖,小声地说:“三太太,走吧。” 郝明珍急扭身摆脱了耿一飚,恨恨地看着牧天的背影。 半晌,又一扭身“蹬蹬”地朝门外走去。 “耿管家,你看着点,在这个家里我不希望再碰到她!”牧天没有转身,只高声地命令道。 “明白了,小少爷。”耿一飚应了一声,跟着郝明珍去了。 英子上前,绕到牧天面前,歪着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真的要做这家儿子,住在这里啦?我可是要回七星里的哦。” 牧天脸色一沉,“去,干活。我先打个电话。” 胡提手里捻着那把刻刀,抬头四处望望,“一入豪门深似海,兄弟何时能再来。”声音里充满失落地念叨着。 “你吟诗呢,好像下半句不是这样的。”英子拍了一下胡提的肩膀,斜眼瞅着他,纠正道。 “用你管,小丫头多事。” “又叫我小丫头?!”英子当胸怼了胡提乙醛,顺势把那刻刀夺在手里。 “我叫你干什么去的?”牧天已经拨了电话,拿着听筒等候着,见她又要玩闹,瞪了一眼英子,沉声道。 英子一听声音不对,就朝胡提扮了个鬼脸,跑出了书房,出了东厢房,直奔上房里乔世宽的书房而去。刚到上房门口,正遇着送郝明珍回房并劝了一番回来的耿一飚,“耿叔,耿叔,帮帮忙,小少爷要几种纸,快快,你帮我找找。” “有急事?”蒋信义在电话里说,听声音能想象他睡眼朦胧的样子,果然接着就是一声哈欠传来。 “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明天我要去工部局房屋管理处档案室查点资料,麻烦你一早个招呼。”牧天直接要求道。 “这事啊,你都是警务处沪西特别警务副督察了,去房屋管理处查个档案还要我打招呼?嘁!”蒋信义显然充满着怨气,一定是打扰他睡觉了。 “你当真的?” “合着你没当真啊?!”蒋信义大大地疑问了一声,就挂上了电话。 牧天一怔,拿着听筒看着,仿佛那里面有蒋信义一样。 我该当真吗? 他自语地说道。 “还有被一个女人逼得自认的儿子?” 第242章 清除计划进行时 牧天这次是真小心了世界太小的这条真理了。 当他踏进房屋地产管理处档案室的大门的时候,当值的竟然是哈利真。对,就是此前在中央捕房想弄死自己的那个阿三巡捕。 阿三的世界很奇妙,你要是不理他,或者懒得理他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嘚瑟,你转身对他晃下拳头,她就全身发抖,哭爹喊娘。 这叫什么来着?犯贱!对,就是这个德行。 哈利真这天换上了西装,但还是裹着个黑色的大包头,看上去活像一只穿了件西装的大猩猩。 他见到牧天进来,立马从桌子后面站起来,立正敬礼。“牧副督察!”然后鞠了个躬。 牧天正诧异这老小子咱们到这里当差了。 哈利真就讨好地交代了自己的行踪。 原来他提前退休了,为的是让小哈利真接自己巡捕的班,在酒店当门童行李员,实在是没有什么前途。现在是难民蜂拥,小费给的也是越来越少。自己就退下来了,工部局为了表彰自己的服务,就给安排到这里当差了。 牧天彻夜没有合眼,此时遇到这么个活宝,还是挺开心的,他觉得预示着这应该是美好的一天。 他跟哈利真打着哈哈聊了几句,问候了他的夫人和小哈利真,回避了在登记表上签字,就进了的档案室,他在适当的位置放进去自己昨夜连夜跟胡提和英子联手做好的文件,又盘桓了一阵,才走出档案室。 老哈利真关切地问他找到自己要找的档案了没有。如果没有自己可以帮忙再找找。 牧天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个熟人就走到跟前。 “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啊,牧副督察。好久不见啊,沪西的警务办到这里了?还是来看老朋友哈利真的呀。” 哇靠,章嘉勇! 你可以说世界真小,你当然也可以说冤家路窄。此前想弄死他牧天的也有眼前的这位章嘉勇。 “哎呦,章巡捕,还在捕房混呢。你也不学学哈利真,换个岗什么的,说不定就从河东走到河西去了。”牧天调侃道。 章嘉勇一时无言以对,见牧天微微歪着头,指着他,恍然间立正敬礼。问了声“副督察安好”。 牧天讪笑了一声,摇着手走了。 章嘉勇望着牧天的背影,心里那个恨啊,别提有多冲了。直想着,怕是整个南京路上的狗屎都让这小子给踩着了。 章嘉勇到这里来,是受了翟山鹰的委托,来查甘德花园的档案的。可老哈利真并没有放他进档案室,而是让他依规矩填了表格,就他要的档案拿出来,放到旁边的查阅室里查看。 所有的文件一应俱全,买卖合同,银行汇款凭证副本,地契副本、房契副本,红线图,名字统统都是韩尚志的。 章嘉勇长舒了一口气,三百大洋又落袋了。虽然这三百大洋在以前的章嘉勇的眼里不是什么事,可是现在的章嘉勇早已经今非昔比了,首先是大环境变了,工部局刮的所谓廉政之风也吹到了巡捕房,其次是在巡捕房里内卷得很严重。蒋信义好像有意无意地在跟自己作对,原来该社会治安科管的事情越来越窄,都被他划归政治科了。再有就是外面那些烟馆歌厅的特殊行业都被很有靠山的帮会所控制,自己再狐假虎威的时候,往往画虎不成反类犬,常常被打出来,鼻青脸肿那都是小事,有几个兄弟都是腿断胳膊折了。 嗨,苍蝇蚊子他也是肉啊,何况丽丽又怀上了。 久井英一那货最近好像又找到了什么新人了,自己好一阵没有从他那里拿到银子了。 翟山鹰这里也许是个新的门路。 不过,他做的那些个事,有点太损,估计最后也得不了什么好死。 嗨,管他呢。现大洋啥时候也是死不了的。 他就借了哈利真的电话给翟山鹰打过去,报告了自己的发现。 翟山鹰听了以后,也松了一口气,这算给手下解决了一个问题,领导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服务嘛。他只说了支票会给寄到家里,写他老婆的名字“莉莉”。就挂了电话。 翟山鹰知道“莉莉”不是章嘉勇的老婆。 他挺佩服章嘉勇的,一个普通巡捕,就能在外面租小房子养小,这人的能力不可小觑。 他们之间的渊源是很多年前翟山鹰刚刚出道的时候,一个拐卖良家妇女案,结果是章嘉勇把这个案给破了,首犯正是他翟山鹰。他花了五根金条把这事摆平了,买了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顶包,他才得以脱罪。 不过,后来翟山鹰就谨慎多了,好像老鼠躲进了洞里。 这次翟山鹰打电话来,他很意外。事情又很简单,就满口答应了。这种事请,到工部局给哈利真几个铜板,你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这就是信息差的魅力。 章嘉勇本来想跟翟山鹰再联络联络感情,但对方却挂了电话。 这让本来就一直郁郁不得志的他,更感到了一丝的失落。 翟山鹰之所以急着挂了电话,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恰恰是不愿意跟他有太多的纠葛。 他知道得太多了。 翟山鹰挂上了章嘉勇的电话,就给皮特挂了过去。 皮特还在睡梦中,是佟丽娟把电话接了,摇醒的他。 他一听是翟大师的电话,扑棱就从床上起来。 佟丽娟是不待见翟山鹰的,虽然他是大师。但他的关于“肉烂在锅里”的言论深深地伤害了她的自尊。 听说一切都是真实的,皮特心情立刻大好起来。放了电话就去梳洗。 …… 三井陆夫看这台上的两个交易员唾沫横飞地介绍着永宁轮船公司,心里盘算着自己手里还有翟山鹰的多少可支配资金。 他衡量了一阵内河航运的前途和获利面,决定换下手。 不过,煤矿的股价也太低了,只有八毛钱了。昨天还一块一呢。 他觉得要给翟山鹰进两万股永宁轮船,但现在就是把煤矿的股都抛出去,也不够进永宁两万股的保证金去。何况下午闭市之前,有没有接盘的也不一定。 他要等等看,但他十分看好内河的航运业。 第243章 大威之死 眼看着永宁轮船已经升到了三十一块了,三井陆夫终于坐不住了,他果断地以七角五分的价格出手了全部开滦煤矿的股份,进了两万股永宁轮船。 三井陆夫是学经济的,毕业于京都大学经济系,后来去了华尔街绕了一圈,连国都没有回,听说上海开了交易所,就直接奔上海来了。 那时证券市场刚刚开始,各项制度还不健全,许多人把它看做赌博,买进卖出就可以赚钱。赌博是人的天性,趋之若鹜之日渐兴盛。许多富商巨贾,以致官员学士,风尘女子也都玩起了股票。简直蔚然成风。 三井陆夫谙熟此道,正的邪的都来,鸡鸣狗盗地在里面赚了不少钱。他就在福煦路买了间公寓,深居简出地做着拿着佣金的,自己的生意。现在他替几个隐形富豪和官员打理着他们的股票生意。其中就包括不愿意在公开场合露面的翟山鹰。同时在“东亚经济新闻报”上署名“陆威”,写经济评论。由于其对经济,尤其是股票的走向分析准确,许多人是看着他的专栏入市的。在证券业内颇有影响,因此民间更多的是称他为“大威”,而不是陆威。反正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虽然他每天都去交易所,但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大威。更不知道他是个日本人。 三井陆夫又看了一会,永宁轮船在半个小时内已经五角、一块地涨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乱哄哄的交易所。盘算着,明天交割的时候,自己的六万大洋的佣金就可以落袋了。他准备回去写一篇专栏的文章,说说内河航运的前途,再推高一下永宁轮船,就可以出手了。 他的脚步很轻快,正要招手叫黄包车,两个人影从旁边的弄堂口里窜出来。 一个黑色布袋“刷”地就套在了头上,接着就被塞进了一辆汽车。 一切瞬间完成,三井陆夫连声都没来得及出。汽车就拐进了一条弄堂。 三井陆夫心里明白自己的遭遇什么了,也知道任何挣扎都于事无补。所以就沉默着。 当他被挟持着上了三楼,进到一处房子里的时候,竟然闻到的是熟悉的气味。 黑色的布袋拽了下来,他眨巴了几下眼睛。 哇靠,这不是自己家书房吗? 房里的窗帘都拉上了,开着电灯。 “好汉,你们想要什么?” 三井陆夫还算镇定,把自己绑回自己的家,这伙人的用意就很明白了。但要自己主动交出来他们想要的东西,那有点不符合他们的民族性格:不见棺材不掉泪。他瞟了瞟身边的两个拿枪,一边一个顶着他太阳穴的西人,问坐在书桌前的牧天。 牧天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他手里抱着的公文包。 三井陆夫看了一眼怀里的公文包,双手拿起来,递给牧天。 牧天打开公文包,找到了那张三井陆夫刚刚在交易所买进永宁轮船的交易凭证,合上公文包,手按在上面,多个手指敲打着,“你这里应该有保险柜吧。自己打开。免得把你这漂亮公寓搞坏了,你住着也犯膈应。” 三井陆夫又回头看看左右的枪口,起身走到摆满书籍的书柜前,打开玻璃门,把一本精装的法文原版的《德伯家的苔丝》拿出来,探手进去,按了一下,书柜从中分开,露出里面的墙来。 不过,也就是一面白墙,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牧天正诧异间,三井陆夫却在书橱上又按了一下,上半截书橱错位,露出一个木制的暗门。 牧天和皮克以及科林这才舒了一口气。 只见三井陆夫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木门,露出里面的一只精钢制成的保险箱来。他在上面输入了密码。 门开了。 三井陆夫退了两步,示意牧天前来查看。 牧天朝着三井陆夫微笑着,翻看里面的东西。 各类有价证券,成堆地码放着。 牧天招呼着皮克。 皮克把证券搬出来,放在桌上。 牧天检视了一番,“开滦煤矿的股票呢?” “那部分股票是在我接手之前买的,一直没有交易过,还保存在原来代持人手里。今天晚市休市前要进行交割的。”三井陆夫镇定地回答。 “谁?” “怡和洋行的一个襄理,叫尉达成。” 牧天朝皮克使了个眼色。 “这位大侠,您要的都给您了。我该怎么办?”三井陆夫盯着牧天问。 牧天没说话,拿手指了指皮克。 三井陆夫有些迷茫,转头看向皮克。 眉心正对着皮克装着消音器的窗口。 三井陆夫大骇,一脸的不可思议。 “噗。” 枪响了,三井陆夫眉心处立刻多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涌出,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大睁着双眼,顺着书橱逶迤地坐到地上。 书橱的玻璃门上,划出一道越来越粗的血迹。 牧天上前,抹上了他的眼皮,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了季若曦。 告诉她这个独家新闻。 …… 自从厉中天自杀以后,季若曦就负责了《东方晨报》的编务,报纸果然如厉中天预料的一样,内容越来越不堪了。与普利策办报的理念别无二致,发行量却直线上升。 季凤麟是一个商人,当然是要报馆赚钱的,而且越多越好。 再加上日本人的新闻检查越来越严,只谈风月,不谈理想,这也可以避免许多检查的麻烦。于是也任由这季若曦肆意地“堕落”下去。 而季若曦却说要给报馆注入新的编辑思想,要有新的经营理念,把一张原来还有点严肃的大报,活生生地办成了与三天一出的那张风月小报一样了。所以她才把宁姝娅卧轨的新闻发给那张近乎黄色的小报。 季若曦是一个勤勉的女人。虽然主笔的事务繁忙,但遇到她认为可以增加发行量的新闻,她还是要亲临现场进行采访的。 当她赶到现场的时候,一眼认出了死者是给《东亚经济新闻报》写专栏的陆威。她在学校的时候,曾经听过他的讲座。还在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满口胡言,死有余辜。”后面还画着三个惊叹号。 第二天早上,翟山鹰看到报纸的时候,简直如五雷轰顶,急忙翻出自己的记录来,一查之下,更加傻眼了,自己交给三井陆夫经济的十几只股票,竟然有三百多万。是他这几年全部所得。而汉密尔顿诈来的,除了他该得的提成,还剩下连珠宝带现钱总共近三百万正要交给三井去打理。 他打电话给尉达成,得到的消息是,开滦煤矿的股票已经被卖出,而且昨天已经进行了交割,卖出价是七角五分。 天哪,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当时买进的时候是五块一啊。 他本来以为,仗迟早会打完的,战后恢复,能源和运输股的行情会大张,所以即使开滦煤矿的股价跌破了一元,他也捂着没有抛,或者换手。 这个该死的日本人,你老老实实地炒你的股票,在报纸上胡嘞嘞什么?报纸上说有消息人士认为,大威的死,是因为有人根据他在报纸上的股评进行股票交易,结果破产,家破人亡以后的报复杀人。 第244章 海,不仅是纳百川的存在 阳光和煦,碧海蓝天。 这是一个适宜航行的好日子。 大和丸号停在码头上,烟筒上的黑烟一点点地变淡,黑暗被海风吹向了内陆。 这是一艘大型邮轮,能载客二千八百人。定期开行于上海、大连和大阪之间。 此时乘客们正在有序地登船。 轮船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吞噬着如蚁般的旅人。 栈桥头上,大谷秀实抬眼望了望轮船,突然放下里面只有小泽千穗骨灰的皮箱,一把抱过身边的欧阳慧。 欧阳慧努力地挺着身子,才能喘过气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是要跟你一起回的,又不是分别,抱这么紧干什么,快松开,看人家笑话。”欧阳慧被勒得说话都有点断断续续。 大谷秀实并没有放松自己的搂抱,反而更加用力了,而且身子开始了轻微的颤抖,泪从眼角溢出。 “保重。” 他低沉地说了一声,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拎起皮箱,检了票就上了栈桥。瞬间就消失在栈桥上的人流中了。 欧阳慧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蒙了。怔了一下,赶紧打开自己的挎包。 船票竟然不见了。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 她一边朝船上呼唤着“秀石”,一边给检票员解释自己是有船票的,可是现在不见了,找不到了。她可以上了船再补票。 检票员并不听她解释,隔开她与其他登船的旅客。 她拿出了日本的护照,流着泪告诉检票员自己的丈夫已经上船,他可以证明自己是有船票的。 检票员没有一丝的怜悯,依旧拒绝着她。 不想,绝望中的欧阳慧发起飙来,冲着两个检票员撕打起来,差点咬中了一个检票员的手腕。 宪兵来了,把她架离登船的人流,拖到一旁。 她不肯离去,愣愣地站在码头上,在两个宪兵的看守下,凝视着邮轮,直到它吞噬了最后的旅人,缓缓地离开码头。 船舷上挥手的人们,渐渐地倾斜起来。 “噗通”一声,欧阳慧栽倒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 船舷的另外一边,大谷秀实把手里的一张船票撕碎,撒落。 并不是多高的波涛瞬间带走了纸片。 也带走了那颗心的碎片。 …… 此时的黄尊丏站在挂着黄色三角顶的青天白日的旗子和膏药旗子的“荡海1号”的小火轮的甲板上,离开云号号,朝着吴淞口外的公海驶去。 它是给出云号送补给的。 海浪巨大,小火轮颠簸不停,英格尔算是久经沧海的人,此时也是吐得七荤八素。 房子龙上前,递给英格尔一块毛巾。 英格尔接过来,“到公海了吗?” “已经到了,在大和丸的航线上。” 英格尔拿出指北针看了一会儿,收起来。“谢谢一路关照。我在上海期间过得很愉快。只是无暇与牧天先生会面,实在是遗憾。” “牧天先生在处理另外的事。以后有机会见到的。”房子龙拿会毛巾,开解地说道。 “皮克跟他在一起吗?”英格尔问道。 “对不起,英先生,这个我恐怕不方便回答。”房子龙悄然地道。 英格尔理解地摊摊手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黄尊丏下到船舱里来,兴奋地,“看到大和丸了。” 房子龙起身,对英格尔点点头,与黄尊丏一起上了甲板。 远远地望着大和丸号在驶近。 小火轮起锚,围着大和丸号绕着圈子,直到大和丸减速抛锚。 田学成和朱由可携坂田大副站在甲板上,两个船员把软梯放了下来。 房子龙命小火轮靠上去,然后下到船舱里,陪着英格尔上到甲板。 英格尔热情地与黄尊丏和房子龙拥抱,然后又握手道别,顺着软梯上了大和丸号。 他先谢了大副的关照,掏出船票给大副查验过了,就跟奉命护送他到大连的田学成和朱由可握手,说着感谢的话。眼角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谷秀实! 大谷盛二的儿子,英格尔一年前还在同文书院教室宿舍里跟大谷盛二一起见过的。 他立刻喊了一声。 但大谷秀实充耳不闻,手里抱着小泽千穗的骨灰盒,径直走向船舷边上,只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蹈海而去。 只有一只信封飞过来,在甲板上打了几个滚,被船舱挡住。 英格尔飞身过去,朝下望着。 除了拍打着船舷的海浪,什么也没有。 片刻,骨灰盒从海水里浮了上来,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船舷。 英格尔难过地转过身来,低头在胸前画着十字。他瞥见了贴在船舱上的那只信封,走过去拿了起来。 奇怪地盯着信封上的字:秀石。 他很奇怪,大谷秀实蹈海自尽,却留下的是写给自己的信。 这是遗书吗? 他告诉一直等着自己的朱由可和田学成道,“让他们稍后起锚。”自己却跑到船舷边上,爬下软梯,把信交给房子龙,并告诉他把这个给皮克,皮克知道怎么处理。然后又爬上大和丸号。 小火轮掉头,朝吴淞口驶回。 …… 黄尊丏赶到侦探社的时候,刚一进门,就遇到正要出去的英子,他很奇怪英子为什么打扮得艳丽异常到有点花枝招展。 英子只匆匆地叫了声“外公”,就跑了出去。坐上了一辆汽车,一溜烟地走了。 牧天出来招呼黄尊丏。 “怎么回事?”黄尊丏诧异地问牧天。 牧天朝外面路口看了一眼,哪还有汽车跟英子的影子,就道:“女孩长大了。” 黄尊丏更加疑惑了,因为他没弄明白牧天“女孩长大”这句话的意思。 牧天也不解释,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请黄尊丏坐了,才问:“都搞定了?” “是,他们会用轮船上的电报通知三少的。”黄尊丏答道。 牧天点头,“辛苦了。”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永宁轮船公司”的所有文件,加上从三井陆夫那里搜来的证券等等,都交给了黄尊丏。 “这两天你去交易所,把能卖的股票,按当时的报价都卖了,然后去南京接两条船来。一艘就叫‘永宁号’,二百吨,挂瑞士国旗,一艘叫‘荡海号’,四十吨,弯头浜的渡船。牧天交代着,又拿出那张永宁股份的交易凭单,交给黄尊丏道,“这是咱们永宁轮船公司的股本,你收好了。船到了,我们就开张。荡海潮河鲜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现在房租飞涨,我看了一处,在汉口路的东口,裕合大厦,下面三层,是一个英国人买下的,一直不愿意降低租金,现在空着,地理位置不错,往北过了九江路就是南京路,往东过一条马路就到外滩了。”黄尊丏说着。 “行,不错,就它了。租金没所谓,问题要拿下,赶紧开张。永宁号来了,咱们的运输就解决了。你再去办个陆路的汽车运输公司的牌照。也叫永宁,给它连锁起来。”牧天指示道。 黄尊丏拿起所有的文件政权,装进公文包了,起来告辞。 临了不无忧虑地要牧天照顾一下英子。 牧天意味深长地笑着,点点头。 第245章 我要买房 英子上了皮特的车,说布拉格那里太吵,想去个清净的地方,跟他谈点事情。 皮特一听“谈点事情”,不由多想了好多。 他们就去了凯乐咖啡。 那是牧天指定英子去的地方,因为那里能很容易地找到她,而且还会有刘庆怀暗中保护。 刚刚坐下,英子就说自己想搬出乔公馆住。 路上皮特想的很多里面有这一条,可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听英子说出来。 他深情地望着英子,把手在桌上慢慢地伸过去,但英子却拿开了自己手。 这时,刘庆怀一身侍应生打扮,送来他们点的咖啡和糕点。 他放下咖啡和点心,朝英子挤了一下眼。 英子也加重语气地说了声谢谢。 皮特专注地想着英子搬出来住的内涵与外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交流。 侍应生走后,皮特深情地凝视着英子的眼睛,问她为什么要出来住,乔公馆住着不挺好的吗? 谁知英子杏眼一瞪说,“你知道什么呀,寄人篱下的味道很不好受的。还有,就是乔公馆规矩太多,太拘束了。最重要的是,你来看我也不方便啊。什么门房通报什么的,还得在宵禁之前就得离开,干什么都不能尽兴。老不自在了。” 英子的一番抱怨,让皮特简直心花怒放。 原来这是为了我啊,皮特想着。 “那我们喝完咖啡就去看房,看中了咱就租下来。”皮特兴奋地对英子摆着一副欢喜异常的脸说。 英子听他这么说,一副万万没想到的样子,惊诧地盯着他。 这眼神让皮特心里直发毛:又怎么啦? “租?”英子终于开口了,拉着惊异的长腔。 “怎么?”皮特心里跳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我可从来没想着要租房的,我是要买房的啦。”英子低眉,两眼剜着皮特到,嘴角漾起一丝不屑来。 “买,买。不过买房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再说现在租界外的难民这么多都涌了进来。房价一天高似一天。一个一上一下的石库门房都得五六万、上十万了。这得从长计议。”皮特赶紧说着,又不无心忧地分析道。 “所以啊,买房要趁早啊。越往后越贵的。又不用你花钱,我有嫁妆的。什么一上一下,我最少也要住四上四下的小洋房啦。怎么也不能比那个裘曼丽差吧。”英子不着边际地说这。一下子表达了好几个意思。 裘曼丽那算什么,她可是个老口了,你啊还没出道呢。皮特暗想。 英子见皮特突然没了声音,就又说道,“我找乔公馆的管家耿一飚替我偷偷打听了一下,他是老上海了,地头熟,他说在汉口路十六弄的紫阳里有一栋房子在售。我也跟他去看过一回。我很喜欢,房子比一般的四上四下的要宽敞,环境清幽,周围的交通很便利,邻居住的也都非富即贵,都很有身份和品味。” “哦,是吗?那我哪天也去看看。”皮特随口说着。 “哪天干嘛呀,咱现在就去看呗。”英子提高了声音道。 “现在?” “对呀。不是现在还等什么时候啊。我问了,总价才五十万,还包全套的红木家具,拎包就可以入住的啦,多好呀。要不过两天可能又要涨价了的。”英子的语气似乎在催促着。 “哦,这样子啊。今天可能不行,我还约了别人,是很重要的虹达机器厂的事情。要不明天,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去看,你要真是喜欢,咱就买下来。”皮特这话说得并没有什么底气,好像很勉强。 英子心里想笑,但面上还是噘着嘴道:“那好吧,不耽误你做生意。明天就明天。叫上我哥哥不?”英子故意地问。 “叫他干什么?”皮特沉吟了一下,反问道。 “我的嫁妆在他那里啊,长兄如父,买房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他怎么行?”英子一本正经地说,加重了些语气又道,“我也没有这么多钱,人家首付就要二十万呢。” “不用叫他了,又不用他买,也不用他做主。”皮特像下了大决心一样道。 “你什么意思呀?”英子装糊涂地让声音充满撒娇的味道。 “这你还不懂?我买给你呀!”皮特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着霸气,这完全是受了英子撒娇的鼓励。 英子嘴巴大张,愣愣地看着皮特,猛地欠身,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皮特受宠若惊,愣了愣神,才恢复过来。 两人又说了一番憧憬的话,皮特把英子送回了乔公馆,自己就直奔东祠坊而去。 跟翟山鹰说事,你不用藏着掖着,因为你瞒也瞒不住他。 皮特见了翟山鹰连寒暄的话也省却了,直接把跟英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就是把英子可能有的嫁妆的数目虚高了一下,目的是要先预支二十万用作活动经费。 翟大师的薪酬体系是这样的,前期运营费用,根据羊肥的程度做出预算,往往是预估总获利的百分之十。分成比列是翟大师得去掉运营费用以后的六成,执行者得四成。这提前支取的百分之十算作运营成本,要在总费用里扣除的。 翟山鹰刚刚遭遇了三井陆夫之死的痛,知道让其经纪的所有银子都已经打水漂了。他记得自己曾经警告过三井,让他不要在媒体上瞎讲乱讲,树大招风。 可是…… 他现在除了汉密尔顿的那一单所得,其余的统统没有了。他心如刀绞,急于找到门路大大地挣上一笔,否则自己就会极度不安。所以他对皮特这单非常重视。现在听到一切进展顺利,已经到了深水区,这点前期运营的费用,虽然不算少,但如果不成,皮特是要负责归还的,说到底,是自己是不会亏的。所以,是还是要出的。 他与皮特一起又将英子的案子从头到尾地重新梳理了一遍,对可能的获利点都研判了又研判,翟大师才给皮特开出了那二十万支票。 英子在乔公馆门房里转了一圈后,叫耿一彪派车把自己又送回了侦探社,向牧天汇报了与皮特的会谈细节。 牧天听了以后,觉得接下来的事还得交给皮克的人去干,这样才能干净利落不留首尾。就打电话叫皮克无论多晚都要到七星里来一趟。早了当然是到侦探社来。 他又对英子说,今晚最好回乔公馆去住,估计皮特会打电话给她。 英子说自己留的电话都是婉婶家的,打也只会打到那里。 牧天心道,这可能是个隐患。 那个翟山鹰是白给的吗? 第246章 夜凉如水 “阿慧,开门呀。你这样不行的,不吃东西。你的身体要垮掉的。秀石要是回来,见到你这样会伤心的。”季若曦手里端着一碗阳春面,敲着欧阳慧的门,喊道。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季若曦无奈地看着旁边的婉婶。 满面凄然地婉婶低声抽泣着掩面而去。 英子看着婉婶下了楼,接过季若曦手里的面,“让开。”说完一脚踢开房门,跨了进去。牧天、胡提、季若曦跟了进去。 英子把面放在桌上,将欧阳慧从床上拉起来。怼到桌前坐下,“吃!” 泪痕满面的欧阳慧抬眼看着英子,满含着哀求。 英子不忍地别过脸去。 众人面面相觑。 婉婶领着皮克上来。 皮克见众人都在,环视了一遍,将一封信递给欧阳慧。对牧天说是房子龙让交给三少,三少又让自己带过来交给欧阳的。 欧阳慧双眼放光地接过信来,随即打开。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看信的欧阳慧脸上。 欧阳慧脸上的表情急剧地变化着。 众人的情绪也随着欧阳慧的表情起伏着。 欧阳慧突然站了起来,大力地把信扔向空中,仰头大笑着,“他是中国人!哈哈,中国人!”狂嚎了一声,拨开众人冲出屋去。 众人愕然,季若曦急忙跟了出去。 英子把信拿到手里,快速地浏览着。脸上瞬间一片迷茫。 牧天一把扯过信来。 卧靠,原来是小泽千穗的遗书,是她知道自己患有癌症又不打算治疗以后就写给大谷秀实的。信上说,大谷秀实竟然是林箫的儿子! 牧天心里也如惊雷炸开,把信重新装进信封,丢到桌上,黯然地走了出去。 胡提好奇地拿起信封,抽出信来。 皮克在胡提肩上拍了拍,追赶牧天去了。 他跟牧天来到了天台上。 欧阳慧正扒在季若曦的肩头,浑身颤抖地呜呜哭着。 皮克把房子龙转述的英格尔在大和丸号上亲见的大谷秀实蹈海自尽的事情低声告诉了牧天。 牧天仿佛知道一般,并无惊奇,只仰天长叹了一声,“算了,别告诉其他人了。让她以为自己爱的人还活着,只是在另外一个地方而已。也许这样更好一点。” 皮克又是耸肩摊手。 “我跟你说说明天的行动吧。”牧天叫皮克道,他见众人都上了平台,“我们到屋里去说吧。”说完,招呼了英子,朝亭子间走去。 …… “前面。前面左转进去就是十六弄了。左转,左转。”英子坐在副驾驶上,伸手急指着左前方。 皮特应声朝左打着方向盘。 车子进入弄堂。 不料一辆轿车从对面疾驶过来,扫中了皮特还没有完全拐过来的车尾。 “嘭”地一声,雪佛兰打横停在弄堂中间。另外一辆轿车是别克,也在旁边停住。将弄堂堵死。 皮特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开门下车。 他先查看了一下自己被撞的车尾。 后门的边上已经凹陷进去,挡泥板也撞得歪了,挤压在轮胎上。 车是皮特的半条命。 他见车毁成这样,一跺脚,奔向旁边停着的别克。 探头一看,咦,外国人! 他一怔,正要侧身向后退去。 车门“咣当”,大力地打开,将皮特撞倒在地。 库克伍德从车里跨出,一把薅住皮特的后脖颈子,将他拽了起来,一只手指点着他的鼻子,“你会不会开车?左转转大弯你知道不?!” “明明是你撞的我,你会不会开车?你,你还怪我?”皮特瞪着库克伍德,理不直气不壮地说。 本来这就是早高峰,不少路人见路被堵了,就围观了起来。现在又见事态要升级,围观的人更多了。他们围着车子和皮特与库克伍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陆续地朝事故现场涌过来。 一场交通堵塞眼看就要形成。 英子扒开众人挤了过来,她一把抓住库克伍德的手,脸露难色地对库克伍德说:“这位先生请先放手。是您的车速太快,撞了我们的车,还要大打出手?您还讲不讲道理了?” 库克伍德见是个女人,就松开了抓着皮特的手,但依旧指着他的皮特说,“是他拐弯的问题。左转转大弯都不知道,还开什么车。” 皮特见库克伍德松开了自己,好像也来了点勇气,“明明是你车速太快,过十字路口不知道减速吗?” “我看到了,是这个外国人开得太快了。” “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他要是拐弯再大一点,也碰不上了。” “你这叫什么话,分明就是这个外国人开车太快嘛,这是弄堂,你开这么快干什么呀,拐大弯,拐多大叫大弯?” “我看啊,现在外国人在上海越来越不像话了,撞了人还想打人,这不是横行霸道,蛮不讲理吗?” “岂止在上海,全中国还不一个样?洋人走在街上,哪个不趾高气昂,横行霸道?这就是典型的国弱民贱啊。” “嗨,你这就是上纲上线了。就事论事的话,两个人都有责任。他弯拐小了,他车开快了。” “这怎么就是上纲上线了,我说的都是实情。不赶走外国佬咱中国人就没有好日子过。” “你说的都有道理。不过,你现在还是站在人家法租界的地面上说话呢。租界外面也有外国人,你赶去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说谁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就说你啦,怎么着?你要不服你去小东京那边干几个东洋人给大家伙儿看看?” “你以为我不敢啊?这车撞的就是那个洋人的错。咱是中国人,不能让他欺负咱中国人!” “这兄弟说得对,赶走洋人那不是咱们的事,可现在咱们眼见着的是这个外国人,撞了咱中国人的车,还要殴打我们的兄弟,这怎么行啊?是不是兄弟姊妹们,咱不能看着咱中国人让人欺负啊。打到洋人!” 这话突然具有了很大的煽动性,围观的人竟然有人响应,喊起了“打到洋人”的口号。而且越来越激烈。内容也开始了扩大化,比如有人加进去一句;“把外国佬赶出去”的话,众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一时间,口号声响成一片。 面对突起的狂潮,身处中心的皮特和库克伍德反到不知所措起来,在人丛中打着转。 直到巡捕们赶来干预,人们才慢慢散去。 在汉口路和四川路交叉口岗楼的交警也来了,扣留了两人的汽车,叫自己相熟的修理厂来人开走,判定责任相当,各人承担各自的损失。管事的交警是个法国人,他向来不待见美国佬,认为他们粗俗无礼,没有涵养,个个都是暴发户。 皮特不服,一个华籍交警对他说,“认了吧,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世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已经不错了。要是判你陪人家的汽车,你不也得干看着。” 皮特一想也是,像泄了气的皮球,招呼英子回到自己的车里。 拉开车门,皮特大惊,“我的钱呢?!” 越来放在驾驶座上,自己一路靠着的装有二十万支票的皮包不见了。 第247章 走向深渊 当皮特拉着英子跑进大正银行大门的时候,皮克正从里面出来,而皮克的二十万支票,早已经让皮克以低于市价一个百分点的汇率换成了金条装在他自己的公文包里带出了银行。 皮特的那款公文包就扔在银行门口的垃圾桶里。 皮克上了旁边的汽车,汽车立刻启动,驶离了银行。 又从洋行里跑出来的皮特站在门口四处望着。 除了若无其事的行人外,哪里还有一个洋行襄理告诉他的,拿着汉诺文化的二十万支票,换了金条走了的“高个子美国人”的影子? 他急得“嗷嗷”叫着,两手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颅,身体佝偻成一团,原地打着转。 英子婀娜地出来,靠在玻璃门上,嘴角扯着一丝冷笑,看着皮特。 “还去看房子吗?”英子高声地问道,声音里充满着失望的嘲讽。 皮特陡然从狂怒中醒来,一脸笑意地看着有些失落的英子。 “今天去不了了,我去搞钱,明天,明天一定行的。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的。我必须把那个房子给你买下来。就算是借高利贷也在所不惜!”皮特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好吧。我先回侦探社了,我只请了半天的假。你也别太为难,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反正也报案了,希望巡捕房能抓到偷钱的人。再说我有嫁妆的,只要跟我哥哥说一下,就可以把它买下来了。”英子极其轻蔑地安慰着皮特。 “不不,不要跟你哥哥说,也不能用你的嫁妆,我皮特在上海滩,这点事还是能拎得清的。你放心吧。我先送你去侦探社。”皮特昂扬地说着。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英子说着,从包里摸出几张钞票来,递给皮特,“这个给你坐车吧,还有这几天的用度。” 望着英子手里的钞票,那一刻,皮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他以前是靠着女人的钱活着的,但他从来没有如此感到羞愧过。 可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度的羞辱。 可是,可是他现在真的囊中如洗,连叫黄包车的钱也没有。因为他还要去东祠坊,找翟山鹰。 接过英子的钱的时候,皮特的手是颤抖的。这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难道我真的爱上眼前这个女人了吗? 又要重蹈覆辙地让“肉烂在锅里”吗? 如果再这样,那代价可太大了。 他想着英子可能的嫁妆,努力地排除着脑子了的杂念,想着如何再从翟大师那里拿到足够的钱。也想着要从英子那里拿到多少,这一单才能盈利,最少也要收支平衡,得个女人,赚个吃喝玩乐。 …… 翟山鹰见到皮特这么快就找自己要买房的尾款,担心他故态复萌。照理,这尾款应该从肥羊身上诈出来的。再出尾款,那前期投入就已经超预算,风险就太大了。 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来看,自己只有皮特手里有这么一个马上就可以见效的目标,如果不慎失去了,太不划算,毕竟此前已经下过这么大的功夫了,除了时间成本,金刚钻戒指,宝石项链,灰鼠皮袄子,这些都算在内,要是平常的羊,早已经进圈了。 “皮特,这样吧,汉密尔顿出事以后,我这里资金也相当吃紧,你看这么一个大摊子要维持,你昨天刚拿走二十万,今天再要房子的尾款三十万,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你是我最信任也是最优秀的徒弟,在很多方面都比汉密尔顿要强,但你有一个致命弱点……” “我知道大师您要说什么,这次绝对不会了,女人的当,上一此就够刻骨铭心的了。”皮特打断他说。 “那你更应该在目标上下功夫,而不是一味地增加前期的投入。”翟山鹰严肃地说。 “这就掉进了一个怪圈,你没有足够的前期投入,就撬动不了目标。撬动不了目标你就不可能获得收益,也就没有后续的资金来维持这条通路的畅通。”皮特忍住内心的恐慌,给翟山鹰分析到。 这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连孩子都懂的道理。 “你觉得这头羊最终的估值是多少?”翟山鹰耐着性子地又问了一次,他已经想好了解决之道,之所以这样问,是让皮特自己产生出信心来。 “不亚于汉密尔顿的那头。多数会超过她。”皮特完全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你有这个信心就好。我给你指条路,先去拆借一下,度过这个坎,只要肥羊开始出油,那点利息你应该完全不会在乎的。”翟山鹰的眼睛始终盯着皮特的脸,注意着他的表情说,“还有你有虹达机器厂的股份作担保,借这点钱是会容易的。我有一个朋友可以帮到你,他放出去的钱要比同行低一成,我可以给你牵牵线。” 这是让我去借高利贷啊。 皮特这样想着,虽然他在英子面前赌咒发誓地说自己不惜借高利贷也要把房子给她买了,但现在真是要去借了,他的内心还是有点怯意的。高利贷是他们“杀羊”时才用到的手段,但那都是虚拟的,可是现在要借的可全是实实在在的啊。皮克心里直犯嘀咕。但想到银行门口英子对自己的体恤,他立刻觉着高利贷也没有那么可怕,真要是出事了,英子不会见死不救的。 于是,吃紧当忙的他,又一次接受了翟大师的指点。 翟大师给他牵的线是巡捕章嘉勇。一个公职人员。 皮特在去往巡捕房的路上,努力地想象自己要见的这个章嘉勇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公职人员做着放高利贷的营生,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拿出英子留给他的钱,数了数,还够请人吃顿生煎或者去高档一点的咖啡厅喝杯高档咖啡的。 于是,他大着胆子走进了巡捕房。 章嘉勇一听是翟山鹰介绍来的,就不冷不淡地接待了。 皮特说是有点私事找他,不如去咖啡厅谈。 章嘉勇见皮特完全是一副小开的派头,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做了这么多年巡捕,真假小开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看着油头粉面,就知道这人是个吃软饭的主。但有人请喝咖啡,也是个有排面的事情。尤其是在目前自己很不受待见的时候。 于是,他就点了丽都咖啡厅,一个高档咖啡厅。离巡捕房不远,也是不少巡捕们跟别人谈私事的地方。 第248章 你充其量就是块敲门砖 “这不太好办。”虽然翟山鹰电话里给章嘉勇说了介绍个朋友过来借点钱应急,但一听皮特说出数目来,立刻就表示自己爱莫能助的态度。 章嘉勇是放印子钱,但数额也就在一万之内,放款的对象一般是需要应急的同事,以及辖区内的小商小贩,他们都有店铺门面,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再加上自己是巡捕,不怕坏账,同事都是有月俸的,可以让会计科扣还。 这是零风险的生意。 这么大数目还没有弄过,连听说也没有听说过。 三十万呢,这还了得! 不过他看皮特这么心切,就暗自想着,这人一定是找到下家了,有还钱的出处,所以才敢开口要借这么些钱。就想着我何不从中挤出来一些,就对皮特说,你下午听信吧,喝了咖啡,收了皮特的名片,啥也不说地就走了。 皮特一听有戏,下午听信,那明天就可以办妥了。最多就是在利息以及借款期限上要多费些口舌,你只要决心借,这些都不成问题。 想想自己应该去找英子告诉她这个喜讯。 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不告诉她的好,这样自己就多了一个回旋的余地。万一下午要是还没有信呢?万一要是利息以及期限没有谈拢呢? 这都是可能的问题。 于是,他就回到自己和佟丽娟租住的房子。 佟丽娟正打扮着准备出门,见他回来,就问他的羊呢? 他当然不会把这两天自己的遭遇告诉佟丽娟,尤其是丢钱的事。就只说进展顺利,不愿跟她多说话。 佟丽娟又警告他说,记住图财,绝对不能图人。“你给我记住了!小心一剪没!”她恶狠狠地对他说。 皮特看到佟丽娟这样,立刻生出无限的厌恶来,又想起了银行门口英子的表现,真的很悔恨烂在锅里的怎么是这块烂肉?!跟英子比起来,那真实千差万别,要是英子,他情愿烂在锅里。 不知是下意识的习惯还是心生的试探,他对化妆中的佟丽娟要五百块钱。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佟丽娟立刻警惕自来。 “你说能干什么?羊就这么容易进圈的吗?”皮特没什么好气。 “你什么意思?是说老娘当初犯贱呗。你那金刚钻的戒指,宝石的项链、灰鼠皮的袄子都已经搭上了,羊还没有圈进来,你不觉得自己很没用,很不行吗?”佟丽娟很轻易地就把钱的事给抹过去了。 “别扯那没用的。你当初才多少身家,我都不稀罕圈你。你知道英子的嫁妆有多少吗?”皮特一脸的乜斜。 佟丽娟从镜子里看到了皮特的表情,绉了一下鼻子道:“多少?能比汉密尔顿的那个还肥?” “告诉你吧,至少。” “她给你说的,还是你调查的?”佟丽娟感起了兴趣。 “你还不知道吗?她给你说,你调查,那都是可以造假的。”皮克不屑地说。 “你又聪明?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钻到她肚子里了?”佟丽娟一提到英子就来气,竟然口不择言,说了这有点双关的话来。 皮特觉得佟丽娟“钻到她肚子里”这话很搞笑,那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但这个时候他笑不出来。 “你得听她说,不是听她的话,而是听她话的音儿。有一回她说自己的嫁妆在上海滩最起码可以买两套花园洋房,而且是威海卫路上的甘德花园洋房那种的。你听听,多豪横?能比汉密尔顿的少吗?”皮特自我安慰地说着。 “嗯,也有道理。算你聪明。人越是在无意间说出的话,真实性才越高。你要钱干什么去?”佟丽娟却主动把钱的事又给绕了回来。 皮特倒怔了一下,接着就道:“去布拉格喝酒唱歌跳舞,再拱火呗,五百块能干什么,是能买房子还是能置地啊?” 佟丽娟想了想,放下口红,拉过包来,摸出几张钞票,朝后抛过来,“老娘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可给我记住了,我都给你记着账呢。” 皮特犹疑了一下,起身捡起了地上的钱,有回到床上倘下,把钞票在嘴上亲了亲。 他要这些钱纯粹是随口说的,潜意识里他料定佟丽娟是不会给的,现在得着了,很是意外。这样下午听到信息的时候,自己底气会足一些,说不定还可以下一次不错的馆子,给未来的债主留一个好印象。最起码自己的豪气会给人一个笃定能还得起钱的印象,别让人家提心吊胆,毕竟那是三十万呢,又不是几分几角! 捏着钱,皮特想到章嘉勇答应替自己想办法解决高利贷的问题,那么,他一定会雁过拔毛,从中获利的。这也无可厚非,行规嘛。无利不起早,谁都懂。不过他是巡捕,何不把自己被人偷抢了二十万的事,说与他听,请他帮忙,也许能尽快地找到这些人呢?这叫一客不烦二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有来无往非礼也。说的正是这种情况。 这样想着,高利贷的事情,在他心里突然变得不是个事了。送了佟丽娟出门应酬,自己就打电话叫了几个小菜,一瓶老酒,自斟自饮起来。 等着章嘉勇的信来。 …… 牧天跟皮克还有库克伍德正在兴高采烈地说着皮克的事情。库克伍德还学着车祸现场的人高举拳头高喊着“打到外国佬!” “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卢克强进来,见状问道。 皮克就绘声绘色地把撞停皮克,制造车祸,偷皮包,用支票换金条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个遍。边讲边笑,就连牧天也忍不住,又跟着笑了一回。 卢志强也跟着笑了笑,但还是一拍桌子道:“这没有那么好笑吧,咱们的目标是那个翟大师,你们这是干什么,逮住个癞蛤蟆捏尿,有意思吗?啊。” 牧天和皮克敛了笑容,一起看着卢志强。 “你还说把英子和及将军都搭进去了,怎么这么儿戏呢?”卢克强见他俩不说话,就进一步地发泄道。 “谁把我搭进去了?”英子进来,盯着卢志强问道。 “不不,英子小姐,把你搭进去,可不是我说的,是牧探长说的。我搭进去的是兰向成和侯耀先。”卢志强连忙解释。 英子一听这个,就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放下茶杯,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英子在自己的办公室听到卢志强来了,就泡了杯茶送进来。正好听见卢志强说自己被搭进去了,所以有此一问。 她对卢志强改变了一些看法,是因为卢志强对宁姝娅的做法很男人。 虽然九姨太的遭遇是咎由自取,但他的处理还是挺爷们的。站在卢志强的角度,把宁姝娅沉塘了也无可厚非。但他放过了她,只是休了她,但还给了她足够的生活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最后她的自我了断,完全是宁姝娅自己的选择,怪不到任何人,包括卢志强的。 牧天听卢志强说自己抓着皮特这个癞蛤蟆不放,而不去搞翟山鹰,觉得他卢志强还没有弄明白事情该如何发展,很显然操之过急。当你策划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遵循顺理成章的原则,不能操之过急。 “你知道怎么进入一个关着门的堡垒不?”牧天若有所思地问卢志强。 卢志强没想到牧天这么问,一时无语。 “你得找块砖头来敲门,而皮特就是这块砖。”皮克抢先说出了牧天的话。 第249章 如履薄冰 久井英一看着皮特在合同上签字画押以后,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又将桌上的所有文件,主要是虹达机器厂的股权合同审查了一遍,统统塞进一个大信封里,才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 皮特看着桌上的支票,双眼发绿,但上午支票丢失的阴影再现,就又敛了目光,看了旁边的章嘉勇一眼,指了下支票。 “有什么问题吗?大正银行是我们日资为主的银行,信誉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在大日本如此强大存在的形势下,你还不放心它的兑付和抗风险能力吗?”久井英一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中国人,“而且这种存在将是长期的和稳定的。”他用手在桌子的支票上敲打着。 “不不不,不是,久井阁下。皮公子不是怀疑您的银行和这张支票的兑付问题。而是他想要钞票,或者现大洋。”章嘉勇说。 皮特附和地朝久井英一点着头,连连说着,“是,是,是这样的。” “哦,是这个样子。我们有规定,超过五万元的大额支出一定要用支票转账的,每天提取的现金是有限额的,是两万。那么要提取这三十万,最少也要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我可以给你每天提取一部分,但是现在法币的汇率不是太稳,你到时候有可能就拿不到三十万了。”久井英一尽量地善解人意地说着。 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凶狠的魔头也看在钱的面子上,客气和耐心了很多。 章嘉勇学着西人耸了下肩,朝皮特摊了摊手。 皮特鼻子“嗤”了一声,也不理章嘉勇,朝久井英一合十,颔首,伸手拿过了桌上的支票,站起身来。 “多谢帮忙,再见久井阁下。先走了,您慢用。”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这个叫“北海道”的居酒屋。 虹口这边近些日子,好像雨后春笋般地一下子增加了许多的日式居酒屋,这让皮特感觉很不适应,仿佛到了东洋。 章嘉勇没有跟他一起出来。他知道那是在等着拿他的佣金。 他站在“北海道”的门口,犹豫着。 他盘算着是现在就去汉口路紫阳里把房子买了,还是先回住处。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去紫阳里,今天把房子的定金交了,明天就可以带英子去看房。 意外的惊喜会给男人加分的。那么羊进圈的周期也将大大地缩短,节约了自己的成本。先交二十万的首付,那么自己还有十万可以把车提出来,剩下的就可以肆意挥霍,尾款是一个月以后才付的。 到那时候,尾款自然就是出在羊身上了。 而这三十万的高利贷的偿还,自然也落在了处在新房子兴奋期中的肥羊了。 他这样想着,叫了辆黄包车,奔紫阳里而去了。 皮特走后,久井英一把三百大洋排在桌上。 章嘉勇惊异地看着排在桌上的大洋,远远超出了原来谈好的一百佣金。就探寻地看着久井英一。 久井英一把桌上的大洋分成两堆,指着一堆一百的,“这是今天这单的佣金,”把那二百一堆的又推前一点,“这是有人给你的,要托你办点事。” 对这笔意外所得,章嘉勇虽然内心十分欣喜,但久井英一说要“办事”,这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情。眼里多少流露出了一些怯意来。 “你不用怕,一点都不复杂。而且你以前也不是没有办过。”久井英一盯着章嘉勇的眼睛看了一会,抬头道:“人来了,他会跟你讲要你做什么。钱上要是不满意,可以跟他讲。” 章嘉勇转身朝门口看去。 一个西装礼帽的中年男人正朝他们走过来,而且还扬手招呼着。 乔世宥! 他答应给久井英一三个广德堂的分店走土,也给久井英一提了交换条件,那就是让熊耀武消失,或者永远不能来麻烦自己。 让人消失是久井英一的长项,用中药堂来走土,可以说是一个一本万利的生意,更重要的是隐蔽安全,只要内部不走水,那做成百年老店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他就爽快地答应了乔世宥,不想在他下手之前,熊耀武因为赌博牌照的问题,竟然被牧天给整进了巡捕房。 现在他要做的就跟当年联合南京那个阿汤哥对林祥云做的一样,让他烂在巡捕房或者大桥监狱里面。因此,他又找到了章嘉勇,一个操作这类事情熟门熟路的三等巡捕。 至于这二百大洋,也是从乔世宥跟他一同走土的利润中扣除出来的,所以就显出了章嘉勇看不太懂的大方来。 久井英一介绍了他们认识,就叫他们自己交流。 章嘉勇听明白了乔世宥的要求,但时沉默着,并没有立刻表态。 乔世宥是个比乔世宽都精明的商人,当然能看出章嘉勇此时的心情,就说,只要人在里面,银子就会源源不断,至于多少和什么时候算一个周期,那看情形可以再行商定。这也是对双方的一个制约和保障。 章嘉勇听乔世宥这么说,也就表了态,说自己只要在巡捕房一天,就不可能有熊耀武的好日子过。他知道青龙会已经彻底翻盘,自己的这份获利,毫无风险。所以包票打得很实在,要价也很理直气壮。 双方商量了生死价格,就分手了。 因为这是个日本馆子,为了显示自己的好客和礼仪,久井英一尽了地主之谊。 …… 虽然卢志强被牧天“敲门砖”的说法说服了,但还是觉得牧天的计划有点滞后,好像推动不够迅速,要是自己做主,就特么的嘁哩喀喳地干他n的了。他才不管过程的美妙与否呢。 牧天见卢志强还没有彻底放心,也觉得他说的“逮着皮特这个死癞蛤蟆捏尿”有点道理,就叫“守卫者”们上来,交代他们从下午开始,每天早中晚都去东祠坊转转,啥也不用做,但要做出有事发生的样子出来。“守卫者”心知肚明,就是要制造一些恐怖气氛,觉得自己都很拿手,就领命而出,准备行动去了。 卢志强说甘德花园的事也已经办妥了,就看牧天那天要用了。 牧天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还要再给翟山鹰拱拱火,火候到了的时候就用得上甘德花园了。 英子进来说,皮特打电话来,说明天还要去看房。 牧天听了觉得有点意外,没想到皮特这货的融资能力还挺强的。 第250章 人生多不如意,活着全靠演戏 牧天听英子又说皮特的车在修理厂,明天还拿不出来,约了各自去,在新房子那里碰头,心里就想,这货一定是买好了房子,在玩“惊喜”的套路,心里就有了计较。 他告诉卢志强明天一起去到新房子那里去,现场都看自己的眼色行事。 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既然不说,那只有到时候相机而动了。 就是英子说,皮特好像不愿意见到你,可能是想着不让新房子与你有任何关系。 牧天就笑着道:“你傻啊,这叫欲擒故纵,他要的就是这房子跟我有关系,你忘了你的嫁妆还在我手里呢。” 英子恍然,嫣然一笑就要退出去。 卢志强听出了英子买房子的意义,就说自己可以送她一套红木家具。 英子说不好,那个房子是带家具卖的。原屋里的家具也是红木。 卢志强就说,你可以说不喜欢原来的样式,要换套新的,你让皮特把旧的去卖了,钱你们落下,我再送你一套新的,这样不就印象深刻了吗? 牧天突然发现卢志强也是个中高手,就说这个可以有。 这时候,黄尊丏打电话来,说自己在弯头浜呢,所有码头的事宜都已经谈妥了,他明天就要动身去南京接船,最好能有几个兵一起去,沿途有个意外的话,也好应付。 牧天觉得有道理,就给高大烈打电话,让他晚上过怡和居来喝酒,顺便聊聊下一步的行动。 高大烈一听有酒喝,欣然应允。 牧天说叫他带一个班的兵给自己,借几天用用。 高大烈说没有问题,要一个连也行。 卢志强一听高大烈也来,就说自己晚上也不走了,大家一起喝点。 牧天也想他留下来一起商量,但还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句:“怡和居好像没有冻鲍的哦。” 卢志强知他是玩笑,也没有在意,只是说,“老友一起,有酒有故事就行”。 …… 乔世宥告别了久井英一和章嘉勇,赶回乔公馆,匆匆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他要搬到恒昌公寓去。 他在那里一直留着一套公寓,就在范德瑞的隔壁,如今因为答应走土,而且实际上已经开始运营了,久井英一替他配备的四个日本浪人保镖也已到位,就住在范德瑞原来的房里。自己再住在乔公馆就十分的不方便了,安全也得不到保障。还有就是牧天这小子竟然搬进了乔公馆,自己的行藏迟早要暴露,即便不暴露,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还有就是那个郝明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神经,冒出一些不适当的话来,就会让人抓住把柄。 四周都是惹不起的人,还是躲得远远的好些。 他突然发觉自己保存的那把刻刀不见了,那可是范德瑞所为在彭县留下的唯一证据。他大骇地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叫来耿一飚,问牧天在屋里没有。 耿一飚很奇怪,是现在不晌不午的,应该还在侦探社上班的呀。这个二老爷为何有如此一问? 要是平时说到侦探社,谁也不会在意。可是今天一听侦探社几个字,乔世宥竟然额头又冒出了一层冷汗。 看得耿一飚都一阵迷糊。 乔世宥没有心思跟耿一飚啰嗦,本来也不待见他,就打发他点别的事情出去办了,自己则窜到原来住的东厢房,仔细地搜索了一遍,哪里还有那把刻刀的踪影? 他的心里更加骇然,急忙出来,拎了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行李,匆匆出了乔公馆,叫了辆黄包车,就直奔恒昌公寓而去。 …… 高大烈一进包房,见到酒菜未动,心里大喜,就问牧天要兵干什么?带了一个加强班,还问他够不够。 牧天说够了,一会儿带兵的就来了,不过就是去南京接两条船来,押船用的。一去一回,每人给十个大洋。 高大烈一听,知道永宁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而弯头浜的免费轮渡也在进行中了,就又问道:“咋没通知我打款呢?你项目都开始了。” 牧天道:“现在用不着,还有钱。倒是你的那个金矿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下一步关键的一幕好戏可就要开场了。” 高大烈说,根据牧天的指示,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好戏开演了。 卢志强一来二去地与高大烈也熟了,就玩笑地说,你一个带兵的,就怕到时候要演砸了。 高大烈不屑地“嘁”了一声说,“演砸?兄弟我这些年还没演砸过。从要军饷,到报伤残,那从来都是恰到好处。不信你去全军打听一下,看看我高大烈怎么样。我告诉你们说吧,人生多不如意,活着全靠演戏!这是我活到如今这么大特么悟出的唯一真理。最近有信儿说,他们要给我个上海临时委员会的主任委员干干。我还抻着他们呢。就特么演呗。这谁不会啊?” 牧天一听这个,就说,“听兄弟一言,不管是谁的真理,这个别干。最好能抻多久就抻多久。林箫你知道不?” 高大烈说:“当然知道。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个想法。我想了很久,不知道翟山鹰这场戏该怎么收场,就是我们的退出机制是什么?大家都说,万事开头难,可是我碰到的事情,开头一点都不难,只要你有胆量,有决心,一跺脚就开头了,可是你要收场却很是费周章的。是不是牧探长?” 牧天一笑道:“没错。不过我也没想好,咱们且做且想吧。”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黄尊丏敲门进来,问候了高大烈和卢志强。 牧天给他们介绍了,就让他去外面的包房,跟那一个班加强的兵熟悉一下,吃完饭就带去安置了,明天随他去南京接船。 黄尊丏说了句“一会儿过来敬酒”的话就出去找那些兵联络感情去了。 高大烈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问还有人来吗? 牧天说:“有一个好朋友来说点事。稍等会儿。”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敲门的声音,接着刘庆怀就开门走了进来。 牧天赶紧给他们介绍,三人就相互地“久仰”了一番,刘庆怀客气地说:“都说了不用等我,诸位大佬还这么客气。” 他说着就端起酒杯要因为晚来了,要敬大家一杯。 高大烈见刘庆怀颇具军人气质,自然感到很对脾气,就陪着他喝了一杯。 酒席就此开始。 酒过三巡以后,刘庆怀就拉着牧天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低声告诉了他关于伊丽莎白女王号运送军需物资过境的事。 牧天一脸无奈地望着刘庆怀道:“我说刘大哥,咱不带这样的,我刚搞了永宁轮船公司跑内河运输,你这就来了运军需过境的任务,你是能掐啊,还是会算?”话语中充满着无可奈何。 刘庆怀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者多劳嘛。” “行,行,反正还有二十多天呢。可以从长计议,等我忙完眼前的事情,就规划你这个事。” 刘庆怀知道牧天对待国际问题研究所任务的态度,也不跟他计较言辞的细节,就说任务的关键是黄埔码头到苏州河入口这段,这里停泊了两艘日本军舰,如何能绕过去,那是个关键。 牧天让他放心,说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黄尊丏进来,挨个地敬了酒,带着那一个加强班的兵走了。 刘庆怀见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急着回去给陆芃之复命,就先告辞回去了。 牧天送他下楼,在下面又谈了一些运输军需物资的细节,刘庆怀就告别而去。 牧天上来以后,又跟高大烈和卢志强喝了几轮,也就散了。 牧天听高大烈说五姨太嫁了个画家叫黎鹤寿的,两人去了北平,正准备去美国,他是受了卢志强九姨太卧轨的刺激,才想起来去打听五姨太的下落的。 听到这个消息,牧天还是很欣慰的。 …… 牧天回到七星里的时候,胡提和英子都还没有睡,照例在平台上喝酒。 胡提见牧天喝了酒,但还是叫他再陪自己和英子喝点。 胡提说自己想娘和二娘了。 牧天心道,到底是兄弟,关键时刻想的都是一样的事情。 他告诉胡提,他正打算要胡提这两天安排一下,然后回老家去把大娘和二娘接来上海。他望着夜空下的上海,灯火阑珊中,幽幽地说道:“有些事,是要有个了断了。” 胡提听到这话,就从兜里掏出那把刻刀,端详着。 牧天默然地看着胡提手里的刻刀,彭县那天的情形再次清晰地闪现在眼前。 一想到彭县,他突然一个闪念:叶子怎么办? 如果大娘一心想要胡提遵守婚约,那胡提又该怎么办?自己已经从刘庆怀和房子龙那里知道了大谷秀实已经蹈海自尽了的事实。 大谷秀石是找不到灵魂的归宿而自杀的,之所以抱着母亲的骨灰,是因为在他心目中,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应该归属何处。 所以,他选择了公海,也替母亲选择了公海。 大谷秀实永远也不会回来了,那欧阳慧呢? 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残酷的消息告诉她,什么时候告诉她呢? 这件事要不要现在告诉胡提呢? 牧天犹豫不决。 英子今天好像很安静,她是在想什么呢?明天的房子吗?买了,没买成?她将应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呢?她又能够应付得来吗? 牧天开始怀疑自己这一系列操作里手段的合理性。 皮克的“附带伤害”理论真的有道理吗?自己将来会后悔吗? 第251章 房子是通向灵魂的钥匙 紫阳里十号是一栋独立的四层小楼。与周围建筑的间距都在百米之上。其间有齐胸的白橡木栅栏相隔着,圈出了各自的花园。 花园里各式各样的花卉争奇斗艳,煞是喜人。 汉口路十六弄是条南北的里弄。 紫阳里却是与汉口路平行的东西走向。 十号楼的正门朝向正南。 此时,皮特单肘支在栅栏门上,殷切地望着弄堂口。 他身后的花园里,也开着各种的花。 一条石砌的小路穿过地上的草坪,连接着二十米开外的一个打了水泥的方庭。那上面摆着两把摇椅,中间一个铸铁镂花的矮的圆桌。圆桌是白色的。 再往后,就是开间颇为宽大的双扇的玻璃门。 一辆轿车驶进弄堂,又从十号门口皮特的跟前驶过,朝更深处驶去。 一切都是静谧的,静谧得令人发慌。 终于,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里弄,在皮特面前停住。 皮特以为又要驶过,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改换姿势。 卢志强就下了车,也不看皮特,绕过车头,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 搭着卢志强的手,下车的是英子。 此时已近正午,卢志强为他撑起了带着蕾丝边的小阳伞。 棕色的高跟鞋,肉色的丝袜,瓦蓝底白色细方格的西式旗袍开叉挺高,雪白的开司米罩衫,胸前是敞开的。圆盆的领,衬着皎洁的面庞,一切都是那么青春,又富含着成熟女人的底蕴。 皮特看得呆了,直到卢志强挽着英子走到面前。 那一抹嫣然,让皮特内心一震。方才如梦方醒地冲韩尚志点了一下头,一手伸向英子,一手摊开对着小楼划了一个半圆的弧。 英子莞尔,从皮特半空中的手里摘下了钥匙,穿过石板的小路,朝楼门走去。 望着那一团如云般的扭动,皮特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 卢志强用力一拍皮特的后背,这才让皮特回过神来,“韩旅长。”他有点鼐然地叫了一声,伸手与卢志强握了握,一起相让着朝小楼走去。 英子已经走上了水泥的平台,按了下身边的摇椅,走上前去,打开了房门。 进屋的英子直奔楼上而去。虽然知道是演戏,但拥有新房的兴奋还是真实的。那是通往女人灵魂的钥匙。 两个男人则在一楼门口抽烟。 卢志强拿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皮特。 皮特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拿出打火机替韩尚志点燃,然后自己也点着吸了一口,特意地吐出一个烟圈,似乎是要体现自己的优越感。 刚才下车的一幕,着实惊了了皮特。 吸着烟,他在想着这个韩尚志想干什么?挖墙脚? 眼前的这个男人跟自己绝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除了年龄偏大以外,地位金钱都在自己之上。而年龄正是英子这样的傻白甜最不在意的东西,很多时候在不少新女性看来,大一些的男人更成熟,更有味道和善解人意。经验也会使女人的生活更加愉悦。 他吸着烟,乜斜着四处打量的韩尚志,想着自己幸亏昨天就将这房子订下了,今天英子带着这样一个大佬来看自己喜欢的房子,是什么意思?找机会一定要问问她清楚。要是自己昨天没有断然地借了高利贷把这所房子拿下,那会发生什么? 韩尚志会断然出手买下房子送给英子吗? 会的,皮特得出了这个让自己胆寒的结论。 韩尚志当然不是自己同道中人。 但眼看到手的肥羊却跑了。 我要扎紧自己的篱笆。他想着。 一支烟没有抽完,英子已经上上下下地跑了两圈,最后下来,抓住皮特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皮特一惊,伸手想搂住英子的腰,她却一个旋转,跑去了沙发,试坐着,眉头蹙起。 “房子我太喜欢了,就是这上上下下的家具好像看起来不怎么协调,尤其是样式,偏老了一点。”英子感慨地道。 皮特,“是吗?”赶紧走过去,半跪在英子面前,“我看还好的啦。” “这么好的房子,配这样的不是很协调的家具,不完美。”英子伸手拂去皮特按在自己腿上的手,站了起来,晃着身子环视着。 皮特也站起来,站在她身后。 “你说呢?韩旅长。”英子却侧歪了一下身子,越过皮特,对着韩尚志问道。 皮特心里滚过一丝醋意,转身盯着韩尚志。 卢志强朝皮特一笑,走到英子身侧,对着一楼客堂里的所有家具就是一顿窃窃私语的点评。 皮特极力地听着,但还是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俄顷,卢志强转过身来,“皮公子,我看英子小姐说得有点道理。这家具初看起来还不错,但仔细看,就有些不太协调。不完美。” “什么不完美,多好的房子啊。”牧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卢志强和皮特相互看了一眼,迎了出来。 三人相互握手。 牧天伸手示意,大家重又进屋。 “哥,你怎么来了?”英子迎上前来,诧异地问。 从卢志强到牧天,出场的顺序都是有剧本的。 “买房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牧天朝旁边看上去有点局促的皮特看了一眼,“是吧,皮公子?我怎么听说你这是为我妹妹买的?是有什么打算吗?” “乔公子言重了吧。我要是给女人买套房,有可能仅仅是喜欢而已。并不一定非要有什么打算,是吧,皮公子?”卢志强在旁边加纲道。 “是,是。英子喜欢就好了。”皮特双手在身前搓着说。 “哦,那我妹妹喜欢吗?”牧天高声地问了一句,但你听不出他是问谁的,卢志强含笑不语地看着皮特。皮特看向英子。牧天却接着问道,“英子,你看呢?” “我当然喜欢了,刚才还跟韩旅长是呢,就是家具有点老套。不完美。”英子半撒娇地说着,眼睛看着皮特。 “是,是,乔公子来的时候,我们刚刚在说这个。”皮特有点喏喏地道,但眼睛闪烁着,似乎希望大家转移一个话题。 “乔公子,我看这样吧。我那甘德花园也刚进了一套新式家具,我看跟英子小姐这里很协调,应该能接近完美。不如你们去看看,如果合适,就送给英子小姐了。旧的就让皮特处理掉吧。” “那不好吧。”牧天微笑地说着。 “有什么不好?你我是合作伙伴,送你妹妹一套家具算什么,不跟送我亲妹妹一样吗?这样,咱们现在去甘德花园,反正也不远,在那里吃了中饭,叉几圈麻雀,晚上再一起喝两口老酒,也算给我暖房了。家具要是好,直接拉过来。”卢志强慷慨激昂地说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感觉。 “哈哈,韩旅长,你要是找人给甘德花园暖房,就直说,反正我们也闲来无事,去去就去去,别绕这么大圈子嘛。”牧天嘲讽地说。 “哎呦,还是被乔公子给看穿了。不过送家具是真心的,暖房也是真的。一石二鸟,不不,一举两得,一举两得。”卢志强自嘲地说着。 第252章 一瞥惊鸿 翟山鹰要去六楼的教室取回落下的文件。 就要走到前门的时候,他瞥了一眼教室的后门。 门是虚掩的。 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他驻足,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只见教室中间围坐着一群新老学员,以金虎为首,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金虎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几摞银元,大概是十块左右一摞,高低不等。 旁边放了一个本子。一支钢笔。再旁边是一个公文包。 分赃? 翟山鹰好奇地又打开了一点房门。 只听金虎说:“你们都接着投?” 兰向成将桌上最高的一摞银元抓进公文包,在本子上签了名字,“我投,这两周就分这么多的红,不接着投,你就是跟钱有仇,傻蛋!” 金虎拍了下他的膀子道:“话不能这么说,投资有风险,一切凭自愿。”他环视着着众人,“不愿意接着投的,就把这分红的钱拿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去。喝酒吃肉唱歌跳舞,找女人,随你们乐意啦。” 侯耀先拍拍蒋三里,让他给自己让些空隙,把两摞银元“哗哗”装进公文包,“喝酒吃肉找女人多没追求,我全部再投进去,”他在本子上签了字,又说,“风险个鸟,这才两周,就这么多红利,三成啊,比高利贷还高利贷。而且是正经生意。不像放印子钱的,那是断子绝孙的生意。” “好,有魄力。将来肯定能发大财!霸气。”金虎朝侯耀先竖起了大拇指,高声地赞叹着。他说完把目光盯着何凤魁。 何凤魁歉然地笑了笑,伸手把最矮的一摞银元捂在手里,咬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有点颤抖地把银元捧起来,“哗啦”丢进公文包,“我再投一把吧。反正这点钱也不伤筋动骨,试试。”他说完,也在本子上签上了名字。 此前关押过宁姝娅的两个平头男也挤了进来,把一个黑色布袋里的银元倒在桌上,也就十来块的样子,“这些能投不?我们两兄弟的。” 金虎笑容满面地看着平头男,在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行啊,小二子,懂投资了,啊,有出息。多少都行,反正差多少我这里给补齐,凑够一股就行。” 金虎说完,就数了下桌上的银元。把它摞在桌上,一摞十块,一摞八块。 “总共十八块。”他在本子上写下数字,把本子掉转给小二子的平头男,“把名字签上,就等着躺赚吧。” 平头男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签上了“张二小”的名字,把笔递给金虎,“我就相信詹姆斯,他来咱汉诺文化以后,事事都顺。虽然出了汉密尔顿的事,可是咱们转危为安了呀。何况凡事都要有个了断,只是了断的方式不一样而已。虽然圈羊养羊这事儿也是大生意,可是盈利周期长不说,不可控因素也多。哪有这个来得利索。上回听詹姆斯说了,我跟虎子就去看了,对吧?”他碰了一下旁边被叫做“虎子”的平头男一下,接着说,“那个矿业公司真叫气派,有间屋啊,地板都是金子铺的。嘿,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回来一问,你们都投出去了。没跟上,可惜了的了。”张二小唾沫星子乱飞地说着,不仅说了自己的感受,还进行了一番行业分析。 金虎想,这一定是咨询了相关人士,或者他很认真地跟“黔南矿业”的业务人员进行过深入的交流。就一直鼓励地微笑地看着他。 “蒋公子,杰克,你真该去看看。保证亏不了你的。你相信詹姆斯的,准没错。”张二小劝着蒋三里,“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 蒋三里是翟山鹰的徒弟中最谨慎的一位,目前他手里有头羊即将入圈,是一个在南京战死的团长的遗孀。他投入了不少,现在也开始见到了点甜头。看着眼前的公文包和本子,他两手搓了搓,又袖到兜里,脸上露出了点遗憾的表情。 那个叫虎子的平头男说,“二小说的没错。幸亏詹姆斯消息灵通,下手快。我昨天还去过那个公司打听,他们有人在议论,以后就不接受这种一股、两股的零散投资了,最少要一百股起投。” 金虎正要说话,就听翟山鹰推开后门喊道,“金虎。” 众人都支起身子,朝着翟山鹰道:“翟大师好。” 翟山鹰挥挥手,算是招呼了,“干什么呢,搞老鼠会怎么的?” 众人愣了愣,都把目光投向金虎。 金虎一脸满然。 翟山鹰又喊道:“金虎,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连自己要来干什么的都忘了。 金虎把本子装进公文包,拎起来,朝众人作了个“去去就来”的口型,出门追随翟山鹰去了。 众人望着金虎的背影,“耶”地一声高叫,纷纷击掌。只有蒋三里双手依旧袖在兜里,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的神色。 回到办公室,翟山鹰刚刚坐下,也客气地请金虎坐在对面,张二小就敲门进来。 翟山鹰奇怪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张二小也不说话,径直走到翟山鹰跟前,凑到他耳朵边说了几句。 翟山鹰脸色微变,双眼放出精光,随即起身,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朝外望去。 翟山鹰的办公室也在六楼,但能够俯瞰整个五十六栋大楼的院子大门,以及周边的情形。 只见,院子大门外不远处停了一辆汽车,有一个人靠在汽车上在看报,好像在等什么人,再往远处看,弄堂里也有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在闲逛,有一个弄堂口的电线杆子下,两个男人在交流着什么。 他走过来,盯着张二小问:“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我上午才发现的这些人,觉得奇怪。您觉得是不是和汉密尔顿的事有什么联系?这些个人鬼鬼祟祟,恐怕不会是来者不善。我就想着来告诉您一声。做些必要的防备。” 翟山鹰走回桌前坐下,定了一下神,“很好,你的警惕性很高。不要招惹他们,但要密切监视着他们,有什么新动向马上来报告。去吧。” “是。”张二小躬身退去。 金虎抱着公文包,茫然地看着翟山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翟山鹰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这才问道:“你们刚才在教室搞什么?” 他指着金虎怀里抱着的公文包。 第253章 陷阱总是美丽的 金虎把公文包放在桌上,双手摩挲着,“嗯,就是代几个兄弟投点小资,赚点补贴家用的钱。您也知道,这些兄弟,专业人员是没有底薪的。每天也就是那么点伙食补贴。当然,我知道翟大师的薪酬体系是为了激励大家努力向上,提高竞争能力。但是这个行业内卷严重,钱不好赚,更重要的是这个行业的特点决定了大家都有一个空窗期。有时候这个空窗期还很长。” “你话有点密啊,赚到了吗?”翟山鹰脸色一凛,随即又笑笑道。 “赚是赚到了,不过股本太小,也就够个喝茶钱,少得可怜。”金虎非常遗憾,又勉为其难地说。 “我听说两周就分一次红?有这样的企业?”翟山鹰试探地问道。 “我也觉得奇怪,可这是个开矿的,金矿啊。那挖出来的就是现钱,所以分红就快啊。这不,我们几个凑了凑,才买了一股,今天就分了三成的红。他们都很高兴,又要接着把红利也投进去,我再给他们凑凑,就又能凑一股了。”金虎耐心地回答道。 “金矿?那你们投的一股多少钱?” “说起来也不多,但您知道我们本来也没什么钱,才来兼职这一行的。也就三百大洋一股,保本保收益。两周分一次红。”金虎的情绪兴奋了起来,尤其是说道“保本保收益”的时候,特意地轻描淡写起来。 “有这等好事?保本保收益?”翟山鹰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你们投的哪家公司,我怎么没听说有这等好事?投资的事,向来都是风险自担的。”翟山鹰盯着金虎的眼睛,好像要极力地看穿他一样。 金虎“嘿”然一笑,“我开始也不信啊,可他们直接给你份合同,还有瑞士赫尔本银行的担保书。瑞士银行嗳,我就同意了。结果不出所料,分红达到了三成,而且按时给付了。所以投了的兄弟们今天都很高兴。那家公司就叫‘黔南矿业’,矿主是一二八中受伤的一个营长,回到贵州老家养伤。意外地发现了这个金矿,就没有再回部队,开起矿来。这个人姓叶,叫叶正奎。他有军队背景,当地政府也不敢管他。再加上据说他很会做,这个,翟大师您懂的。”金虎点到为止地说着,就把合同和担保证书什么地从公文包里掏出来,摆在翟山鹰面前。 “你认识这个叶正奎还是矿业公司里的什么人?”翟山鹰翻着合同和证书,轻描淡写地问。 “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就是有一次也不记得了在什么地方吃饭,听到一位房先生谈起的。我好奇,就去他们公司看了看,挺有实力的,就试着投了一股。还真赚钱了,就一直投了下来,这回是想着帮兄弟们找个正经赚钱的路子,就……”金虎努力回忆地说着。 “你觉得我这里赚钱不是正经路子?”翟山鹰凛然道。 金虎肩膀哆嗦了一下,然后正视着翟山鹰,“不不,翟大师我可没这么说,可是您自己说呢?翟大师。”他一脸讪笑地说,“再说了,只要能赚到钱,路子正经不正经谁又在乎呢?” 翟山鹰鼻子里“哼”了一声,怒视了金虎一眼,表示着对金虎对自己职业的认知的不满,甚至是愤怒。 但随即他又自嘲地笑笑,“你跟那个提起这家矿业公司的房先生很熟吗?” “不熟。那是一个什么青年的聚会,我是陪另外的一个朋友去的。偶遇,纯属偶遇。不过那位房先生好像很有背景,大家都很尊重他,整个聚会他都好像是中心人物,人们都围着他转。但大家对他都讳莫如深,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身份很神秘的样子。” 金虎提到“房先生”的时候,翟山鹰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房子龙”,那是他亲外甥,现在金虎的表述中,就更像是房子龙了。 “你去考察了那个公司?”翟山鹰不动声色地问道, “去了。很方便,就在虞洽卿路上的泰禾大厦四楼。很气派的,不过也很低调,毕竟那里陈列着不少黄金制品。”就这两句话,金虎说的是绘声绘色,充满神秘。 翟山鹰又把金虎的合同和证书举起来看着,隔着这些文件,翟山鹰道:“那你也帮我投一股试试,不麻烦吧?” 金虎闻听,立马站起来,从文件上面瞄着翟山鹰的脸色,诚惶诚恐地说:“哎呦,翟大师,您这财大气粗的老板,又多年在商场上打拼,还找学生这个二把刀的人代您投上个一股两股的。那不是寒碜我嘛。您自己去了矿业公司找了投资顾问,投个万儿八千股的,那多痛快。我这算哪门子投资啊,跟街上抽画片的小孩差不多。” “不能那么说,你现在不是很成功吗?我就在你这里投一股。”翟大师放下文件,朝金虎笑着,然后打开写字台一头的柜子,捧出一盒银元来,用手拃了拃,“这是三百块,你拿去。” “您这是玩真的?”金虎夸张地顿坐在椅子上,两眼在银元和翟山鹰的脸上不住地扫来扫去。 “你说呢?”翟山鹰面上毫无意义地笑着,手指点着桌上的合同和证书,“有这个就行。” 金虎有点慌乱,又看了一会儿翟山鹰,见他脸上的表情依旧,空洞得让你看不出任何意义来。 他叹息了一声,从公文包里摸出本子,翻开,推到翟山鹰跟前,又拿出笔,把笔帽拧开递给翟山鹰,“您自己写上数字,签字画押吧。” 翟山鹰接过笔来,又朝金虎一笑,还是看不出来有任何含义的空洞。然后很快的写上数字日期,签上名字,把笔和本子推过金虎,“辛苦你了。”这话说得好像意味深长,但你又听不出他的意思来。或者就是单纯的谢意? 金虎收了本子和笔,把它装进公文包合上,站起来告辞。 翟山鹰依旧那样笑着,颔首告别,等到金虎出门,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又等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朝下望去。 先前楼下的自己看到的车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四周一片寂寥。 这才是东祠坊五十六栋周遭的常态。 他坐回桌前,拿起电话,打给了久井英一。 他要请久井英一找到多时不见的自己的外甥房子龙,还要请他去打听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黔南矿业”,还有在自己周边活动的这些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来头,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这一切,大约只有久井英一能够弄明白,他也想过章嘉勇,但他觉得章嘉勇也要找久井英一,那自己又何必给那个白痴一个雁过拔毛的机会呢? 第254章 有人私自加戏 掀开油布,露出一堆苫着的家具。 大部分都拆了外包装。 英子撕开了一件沙发的油纸包装,立刻被优雅的款式,触感沁人的用料感动了,直叫着,接着撕开茶几,餐桌椅、梳妆台、大床……的内包装,手越来越快,在一堆家具中跑来跑去。 卢志强和牧天站在旁边,微笑地指点在一堆家具中捡看摸索着的英子。 “到底是女孩子,哈。” 卢志强感叹了一句。 牧天“呵呵”了两声。 皮特在旁边显得很落寞,他在想着房子与家具的关系,哪一个更重要。 英子兴奋地跑回来,对着卢志强微微歪着头道:“给我的?” “够你那四上四下小洋楼用的吗?”他说着,当胸横拍了一下牧天。 牧天含笑地望着英子,点了点头。 “都拉走,看着要。多余的就送人,不想要扔了也行。”卢志强激烈地摆摆手道。 “都拉走,你怎么办?”英子也有些诧异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换这些,都是三姨太闹的。我更喜欢原来的家具,都是些老物件,有传统,有文化。耐用,也耐看。”卢志强很认真的说道。 一提到“三姨太”,又如此好时髦,爱虚荣,皮特就竖起了耳朵。他想尽量地捕捉到足够的信息,以便进行分析,确定是否可以纳入自己接下来的目标范围。以求尽量缩短自己的“空窗期”。 这是专业素养,也是要养成的职业习惯:善于发现猎物。 牧天还没来得及问卢志强除了已经休了的六姨太,其他的女人是如何打发的。前次听他说留了两个年轻的,显然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他已经告诉卢志强了,hold不住,就放手。总比头顶一片绿要强得多啊!唉,看来古人是智慧的:劝赌不劝p。此乃真理也。 “想什么呢?是你安排人,还是我安排人把这些给你妹妹送过去。咱们好开始下一个项目,暖房啊。”卢志强有点不满地对牧天说。 “哦,对不起。我来安排吧。”牧天歉然道。 卢志强的兴致立马高涨了起来,欢喜地招呼大家进了花厅。 下人们早已摆好了水果点心瓜子,旁边的一张麻将台也已经码好,只等着赌者入座了。 牧天进来,也不由感叹这花厅的巨大,而且古朴优雅,怪不得卢志强不换家具呢。 这是一天十个大洋租来的,要真的是自己的产业,给我十套意大利的家具我也不换。 牧天担心卢志强在这件事上投入过多,心里过意不去,就拉着他慢走了一步,小声道:“你那几个小老婆是怎么处理的?” 卢志强奇怪地看着他,“那不都是按您的意思办的吗?”见牧天还在盯着自己,卢志强又说,“小九没了,小六那天当着你的面就打发了。小五以上都有孩子,死活要跟着我过,说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孩子没爹。想想也是,我也不是个狠心的人。小七小八就哪来哪去了。”语气有些沮丧,接着眼睛一瞪,补充说,“不过,我可告诉你,我那可都是办了新式的离婚手续的。” 牧天会意一笑,在他后背拍了一下,摊手朝向麻将台,又招呼了一下英子和皮特。 众人在麻将台前就座。 卢志强把两只骰子拿在手里,举起来,在双手里搓着,“哈哈,今天有人要出血了哈。咱不整十块二十的,打一百两百的。情场得意,赌场失意,颠扑不破的真理。” “韩旅长你不要乱说,你是打算赢谁的钱呢?打这么大。”英子噘嘴说着。 “我没胡说,就看你们俩谁更得意喽。”卢志强两手里还捂着骰子,举起来在半空指着皮特和英子。 英子杏眼陡立,正要发火。 院子里传来一声汽车的喇叭声。 “谁啊,这么放肆?门房都死了吗?”卢志强佯装生气地朝众人拱拱手,起身出了花厅。 一见之下,原来是高大烈。 一阵高声大嗓子的问候,高大烈就跨进了花厅。身后还跟着一个中等偏高,有点发福,但面相还算清秀的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年男人。一见麻将桌前的几位,微微愕然,接着就拱手客气地说,“打扰了。”回头对卢志强说,“韩旅长,你们已经开战了,也不通知我一声?” “几位老友小聚一下,高司令打得太大,奉陪不起。今天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先,我好到门口接你。”卢志强拱手道。 “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高大烈道,显然语气里带着小小的不满,“你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还是怎么的?”又朝门外高声喊道,“抬进来吧!” 两个着装的士兵抬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进来,放在屋子中央,立正敬礼后站在旁边,两手握着胸前的德制施迈瑟mp38冲锋枪。 牧天一看之下,心里一紧:这戏千万别演过了。 就见高大烈大刺啦地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伸手一挥,两个着装士兵走到门口站在门旁。 “数数,看够不够数、”高大烈指着箱子,对卢志强道。 高大烈带来的那个中年男人上前,打开了箱子。 白花花的银元展现在众人面前。 紧靠着箱子的皮特,扭头看着,两眼冒光。 牧天瞄了一眼,看着英子的表情。 “嗨呦,数啥数?高司令什么时候差过钱呢?”卢志强说着,上前把箱子盖上,顺手推到了墙边。 “唉,不是不差钱的问题,”他对卢志强说,又招呼那个中年男人道,“老叶,我给你介绍,这就是韩旅长,在你那里投了一万股的,韩尚志。他才是不差钱的主。”他说完哈哈笑了两声。 “韩旅长,幸会,幸会。”中年男人就是叶正奎,拱手道。 “哦,原来是矿主本尊呢,幸会,幸会。就这点小钱还劳矿主亲自送来?实在是令韩某感激涕零。”卢志强尽量地收敛着脸上的喜悦,打躬道。 “韩旅长千万不要这么说,鄙人和同仁们,对待给我们投资的人,哪怕是一块两块的,都非常跟恩,何况韩旅长如此大手笔,一下就是万股呢,再说,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办,送阁下的红利只是顺带的。”叶正奎说完又朝卢志强颔首作揖。 牧天心里想笑,这剧本里没有这个啊。好一个高大烈,这是要夺我饭碗,私自加戏不说,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叶正奎,一出场就知是个老戏骨。 真有你的,高司令。 再看英子,正掩嘴强忍着笑。 第255章 我要上市 牧天的剧本里,叶正奎这个角色是不用出场的,因为太难演了。他是整个剧本的戏眼,牵动着整个故事的走向和结局。用暗线处理更合理一些,也更容易让所有的剧情都全部掌握在牧天控制之下。 现在好了,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牧天的内心很煎熬,他不喜欢别人打断自己的计划。天哪,即便你是个老戏骨,你也只知道你的戏,你知道我剧本要唱什么,怎么唱? 牧天盯着叶正奎,就连高大烈介绍自己的时候,他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幸会”那套过去,叶正奎竟然问他要不要投黔南矿业,听说他是上海滩巨富的远房亲戚,如果投了黔南矿业,那将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哇靠,这点背景材料也给叶正奎用得是炉火纯青。 他还在秀着自己的演技,说着最慷慨激昂的台词:如若亏了你的钱,他宁愿拿命陪你。不行就让自己的老长官高司令枪毙了他。原来的人设是这个叶正奎是高大烈的副官,后来高升到另外的部队当营长去了。 牧天听到这里,哭的心都有了。但此时此刻,只好陪他演下去了。 “看到韩旅长这么短时间就有那么多的红利,着实令人眼馋,但鄙人眼下有项目在做,多数钱都投到一个免费码头项目上,实在抽不出资金来投新的项目了。只能望洋兴叹了。”牧天饱含热情的希望和无限的惆怅说道。 “以乔公子的身家和在商界的信誉,相信多家银行和金融机构都愿意拆借你些资金的,就是再退一万步说,高利贷,你只要一期,就能把本从高利贷那里套出来,变成自己的本钱。”叶正奎给牧天出着主意。 真的假的?再这么演下去那帮不得穿到姥姥家了?!可是这话却让皮特听进去了,这是牧天没有想到的。 就在这时,卢志强看出了牧天的窘境,插嘴道:“您看叶矿主给韩某带来这么多红利,还亲自送来,韩某感激不尽。刚才矿主说此来上海有要事要办,看看在下有什么帮得上的,请不要客气。” “也没有啥,我这黔南矿业,把总公司开在上海的法租界,有利于运营。现在非要我来签个字,然后才能放到交易所挂牌交易。就是说我要上市了。”叶正奎毫不在乎地说着。 “喔呦,上市好啊,一上市就能圈不少钱呢。”英子一拍桌子,挺胸昂头地盯着叶正奎道,两个眼睛里立刻散发出异样的光来。 这光,极大地刺激了皮特,他把突然生出的恨意从韩尚志身上转移到叶正奎的身上。 也周奎冲英子笑笑,“我这里倒没什么,是他们在上市的一瞬间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的。” “谁们?等你上市了,我还会有更多红利?”卢志强大感兴趣地问道。 “那当然了。你的股本成倍地往上翻,红利不一样跟着往上翻吗?”叶正奎好像有点不屑的样子。 “你还想让我再追加投资?”卢志强惊奇地问道。 “不不,就是你原来投的,一上市就成倍地往上翻。”叶正奎道,见卢志强一脸迷茫,就提了口气说,“你看,是这样。您韩旅长现在买的我们的股,是三百块一手,对吧。上市的时候,我一改制,你这一手就会给你拆成三百股,也就是一块钱一股,如果上市了,一股十块钱那是铁定的,你看看您现在赚了多少,要是一股到了三十块钱,您再看看又赚了多少。这样跟您算吧,您现在是有黔南矿业的一千手,股本总值三十万,上市前您的股本就会变成三十万股,每股一块,还是三十万块钱,一上市,每股三块钱开市,你三十万就变成了九十万,三天内,股价会推高到三十块一股,你三十万股是多少,能算出来了吧。”叶正奎说得都有点苦口婆心了。 “矿主这是理论数字,我可知道股票是有涨有跌的,你怎么能保证它能涨到三十块呢?”卢志强煞有介事地问。 “这个,韩旅长大可放心,我们有的是办法让自己的股票价格维持在高位,甚至不断地推高它的市值,不过,那是更专业的问题,如果韩旅长有兴趣,我请我们的会计师专门过来给您解释解释。”叶正奎自信满满,又放低姿态地说。 “那倒不用了,我对数字过敏,矿主只要保证我的股本和红利就好了。这样,回头你把那箱子带走,当我增加的股本再投进去。好不来?”卢志强伸手摆了摆。 “好,好。如韩旅长所愿。您真是英明。我这一签字,公司就要关闭内部投资通道,进行股改,不接受零散的投资了,也就是说,您以后只有去交易所买我们的股票了,那就意味这您失去了持有原始股的机会。现在上海的交易所成立没有多久,只要是原始股,那就能发大财。”叶正奎越演越像,讳莫如深地说着。 “那不太亏了啊,叶矿主。我这有三万块,现在还可以投给你算原始股吗?”英子说着就打开包,抽出一叠钞票来。都是法币。 “你真的假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学什么人家投资,那可是你一个月的零花钱。”牧天制止英子道。 “那有什么?我听说叶矿主那里可是保本保收益的,有三成的红利,而且两周就分一次红。我现在投三万下去,半个月我就有九千块的分红啦,这多香啊。再说了,我要是没有零花钱,可以找你要啊。我的嫁妆可还在你那里呢。”英子有点不高兴地说。 “瞧你这话说的。你要零花钱随时来找我,爹留下的家产也有你的一半,你的嫁妆等你出嫁的时候分文不要地会给你。关键的是,你是否能找到一个值得嫁的人啊。”牧天话里带刺地说着。 皮特此时真有点坐不住了,就咳嗽了一声,“这样吧,英子那把那三万给我,我这里还有十万,给你加上,凑个整,都投给叶矿主。” 还没等牧天说话,叶正奎就收了支票和钞票,数出一万来还给皮特,“凑个整,四百手。唉,说实在的,你们才是高手。我就是走了狗屎运,发现个金矿。跟你们说吧,不管我哪天签字,上交易所之前还可以分一期的红利。拿了红利,又得了原始股,你们是高手,高手。”叶正奎感慨地说,又对皮特和英子说,“那这些就上你们两位的名喽,请告知尊姓大名。”说着就掏出本子来。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英子和皮特。 英子一脸的懵懂,好像没明白叶正奎在说什么似的。 皮特扫视了一下众人,长吸了一口气,瞟了一眼牧天,“写她一个人的吧,乔英子小姐。” 牧天两指一拍,朝皮特竖了一下大拇指,“好。有钱大家赚嘛。叶矿主是个财神呢,这样,叶矿主,你先记上,我乔天一也买你一千手,跟韩旅长一样,明天把钱送你公司去。” 叶正奎千恩万谢地记上了要记的东西,就要先告辞去公司看看。 卢志强哪里肯依,就说饭早已备妥了,这个点,就中饭晚饭一起了,庆祝大家都是黔南矿业的股东,一家人,也庆祝大家一起发大财。 众人见盛情难却,就留下来欢宴了。 第256章 富贵险中求 金虎在六楼侧面的阳台上,看到翟山鹰的汽车驶出了五十六栋的院门,就连忙跑到翟山鹰的办公室,技术地开了门锁,操起电话打了出去。 牧天正坐在刘秋怀的办公桌前喝着茶。 “你是不是犯了方向性错误?”刘庆怀望着牧天常识性地问。 “会吗?”牧天好像愕然地问道。 “你应该从源头跟踪起,而不是在这里守株待兔。”刘庆怀解释地说。 “是吗?”牧天还是那副样子。 “你是在赌。” “如果兔子急了,你就等到了。我赌。”牧天还是胸有成竹地说。 桌上的电话响。 牧天一喜,指点了一下电话,“来了。”他拿起电话,“是我,金虎,说吧。……好,明白了。” 他放下电话,对刘庆怀笑笑说,“刘大哥,您帮我布置了这么好的一个公司,您的努力没有白费吧。算我欠您的。” “咱俩人谁跟谁啊?什么欠不欠的。把那批军需运出去就扯平了。”刘庆怀不无担心地说。 牧天本来还想调侃他一下,听他这个语气,就拍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开门出去了。 翟山鹰是做了功课才出动的。 久井英一还没有查出来那些在东祠坊出没的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和目的,但房子龙却给他找到了。 在新新照相馆。 那是房子龙的第一个公开身份,被国际问题研究所安排的,给方古农作摄影助理。 翟山鹰就以洗照片的名义去了趟新新照相馆。 甥舅相见,竟然还能依稀记得对方的模样。 房子龙没有想到来找他打听黔南矿业的人是他的舅舅翟山鹰,他得到皮克的指示,要让他背熟一份背景资料,说有人要向他打听这些事情,但他真的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亲舅舅翟山鹰。 他照皮克给他的资料上的内容逐条地回答了翟山鹰的问题。古话说,娘亲舅大,翟山鹰多少也表现出了一个长辈应有的诚意,对房子龙的近况也尽量关怀备至地问了一遍。而且对他在新新照相馆这样的地方打工,也颇为惋惜了一把。但房子龙就这个问题的回答却讳莫如深,充满了难言之隐。翟山鹰知道他所从事的工作性质,也不便多问。 他们在新新照相馆对面弄堂里的一个面馆简单地吃了个饭,小酌了一下,就告别离去。 房子龙对翟山鹰阔别多年突然来访颇感诧异,皮克知道来找自己的是自己的舅舅翟山鹰吗?他给自己的那份背景材料又藏着什么玄机? 他记得当年这个舅舅出走之前是来家里告过别的,母亲翟玉英还给了他家里本来不多的钱。姐弟俩好像还唏嘘了一阵。后来母亲还老望着南方暗自落泪。当时他还小,不过十四五岁,十几年过去了,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此次重逢他问及这么多年舅舅都在干些什么?但翟山鹰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说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他。如此这般,自己当然也不好多问。他就想着抽时间回去问问母亲翟玉英。一想到翟玉英,他就想到了皮克对自己的承诺,要在适当的时候送母亲去大后方的。可是,这个适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这,也是要跟皮克敲定敲定的。 牧天启用房子龙这颗棋子,实在是走了步险棋。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房子龙的背书在翟山鹰心目中才有分量。可是万一房子龙反水,一切都将毁于一旦,自己整出戏就会全盘皆输。但他必须赌,赌他房子龙是个孝子,也赌皮克对房子龙有足够的控制能力。 牧天来到“黔南矿业”的展示大厅里,找到了化妆成投资客在逡巡地浏览着各种展示牌的侯耀先。之所以选侯耀先在公司展厅里辨认翟山鹰,是因为翟山鹰在三个“斯”字辈的徒弟里,对侯耀先认知最浅,在他的印象里詹姆斯印象最深,也颇为器重,是当做汉密尔顿来培养的。 牧天虽然认为金虎也许最适合这个任务,但也同样存在着被轻易认出来的风险。侯耀先虽然不及金虎,但完成辨认个人这样的任务,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告诉侯耀先,翟山鹰出来了,一旦出现在展厅,马上到办公室报告。侯耀先答应着,旋即离开,自顾看他的各种资料去了。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露出半点纰漏。 牧天不得不感叹卢志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手下调教得个顶个的出众。 等到牧天再回到刘庆怀的办公室的时候,皮克、高大烈、卢志强、还有那个矿主叶正奎,甚至英子都已经在了。皮克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像是英国人的男人,那是皮克手下,雷德曼无疑了。而刘庆怀在皮克第一个进来的时候就选择了回避。 屋里的这些人都想看看这个拆白党的老大、幕后黑手究竟长什么样。 皮克介绍了雷德曼,果然是英国人,战前在牛津读经济。还在一家投资公司实习过。牧天一听极为满意,但唯一地担心就是戏演过了,引起狡猾的翟山鹰的怀疑。 牧天告诉雷德曼,一切按预先的剧本走,如果对方提出剧本以外的问题,宁愿含糊其辞,让对方觉得自己业务不精,也不能把戏演过了。这里没有自己,只有角色。他给雷德曼强调着。 俄顷,侯耀先敲门进来。 “目标已经进了展厅。”侯耀先还是有点紧张地向牧天报告说。 所有人的情绪一下子给调动了起来,仿佛要有大事件发生一样,兴奋了起来。 侯耀先描述了翟山鹰的身形和衣着,然后等待着命令。 牧天告诉他可以从后门回去东祠坊和金虎会合了,并且叮嘱他这两天要常常跟金虎提一提黔南矿业投资的事情。也可以酌情闹点小情绪。 他把众人撒向展厅,叮嘱他们现在是各种身份的投资客,除了对将要投资的黔南矿业的资料感兴趣以外,绝不能对翟山鹰感兴趣,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叶正奎大概戏瘾又上来了,问自己要不要出场,牧天说自己陪他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候着就行,大概率是今天不用出场,最起码上午是这样子。 而雷德曼则坐进了写着“首席投资顾问”牌子的办公室里。 第257章 入瓮 翟山鹰也不容易,为了此次亲自的探查,重新打造了自己的人设。 锃亮的意大利黑色皮靴,深灰色薄呢马裤,淡灰色格子夹克,一副宽大的深茶色墨镜,头上是淡灰色格子鸭舌帽。一副完全的小开样子。墨镜挡住了他脸上的皱纹,和下垂的眼袋,脸上还略施了些粉。 他把车停在泰禾大厦的后面靠近马场的地方,然后逡巡着走到前门来。 一路上遇到不少西装革履的中老年男人和珠光宝气的太太,以及一些穿着时髦的小姐。他们的言语中夹杂着各种不太连贯的数字,声音也不大,他一直没有听全过,当然也无法判断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满面的阳光与兴奋他是看得出来的。几乎人人手里都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印刷品。路人们议论的同时,大多都指指点点着手里的印刷品。 他转到正门,竟然有两个印度阿三巡捕在门口笔直地立着。目不转睛地,更像是仪仗兵。 在络绎不绝,上上下下的人群中擦着肩,他上了四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镌刻的大字“黔南矿业”,看质地像是金矿的原石镌刻出来的。笔画上有斑驳的黑色的光点,并非金光灿灿。 在现在的翟山鹰看来,这金矿的原石是一个个“狗头金”,经过切削和打磨,才镶嵌在门楣上,作为招牌的。 这才是低调的奢华。 昨晚与外甥房子龙的求证,经过一个似乎是不眠之夜的发酵,让他见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低调的奢华”。 这也是一座金矿应该有的门面和内在气质。 翟山鹰对房子龙是放心的,也相信了“黔南矿业”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这并不是因为房子龙是他自己的外甥,反而是因为房子龙对几个关键问题上的含混的答案。如果有人刻意行骗,那一定会将所有的细节都做到尽可能完美,但房子龙没有,他只告诉了他自己知道的,对于那些他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房子龙没有给出清晰的答案。更重要的是房子龙说自己不记得自己认识金虎这样一个人。 而正是这些含混和不可知,才能证明了信息的真实性,虽然它不是那么精确。 这也和金虎描述的情节一样。谁能记得聚会中朋友带来的朋友呢? 他也看过金虎提供的投资合同,和瑞士赫尔本银行出具的担保书,那是做不了假的,从纸张到印刷再到上面的印章,绝对不是中国人能做出来了。他觉得自己都制不出来,更何况别人。在设计庞氏骗局行骗上来说,翟山鹰自认就目前的上海滩,无人能出其右。 他曾对国人的“马虎”与“凑合”的习气深恶痛绝。 黔南矿业的大字下面,是一扇颇为宽大的玻璃旋转门。门框倒是鎏金的,锃光瓦亮地金灿灿地映着穹顶之上撒进来的阳光。 两个西人巡捕,依旧如仪仗兵一般站立两旁,也是目不斜视的,但他们身上都别着盒子枪。 翟山鹰进了旋转门,但却没有跟着旋转,而是拨开了门内的人,三步并做两步地跨进大厅。 眼前的景象刷新了他对“低调的奢华”的认知。 四周一色的暗紫色天鹅绒布幔,打着均匀的褶,自天花板一直垂到地板,布幔上,各种展板制作精良,在射灯的的照射下,讲述着金矿业务的一个主题,从发现到勘探,再到发掘冶炼,封装运输,全矿概貌,储量,到各个团队的介绍,应有尽有。 每个展板旁边站着一位西装革履,戴着白手套的小伙子,笑容可掬地为观者解释着与该展牌相关的问题。 展厅正中是一人多高的玻璃展柜,一色由柚木打造,齐胸处,由大到小依次排放着金矿采集的“狗头金”,大约有二十个之多,每个旁边的标签在射灯的照射下清楚地标注着采集的时间地点,体积重量与纯度。 整个大厅里人群充盈,却没有丝毫的拥挤之感,因为人群是有序地流动的,再加上来这里的人多数都是要表现出自己的绅士淑女的气质来,所以行为多有收敛,即使那些暴发户的土老帽,在这里也要附庸些风雅来。 翟山鹰在展厅逡巡了一圈,又拣重要的展板看了一遍,他在顶头的灯光明亮许多的区域里注意到了几扇写着“投资顾问”的紧闭着的房门。门前的架子上摆放着一摞花花绿绿的印刷品,这就是他见到的路人们手里拿着的东西。 “黔南矿业投资指南”。 翟山鹰走上前去,在架子上拿了一份指南浏览着,低眉瞄向旁边的房门。 总共五间“投资顾问”的房门外,都有两三个人在等候。门上都挂着“洽谈中……”的小木牌。等待的人中,有相互低声讨论的,也有独自沉思的。 出来的人全都是满面红光且难掩兴奋,脚步轻快。 接着进去的人,步履坚定,义无反顾。 他朝旁边走了几步,远远地看着。 这才发现,在挂牌的洽谈室中,还有一间上挂着“首席投资顾问”的牌子。 他想着,如果自己要谈的话,一定要去那间房里谈。 他正在想着,一阵中英混杂的“对不起,请让让。请让让,对不起”的声音传来。 只见两个持枪的黑色制服男开路,后面有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白衬衫,暗红色领带的男人,一人拎着一个粗白布的袋子,又有两个持枪的制服男断后的一支小队,穿过人群走过来。白色的粗布袋子上,印着赫尔本洋行的标志,和中英文的“赫尔本银行”字样。 翟山鹰朝后退让了两步,然后又尾随着小队出了旋转门。 他们上了电梯,持枪男伸手拒绝了翟山鹰,把他挡在了电梯外。电梯门在翟山鹰的面前关上了。 翟山鹰急忙跑到旁边的楼梯,一口气跑下了楼。 当他站在泰禾大厦的门口台阶上的时候,持枪男的小队,正在把几个布袋子抛上一辆赫尔本银行的武装押运车里,关上车门,上了锁,上车离去。 翟山鹰回头望着泰禾大厦,把夹克的领子翻起来,若有所思地垂首离去。 跟着出来的皮克、卢志强、高大烈和英子在台阶上,望着翟山鹰走远,又折上通往马场的路,消失。 几人面面相觑,耸肩摊手起来。 来来往往的路人纷纷好奇地扫视着他们。 第258章 泥足深陷 牧天从后面上来,捅了一下皮克腰眼。 皮克一个应激反应,倏然矮下身去,就要攻击牧天下盘。 一看是牧天,骤然收手。 脸上一阵灿笑,伸手与牧天击了一掌。“大功告成”。牧天沉声道。 高大烈就在皮克左近,看着牧天不解地道:“这就大功告成了?要我早就上去一枪崩了那个龟儿子了。穿得锤子人五人六的还。” “我看他挺有型的,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帅哥。”英子插嘴道。 卢志强打怵英子,但觉她的话极其肉麻,但也不敢表示出来,只耸耸肩。 “这种事,没你小姑娘家说话的地方。”牧天道。 “谁说人家是小姑娘家,要是没有我,你还想不出这个主意呢。哼。”英子赌气地说。 众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都相互看着,一脸的莫名其妙,就一起把目光盯的牧天脸上。牧天也耸耸肩,朝上摊了下手。 众人见他这样,好像一下子情绪落寞了起来,无声地哀叹着。 “这都怎么啦?我都说过大功告成了。英子跟我坐皮克的车,高司令你带上那个叶矿主和雷德曼,开路以马斯的怡和居,犒劳全体演职人员。”牧天嬉笑地说,手舞足蹈,协调着气氛。 “又是怡和居。能不能有点追求啊,哥。”英子抱怨着。 “嘿,有大餐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你刚才还帅哥帅哥的,小心哪天给人家骗的底儿掉,连吃屎都赶不上热的。”牧天这话说得有点过分,尤其是对一个小姐来说。 “嗨,嗨,你们听听,这像一个哥哥跟妹妹说的话吗?我不去了,我回去吃大排面去我。谁稀罕你的怡和居啊。”英子连续地跺着脚,在原地转着圈子。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怡和居不好吃了,不如大观园。”卢志强看着英子说。 “谁跟你一样啊?你那是谗冻鲍了!”英子抢白地道。 “哎,对对,你不说我倒忘了,我先去大观园打份冻鲍带回怡和居啊,哈。我先去了啊。”卢志强说着就先下了台阶,朝大家挥着手,走了。 高大烈也打了声招呼进里面找叶正奎和雷德曼去了。牧天叫住他,低声告诉高大烈让他俩在车上对对剧本,明天可是关键的一场戏,别演砸了。 高大烈让他放心,叶正奎肯定没有问题。 牧天虽然对高大烈大包大揽地打包票的做法不是太赞同,但大戏将至,一切都不能强求,过度的压力可能导致变形,还是一切随缘,看临场发挥吧,反正自己准备了后路,跑不了翟山鹰的,只是过程不那个好看和好玩罢了。 想到这里,也就不再说什么,招呼皮克一声,就走向停车场。 皮克朝还在生气的英子招招手,但英子还是在原地跺着脚,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皮克一笑,追牧天去了。 英子望着皮克快步走到牧天前面,打开车门,请牧天上去,关上车门,连看都不回看自己一眼,就上车把车开走了。 英子又跺了一下脚,哼哼唧唧地发了一通无名火,四处瞧了瞧,也没见有黄包车,就走下台阶,晃荡着自己的手包,漫无目的地走到虞洽卿路上,站在路边,左右眺望了一阵。哼,这是什么路啊,一辆黄包车都没有?! 正纳闷间,皮克的车停在了自己面前。 …… 侯耀先万万没想到,翟山鹰要他去办公室。 一同来的金虎詹姆斯和兰向成兰德斯都比自己成绩好,而受翟大师青睐,自己被叫到办公室去谈话,这还是第一次。 自己就是在泰禾大厦黔南矿业展厅的角落里,指认了他一次,是被他发现了吗? 他猜对了。 翟山鹰确实在黔南矿业的展厅里发现了他。但他不能确定,因为他也做了伪装。但翟山鹰回到东祠坊,发现从来没有系过领带,即使上人设课的时候,要求打领带,但侯耀先也只是在课上打,下课就摘了。 可是,翟山鹰回来的时候,路过教室,侯耀先居然还系着那条他在黔南矿业看到的那个疑似侯耀先的男人的同款领带。他当时戴着墨镜,风衣的领子上翻着,脖子上还有条细绸的围巾。现在,其他的伪装拿掉,只忘了那条领带。 翟山鹰听到敲门声,叫了一声:“进来吧。” 侯耀先轻手轻脚地走到办公桌前,对着低头看着文件的翟山鹰一个鞠躬,“翟大师好。”声音低沉而虔诚。 翟山鹰并没有抬起头,指指对面的椅子,“坐吧。”声音低沉。 “谢谢大师。” 侯耀先恭顺地坐下,注意地看着翟山鹰,想从他的表情中,打探出点什么来,最起码要知道此时此刻他的情绪是怎样的。 他想多了。 根本不用探究,翟山鹰直接问,虽然还是没有抬头,“你上午去过黔南矿业?”声调冷峻,没有任何情绪。 即便他预见到了翟山鹰在展厅发现了自己,但当面被问起,侯耀先心里还是一沉。 翟山鹰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你是想抛却张姆斯单干?他抽你们头了?” “这个没有,那都有账,记得明明白白。没有抽头。”侯耀先眼睛盯着翟山鹰,坦然地说道。 翟山鹰终于抬起头来,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手里捻动着一支红蓝铅笔,“他找到的资源,又组织你们去投资获利,还亲力亲为地为你们跑腿,抽点头,理论上是不是应该的?多少另说。”他说着,把红蓝铅笔丢到桌上,微笑地看着侯耀先。 侯耀先抿嘴一笑,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你们是同学,要团结。现在你们又一起投资做生意,更要精诚团结。我这里是允许和鼓励你们兼职的。但你们在做生意的时候,切记要相信你的合作伙伴,你今天去黔南矿业是不是去咨询红利是否是三成,分红期是不是两周?”翟山鹰摆出一副老气横秋,料事如神的样子沉声问道。 侯耀先真的没想到翟大师还有这么一问和如此说道,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就低眉默然。两手下意识地搓着。 翟山鹰自信地以为自己直击到了人性的弱点,就自我会心地一笑,“相信之前,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一旦选择了相信,接下来就只有相信了。这是与人相处的原则,也是做任何一行都无往而不胜的真理。记住我的话,以后对你有好处。” “是,是,谨遵大师教诲。”侯耀先长舒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地应着。 “你们刚才在走廊上都议论些什么呢?”翟山鹰突然严肃地问,这是一个必须得到答案的问。 重点来了。侯耀先想着。 “也没有什么。就是詹姆斯说,要是有钱就趁这两天再投一部分,他说下个星期可能就得去交易所买股票了,那就亏大了。最起码错过了原始股的赚头了。这也是挺大一笔钱了。” “哦?” “詹姆斯还说,他打算去借点印子钱,投进去。不过他说的这些,我今天在黔南矿业的展厅里听他们的老外投资顾问说过,又股改、原始股、维持高位什么的。通通弄不明白,我可不敢去借印子钱。” 翟山鹰突然沉默了起来,只注意地看着侯耀先。 “您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出息,不如詹姆斯他们敢想敢干?”侯耀先见翟山鹰如此,就非常自卑地说道。 翟山鹰听侯耀先问,根本没听清他的问题,就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回去吧。” “谢谢大师教诲,再见。”侯耀先起身,鞠躬退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大师,求您个事,别跟詹姆斯说我去过黔南矿业的事。我怕……以后不好相处。” 翟山鹰扯了一下嘴角,笑了笑,挥手。 电话响。 侯耀先开门出去。 翟山鹰看着门在他身后关上,拿起了电话。 第259章 飞蛾一定要扑火 翟山鹰推开紫阳里十号的白橡木栅栏门的时候,望着外装修是猩红色大理石的小楼,脑子里突然一闪,一张血盆大口在眼前定了一下格,又倏然消失。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石板的小路,越过水泥的庭院,按响了门铃。 出来开门的是英子。 那个皮特一直在说的傻白甜肥羊。 一切都符合皮特的描述。 “您是?” “皮特的朋友。” “哦,翟先生是吧,皮特正在等您。快请进。”英子说这侧身让进了翟山鹰,往屋里喊道,“皮特,翟先生来了。” 皮特急忙抢出。 两人见面,没有言语地握了下手,就往客厅里,默然地坐在沙发上。 跟进的英子站在他们面前,欠身问:“您要喝点什么?翟先生,茶还是咖啡?” 翟山鹰看着英子,迟疑了一下,“茶就可以。”他笑着答道,“谢谢。” 英子甜笑了一下,一个浅浅的屈膝,就婀娜地走入厨房去了。 接着厨房里就传来水龙头接水的声音。 翟山鹰看着皮特,暗自感慨:老了,艳福和财运都是年轻人的喽。由此也产生了一丝淡淡的恨意来。 “你知道我的原则的。怎么会把我叫到这里来?”翟山鹰瞪着皮特说。 皮特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以便正视一些翟山鹰,“我需要大师给我拿个主意。” 翟山鹰抬头四周看了看,又用手指朝上指着摇了一圈,“这是你买的新房?”他不等皮特回答,又说,“我已经给你拿过主意了。” “不是这个,是黔南矿业的事。”皮特放低了声音,很神秘地说。 “黔南矿业?”翟山鹰不由奇怪地重复地问道。这小子怎么也嗅到香味了,他想。 “我找到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比养羊来得快,也稳定。”皮特言之凿凿地说,眼睛放射着光芒。 “是吗?”翟山鹰想知道皮特对岭南矿业知道多少,了解多深。 “你知道那个黔南矿业是干什么的不?开采金矿的。我昨天还见着他们的矿主了,大师您真应该去见见。真是大开眼界!”皮特依旧处在自我兴奋中。 “你是叫我来跟你去开眼界的?”翟山鹰冷冷地说。 “不不不,我就是请大师来给我把把关。”皮特道了歉,又把在甘德花园听到叶正奎的说辞,几乎一字不漏地说给翟山鹰听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翟山鹰。 “你打算做些什么?”翟山鹰听了以后若有所思,试探地问。 “我昨天已经进了四百手,其中有这只羊的三万股本。”皮特说着,翘起拇指朝身后的厨房指了指,“这真是一举两得,我这羊已经进圈了。”皮特得意地补充说。 “我是说你叫我来就是告诉我这些?”翟山鹰还是想探听皮特究竟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您再出一次面,让我可以从久井哪里再借三十万。”皮特坚定地说。 “那可是高利贷,利滚利的。”翟山鹰严肃地提醒他道。 “我算过,再借三十万投到黔南矿业,利滚的利没有红利来得快,那么不出半年,我就可以扯平,白落下这栋小楼,有了这栋小楼,就有了肥羊。要是明天中午之前投入,这笔钱还赶得上一个星期后,他们股改前最后一次分红。”皮特兴奋地眼眶子都有点发红了。“这也是正经生意。”皮特最后强调说。 翟山鹰脸色骤变:“有这么贬低自己的职业的嘛?要真实这样就是吃锅里拉锅里!” “不不不,大师。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我对养羊这个职业,还是怀着极大的职业荣誉的。你看既可以赚钱,又可以拯救女性,很伟大的。”皮特赶紧解释。 “你真的这么决定了?”翟山鹰摆了一下手,显然不在意他的职业荣誉。 “我是这么决定的。这不是请您来给我把把关,帮个忙联系久井嘛。”皮特带着央求的语气说着。 “把关就不用了,你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久井也不用找了,我这里有三十万,借你就是了。利息比久井少半成,还不计算复利。如何?”翟山鹰靠向后面的靠背,认真地看着皮特说。 “真的?谢谢翟大师,谢谢翟大师,您真是我再生父母啊。”皮特连连作着揖,几乎要跪下磕头了。 “没这么严重,就是三十万而已。不过虹达机器厂……”翟山鹰干巴巴地说道。 “我知道,老豆南京路上的那处宅子,我抵给您。您看这样行吧?” 翟山鹰正要回答,英子端着泡好的茶过来。 翟山鹰收声,朝皮特暗暗做了个“ok”的手势。 英子把茶放在茶几上,微微躬身道:“翟先生请喝茶。皮特,那我就先出去了。” “出去,去哪儿?” “你怎么忘了,我是中间回来拿钱的,我们股东和叶矿主他们约好的去韩旅长的甘德花园叉麻雀的,我兜里的钱昨天不都给你买股票了嘛。我怕钱不够,回来取一些,答应他们马上回去的呀。瞧你这记性。还是不放心我?韩旅长会送我回来的。你们在这里慢慢聊吧。”英子说着,拿起了自己的包,就要出去。 “你等会儿。”皮特叫住她,低声念叨了一声“韩旅长”,又高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了韩旅长会送我回来,你又没有车,还不得坐人家车回来?再说翟先生不刚来嘛,你不陪人家多聊聊?”英子语调悠扬,双目流盼地说着。 皮特下意识地看向翟山鹰。 “我没事,要不我送你们去吧。顺便结识多几个新朋友。”翟山鹰认真地打量着英子道。 英子朝半空中注了下目,“这样,我先打个电话吧。看看叶矿主的意思。好像这个人不太喜欢陌生人。” 翟山鹰的脸色微微难看起来。 英子赶紧说,“不是说翟先生您啊。您要是跟我们一起去,就不算是陌生人。我还是先打个电话把。您稍等啊。我去卧室打,不影响你们。”英子急急地说完,就跑去卧室打电话去了。 翟山鹰审视地看着皮特。 “是这样的,这个叶正奎,据说是个退役军人,还是个营长,他发现的这个矿,现在是私自在开采,因为有军队背景,政府那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想太张扬,免得麻烦。可能是这个原因才不太愿意多结交太多人的。据说他的股东里,有好多都是军界的大佬,所以他也不敢欺骗任何一个股东。江湖的规矩比法律严多了。” “这倒是。法律只是道德的底线嘛。”翟山鹰释然地附庸着。 英子回来,欢快地拍着手说,“好啦,叶矿主挺好说话的,一说是皮特的朋友,就说也想结交一下。还说皮特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好商人,那他的朋友一定也错吧了的。” 翟山鹰愣了一下,接着与皮特相视一笑。 第260章 融资的套路都一样 翟山鹰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黔南矿业的矿主叶正奎和他在上海的重要的股东们。 叶正奎的一席话让他做出了把全部身家都押在这次投资上的决定,这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皮特告诉叶正奎自己要再买一千手的时候,雷德曼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认为叶正奎已经在工部局签下了文件和保证书,就应该停止再接受零散投资而立刻进行股改。 叶正奎指责雷德曼不懂中国国情,“有钱大家赚嘛。”工部局的文书算什么,都是朋友,延长一天又能怎样?如果雷德曼觉得不行,就回赫尔本去。自己不伺候了。如果赫尔本银行不给自己服务,那么黔南矿业就找其他银行合作。还特意问翟山鹰,说他是老上海了,也是老生意人,有什么更靠谱的银行推荐。 翟山鹰此时觉得不便太多置喙,就笑着说自己跟银行打交道不多。又说当然大家的印象中,外资,尤其是中立国的银行更好一些。 叶正奎就叫雷德曼收了皮特的这笔投资,立刻回公司去办手续。 这下皮特却犯了难,因为翟山鹰答应借给他的钱,还在翟山鹰那里,各种手续还没有完成,当然不可能交割到他手里。 皮特一脸为难的看着翟山鹰。 此时翟山鹰觉得时候已经到了,就说自己给皮特担保,将交付投资款的时间延迟到明天中午两点之前。而且如果叶正奎能接受这个条件的话,自己也跟投一万手。 叶正奎立刻刮目相看起来,但还是犹豫地说自己现在已经违规,当天做了也就做了,这是一个灰色的时间段。可是第二天,他再接受如此大的一笔投资,在股东们中难免瓜田李下。 刮目相看的不仅仅是叶正奎,高大烈表现得像惊掉了下巴,而且极端地嫉妒,因为在上海的股东中,他自信自己是最大的投资,一千手。没想到此时这个翟山鹰一出手就是一万手。那可是三百万呢。 零星的小钱不算,加上借给皮特的三十万,这三百三十万是翟山鹰的全部身家了,也大多数来自汉密尔顿。他之所以借给皮特,实际上是想保留一笔过河钱。万一,当然现在看来是不会的了,此次投资血本无归,那么有留在皮特那里的三十万,加上利滚利的钱,足够自己生存或者东山再起的了。 “小叶,”剧本上说,叶正奎给高大烈当过副官,现在叫他小叶也再正常不过了,“卖你老上级一个面子,反正都违规了,索性一违到底,把你这个灰色时间段延长到明天中午两点。这样的话我再追加一些,总数也到一万手,跟翟先生拉平。明天给公司送支票去。”他说完,瞟了一眼卢志强。 卢志强自从见到翟山鹰,九姨太身首异处的惨状就不停地在脑子里闪现,手始终攥着兜里的枪,恨不得随时都给这个人渣脑门来上一枪,但牧天临走的时候的叮嘱让他迟迟没有下手。 玩玩他。 他见高大烈拿眼瞟自己,立刻心领神会,攥着枪的手从兜里掏出来,在桌上大力地拍了一下,震得码好的麻将也散落了下来,“叶矿主,就给你老长官一个面子,我也追加到一万。这是最后机会了,你就让哥几个再多赚点呗。董事会有啥事我韩尚志给你担着!我要说话,贵州那几个老战友也不会闲着。” 叶正奎犹疑了一下,然后抱拳对卢志强说:“韩旅长既然这么仗义慷慨,我叶某要是再墨守成规,就太不近人情了。这样,雷德曼,这些投资我们都接受了,你在会计文书上作些文章,我来签字。不连累你。就算作十天前投的吧,照常分红。” 英子又带头鼓起了掌,还高叫着:“叶老板伟大。感谢叶老板!” 众人也跟着喊着“感谢叶老板”,掌声也很热烈。 叶正奎见此情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长舒了一口气,拿起酒杯,提议大家干了,庆祝合作愉快,一起赚大钱。 …… 坐在偏厅里的牧天听着花厅里的喊声和掌声,嘴角漾出了笑来,自语道:“看来明天晚上就可以撤场了。” 刘庆怀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道:“我那里撤场很容易,可是,你搞这么大阵仗,怎么收场?” “这得找蒋大哥帮忙了。不过他最近好像碰到什么难事了,心不在焉的。”牧天沉吟地说着。 “最近巡捕房压力也很大,出了不少事,日本人整天照会,找他们的麻烦。”刘庆怀解释道,很善解人意。 “有什么事他也不说,算了。等他说了再看看能不能帮忙了。我有后备方案,解决翟山鹰问题,还是我自己来吧。蒋大哥想要这个人,可是我没打算给他。我得帮他办件事,把人换过来。哦,对了。黄尊丏打电报来,说船已经接到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就能放到上海。你的那个伊丽莎白女王啥时候到?”牧天突然问道。 “估计还有半个月吧。”刘庆怀说,“回头我给你确切的消息。” “那好,还有时间处理其他的事。”他低声地自语道。 …… 合同,房契,翟山鹰看着这些,心里暗笑了一声,收起来,装到一个大信封里,开好了支票递给皮特。 皮特站起来,躬身谢了。 翟山鹰象征性地摆摆手,不知道是接受了他的谢意还是拒绝,也站起来,拿了公文包,“走吧。你的车还没提出来吧。” “没有。” “那坐我车吧。” 两人一同出了办公室。 他们驾车出门,一路上看到那些个陌生人还在周围的里弄里出没着。 翟山鹰的脸色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公文包。 皮特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只眼望着前方,满脸无限的憧憬。 再次踏入黔南创业的展厅的时候,翟山鹰有一种异样的冲动,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把公文包里的这些钱花出去。 当他走进“首席投资顾问”的办公室,把投资手续办齐全,甚至觉得雷德曼这个英国佬太磨叽了,他竟然还要打电话去大正银行核实支票的兑付能力。 玩笑不带这么开的。 终于,雷德曼把投资合同和股本证明书递了过来。 拿到手里的时候,翟山鹰那一瞬的感觉是,这股本证明如同他递过去的支票一样,都是一张纸。 当然,同去的皮特也得到了这样的一张纸。 所不同的是,上面的数字不一样。 三百三十万vs一万一千手。 第261章 玩鹰的,最终都会被鹰啄了眼… 翟山鹰微笑地撕掉月份牌最上面的一张。然后用手指按着,狠狠地戳了一下,然后陡然一抬收回手指。 今天是发红里的日子。 他轻快地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那张黔南矿业的股权证书正乖乖地躺在那里。 他欣喜地抓起来,盯着它看着。 “咚咚咚。” 剧烈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翟山鹰把股权证书塞进公文包,关上抽屉。 金虎开门闯了进来。 “什么事,慌里慌张?”翟山鹰恼怒地问。 “我要请假。”金虎焦急地说。 “这么重要的‘人设的自我管理’课,你请假?”翟山鹰面露愠色。 “我的钱出问题了。我得去黔南矿业问问情况。”金虎依旧焦急地道。 “黔南矿业?”翟山鹰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公文包上问,“怎么回事?你仔细地说。说明白了就准你假。” “我不帮咱公司几个哥们代投了黔南矿业几手嘛,今天是发红的日子,可是今天早晨侯耀先本来打算翘课去他们公司看看,等着分红利的,结果到那一看,根本没有什么黔南矿业,那是个南北商行。他问了很多人,没有人知道那里曾经有过一个什么黔南矿业公司。您说怪不怪?我得亲自去看看,侯耀先想钱想疯了,一定是他弄错了。”金虎百思不得其解,又绝对不服气地说着。 翟山鹰听完,陡然拍了金虎一下,“今天放假!”说完,抓起公文包就跑了出去。 片刻,兰向成走了进来,侯耀先站在门口。 “走了。”兰向成对金虎点点头。 金虎朝门口的侯耀先招了招手。 侯耀先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金虎拿起电话,听到那边是牧天的声音,就直接说道:“走了。”就撂下电话。 “所有的材料都拿走,不留一件值钱的东西。”金虎招呼着兰向成,两人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 一路风驰电掣,翟山鹰根本不顾红绿灯,行人,汽车,差点撞到几个行人和两辆汽车,到了泰禾大厦,停了车就奔四楼而去。 过去的狗头金镶嵌的大门上,换成了普通的招牌,“南北货贸易商行”。 顾不得来来往往的行人,翟山鹰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片刻,他发疯般地跑回汽车,又风驰电掣地驶向下一个目标。 他根本不顾门房的阻拦,开车硬闯进了甘德花园。疾驰到花厅门前。 他闯进花厅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也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见过的所有股东都在。 他们坐在四周的太师椅上,旁边的高几上,可以看得出,都摆着一张股权证书。 只有高大烈站在屋子中央,面对的是跪在地上的叶正奎。 身后的门关上。 翟山鹰尝试着走到一张太师椅前坐下,盯着高大烈和叶正奎。 因为他还不知道这是唱哪出。 高大烈抬眼扫视着周围,最后目光停留在翟山鹰身上。 “差不多到齐了。”高大烈冷峻地对叶正奎说,“你给大伙解释解释吧,我看在以前咱们是同袍的份上,给你个机会。” 地上的叶正奎连连磕头作揖,“高司令,电报您也看了。是,是龙大帅发了两个团的人,把金矿给抢去了。我,我在上海呢。我……” “你怎么着?” “高司令,您容我回贵州一趟,把金矿再夺回来。”叶正奎底气不足地试着说。 高大烈哈哈地笑了,“诸位听听,就凭他,回去要从龙克强手里夺回金矿,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你们信吗?” 众人在高大烈连续的“你们信吗”的问题声中,越来越不知所措起来。 “高司令,高司令,您放我回去,我还有些家当,把各位的本钱陪出来还,还没有问,问题……” “是这样吗?” “是,是。”叶正奎又连连磕着头说。 “可是电报里说,你的家也被那个龙大帅抄了。你想让我从上海发兵去帮你把家产给夺回来吗?” “高司令,高司令,您听我说,听我说……” “我好像听你说过,要是亏了我们的钱,就让我当着众人的面枪毙你。”高大烈拔出手枪,拉了下枪机。“有这回事吧?” “有,有,我认,我认,可是投资有风险,你们也,也知道的……”叶正奎极端恐慌地跪行到高大烈跟前,抱住他的腿说。 “这么说还是怪我们眼瞎了?”高大烈一脚将叶正奎蹬开。 叶正奎踉跄倒地,又急忙爬起来,依然跪着,张开两手颤抖着,“高司令……” “砰砰!”两枪。 叶正奎胸前爆出两股鲜血,“呃”地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众人愕然惊住。 “咣当!” 花厅的们被撞开,一群持枪巡捕冲进来,各个枪指着众人。 高大烈举起了双手,枪也从他的手里掉到了地上。枪管还冒着淡淡的烟。 蒋信义走了进来,宣布了逮捕决定,罪名是非法集资,扰乱租界金融秩序,一律带回捕房审查。 话音还没落,又一队黑衣人闯了进来,他们接替了巡捕,将在场的人分别控制了起来,接着粗暴地将他们套上黑色的布袋,押出门去。就连高大烈,卢志强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大声地发出疑问,骗钱的是叶正奎,杀人的是高大烈,你们为什么抓我。那一刻,“为什么抓我?”成了灵魂的拷问,谁也无法回答。 被推上囚车的翟山鹰此时想的是,玩了一辈子鹰的人,今天让鹰给啄了眼睛。 翟山鹰也在呐喊之列,但除了他率先被塞上一辆囚车之外,其他人被带到院子里以后就无人问津了。但他们并不知道布袋外面的情况,一个个还在噤若寒蝉,呆若木鸡。 直到叶正奎爬起来,摸着胸前的血迹,在嘴里尝了尝,又快速地吐了出来,悄然地跨出花厅,走到高兴列身后,将他头上的布袋取下来,让他噤声,上了旁边的车。 车从众人的面前开了出去。 众人这才醒悟,纷纷拿掉自己头上的布袋,面面相觑了起来。 现场除了巡捕,其他人的黑衣人早已经不见了。 …… 拉着翟山鹰的囚车开进了“凤凰台”,随后的蒋信义的车也跟着开了进去。 蒋信义惊觉,“这是什么地方?” 牧天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下车就知道了。” 说话间,前面的囚车停在了喷水池的旁边,蒋信义的车也停住了。 早已等在那里的冯济琛拿着个大信封走到囚车的后面,双手拢在身前,信封呼扇着,平视着远处。 囚车门打开,两个持枪的黑衣人跳下车来,又转身将翟山鹰架了出来。 “这个人我要带回巡捕房的,你怎么给弄到这里了?你想干什么。”蒋信义说着推门下车,冲着囚车走过去。 牧天跟着下车,跟在蒋信义身后来到了囚车旁边。 “您是?”蒋信义看着气定神闲的冯济琛问道。 冯济琛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晃了一下,把手里的信封递给牧天。 蒋信义怒视着牧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天也不说话,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票据,递向蒋信义,“人归他。”他指着冯济琛和依旧套着头的翟山鹰道,又抖了抖手里的票据,“这个归你。” 蒋信义怒目地扫视着两人,一把抓过票据看着,这是一张货单,写着,“四十五号堆栈,荷兰进口炼乳伍件”。 蒋信义一脸迷茫地看着牧天。 第262章 罪孽开始的地方 牧天见蒋信义还举着货单看,双眼迷离,就上前握住他手腕,把他朝旁边拉了过去,低声对他说:“盘尼西林!” 蒋信义瞪大眼睛看着牧天,随即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不敢当,我会算啊。你这段时间心不在焉的,一定是病了。你有病,我有药。这叫默契,跟虫子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牧天也嬉笑地说道。 蒋信义沉吟了一下,在牧天肩头怼了一拳说:“成交。” “没完,”牧天见蒋信义心满意足,又道,“囚车借他一用,完了我给你开到捕房去。” “行吧。你什么时候能吃点亏?给我说实话,这回你又得了什么好处?”蒋信义心情大好,好像并不急于办自己的事情去一样。 牧天拍了拍自己手里的信封,又环指了一下周围,“永久居住。”他见蒋信义也环视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就又说,“还可以吧,家母来上海了,我总得然她老人家住得高兴一点不是?也显得儿子有出息。” “你什么时候都有理。过几天我再来拜见伯母。人你带走吧。还我车的时候再聊。”蒋信义好像是一脸的怒气,最少是愤愤不平地上了车,也不理会旁边的冯济琛,掉转车头离开。 牧天冲着蒋信义的车挥挥手,然后走到冯济琛跟前,“冯先生,”他拱手相向说,“咱们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被套着头的翟山鹰一听冯先生,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无奈双手被捆在了背后,只能剧烈地扭动着头部。 冯济琛挥挥手,翟山鹰又被推上了囚车。 …… 一路畅行无阻。 冯济琛的车和囚车一前一后地直接开到了弯头浜码头一个旁边停着一艘小火轮的栈桥上。 小火轮的甲板上,戚成法头上也套着黑布袋坐在上面,身子随着波涛的汹涌摇晃着。身上的铁链子也不时地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黄尊丏急忙从小火轮跨上了栈桥,替牧天打开了车门。 “少主。”黄尊丏躬身叫了一声,恭顺地站到一旁。 冯济琛颇为奇怪,这是自己雇的船主过沙家浜的,怎么见了牧天就叫起了“少主”?他不由打量起了牧天。 牧天见冯济琛满脸狐疑地打量着自己,就一笑说,“黄船长跟在下是故交。巧了,冯先生雇了他的船。 小火轮上,卢志强从船舱里登上甲板,对着牧天他们喊道:“磨蹭什么?过了晌午就不吉利了。你们快点儿的!” 牧天无奈地摇着头,招呼两个持枪的黑衣人打开了囚车。 车里的两个黑衣人跳下来,转身把翟山鹰架了出来,又看着牧天的手势,把他架上了小火轮的甲板,按坐在戚成法的旁边。 卢志强顺便踢了翟山鹰一脚。 翟山鹰吃痛地跳了一下,又跌坐下去。 冯济琛又让两个黑衣人从自己汽车后备箱里抬出一个大箱子送到小火轮上。 牧天吩咐黑衣人把囚车给巡捕房送回去,又把一个公文包交给黑衣人,让他们务必交到蒋信义手上。然后给了他们每人十块银元,叫他们代问皮克好,就跳上了小火轮,回身拉着冯济琛上了船。 荡海一号小火轮开出了弯头浜码头,直朝着对面的沙家浜开去。 翟山鹰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水上,恐慌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甲板上空无一人。 旁边的戚成法突然全身一震,“翟大师,翟大师是您吗?” “男米尔顿?你怎么在这里。快帮我解开,快!”翟山鹰激动地说。 戚成法嚎啕了一声,“大师,我要是能帮你,我就不会在这里了。”他剧烈地晃动着身子。 铁链发出沉重的“哗哗”声响。 翟山鹰听到这动静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长叹了一声仰头朝天,可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小火轮驶到沙家浜码头。 牧天、卢志强和冯济琛走上甲板,等待下船。 木水火土四虎走上甲板,架起两人,等到小火轮靠岸,下了船。接着上了两辆汽车。跟着冯济琛的汽车开出了码头。 俄顷,汽车在冯宅前停下。 冯济琛早已叫人重新修葺了冯宅,但他从来没有回来住过。 他找回了老管家在这里打理,让它保持些人气。 此时院子里早摆好了几张太师椅。 冯济琛请牧天和卢志强坐了,自己敬陪末座,命木虎和水虎、火虎和土虎将戚成法和翟山鹰带过来在对面的长凳上坐下,摘掉了他们的头套。 戚成法紧闭着双眼,翟山鹰眨巴眨巴眼睛,睁开一看,浑身立刻抖如筛糠。 “冯,冯老爷……”翟山鹰惊异地叫道。 “山不转水转。翟先生,带你来看看这个地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冯济琛咬牙切齿地说。 “这……这……”翟山鹰已经语不成句了。 “我知道你对这里很熟。翟先生,王以栋你还记得不?”冯济琛好言好语地问道。如果你不知道他们的前史,你一定觉得这是阔别多年的两个老朋友在聊家常。 “是,是街里卖糕点家的小子。”翟山鹰唏嘘道。 “到底是有文化,记性也好。”冯济琛赞叹地说,“我花钱请你来是干什么的?是叫你来教别人拐良家女子私奔的吗?”他突然抬高声音斥道。 翟山鹰浑身哆嗦了一下,没有吭气。 “我告诉你吧,王以栋已经叫我把他弄到广州的海里站着死了。这旁边叫戚成法的,英文叫什么来着?” 卢志强在旁边说,“汉密尔顿。” “对对,汉密尔顿,据说是你最得意的弟子。但是他害得这位卢先生的九姨太身首异处,卧轨自杀了。”冯济琛沉声道,好像没有任何情绪。 戚成法低眉地看了卢志强一眼。翟山鹰看卢志强的眼神里充满着别样的情绪,好像是为卢志强可惜。仿佛在说,你家里的花太多了,无暇打理,最后枯萎了、让人家摘了。除了惋惜,你怪不了谁。 这和牧天劝卢志强“太多了hold不住”,是一个道理。 他碰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牧天的眼神,立刻将目光收回。 “我本来也想把你给骟了,再拴个铁链子当几天看门狗,但想想还是算了,你毕竟是个文化人。给你留个全尸吧。也让你站着死吧。现在就是让你看看你罪孽开始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就算了,我还要花钱找人重新打理,因为你太脏了。”冯济琛说完,朝牧天点点头站起来走了。 牧天明白,就拍拍卢志强,两人跟着冯济琛出了大门。 木水火土四虎架着两人塞进汽车,运回小火轮上,开到海子荡深处,在他们腰上捆绑上铁链子,脚上吊着石锁,沉近了水里。 冯济琛、牧天、卢志强、黄尊丏,还有木虎他们,知道水里再没有泡泡冒出来,才开船离开。 第263章 破镜难圆 牧天替婉婶斟满酒,双手端起来,“婉婶在上,容晚辈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越活越漂亮。” 婉婶也站了起来,端起酒杯看着旁边的苏小小感慨道:“小姐,您看看您儿子多会说话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主仆还能相见,您儿子也这么大了,又这么有主见,英俊,聪明,还特别能干。我先敬您吧。” 苏小小微笑地说:“坐下吧,婉婶,什么主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咱们就是姐妹。这么多年全靠这些姐妹了。”她说着,举杯示意了旁边的夏如花,“咱们一起吧,姐妹们干一杯。” 三人把酒喝了。 胡提在屏边拍手起哄,旁边的欧阳慧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夏如花瞥见了他俩的互动,没有做声。 “只是,两位小姐在这里还没住几天就要走了,我真舍不得。”婉婶放下酒杯说着,眼角一红,竟然要抽泣起来。 苏小小见状赶紧掏出手帕递上来,又伸手轻抚她背,安慰着,“婉婶,咱不带这样的。你看我跟如花姐姐已经在这里打搅好几天了,把欧阳小姐挤的都去学校宿舍,回不了家,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苏小小和夏如花四五天前就被胡提从老家接来上海了。 本来她们是打算住旅馆的,但牧天坚持在婉婶家先住几天过度,然后就租自己的房子。牧天一直忙着翟山鹰的事情就给耽搁了。 谁知这一耽搁耽搁出了个好事情来。 卢志强多事,把翟山鹰的事情告诉了冯济琛。 其实在最早的时候,牧天考虑过把翟山鹰交给冯济琛处置,但他先答应了蒋信义交人,一直犹豫着没有说。 卢志强多嘴,透露了这个消息。 自从戚成法成了卢志强的“看门狗”,差不多每天冯济琛都要去一趟卢志强家拜访,即便不去拜访,也会让汽车到卢公馆门前绕一圈。看看戚成法的苦逼样子,以解心头之恨。 实际上他更恨的是翟山鹰,那个教唆王以栋拐走自己心爱的女儿,致使他们父女近二十年的分离的败类。 他一听说卢志强可以将翟山鹰抓住,就以“凤凰台”的永久居住权,换翟山鹰给自己处置。 有中间人在,什么就都好谈了。 牧天又从蒋信义的助理那里打听到蒋信义现在的痛点是跟别人合伙搞走私,想弄点盘尼西林转手。 按理,蒋信义要找一点盘尼西林还是很容易的。但他是公职人员,公然走私违禁药品是很危险的。而且一星半点的也当不了什么用。 恰巧冯济琛自己囤了一批,等着高价出手,牧天就以只要一年的“凤凰台”的居住权,换了那批盘尼西林,给到蒋信义手上,翟山鹰就到了冯济琛的手上。 冯济琛让翟山鹰站着死在了海子荡的深水里。了了他的心愿,而蒋信义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牧天的想法是,如果娘跟大娘喜欢“凤凰台”,那一年以后自信自己有能力可以从冯济琛手里买下它来。让娘和二娘继续居住,不喜欢,就再做打算,以目前这种状况,一年后在上海买个花园洋房是一定没有问题的。 有人敲门。 婉婶歉然地笑笑,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耿一飚。 “你敲什么门呢,你吧带着钥匙的吗?”婉婶一见是耿一飚,立刻抱怨道,接着鬏转身欲进屋。 耿一飚一把把握住她肩头,婉婶惊异的回头,好像不认识似的,瞪着他。 “干什么这么大劲,弄痛人家了都。” “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那些没有的了,进屋吧。又没有外人。”婉婶有些奇怪地看着耿一飚。 “老爷在弄堂口的车里呢,你叫牧天小少爷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他说。我就不进去了。让小姐听见不好。”耿一飚急切地道。 婉婶提了一口气,好像要说什么,但还是叹了一口气,“你看这闹的。好好,你等着。” 婉婶进来,在牧天耳朵边上说有人一定要见他本人。 牧天点头,朝两位母亲笑笑,起身出门。 牧天听婉婶说有人必须见他本人,以为是皮克或者是刘庆怀,最多是蒋信义。就开门出来,一见是耿一飚,就明白了这背后的事,立刻冷下脸来,“你来干什么?又是他让你来的?” 耿一飚立刻赔笑地道:“不全是,乔老爷他来了。” “他来了?在哪儿呢?”牧天扶着门框,左右张望了一阵,质问耿一飚道。 “在弄堂口车里呢。” “车里?!”牧天重重地重复了一句,转身进屋,就要关门。 耿一飚一脚踏进屋内,卡在门口。 痛的张嘴大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都拧巴着。 牧天放开了门,“让他自己来。你等会儿,我问问我娘愿不愿意见他。” “是,是,是该问问小姐的意思。” 正要转身进屋的牧天听了这话,陡然转身,一把薅他胸前的衣襟,推搡了一下,指着他的鼻子道:“耿一飚我告诉你,别一口一个小姐地叫,那是我娘,你放尊重点,以前念着你们有过主仆之谊就算了,以后我再听到你这呢叫,我把你张嘴给撕烂了,你信不信?” “信,信,小少爷,叫太太,太太可以吧。”耿一飚无限后悔地说着,嗨,当了一辈子管家,怎么还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他想着,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俄顷,牧天出来道;“我娘不愿意见他,让他回去吧。以后别到这里找了,扰的你们一家也不安生。” 牧天说完关上本,倚靠着,后脑勺抵着门。 听着脚步声好像不那么情愿地远去了,这才走回客餐厅来。 耿一飚逶迤地走回到汽车跟前,隔着车窗报告了前去叫门的状况,车内的乔世宽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上车吧,回公馆。” 耿一飚开门上车,坐到乔世宽旁边,低眉瞅瞅乔世宽,“老爷,你也也别着急,毕竟那么多年了,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疙瘩,得慢慢来。小少爷已经很努力了。这不都搬到乔公馆里住了嘛。” “他那是别有目的,完了就会搬出去的。唉,破镜难圆喽。开车,回家。” 第264章 我不休你,是我怕难堪 牧天赶走了耿一飚,回到饭桌上说自己吃好了,个胡提使了个眼色,就立刻离席,众人觉得他可能见了来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也没有强留。 胡提知道牧天又事要跟自己说,稍候了片刻,也说自己吃好了,只是很留恋地看了欧阳慧一眼,低声对她说,“回头我送你回学校吧。” 牧天见胡提上了天台,就问:“事情怎么样了?” 他知道自从娘跟大娘来了住进婉婶这里以后,这是胡提第一次见欧阳慧,如果不是他想问的事情更紧急,他是不会打扰他们的。 “广德堂那边总店和所有的分店我都派了兄弟全天候监视,但没有一家发现过他的踪影。”胡提说。 “恒昌公寓那边呢?” “也没有动静,我问过门房了,你跟英子去乔公馆那天以后,乔世宥就没有出现过。以前他隔三差五地都会带个女的去那里盘桓一阵子。每次都说是找范德瑞喝酒聊天去的。我也问了女人的事,门房说每次差不多都不是一个人,但人人长得都年轻漂亮,不过都没有什么气质,虽然打扮得也珠光宝气的。”胡提思索地说着。 “这么长时间不去管他的业务,他在干什么?一定有人替他管这些。”牧天沉思着。 “我也这么想。要不明天我直接去问问其他店员。”胡提请示道。 “明天把大娘和我娘安顿好,咱俩一起去,有什么事也分得开身。”牧天决定道。 “好。哎,季小姐你怎么也不吃了?”胡提答应了一声,一扭头看到季若曦也上了平台,就惊异地招呼道。 季若曦走到他们跟前道:“家父打电话来,说家里有急事,让我务必回去。我上来跟你们告下别。伯母和婉婶他们我都打过招呼了。是就从这边直接下去了。” “我送你吧。”牧天说着,就替季若曦拿着风衣,示意她先走。 …… 乔世宽进了强公馆,走到二进的院子,停住脚步,望着东厢房出了一会儿神,才迈步走入内院。 他在书房刚刚坐下,郝明珍就“咣当”地推门进来。 乔世宽愕然转身,笔架的毛笔碰得直晃悠。 “不会敲门吗?”乔世宽沉声说道。 “我自己家敲什么门啊?”郝明珍显然是来吵架的。 “你出去,我不想跟你吵架。”乔世宽把持着晃动毛笔,像是安抚自己此时的心情。 “你当然不稀地跟我吵了,先是那个杂种,现在又来了个****的小妖精,你哪有心思跟我吵啊!”郝明珍的声音高亢又阴毒。 “你说话小心点,注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哈哈哈哈,我还有身份吗?你都快一年了,连看都有愿意多看我一眼,还提我的身份?”郝明珍醋意十足地说着。 “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还问你想怎样呢?我就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要那个小妖精和他的儿子进这个家门。”何明珍跺了一下脚,叉腰说着。 “你搞搞清楚,不要痴心妄想,二十年前我没有答应你,现在依然不会答应你!你要是想走,那就慢走,不送。” “乔世宽你想得美,你想娶我的时候就娶,想不要我的时候就不要?我就是不走,叫你和那个小妖精还有那个该死的杂种永世不得安宁!” “你小心说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说我做了什么?” “你自己知道,我现在打电话给巡捕房。” “你打啊,哼,巡捕房,我怕你啊?这么多年,你偷税漏税的那点底子,看我不给你全部抖落出来!”郝明珍气急败坏他地说着。 乔世宽看这眼前的这个近乎疯狂的娘们,想起的是当年为什么多时了良机。 …… 高大门楣上的一块红布翻卷着缓缓落下,露出巨大匾额上的黑底金字: 恒昌百货。 掌声骤然响成一片。 掌声来自门前一小圈前来祝贺的各路精英和他们戴着时尚的太太们。 他们衣着光鲜,围着半圆,仰头望着匾额,大肆地鼓掌。 台阶下面围着更多的人,他们兴高采烈的拍着巴掌,应和着。 这些人是准备一会儿进去买东西的,“恒昌百货”的两侧有大幅广告:新张大庆,本场国洋土货一律减半。 鼓乐也进来了,演奏的是西洋的一个进行曲,慷慨而激昂。 挑高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着,烟雾升腾,纸屑飞舞。 拉下红布的人是乔世宽,一个看上去30来岁的男人。 他穿着长袍马褂,戴着顶做工更加考究的瓜皮帽,站在人圈最里端的玻璃门旁。 他是恒昌百货的掌柜,也是新当选的“沪上百货行业公会”主席。 此时他满面笑意,正鼓着掌,轻快地走向台阶前口。 那里立着一柄麦克风。 台上众人自动地让出空来,又在他身旁两侧成了个半圆。 乔世宽边鼓掌边向周围的人点头致意走到麦克风前,站定。 掌声渐渐稀疏,但鞭炮还响着。 乔世宽似乎有些无奈,抬头望着挑高的,还在炸响的鞭炮,伸手抓住麦克风的支架,要拉向自己身边。 突然,他一阵痉挛,另外一只手也急抓住麦克风支架,全身扭动地贴上去,仿佛跟支架摔跤一般,扭曲摇晃着,然后抱着麦克风,轰然倒地,扑起一层地上的鞭炮碎屑。 众人愣住,鞭炮炸响最后几响,隐约戛然而止。 回过神来的众人嚎叫着扑向倒地的乔世宽。 乔太太沈元华推开乔世宽抱着的麦克风,伏在他的身上,呜咽起来。 乔世宥仿佛从梦中醒来,对身后的马仔大声地吼到:“快把车开来:” 他上前跪地看着地上的乔世宽和伏身抽泣的嫂子沈元华。 众人唏嘘议论,围拢着。 外围原本想着进店抢些便宜货的群众也围拢了过来。 一阵警哨响起,众人闪开。 几个巡警三步五步地奔上前来。 乔世宥扶起沈元华。 她白色的丝质旗袍的胸前已是鲜红一片。 …… 苏小小正在客厅一张案子上裁剪衣服,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卧室床上躺着一个婴儿。 女佣婉婶进来。 婉婶是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人,丰满温润,面色平和,端庄富态得你怎么也不相信她是个佣人。 她悄然走到苏小小旁边,定睛看着苏小小在一块深灰色的洋布上用尺子和粉饼打着线。良久。 苏小小划出最后一道线,起身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咦。”她发现了婉婶,笑意满脸。 婉婶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苏小小。 婉婶:“差点忘了。”她语带歉意地说。 苏小小接过,瞄了一眼,很欣慰地装进兜里。 婉婶:“小姐,晚上的菜我都都准备好了。” 苏小小:“辛苦你了。” 婉婶:“要不要现在烧好,等晚上老爷来的时候热热就可以吃了。” 苏小小:“不用了,老爷今天新店开张,等他差不多到的时候,我自己下厨吧。” 婉婶笑了,为别人开心的那种。“老爷电话里说大概九点就能赶到,”她提醒道。 苏小小看着婉婶,微笑着,“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 婉婶会意地笑笑,转身朝门口走去。 苏小小笑吟吟地看着婉婶。 走到门口打开门,又停住,“还有,您定的料子到了,耿管家一会儿就给送过来。” 苏小小含笑点点头。 婉婶一个躬身退出,悄然掩上门。 …… 苏小小住的这座大华公寓位于霞光路的头上,连着大连路,是一座六层的建筑。苏小小房子在三楼,顶头的一处。是“1”号 这栋建筑是法国人设计的,门口有大厅,还有守门人。 守门的两个人,白天是老丁头,晚上是小丁。 他们是父子俩。 婉婶跟守门人打了声招呼,走出来。 她叫了辆黄包车,上车离去。 她身后紧接着一辆黄包车停在门口,沈余年和一个彪形大汉下车,顾盼地走入。 他俩看叶没看守门人直接进了电梯,拉上门,按了三楼的钮。 电梯发着“滋溜”的长响,到了三楼,有点颠簸地停住。 沈余年和大汉出了电梯,在灯光幽暗的走廊上走着。 他们在标着“1”号的房门前停住,打量着。 沈余年朝大汉示意了一下,自己举手敲门。 听到敲门声,苏小小离开剪裁的案子,朝门口走去。 她穿着一件猩红色的旗袍,肩上披着一件本白的开司米披肩。 身形袅袅,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刚刚生育过孩子还不到一个月的女人。 苏小小打开门。她原以为是来送料子的管家耿一彪。 因为,除了婉婶,还有婉婶所说的老爷乔世宽,没有人知道她的这个居所。 门开的一瞬,她愣住了,吃惊地望着两个陌生人,沈余年和彪形大汉。 沈余年微笑地躬了下身道:“苏小姐,老爷差我们来接您。” 苏小小瞪大眼睛,快速地在他们两人脸上扫视了一眼。 沈余年笑得大了些,更加柔声地说:“苏小姐不记得我了?我是新来的沈余年,咱们在迎新会上见过。” 苏小小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沈余年,“老爷叫我去公司,带着孩子?”她问道,脸上带着笑。 沈余年道:“今天公司新公司开张,老爷又当选了百货行业公会的主席,就组了个大局,说连孩子的满月酒也一起办了,这叫三喜临门。” 苏小小杏眼流盼,轻轻地“哦”了一声道:“那好,请等一下,我收拾收拾。” 苏小小没等沈余年回应,快速闪进屋去。反手带上门。 沈余年伸脚挡住,门没有关上。 沈余年朝大汉示意了一下,两人进入。分立门两旁,关上门。 走到卧室门口的苏小小低头朝后瞄了一眼,走入卧室,关上门。 …… 一辆汽车停住,耿一彪捧着一堆料子下车,走进了公寓大门。 他看上去30来岁,脸色白净,还透着些书卷气。看上去不太像管家,而更像是乔家的账房先生。 实际上,耿一彪也管着乔公馆的一应开销账目。不仅是老爷乔世宽,就连大太太沈元英也对他相当信任。 可是,他打心眼里不太喜欢沈元英,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的这个乔家大太太有着别样的心思,憋着什么坏招,只是没有找到发招的时机。 相对于沈元英和另外两个姨太太,耿一彪更喜欢住在大华公寓的这位外室苏小小,虽然她是舞女出身。 耿一彪有时候很同情老爷乔世宽,因为三房太太都不能生养,亿万家产眼看无人继承。 这是老爷的一块最大的心病。 他见过老爷独自一人的时候黯然神伤。 直到老爷遇着了这个苏小小,没多久就怀上了。 耿一彪替老爷高兴。也对苏小小非常的关注。替老爷小心地守护着。 守护着苏小小,也守护着老爷的秘密。 他跟看门的老丁聊了两句,就走到电梯口。 …… 苏小小背抵在门上瑟瑟发抖,望着床上的婴儿。 她不记得认识那个沈余年,更是对那个彪形大汉心生疑虑。 这让沈余年后来十分懊恼带这么个人去找苏小小,以致事情无法收拾。 想起老爷乔世宽断断续续跟自己提起的自己的家事,一阵恐惧袭上心头。 她预感到这是一场阴谋,危险近在咫尺。 老爷打电话说晚上九点才过来,此前一点提前给孩子作满月的迹象都没有,怎么可能突然决定? 好面子的乔世宽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再说,家里有电话,应该打个电话来。 突然登门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凶神恶煞,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阴谋,她想着。 是冲着自己和儿子来的。 一定。她立刻判断到了。 她凝视着床上的婴儿,一个还没有来得及取名字的婴儿。 她转身锁上房门,急忙收拾起东西来。 …… 沈余年和大汉狐疑地注视着卧室的房门。 沈余年朝大汉示意了一下,两人抬脚朝卧室走去。 突然有人敲门。 两人急忙转身,退回去贴在门两边,诧异地相互望着。 敲门声继续。 接着传来耿一彪的喊声:“小姐,我是耿一彪。” 大汉询问地望着沈余年。 陈玉年朝他摇摇头。 耿一彪:“小姐,老爷让我把您要的布料送过来了。您在家吧。” 沈余年朝大汉点点头,猛地拉开门。 耿一彪托着布料径直走入。 大汉双手握拳砸在进来的耿一彪脖颈子上。 耿一彪扑倒。 “噗通。” 人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巨响。 …… 听到声响的苏小小一愣,死死地盯着房门。 片刻,她急忙系好包袱,背在肩上,抱起床上的婴儿。 婴儿突然啼哭起来。 苏小小一脸惊惧,瞅瞅房门,又看着怀中啼哭的婴儿,不由地跺了两下脚。 她把婴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以减低婴儿的哭声。 门外很重且急的脚步声接近卧室。 接着传来敲门声。 苏小小冲向阳台,一把推开门,蜇身出去,反手把房门关上。 这是一个不大的阳台,连着颇为陡峭而简陋的消防梯。 抱着婴儿背着包袱的苏小小望着地面,犹豫了一下。 她转身看着房门,拿起旁边的一个拖把,想抵上房门。 可是,因为一只手抱着婴儿,再加上紧张,连着三次才将拖把放好。 她喘着粗气,又望了一眼地面,快速地下着楼梯。 …… 沈余年依旧在猛烈地敲打着卧室的房门。 地上的耿一彪蠕动了一下,朝卧室门口爬过去。 大汉有点不耐烦,扯住沈余年,示意他让开。 大汉盯着卧室的房门,退向后方,越过地上的耿一彪,在靠近房门的地方站定,然后侧身快速起跑。 耿一彪努力地欠身,伸手用力击打跑过自己的大汉的腿。 大汉扑倒。 耿一彪一跃而起,骑在大汉身上,抓住他的头撞向地板。 沈余年见状,掏出刀子上前,刺中耿一彪肋骨。 耿一彪身形一窒,支撑着、挣扎着倒地。 大汉爬起来,摸着后脑勺,照着地上的耿一彪,狠狠滴踢了一脚。 沈余年推了大汉一把,指指房门。 大汉“哼”了一声,跑起来,侧身撞向房门。 “嘭。” 房门大开。 大汉跌撞地扑入。 沈余年一步跨入。 屋里空空如也。 大汉拍了沈余年一把,指着依旧晃动的阳台上的窗帘。 沈余年挥手。 两人冲到阳台门前。 但他们推不开房门。 沈余年推开大汉,抓起梳妆台前的椅子,举起,猛砸房门。 房门晃荡了一下,依旧没开。 大汉环视着屋内,然后伸手拉开沈余年,自己大步走到床头,抱起床头柜,走到阳台门前,举起,猛砸下去。 “嘭。” 木屑崩裂。 两人不由倒退两步。 …… 弄堂里行人稀少,地面积着肮脏的水。 高跟鞋踏在积水中。 苏小小顾盼地狂奔,风吹起她的披肩,飘摇着。 她不时地低头看看怀里的婴儿。 奇怪地是,婴儿不哭不闹,只睁着眼看着自己。 她的心里一阵阵地绞痛。 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又隐约知道。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更没有心情思考。 她需要的是尽快摆脱眼前的危险,找到一个安全地方。 可是她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安全。 所以,她只有跑,不停地跑。 她凭着直觉七拐八拐地不知道跑过了几个弄堂,当她再次跑出一个弄堂口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迷糊,站在路当中,一时呆住了。 就在这一刻。 一辆黄包车快速地冲向路中的苏小小。 惊愕中的苏小小急拔腿闪避。 “咔嗤”。 高跟鞋鞋跟折断。 苏小小跪倒。 她急忙一个翻身,将婴儿朝上护在胸前。 披肩落在泥水里。 婴儿大哭。 急刹住的黄包车翻到在地,离苏小小只有一尺距离。 跌倒的车夫快速地跃起,跑到苏小小跟前,两只大手朝苏小小抓将过去。 一双女人的手横截下来,挡住了车夫,顺势一推,将车夫推了个踉跄。 接着,女人抱起婴儿,拉起苏小小。 惊惧中的苏小小定睛一看。 婉婶?! 两人凝视。 车夫已经扶起了黄包车。 车夫:“对不起,太太。都是我的不是。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们。” 婉婶上下打量着车夫,俄顷,挥了下手。扶着苏小小上车。 婉婶上了车,把怀里的婴儿递给苏小小,低沉地对车夫道:“七星里。” 车夫无声地驾车,快速地转入另一条弄堂,远去。 弄堂中间的地上,空留着一条披肩,随风飘动着。 …… 沈余年和大汉两人从弄堂冲出来,站在弄堂口张望着。 大汉发现了地上的披肩,捡起来拿给沈余年。 沈余年打量着手里的披肩,思忖着。 片刻,他挥手。 两人朝不同的方向追去。 过了一会儿,两人在另外一条弄堂碰面。相对摇头。 沈余年骂了一声,狠狠地把手里的披肩摔在地上。 大汉恍然地举目四望。 沈余年长舒了一口气,盯着地上的披肩。 俄顷,他弯腰捡起了披肩。 一辆黄包车过来。 沈余年截住黄包车。 两人上车。 沈余年对车夫道:“云飞路。” 第265章 深入歹土 “当当。” 睡在店堂中值班的阿才揉着眼睛掀开被子爬起来,“这么早,谁啊。” 外面没有应答,只是敲着门。 他寻思着是拿药的,匆匆套上长衫,从里面下了一块门板。 他刚一露头,就被一把了进来。踉跄着,险些跌倒在地。 牧天和胡提进来。 胡提把旁边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外面,又把门板上上。 “你们谁啊?想干什么?” “你是阿才?”牧天沉声问。 阿才站稳了,打量着牧天道:“是。”他看出来牧天两人不是来抓药的,就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就是问问,在哪里可以找到乔世宥。”牧天的声音依旧低沉,但缓和了许多,努力作着人畜无害的样子。 “您说乔老板,我们都有快十天没见着他了。”阿才一看这架势,完全是冲着自己老板来的,就放心地说着。 昨晚做梦他还梦到自己成了广德堂的襄理。跟差不多一个多月前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的范德瑞一样。这些日子,就连乔德瑞也不见了踪影,所有广德堂的业务全部都归自己掌管,那未来实在可期得很。 没想到今天一早就来了这两个凶神恶煞。 嗨,穷人的美梦总是短暂的。 “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牧天盯着他道。 “为什么?我凭什么跟你走,走去哪里?”阿才有点心虚,手指在不停地屈伸着。 “巡捕房。”牧天还是耐着性子地说道。眼睛依旧盯着阿才。 “我去那里干什么,我又没犯法。”阿才的手指屈伸地更厉害了。 牧天朝胡提招了招手。 胡提从兜里掏出一张药方来,“那你先给我抓一副这个药。”胡提强调地说,并把药方塞在了阿才的手里。 阿才一瞥药方,身上一凛,急忙道:“这,这方子,本店配不齐,有一味昨天已经售罄,新货还没到。” 胡提也不理会,直接冲进了柜台,在底下翻出五副一串的药来,擎在阿才面前。 牧天道:“你告诉我,这些封装好的药你是从哪里进的。是现在说,还是到巡捕房里再说?” “我,我……” 牧天已经失去了耐心,一把揪住他脖领子,劈手打掉胡提拎着的中药。 药包散落在地,从每一副里掉出一粒蜡丸。 “捡起来!”牧天扫腿踢他膝盖弯,手一松。 阿才当即跪下,大惊失色地捡起一粒蜡丸,捧着递给牧天。 牧天拈过,手指一错,石蜡粉碎落下,手心里只留着一坨烟膏。 他把烟膏怼到阿才眼前,厉声道:“你说的是这味吗?!” 阿才眼见事情败露,立刻双手伏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我说,我说,我现在就说。这些‘六合散’都是打沪西劳勃生路上的广慈庵配好了直接进来的。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真的不知道。” 阿才说的是假话。他开始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这副药里面有什么东西,整箱整箱的“六合散”自从乔世宥消失了以后,就不断的运来。 而且,生意一下子好得不得了。来买这副“六合散”的人络绎不绝。而且数量惊人,大部分人都是十副二十副地买。昨夜两点的时候,那么大的暴雨,还有人来来买。 六合散原来是治感冒发烧的,一般人喝上个三五副也就好了。为什么他们需要这么多,他四处打听了一下,最近也没有感冒大流行。觉得蹊跷,就私自拆开了一副,结果跟牧天的发现一样。 烟膏本来也是入药的,但剂量极为有限,通常都是以“钱”计的,现在看到的足有一两多重,而且以石蜡包裹,目的一眼自明。 他当时吓了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这是老板的生意,碍不着自己,既然这是违法的生意,自己过手,就有了风险,他就想着自己担了风险,那得有回报啊,索性加了一成的价出手。乔世宥又不在店里,那还不由着自己作为? 几天下来,已经赚了不少。 阿才交代了六合散的来路,但牧天和胡提却犯了难。 要是将广德堂就此封掉,把阿才抓进巡捕房,那么无疑会走漏风声,吓跑了乔世宥。 “砸吧。”牧天对胡提说。 胡提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将店里的东西嘁哩喀喳地一顿乱砸,搞得一片狼藉,趁着其他店员还没有来,把阿才押到了侦探社,交给守卫者们监禁了起来。然后就直奔沪西劳勃生路而去。 …… 一个是沪西警察署的特别警务副督察,一个是督察助理,牧天和胡提就先到了沪西警署。想了解一下广慈庵的背景,顺便督导一下他们的警务。 刚进院子,就见范弗利特在指挥着几个警察,用院子里的自来水冲洗地上的一团东西。 牧天和胡提上前一看,地上趴着的竟然是一个人,西装革履的,浑身全是稀泥。 范弗利特见牧天和胡提,立刻立正敬礼,报告说刚刚发现一具无名男尸,昨晚暴雨,山上塌方冲下来的。正没头绪,请督察上前指点一二。 此时,男尸已经翻过来了。脸色青紫,还粘着星星点点的泥土。 一看之下,牧天和胡提都倒吸了一口气。 范德瑞! 胡提上前,让两个巡警将尸体扶做起来,自己一把扯开西装。 肩上赫然有一个刻刀形成的伤疤。 胡提朝牧天点点头。 范弗利特有点茫然,不知道两人在传递生么信息。 “我知道他是谁。办公室里谈吧。” 三人到了局长办公室。 牧天告诉范弗利特,死的这个男人叫范德瑞,是广德药业的襄理。失踪差不多一个月了。看上去是给人勒死之后,埋在山坡上的。不想昨夜雨大,泥土塌方给冲出来了。 范弗利特同意牧天的分析,就问现在该干些什么。 牧天告诉他,先查最近有没有人报失踪案。 范弗利特就说,他已经吩咐手下人办去了,也向其他巡捕房发了协查通报。 “咱们再去看看吧,以便确定确切的死因。”牧天说。 他们一同来到了法医课的解剖室。 范德瑞的尸体已经摆上了解剖台。 一个日籍的法医刚刚剪开尸体上的衣物,死了的范锐德光溜溜地躺在冰冷的搪瓷台上。头发上还有些泥沙,黑黄斑驳的。 牧天上前,再次确认了他肩头的伤疤,在明显的脖子上的勒痕上摸了一圈,确定是被勒毙的,但刚才巡警们冲洗得太过干净,周围已经找不到其他任何物证的痕迹了。 沪西警察署是以日本人的警察队的基础扩充建立的,日本人决心要宣示自己在公共租界沪西的存在,所以警察署的设施和条件都极其先进和完善,有的方面完全优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巡捕房。 从法医课回来,牧天给季若曦的报馆打了个电话。 第266章 你叫我来就没有好事 牧天沉吟了一会,对胡提说,大概他们要在沪西住几天了。 范弗利特一听,就说在劳勃生路和极司菲尔路交叉口,有个泰华酒店,新改造完,条件不错,伙食也好,就打电话过去定了房。 季若曦来了。 牧天也不言语,连基本的寒暄也没有,就直接带着她去了法医课,掀开已经盖上的被单。 季若曦稍微退了一下,瞪着牧天,“你叫我来就没有好事。不是死人了,就是人死了。” 牧天反唇相讥道:“只有坏事才是新闻嘛。好事很正常,你天天在报纸上说一些本来很正常的事情,反而不正常了。” “就你聪明。这是谁?”季若曦白了他一眼,接着问道。 “广德药业的襄理,范德瑞。不过,你的新闻里一定要说是无名男尸。”牧天说。 “为什么?” 牧天道:“我这样说,你就这样写。至于范德瑞,你没听说过,或者说我没说过。”牧天的话有点绕,就是想说明只发布发现死尸,但不知何人。 “你又想干什么?”季若曦警觉地问牧天。 牧天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也是为你们报馆好,先发无名男尸,过两天有人认尸,再过几天又从尸体上挖掘出幕后故事,你的报纸就可以持续大卖。你划算的。信息要逐渐透露,吊着点胃口。”牧天得意地说。 “你没打算转行作报馆吗?”季若曦讥讽道。 “老了以后吧。现在舞文弄墨有点太早。哈。” “又贫。一起回去吗?姚叔在外面等着。”季若曦抢白他一句,接着又满含温情的地问道。 “不不,我们开车来的。有公事要在这里住几天,办完了再回去。”牧天连忙道。 季若曦瞄了旁边专心看报的胡提一眼,把牧天拉到一旁低声说,“你自己在这里就行了,拉着胡提干嘛,你不知道欧阳慧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需要人陪伴?” “嗯,你这么善解人意,你就多陪陪她呗。你不是她闺蜜嘛。” “那能一样嘛。榆木脑袋,我走了。”季若曦狠狠地瞪了牧天一眼,“蹬蹬”地走出法医课,找范弗利特要了相关的背景材料,就出了办公室,上车离去。 范弗利特派出的警察回来报告说,广慈庵没有什么异常,都在正常经营。去工部局企业登记处的人拿来了关于广慈庵的登记资料,上面写的法人竟然是沈余年,其中一个股东赫然是久井英一。这个沈余年还关联着一个石蜡工厂的股东。 这个药店竟然是八一三以前注册的。 牧天感到事态严重了。这里的警察署靠不住,因为里面有太多的日籍警察。他叫胡提调泰山会的兄弟前往监视。 自从为了英格尔的事,牧天设计搞垮了青龙会,泰山会的人就接管了歹土的地盘。王大彬就在极司菲尔路上买了套宅子,把分舵的总部搬到了沪西。自己就在这里坐镇指挥会务。因为夺到沪西的地盘,胡提居功甚伟,王大彬对胡提就格外器重。 一听胡提要人,就毫不犹豫地地拨了几个人给他,个个精明强干,让他随便使用,管饭就行。其他支出一概由分舵负责,包括行动中的伤残抚恤等等。 混社会,结局就是这样的。伤残那是稀松平常的。 牧天和胡提领着泰山会的小弟,亲自赶到广慈庵,布置了各自的监视点,反复叮嘱了注意事项,这才跟胡特撤了。 等弄完了这一切,两人就回到了华泰酒店。 牧天打电话给皮特,把石蜡厂的地址报给他,让他派人去查一下,他们都生产什么,给什么人供货。 皮克答应自己会亲自带人去。 一切都布置完了,牧天放松地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侧头看着同样躺在床上,两眼大睁着望着天花板出神的胡提。 “想什么呢?” 胡提反身侧躺着,愣愣地看着牧天,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想欧阳慧呢吧?”牧天讪笑地道。 胡提还是没说话。 “那就是想叶子了。”牧天追问道。 “也没有,我娘可能要我娶叶子。”胡提幽幽地道。 “哦,你担心这个?” “可是,欧阳慧想让我娶她。但是我觉得我娘不太能接受欧阳慧。”胡提一脸无奈与无助。 “兄弟,你想多了。”牧天一听这话,扑棱坐起来说。 “你什么意思?”胡提极端不明白地看着牧天。 “咱娘来了也好多天了,没给你提过叶子的事吧?” “没有。” 牧天挥挥手道:“我告诉你实话吧。彭海泉那个老东西看着老实,实际上滑得很。他早吧叶子嫁给了一个军官,听说还是个什么皇协军的副司令了。大娘这么多年给的彩礼他也没退回来。” “真的?我娘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胡提大大地被震惊了,也扑棱坐起,盯着牧天。 “大娘根本不知道,是彭海泉写信告诉我娘的。我娘怕大娘伤心,什么也没说。你知道咱娘临离开彭县把咱家的老宅子托给彭海泉了吧。可是他竟然给了那个皇协军副司令了。就因为他是孙志淳的侄子。妥妥的两个汉奸。希匹!”牧天越说越激动。 胡提目瞪口呆地望着牧天,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咱娘在上海住安生了,我叫我娘把彭海泉的信拿给大娘看,大娘绝对不会逼着你娶叶子的。说不定她老人家要奔回彭县,杀了彭海泉那个老东西都不一定。”牧天适时地劝说道。 胡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还不放心?”牧天见他这样,又问道。 “不是,我在想我跟欧阳慧合不合适。”胡提担忧地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堂堂七尺男儿,马上就可以当泰山会的分舵主了。还有巡捕房的公职,哪点配不上她欧阳慧,要是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下人的丫头,上了几天洋学,就上天了,了不起了?”牧天抱怨道。 “你这话不厚道。什么下人的女儿,婉婶现在不伺候人了。人家是二房东。在上海怎么也算个小康了吧。我主要是觉得欧阳慧现在心思不定。” “不定她还要让你娶她?”牧天大惑不解地问。 这真是个直男。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胡提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牧天正要说什么。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 第267章 这特码都是一伙的 胡提先接起了电话,喂了一声后,捂住听筒就把电话交给了牧天,小声说道:“刘大哥……” 牧天接过电话就道:“嗨呀,刘大哥,怎么找到这里了?看来我跑到哪里也出不了您的五指山啊。” “你让我好找。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刘庆怀在电话里急切地说。 “好啊,这里有家熏鱼很有名,你请我?”牧天玩笑地说。 “这有什么,事情办妥了,我天天请你都行,只要你不怕吃腻了。”刘庆怀也哈哈笑着在电话里说。 “事情?你又找我办什么事?伊丽莎白女王的事还没着落呢啊。”牧天立刻警觉起来,带着抱怨地说。 “我过去你就知道了。等我。”刘庆怀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准没好事。”牧天念叨着,把电话还给了胡提,“我这正忙着呢,不是添乱嘛。” 胡提边挂电话边说,“刘大哥的事还是得给办好。咱现在不还是在得等消息吗?” 牧天想了想,没有说话,又躺倒在床上。 牧天漫无目的地想着刘庆怀找自己又有什么任务,但想来想去不得要领,也就不去想了。反而想着这个广慈庵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久井英一竟然有参股。那么这个沈余年又是个什么人?广德堂在分销烟土,货源是广慈庵。没有乔世宥的首肯,广德堂是不敢私自走土的。可是在这个链条上又没有他的任何痕迹。范德瑞让人给勒死了,杀他的显然是乔世宥,因为当初在彭县受伤带走胡提刻刀的是范德瑞,刻刀又落到了乔世宥手里,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是,派往彭县要杀自己的幕后主使一定是乔世宥。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二十年前就想自己死的也一定是乔世宥。可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乔世宥是乔世宽一手带大并培养成人的,他老早就接手了乔世宽最早打下来的家业,也是后来进军百货业的基础“广德药业”,他这样做究竟是为的什么?家产吗?是为了独霸乔世宽的家产? 现在看来只有这一个可能是合理的。 等找到了乔世宥,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兄弟,堂兄弟也是兄弟,有这么互相残杀的吗? 他这样想着,突然浑身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已经熟睡了的旁边床上的胡提。 他望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电话又响了起来。 还是刘庆怀,说他已经到了吃熏鱼的地方,菜都点好了,让他下楼去“渔家旺”。 他叫醒胡提,下楼在前台打听明白了自己说的吃熏鱼的地方渔家旺的方位,发觉离华泰酒店这里不过里把路,就决步行前往,顺便看看沪西的街景。 当他们来到渔家旺,走进刘庆怀订的包房的时候,屋里不仅有刘庆怀,还有黄尊丏。 黄尊丏一见牧天,赶紧站起来拱手道:“少主。” “你怎么也来了?”牧天诧异地问。 黄尊丏正要开口,刘庆怀就道:“是我打电报叫黄老来的。” 这人竟然私自调遣起自己的人来了? 刘庆怀看出了牧天的介意,就赔笑地道:“对不起,事情紧急,没给你打招呼。” “大行不辞小让,什么急事,你说吧,”牧天见刘庆怀如此说,也不好太小气,否则在黄尊丏面前失了“少主”的气度,就让刘庆怀说事。 刘庆怀也不客气,从衬衫里面摸出一个信封递给牧天。 牧天打开信封一看,傻眼了。 这是一张货单,上面赫然填着:“四十五号堆栈,荷兰进口炼乳伍件”。 这不是他自己用翟山鹰从冯济琛手里换来,又交给蒋信义的吗? 咋回事?这绕来绕去,又绕到自己手里了? 这特码都是一伙的,拿我牧天当傻子耍啊。要不是你刘庆怀,刘大哥,我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我。 “怎么?要提货,还要运出去。”牧天不动声色地说。既然你们看我是傻子,我就装下去,人说傻人有傻福,我这回就试一试“傻福”是什么滋味。 刘庆怀朝牧天竖了下大拇指,“没错。所以叫了黄老,还有胡提兄弟,咱们商量一下具体操作。我打算明天上午提货。” “然后呢?”牧天把货单还给刘庆怀。 “立刻运出去。”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刘庆怀把信封装进衬衣口袋,奇怪地看着牧天回答道。 “就这么简单吗?”牧天沉声问道,好像还意味深长。 “就这么简单。” “不那么简单吧,刘大哥。”牧天笑着说。 “你说说看,我来找你就是跟你商量一个万全之策的。以保证各个环节不出任何意外。” “你看,胡提在这里,十六铺码头大多数苦力都是泰山会的人,黄老在此,那么刘大哥是想利用他的小火轮给出云号送给养的便利躲过日本军舰的拦截搜查,接着沿苏州河进海子荡,运往目的地,是吧?”牧天问。 “正是。” “好,我也直说了吧,这一趟你的预算是多少。别给我讲什么情怀,我这是为泰山会那些苦力着想。他们要吃饭,要养家糊口。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您知道码头上的那些仓库,你东西放里面不动是没人管的。你只要一出库,就有日本人搜查。你怎么规避这些,靠货物是食品,可要是它不是炼乳呢?”牧天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刘庆怀望着牧天,心道: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沉默不语。 气氛冷峻。 胡提想说什么。 牧天知道他想出来打圆场,就用眼瞪了他一下。 胡提没有做声。 刘庆怀长吸了一口气,“这样吧。我能做主的,就是十根金条。先付一半,把货安全送到地方,再付剩下的一半。” “知道刘大哥爽快,带着钱来的吧?付钱吧。”牧天得意地朝黄尊丏眨眨眼,眉开眼笑起来。 “还是陆先生了解你。他说没有十根金条你不会干的。”刘庆怀好像很无奈地打开公文包,拿出五根金条出来,放在桌上。 牧天伸手拿过来,把其中两根递给了胡提,三根递给了黄尊丏。 “谢陆先生赏识。”牧天嬉笑地说,又对黄尊丏说,“这地方不错,以后咱们的荡海潮也要照这个样子办,但要比它高档。回头你在这里多看看,学习学习,见到可以挖的的人就先挖走,先养起来,管理人员,操作人员都要。” “是,少主。回头我在这里好好考察一番。”黄尊丏应道。 饭很快就吃完了,一行人出了包房,隔壁包房的门也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和一个礼帽压得很地的西装革履的中国人。 透过前面刘庆虎和黄尊丏之间的缝隙,牧天看那人侧面。 乔世宥! 他微微一愣间,几个日本浪人从旁边窜出,挡住了他们。 第268章 就是她! 走廊相当窄,只容两个人并肩通过,第三个人都要侧身才能过去。 胡提没见过乔世宥,瞥见牧天压低礼帽的举止,诧异地朝前看去。 不过一个和服的日本人和一个中国人走在一起,也是刚刚吃饭从包房里出来嘛。这在沪西很常见,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胡提很纳闷。 几个日本浪人突然止步,转身看着也随着止步的刘庆怀、黄尊丏以及后面的胡提和牧天。同时伸手制止他们前行。一个浪人微笑地说,“对不起,请稍等一下。” 刘庆怀在凯乐咖啡厅外见过久井英一,此时也认出了是他,但旁边的中国人不是贾正廷。他不认识乔世宥。 他扯了一下旁边的黄尊丏,做了个让日本浪人先走的手势。 眼见久井英一跟乔世宥出了餐厅的大门,那帮日本浪人才转身跑步跟了上去。 牧天快速地拨开刘庆怀惊和黄尊丏,追了上去。 刘庆怀和黄尊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诧异地看到牧天冲到门口,站在门口扼腕叹息。 胡提最先跑到牧天跟前,“怎么回事?” 牧天望着远去的两辆汽车,“乔世宥。”恨恨地道。 “啊?你怎么不早说?”胡提惊呼道。接着跑下台阶也眺望着远去的汽车,指着它们道,“是它们吗?” 刘庆怀和黄尊丏走到牧天身边,刘庆怀问他怎么回事。 牧天说,发现了目标,但又给它们跑了。 刘庆怀也是一脸的遗憾,说可以派人帮他排查排查。 牧天说不用了,伸出两根手指,朝刘庆怀勾动着。 刘庆怀心里一笑,这小子又说我耽误了他的事,来讹我。就伸出一个指头,笑望着牧天。 牧天摸着后脑勺,对刘庆怀讪笑了一下,一手攥住刘庆怀的手指,一手怼了一下刘庆怀的肩头,然后手掌摊开,勾动着。 刘庆怀会意地一笑,抽出手指,在公文包里掏出一根金条,抛给牧天,转身就往自己的汽车前走去。 “谢了,刘大哥。明早见。”牧天挥手,但刘庆怀只朝后举举手,开门钻进了汽车,汽车随即启动,驶离。 胡提和黄尊丏看得呆了。 这是什么骚操作? 牧天对依旧在懵懂中的胡提说,“他一定就在附近,先回去吧。”又吩咐黄尊丏接着在渔家旺看看,就跟胡提回了华泰酒店。 一回到酒店,牧天就打电话给范弗利特,让他去工部局房地产管理处把附近劳勃生路、白利南路,星加坡路和极司菲尔路区域的房地产登记资料送过来。 过了一会儿范弗利特打电话来,说对方不给相关资料,只能去查阅。还问牧天要查什么,自己可以帮忙。 牧天看了一下表,告诉范弗利特说自己也不知道,但马上亲自去工部局查。 范弗利特说自己派石门凯西跟你们去,现在工部局跟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沪西这一块,增加了许多日籍的雇员,常常刁难前来办事的华人,有石门凯西在,可能会少许多麻烦。 接待他们的房地产处的办事员果然是个日本人,满脸横肉,还留着一撇小胡子。 小胡子一见牧天和胡提是华人,就漫不经心地看了牧天的证件。 还是什么督察?臭支那人,猴子穿上再华贵的衣服,它也是猴子。太不识相了,连贡也不上点儿?哪怕一个银元和?心里这么想着的小胡子就把证件丢还给牧天。 谁知用力过猛,证件一滚掉在了地上。 胡提立马挺身就要上前。 牧天伸手挡住了胡提,沉声对小胡子道:“捡起来。” 坐在桌子后面的小胡子,翻眼看着牧天,鼻子里“嗤”了一声,完全不予理会。牧天注意到,他的右眼珠子是不会转动的。 牧天伸手指着小胡子的鼻子,声音压得更低了,“捡起来!” 小胡子还是翻眼乜斜着不予理会。 牧天一把搂住小胡子后后脖颈子。 “你……” 小胡子惊愕地瞪着牧天。 牧天也不说话,用力一扥。 “嘭当!” 小胡子的头脸拍在眼前的登记本上,鼻血喷出。 牧天手抹到小胡子额头,一怼。 小胡子仰面靠在椅子背上,已经满脸是血。只两一只眼睛锃亮,另外一只则无任何反应,愤怒地瞅着牧天。 牧天乜斜着小胡子,伸手指点着地上的证件。 只见小胡子一只眼眼精光一冒,“八嘎!”地嚎叫一声,从椅子上弹起,从后腰拔出一把短刀,直刺牧天面门。 牧天骇然,刚一侧头。 “嘭!” 一根黑色的警棍砸在小胡子手腕上。 “咔嚓!” 短刀插进桌面,刀柄还在颤抖。 小胡子抓住自己手腕,嚎叫着缩回身去。但立刻又弹起来,忍痛双手低垂,九十度弯下腰,“石门君!” 石门凯西接到范弗利特的命令就往这里赶,但还是慢了一步,他到的时候牧天已经往档案室走了。没想到恶狗拦路,恰被他看到,就一棍解了牧天的围。 他上前一步,朝牧天立正敬礼,大声道:“报告督察,卑职来迟,请求责罚。”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证件,双手捧给牧天。 牧天一笑,伸出两指,拈过证件。在石门凯西九十度鞠躬中,径自朝里面走去。 小胡子急忙跑上前去,推开档案室的大门,九十度鞠躬肃立一侧。 牧天跨步而入,胡提跟着,路过小胡子的时候,在他低垂的头上弹了一下,“咚”的一响,小胡子的头垂得更低了。 小胡子原来也是沪西警察署的警察,但在一次街头黑帮冲突的爆炸中,被弹片击中了眼睛,不适合警务工作,就调来作档案管理员。现在他的右眼是假的。 一摞摞登记表摆在长条的阅览桌上。 胡提坐在登记表跟前,欠身低声问:“咱们找啥?” 牧天想了想,“当然是乔世宥。”他脱口而出,接着又补充道,“所有你看着眼熟的人。” 胡提似懂非懂地答应了一声,就埋头翻起了登记表。 石门凯西泡了两杯茶送过来,然后退到一旁,肃立地候着。 牧天认真地翻查着登记表。 胡提则一边翻着,一边低声地读出表上的名字,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郝明珍”。 牧天听得真切,“啪”地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就是她!” 第269章 我要找出那条线 牧天一把抓过胡提面前的登记表,举的眼前看着,嘴里“哈”了一声,手指一弹表格,掏出笔来在表格的边缘抄下了地址:星加坡路三弄丰泽里七号。随手把纸撕下,冲胡提一招手,径自朝外走去。 路过石门凯西的时候,一指他,“你可以回去了,代我谢谢范弗利特。” “哈依!”石门凯西立正敬礼,又跟上一步道,“家父……” 牧天站住,掏出一张侦探社的名片,“令尊……”递给石门凯西,“喔,方便的话,到这个地方找我。”说完要走,又一想,扭头指点了一下石门凯西道,“记住,先打个电话。” 石门凯西握着名片,一时不知该怎么是好,一脸的茫然瞬间变成了愠怒。 小胡子凑上前来,“石门君……” 石门凯西陡然转身,“啪啪”两个耳光甩了过去,然后“蹬蹬”地跨出办公室。 小胡子捂着双颊,一只好眼盯着远去的石门凯西的背影。 一上车,胡提就急急地问郝明珍是谁。 牧天不耐烦地命令他别说话,让自己好好想想。 广德堂,乔世宥,广慈庵,沈余年,郝明珍,乔世宽,乔世宥,范德瑞…… 有点乱。 在拿到房屋登记的一瞬间,牧天就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终极结果,但他不敢相信,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并没有打算认乔世宽是自己的父亲,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觉得乔世宽是一个好的商人,也是一个好男人。过去发生的事情,他也许有难言之隐,或者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 所以他不应该受到如此的对待,不该承受这样的屈辱。由此,他更加痛恨乔世宥。他要弄死他。还有那个女人郝明珍。 他不知道郝明珍与乔世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自己母亲的遭遇,始作俑者大概率是郝明珍这个女人。 一个富豪的三姨太,为什么家在法租界,自己独自在沪西歹土购买房产,而且是在八一三之前,和广慈庵注册日期相近,地点又在广慈庵平行的星加坡路上的丰泽里? 一个个节点,让牧天内心疑窦重重,但他一时找不到他们之间连接的那条线。当务之急是他要找出那条线。 “去星加坡。” 牧天对开车的胡提说。 “啊?” 胡提大惊失色,一脚刹住车。满脸疑惑地看着牧天。 牧天一个仰合,生气地把纸条拿出来,拍在中控台上。 胡提看去,突然笑了,“你吓我一跳。坐好了。” 汽车直奔星加坡路而去,他们在一弄找地方把车停了,下车,寻觅着朝三弄走去。 他们现在是想在这地方买房子的新来的难民。 哇靠,这是一个人设计的吗“ 他们走进三弄丰泽里,远远地看七号的时候,发现它与皮特买的紫阳里十一号长得一模一样。同样是四上四下的独栋小楼。四周间隔有百米以上,幽静而显寂寥。更重要的是,这百米的间距,就形成了一片开阔地,你很难接近。 弄堂口开着一间颇大的杂货店,经营者是一对中年的华人夫妇。见牧天和胡提走过,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牧天索性走回去,问他们附近有没有空房子租售。 男主人给了他一个很令人玩味的回答:空房子应该有,现在这个时局。可是,没有听说有租售的。 牧天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这人是收了钱帮人望风的,就与胡提往深处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指点着两旁的房屋,议论着,评价着。 一样的白橡木栅栏,院子里一样的石板小径,水泥的庭院里也摆着摇椅,白色镂花的圆桌,上面有顶硕大的阳伞,不同的是,摇椅上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吸着烟,看着一张报纸。 牧天看出,那人竟然是在渔家旺拦着他们的日本浪人里的一个。 他稍微侧转了一下头,仿佛没有看到院子里的人一样。 一个和服男开门从楼里出来,把一瓶啤酒递给西装男,然后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两人碰了下瓶子,各自喝起了啤酒。 牧天侧视着院子里的动静,与牧天走过七号楼,加速离去。 两人一上车,牧天就叫胡提回七星里。 胡提本来想问华泰酒店怎么办,但见牧天脸色阴沉,似乎心事重重,也就没出声,想着范弗利特会处理,就直接将车调头,走极司菲尔路朝法租界开了去。 婉婶一见牧天和胡提进来,连忙招呼,问把两位母亲安置得怎么样,两人是否喜欢新居,还说哪天有空一定要去新居拜访她们。又说牧天和胡提就是能干,才来上海时间不长,就能立住脚跟,还把母亲接来了上海,多了不起之类,巴拉巴拉地说着。 这天是周末,耿一飚从东家乔世宽那里回来与婉婶和欧阳慧团聚,这是很多年的传统了。除非有重大意外,可是乔家这些年除了一二八和八一三,一直都顺风顺水。所以更一次与婉婶的团聚也一直没有中断过。 耿一飚觉得婉婶有点啰嗦了,就劝她别耽误小少爷和胡少爷休息。饭一会儿就好,等欧阳慧从学校回来就开饭。 一提到开饭,牧天对婉婶说,他要跟“耿叔”两个在天台上吃。回头让胡提送上去就好。说完就上楼去了亭子间。 听到牧天第一次改称自己为“耿叔”,耿一飚当时惊呆了,他长时间地望着已经空荡荡的楼梯,一直说不出话来。直到婉婶都揪着他耳朵问,干什么呢?傻了?他才回过神来。惊异地望着婉婶说,“你听到了没有,小少爷叫我‘耿叔’了!” 婉婶白了他一眼,“叫你爷,你也是个管家,用得着这样吗?” “那不一样,说明小少爷现在认可我了,把我当自己人了。你说是不是?”耿一飚沉浸在自己的认知里,依旧兴奋地说。 “奴才相。”婉婶嘟囔了一句。 耿一飚根本没有听到婉婶说什么,扯了扯婉婶,“今晚我掌勺,弄几个拿手菜,说不定还能陪小少爷喝两杯呢。” “行行行,你来,你来。他老子乔世宽一直叫你耿叔的,也没见你乐成这样,这儿子就说了一句,你就屁颠屁颠地做拿手菜,贱。”婉婶在围裙上擦擦手,把围裙解了,摔在灶台上,转身走了。 第270章 何处不拆白? 与以往跟胡提和英子他们喝酒都是骑在垛墙上不同,耿一飚先从楼下搬上来一套矮桌矮凳放好了,又把自己做的几个杭帮小菜端上来,一一摆好,请牧天坐了,给他斟上酒。自己站在旁边,“小少爷,请用吧。好久不下厨,不知道怎么样了,您就赏光尝尝。”他谦恭地说道。 牧天看着耿一飚笑笑,“你去叫下面也开饭吧,叫胡提上来一起吃。” 耿一飚应了一声,就下楼去叫了胡提上来。 耿一飚等胡提坐下,替他斟上酒,等牧天再次叫他坐下,他才坐了。 牧天说,“你也倒一杯吧,忙了一个晚上了。多喝点,解乏。” 耿一飚谢过小少爷,就给自己倒上酒。然后却给牧天端起酒杯,双手递上,“小少爷,我敬您。” 牧天接过酒杯,耿一飚这才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干了。 牧天也干了杯,吃了一口红烧狮子头,放下筷子,直视着耿一飚,“耿叔,我就不客气了,胡提是我兄弟,我就直说了。” “哎哎,只有兄弟,没有姊妹了?”英子在楼梯喊着就走过来。 “哎,你怎么不陪婉婶和欧阳吃饭呢?”牧天责怪道。 “人家母女聊点私房话,我在那里就是电灯泡了。”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瞟着胡提。胡提知道她什么意思,急忙跑到亭子间里拿出一副碗筷放在英子面前,低声道:“不准胡说,否则以后不帮你了。” 耿一飚客气地招呼了一声“英子小姐”,就给她也倒了杯酒。 “好吧,”牧天不客气地对英子说,“你也来听听,免得以后坏我的事。” “那要看什么事了,谁知道坏还是不坏呢?”英子撒娇道。 耿一飚忍俊不禁,但还是敛住了笑,“小少爷您刚在说直说,您是要说什么?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是,耿叔,你觉得乔世宥这个人怎么样?”牧天实际上是想问乔世宥在乔家都干了什么的,但怕一下子吓着耿一飚,就开始从泛泛然后到具体地问起了。 “小少爷是说二老爷?”耿一飚试探地问,是为了给自己判断牧天的真实意图争取思考的时间。 “没错,你一直走南闯北地跟着乔世宽,但今天我想知道的是乔世宥的为人还有他以前发生过什么事请。”牧天端起酒杯,示意耿一飚和胡提、英子也端起来,“说起来,你也没少跟婉婶一起帮助家母,还为救她和我伤了一条腿,这杯我敬你。” “不敢当,小少爷,敬是绝对不敢当的,您要我喝了绝对不敢不喝。我先干为敬,有什么想知道的,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耿一飚说完,把酒一口干了,倾斜了酒杯示意给牧天和胡提跟英子看。 牧天说了句“好”,也干了杯中的酒。 “谢小少爷。”耿一飚给牧天又斟上酒,抹了下嘴巴,“要说二老爷这个人吧,做生意绝对是把好手,无论从魄力还是眼光手段来说,应该不亚于老爷,但这个人呐心眼有点小,什么事情都爱计较。还有就是不太知道感恩,你看老爷把广德药业那么大的产业给了他,但是他觉得那是他应得的。而且还觉得自己拿少了。幸亏老爷大度,给了就给了,什么也没说。”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好像很后悔说了这么些。 牧天示意胡提和英子敬酒。 胡提会意,找个理由敬了耿一飚一杯。 英子见胡提敬了,就说自己要去乔府住了,还得耿叔多照应,也敬了一杯。 耿一飚本来不胜酒力,平常也不太喝酒,婉婶管得严,家里是没有酒的。此时几杯酒下肚也差不多了,整个人开始有点发飘了。 “郝明珍呢?”牧天好像不经意地提及地问。 “三太太?”耿一飚本来也没有到醉的境界,一听这话,立刻清醒了许多。心里想到,这个小少爷不会听到些什么传闻了吧。不如把自己知道全都告诉小少爷,免得以后受到责难。 “你知道老爷当年是做药材的,也是靠药材发家的。从长白山到沈阳大连北平,再到天津青岛上海香港直到南洋。一路发达,等到了星加坡,那已经商界的新贵了。在南洋的时候要多威风有多威风,是当地富商争相巴结的对象。 “二老爷那时还小,一到南洋,老爷就送二老爷进了南洋公学,恰巧与三太太同班。三太太家里也是当地的富户,是做瓷器和茶叶出口贸易的,家财万贯。不巧的是,家里刚买了两艘大船,准备扩大经营,谁知自己的一艘货轮在马六甲给海岛劫持了。 “海盗打电报来要赎金,钱到就放货放人,钱不到,百余个船员一律卖去煤矿当苦力,货物就更不用说了。郝家刚刚买了大船,家里没有那么多现钱,各处告贷,不及海盗索要之七成,无奈之下,找到老爷,货没所谓,先要把船员们赎回来。 “老爷当年年轻,豪情万丈,又感动郝家仗义救人,就将赎金悉数补齐,赎回了船员,舍弃了货物。 “郝家感激老爷临危解困,就把小女儿郝明珍许配给了老爷。你们也都听说了,大太太一直不能生育,那时候二太太也进门三年了,但也未能生养,郝家也是好意,心想郝家女儿嫁过来,或能给乔家生个一男半女的,也算是对乔家的报答了。 “可是,谁承想,到现在也没见着个影。更不堪的是,这个郝明珍在学校的时候就跟二老爷好上了。那是自由恋爱。 “可是老爷不知道啊。那边郝家又是父母之命,自由恋爱在南洋很流行,但在华侨家庭还是行不通的。三太太估计也没有敢给她父母禀明,即使禀明了,肯定也不能违反父母之命。这事就阴差阳错了。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一路说下来,听得英子眼里都含了泪水,更咽在喉了。 胡提也默不做声,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牧天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来,望着夜幕下的街景,心意难平。 那一瞬间,他应为自己找到那条线了。 可是,正因为这样,他突然有点自怜起来。自诩自己破获了一个拆白党的大案,可是一个拆白党就在身边,而且还一直伤害着自己母亲。哦,可悲! 电话响了。 婉婶在楼下喊道:“牧公子,找你的。” 胡提跑进亭子间,拖了电话出来,交给牧天。 是皮克打来的,说打到沪西的华泰酒店找不到他,问明天的行动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会合。 第271章 落入陷阱 日上三竿的时候,黄浦江上还笼罩着薄薄的雾霭。 荡海一号小火轮靠上十六铺码头三号泊位的时候,牧天、胡提、皮克已经等在那里了。载有六十名码头工人的两辆卡车停在他们身后。 对于五十件货物来说,六十个搬运工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装运。 黄尊丏跳上码头,他的身后只跟着木虎。其他三虎带着正罗汉们在船舱内,等候接应货物。 黄尊丏拱手称了一声“少主”,也不多言,直接就朝二号仓库大门走去。 一个挎着王八盒子,手按军刀,看上去高大精壮的日本军曹拦住了他们。 “黄桑,今天又有什么好东西要运给海军。” 黄尊丏伸出三个指头,散漫地在额头碰了一下,“军曹阁下,辛苦了,这是提货单。” “炼乳?哦,我的喜欢。”精壮军曹拿起货单打量了一下,还给黄尊丏,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四个日本兵,把端着枪背在身上,站在两扇大门下面开着的小门旁边。 大门一侧二十米开外,一个沙包堆成的工事里面,架着一挺重机枪,两个日本兵伏在机枪旁边,警戒地注视着大门前的动静。 汽车汽车掉了个头,停在大门两边。 搬运工们下车,顺序进入小门。 牧天他们很快地就找到了第四十五号堆栈,掀开苫布,一堆木箱上面标明是“炼乳。三百毫升,一百而是支,香港和瑞奶制品制造”的字样。 两辆卡车开离仓库门,停在栈桥边上,挡住了海上的视线。 库克伍德从手套箱里拿出一支装了消音器的m1911塞在腰里,拉好衣服,跳下了汽车,靠在车头与车厢连接处,摸出雪茄来,点着了,吸了一口。 “嗨,你,不准吸烟!”精壮军曹大喊着朝库克伍德走过来。 库克伍德举了举手里的雪茄,示意自己明白,就抬起脚,在靴子底上蹭着雪茄。 精壮军曹已经到了库克跟前,出乎意料地一把拉住库克拿烟的手,另外一只手夺过雪茄,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摆摆手,指着驾驶室,又指了指库克伍德和自己,意思是这可以在驾驶室吸。 库克伍德伸出大拇指,“吆西,吆西”地说着,又从兜里摸出一支雪茄递给精壮军曹,并示意他先上车。 军曹也伸出大拇指冲库克伍德晃了晃,接着爬上了驾驶室。 库克伍德跟上,关上了驾驶室的门。 一直看着汽车前状况的两个机枪前的日本兵,看到这时,会心地笑笑,也掏出烟来,反身躺在沙袋上,相互点燃,吸了起来。 皮克和木虎搬开第一层的箱子,把第二层的一个抬了上来。 皮克拿出匕首,正要开箱验货。 牧天一把抓住了他拿着匕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用手指了指身后,又示意他绕过堆栈,注意身后的目标。 皮克立刻明白了出现了意外。马上矮下身来,招呼着胡提,两人猫腰绕过堆栈,在各种货物的堆栈之间朝左右后方移动着。 牧天判断着时间,翻身,双手一撑,坐到了隆乳的货箱上,对着空旷的仓库中间平静地喊道:“出来吧。” 声音不大,但空旷的仓库发着巨大的回音。 俄顷,一个男人从一根水泥廊柱后缓缓地横着移出,站在中间。 牧天一见之下,大惊失色。 冯济琛! “冯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牧天极度诧异地问。 冯济琛还算镇定,手在身前连续地三指张开了三次,大拇指指着旁边的廊柱,“我女儿在他们手里,对不起。牧探长。” “出来吧,不管你是什么人,凡事都可谈,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出来。”牧天沉声道。 皮克趁机一个翻滚,冲到右前方的一根廊柱后面,举枪蹲伏在柱后。 一个外国女人双手举着,缓缓地走出廊柱。 脑袋被一只枪顶着。 女人继续移动,持枪的竟然是房子龙! 哇靠,怎么个情况?! “都出来吧。”房子龙高喊一声,“看住那些臭苦力。动一动就打死他们!”。 从他后面的廊柱和堆栈后面走出来端着德制施迈瑟pm38冲锋枪,穿着灰色青年装的人。牧天一眼到过,果然跟冯济琛示意的一样,总共九个人,成战术队形,朝房子龙站立的地方移动。 三个青年装冲上前去,枪指着搬运工们。 苏玛丽?! 真是惊喜不断。 牧天心头一震。皮克这个情种要沦陷了! 果然皮克一见苏玛丽被人用枪顶着脑袋,立刻双眼暴突,高叫了一声“marry”,就横切出去,双手举起,丢掉了自己手里的枪。 “房子龙,放了她!”皮克喊道。 “闭嘴,你的账待会儿跟你算。”房子龙拿枪顶了顶苏玛丽。 苏玛丽痛苦而恐怖地尖叫一声。 “marry!”皮克痛苦地嚎叫了一声。 “房子龙!”牧天喝道。 “牧天,牧探长。你来告诉我,这些或是送给谁的?”房子龙阴鸷地问道。 “房子龙,你不是来做生意的,拿枪指着人不说,连基本规矩都不知道。商业秘密你不知道啊?我从冯先生那里接手,卖给谁用得着给你说吗?你要是出价高,我立刻可以给你呀。”牧天嬉笑地说着,就下跳下货箱。 “你别动!少给我来这个力格楞,说,你替夫斯基卖命多久了,都跟什么人联系?” “这是贾正廷想知道的吧。你个叛徒,他怎么没弄死你?”牧天嘲讽地说着。 “这就是叛徒的好处,我随时可以叛过去。你们两个,过去把他给我绑起来,堵住他的臭嘴。” 两个持枪的青年装朝牧天走过去。 黄尊丏焦急地低声叫着:“少主!” 牧天宽慰地朝他笑笑,“能走就走。那边还有几十个工人兄弟。” 牧天说完,两个青年装已经走到跟前,一个人拿枪顶住牧天,另一个拿出一条麻绳。 就听房子龙得意地道:“现在不说,有你说的时候!” 牧天哼了一声,束手就擒。 黄尊丏脸色极其难看地望着牧天。 牧天朝瞟着他,朝上翻着眼。 黄尊丏翻眼看去,行车的钩子正在自己左前方头顶上。不远除高高的货栈上,正伏着胡提。他的方位几乎与房子龙平行,只是隔着一个廊柱。 。 ( 第272章 究竟谁是黄雀 “还有他们两个,一起捆了!”房子龙说的是黄尊丏和木虎。 木虎双拳一攥,就要挥出击那持枪青年装。 黄尊丏一把抓住他拳头,朝牧天看去。 牧天点点头。 木虎放弃了,任由两个青年装把他和黄尊丏捆了起来。 黄尊丏知道牧天的意思,自己和少主又岂是一根麻绳所能束缚住的?但他不知道接下来牧天要干什么?如何脱困? “房子龙,你放了苏玛丽,我跟你走!”皮特尝试地朝前跨了一步。 “停!皮克,我不要你。你是美国人,抓了也得放。那太麻烦了。我就想让你知道,你在乎的人被人挟持了,你心里是什么滋味。我跟你玩玩。你还记得我老娘不?你口口声声说要把她转移到大后方的一个老人。你是怎么对待她的?”房子龙阴损地说着。 “你不要胡来,房子龙!”皮克在盘算着如何出手,就放缓了语气。 房子龙阴笑了一声,枪口又怼了一下苏玛丽。 “她是谁?不是你的玛格丽特吗?当时你是怎么对待我娘的,你说她是汉奸,你要活埋了她老人家,那是我娘,我娘!你知道吗?”房子龙突然嚎叫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房子龙,我警告你!”皮克又一下子急了,狂叫一声。 “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把你的玛格丽特茶花女丢到黄浦江里的。这公平吧。”房子龙得意地看着皮克说着。 皮克大急,冲向房子龙。 “砰砰砰。” 房子龙连开三枪,子弹打在皮克眼前的水泥地上,火星四溅。 皮克陡然止步,愕然地看着又把枪顶在抱着头惊叫的苏玛丽头上。 旁边的冯济琛也浑身颤抖着。 站在仓库大门外的日本兵把肩上的枪摘下,仔细地辨别着门内的声音。 “噗噗!” “噗噗!” 四个日本兵连续倒地。 接着,库克伍德的枪也响了,机枪旁两个吸着烟屁股的日本兵,从沙包上缓缓地滑了下去。红白之物涂满了沙包。 科林迅速跳出驾驶室,扑到机枪前,又朝那两个机枪手补了两枪,掉转了枪口。 “嗨,房子龙!”牧天吐出嘴里的破麻袋片,突然发声,“你不能动她,我告诉你,她是和平国际的间谍。你是贾正廷,也是汪先生的间谍。间谍不杀间谍。这规矩你不懂吗?小心汪先生找你麻烦。贾正廷那个小肩膀替就扛不住事的。” “规矩我懂,不过我想试试。”房子龙根本不理会牧天的恫吓,对一个青年装命令道,“去,把那上面的空箱子给我拿过来。” 瘦高的青年装把冲锋枪背在身后,嘟囔着,“嘁,就看我个子高是吧。”朝墙边堆着的一摞木条箱子走过去。 他站在那堆空箱子跟前,朝上望着,犹豫着自己怎样才能拿到上面的一个。一眼瞥见了旁边堆栈上趴着的胡提的枪口和一双贼亮的眼睛。 他一个激灵,伸手要摸身后的枪。 电光火石之间。 胡提一个空翻,落在他的面前。 他张嘴瞪眼地面对着胡提。 “砰砰。” 子弹穿过他的胸膛在后胸爆出。 胡提迅疾抱住他,转了个身,一脚踢倒那堆空箱子,朝房子龙这边横移过去。 皮克看得真切,脸上露出了极度紧张的神色,“房子龙!”他只喊了一声,并没有下文,他只是要吸引房子龙的注意力,还没想好接下来说什么。 房子龙果然上当,冲着皮克道:“喊也没用……” 话音未落,倒了的木条箱滚出来一个。 房子龙诧异地低头看着木条箱,再一回头,瘦高青年装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耷拉着头,胸前有一片鲜血浸染。 当胸除了一条胳膊外,看不到什么人在后面支撑着。 房子龙掉转枪口,指着瘦高青年装。 胡提当即将瘦高青年装怼向房子龙,侧面一跃,撞向旁边的苏玛丽。 苏玛丽猝不及防,扑到在地。 同时倒地的胡提一个旋转,双腿扫倒了冯济琛。 牧天和黄尊丏一个收身,挣断了麻绳,“嗖”地窜上行车吊钩。 黄尊丏双脚连踢一青年装面门。 牧天双脚勾住另一青年装头颅,接着一挫一拧。 “咔嚓。” 一命呜呼。 黄尊丏落下,满面鲜血的青年装正倒向自己,黄尊丏捧住,双手一挫,拧断了他的脖子。顺手摘下了他挎着的冲锋枪。 牧天脚上也挑着一支冲锋枪,双脚替换,将冲锋枪踢给皮克。 皮克单手持枪,直抵被瘦高青年装尸体撞倒,刚刚爬起来的房子龙的脑门。 房子龙沮丧地举起了双手。 皮克摘掉了他手里的枪。 皮克退了一步,枪指着房子龙,扶起了倒地的苏玛丽,“你没事吧,亲爱的。” 苏玛丽摇摇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几个看呆了的青年装,把冲锋枪丢在地上,在黄尊丏面前举起了双手。 木虎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枪,指着剩下的青年装,把其余的枪统统背在自己身上。 “房子龙,你怎么死不改悔呢?”牧天上前说道。 “牧天,你别得意,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房子龙一挺脖颈子,叫嚣道。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告诉我冯老先生的女儿冯若云在哪里?”牧天用脚勾过来那只空的木条箱子。 “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房子龙深吸了一口去说。 “你不在乎你老娘了?”皮克插嘴道。 “省省吧,皮克,他们已经把我老娘从你们手里解救出来,正在送往真正的后方呢。东京,日本东京,那才是真正的后方!你知道吗?”房子龙冷笑地对皮克道,“你以后就别再吹嘘自己防线固溶金汤,滴水不漏了。哼!” “可是,你,现在插翅难飞了。”皮克讪笑着,“你以为你老娘是王母娘娘,他们会把她撤回东京去供着?你是来搞笑的吧?”皮克嘲讽道。 “你跟他打什么嘴仗?把他装进去。”牧天觉得皮克又要没完没了地秀他的中国文化底蕴了,就打断了他。 “你要干什么?”房子龙惊恐地看着牧天道。 牧天凝视着他的眼睛,“干早就该干的事!” 房子龙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一道亮光射来。 仓库另一侧的大门打开。 一辆吉普车凯开路,后面是一辆轿车,在后面是一辆卡车轰隆地开了进来。 房子龙脸上立刻付出胜利者的微笑,讪讪地盯着牧天,“哈”地笑了一声,恶狠狠地道:“这还事没完呢!” ( 第273章 你让我如何才能给你一个公道 这是一辆中吉普,车上架着一挺mg34机枪,六个着装士兵跳下车来,成扇形将现场的人围住。 卡车上的士兵迅速下车,从旁边的甬道散开,又包围了一圈。 士兵手里的武器一色的德制stg44突击步枪。 房子龙眼睛随着士兵的跑动转动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哈哈,你们完了,完了!”房子龙狂笑地大喊着,还弯腰跺脚。 皮克立刻把苏玛丽揽在身后,并不断地原地左右移动着,但枪口一直指着房子龙。 牧天朝汽车的方向望着。 轿车的门打开。 哇靠,这是要开嘉年华吗? 只见一只高跟鞋踏出车外,接着下来的竟是冯若云。 她站在车旁,扶着车门,凝视着不远处处于震惊中的冯济琛。 “爸!” 半晌,冯若云大叫了一声,朝冯济琛跑过来。 冯济琛蹒跚着上前,张开双臂,拥抱着女儿。 “你没事吧?” “您还好吧?” 问题几乎同时问出,却又没有回答。 牧天、皮克、黄尊丏,胡提,所有的人都惊愕地看着这对父女。 房子龙的脸立刻绿了。 暗叫着:完了,这回是我彻底完了。 牧天心里笑了,知道来的是谁,就把肘支在黄尊丏的肩上,手掌支着头,望着轿车。 果然,高大烈一身戎装下了车,摘着手套走过来。他朝牧天立正敬礼,“牧警长,高某来晚了,让您受惊了。” “高司令,你这又是唱哪出啊?”牧天胳膊肘离开了黄尊丏的肩膀,站直了身子,嬉笑地问。 高大烈大笑着正要回答。 房子龙歇斯底里地叫道:“高大烈你吃里扒外,你答应贾正廷的!” “哎呦,这不是房老弟嘛?你这是咋整的?皮克老兄,枪放下,这么多人呢,跑不了。”他伸出两指拨动皮克的枪管。 皮克顺势收了枪。 “高大烈,你少在这里充好人。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房子龙破口大骂起来。 “啪!”高大烈一个嘴巴扇过去,“你特码骂人是吧,要骂人老子比你会骂!你房子龙算不上大老爷们,怎么也是个有把的吧,绑架人家女人算怎么回事?”高大烈怒目而视,呵斥道。 房子龙身子一震,偷眼望了望苏玛丽和冯若云,指着皮克厉声道:“他,他绑架我老娘!” “是吗?”高大烈朝后招了招手,“卫兵,带过来。”又对房子龙说,“你娘她好好的,我给你带过来了。” 房子龙愕然。 两个卫兵架着翟玉英走过来。 “娘!”房子龙嘶吼一声就要扑过去。 皮克拿枪顶住他的前胸。 士兵扯住了翟玉英。 冯济琛极大地震惊了一下:“翟家阿婶?” 翟玉英并没有看到冯济琛,只默然直视着冯子龙。 母子相互凝视着。 现场一片宁静,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了。 …… 木虎走过来,朝黄尊丏道:“教主,货已经装齐了。” “教主?怎么回事?” “对不起,少主。这事儿说来话长,任务完成回来向您详细汇报。” “哦……” 黄尊丏朝牧天躬身道:“少主,货已装齐,我该启程了。” 牧天拱手道:“库克伍德会在陆路掩护你们。保重。” 黄尊丏又鞠了一躬,转身离去,木虎也朝牧天鞠了一躬,跟去。 高大烈仿佛等着这边完事似的,见牧天把注意力集中了过来,就对房子龙说,“我答应贾正廷那小子过来帮你,我来了,可是你败了,你见过有人帮助失败者的吗?” 房子龙脸色铁青,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但说不出话来。 高大烈玩弄着手中的手套,“其实,我来了,就是帮你,帮你主持一次公道。让你明白你是怎么死的!”高大烈“啪”地在手里拍了下手套。 房子龙愕然相向,一下子蒙了。 “贾正廷对冯老兄的这批货的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你为什么不不告给皮克?皮克当初没有活埋你,是你答应替他搜集贾正廷的情报的吧:”高大烈心平气和地问道。 房子龙瞪着高大烈,鼻子里“嗤”了一声。 “他为什么要活埋你,你知道吧。因为你的情报,贾正廷杀了他六个兄弟!你现在又为了换你娘的保护伞再一此出卖了他本人,还抓了他最在乎的人。你是什么人,你还是人吗?”高大烈语义深长地说,活像法庭上一个律师在对着陪审团作着最后陈词,讽刺的是,他陈词的对象,现在显然是被告。 房子龙听了高大烈这些话,脸上突然有了一些血色,似乎燃起了生的希望,接着无耻地辩解道:“可是他羞辱我,还折磨我娘!” “我不折磨你娘,她是个女人,我答应你,给她个好死。”高大烈冷笑地说。 “高大烈……”房子龙高叫了一声竟然晕了过去。两个士兵急忙将他扶住。因为司令在问话。 高大烈一挥手,一个士兵从吉普车上拎过来一桶水,兜头泼将过去。 房子龙连连咳嗽了几声,醒转过来,眼睛依旧瞪着高大烈,嘴里还念叨着:“高大烈……高……” “我说了,我来是给你主持一个公道。我将近一个排的伤兵兄弟在沙家浜养伤,结果让日本人近距离给枪杀了,排长还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你说我怎么做才能给你个公道?你娘告密是为了你能活着,活成个人样,可是你变本加厉地替日本人卖命,你说我该怎么给你个公道?房小弟?”高大烈好像是在苦口婆心。 “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房子龙挣扎着喊道。 “血口喷人?仗打完的时候,你也要被清算的,房小弟,我不是血口喷人,葛鸿鸣你很熟吧,碰巧是本司令审的他。沪西警察署的第一人局长,你跟他不是无话不谈,还一起策划过暗杀皮克先生报仇的吗?” “你,你,他胡说!”房子龙怒吼着。 “龙儿,最后你就男人一回吧!”翟玉英带着哭腔地跺脚突然喊道。 声音凄厉,也充满着悔恨,与逆来顺受的无奈。 “高司令!”牧天高声说道,“利索点!” “是,牧探长。”转身招呼几个士兵,将房子龙反手绑了,又将翟玉英也反手绑了,塞进木条箱内,又塞进几块贵人头,钉死。 木条箱子里,翟玉英睁眼望着上方,喃喃地道:“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第274章 是结盟还是讹诈 车队开出仓库。 吉普车拐上四号码头的栈桥头上,将装着翟玉英和房子龙的木条箱顺着栈桥的柱子深入水里,两个士兵潜下水去,把箱子绑在水下的柱子上。 一路上晕厥的房子龙此时清醒了过来,但已经晚了,江水将他再次呛晕,就此再也没有醒来。 翟玉英倒是平静地接受了这罪有应得的一切,任江水吞没。睁着眼睛看着江水没过自己,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它连旁边的儿子也没有看一样。 自作孽不可活! 牧天冯济琛和冯若云上了高大烈的车。 “解气!耐耐地真解气。”高大烈扭头对牧天他们说,又坐回去,“要不我那把兄弟死得也太冤了!” 牧天沉默了一会,拍拍前座的高大烈,“直接去大观楼吧。” “大观楼?你请啊?” “当然,犒劳犒劳你高司令。” “区区小事,何足犒劳?” “不是为你。咱是兄弟,危难之际,你显下身手是应该的。主要是你手下的兄弟,还有给冯先生和冯小姐压压惊。还有我约了卢志强,有点事找他。”牧天解释着。 “哈哈,卢老兄是想吃冻鲍了吧。”高大烈调侃地说着,朝后面的牧天竖了下大拇指,然后告诉司机,“去大观楼。” “回头我借花献佛,敬高司令一杯,今日救得小女脱难,实在有再生之德啊。”冯济琛说着,眼里含了泪水,搂紧了冯若云的肩膀。 “谢高司令救命之恩。”冯若云也颔首而言。 冯若云凝视着父亲,将头埋在他的肩头。 “冯老兄和冯小姐千万别这么说,一切都是机缘巧合。那贾正廷想从冯老兄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又不想跟极司菲尔路扯上太多关系,就把冯小姐送我下面一个防区的据点里,我恰巧是视察,发现了冯小姐,你说巧不巧?”高大烈完全是要表功的,但却说得这么轻巧。牧天知道他下面还有话,就笑着“嗯”了一声。 “要说冯老兄你那批货,炼乳是吧,早在香港的时候就让日本人给盯上了。”高大烈很高深地说着。 “哦?”冯济琛沉思地发声,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冯老兄是是在凤凰贸易株式会社订的这批炼乳,在和瑞奶制品厂封装的吧。而且用的是荷兰的牌子。”高大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完全是“你们什么也瞒不过我”的意思。得意得很。 冯济琛道:“没错。” “凤凰株式会社跟和瑞奶制品是一家的,一直在做着烟土的走私生意。对于走土,香港警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封装进去阿司匹林这事就大了。所以,你这批货怎么走的,到了哪儿,最终落脚在什么地方,日本人都了如指掌。自从进了十六铺的二号库,就日夜有人盯着,他们要找的是下家,想要要这批货的人。想要这个东西的是谁,我不说,大家也都懂的……”高大烈扭头看着冯济琛,点着头。 “那他们怎么知道今天我要来提货的呢?”牧天问。 “您听我慢慢说。最近黑市上有人放出风去,说要一批盘尼西林,不惜高价。这就引起了贾正廷的注意,他判断需要这批货的非夫斯基莫属。就布下了情报网,盯着冯老兄地这批货,看谁想染指。你们知道,夫斯基一直在上海滩搜集这类货运出去,上去战场。”高大烈说得不厌其烦,牧天听得有点烦了。 “你还是没说他们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提货的,我又不是什么夫斯基。”牧天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夫斯基,我也不问你提了货要交给谁,否则我也不会放黄尊丏走的。牧探长要思考的是,这张货单都谁经过谁手,问题就出在这些转手的环节当中。房子龙可以排除,否则我也不会轻易地让他这么死了。”高大烈平静地说着,也没有回头,只是从后视镜中观察着牧天。 牧天当然知道自己把货单交给了谁,但蒋信义交给过谁自己不知道,最后又回到自己手里,经手的是刘庆怀。这两个人出卖了自己? 他不相信,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环节。 环节问题,那就是个程序问题了,跟人是什么人,没有关系。 高大烈被话说到这个份上,摆明了是告诉牧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不说破罢了。 牧天知道他的用意,就不易觉察地冷笑了一下,拍了拍前座高大烈的肩膀,“一会儿多喝几杯,给你庆祝一下。” 高大烈心里不知道牧天的意思,但看牧天的反应和语气,知道这话绝对不简单,就掩饰地笑笑道:“这一大早,办的都是你牧探长的大事,给我庆祝什么?”他说着,但还是不忘夹枪带棒。 “我这什么大事?听说卫戍司令兼任市长的委任状已经在路上了。高司令马上就是大忙人了,咱一起喝酒的日子可不多了。”牧天的话里好像含着一股杀气。 高大烈脸上默然地笑着,但内心还是不住一凛:你别吓唬我,我跟林箫可不一样,当然也不希望有他一样的下场。 “哈哈,牧探长您想多了。这个市长反正要有人当的。不管谁来,咱兄弟还是兄弟。一起喝酒吃肉,一起让上海滩这市面上消停点,才好一起发大财。是吧?哈哈。”高大烈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 可是,在牧天看来,他这明显是在结盟。或者是一种讹诈。以讹诈来结盟” 私通夫斯基可是个不小的罪名!完全可以让你万劫不复。 此时车内的气氛有点紧张。 到底是冯济琛老谋深算,就把话题引到了弯头浜免费轮渡码头上。 此时,轮渡已经运营了一段时间,各项业务在诸位股东的通力协作下,被黄尊丏运营得有声有色,每日客流量达二三万人次之多。弯头浜的地面也日渐繁华起来。只是各位股东尚未有收入。大家都需要就这个问题探讨一下,因为此时车里就坐着三位重要的股东、发起人。 所以话题就变得一致和特烈起来。 ( 第275章 你不会成了接盘侠了吧 这种一致和热烈一直维持到整个大观楼的饭局。 高大烈依旧沉浸在处决了汉奸的极大兴奋和满足的情绪之中,再加上救了冯茹芸甚至是苏玛丽的这一英雄壮举。一次又一次地接受着冯氏父女和皮克与苏玛丽的敬酒。 来者不拒,杯杯见底。 卢志强来了之后,只顾吃他的冻鲍,对惩处汉奸地事好像不太有什么兴趣。等到他把冻鲍赤吃得差不多了,才提出关于弯头浜免费码头的事来。 牧天看终于谈到正题,这才有了些兴致,就提议在弯头浜成立一个商会,统理当地的各项事务,下设招商局和一个税务所,具体管理和运营免费渡口码头。对面的沙家浜则只设立一个税务分所,归弯头浜税务所管理。 皮克建议说,你这是在建立政权,但没有武装力量。大家都明白的是枪杆子才是一个政权建立和稳固的基础。 但是大家都对军队的事情讳莫如深,因为你如果有了军队,那么就会遭到各方的围剿。你的经济也发展不起来。 牧天思来想去,觉得现阶段只有“税务警察”这个形式最为合适,即税务人员行使警察的职能,兼顾维持治安。业务归属到沪西警察署。如有大的治安行动,则又高司令负责。这样就维持了各方的平衡,那弯头浜的长治久安也是有可能实现的。 众人觉得此举可行,表决通过。 欢宴就此结束。 卢志强觉得牧天找他不是仅仅吃冻鲍和商谈弯头浜免费码头的事这么简单,告别的时候,特意走慢了几步,问牧天还有什么事,喝酒的时候太乱而没有吩咐。 牧天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兰向成和侯耀先还要再借给自己用一段时间。 卢志强有点奇怪,说翟山鹰不已经正法了吗?这两个人还有什么好用的? 牧天告诉他,翟山鹰是正法了,可是还有皮特,以及,他不说了,总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卢志强看他为难,也不再深问,知道这位牧探长习惯了办一些大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说用人就拿去,就连自己不也让牧探长呼来喝去的嘛。 卢志强最后这句虽是玩笑话,但牧天隐约感到了些什么。可是他急着回沪西华泰酒店跟胡提会合,也不跟卢志强探究什么,就邀了皮克匆匆地告别而去。 胡提为了防止日本人报复,将去参与搬运炼乳的码头工人,留了十几个替换了监视广德堂和沪西劳勃生路广慈庵的泰山会的兄弟,其他的都发了遣散费,让他们出去躲一躲,等码头上风头过去了再回来。 他安排完了这一切就回到了华泰酒店。 牧天和皮特绕道愚园路,把苏玛丽放下,才回华泰。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牧天这才意识到中午的酒席吃得太长时间了。不过,解决了一个问题,还是值得的。 两人一到,皮克就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牧天拿出地图,把星加坡路三弄丰泽里七号的小楼圈了起来,大致描述了一下,就问他有什么专业意见。 皮特听牧天提到日本浪人,尤其是说见到了疑似久井英一,两眼放光。因为久井英一不仅虐待过自己的同袍好友,还背信弃义,又返回了上海,继续从事情报和破坏活动,他已经决定对其实施制裁。 皮特说,首先是必须确定目标是在这栋建筑里,是久井英一最好,是牧天要的目标人物也不错,这都值得发动一次强攻。几个日本浪人,那完全可以在瞬间拿下。可是跟踪确认目标的任务,自己的队员不太适合执行。 牧天说,这事自己来安排,皮克只要负责抓人就行。 皮特要去查看一下现场,以制定具体行动方案。然后就回东方大剧院,因为“胡桃夹子”的排练已经开始了,而且还要面试一批演员。 他们就开车去了星加坡路,在三弄里绕了一圈,杂货店里的那对夫妇,照例很注意地观察着他们的车辆。 七号楼院子里的摇椅上,也照例地坐着一个看报的日本浪人,穿着和服。 皮克心里有数,就送牧天和胡提回到了泰华酒店,然后直接回了东方大剧院。 牧天和胡提开门进来的时候,电话正在响着。 胡提急忙接起来。 是监视广慈庵的泰山会的兄弟打来的,说是发现了一个情况,他们一路跟踪一批中药材的供应商,结果发现走的是弯头浜的免费渡船从沙家浜过来的。而且他们打听了,这些供货商,每一个礼拜运送一次。 洋蜡厂的信息也来了,直供广慈庵半成品蜡丸。毫无疑问,广慈庵就是广德堂烟土的拼装地。因为公共租界对歹土的态度有关,所以对走土这样的事,与法租界不同,相对来说要宽容许多。弗朗索瓦是坚决禁止的,虽然雷诺瓦曾经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法租界与公共租界的体制不同,雷诺瓦虽然是董事局总懂,但至今也没有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久井英一却利用广德堂打开了往法租界走土的缺口,而且高度隐秘。 广德堂的事可以交给蒋信义去办,广慈庵的事,只有采取特殊的行动了,还要皮克来办。但这一切,根本还在一个关键人物身上,乔世宥。 找到了乔世宥,一切都解决了。 一切都要尽快。牧天决定还是要夜访丰泽里。那里只有夜晚突击的胜算最高。 夜里看看再说吧。牧天这样想着。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三根金条,递给胡提。 胡提很诧异,“安排码头工人兄弟钱,你不给过了吗?” “这是给你的。”牧天道。 “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胡提不解。 牧天笑笑,“谈恋爱是很花钱的。” “哦,我没觉得。你谈过?”胡提笑笑道。 “看过。”牧天半开玩笑地说,“欧阳慧不是要你娶她吗?” “是,她这样提过。但,我觉得你总得明媒正娶才像样吧。” “这很好啊,新思潮啥都好,就是没有规矩。你能这么想,说明还没变坏。现在以新思想之名,行做坏事之实的人太多了。不过,欧阳慧是上海滩的女孩,跟彭县的叶子不好比的。”牧天认真了起来。 “嗯,不过,也花不了那么多钱。”胡提说着,但语气里却是在给自己找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时间有点仓促,他不是在找接盘侠吧?”牧天突然生出一念,黯然问道。 胡提也是一愣,随即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话?欧阳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牧天也觉得自己的这一念有点邪恶,“对不起,兄弟。可是我可见过她炫耀手上的金刚石戒指。你要结婚,金刚石戒指必须要换新的吧,要买房子吧,还有可能她还需要一辆车,灰鼠皮袄子,还有其他首饰,彩礼等等,这点钱恐怕都还差得很远吧。”牧天举了举手里的金条,还把它们敲出响来。 “你先收起来吧,我还有点。”胡提有些沮丧,但又不甘心地说。 “也好,要的时候,随时开口。”牧天收起了金条。 “说到这里,你跟季若曦怎么样了,要不要我给你烧把火?我可记得刚来上海的时候,你可就被女婿了,人家也默认了啊。”胡提似乎忘记了烦恼,嬉笑道。 牧天刚要抬手,电话响,就指胡提接电话。 胡提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脸色就变了,急切地说,“你别哭,慢慢说……好,好,我马上就回去。” ( 第276章 归去来兮 胡提一路狂奔地赶到七星里,已是华灯初上。 婉婶和欧阳慧以及耿一飚都在。 另外还有两位年轻的陌生人,一男一女,女的还是个外国人。 他们此前好像在讨论一件很难办的事情,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欧阳慧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是一种受了惊吓而引发的恐慌。好像还能看出一丝泪痕。那一定是刚才给自己打电话时候哭的。 陌生男子见到胡提,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了一样,会心地笑笑,主动伸手介绍自己叫“肖荣光”。 胡提也礼貌地与他握了手说自己是“胡提”。 接着肖荣光又介绍了女友郝思嘉,胡提望着这个外国女人,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而郝思嘉却行了一个屈膝礼。 胡提见状,意识到婉婶一家这是需要自己站出来平事的,但他一头雾水,又不好唐突地问起。 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就从走开始问起吧。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断你们了?”胡提客气地问道,实际上从语气上已经很显然地表示自己可以做一些事情的主。 “哦,no,no,没有的,事情已经讲完了。我们正要离开,你们慢慢聊吧,我们就不打扰了。婉婶,我等你消息。打扰了,再见。”肖荣光似乎不太愿意再多聊下去,匆匆地告别,挽着郝思嘉走了。 这下胡提就更蒙了。 婉婶也没有送送客人,好像有仇似的,见两人走了,就示意了一下耿一飚,两人就进了卧室,客厅里只留下了欧阳慧和胡提。 胡提发觉这种气氛很奇怪,就问欧阳慧怎么回事。还关切地把手搭在了欧阳慧的肩头。 欧阳慧没有回答,好像不耐烦地拂掉了胡提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是下了决心一样,欧阳慧从厨房里端出两份小菜,让胡提拎上桌子上的两瓶玻璃瓶的老酒,告诉胡提上平台上说去,免得吵了婉婶和耿一飚。 胡提自然是言听计从,拎着酒瓶就上来了。 幸好前晚耿一飚搬上来的矮桌矮凳还在。两人摆好了酒菜,刚要坐下来,欧阳慧又下了一次楼,再端了两个小菜上来。 胡提一看,所有的菜都是新做的,一口没动,心里有点感动,“你们都没吃啊,等我呢?我打电话告诉婉婶了,我跟牧天在沪西,今晚不回来了嘛。” 欧阳慧听他这么说,就笑笑,给两人斟上酒,举杯过来。 胡提拿起酒杯,干了,又问:“怎么回事?刚才那两人欺负你跟婉婶了?我看那人还不错,礼貌也周到。听你电话里哭,吓得我心里噗通噗通地,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没什么事吧。” “我的事不是大事吗?”欧阳慧一本正经地说。 “那要看……” “看什么看?我的事,只要有是就是最大事!”欧阳慧根本不等胡提说完,就断然地打断他说道。 “是,是,我这不马上赶回来了嘛。把我兄弟一个人扔沪西了都。”胡提心里说着,这不蛮不讲理吗?但嘴上还是应承着。 “这不是应该的吗?”欧阳慧的蛮不讲理继续着。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人是谁了吧。要不我怎么帮你?”胡提有点着急地问。 “事情是这样的。”她又替胡提把酒斟满,“喝了再说。”给他端到嘴边说。 胡提接过来,喝了杯中的酒。 “今天来的那个肖荣光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欧阳慧看着胡提的眼睛说,她要知道胡提的第一反应。 “哦?”胡提果然第一时间反应是吃惊,“怎么会是这样?”他这话问得很无厘头。不过他就是脱口问了。 欧阳慧的眉毛挑了一下,“因为它本来就是这样!”她显然是生气了。 “对不起,你慢慢说,我有点懵。”胡提陪着不是。 “这房子是他爸爸肖旅长的。不过他这个旅长很早就不带兵了,在上海买了这栋房子。我妈你知道,以前就是给这家帮佣,后来主人举家去了香港,就把这栋房子交给我妈打理,连同隔壁租给张老板的那个宅子。”欧阳慧说着,自己喝了口酒,好像要说到关键时候了。 胡提也跟着喝了口,目光盯着欧阳慧,生怕漏掉了什么。 “嗯,当时这家主人说了,房子我妈可以出租,租金全部归我妈支配,只要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房子完璧归赵就行。不过,他们一走二十年都没有音讯……”欧阳慧说这些的时候好像很不好意思。 的确是的,这嗟来之食,怎么着说起来也不可能理直气壮。 “可是三个月前,主人从香港来了一封信,说他儿子要回来,需要收回这些房子自住。”欧阳慧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干了,又给胡提斟满了。 胡提又陪着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 “三个月前?” “是。可是我妈没有告诉我。她觉得这兵荒马乱的,上海又是这个状况,说不定就不来了,所以……谁知道……”欧阳慧好像说得很难为情。 “人来了。那现在怎么办?”胡提的问话很天真。 欧阳慧白了他一眼。 幸亏是夜里,胡提看不清她的眼睛里是黑的多还是眼白多。 “怎么办?一个星期前他们来过,让我们一周给他腾房子。那天我没在家。我妈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置若罔闻。唉……” 胡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默然地看着她。 “我现在可以住学校宿舍,可是过了年,暑假就毕业了,我该怎么办?”欧阳慧幽怨地说道。 听她这么说,胡提心里一阵酸楚,把一杯酒又喝了下去,自己又倒了一杯,再喝了下去,把杯子一顿,盯着欧阳慧一字一句地说:“我娶你。” “真的?”欧阳慧短暂地沉吟了一下,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微微颤抖着,喜出望外地说,“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当然,我们结婚,买房,买自己的房,看谁还来撵我们走?还要接婉婶一块住。” “你是心甘情愿的吗?”欧阳慧又问了一次。 “我说了,是的,我心甘情愿地娶你!”胡提的语气里加了许多的坚定。 “我,没逼你吧,”欧阳慧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疑惑。 “当然,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要娶你!”胡提充满幸福地说着,大概是想起了牧天的话,“我明天要去给你买一个新的金刚钻戒指!” ( 第277章 兄弟还是兄弟 胡提走了,告别的时候,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婉婶家好像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就回来。”这句话,就断然地出了门。 望着关上的房门,牧天多少有些失落。“重色轻友”的念头在心头一掠而过。 是婉婶家出事了吗?分明就是欧阳慧出事了! 他转念又一想,欧阳慧不也是婉婶家嘛。她家里出事,是应该去看看的。但是内心的失落,还是不由自主地生了些出来。 胡提临走前提到了季若曦,这使他脑中不由又泛起了依晨的样子了,但模糊得很。 他感到了一阵恐慌,前世的记忆就这样眼看着就消失了吗?这种恐慌一定来自不自知,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知不觉中,夜已降临。 服务生敲门,送了晚餐。说是出去的那位胡先生定的。 牧天看着几样小菜,还有一大碗粥,心里笑了。 “兄弟还是兄弟。” 他就问服务生,有没有老酒。 服务生很客气地说,胡先生交代,尽量不让您喝酒。而且本店只有法国白兰地。 哈。牧天想想,不给你酒喝,大概这个时候也算得上是一种情谊了,也就没有难为服务生。吃了粥和几口小菜,就和衣躺上了床。不知不觉地迷糊了过去。 …… 此时的胡提又自斟自饮了两杯,好像要巩固一下自己的承诺。 也吃了些酒的欧阳慧杏眼流盼,在矮凳上已经坐不住了,她又倒了一杯酒,索性坐到胡提的腿上,接着搂住他脖子,要把手里的酒喂给他吃。 这突然的举动,让胡提惊吓不少,酒也醒了一些,他朝后仰了一下头,却不料欧阳慧又用力把他勾了过来。 胡提的头脸一下子贴在了欧阳慧的胸前。那是一种温柔的压迫。 欧阳慧没有动,静静地,只是把手搂得更紧了。 手里的酒杯跌落在地。 碎了。 胡提陡然站起来,欧阳慧却吊在了他的脖子上。 温柔的压力让他喉咙里发出连串的“呃呃”之声,手下意识地揽住了欧阳慧丰腴的腰。刚一触及,同样的温润却让他内心一阵悸动。 亭子间里的灯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捧起埋得更深的欧阳慧的脸,凝视着发着散射光芒的欧阳慧的双眼。 “我得走了。”胡提的声音怪异,像是嗓子被什么卡住了一般。 “你,你要走?现在这个时候?”欧阳慧仰着头,依旧双眼迷离地看着他,喃喃地问道,那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 肖荣光和郝思嘉从七星里出来,上了车,就直奔东方大剧院而去。 郝思嘉这次从香港来上海,就是看了报上的广告,专门来应聘“胡桃夹子”的演员的。他在法国是学小提琴的,毕业于朱丽叶音乐学院,但学业却很一般,后来进了马赛乐团,但也只是个普通的小提琴手而已,可是她酷爱芭蕾舞。本来是随未婚夫肖荣光到香港公干的,此次又调来上海,她也就随着来了。 肖荣光是在朱丽叶音乐学院认识的郝思嘉,他读的是钢琴和作曲。 郝思嘉是一个中法混血儿,祖父郝文来是茶叶商人,娶了个法国女人艾米丽,生了个儿子取名郝星魁,郝星魁也娶了个法国女人叫朱丽叶,只有一个独生女儿郝思嘉,她在上学的时候认识了肖荣光,两人相恋而且已经订婚了。 郝文来是做茶叶生意的,早年就去了法国,是“豪斯顿”袋泡茶创始人,一直经营袋泡茶生意,产品行销英法德,就此发了家。 肖旅长辗转香港去法国的时候,带了很多钱。南征北战了十余年,肖旅长自然早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急流勇退地下海从商,等到了法国,就开始了自己的投资买卖。资本提高了不少。 读艺术的一般都是富家子弟,艺术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只有那些闲极无聊,不用为碎银几两奔波的人,家里有富得爆棚的,才玩得起。 这是两个富有的孩子。 皮克一见郝思嘉就极为满意,苏玛丽却并不怎么热情,虽然她们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成为了闺蜜。不过在苏玛丽看来,郝思嘉更适合玛格丽特,所以就有了危机感。 要不说女人的直觉很准呢。 皮克在试戏的时候,只看了郝思嘉一小段舞蹈,反而是拿了《茶花女》里玛格丽特的咏叹调,试了一段又一段。 《胡桃夹子》是为赶圣诞节专门排演的,为了抢圣诞档期。而《茶花女》是东方大剧院的常规演出。 皮克也不瞒苏玛丽,告诉她自己想请郝思嘉来演玛格丽特的的b角。等他为苏玛丽筹备好《歌剧魅影》的时候,就让郝思嘉主演玛格丽特。 双剧轮演,女主角互为ab角,这应该是一个天才的创意。 …… 牧天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胡提掉下了一个悬崖,自己去救,结果自己也一起掉下去了。 他一下子吓醒了,好像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看了一下表,觉得是时候去丰泽里看看去了。就下了楼,叫了辆趴活的黄包车。 车夫一听他要去丰泽里,就回头看了看他,就说要加钱。 牧天不差钱,但这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宰还真有他的。他让车夫先一下来,问他要加多少,车夫又看了看他,目光像一架天平,似乎在称着牧天的重量,然后说,“三成吧。去那里的都是有钱人。” 牧天望着车夫突然变得无比丑陋和无耻的脸,脑瓜子嗡嗡了一阵,想起了前世自己用不同手机叫车,收费就不同的情形来。 老子有钱,但不能让你白宰! 就掏出枪来放在大腿上,“你看这能算几成?” “十成,十成。”车夫惊恐地拉起车就走,还是不停地回头看着,但他看的不再时牧天,而是他手里的枪。 牧天前世也是有枪的,但那是对付d贩的。实际上,世界是荒谬的,这些宰人的人,每天肆无忌惮地宰下来,不比贩d少,但却可以相安无事,还要得意洋洋,觉得他们智商比你高,你活该被宰,你却不能拿枪对着他们。 此前想到依晨模样时,想穿越回去的念头此时也打消了一些。 车夫大概是怕了,想尽快地摆脱车上这个持枪的恶魔,牧天一个问题还没有想明白,车已经到了星家坡路,就要拐进三弄了。 牧天就让车夫停下。自己刚下车,车夫就拉着车子一溜小跑地拐进对面的弄堂不见了。牧天站在路边愣了一下,把拿在手里的一块银元又装进了兜里。 他瞥见里弄口上的那家杂货店的灯还亮着,门板只上了一多半,有人影在灯下走动,就在旁边的一个馄饨摊上坐下来,叫掌柜的炒了四样小菜,拿了一瓶老酒,不时瞟着亮灯的杂货铺,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辆车从身旁开过去,但又倒了回来。停在馄饨摊后面。 一个人走过来,坐在了牧天对面。 招呼老板拿个酒杯来。 哇靠,胡提! ( 第278章 打草不能惊蛇 馄饨摊吃东西的只有牧天和胡提。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一直专注地在包着馄饨。期间有两三辆黄包车驶过,摊主也毫无所动,注意力依然在自己的手上,连眼睛也没有瞥一下。 牧天判定这个摊主没有望风的责任,就打算跟胡提放开了喝点,因为那个杂货店里望风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烊呢。胡提已经与欧阳慧喝过不少,就劝牧天也不要多喝了,中午就喝了不少。 牧天奇怪地看着胡提,这就回去七星里一趟,难道真就把元气给泄了?牧天随即感到这个想法很邪恶,就把注意力转到丰泽里七号上来。 “今晚的原则是打草不惊蛇,看看那里面究竟住的是什么人。”牧天低声说着。 “这违反规律,有点难。”胡提说。 “见机行事吧。”牧天端起酒杯,一瞥之间,见那杂货铺已经上好了门板,灯光从各个板缝里透出来。又过了片刻,灯也灭了。 牧天把一直端着的杯子放回桌上,抓起还有大半瓶就的瓶子,揣在兜里,招呼胡提一步三晃地朝丰泽里走去。 “这留着,一会回来。”他对老板说。 刚进丰泽里十多步,回头看时,杂货铺的灯光又从门板的缝隙里射了出来,斑驳地洒在路面上。 “哎哎,老板,老板,走错了。家在前面呢。”胡提想后面一边加快脚步追着,一边大声喊着。眼见就接近了七号。 七号楼一层的灯亮了,随即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剃着光头。他走到院子里,趴在栅栏门上,注视着晃晃荡荡地走过来的牧天和在后面眼看就要跟上的胡提。 “嗨,要不要帮忙?”趴在栅栏上的光头汉子嬉笑地高声问道,可能是牧天的醉态实在滑稽,超出了光头的认知范围。不过他生硬的汉语,暴露了他是日本人。 牧天听到光头汉子的喊声,索性一下子绊倒在路上,接着努力地尝试着爬起来,但又摔倒下去。 胡提上前扶持,结果被牧天推了个趔趄,索性也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手不停地晃动着,嘴里还不停地“老板,老板”的念叨着。 光头哈哈地指着地上的牧天大笑起来。 两个和服男快速地从屋里出来,叫喊着,“有什么好笑?”就冲过来趴在光头旁边,看着地上的牧天和同样搞笑的胡提,也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牧天挣扎着爬起来,从兜里掏出酒瓶,仰头喝了起来。 胡提见状,爬行着向前,伸手乱抓着酒瓶,动作很是漫无目标。 牧天也好像是漫无目标地躲避着,每躲过牧天的乱抓,就喝一口酒,接着得意地哈哈傻笑两声。胡提还是不停地叫着“老板,老板,不能喝了,咱回家再喝。家在前面,在前面那个弄堂,现在还没到呢。” 牧天继续躲着牧天的抓夺,好像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只见酒瓶子在空中乱舞,两只手跟着乱抓。 光头男和两个和服男已经笑得不亦乐乎,笑得前仰后合了。 三楼的灯终于亮了。窗帘掀开了一角,屋里的男人窥视了一下,又拉上窗帘。 牧天终于爬起来了。 胡提急忙上前抓住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继续往前。”牧天低声说道。 胡提做着向后转的姿态,身子却往前挺进。 “老板,家不再这边,在那边。” 胡天又仰头喝了一口,拿着瓶子的手指着前方,“那边……” “这边。”胡提继续说着,口气里完全是无可奈何与不耐烦。 “我是老板,你是老板?”牧天停止了挣扎,站直了,两人的方位,正与七号楼门平行,“那你听我的,那边!” “好好,您是老板,听,听您的,那边,那边就那边,唉……”他刚要转身,牧天道:“摔倒!” 胡提一愣,随即身子一斜,“噗通”倒地。 牧天还没有提防,整个身子的重心都在胡提身上。结果应声倒地,翻滚着摔到离七号楼的院门不足两米的地方,“哎呦哎呦”地惨叫着,但还是不忘举起酒瓶喝酒。 可是酒瓶里的酒已经撒在了路上。但他还是不自知地往嘴里倒着。 光头男和他的同伴们简直乐不可支了。谁都有喝醉的时候,但如此狼狈的却不多见。 胡提急忙爬起来,上前扶着牧天。 一个和服男冲出门来,显然是气呼呼地道:“你们吵什么?” 三个男人齐刷刷地转身,朝过来的和服男鞠躬:“大岛君!” 被称作“大岛君”的和服男挥了一下手,但看见路上的胡提和牧天的狼狈相,不由也哑然失笑,随即抛给光头两块银元,“那个支那人,请我们吃宵夜,” 光头接过银元,在手里看着,“这……” 大岛:“他不吃,就我们四个。快去,把钱都花光,要酒。” 光头:“哈依!”他鞠躬过后,出了栅栏门,笑呵呵地看纠缠在地的牧天和胡提,抛接着银元,哼着日本小曲。颠颠地朝弄堂口走去。 牧天低声说:“走吧。” 胡提将他胳膊搭在肩上,起身。 “哎呦!”牧天惨叫一声。 这回是真的。 等回到泰华,胡提把肩上的牧天放到床上。 “你装得也太像了吧,我脚都崴了。”牧天瞪着胡提。 胡提一边开水在脸盆里,把毛巾丢在里面,走过来,“做戏做全套,谁教导我们说的来着?” 牧天大力地挥着手,一个“去”字还没说完,用力过猛,抻着了腿,“哎呦”一声又“噗通”倒在床上。 胡提走到了床前,按了按他的小腿,又抓住他的脚掌,告诉他说:“有点小疼哦。” 话音未落,一个错身,手下用力,“咔嚓”,脚腕处发出一阵闷响。 “啊……呦……” 惨叫声很长。 “下来走两步。”胡提丢了牧天脚腕,朝门口的脸盘架走去。 牧天下来试了试,脸上露出了笑容,嘴上却说,“你是喇叭沟的大夫啊。用这么大劲?” 胡提拧了热毛巾,一边抖着走过来,“你说的没错,喇叭沟那里盛产兽医,劲都比较大。” ( 第279章 你相信,我就成全你 “欧阳慧怎么舍得放你回来的?”牧天望着淘洗毛巾的胡提调侃地说。 “她?什么叫‘舍得’啊?”胡提没有转头,把拧干的毛巾晾在盆架上。 “一刻值千金呐!啊!”牧天依旧怪腔怪调地说。 牧天一愣,随即抓起毛巾丢了过去。 牧天单手接住,顺势擦着手,“好好,来了就是好兄弟,没有贪恋温软妮侬。有气概。咱说正事。” 胡提耸耸肩,走到对面床上坐下,望着牧天。 “两个主要信息。有保镖,四个日本浪人。二是,里面住的是一个中国人,你听到那帮鬼子一口一个‘支那’了。”牧天一边沉思一边说着。 “可是不是乔世宥,我们无法确定。”胡提也严肃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可以推断是他。那几个浪人保镖里我认出一个就是在渔家旺挡住我们的那个。其他几个也很面熟。尤其是那个秃头。还有就是,这处房产是登记在郝明珍名下的,几年前前就准备了后路,这风格像乔世宥。而且,久井英一不可能在八一三之前就认识何明珍。”牧天推理道。 “这不一定,日本浪人可是几十年前就开始在上海各界渗透了。你这全是推导,要是它就不是呢?”胡提似乎变得执拗起来了,听上去谨小慎微了。 “即便不是,那一定是久井英一。抓到久井英一,就不愁抓不到乔世宥。这要皮克来收拾他,他们可是老对手了。”牧天说到这里,有点小兴奋。 “那就值得一试。”胡提还是有点保守地说道。 “试什么试,咱直接就干了!”牧天看了下表,“明天找皮克研究一下具体时间,你上半场这折腾的够呛吧,睡吧。”牧天暗笑了一下,拉上被子蒙头躺倒。 “嗨,别这么邪恶好不好。给你说个正事。”胡提走到牧天床边坐下,扯开他头上的被子。 牧天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了几圈,定住。没说话。 “你那金条,看样子还得给我先用用。”胡提的话说得有些生涩,但还是说出口了。 “哦,买房?我说了吧,这上海滩的姑娘跟彭县的她就不一样。看,是吧。”牧天好像得着了理了,说得老气横秋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婉婶。” “婉……婶……” “嗨,到上海还没多长时间呢,我怎么发觉你变了很多哎。”胡提有些不满地说。 “我变了,你没变吗?连婉婶你都……”牧天还没说完。 胡提“刷”地出手,按在他的嘴巴上。 “叫你胡浸!” 牧天用力地抵御着胡提的手。 “好好,你松手,好好说话,我说婉婶她那么大年龄,都人老珠黄……”牧天看胡提真的生气了,就打住了,“你说,婉婶怎么啦?咱也没拖她房租啊。” 胡提看他恢复了正常,就把婉婶怎么成了七星里那栋房子的二房东,肖荣光又怎么出现,如何要房子等等,讲了一遍。 牧天听得也是一头雾水,“等会,等会,我捋捋。”他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挠着头,“你是说咱们现在租的房不是婉婶的,是那个姓肖的?” “对。” “很多年前,肖家让婉婶代管的?” “也对。” “现在肖家人回来了,让婉婶交房。” “很对。问题是,人家三个月前就写信来通知了,可是婉婶她也收到了通知,但没当回事。以为上海这里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会改变主意不回来了。” “失算了。” “对,回来的不是肖家的老爷,是他家少爷,说是来上海要扎根,要发展的。”胡提有些焦急地道。 “好。” “好?哪里好了?由于婉婶自作聪明,结果现在人家要一个腾房的时限,看样子对方不会给多少时间,不即日搬出,那都是大慈悲了。”胡提更加焦急地说。 “二十几年,你拿别人的房子遮风挡雨还养家糊口,这事婉婶做的不对。”牧天评判地说。 “不是让你断案,要解决问题!牧探长。”胡提这回是彻底急了。 “嗯,这样看来,结婚是个好办法,欧阳慧她早知道房子的状况了吧。”牧天问。 “你想说什么?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比我早多少。”胡提显然是防备着牧天说出难听的话来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把话给说死了。 “好,感情的这个事,你相信就行。相信,一切都成立。这么办嘛,明天我去找皮克,你去凤凰台,请我娘去婉婶家提亲。至于彩礼嫁妆什么的,一律交给我娘去谈。让大娘别掺和。”牧天沉思地说着,他拿过床头的公文包,取出里面的三根金条递给胡提,“这个你拿着,带你的欧阳去先买个金刚钻,别看着先前的那个膈应。看看还需要什么,一并都添置了。给那个姓肖的说,房子宽限几天,说上海现在房子不好找,最多一个礼拜给他腾房。同意也得不同意也得这样,要是想炸翅,我把他的根给铲了,扎根发展。希匹个一灶!”牧天一口气说下来,颇有点义愤填膺起来。 胡提收了金条,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谢了。先睡吧。” 牧天知道胡提是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而且他也相信事情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所以才有这样的反应。 又解决了一个问题,牧天心情很是舒畅,决定睡个自然醒,然后再去找皮克。 可是,夜里他又做了一个噩梦,还是牧天掉坑里,自己去救,也跟着掉进去了。他醒来又睡,又是那个噩梦,如此反复了几回,始终摆脱不掉,直到电话铃响。 他一骨碌爬起来,看看旁边的胡提,依旧在熟睡中。 他联想到夜里的噩梦,不由心道:心真大。 牧天接起电话,那头是范弗利特,让他快去警察署,说有人来认尸。 牧天一听,彻底醒了,他回头一看,报纸已经从门缝里塞了进来,再一看表,已经十点过一刻了。 要不是那连番的噩梦搅合,这该是个多美的自然醒之晨啊。他想着,把报纸打开,立刻佩服起季若曦来了。报上的新闻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但也添油加醋地演绎了一番,一张不大不小的三栏照片是躺在解剖台上的范德瑞的尸体照。 无名男尸! 他把胡提弄醒,趁他洗漱的时候,给皮克打了个电话,约了中午去凯乐门喝咖啡,又约了刘庆怀,因为他还要弄清楚怎么在仓库被出卖的。高大烈那货想拿自己一把,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件事上有用的信息透漏给自己的。 这点他明白。 还得靠自己。 ( 第280章 连环案就得连环审 范弗利特在院子里来回地转着圈子。 虽已是中秋过了半月,但秋老虎的尾巴还在横扫着上海滩。 近午的骄阳依旧烤得范弗利特焦躁难忍。 他扯开领子,摘下帽子在脸前扇着。 额上已经滚下了豆大的汗珠。一张白脸晒得通红。 牧天的车终于开进大门,范弗利特就小跑着迎了上去,刚一停下,就拉开了车门,立正敬礼。 牧天下车,“身份核实了吗?” 范弗利特又一个立正敬礼,“报告督察,已经查实了。” “我问的是核实!” “报告督察,已经报告了将督查,正在等待回复。”范弗利特还是立正敬礼,答道。 “好了,不要再报告了。人在哪儿?” “报告督察,人在审讯室,请跟我来。”范弗利特不再立正敬礼,躬身说着,就走在牧天侧前带路。 一个描眉画眼,涂着厚厚的脂粉和恶俗的腮红的中年女人,沈月娥,坐在一张长条桌子后面,正在修理着指甲,暗紫色丝绒半袖旗袍包裹着丰腴的身体,露出两节似藕般圆润的小臂来。米色的披肩很廉价,但却衬托着喷薄的动势,颤颤地飘动着。 她叫沈月娥,就是那个认尸的人。 范弗利特推开门。 沈月娥立马站了起来,双手垂着,眼睛顾盼地看着进来的人。 牧天跨入。 “坐下!”范弗利特命令道。 沈月娥朝牧天鞠了一躬,坐下。 “叫什么?” “沈月娥。” “你来领人?” “是,是,领,领死,死人。” “你跟他什么关系?” “关,关系?哦,他是我,我哥。” “你哥?他叫什么?” “沈沈,沈余年。” 牧天脸色一变,明明是范德瑞,怎么就成沈余年了呢?“啪”地一拍桌子,厉声地,“你怎么知道你哥他死了?” 牧天一进来就知道这是个混堂子的,而且还不怎么够档次,最多有间公寓,做些书寓的勾当。他知道这些人平常都自诩见多识广,很多都很难缠。 沈月娥浑身一颤,从挎包了掏出一张报纸,“这上面。刚才我也见着了真人了,确实是我哥沈余年。” 牧天盯着她,思忖着这个女人所说的话的可信性。他低头瞄了一眼跟前的卷宗,在人口登记上,确实有沈余年和沈月娥,而且记录也是兄妹关系。 “长官,”沈月娥见牧天半晌没有说话,就问,“您是管事的长官不?他们说等管事的长官来了,就能领人了,不不,就能把尸首领走了。只要给钱,还给派车送回去。我带着钱呢。”沈月娥喏喏地道。 “可是,据我们调查,他并不叫沈余年。你怎么能证明他是你哥呢?”牧天放缓了声调,甚至有点不耻下问了。 “他是我哥,就叫沈余年,单字一个盈字。我刚在那个屋里还看见他,是他,我哥,没错。”沈月娥也很真诚地解释着。 “说,谁让你冒领尸体的?”牧天突然又厉声道。 “没有人让我冒领。一个死人我冒领他干嘛?疯了,还是傻了我?”沈月娥显然已经过了最早的一关,说话利索多了。 牧天一笑,收起面前的卷宗,起身走了。 沈月娥站起来,伸出手去,“哎,哎,长官,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还有我哥呢?哎,长官,长官……” 范弗利特跟出,把门关上。 “去你办公室。” “督察大人,这边请。”范弗利特又在侧前带路。 他们上了二楼,范弗利特打开门,牧天跨入,直奔电话而去。 电话是打给侦探社里的金虎的,他让金虎不惜一切,只要不弄死,一定要让阿才开口,交代他的上级乔世宥和范德瑞最后都跟什么人在一起的。 范弗利特见牧天放下了电话,就把一杯威士忌递给他,“督察大人,您辛苦了。” 牧天接过酒杯朝他举了举,啜了一口。 范弗利特又把一支雪茄递过来,给牧天点燃。 “你对弯头浜熟吗?”牧天问。 “去过,跟皮克去执行过任务。有什么事,督察大人请尽管吩咐。卑职保证完成任务。那里巡捕房的钱德勒是自己人。”范弗利特像接受重大任务一样,严肃地保证着。 “没什么大事,过一段时间请你去训练一下那里的税务警察。我给你配个助手,你多教教他,完了他负责就行。”牧天把语气放轻松地说,怕范弗利特这个英国人,太过认真了。 两人吸着雪茄喝着威士忌,闲唠着。 俄顷,电话响了。 范弗利特接了,马上递给牧天:“督察大人。” 牧天接过电话,一听是金虎的,就说,“说吧。” 金虎在那头兴奋地说,“撂了。我这边刀子还没拿出来呢,就招了。范德瑞不见之前,有个青龙会的熊先生老来找他。有一次在广德堂还差点打起来了。后来范德瑞就不见了。乔世宥失踪前那段时间,老有个日本人来找他。” “好。辛苦你了。回头又有事再找你,别离开侦探社。”牧天挂上了电话,沉吟了一下,又把电话打到蒋信义那里。 …… 蒋信义知道是牧天打过来的,一接电话就说,“哈哈,牧探长,你到沪西了,范弗利特招待得怎么样啊,他要的资料我叫人核实了,沈月娥是有个哥哥叫沈余年,不过职业这一栏没有记录,你也知道的,这年头那还找得到正经职业啊……” “报告!”门外一声高喊。 蒋信义对电话说,“我这有事,等会儿我给你打过去。”他挂上电话,对门口道,“进来。” 进来的是章嘉勇,身后拉着戴着手铐的熊耀武。 “报告科长,犯人熊耀武有情况报告。”章嘉勇立正敬礼后,把一张报纸递到办公桌上。 是《东方晨报》,上面登载着“无名男尸”的报道。 蒋信义拿起报纸看了一眼,“熊耀武,你又要干什么?过得不好吗?” “报告长官,过得很好。我认识报纸上的这个死人。”熊耀武挺胸答道。 蒋正廷又拿起报纸看了一眼,“你认识他?谁?” 熊耀武脸上露出了充满希望的愉快笑容,望着蒋信义点着头,但没有说话。 “你说,要是立了功,就可以减刑。”蒋信义认真地对熊耀武说。 “行,我信你的话。他叫范德瑞,是广德药业的襄理……” “你等会儿。”蒋信义立刻打断了他,拿起电话就给牧天打过去。 …… 牧天一听是蒋信义,就说,“你那事看样也不算个事,这么快就办完了?我还……什么?好好,你马上给送过来。我等着,对对,越快越好。我中午还约了人。”牧天放下电话,发狠地双手一怼,自语地,“希匹!” 范弗利特在旁边看得呆了。 牧天自嘲地一笑道:“蒋督察送个人来认尸,一会就到。” “还有人来认尸。”范弗利特诧异地问。 “是啊。死人也有朋友的。”牧天调侃地说着。 “那我们有的等了。要我准备工作餐吗?这里也有一些很好馆子的。”范弗利特亲切地献媚道。 “不会太久,特快专递。馆子就算了,下次吧,下次我请。”牧天欣慰地笑着说。 “谢督察大人,那咱们就在这里喝酒抽烟等他们了。”范弗利特自嘲地说着,又给牧天加了酒。 牧天举举杯,啜了一口。 在喝了三撇酒之后,中央捕房的囚车终于驶进了院子。 章嘉勇一见牧天,赶紧立正敬礼:“报告督察大人,奉蒋科长之命,犯人熊耀武押到。” 牧天挥了一下手,让他一边去。招手石门凯西。 石门凯西立正敬礼,转身架着熊耀武就走。 片刻,石门凯西押着熊耀武回到审讯室,把熊耀武铐在桌上,自己退到门口垂手立着。 俄顷,牧天跨入,在熊耀武面前坐下。 “牧探长,我说了,真能减刑吗?”熊耀武朝前探着身子问。 牧天指着他的鼻子道:“坐好了说话!” 熊耀武一愣,把身子坐直了,怯怯地看着牧天。 “蒋科长怎么给你说的?”牧天问。 “他老人家说,能。”熊耀武充满希望地说。 “他都老人家都说行了,你就听他的。快说,那个死人是谁?免得我这个老人家改主意。”牧天厉声说着。 “范德瑞,广德药业的襄理。” “你怎么认识的他?” “我本来是想通过他打开向法租界走土的通道的。就这么认识了,我承认是我先找的他。后来我得了赌博的牌照,光忙那方面的事了,就没怎么顾得上走土的事了。” “他不同意通过广德堂在法租界帮你分销烟土,你就杀了他!”牧天双眼直盯着熊耀武。 “探长大人,冤枉啊。我是绑过他,但绝对没有杀他。” “哦,你都承认了找他走私烟土到法租界,又绑架了他,现在他死了,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牧天分析地说着。 “真不是我,我杀了他,更没有人替我走土了。有人花了八根金条把他赎走了。他还挺那什么值钱的。” “别废话!谁把他赎走了?” “当然是他的东家乔世宥了,要不谁会花这么些钱?” “你说的都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如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你敢跟你说的这个乔世宥当面对质吗?” “当然敢了,我还要减刑呢。” “让他签字画押吧。”牧天悄声对旁边记录的范弗利特说,把招呼石门凯西,“叫那个章嘉勇进来。” 石门凯西鞠躬应承,开门出去,叫进来了章嘉勇。 章嘉勇朝牧天立正敬礼,“督察大人,请吩咐。” 牧天把熊耀武签完字的笔录递给章嘉勇,“这个你在这里抄一份副本带回去交给蒋科长。听明白了没有?也转告蒋科长,人留在这里我还有用。” “听明白了,督察大人。”章嘉勇立正敬礼,高声地回答道。 牧天起身离开,拍了下范弗利特。 范弗利特会意,起身跟着牧天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把两块银元朝章嘉勇抛了过去。 章嘉勇一愣,银元砸在他身上,滚落到墙角。 他怔了怔,弯腰向前去捡拾两块银元。 被铐在桌上的熊耀武乜斜着捡钱的章嘉勇。 门口的石门凯西眼里射出阴冷的目光,嘴角邪恶地扯着。 第281章 你装 牧天紧赶慢赶地让范弗利特把自己送到凯乐门咖啡的时候,他还是晚了。 约好的台面上,“留座”的牌子还在,但上面的红玫瑰变成了黄玫瑰。 牧天知道自己迟到了,不敢耽搁,就直接上了四楼。 他敲开刘庆怀办公室门的时候,皮克已经在里面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发现了皮克除了精通中国文化以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守时。这也和他做事都会考虑到充分的余地有关。他不由感慨着老外的时间观念就是强,他甚至觉得这是他们之所以发达进步的根本原因。 皮克一见牧天,上来就问,“是久井英一吗?”他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给他传递“不想让刘庆怀知道”的信息。 “久井英一?你们又有什么行动?”刘庆怀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不经意地问道。 皮克“呃”了一声,“局部行动,局部。”就不再说话。 牧天一路上也没有想好怎么跟刘庆怀说起,此时被皮克提起原本要商量的事情给打断了,就说要先打个电话。 刘庆怀起身要带他去暗室打保密电话,牧天连忙说普通电话就行,是打给家里的。 电话是婉婶接的,一听是牧天,就知道是找胡提的,叫他等自己挂上再打过来。 胡提告诉牧天,关于结婚的具体事宜,二娘正在跟婉婶谈,就是房子婉婶还是不放心,位置、大小,什么朝向都有具体要求。让他头大。还说牧天的判断是对的,这上海滩的丫头跟彭县的真是不能放在一起比。 牧天心想,这才是你头大的开始呢。等哪天你头都会爆炸的。但嘴上还是告诉他,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房子的事,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让我吗告诉婉婶,有。也可能比七星里的还好呢。不过只有住的,没有多余给她当二房东的了。 传宗接代,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是根深蒂固的。夏如花是个普通人,又处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当然不能免俗。听说儿子要结婚,虽然对这种并无先兆的事情不免愣了一会儿神,但随即就心花怒放起来,一方面想着叶子那丫头没福消受,一边暗想是哪家小姐有这等福分?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圈定了新娘的人选,虽然她只在婉婶家住了几天,但儿子与欧阳之间的互动,作为早年就混迹于上海,舞女出身的过来人的她来说,一切还是看在心里的。 唉,你懂得…… 听说胡提要结婚,二娘苏小小也是打心眼里高兴。这是任何一个中国母亲心目中的头等大事。相比于夏如花,苏小小是马栏山的女人,那是半个仙女的存在。面对夏如花一时的不知所措,就说一切都由自己去跟婉婶谈,她就在家等着接媳妇,抱孙子就行。 胡提怕自己的母亲日后看不上欧阳慧的母亲,就没有说关于房子的事情。 苏小小也是过来人,更具所得信息,判断胡提这事,地那是一定耕过了,带球跑都不一定,否则为什么这么突然?胡提不过二十岁,对于一个公子来说,虽然算不上正宗的小开,但咱家也不差啥啊?更重要的是你挡不住人帅,又有才,前途无量啊。她自小就把胡提当自己儿子看了,所以,大部分时候,说到胡提的时候,她的心目中想的实际上是牧天。 她知道上海是什么样,虽然这二十年后再回来,比以前更加花花绿绿了,但骨子里没有变。她仔细地衡量了彭海泉和叶子父女与婉婶和欧阳慧母女的区别。她不想把婉婶想得那么不堪,她当年救过自己,现在胡提娶她闺女,能好好对她娘俩,也算替自己报答她了。不过,她也知道婉婶想要的是啥,这也是她收到彭海泉替叶子退婚的信的时候,能够泰然处之的原因。 理解。 所以,苏小小收拾了几件自己心爱的首饰,让夏如花在家安心地等着,自己就跟着胡提来到了七星里。 婉婶对苏小小的到来一点也不奇怪,也清楚她所来为何。但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问她新居如何,是否习惯,新邻居怎么样,有没有结识新朋友等等巴拉巴拉地说个没完。 苏小小知道她的意思,就随便地敷衍着。也不提上门提亲的事,听得在旁的胡提也焦急了起来,干脆上楼躲在亭子间里听天由命了。 要不说凡事都要知己知彼呢? 苏小小也不是瓤茬,你不说,我也不说,看谁能扛得过谁? 眼看就没有什么话题了,但实际上什么也没谈。 苏小小就起身就要告辞,临了邀请婉婶什么时候去自己的新居看看,说那是牧天和胡提孝敬她们两位母亲的。好得不得了,舒服得不得了,大得不得了,也是巴拉巴拉地说起来个没完。 眼下房子是婉婶最大的心病,说等自己跟闺女有空,就去看看看。还把“闺女有空”说得很重。 提到闺女,苏小小就说她们要毕业了,课业也没有那么重了。随时都可以去的。 婉婶神色就有点不太对了,说眼看毕业了才忙呢,得找工作。可是眼下这个形势,工作哪那么好找啊。说完还黯然了一下下。 苏小小暗自得意了一把,终于你先开口说闺女的事了。就说,现在虽说是新时代了,但女人在外抛头露面总也不是个事,不如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再说了,人生在世,不就是个穿衣吃饭嘛。自己当年在大舞台干的好好的,后来跟了乔世宽乔老爷,不也是为了这个吗?女人穿衣吃饭,最好的途径就是嫁汉。老话不是说了嘛,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管世上再怎么变,这老理变不了。你看,欧阳面临着毕业,大家都知道毕业就意味着失业,吃穿眼看着就是个迫切的问题。 苏小小并不忌讳她跟乔世宽的关系,那当年她也是明媒正娶的,因为知道他乔家三太太郝明珍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才在外做的“两头大”的。 一番话,说得婉婶再也沉不住气了,但也没打算割地赔款,就说自己也想给女儿说个人家,但欧阳慧上的是新学,又是个大学生,眼光高着呢。 苏小小见婉婶已经入了道,就像朝阳大妈买菜尽挑毛病压价一样,说欧阳慧也不小了吧,再不出手可就要砸手里了。就像说是明日黄花一样。 婉婶不太服气,说现在的女人,二三十岁嫁人不算晚。 苏小小就附和地说,是,是,世道在变,都想多玩几年,可以孩子可以这么想,当娘的可不能。男孩子还行,女人那可是万万不行的。你想想,你这边玩得不亦乐乎,人家那边的好桃都让人挑走了,就剩下烂杏一筐,你还怎么挑?就算里面拣最好的,他也是烂杏一枚啊。 联系到自己家闺女,婉婶虽然不忿,但也无法驳斥苏小小的话。虽然此次苏小小在她家暂住了几天,让他打破了两人之间的主仆壁垒,但内心里,她还是觉得自己跟苏小小是有不小差距的。 这是一种心理和精神的距离。 婉婶想到这里,不由黯然更甚了。 就在这时,苏小小拿出了几件精致的首饰放在桌上。 首饰如此璀璨,如一缕阳光一扫婉婶心里和脸上的阴霾,笑盈盈问这是为什么?她知道苏小小是来提亲的,不是她猜的,而是早上欧阳慧临出门的时候告诉她的。你装,我也装,看谁能装到海枯石烂。 苏小小之所以最后还是主动提出来,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铺垫,接下来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地按照自己的设计而发展。 他告诉婉婶,这些首饰都是如花姐姐的心意,她很喜欢你家闺女,如果能娶家里做媳妇就再好不过了。而且看着胡提跟欧阳也很投缘,就请自己过来提亲。也不忘拿年龄刺激一下婉婶,只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嘛”,还说过去有很多童养媳,过的不也有模有样,幸福的很嘛,之类的话来宣示自己方面有理由可以随时撤退的理念。 既然已经来提亲,婉婶心里的定心丸就吃定了。原来她也考虑过一心追求过欧阳慧一段时间的王大彬,可是欧阳慧死活不愿意,就认了干儿子,没有撕破脸皮,还攀上了一门亲戚。亲戚的背后,是很多时候可以左右租界工部局决策的泰山会。所以,胡提的泰山会背景,让婉婶也是很满意的,只要背靠着泰山会,飞黄腾达,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于是,事情就进入了打算盘珠子的阶段。什么金刚钻、灰鼠皮袄子、各种衣服、首饰乃至彩礼,都扒拉了一遍。 好在婉婶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反正是“别人有的我闺女都要有,别人没有的我闺女有了更好”,这是原则。 苏小小觉得这些都在自己和夏如花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就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是关于婚房的问题上,有点犯难,因为婉婶除了自己住的,还是想维持她“二房东”的身份。 苏小小对这事,是不敢答应的,一时有些为难,想着整出点什么由头来然婉婶知难而退。 就在这个时候,牧天打电话过来。 刘庆怀听牧天说结婚的事,还在电话里一通指导,等他放下电话,就开玩笑地说,“你这大侦探还管娶媳妇生孩子的事,当起月老来了,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能耐啊?” 牧天一哂,坐下,只审视地看着刘庆怀。 。 ( 第282章 试探 刘庆怀见牧天这样望着自己,就说,“家里遇到什么事了吗?哦,对了,伯母安排得怎么样了?” 牧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事。都挺好的。你那边关于炼乳到什么程度了?” 刘庆怀奇怪地看了一眼牧天,“不是黄尊丏负责运输的嘛,他没有消息给你吗?正常应该明天就到目的地了。哈哈,你不是担心钱的事吧。放心。我现在就可以先付给你。我相信他们一定是可以顺利到达的。” “不用,不用,刘大哥,按规矩来。你相信就好。”牧天赶忙连连摆手道。 “也好。看你今天情绪不太对,是和刚才皮克说的久井英一有关吗?”刘秋怀关切地问道。 牧天一笑,没有回答刘庆怀的话,对皮克说,“把地图拿出来,刘大哥以前是侦察兵,听听他的意见。” 皮克一怔,随即拿出地图来铺在桌上。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刘庆怀见牧天这么认真,就有些奇怪。 牧天指着地图上标注出来的丰泽里七号,“抓一个人,在这里。” “这是丰泽里,我知道这个地方。你们打算强攻?”刘庆怀也指点着地图说。 到底是侦察兵! 牧天和皮克相互看着,没有出声,都看着刘庆怀。 “你看,这栋楼的周围,大约都有近百米的间隔,只有低矮的灌木。实际上就等同于没有任何遮挡的开阔地。你们别小看这一百米,如果强攻,不说楼里有没有重武器,就算只有轻武器,代价也是很大的。”刘庆怀分析地说着。 皮克觉得刘庆怀说的是所有人一看就明白的问题,不知道牧天这么聪明的人,还问他他什么,就忍不住说,“我们打算夜晚突袭,尽量接近目标,减少伤亡。但是要确定目标人物是否在里面,这个挺难的,这里僻静得很,突然出现陌生人,可能会引起对方警觉,从而导致行动受挫。”皮克说出了自己心里最担心的:扑空。 “你们要抓的人究竟是谁?久井英一还是别的什么人?”刘庆怀再一次追问。 “皮克想抓的是久井英一,我想抓的是另外一个人,乔世宥。”牧天见刘庆怀执着于要知道自己的目标人物是谁,就索性说了出来。 皮克见牧天说了,就附和地点着头。 “久井英一我明白,他跟皮克有渊源。乔世宥又是为什么?”刘庆怀看着牧天问。 “私人原因。”牧天冷冷地说。 “好吧,你们想今晚行动也可以,但突袭很可能变成强攻,而且你们也无法保证这两个人,或其中之一在这栋楼里面。”刘庆怀不无忧虑地说。 “刘大哥,那你说说有什么高招,我们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牧天言辞恳切。 “嗯,首先是我们要让一批陌生出现在这一带变得合理。你说的那个醉汉的故事,可一不可二。没有人这么傻。会引起怀疑和警觉的。”刘庆怀带着职业的歉然道。 牧天很深地点点头,表示着自己的认可。 “至于说到弄堂口的那个杂货店,以皮克的身手,应该可以在他们发出警示信息之前就拿下他们。还有弄堂另外一头的烟摊小贩什么的,你可以利用巡捕,牧天不是沪西的警务督察嘛。应该很方便的。”刘庆怀继续分析着。 但这都不解决根本问题。 “办一场文化活动吧。”刘庆怀见两人还是看着自己没有表态,就说出了自己已经想好了的让陌生人合理进入这一区域的方案。 他的话一出口,两人立刻来了精神,实际上他们本能地觉得这跟文化根本不沾边,莫名其妙而已。他也看出了两人表情里的意思,就接着说,“我这里有人长期给《老友》画报拍摄上海主题街景,据我所知,丰泽里和汉口路上的紫阳里都是一个设计师设计的,叫什么汉斯顿。”刘庆怀沉浸在自己的思想当中,根本没在意两人的耸肩的动作。 “如果单派他去执行任务,以久井英一对危险特别灵敏的嗅觉,要躲过他的怀疑,很难。但是我们可以发起一次,‘寻找上海的足迹’的摄影和绘画活动,那么,陌生人去往任何一个有特色的建筑群就变得合理了。陌生人也就不陌生了。”刘庆怀自己激动起来,拍了下手。 “这事搞大了。”牧天低声说,更像是自语。 “你就得往大了搞,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让《东方晨报》发起,《老友》画报和《晶报》参与,奖金五万元,我们可以去找赞助。你看,专业、市民、小市民各个阶层都涵盖了。这么多人参与了还有陌生人了吗?而且汉斯顿设计的建筑群在上海据说有六处之多,我们派一些人去一下丰泽里,那就再正常不过了。即使是晚上出现,也不奇怪。拍夜景嘛。”刘庆怀还是很得意自己的设计。 “这个周期会变得很长。”牧天说。 “活动周期是很长,暂时设定为一周。但我们的行动可以很短。明晚都可以。”刘庆怀果断地说,“只要你们觉得时机成熟。” 牧天说,“好吧,这是他一举两得的事,还可以给上海留点文化的东西。那报馆的事就请刘大哥全权负责了,明天出广告,征集作品一个星期。奖金总共分三等,钱就我出,找赞助很麻烦,自己赞助自己吧。我不是还有炼乳的运费在你那里嘛。”牧天道。 刘庆怀笑着点点头。 看来他真不知道提货时仓库里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已经走漏了消息?牧天心里想着,自己反复提及炼乳,他能如此冷静,跟没事人一样,这正常吗?他没有问题,那一定是他身边人出了问题。 电话响了。是胡提打来的。 胡提说二娘已经把所有的问题跟婉婶都沟通好了,婉婶今天就要去凤凰台看看,正式让欧阳慧见见未来的婆婆。他一会儿带欧阳慧去卖完金刚钻就回去凤凰台。 牧天哈哈大笑地祝贺他,但胡提却有些畏难地问他晚上有没有必须办的事,如果没有,希望他能回家陪着自己,他实在有点心虚。 牧天心里想笑,你啥都干过了,还心虚,真是。好在今晚不抓久井英一或者乔世宥,就答应了这边一完事就回去凤凰台,还嘱咐他好好伺候欧阳小姐,说得好像自己很有经验是的。 刘庆怀和皮克听出了大概的意思,纷纷表示祝贺。 ( 第283章 毁掉兄弟的都是女人 婉婶虽然是帮佣出身,但好歹也做过二十年的二房东,进了凤凰台也不由惊叹。她并不知道这是冯济琛当年给女儿冯若云准备的嫁妆,也不知道林箫曾经住在这里,更不知道这是牧天拿翟山鹰换来的。 她在想着牧天和胡提真的是能耐,到上海才半年不到,就就买得起这么大花园洋房,实在是令人惊叹。 她也在盘算着如果胡提娶了自家闺女,不买房,住在这里也不错。 与苏小姐再续主仆之前缘? 这一点她有点不太甘心,毕竟这二十年来,自己是一个房东的存在,虽然是二。但也是房东啊。 如果不买房,住在凤凰台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是比过去在七星里更有排面。可是问题来了,那自己的吃喝用度怎么办,积蓄不多,又总有用完的那一天。不能就靠未来的女婿吧。那自己就没有了硬气的资本了。另外,两亲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总不是那么回事。 要出去再找一家去帮佣? 这,自己不愿意,也做不来了。 这就应了那句由奢入俭难的话了。 夏如花却不这么想,作为母亲,她更希望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就算以后牧天成了家,也应该住在一起。 热闹不说,相互有个照应。 苏小小没有多想,在她的心目里,乔公馆或许是他最后的归宿。 三个女人坐在内院正房二楼的小客厅里,闲聊着,但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欧阳慧把原来大谷的金刚钻给了婉婶,婉婶就收着了。灰鼠皮的袄子也买了,也放在婉婶给欧阳慧准备的嫁妆里了。至于其他的旗袍洋装,凡是欧阳慧看中的,也应收尽收,春夏秋冬,里里外外全都置办齐了。 就等着双方家长定个日子,喜宴一摆,拜天地入洞房了。 这个事,大约要在一周内办了,因为肖荣光那里等不及,他跟郝思嘉自从到了上海一直住在旅馆了。 牧天答应的也是一周给人家腾出房子来。 平心而论,相比于欧阳慧,牧天更喜欢憨直的叶子,即便他为兄弟胡提终有归宿而高兴,但总有一种失落在里头。他觉得胡提要是娶了叶子,那他还有这个兄弟,但是现在他要娶的是欧阳慧,那这个兄弟大概率是没有了。 牧天回到凤凰台,见三位母亲正在二楼的小客厅叙话,就认真地请了安,就去后面花园里寻胡提去了。 胡提和欧阳慧正在花园里散步。 此时正是菊花爆蕾的时节,一朵朵的,含苞欲放,煞是喜人。 牧天见两人正卿卿我我,一时不便上前打扰,又觉得回去也无聊,就在亭子前坐下,摆弄着近前的菊花,摘下几个花蕾,一点点拨开,探寻着花蕊里的秘密。 倒也自得其乐。 亭子周遭种着一圈一人多高的茶花,有些浓密,在亭子前竖起了一道屏障,胡提和欧阳慧在亭子旁边的小径上走过,并没有看到亭子里的牧天。 凤凰台庭院深深,异常幽静,即便是胡提与欧阳慧小声的交谈,也声声入了牧天耳。 “实际上,嗯。我们也可以住这里的。”欧阳慧对胡提说。 “那好啊,我娘肯定很高兴的。那我们就不用考虑房子的事了,这里有三进院子,够住得很啊。”胡提的声音充满着喜悦。“以后有了孩子,就是三四个也住得开。他们也有地方玩耍。” 才二十岁,就想生孩子,这也太不合常理了,胡提的这种兴奋本身就很孩子气。 “你什么意思啊?”欧阳慧问胡提。 “什么叫我什么意思,是你说的可以住在这里,不用考虑房子的事情了。我只是说住这里更好,将来……”胡提解释地说着。 欧阳慧并没有等他说出将来的“憧憬”,“我听你的意思,你娘要跟我们一块住这里,还有牧天他娘?”她的话语里充满着深深的疑虑,甚至是恐慌。 “那是,我娘和二娘都是我娘,这是他们的房子,不住这里你让他们住哪里啊。”胡提想不通地说。 “那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跟婆婆住一起。我上过新学,是新式女性,跟老派的女人住不到一块去。”欧阳慧的话里已经有了生气的成分。 “这没有问题的,这么大的宅子,我们可以有自己的院子,我娘和二娘也不是那些不开通的人。不会对你有什么过分苛刻的要求的。”胡提的解释好像挺无力。 “那也不行,万一要吵架呢?我不想让人说我是个不孝儿媳。”欧阳慧这是在强词夺理。 “一家人在一个锅里吃饭,哪有锅沿不碰勺子的时候,吵架也是正常的,大家都包容些就完了,难道我们住在这里,让我娘和二娘住去外面不成?”胡提极力地在讲着道理。 “这个可以考虑。”欧阳慧立刻说着,声音提高了不少。 “什么可以考虑?”胡提追问到,声音里包含了严厉的成分,那是一种意想不到的愤怒。 “你娘他们住到外面去呀。”欧阳慧显然没有注意到胡提的愤怒,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 “你说什么?这是我娘和二娘的房子!咱俩住这里,还带着你娘,然后把我娘和二娘赶到外面去住。你这是什么逻辑?”胡提的话听上去已经有点怒不可遏了。 “什么叫赶啊,我们可以给他们租房,或者把你买的新房拿给她们住啊。”欧阳慧这话说得就有点不懂事了。 牧天这样想着。 “租房、买房?是你租啊,还是我租?你买啊,乃是我买?”胡提大约是在忍耐吧。 “当然是你喽。你要娶我的嘛。你没房子拿什么娶老婆啊?”欧阳慧的回答很干脆。 “这就是你在新式学校里学的东西吗?”胡提实在是想不通。 “这和新式学校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实话。”欧阳慧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胡提默然。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正在亭子边上,但有茶花树当着,并没有发现牧天。 牧天突然一阵难过,内心泛起了一丝酸楚,想冲出去大叫一声:爱谁谁去吧。然后拉着胡提走人。他不能让这样一个女人毁掉自己的兄弟。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是怎么想的。 俗话说,鞋只有穿在自己脚上才知道合不合适。 第284章 女人恍惚 牧天的心里这一刻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想离开这里,离那个女人远点,不要再听到她的声音。 他站起身,正要走开,却听到欧阳慧的声音:“那是牧天吗?” 她是在问胡提,或者是自问,总之她发现了有人在旁边。 “哈,你在这里啊。”牧天根本没打算回答欧阳慧,季若曦的声音传来,人也也已经到了眼前。 牧天喜出望外,这时候的季若曦就是自己的救星。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因为最起码,她替他解了围,此时的牧天实在不愿意搭欧阳慧的茬。 “我说过我要来看伯母的。刚才见到了,伯母说在这里可以找到你。我就过来了。”季若曦一片嫣然地说。 置身花中,季若曦突然给牧天一种仙仙然的感觉。 他正自旖想,欧阳慧已经过来,后面跟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胡提。 “曦姐,你也来了?看看这里多好啊,住在这里简直美死了!”欧阳慧满面自我满足地望着季若曦说。 “祝贺你。”季若曦上前轻轻地拥了欧阳慧一下,拉着她双手,热情而真诚地说。 欧阳慧比季若曦实际上要小两三岁,她之所以称呼她“姐”是因为季若曦已经工作,看上去比欧阳要有主见,处理事情更加老道。更重要的是,这是固有阶层的固有思想在左右。阶级差异下的天然自卑使然。 而季若曦之所以安之若素,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把这个当做一回事,姐也好,妹也罢,不过是为了称呼的方便,全部没有任何标签。 欧阳慧又把金刚钻戒指秀给季若曦看。 季若曦捧着欧阳慧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着,嘴里不停地发出赞叹。 牧天并不理解一枚钻戒在一个女生心里的分量,觉得季若曦也不能免俗,想到刚刚听到的欧阳慧的言论,心里不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烦躁。情绪也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感到浑身疲倦。 “你们玩吧,我先回去躺一下。饭好了叫我,胡提。”牧天声音有些沮丧地对胡提说。 胡提也没说话,只是很重地点点头。 牧天说完就要离开。 胡提觉得牧天的情绪有些反常,正要开口问问。 季若曦先开口了。 “我有事要问你。” 牧天收住了迈出的脚步,看着季若曦。 季若曦看着欧阳慧和胡提说:“刚伯母们和婉婶说碰到你们的话,让你们回去她们那里,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哦?是吗?你不早说。肯定是要确定日子的事情。走吧。”欧阳慧转身去拉旁边的胡提。 胡提有些不情愿地朝边上撤了撤身子,躲开了欧阳慧的手,朝牧天和季若曦挥挥手,自己径自走了。 欧阳慧一愣,也朝季若曦和牧天笑笑,追胡提去了。 等到两人不见了踪影,季若曦把牧天拉到了亭子里,好像这里更能避人耳目一样。 在季若曦触碰自己的一瞬间,牧天却莫名地颤抖了一下,有意无意地闪避着。随即他又觉得这种举动有些可疑,就赶紧地问,“什么事情?” 季若曦大概也感觉到了牧天的反应,就说,“还不是你的事?”语气有些抱怨。 牧天明白了她是来找自己商量关于“文化”的事情。 “皮克跟你说了?”牧天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但也是想弥补刚刚自己那一不恰当的回应。 “是啊,可是他没有说清楚,找你来问问呀。”季若曦眼睛瞟瞟着牧天说。 “那坐下说吧。”牧天道。 两人就在凉亭了里坐了,牧天把自己的想法完完本本地告诉了季若曦。 季若曦心里觉得他又在浑水摸鱼,但想想现在这个局势,要实现自己的目标也只能这样做。何况此一举措,基本上没有皮克所说的“附带伤害”,反而对除了目标以外都有好处,也就欣然地接受了。 “那我先回去了,不能陪伯母们吃饭,不好意思。你这不是个小工程。我要先联系其他报刊,敲定这个事情。”季若曦不无遗憾地对牧天说道。 “你行的,辛苦你了。”牧天客气地说。 季若曦一怔,原来希望牧天说些更温馨的话,却不料他如此地客气起来,有点不适应,她并不知道牧天刚刚经历了什么,但还是调皮地说,“不辛苦,赚钱嘛。报馆余粮也不多啊。还有,反正都是你出钱。”她说到最后这句的时候,似乎有替牧天打抱不平的意思。 “我的事嘛,当然我出钱。”牧天不经意地说。 “你要名吗?可以给你挂一个评委会主席的头衔啊。一般的活动,都是这么操作的。”季若曦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牧天并没有把她的笑当做不好的暗示,就说:“算了,留给你们报馆结交其他有权势的人吧。” “那好吧,谢谢你的高风亮节。我走了,代我跟伯母们说声对不起,我就不去见她们了。姚叔还等着呢。”季若曦收起了嬉笑,认真地说着。 “我送送你吧。” 说着,就径自朝亭子外走去。 季若曦赶紧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刚出亭外,季若曦默默地把自己的胳膊弓起,递了过来。 牧天一怔,还是挽了过去。 大概是花园的环境,以及刚刚降临的落日的余晖,恰当地营造了这么一个适宜的情景吧。 人世间,许多事情都是情不自禁的。 牧天送季若曦上了车,又看着汽车出了凤凰台的大门,才往回走。 路上,依晨、季若曦、欧阳慧、叶子,这一众女人的样貌轮番在他脑子里闪现。不由地恍惚起来,差点与从楼里出来的耿一飚撞了个满怀。 耿一飚诚惶诚恐地倒退了两步,赶紧鞠躬道:“对不起,小少爷。” 牧天知道自己是走神了,怪不得耿一飚,就道:“来接婉婶?” 耿一飚马上提起了精神,连忙说,“不不,是奉老爷的命来看小姐,不,不是,是看太太,看看这里还需要点什么。” 牧天脑袋一歪说:“他怎么不自己来?” ( 第285章 因为在乎所以畏惧 耿一飚见问,就战战兢兢地说,“不是没跟小少爷说,怕小少爷不高兴嘛。老爷就差我来看望太太。”他说着,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牧天沉吟了一会儿,“你看这里还缺什么吗?” “喔,不,不,这里什么都不缺,要啥有啥,一点都不比乔公馆里差,呃,那比乔公馆好,好太多了!小少爷孝顺,小少爷厉害。” “那你回去就照这个给乔世宽回话吧。”牧天冷冷地道。 “是,是,小少爷。比这个要好,要好得多,您放心小少爷。”耿一飚躬身道,“那我走了,车在门外,没,没敢开进来。” …… 对于已过花甲直奔古稀的乔世宽来说,此时满脑子都是儿子。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曾经很怀疑人生。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让自己无后。老大一心向佛,老二沉湎于戏曲,老三胡作非为,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需求当做一回事呢? 自己年轻的时候,除了一心做生意,完成一个有一个小目标意外,从来没有流连过烟花柳巷,也没有撩过宅粉流萤,只专注于自己的土地,从来没有疏于耕种,可是怎么就不见种子发芽呢? 直到苏小小的出现,才有了个儿子。但孩子刚刚满月的时候,这对母子就悄无声息地不见了,直到二十年后,他们又相继回来了,来到了自己身边。 二十年的绝望,如今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而且逾烧逾旺,简直有欲罢不能的感觉。 逾是如此,他逾来逾感到恐惧。 他怕牧天,从内心深处。 这中恐惧是来自二十年自己对他们母子的亏欠吗? 可是他不知道他们母子为什么一夜之间就人间蒸发了,自己苦苦寻找了那么多年,什么也没有得到。他们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又不愿意相认,为的究竟是什么? 还是因为最初的郝明珍的难以相与吗? 听了耿一飚的汇报,他只好长叹了一声,也无法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能面对苏小小。 他又想起了郝明珍最近一次与自己的吵闹。再一次动了要休了她的念头。 一想到休妻的原因,乔世宽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他不知道啊。 当他影影绰绰地听说乔世宥与郝明珍的事情的时候,那已经是三四年以后,木已成舟,生米做成熟饭很多年的事情了。 他能容忍那种不伦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一是他根本没有在乎过她,因为她不过是郝文景报答自己的礼物,过了最早的对南洋女学生的新鲜以后,就没了兴致,再加上自己虽然也辛勤耕耘,却始终不见收获。月月年年,年年月月,郝明珍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他的容忍里,甚至有一种很龌龊的“借种”的潜意识在。然而,事实证明,大概率的是这块地坏了。苏小小生出了儿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要去见苏小小吗? 负荆请罪吗? 她要再次消失不见了怎么办,自己还有二十来年等待吗? 怎样才能迈过这倒坎呢? 他需要有人来搭建一个平台,一个确保事情不会逆转翻车,让事情不会变作另外一道更高的坎的平台。 他搜肠刮肚地想着什么人才能搭建这个平台呢? 过去的那些商业伙伴? 不太合适,高冷的苏小小以前就很看不上他们,因为在苏小小看来,那些人非奸即滑,都是些唯利是图,见利忘义,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可以出卖祖宗的小人。 谁呢?谁可以呢? 进来收拾书房,叫他吃饭的耿一飚让他想到了一个人——季凤麟。是耿一飚在收拾一摞报纸的时候让他想起来的。 此人为人一直低调,但高风亮节,精明能干,又宅心仁厚,很有名仕风范。 他拿起电话,正要找季凤麟商量商量,因为他们之间的交往除了广告上的业务来往外,还算君子之交。而且他也风闻季凤麟已经把牧天,哦,现在叫乔天一了,认作自己未来的女婿了。两亲家也应该是无话不谈的,何况当年苏小小母子突然消失的时候,在上海滩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作为报馆的老板,那时候虽然他的报馆还不大,但季凤麟也没有少给自己出主意和一些传媒上的帮助。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有时候你得相信,事情总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打电话来的是季若曦,那个被人认为的自己的准儿媳。 如果不考虑乔世宽的年龄,你真可以说他是欣喜得若狂了。 季若曦打电话来是寻求赞助的,给牧天要办的摄影绘画比赛。 说只要十万块就可以作为此次活动的独家冠名。 季若曦分析了恒祥百货刚刚开业不久,冠名这样一个有品位的活动有助于企业形象的宣传和树立。更重要的是,如此高大上,又规模空前,既前无古人又意义深远的活动,与恒祥的企业理念调性一致。 季若曦说了许多,但在乔世宽看来都是废话,当他一听说是牧天发起的活动,就已经同意了做这次活动的赞助商。冠名不冠名的无所谓,反正自己的企业是要打广告的。他现在的主要目的是要去自己的商人化,而要树立的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的人设。当然,有冠名最好,因为他到底还是个商人。 而这些商业利益,最后还是牧天的。 季若曦当然是喜出望外了,他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得此顺利。她满口答应了乔世宽让她转告父亲希望哪天见面小酌的要求,并表示会极力促成父亲季凤麟赴约。 乔世宽特意问起了她最近见过牧天没有。 季若曦觉得奇怪,都已经告诉了这次活动是牧天的意思,又特意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位日理万机的商业大佬也听到什么风声了?又约自己的父亲小酌,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冠名商的拿到,怎么说也是一个喜讯,季若曦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牧天,想同他一起分享这个喜悦。 可是当她把电话打到凤凰台的时候,电话却只空响着,半天没人接。 ( 第286章 你有多少嫁妆 人说,父子是天生的冤家,因为同一个女人。 遇到耿一飚,知道乔世宽怕自己不爽,所以不敢贸然前来见自己的母亲苏小小。 乔世宽是行业老大,在某个领域也是呼风唤雨的主,居然也有怕头,而这个怕头竟然是自己,想起来,牧天就暗爽了一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母亲已经确实地告诉牧天了乔世宽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有时候觉得这种情绪是不对的,甚至是危险的,但他止不住地这么想。折磨乔世宽成了他快乐的源泉,虽然实际上有时候,并没有他自己想象得那么快乐。 后来皮克告诉他这是典型的“俄狄浦斯情结”,当时他也是似懂非懂,再后来看了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又找来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看了,才明白个大概。当然,书是季若曦帮他找的。 那时候,他跟季若曦已经打算要自己第一个孩子了。 耿一飚这个人还不错,牧天想,一直对自己真诚的毕恭毕敬,从来都不敢有言语和行为上的冲撞。他是乔世宽最信任的下人,也给自己透露了许多他能够透露的信息。自己也是可以信任他的。 他想着耿一飚与婉婶和欧阳慧的关系,天不知不觉地暗了许多,正打算去餐厅与苏小小他们一同用餐,梦荷出来叫他,请少爷去用膳。 牧天走进餐厅的时候,苏小小、夏如花、婉婶、胡提还有欧阳慧已经就座了。 他扫视了一眼,发觉胡提和欧阳慧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也没有太在意,只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就在母亲的旁边坐了下来。 因为今天主要是请婉婶和欧阳慧,所以夏如花坐在了主位,苏小小只是作陪,也就只有敬陪末座了。 见牧天在自己身边坐了,苏小小就大致地告诉了他们商议的结果,算作对他的通报。 关于婚礼的日期,就定在下周的周日,欧阳慧要在教堂举行西式的婚礼。具体的流程是先去教堂,请神父主持完仪式,再回凤凰台办一个冷餐会,大家热闹一下。 晚上新婚夫妇,就在凤凰台入洞房了。 苏小小和夏如花都是在上海滩做过舞女的,其间也有小姐妹嫁入豪门的,当然也有办西式婚礼的,虽然二十年过去了,但西式婚礼她们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就与婉婶大谈西式婚礼的好处。 牧天觉得西式婚礼没什么不好,凤凰台的冷餐会也可以接受,毕竟你是主家嘛。何况胡提结婚,那泰山会一定有不少的兄弟会来祝贺,这里地方大,容得下,也能给胡提一个排面。 不过一听洞房也要在这里入,联想到傍晚欧阳慧跟胡提商量的事情,那不是商量,就是欧阳慧在通知胡提自己的决定。牧天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问道:“入完洞房以后呢?”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毛头小伙子怎么能问出如此隐私又敏感的问题? “怎么会有这种问题?”夏如花和苏小小相互看了一眼。 夏如花并不知到此前欧阳慧与胡提间的对话,更不知晓欧阳慧关于房屋的意思。就说:“当然就是一起过日子了。” 夏如花说完,与苏小小相视一笑。都幻想着以后儿孙绕膝,乐享天伦的美好场景。 “在这里?”牧天追问了一句。 苏小小与夏如花又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转向牧天,都是一脸的不解。 这是一个问题吗? 欧阳慧则侧脸看着胡提,目光里有些凌厉。 胡提没有说话,面向着牧天,慢慢舒着气。 婉婶把自己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当然是住在这里了。你看这里多好,多大。小两口当然是住在里面院子的正房里了。我那就住二进的院子里。我先前看了,东西厢房有十二间呢。我哪住得了那么多呢?有个三四间足够了。卧室啊,客厅啦,再搞个起居室,咱们没事了可以在里面叉叉麻雀,打打牌啥的。餐厅厨房就不用了,反正都要到这里来吃饭的嘛。其他的房间,咱们可以把里面的门给封了,在院子外面重新开门,就可以出租给别人。现在难民越来越多,价钱好高,也好租得很,难民里也有很多是很有钱就的主。这不挺好的吗?亲家母?” 夏如花和苏小小相互看着,脸上都露出一股离奇的表情。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欧阳慧眼神跳荡着,很得意地看了胡提一眼。 牧天看着胡提面无表情的脸,就单手握着一根筷子,在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虚咳了一声。 “婉婶,您安排得很周到呀,二房东当得时间太长了吧。”牧天满脸堆笑地对婉婶说。 “这算什么?你就是再给我一个凤凰台,我也同样安排得周周到到的。”婉婶同样笑着,得意地说。 欧阳慧似乎听出了点意思,欠身正要阻止婉婶。牧天开口了。 “婉婶,您是长辈,很早的时候帮过我娘,我们租房的时候,你也多有照顾。关于我兄弟胡提的婚房,我已经有过安排。他可能碍于您是长辈的缘故,没有跟您说清楚,不过现在咱先不提。就说说西式婚礼的事吧。”牧天面带微笑,心平气和地说道。 婉婶觉得接下来未必是什么好听的话,就把目光投向夏如花和苏小小。 夏如花和苏小小听牧天说起婚房,这才回过味来,两人互相看看,又一起看着婉婶,并没有任何态度。 “您看,婉婶,您闺女要嫁给我兄弟,所以您也是我的长辈。她举行西式的婚礼,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这么做。可是您别忘了,我们现在居住在法租界,如果新式咱们就新式到底,彻底地时髦,彻底地新派。如何?”牧天沉静地说着,最后问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婉婶顾盼了一阵,见依旧没有人开口,欧阳慧也不知道牧天要说什么,所以只看着胡提。胡提也没有吭声,但脸上的表情首先就僵硬了起来。 “那,那怎么个彻底法?”还是婉婶先开始说话了。 房子是她分配的嘛,她当然要接这个话茬。 “哦,这个嘛,咱还得从法租界,法国开始。在法国,一般人是不喜欢生闺女的,因为出嫁的时候要出一大笔陪嫁,而男方呢,要看您出的嫁妆多少,才决定要不要娶面的闺女。我兄弟胡提因为深爱您的女儿,不太好意思提,感情有时候是可以超越财富的多寡的。我不同,我是个商人。所以我代我兄弟问问,婉婶您要嫁女儿,那您准备了多少的嫁妆,是一处房产呢,还是一块田地,或者万贯钱财?” 。 ( 第287章 甘蔗没有两头甜 牧天没有任何表情地说完,就像一个数学老师在讲解着几何的习题,然后歪头看着婉婶。 婉婶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陡然站起来,丢掉手里的筷子。 欧阳慧见状赶紧道:“娘!”她说着,用胳膊肘捣了胡提一下。 胡提无助地左右看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如花赶忙站起来,上前阻住婉婶的出路。同时求助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会意,“牧天,说什么呢?给婉婶和欧阳赔不是。”她柔声,但眼里地说。 牧天看了一会苏小小,又看着婉婶和夏如花的架势,抬头望着婉婶,“婉婶,我就是在讲一个事情,您大概是房东做惯了。关于婚房的问题,既然我兄弟要娶您家闺女,那住的地方肯定会有的。不过,我也说过,二房东的事情,您就别想了。他们也愿意带着您住,但俗话说,甘蔗没有两头甜。全上海有凤凰台这样的房子的人家有的是,甚至比这又大又好的也有的是,但看看能不能落到您家闺女头上?” 他说完,把手里的筷子抛在桌上,“娘,大娘,对不起。我吃饱了。”起身离去。 身后的一片愕然好像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牧天给自己在凤凰台准备了一间书房兼卧室,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牧天觉得自己大部分时间是会在书房里呆着,在这里准备一张床就行了。困了就睡。再有一间卧室,那纯属找麻烦,也多了下人的劳动。 他回到书房不久,一件事情还没有想明白,苏小小就敲门进来来。 “娘,您怎么也不吃了,饱了吗?”牧天关切地问。 “吃饱了。”苏小小看着朝外的夜色道。 “大娘呢?她生我气了吗?”牧天依旧关切地问。 “怎么会呢?从小到大,每次你俩惹祸,大娘都是怪胡提,啥时候生过你的气?”苏小小责备又充满感情地说,“不过,今晚你过分了。说那些话,不仅让人脸上挂不住,他们小两口结婚以后,你让胡提怎么跟她们好好相处。” “娘,您这就不懂了,结婚前该说的不说,结婚以后胡提就更难相处了。不仅如此,连您和大娘也无法相处。”牧天认真地对苏小。 “你这又是怎么说话的?婉婶不是个坏人,就是生活所迫,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凡事多为自己打算一点,也情有可原。”苏小小感慨地说道。 “娘,我知道您念着婉婶当年救过您,想帮她。您也是一个人带着我过来的,怎么没看您像她那样,还有大娘,也不像她那样啊。再说了,两头都想占着,她说的那些是为自己多打算一点点吗?”牧天不是个好传小话的人,忍住没有告诉苏小小在花园里听来的欧阳慧的如意算盘。“总之,您记住了娘,您儿子不是那种忘恩负义,更不是小器的人。但是,什么话说在前头,总比等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再说要好。” 苏小小见牧天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该说的话也说了,再说儿子也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该怎么处理事情。多说也无益,就说胡提送她们娘俩去了,但愿路上能劝劝她们。然后就回屋歇着去了。 …… 可能是当人们绝望了,就愈加的无聊起来,看不到明天的希望,就愈加地珍惜今天的光阴,抓住一切可以享受的机会,去纵情恣肆。 报纸的广告一出,连发起人牧天和刘庆怀都很吃惊,竟然有万人之多报名,季若曦在报馆给报名者发放完特别采访证,就给牧天打电话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他告诉季若曦,准备个摄影队伍,等自己的消息去指定的地点拍摄。 因为自从码头仓库事件发生起,他就已经不信任刘庆怀身边的人了。 季若曦虽然对牧天的意图不太明白,但还是答应了他。而且把报社的摄影记者留下,随时待命。 这个时候,在整个上海滩,知名的洋房住宅区里,早已经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摄影爱好者和那些写生的人。 这里的居住者,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以后,也就习惯了有人来拍摄。一些大方的外国人,还充当起了拍摄的模特,使拍摄出来的照片,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建筑。 新新照相馆的方古农是刘庆怀的人,他被安排第一批去丰泽里拍摄。他也是《老友画报的特邀摄影,房子龙曾经被安排给他做助手当掩护身份。 牧天看了他拍来的照片,觉得自己瞒天过海的这招应该是骗过了久井英一或者是乔世宥。因为方古农拍摄的丰泽里七号的照片里竟然有那个光头,看那构图,多少有点摆拍的嫌疑。 既然是摆拍,当然要被拍或者被摆的人同意。 刘庆怀陪牧天在新新照相馆看完照片出来,见到橱窗里还摆放着苏小小的大幅照片,牧天就叫老板沈百祥出来问,为什么还摆着这张照片。他记得最早自己刚来的时候在这里照过相,他曾经让老板摘掉这张照片的,而且方古农还给他跟胡提拍了一幅主题叫“玩转上海滩”的合照。 沈百祥已经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他觉得牧天这个要求有点过分,认为照相馆把顾客的好照片放大了挂在橱窗里招徕新的顾客是惯例。拒绝了牧天的要求。 刘庆怀看出来牧天很生气,就告诉沈百祥牧天要求摘除照片的理由。 沈百祥听了大为惊奇,情不自禁地叫道:“啊,你就是那个舞女的儿子,我说的咧。” “啪!” 牧天一个大嘴巴扇过去,沈百祥踉跄着靠在橱窗的墙上,捂着脸,惊恐地看着牧天,又看看刘庆怀。 刘庆怀也诧异地看着牧天。 怎么会来这股无名火? “摘了!信不信我把你的照相馆烧了?”牧天指着沈百祥吼道。 看着牧天急赤白脸,刘庆怀就叫沈百祥进去马上摘下巨幅照片。 牧天双手捧着苏小小二十年前的照片,目光有些朦胧。 他把照片放进后备箱,开车离开了,完全不理会刘庆怀的反应。 也忘了自己的摄影绘画比赛。 他把照片送回了凤凰台,恭恭敬敬地挂在了正房二楼的小客厅里。 坐在那里看着。 直到季若曦的电话打来,问她带的那队摄影人马什么时候出发,他才反过神来。 ( 第288章 点儿背 季若曦的摄影队真的是队,总共五个人。金虎也被牧天安排去给装扮成摩登女郎的季若曦打阳伞。还有库克伍德这样的一个外国摄影师。他们更像一个小型的摄制组。 牧天亲自开车跟着姚立顺的车,来到了星加坡路,在丰泽里的弄堂口停住。 东西向的丰泽里正好在开始西沉的阳光普照之下。 季若曦款款下车,婀娜地走进弄堂口的杂货店,买了一盒虎头牌的清凉油。金虎殷勤地跟在她的左右。 女人在忙着接待季若曦,男人闪进里屋,掩上门。 接着传出来微弱的电话拨号的声音。 临了,为了增加女人的印象,季若曦没有要找回来的零钱。 女人连说着谢谢,“再来啊。”话语亲切了不少。 金虎也从女人手里买了一包烟。因为牧天的命令是“买东西。” 因为从车停到弄堂口的时候,牧天已经对计划实施的后半部分有了新的设想。 摄影师库克伍德和两个助理兰向成和侯耀先是从牧天的车里下来的。 他们跟随着季若曦,一路拍着,就到了七号的门口。 庭院里照例是光头男坐在摇椅上喝着啤酒,吸着烟。圆桌上放着一张报纸。 当季若曦轻轻地倚靠在白橡木的栅栏上摆着poss的时候,和服男出现了,他要上前驱离季若曦,但光头男拉住了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 和服男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接过光头男递过来的啤酒,打开,喝了起来。不过眼睛始终盯着栅栏外几步之遥的摄影队的人们。 他们由东往西地一路拍着。 夕阳、里弄、洋房、打着阳伞的时髦女郎。 意境满满,看得光头男与和服男也都愣起了神来。 两辆黄包车又西向东驶来,在七号的门口停下。 前面的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男人回身牵女人手下车的时候,季若曦很清晰地认出了他:乔世宥,乔二老爷! 他曾经去报馆登过广告。 第二辆上下来的是一个店小二,转身去拿车上的两个大大的食盒。 光头男与和服男朝乔世宥和女人鞠躬过后,待两人进了屋,就出去栅栏门,将店小二挡在门外,只拎了食盒进来。 里面又走出来两个和服男,一个上前接过食盒,一个去给店小二和车夫付了钱。 车夫拉着店小二走了。 季若曦他们的摄影队也从西到东地一路拍摄着回来了。 三楼的窗户上的窗帘一角合上了。 乔世宥转过身,对慵懒地坐在桌子旁,在闭目养神的女人道:“醒醒,吃了饭,一会儿再好好睡。” 女人睁开了眼,伸了个懒腰,低头看着桌上的酒菜,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哎呦我的妈来,这一天一夜,可把我整稀巴了。又饿,又困,又累。遭老罪了。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个啥滋味!”暗紫色丝绒半袖旗袍包裹着女人丰腴的身体,露出两节似藕般圆润的小臂来。 她扯掉廉价又拧巴的开司米披肩,肥胖的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说。 乔世宥举起酒杯,“你辛苦,来,给你压惊了。” 女人端起酒杯跟乔世宥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有啥好惊的,巡捕我见多了,不过在巡捕房过夜这可是头一回。你还别说,多亏你未雨绸缪,制造了那么个身份,才滴水不漏。查得可仔细了,都到了中央捕房了。可是你也是,人都给你弄死了,尸首怎么还给人发现了呢?” “嗨,谁想到雨能下得那么大呀。”乔世宥颇为沮丧地说。 女人拿筷子照着乔世宥的鼻子一点,“点儿背!”然后自己端起酒杯就喝了,放下酒杯说,“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说明天一早就能把尸首领出来。你把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就完了嘛。反正也验明正身了的。”乔世宥给女人倒上酒。 沈月娥?! “我是说咱俩,你怎么打算?”沈月娥眼睛一瞪地说。 “我订了后天去香港的船票,从香港去台湾,再从台湾去日本东京。”乔世宥盯着沈月娥的眼睛认真地说。 “东京?那不出国了吗?”沈月娥有点诧异地道。 “现在只有出国了。趁着久井英一目前还用得着我,赶紧出去。等他找到替代我的人,他就会翻脸不认人的。到那个时候再走,就晚了。” 沈月娥把筷子在桌上点了点,又指着乔世宥道:“你说的有理。来喝一个,为了咱们的将来。”她举起了杯。 “干。” “好,干了这杯咱就睡吧。我累了,坐牢真不是人该干的事。”沈月娥喝了杯里的酒,大口地吃着肉,说着。 “还早呢,再喝一会。我下去看那些日本浪人怎么样了。你先喝着。”乔世宥说着站起来,“刚才还唱歌来着,怎么现在没声了?”他说着,走朝下楼走去。 沈月娥挥挥手,又给自己和乔世宥的杯子里倒上酒。 乔世宥下楼,见到四个人只有光头男还算清醒,叫道:“乔桑,我们打扰到你们了吗?“ 乔世宥一看其他三个人已经醉眼朦胧,但还是一起向他鞠躬道了声“对不起”,就说道:“没有,没有,你们继续。久井君今晚不会来的。你们尽兴就好。” 说完反身上楼。 其余的浪人已经东倒西歪地坐下了,只有光头男鞠躬相向,等乔世宥消失在楼梯口。 …… 弄堂口,姚立顺的车疾驶过来,在杂货店门前急刹住。 店里的男女惊觉地相互看了一眼,又都扒着柜台朝外看着。 季若曦推开车门,急急地走向杂货铺。金虎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女人一看是下午来过的摩登女郎,一阵惊喜,男人走向里屋的脚步也停在了门口,支着耳朵谛听着。 女人问:“小姐您要点什么?” 季若曦说:“我下午在你们这里买过清凉油,你还记得我不?” 女人:“这才多大会儿,记得,记得。这位先生还在这里买了包大前门。您现在还需要点什么?” 季若曦:“不不,我是来找东西的。”她把头侧给女人看,扯着耳朵,“我耳环丢了,是不是落在你们这里了?” 男人一听这话,赶紧走回柜台,把女人挤到一旁,盯着季若曦,“什么样的耳环,我们没有见到。” 季若曦侧头靠向男人,扯着自己另外一只耳朵上的十字架带圈的耳环,“就是这个样子的。” 男人凑近看着,正凝神间,金虎的匕首已经顶上了他的喉咙。 牧天一个飞身,跳过柜台,冲进里屋,割断电话线,把电话扯出来,顿在柜台上。 ( 第289章 男人的抉择 牧天操起旁边用来卖的麻绳,将男人反绑了,把麻绳抛给金虎,接着拿同样用来卖的毛巾将男人的嘴塞住。 杂货店真好。 金虎同样要绑女人,将她的两条胳膊已经扳到身后。 女人哆嗦着,“小姐……” 季若曦两眼一瞪,指着她的鼻子,“别嚷,有命活!”随即转身,扶着门板大口地喘起气来。 金虎绑了女人,牧天将她嘴塞住,随即将店里的电灯拉灭。拉着季若曦,蜇了出来,拍了拍旁边持枪警戒的皮克。 他们打亮了手电筒,大摇大摆地朝七号走过来。 电筒的光圈在路上晃动着,“在哪里、这里、这里看看,哦,不是……”等等话语不时地发出。 季若曦、牧天、皮克、库克伍德、金虎,还有两名特战队员,间隔着,但成战术队形朝前推进着。 他们在七号楼栅栏外停止了前进,原地寻找着,电筒的光圈在地上晃动了一会,人声更大了些。 楼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一楼还亮着。 两个队员已经窜到楼前,贴身隐在墙角。 电筒的光圈在一楼的窗户上连续地划过。 光头男放下手里的酒杯,看着对面墙上不时划过的电筒的光圈,疑惑地看着旁边已经倒伏在桌子上,躺在椅子上的三个同伴,迟疑着。 “不会掉到院子里吧?”库克伍德放大了些声音问。 “不会的啦。我们当时没有进院子啊。”季若曦焦急地说,“这可怎么办,那是我未婚夫送我的呀,找不到我怎么交代啊。” “我记得你当时就站在这栅栏边上的。我们进去找找看。”库克伍德说。 “就是,小姐,咱进去看看。说不定这家人家捡着给收起来了呢。”金虎催促地说,“您看,小姐,这家人还没睡,也不算打搅他们吧。” 牧天手搭栅栏,从里面打开栅栏门的插销。 季若曦:“哎哎,你别开人家门啊,这么晚了,多不好啊。算了,还是明天再来找吧。” “什么人?你们干什么?”光头男推门出来,一手遮挡着照过来的手电光,一手按在腰间,直奔栅栏门。 库克伍德一错身挡住了栅栏门边上的牧天,“哦,对不起先生。是这样,这位小姐的耳环丢了,很重要,是她未婚夫送她的。” 光头男见虽然是白天的那个老外摄影师,但疑惑地走上前去 季若曦摊开手里的耳环,金虎的电筒照着耳环。 光头凑向前去。 两特战队员迅捷翻过栅栏,连续贴地朝楼门旁滚去。 光头男听得身后动静,急退一步,扭头看去,拔出腰间手枪,正要大喊。 牧天错步上前,一个**贯耳,接着双手抱住光头,左右一错,“咔嚓”,光头男脖子发出一阵轻微脆响,双手趴着牧天身体,委顿倒地。 两个陆战队员已跪姿探入门内。 皮克径直箭一般窜出,直冲进门里,甫一站稳,挥枪就是一阵“噗噗噗、噗噗噗”。三个日门浪人瞬间脑浆迸裂。 真是醉着生,梦里死! 皮克上前,挨个地揪起浪人查看,又一个个地重重摔下。接着指示特战队员搜索一楼房间,自己举枪直奔二楼而去。 牧天冲入,紧随皮克冲上二楼。 上到二楼的楼梯口,皮克突然止步。从后腰里掏出一支装了消音器的m1911塞给牧天。 牧天迟疑了一下,接过。 皮克挥手,两人继续搜索前进。 电筒划过。 二楼是个起居室,空空如也。 皮克指挥随即上来的库克伍德和金虎搜索其他的几个房间,自己招呼了一下牧天,轻轻地踏上了三楼的楼梯。 他们连续地搜索了三个房间,均空无一人。 两人来到最顶头的一间双开门的房间门口,贴身靠在门的两旁。 牧天朝皮克点点头,把电筒咬在嘴里,然后伸手扭动把手。 开的! 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缓缓地被推开。 皮克一个闪身抢入。 电筒的光照下,宽大的床上躺着乔世宥和沈月娥。 枪指着电筒的光圈。 两人从两侧接近床头。 酒鼾是乔世宥发出的,此刻他的头埋在沈月娥的长发里。 皮克用枪挑过头发,露出了乔世宥大半个脸。 皮克失望地对牧天示意,这是你的菜。 牧天朝前了一步,枪口顶在乔世宥的太阳穴上。 乔世宥大约是觉得了冰冷,侧转身来,但依旧闭着眼睛,嘴唇翕动着,发出“喔喔哝哝”的声音。 牧天的枪管划到了他的额头。 乔世宥的手从被子伸出来,无意识地抓住牧天的枪管。他的眼皮紧缩了一下。 季若曦闯入,打开了电灯开关。 刹那的光亮让乔世宥猛地睁了一下眼,又急忙闭上。脸上的表情充满着不可思议。接着完全睁开了眼睛。 “你?” 乔世宥惊叫了一声,扑棱做起来,锦被滑落,露出光溜溜的上身。 “没想到吧?”牧天咧嘴笑笑,沉声道。 许是人声惊醒了沈月娥,她惊恐地张大了眼睛,看着站在床前的两个持枪的男人,愣了片刻,突然明白地“哇呲”一声大叫,接着“噗通”一声,滚落。 一团赤条条的白肉,落在皮克脚边。 …… 乔世宽处理完恒祥的账务,却发现广德药业的账本没有送来,就叫来耿一飚。 耿一飚说有日子没有见到二老爷了,还问是不是大老爷派他出去办什么业务去了。 乔世宽也不回答,见时间也不早了,就让耿一飚去休息,明天去广德总店看看是什么状况。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办。 耿一飚道了晚安,告辞要离开,却被乔世宽叫住,又问了一些关于小少爷态度的问题,才放他走了。 自从耿一飚秉承自己所命,去凤凰台探望苏小小被拒,乔世宽就一直在想,要让苏小小和儿子重新认回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休了郝明珍。 可是,何明珍毕竟嫁入乔家二十多年,此时要休了她,难免遭世人诟病,社会舆论对他这样级别的大佬的冲击力,那绝非一般的强大。 但凡休妻,都要有个理由。可乔世宽的理由说不出口,那么在外界看来,就是“无端”。“花甲富翁无端休妻”,他能想到如此这般的大字标题的小报铺天盖地,充满大街小巷。何况目前郝家在南洋商界还有些势力,这本来就是一桩商业婚姻,如果破裂,那无疑对自己的商业帝国会造成一定的损失,如果自己把控不好,恒字百货也好,广德药业也罢,都有可能根基动摇。 可是,目前自己儿子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自己也曾最疼爱的女人阔别二十年如今也是近在咫尺却也无法团聚。那种撕裂的痛,让他每每睁着一夜睁眼到天亮。 每当听耿一飚说小少爷在外面做了什么,小少爷又在外面取得了什么进展,小少爷…… 乔世宽的心都一阵一阵地紧缩。 为什么不把有可能的商业风险交到儿子手里,也许那些自己认为的风险在儿子手里就不是风险了。 现在看来牧天,不,是乔天一,这个名字不错,大气。虽然不是自己这个当爹的给取的,但也相当霸气。自己喜欢,更何况他自己觉得从来没有尽过一天当爹的责任,以儿子自己的担当,是完全有权利给自己起名号的。相信他也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将自己打下的产业发扬光大。 这是一条出路,也只有这一条出路。 他想着,扯出一摞信纸,看看砚台里的墨还没有干。就提笔要写休书,理由他想好了,也确定了。就是何明珍“长年不守妇道”。至于如何不守妇道的,就让郝家的人,也让世人猜去吧。 笔落纸上,刚写了个偏旁,电话就响了。 是牧天! 他让乔世宽明天亲自去凤凰台接苏小小,他会说服苏小小并亲自在家等他! ?! 第290章 安排总是巧妙的 又是一夜的朦胧,辗转反侧,乔世宽不记得自己是睡了还是没有睡,此前与苏小小曾经的种种,有如模糊的胶片,在脑子里高速地放映着,每一帧都是那样真切而悠远,又举重若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竟然被晨醒了。 他赶紧起床沐浴。 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已经微微绉起的皮肤,松弛的腰腹……唉,毕竟是已过了花甲,要奔古稀去了啊。 可是那倔强又代表了什么? 那镜中闪现的苏小小青春勃发的色泽,让他从心底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撕扯。 旖旎的思想充满着他的脑子。 温热的淋浴更滋长了这种情绪。 他需要一个空间来承装这一切,他与苏小小即将开始的未来,当然还有过去。 他要再造与苏小小最早的那个安乐窝,那个曾经天雷地火的所在,虽然那个时候自己也已不惑。 可是,他当时为什么就惑了呢? 现在想想,他昨晚做出的抉择是正确的。 当年要是自己少一点赚钱的心思,多一点用在苏小小身上,就不会有这二十年的寂寞。倔强与温润的啮合将一直绵长至今。快乐应该一直在泉涌的清溪中流淌。 他听到大门开了,那是耿一飚去遛狗了。 窗外的鸟儿在鸣叫,几个飞走了,留下了一只,还在歌唱。 天色也亮了许多。 他打开衣柜,开始沮丧了起来,因为他记不得当时他穿的是什么衣裳。 …… 牧天也是一夜没睡,他在反思自己这样把一切都揭开是不是太过残酷了。 可是,二十年来,娘和自己难道不残酷吗? 他不知道自己如此安排,娘会不会开心。 可是他就这么安排了。 他一早起来,来到胡提的房间。 昨晚他叫皮克带着库克伍德和两个特战队员,把那几个日本浪人装在麻袋里运去了弯头浜码头,连夜呼叫了黄尊丏,将他们运往海子荡,现在也应该成为鱼食了。 金虎带着兰向成和侯耀先清理了房间。 那是他安排给胡提兄弟做新房的。 这房子的原主人是乔世宥,当然,登记的是在郝明珍名下,但她自己并不知道有这套房。而且从今以后她也用不到了。出钱的乔世宥,就更用不着了。他一直干着见不得光的事,那就打发他去阴间得了。对于一个喜欢阴暗的人,没有阴间更适合的了。 他怕婉婶日后知道这房子里死过人不吉利,而胡提又不好处理,就叫金虎去请静安寺里的僧人过来念两天经,以消孽除障。 苏小小虽然年轻的时候就嫁入豪门,且是老爷最宠的太太,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自食其力,早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不过,像今天这么早两个儿子就来上房请安,还是第一次。夏如花才刚刚起床洗漱。 苏小小听牧天说今天乔世宽就要来接自己去乔公馆,下意识地拧着手帕。 牧天说,只是去处理一些事情,如果您不愿意去,自己就按自己的意思处理了。 苏小小沉思良久,才默然地点点头。 她知道,这一天总是会来到的。自从她答应牧天回上海,就一直在准备着这一天的见面。她清楚地知道,乔世宽从来给她的都是宠爱。可是也给了她绝望和痛苦。她不知道其间都发生了什么。可是她自己还有儿子却承受了这所有的痛苦与绝望。 她觉得这世界不公平,我错在了什么地方? 她曾发誓自己再也不踏进上海一步,更何况是乔公馆? 但牧天或者还有胡提改变了她,儿子在上海的成就,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回来上海,以证明一个弱女子,一个被人莫名其妙地追杀而变成了一个单亲妈妈的人,可以完全靠自己变得强大。 一样可以把儿子培养成人,而且成为一个超凡脱俗,具有强大力量的人。 母亲的镇定,让牧天内心很欣慰。也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去解决眼下的问题。 母子连心。 他等夏如花洗漱出来,在二楼的小客厅了坐了,跟胡提上前请了安,就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了几个电话。他刚放下电话,英子就敲门进来。 “这么早,你怎么来了?”牧天有点吃惊。这两天忙的没见着,突然觉得还有些想得慌的,但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早什么啊?我已经给大娘、二娘请过安了,才来找你的。”英子噘嘴地说。 “打住,打住,那是我娘,我大娘,你别瞎掺和啊,”牧天一脸严肃地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用完人家就翻脸不认人呢?你说的我是乔英子,你是乔一天的,这么快就又忘了?”英子显然是夸张着自己的生气。 牧天心中一动,“皮特又出现了?”他急忙问。 “算你聪明。”英子走到书桌前,见玻璃板下压着一张“玩转上海滩”的照片,指着嘲笑道,“好土啊,哈哈。完全是两个傻小子嘛。” “先别傻不傻的。皮特是不是出现了?” “是啊。”英子索性一下子坐到书桌上,指点着说,“你当时弄翟山鹰的时候,把他一块弄了不就算了嘛。你放他走了,现在他又来了。你真想牺牲我?你可是给人说了,卖谁也不能卖妹妹的。现在怎么办?”英子腮帮子鼓动着说。 “你别急,政策没有变,他怎么说?”牧天安慰地说。 “也没说什么,昨晚打电话来说,等两天方便的时候就来看我。”英子突然轻描淡写地说。 “哦,那就等他来了再说吧。”牧天沉吟了一下说道。 “你这是对我不负责任!”英子突然跳下书桌,几乎贴着牧天,指着他鼻子说,“什么叫等他来了再说?” 在门外等着的梦荷听了“负责任”的话,浑身一哆嗦,待听到下文,又舒了一口气,敲门。她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了,发觉里面有女孩子的声音,又听出是英子,就没敢敲门。 听到里面牧天喊“进来”,梦荷才娜娜而入,一个万福,柔声道:“少爷,老爷在院子里等了已经有一阵字了。” “知道了。你去请我娘和大娘出来吧。我先去看看。”牧天说着,又对英子说,“你跟梦荷一起去上房,陪我娘和大娘。” 梦荷与英子应声而去。 牧天叫了胡提,就奔门外走去。 出了楼门,见乔世宽确实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一袭青灰长衫,锃亮的黑色皮鞋露着前脸,右手拄着一根枣红色的文明棍,左手托着一顶灰呢礼帽。 他端端地站着,旁边是稍后肃然而立着的耿一飚。 再背后是乔府的座驾,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第291章 女人的风范 凤凰台与其说是一座花园洋房,不如说它是一座稍微缩小了的庄园。 它是法国设计师皮埃尔设计的。 从大门进来,是一条长达三十米的宽阔的水泥路。两边是橡木林。接着是一个椭圆形的喷水池,围着汉白玉的围栏。中间是一座凤求凰的石雕,水从凤凰的嘴里喷向空中,无始无终。 中轴线上是三层各三米的三个台阶的平台,连接着第一进院子,也是整座院子的大门。 两旁有走车的甬道通上来。 与喷水池相接的是距离长达六米远的第一个平台,连接着的也是三个台阶。 此时,牧天和胡提走到第一个平台上,站在边缘,并没有下去那三个台阶。 耿一彪要上前说话,被乔世宽挡住。 乔世宽微微颔首,叫了声:“牧探长。” 牧天没有说话,只一颔首,听到后面传来细碎而杂沓的脚步声,躬身退到一旁。 一众女眷在平台上缓缓而来。 苏小小在平台的口上立了,左右看了看,这才抬眼看着台阶下的乔世宽。 乔世宽凝视着一身布衣打扮,却依旧难掩妖娆的苏小小,双目泪涌,嘴唇剧烈出翕动着,喉结打转,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看苏小小只微微笑着,俯视着乔世宽。 乔世宽心里呐喊了一声:“小小!”只见他甩掉礼帽,撇开文明棍,一撩长衫,跨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罪人在下,请夫人饶恕!” 他的声音嘶哑,抱拳的双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耿一飚瞄了一眼乔世宽,“噗通”跪下,双手抱拳地长呼了一声:“夫人。” 苏小小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地走下台阶,越过跪着的乔世宽,走到车前。 乔世宽猛然觉醒,跳了起来,替苏小小拉开车门。 夏如花朝牧天笑笑,也走下台阶,走向汽车。 …… 乔公馆是乔世宽买的地自建的,请的也是一个外国设计师设计的。说不上什么风格,只是非常室用。也是一个三进的院子。 一进院子是干粗活的杂役们住的和恒昌和恒祥百货的精细货物。二进院子里西厢房是广德药业的仓库,放着不太适合放在一般的库房里的高档药材,而连接一二三进院子的两栋楼,则是藏书阁,里面保存的全是百货和药业这么多年来最原始的账册票据。 二进院子里的东厢房是乔世宥的,有会客室,卧室,书房。 一进院子是空旷的,铺着青砖,大约是为了进出货物方便。 二进院子里只有几棵树。 三进的院子里,就有了假山和花园,种了些名贵的花卉。 这是一个整体上更重实用的设计理念。 工作、社交、生活。 层次和功能很明确。 乔公馆的正房很有意思,一开七间房。正中是餐厅与客厅,两侧是两个小的会客室。东面三间是通的,那是老爷的书房,是开会和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 楼上正中也是会客室,更贴切一点说是家人们的起居室。西边三间依次是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的卧室。 东边一间是老爷的小书房,是他独处和会见亲密客人的地方,接着的一间从建好就没有使用过,而最东边的一间,此前曾收拾出来给了英子作闺房。 郝明珍昨晚上也没有睡好,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大早就被杂沓的脚步声、搬东西的乒乓声,还有故意压抑的人生给吵醒了。 她躺在床上静听了一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爬起来出门查看。 一帮杂役、下人、老妈子和丫鬟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正在整理和打扫东头那间从来没有开启过的房间。 她挤过去查看,完全不再顾及自己三太太的身份。而那些下人们也在专心工作,对她好像视而不见的似的。 一看之下,郝明珍的心一下子哇凉哇凉的,从头凉到脚后跟:那个女人要进这个家了。自己阻挠了二十年,用了极端的手段,也没有能阻挡得住,她还是住进来了。而且乔世宽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给她准备的房间比自己的还大还好。 我好歹还是南洋巨商之女,她苏小小是什么东西,哼,舞女! 她在心里诅咒着苏小小,这个该死的舞女,毁坏了自己的一切。她由苏小小想起了乔世宥,你这个没用的男人,挨千刀的怎么也不见了踪影?他在现场抓狂地横冲直撞地发着低吼。 下人们自从知道二老爷搬出了乔公馆,偶尔的“封口费”也没地方讨了。又听得郝明珍跟老爷大吵一架以后,好像对她更不待见了,看到她就像透明人似的,尤其是牧天交代过耿一飚他不想在乔府再遇见她之后。 一切都变了,她郝明珍在这个公馆里真的成了一件摆设,而且是看不见的摆设。 已经绝望的郝明珍跑回自己的卧房,钻进被窝蒙头嚎哭起来。 第292章 女人的风范(续) 要不说耿一飚是一个可以信赖的管家呢,他已经按照牧天的意思在一进的院子里摆好了几案,并在上面焚了香。 此时香已点燃,不是为了驱虫,而是为了大家可以看到时间在流逝。 牧天扶着苏小小在正中的位置坐下,左下手是夏如花、再下是英子。胡提想夏如花后面肃立着。 耿一飚扶着乔世宽来到苏小小右下手的椅子旁边,目光注视着牧天。 牧天颔首应允。 耿一飚扶乔世宽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侧立其后。 乔世宽不知目前是什么阵仗,又不敢问,只呆呆地看着眼前大院三丈远的地方摆着的一条光秃秃的长凳。却一眼瞥见大门外两辆卡车停在不远处,上面下来了不少玄衣白领的青壮年。 他正疑惑间,一辆轿车停在门口。 一个脚步轻健的老者,同样是玄衣白领,下车走向门房。 耿一飚也发觉了门前的状况,急忙跑过去。 片刻,他又跑回来,对乔世宥小声说是来找小少爷的。 乔世宽一听“小少爷”就对耿一飚吼道:“既是找小少爷,还不快快请进!” 耿一飚闻听,心里有点犯难:你以为就是那后来的老者啊,二三十人呢?但听老爷如此说,也就无奈地又跑回大门口。 来者是黄尊丏,带着除了金虎以外的四虎,以及正副罗汉。 只见黄尊丏打头,随后是四虎,接着是六乘六的方阵,一色的白领玄衣,齐刷刷地进了院子。 苏小小看得真切,身体微颤地站着了起来。 “黄叔?” 她不由喃喃道,声音里充满着惊喜与疑惑。 黄尊丏举手,众人止步,黄尊丏疾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马栏山牧涤侍卫长黄尊丏叩见阳公主!”又稍微转了下方向,“黄尊丏叩见少主!” 接着四虎均跪,高喊着:“叩见公主,叩见少主。” 又接着是方阵齐齐跪下,同样高喊着:“叩见公主,叩见少主!” 喊声响彻云霄。 现场惊愕一片。 乔世宽惊得浑身颤抖,自己当年因为好色而泡妞,后来娶了的竟然是一方公主? 他摇摇欲坠,幸亏旁边的耿一飚及时扶持,才没有从椅子上跌落。 夏如花多少知道点苏小小身世,但都当做传奇,也没有往心里去,今天见到这样阵势,心里的震撼也可想而知了。 原来苏小小出生的时候,是皮克的祖父,传教士罗纳德·皮克接生的,因为苏小小出生就会笑,如太阳一般,罗纳德就给她取名“sun”,中文音译的“桑”。但“桑”的谐音不太好,牧涤更愿意叫她“阳阳”,她的大名应该是叫“牧阳”的。这也是为什么苏小小给自己的儿子取名“牧天”的原因所在。 天比太阳大,望子成龙吧。 “黄叔,阔别多年,应该有许多话要说,但今日天儿有事要办,你且从旁等候,完了咱们再行叙话。”苏小小毕竟是一方王者之后,虽心里翻江倒海,但还是气定神闲地吩咐道。 黄尊丏谢了苏小小,但还是没有行动,把目光投向了牧天。 牧天脸色阴沉地对黄尊丏喊道:“公主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是,属下明白。”黄尊丏朝牧天拱手答道,又朝苏小小叩头。命众人分列两队,立于院子两侧。 虎视眈眈。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苏小小和黄尊丏见面之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东厢房里出来的翠喜疾步走进了二进的院子,直奔内院的正房而去。 当院子空出,金虎的汽车直接开了进来,在众人的注目下,在院子当中停住。后面还跟着一辆吉普车。 兰向成和侯耀先从车里架出了被反绑着的乔世宥。 现场为之哗然。 乔世宽陡然站起来,指着已经被按在长凳上坐下的乔世宥,眼睛盯着牧天,极度疑惑地说:“这……” 牧天双目圆瞪。 乔世宥跌坐在椅子上,念叨地:“这,这都是为,为了什么?” 牧天盯着乔世宥,缓缓地走下台阶,只有三个台阶,他走的却是很艰难,“乔世宥,乔府二老爷,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自己说吧。” “昨天我,我都说了。你让我签字画押的,我也签字画押了。这……”乔世宥哀求地看着牧天,低声地说着。 院子里太静了,自从最初的哗然到现在的寂静,只在牧天走下台阶的那一刻。 人们屏住呼吸,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乔家二老爷会被反绑在自家的院子里,而此前的黄尊丏和他带来的这些玄衣白领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牧天根本没有理会乔世宥的哀求。” …… 翠喜撞门进来的时候,郝明珍还在蒙头低泣。 “太太,您怎么还在睡啊。”她并没有听到郝明珍的哭泣声,急得跺脚,上前一把掀开被子。 翠喜是郝明珍在乔府唯一一个还算亲近一点的丫鬟了,那也是一次因为翠喜两年前刚来乔府的时候,碰巧撞见了乔世宥与郝明珍难以言说的不雅之后,郝明珍重金买断她封口,并在以后的相当长的时间里经常说说体己的话,还许诺翠喜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公子嫁了,并负责她全部嫁妆,才换来的。 “太太,您快去看看吧,你那个死对头的女人,带来了很多人,她还是个什么公主呢!她儿子还是什么‘少主’?”翠喜真的是在为自己的嫁妆在考虑。 郝明珍“扑棱”翻身坐起,抓起枕头砸向翠喜,“你在这里胡嘞嘞什么,皇帝都没有多些年了,哪还来的公主?那个小贱人舞女要是什么公主,那老娘就是特码的老佛爷了!” 翠喜闪身避过。 她与乔府的下人一样,也是很不待见这位三太太的,尤其是对她的不守妇道,极端地看不上,以致她树立了上流社会只是表面光鲜,实际上全是男盗女娼的观念,又听郝明珍闲聊中说这家女人如何,又说那家女人如何如何的,听得多了,这种观念就更加深固。只是惦记着她能给自己钱财和可能的前途,一直忍着而已。此时见她又要泼起来,就说: “这事我不跟您争,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转身要走。 “你等会,我跟你去看看他们能作出什么妖来!”说着就跳下床来,也没有换衣服,就穿着睡衣,趿拉次真丝的拖鞋,跟着一直乜斜着她的翠喜出了房门,就奔前院而去。 。 ( 第293章 实锤(1)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审判,彻头彻尾的属于牧天的审判。 按理,这次审判应该是秘密的,因为它涉及了太多的个人隐私,应该是家族内部的一次审判。尤其是这个秘密的主体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乔世宽。 可是牧天是强大的,当母亲苏小小告诉自己,乔世宽就是自己的生父的时候,牧天有过那么一瞬的迷乱。 但是,他的内心是强大的。 他知道,从母亲嘴里说出来的生父,只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而他坚信自己的社会学意义上的父亲就是“天”。 所以,个在逐层拨开乔世宥背叛乔世宽与郝明珍私通多年的事实的时候,对于牧天来说,就好像是在说另外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被绿的人。 他凌厉的问题,以及耿一飚和耿一飚找来的一众下人的证人,将这一事实无情地和盘托了出来。 确凿的时间,精准的地点,具体的场景,一桩桩,一件件,在证人的口中描述着。 乔世宽听得面上紫一阵红一阵,几次险些晕厥。幸亏有耿一飚在旁悉心照料。 可是,当不伦的事实被无情地揭露了出来的时候,乔世宥在内心深处还是把罪责归咎到乔世宽的头上。 是你强娶了她,是你抢走了我的爱人。我们此前原是一对恋人啊! 可是,这一切他最早没有说出来,现在只好顶着罪名强忍着。 此前的恋人就可以在之后行不伦之事了吗? 乔世宥自己也没有弄明白这里有什么联系和依据。 所以,他一直在黑暗里行走。 …… 郝明珍一路疾走,在二进的院子里遇到几个作了证,又不愿惹火上身的下人们。擦肩而过之际。“不守妇道”,甚至“表紫”这样狠毒的咒骂从身后传来。 郝明珍根本无暇理会,而且从他们的咒骂声中,意识到自己的行藏彻底暴露了。尽管她的惴惴已经到了极限,但当她到了现场的时候,还是没有想到是这个样子, 不说全部在场的人所造就的氛围,就看乔世宥被反绑着颓然坐在长凳上,已经让她几欲跳将起来。 她冲到院子当中,根本不顾翠喜的拉扯,站在乔世宥的长凳旁边,连苏小小看也不看一眼,直指着乔世宽。 “你要把他怎么样?!” 此时的乔世宽更想成为一只鸵鸟,他已经听够了面前两人的背叛,可心底里并不想听他们当面承认。他的兜里一直揣着一支勃朗宁手枪,那是无数次想用于自己的武器。可是,现在他不愿意用了,因为自己的儿子和最后宠爱的女人回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冲着郝明珍抛了过去。 信封飞过,落在郝明珍面前的青砖地面上。 休书?! 郝明珍低头一看,暴怒地上前踏住,又使劲地拧了几拧。 指着乔世宽怒道:“乔世宽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当初贪恋我年轻貌美,不惜一切地将我强行占有,拆散了我们一对。你现这么对你的弟弟以外,还要休了我?你痴心妄想!我们曾经是那么相爱的一对。是你一手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说着扑向乔世宥,欲替他解开反绑的绳子。 兰向成和侯耀先挡住了她的去路。 牧天一个眼色,兰向成和侯耀先将她双臂反剪过来,金虎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也反绑了起来,按在在乔世宥身旁。 乔世宽眼见如此,那毕竟是同床共枕多年,早期也尽得了鱼水之欢的人,内心还是有些不忍。 “你我的婚姻是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是……”乔世宽说不下去了,拿眼睛瞟着苏小小的表情。 此时的苏小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知道儿子牧天会处理好一切的。让这些人尽情地表演,以便将来自己获得更稳固的地位而已。 二十年的独立生活,让她活得很通透。因为在她心里,儿子是用不着这么用心做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是你为了霸占我的阴谋,我爹是知道我在学校里的事的,更知道我爱乔世宥,我们是一对恋人!是你毁了我们两个人!”郝明珍身子被兰向成和侯耀先制住不能起身,只有扭动身子歇斯底里地冲乔世宽喊叫着。 此时此景,乔世宽听着郝明珍的狂吼,相信她说的是实情,郝老爷子是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的。他也可以想见郝明珍对他父亲的哀求,可是郝老爷子是个守信用的人,他将女儿许配给了乔世宽,就必须让郝明珍嫁给乔世宽。至于女儿的情感、痛苦,在这个当时一心想救回海盗手里的水手船员的郝老爷子来说,什么也不是。 乔世宽此时仰天长叹:郝老爷子啊,你真是好糊涂啊! 乔世宽是个商人,但郝文景是一个比他大近二十岁的成功商人。 他现在相信,这一切都是郝文景的安排。因为当时他对乔世宥和郝明珍的事情一丁点也不知道。只为郝老爷子信守承诺而感动,为自己抱得美人归而沾沾自喜。完全没有顾及其他。 正因为他是个商人,而且在知道了自己堂弟与自己小妾苟且之后,还生了“借种”的龌龊念头的商人。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只顾怨天尤人。他必须要表现点什么。否则连虽然已届不惑,依旧美若天仙,又是一方公主的苏小小会再次从自己面前消失,而这次消失则会是永久的。连同自己的儿子。 他拄着枣红色的文明棍站了起来,耿一飚紧张地站到了他身后,随时准备着扶持。 “你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告诉我实情?”乔世宥连续地捣着文明棍,努力地把自己的话语里灌输进去懊悔的情绪。 “笑话!我出得来吗?你们一开始筹划这事,我爹就把我锁在了屋里。我是被绑着上的花车,你不知道吗?”郝明珍拧着脖子依旧是狂喊着。 “那他呢?”乔世宽把文明棍在桌子上一砸,指着下面的乔世宥愤愤地说,“他为什么不来给我说?” “他?”郝明珍扭头看着此时垂头丧气的乔世宥,自语地道:“他大概只会爱吧。”又扭头瞪着乔世宽,“他,他怕你!你是他的魔鬼!” “你不要信口胡说,他怕我?怕我还能做出那些对不起我的事来?!”乔世宽又连续地在桌子上敲打着自己的文明棍。 “那是因为他爱我。我们之间是纯粹的爱。我们没有罪!都是你们,你们害的。”郝明珍把手指在眼前的所有人面前指了一圈,尤其是指到苏小小的时候,特意多指点了两下。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突然泪水狂飙起来。 第294章 实锤(2) 她怎么变成鳄鱼了? 牧天乜斜着此时披头散发,由于双手被反绑而不能擦拭眼泪,摇头晃脑地把眼泪尽情地抛洒在青砖的地面上的郝明珍,和在一旁并无所动的乔世宥。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份执念:把一切虚妄揉碎了给世人看。 他知道这有些残酷,但残酷向来都是存在于你我之间,无处不在的。 他突然举手拍了两下巴掌,“金将军。” 金虎应声挺胸朝前跨了一步,朝牧天行了一个“拳”礼。 “带上来吧。”牧天吩咐道。 “是。”金虎应声,朝兰向成和侯耀先挥了挥手。 兰向成和侯耀先迅速地跑到吉普车前,将里面同样被反绑着的沈月娥架了出来。按坐在长凳的另一头。 乔世宥垂首侧视了一眼沈月娥。 沈月娥直视着前方诸人,并没有理会乔世宥。 牧天上前一步,对沈月娥厉声道:“看着我!” 沈月娥浑身一个激灵,抬头看着牧天。 “你叫什么?” “沈月娥。” “你旁边的这个男人是谁,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乔二老爷,乔世宥,他,他是我男人。” 牧天正要再问,郝明珍突然狂叫起来:“你放屁!他是爱我的人,怎么成了你男人?!” “他未娶我未嫁,怎么就不能成我男人了?爱你个屁,你那是搞破鞋!”沈月娥一点也不示弱,同样嚎叫着,还骂起了人。 “你一看就是个堂子货,你配有男人吗?”郝明珍也顾不上身份了,张口开骂。 “堂子货又怎么了,你不是堂子货,是阔太太,可吃里扒外你,比堂子货还不如!”沈月娥更是不甘示弱,也挺着脖颈子大叫着。 “你就是个烂堂子货,看我不撕烂你个臭b!”郝明珍越来越气,骂人的话,直接奔下三路而去。 这话实在有辱公主视听,因为上面的苏小小和一众女眷纷纷侧身,甚至捂上了耳朵。牧天高喊一声:“金将军!” “有!” 牧天指着郝明珍说,“你给我看好了那个女人,从现在开始,如果她再出声,就给我掌嘴!” “是!”金虎应声走到郝明珍侧前,扎稳双脚,摩拳擦掌。 “好了,你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认识乔家二老爷的?”牧天又问沈月娥,只是这回背对着她,目光扫视着前面坐在几案后面的人,从乔世宥到英子。 “我在静安的广德堂后面有间公寓,平常有很多朋友来玩。乔二老爷开始是随他们来的。”沈月娥磕磕绊绊地说着。 “是书寓吧?”牧天追问道。 “是,是书寓。不过那不是我的,我当年只是在那里帮佣,刚来上海的时候。”沈月娥说到自己的身世,话立刻顺溜了起来。 “当年是哪年?”牧天问,语调也平和了,众人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沈月娥的身上,想听一段传奇故事。 这是人的天性,窥视别人的痛苦。 “我十五岁那年。” “你今年多大了?” “四十一,虚岁。” “那时候书寓的主人是谁,你帮谁的佣?” “是一个叫夏薇薇的电影明星。后来跟着一个叫明公子的上南方了。” “这个乔二老爷去书寓是为了夏薇薇吧。” “是,那时候去的很多人都是为了夏微微。乔二老爷在那过过几次夜。我那时候小,不懂这些。不过后来,乔二老爷每次来,都给我带糖和点心,我以为他喜欢我。再后来他就在楼下的灶房里要了我。”沈月娥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闪现着一丝幸福。 乔世宥只侧目看了沈月娥一眼,知道说话的后果,又垂下头去。 郝明珍听到这里,目呲睛裂,咬牙切齿,但见金虎虎视眈眈,也不敢言声。 “我喜欢乔二老爷,真的。”大概是想说明自己与乔世宥之间是有爱的,所以沈月娥挺起身子,强调地对众人说道。 “那间你开书寓的公寓也是乔二老爷替你买的吧?” “是,他是我男人,替我买房那是应该的。我发誓自从成了他的女人,我从来没跟别的男人睡过。不像那个女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她才是个烂货,臭b!” 这次听着沈月娥的咒骂,郝明珍没有激烈反应,她完全懵了,一个堂子货,可以从一而终?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对于一个躺着,用大腿赚钱的女人来说,她们有爱吗? 这是一个荒谬的命题,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堂子货”的表白给弄懵了。 正在此时,一辆囚车根本不理会门房的询问,开进了院子。停在了一旁。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怎么会是这样,有巡捕介入乔公馆的家事? 他们忘了,牧天是警务处沪西特别警务的副督察,一辆巡捕房的囚车开进院子,实际上是不足为奇的。 可是,这辆囚车里确实很离奇。 但牧天并不去看那辆囚车,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大家眼中的风尘女子沈月娥身上。他没有简单地把她归于“堂子货”。 “我很佩服你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能从一而终,不过我怎么听说你是对过亲的人,他是谁?”牧天的话说得极端色系心平气和,以致于让人不由想着他接下来的话一定藏着什么阴谋。 沈月娥眨巴着眼睛看着牧天,斑驳的眼皮上,又掉下来几粒粉来。 “是,我六七岁的时候,家里就给对了亲,未婚夫是我一个很远很远的远房堂哥。不过,乔二老爷早就代还了他家所有的彩礼。我们已经解除了那种关系,早就八竿子打不着了。”沈月娥极力地解释着。 “你能告诉我们他叫什么名字吗?” “沈余年。” “你看是他吗?” 沈月娥浑身打了个哆嗦,举目四望,并没有见到任何多余的人,两眼快速地眨巴着,疑惑地看着牧天。 牧天朝囚车招手。 两个印度巡捕打开车门,从里面拉出一副盖着白布单的担架,抬到沈月娥和乔世宥、郝明珍面前。 金虎上前,掀开了白布单。 死了的范德瑞赫然在目。 “是他吗?” 沈月娥浑身打着哆嗦,虽然他在沪西警察署法医课见过这具尸体,而且要领走下葬,现在再看到,而且是在这种情景下看到,还是内心颤抖不止。 居然将死人抬到自己家里来,这种举动实在是令人惊讶。 现场更为惊讶的是苏小小。 还有陷入到遥远过去的耿一飚。 他俩见过这个死了的人,一个在不久前,一个在二十年前。 ( 第295章 实锤(3) “是他!”不等沈月娥回答,苏小小陡然站起来,指着地上的尸体怒喝道。夏如花也站了取来,指尸体,说不出话来。 众人的愕然是可以想象的,纷纷把目光投向苏小小,又看向地上的尸体。 乔世宽更是一下子窜起来,迷惑地看着苏小小。 耿一飚则是一直凝视着地上的尸体,一脸沉思的样子。 牧天上前,拱手对苏小小道:“母亲,请稍安勿躁,待孩儿将事情问清楚,再请您处置。” 苏小小这才看了乔世宽一眼,缓缓坐下。 乔世宽却不敢有所行动,只看这牧天。 “你也请坐吧,乔老爷。我有话要问耿管家。”牧天盯着乔世宽说,“耿管家请向前一步,我有话问你。”牧天伸手示意。 耿一飚猛醒,绕过几案,站在了桌前:“小少爷。” 牧天指着地上的尸体,“你仔细地看看,地上的那人是不是二十年前闯进大华公寓苏小姐的房里想要杀死她和她儿子,又把你腿扎伤的那个人?” 耿一飚上前,躬身查看了尸体良久,又搬起尸体的下巴看了一下。见有一个蚕豆大的紫色痦子,上面还长着几根毛,就走回来,躬身道:“禀告小少爷,是他。是他带着两个年轻人去的大华公寓,不过扎我腿的不是他,是另外两个人中的一个。” 此时苏小小怒视着地上的范德瑞,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好了,你回去吧。”牧天说着,又回到沈月娥旁边,“你还没告诉我,这个死了的人,是不是跟你对亲的沈余年?” “是,是的。他,是沈余年。” “你既然早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为什么你还要上巡捕房去领他的尸首下葬?”牧天盯着沈月娥凌厉地喝问。 “是,是他,乔二老爷打电话叫我去的。”涮月娥瞟着旁边的乔世宥说道。 乔世宥身子一抖,瞪了沈月娥一眼,随即又泄气地委顿了下来。 郝明珍侧视着沈月娥“哼”了一声,“表紫无情,戏子无义!”发狠地骂了一句。 “沈月娥,你知道沈余年给你退了婚后一直干什么吗?”牧天问。 “知道,一直跟着乔二老爷干的,是什么襄理,在广德堂。他还改了名字,叫范德瑞。”沈月娥道。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乔二老爷打电话让我去巡捕房认尸,不是去领人。” “谅你也不知道。”牧天低声念叨了一句,朝囚车挥了下手,“都带过来吧。还有金将军,那个阿才也带过来吧。” 金虎应声跑去了吉普车。 乔世宥此时强撑着身子的颤抖,慢慢地抬头望向乔世宽。 乔世宽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苏小小的一举一动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乔世宥的眼神。 “给你个机会,”牧天走到乔世宥面前,盯着他说,“是不是你杀了他?”指着地上的尸体厉声喝道:“这个范德瑞?!” 乔世宥浑身怔然一抖:“不,不是我杀的。” 谁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除了黄尊丏的四虎和正副罗汉们悄无声息,其余的人议论成了一团,就连夏如花也指指点点地跟苏小着什么。英子更是活跃,就问就近的胡提怎么回事。 被捆绑着双手的阿才,带着手铐的熊耀武,不仅带着手铐,还有脚镣的刑大力,挨个地站到院子当中。 阿才说自己是广德堂的伙计,襄理范德瑞失踪前他看到是跟旁边的熊耀武走的。而乔老板失踪前几天,都跟一个日本人天天泡在一起。 熊耀武说自己是青龙会的少当家,想跟范德瑞合作点生意,但他不识抬举,就绑了他。后来是乔二老爷出了八根金条给赎回去的。 刑大力说自己拿了乔二老爷的两根金条在车里勒死的他,埋在了半山坡上。 众人听得唏嘘一片。 牧天见一切都说得很明白了,乔世宥也浑身瑟缩地抖成一团。就上前请乔世宽移步到乔世宥近前,问乔世宥,“泰山会的王大彬为什么要敲诈你七十万。” 乔世宽瞪大眼睛看着乔世宥,“七十万?” 牧天根本不理会乔世宽的反应,回身叫胡提扶着娘和大娘移步前来,指着地上的范德瑞问道:“娘,大娘,这个人您两位老人家见过吧。” 苏小小捂着前胸,长吸着气。 夏如花肯定地道:“见过,在彭县老家。他还带着两个人。” 牧天道:“那两个人是泰山会的人,一个叫大虎,一个叫二牛。那两个人呢?” 夏如花看了苏小小一眼。 苏小小朝她笃定地点点头。 夏如花沉静地道:“让我们娘几个合力给杀了。”他指着地上的范德瑞说,“他还有枪,他们想杀了我们的。他们说是冲苏小小和牧天母子去的。” “乔二老爷,你跟乔世宽有夺妻之恨,你冲他去啊,为什么要处心积虑一定要地杀了我们娘俩才罢休啊?”牧天一把揪住乔世宥的头发,把他的脸扳起来面对着自己。 “我,我跟他没,没关系。他干的事,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给王大彬七十万,跟你没关系,你找贾正廷千里迢迢地动用汪氏的特务机构到彭县开棺验尸,再说你不知道,跟你没关系?你还找泰山会的老舵主马洪生,直到你确信当年你替范德瑞找的两个泰山会的帮手,已经消失无影你才放心。胡提。”牧天的一连串发问,让乔世宥的脸色急剧地变换着颜色。 旁边的郝明珍身子也开始了发抖。 胡提上前,从兜里掏出那把刻刀。 牧天揪住乔世宥的头发按低了些,“好好看着。” 胡提一把撕开范德瑞上衣,随即推转过来。 后肩上一个明显不新不旧的伤疤。 胡提将刻刀放在伤疤上。 “这把刀在彭县的时候,我兄弟插进他的肩膀的。可是刀怎么会在你那里?”牧天用力将乔世宥乔世宥的头甩了出去。 乔世宥极力地稳住身子,“我,我说,都是,是她的意思。” 郝明珍一听这话,简直如五雷轰顶,直挺着脖颈子狂叫道:“乔世宥,你个软蛋,老娘真是看错人了!你这个挨千刀的软蛋……” “你是个烂货,我男人是你骂的吗?”沈月娥不知死地插嘴道。 “你别听女人瞎咧咧,你哥在这里,你接着说,二十年前你都干了什么,二十年以后你又干了什么?”牧天循循善诱地对乔世宥说着。 “她说了,杀了苏小小还有小少爷,你没有了子嗣,以后的财产就是我们的了。她还说你以后娶一房只要有孩子,她就杀一房。小少爷他们逃跑了,她让我一直去寻找,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找到,杀了。”乔世宥说完,哀求地看着乔世宽。 “你就这么听她的话?”乔世宽绝望地问,听得出,那种绝望是从心底里发出的。 “没有,我没完全听,听她的。苏小姐跟小,小少爷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那是你没有机会,雇了些笨蛋,没杀得了!”乔世宽咆哮一声。 “不,不,哥,我没全听她的,真的,哥,前一段听说你要认亲,她还让我杀了你,还说,你死了,小少爷就没亲可认了,就一了百了了。可是,哥,你是我哥,我怎么能……” “砰!” 谁也没有想到乔世宽的身手能有如此快捷,竟然迅雷不及掩耳地掏出那支勃朗宁,一枪射中乔世宥眉心。 乔世宥喉咙里发出一阵“呃呃”声,头一偏,倒在了旁边郝明珍的大腿上。 郝明珍惊愕中,下意识地搂主了腿上乔世宥的头。 鲜血冒出,瞬间染红了她白色的丝绸睡衣。 “乔……” “砰!” 郝明珍眉心中弹,身子晃荡了两下,扑到在乔世宥身上。 在所有人愕然惊叫声中,乔世宽又举枪朝天上连开了两枪。 “要杀我儿子?杀我儿子!” 声音空洞,茫然,又令人毛骨悚然。 。 ( 第296章 婚纱照 “给我的?我们的婚房?”用欢心鼓舞来说此时的欧阳慧的心情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当胡提站在丰泽里七号的栅栏门前,把钥匙丢在她张开的手里的时候,此前一直艳羡和贪婪地盯着小楼,像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一样的欧阳慧,喜悦得简直要疯了。她一个纵身就吊到了胡提脖子上,逮着他满头满脸地乱啃一通。 胡提则怪笑着,欲拒还迎地不住侧着头,“哎哎,还有人在呢。”他侧眼看了看旁边的牧天和英子。 牧天不由别过脸去,英子则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俩。 “我太高兴,太爱你了。”她在胡提的脸颊上留了一个大大的口红印子,才从他身上下来,拿着钥匙寻找着栅栏上的锁孔。 牧天心里“哼”笑了一下,探手入内,拨开了里面的插销。冲欧阳笑笑。 “钥匙是开里面的楼门的。”胡提在旁边一笑,补充说。 “那你不告诉了?看我,光顾着高兴了。谢谢啊。”欧阳慧冲牧天一笑,直接进了院子。 胡提有些迟疑,牧天给他摆摆手。 “我先进去了。”胡提说,着也走进了院子。 牧天正要跟进,英子拉住了他。 “咋找的,怎么跟我的房子一样一样的?”英子伸出食指,搁在胸前,快速地指点着楼体,神秘兮兮地问。 牧天出掌,挡住了指头的势头,“上海滩长得一样这房子多得是,只要你肯花力气,别穿高跟鞋,肯定能找到。哎,我问你,人家来看新房,你过来瞎掺和啥?” “我才不是瞎掺和呢,是欧阳慧喊我来的,她说我品味好,帮她参谋参谋。”英子得意地双手抱在胸前嘚瑟地说。 “你品味是好,但别瞎掺和。”他伸手捻动着两指,“伤这个。欧阳可没有你幸运,有人送家具。”牧天不无嘲讽地说。 “你什么意思?叫我谢谢你呗。我才不管他们呢。我是陪他们去拍婚纱照的。”英子满不在乎地说。 “婚纱照?” “是啊,他们没告诉你他们的日程啊?嗨,看看,这就是男人,娶了媳妇就忘了哥们,女人就不一样,嫁了男人,闺蜜还是闺蜜。”英子颇为嫌弃地说。 “你别挑拨离间啊。我跟胡提那是铁哥们,你也挑拨不了。”牧天自信地说着,沉吟了一下问,“他们定了去什么地方拍婚纱吗?” “好像没有,嗨,现在都差不多,都是那一套,哪儿拍不一样,就看价钱了。”英子挥了下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嗯,这样,一会儿你就提议去新新照相馆拍。那里有惊喜。”牧天说。 “我提议什么啊,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呗。你不是他铁哥们嘛,怎么,不自信了?”英子侧眼瞄着他。 “这和自信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说了,不就没有惊喜了嘛。”牧天哄骗地说着。 英子正要说什么。 欧阳慧和胡提从里面搂搂抱抱地出来。 “哎呦,怎么这么快?我还说跟英子上去呢,你们就下来了。房子怎么样?”牧天惊讶地说。 再看欧阳慧面若桃花,眉开眼笑,扶着胡提的肩头,一时笑得竟然说不出话来,直指着胡提,意思是让他说。 胡提瞟了一眼旁边的欧阳慧,“她很满意,就是上面的床上,还有其他日常用品,看样子是别人用过的,她说要换了。” “哦,可能房主走得急,来自扔都没来及。那样把,回头喊金虎来收拾一下,送难民营去。你自己喜欢吗?缺什么就说。”牧天语带深意地说道 胡提感激地摇着头。 “好啦。”英子翘脚提身地拍了一下手,“新房也看好了,咱们去拍婚纱照去吧。”她上前拉着欧阳慧的手,又说,“咱们就去新新照相馆吧,那里的摄影师很厉害,我听说还优惠,这不11·18快到了嘛,大减价。”英子看上去比欧阳慧还兴奋。 一听新新照相馆,胡提微微怔了一下,牧天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胡提也没弄明白他笑的意思,就看着欧阳慧。 欧阳慧一听说“大减价”,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还催着大家快走。担心人家大减价是有名额,先到先得的。 …… 沈百祥一见有人光顾,立马笑逐颜开地迎了上来。 欧阳慧率先迈入店堂,“你是老板?” “是,是,在下就是掌柜的。小姐请进,您有什么需要?”沈百祥点头哈腰地道。 “听说你们大减价?”欧阳慧打量着四周墙上广告照片,立刻就问。 沈百祥一怔,正要说话。 牧天拨开英子朝前站了一下。 沈百祥一看牧天,愣了片刻,立刻笑脸灿烂地道:“哦,牧探长了了。” 牧天没有说话,暗指了指欧阳慧,又指指自己。 “哦,当然,当然本店正在大减价期间,牧探长的朋友,那全部就收个成本,其余的免费奉送。”沈百祥说着,打量起胡提和英子,又看着还在审视着墙上各种照片的欧阳慧。 “哎呦,你们是来拍婚纱的吧。恭喜,恭喜。那就更要送了。啊。”沈百祥说着,突然眼睛一亮,指着胡提说,“喔,你就是那位跟牧探长一起拍‘玩转上海滩’的帅哥?哦,幸会,幸会。欢迎再次光临。”沈百祥连忙拱手作揖。 胡提笑笑,没有搭茬。 沈百祥收了客气,就问是谁要拍婚纱,两对一起吗? 牧天平静地说是胡提和欧阳慧。 沈百祥再次地恭喜了两位,说摄影师外拍还没回来,叫小二拿了样本过来给胡提和欧阳慧,告诉他们可以选这里的套餐,当然也可以跟摄影师提自己的要求。他这个店完全是个性化服务的,保证能拍出跟别的照相馆不一样的婚纱来。 牧天想,婚姻都是一样的,婚纱照不一样有个屁用? 欧阳慧选了一个套餐,问胡提的意见,胡提很热情地表达了自己无可无不可的意见。他们就去二楼去选服装了。 沈百祥小心地请牧天和英子坐了,又问他们是要茶还是咖啡,然后就“刷”地拉上了猩红的法兰绒布幔,隔出了个休息室。 隔着布幔,能听到算盘珠子响。 英子扒着牧天的肩膀惊奇的地问,“这就是你给胡提哥哥的惊喜啊?玩转上海滩的帅哥?哈哈,帅哥?” 小二掀帘进来,送上了咖啡。 “坐好。你没听老板说只收成本,其他全送吗?惊不惊喜?”牧天严肃地轻声对英子说。 英子闻听立睖了下眼,但见布幔被打开,也就坐回了沙发上,噘嘴看着自己脚尖。 小二送来了咖啡,他把杯子端上了茶几,道了声,“小姐先生慢用”。就退着出去。 牧天示意了一下英子,自己端起一杯,刚送到嘴边,就听沈百祥在外面招呼道:“季小姐,欢迎大驾光临。” 牧天一愣:季若曦?咖啡停在嘴边。 第287章 联络点联络人 “是若曦姐姐。”英子诧异地道。 牧天赶紧“嘘”了一声制止噶她发声。 就听布幔外季若曦说:“麻烦沈老板,有个件,还要请贵店帮忙。” 果然是季若曦。 “应该的,不麻烦。急吗?”沈百祥道。 “不急,下班前弄好就行,你给我电话,我来取。”季若曦清晰地说道。 英子也确认了是季若曦,就要掀开布幔出去。 牧天一把抓住,狠狠地瞪着她。 英子挣脱着,“你干嘛呀!” 牧天脸都气歪了,正要伸手捂她的嘴,手伸到半途。 布幔被掀开,季若曦探进头来,一脸的惊异。 “你们?在干嘛?”季若曦声音极度诧异得有点变调。 牧天赶紧收手。 英子“嘿嘿”笑着,指了指牧天,又指着自己,“我,我们,拍照,拍婚纱照。” 季若曦倒吸了一口气,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点着他俩,“你们要结婚?”她拍了两下胸口,“这,这也太突然了!”她满脸不可思议,手抓着布幔,似乎在支撑着有点摇晃的身体。 牧天赶紧上前扶住,“是胡提跟欧阳,我们跟着来看热闹的。你怎么也来了,这么巧?”他说着,扶季若曦坐在沙发上。 英子把咖啡端过来,“你先喝点咖啡。看你这满头是汗,不会是走过来的吧。” “不不,姚叔的车就在外面。真的不是你们拍婚纱照?”季若曦的脑子好像这会儿进水了,懵懂地问。 牧天坚定地摇着头。 “不是我们俩。不过,我刚才还在想,拍一组也不错,可以穿一次婚纱啊。哎,这样好不来,我跟牧天拍一组,你也拍一组,看看效果怎么样?”英子天真地笑着说。 季若曦脸色一凛,“你小姑娘瞎讲,瞎讲的,这婚纱照不能乱拍的,再说你拍我拍,就他一个新郎,你是想鼓励他吃了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得陇望蜀?” 英子不愧是跟冯茹芸混过的,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就是说着玩的嘛。还真拍啊,要是让人看见了,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季若曦和牧天都松了口气。 牧天大概是没话找话,缓和刚刚的尴尬,又问道:“你怎么也来了,拍照吗?” 季若曦明显地过了刚才的紧张,啜了口咖啡,“我记得告诉过你,我们报馆的暗房太小,只能洗一些急用的新闻照片,那都还紧张着呢。后面的副刊什么上用的照片,我们都外包给了这里。” “还让你这个报馆老板的千金亲自送来?”牧天微笑地看似玩笑地问道。 季若曦拢了一下头发,这才发觉是湿的,尴尬地笑笑说,“也不是,方便的时候就我送了。” “方便的时候?”他见季若曦打开包,在翻找着什么。就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她说,“你很多时候都很方便吗?” 季若曦接过手帕。“谢谢。也不是了,这点小事,谁有空了谁送,有时候我爸还顺便送过来呢。”她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又擦了擦头发,把手帕还给牧天。 牧天的余光一直盯着柜台上的沈百祥。他看到沈百祥在一个报馆专用的大信封里摸出一个小信封来,塞进怀里,折叠好了大信封,把它抛在旁边的放着各种胶卷的筐子里。走出柜台,转到后面。 牧天知道,后面是方古农的摄影室和暗房所在。 “你们在这待会,我要去一下洗手间。”牧天对她们说。 季若曦放下咖啡,站起来,“我先走了,报馆还有很多事呢。你们在这等他们吧。婚纱拍起来很长时间的。” “你不跟两位新人见见,打个招呼了?”英子似乎有点责备的意思道。 季若曦沉吟了一下,一边走出,一边说道:“不了,到时候通知我去喝喜酒就成了。” 牧天送她到门口,看着她上了姚立顺的车,才折返,指点着英子,嘴里无声地嘟囔着,然后看着柜台后的小二,做了个要去洗手间的手势,就奔里面而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摄影室,见到墙上挂着他们拍“玩转上海滩”时的背景,不由一笑,又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拍过照,要“玩转上海滩”,岂不知有多少人被上海滩给“玩”了! 他凝神谛听了一会儿,就朝更深处走去。 越过一条红色的灯光照着的甬道,上了几个台阶,牧天来到一扇窄窄的门前。门楣上的灯也是红色的。他把耳朵贴在门上谛听了一阵,拧了下把手,锁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裤兜,一阵狂喜,带着呢! 他旋即拿出工具包来,悄然地打开了门锁。 屏住呼吸,他一点一点地轻轻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标准的摄影暗房。 屋里亮着红色的灯光。 半空吊着几根绳子,横跨房间,绳子上用竹夹子夹着长短不一的胶片和大小不一,横七竖八的照片。 正对着房门的是一个高大的柜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再旁边是一张硕大的工作台。 台上一次放着大小两台放大机,接着就是三个木头的方盘,里面都装着半盘的液体,上面的标签依次写着“显影”,“定影”。“清水”。接着就是水池,水池上面有水龙头。 可是屋里空无一人。 沈百祥说方古农去外拍了,刚刚转过后面,又不在摄影室的沈百祥呢? 牧天随意地看着绳子上的照片和胶卷。 他发现了自己看过的有日本浪人的建筑照片还有一张挂在绳子上。 他摘下来看了一下。 看到那上面七号院子栅栏旁的日本浪人,不由笑了。 他在想自己无意间一个创意,竟然能让方古农将来发大财。当然,这个创意是刘庆怀基于方古农说出来。 战后,这些不见了的日本浪人最后的影像是会很值钱的,假如方古农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他伸指弹了一下照片,又把它给夹了回去。 他连着嗅了两嗅,确认沈百祥来过这里。 先前一进照相馆就闻到的沈百祥身上的芙蓉膏味道,在这里也有,只是淡了很多,但他依然能够分辨出来。 可是这里没人。 沈百祥又回去了吗? 他揣到怀里的是什么,季若曦送来的又是什么? 他集中思想,努力地想要想明白。 牧天的嗅觉特别灵敏,而且思想越集中就越灵敏,这和他穿越时是被尿骚味给熏醒的大约是有关的。 沈百祥吸的是上好的云土,他判断着。 他环视着周围,跟随着嗅觉追寻着沈百祥的动向。 门上的锁,响起了钥匙插入,接着拧动的声音。 ( 第298章 这不是惺惺相惜 牧天迅疾的扫视了一下,见无处可藏。干脆抓住绳子上挂着的一卷胶卷看着。 门开了。 方古农愕然地看着牧天正专注地看着胶卷。 好像没有发现自己一样。 方古农把双肩包摘下来,轻轻地放在地上,轻移着脚步,靠近旁边的一个工具柜。 牧天依旧捋着胶卷认真地看着,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此时的方古农只能看到牧天的侧面,除了给他拍过“玩转上海滩”,跟他并不熟。 方古农目不转睛地盯着牧天,悄然地打开工具柜的抽屉,伸手摸索着拿出一支手枪,突然直指牧天。 “转过来!你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方古农喝道。 牧天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弹夹,举着,转过身来。 被放下的胶卷在绳子上来回地晃荡着。 “牧探长?!” 方古农惊叫了一声,接着就查看手里的枪。 牧天把弹夹抛过去。 方古农接过来,装进枪里,拉了下枪机,放进抽屉里。 “这里可以说话吗?”牧天问。 “当然。”方古农捡起地上的双肩包,关上门,把包放在工作台上,随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红色变淡了许多。 “你的助理房子龙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几天没来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道。三少安排的人。” “他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应该不知道,三少很谨慎的。我们都是单线联系。”方古农把相机里的胶卷拆出来,放在一个黑色的布袋里。 “你知道盘尼西林的事吗?” “盘尼西林?”方古农疑惑地看着牧天,一脸的迷茫。 “三少前段时间走私过一批盘尼西林,你要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可以免得一死。你帮过我,我也想帮你一回。你技术不错,也有才气,这么早死,有点可惜。”牧天平静地说着。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好像也没帮过您。牧探长。”方古农更加迷茫。 “帮过,那张‘玩转上海滩’很励志,我现在还放在办公室里呢。”牧天一笑说,很真挚,没有讽刺的意味。 “承蒙夸奖。”方古农不冷不热地说。 “哦,我有两个朋友今天来拍婚纱照,你费心给拍好一点。”牧天突然掉转了话题。 方古农又是一阵迷茫,没有说话。 “三少怎么联系你?”牧天盯着不说话的方古农。 “这您要去问三少。我不能透露给您,请您谅解。”方古农平静地回答。 “那好,我给你安排个助手,只干活,不拿钱。记住,这个人是我的人,不是三少的。这个你能明白吧?”牧天依旧不紧不慢地说。 “明白。” “你老板沈百祥那里我会去说。”牧天换了个姿势问,“你这个照相馆很赚钱吗?” “不知道。据我所知,也就是维持吧。”方古农尝试着说。 “那依你看,够你们老板吸云土的吗?” “我不碰那玩意,听说很贵。以现在这个状况,大概是吸不来。不过战前应该可以。那时候生意比现在好很多。” 牧天还要问什么,有人敲门。 方古农转身开了房门。 沈百祥站在门口。 “哎呦,牧探长在这里呢,我说呢,刚去撒泡尿您就不见了,正要给您商量个事呢。”沈百祥笑嘻嘻地说。他把季若曦送过来的大信封递给方古农,“这是报馆的,你给处理一下,不是急件,下班前弄好就行。” “沈掌柜的真是事必躬亲呢,佩服,佩服。这点小事让个小二送来不就行了?”牧天注意地看着他说。 “瞧牧探长说的,我这不是到处找您嘛,顺便带过来的。再说了,生意上哪有什么小事啊。什么都得面具到。”沈百祥八面玲珑地说着。 “也是。那沈掌柜找我有什么事?”牧天罕见地对别人的问题感兴趣。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回令堂照片的事,确实是上一个掌柜的留下的,您一个电炮给我,我也不冤。您说这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我怎么还是老观念,没有版权意识。您那电炮好,把我打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沈百祥越扯越远了。 “有话直说,你想给我肖像权使用费是怎么的?如果要给,恐怕你这个照相馆归我都不够啊。你要想清楚。”牧天也给他划着弧,套着瓷。 “那是,那是。所以我想求牧探长跟您那两个朋友说说,我看他俩郎才女貌,再有方大师高超的摄影技术加持,拍出来的婚纱照绝对让人羡慕,可不可以让我们挂在橱窗里展示一下,作个招徕。婚纱照我可以不收一分钱,整套的。”沈百祥眼睛眨巴着说。 “这个你要问他们自己了。你照的又不是我。”牧天突然严肃地说。 “这不是您朋友嘛,我看他们都很听您的。所以来求您了嘛。”沈百祥摆出一副无可奈何,乞求高人的样子说。 牧天呵呵一笑说:“你要是真不要钱,找那女的说。应该能成。我怎么觉得沈掌柜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瞧牧探长说的,我哪能有别的非分之想啊。这不是小店不景气,想引引流。”沈百祥撤着身子道。 “你是看中了我兄弟是泰山会的,又快要当上分舵主了吧。”牧天依旧笑着说。 “要不说您能当探长,是神探呢。聪明,啥都瞒不了您。泰山会多少人啊,舵主都在小店拍婚纱,那钛粉不就趟趟的上啊。”沈百祥兴奋地说。 “精明,怪不得你能当掌柜的,这位方大师只能给你打工呢。不过,你这一早晨就冒了一泡,还不迷糊,难得。难怪大家都玩云土呢。” “呵呵,你们聊,我先告辞,去探探他们的口风。”沈百祥心里一惊,这小子是特码的聪明,他怎么知道自己吸土,还是云土的呢? 风紧,扯呼。 沈百祥说着就拉开门。可牧天叫住了他。 “口风就不用探了,我答应你就行了。你把这一个月的账拿来给我,从摆上他们的照片开始,婚纱照增加部分,我拿一成。先试三个月。”牧天说道。 沈百祥转身看着牧天半晌,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了转,又掐指算了算,果断地伸了下大拇指,由衷地道:“高,真是高。成交。” 方古农关上了门,诧异地看着牧天,“你怎么知道他吸土,还是云土?刚才你问是不是照相馆营收够不够,是怀疑他拿日元还是卢布,或者就是现大洋?” “这不关你的事。明天我就把助手给你派过来。”牧天也不解释,开门就出去了。 他回到休息室,正在看着样册的英子抬头瞪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呢,这么长时间。刚掌柜的想让我说服胡提哥哥他们把婚纱照放到橱窗里面当广告。我觉得挺好的啦。要是我,我也会同意的啦。” “这事我办好了,请你去凯乐门喝咖啡,去不?” “嗯,不去,我要看欧阳穿婚纱的样子。咖啡这里就有啊,还不要钱。”英子不屑地说着,又自顾地翻看着样册。 今天有点邪,怎么都跟钱杠上了? 直觉告诉他,方古农没有问题。是因为他接触不到核心的秘密,盘尼西林的事,他不可能知道。 但他的暗房有问题。 在那个密闭的空间里,他竟然能够嗅到大街上的味道。 问题出在沈百祥的身上。 第299章 是账,就总后有清算的那天 牧天出了照相馆,在橱窗前盘桓了一阵,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信息。 他想去凯乐门的,不是去喝咖啡,而是去找刘庆怀。 但转念一想,这时候去找他,应该会把事情弄成了个笑话。 就开车回了侦探社。 刚进门,金虎就报告说有人在会客室里等他半天了。而且说,看样子是个日本人。 牧天“哦”了一声,就先把第二天让金虎去找方古农学摄影的事吩咐了一遍,才走进会议室。 哇靠,这人他认识,还是仇人! 来人是工部局原来的两个日籍董事之一的渡边大道,这货曾经参加过此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牧天暴打日本浪人一案的听证会,会上还要置牧天于死地! 渡边大道长着一副典型的倭相,不过脖子更加粗短,顶着个四四方方的脑袋,光线不好的时候看他的脸,像极了麻将里的“五饼”。 渡边大道是做洋布生意的,几乎垄断了上海洋布的供应。还曾经投资过乔世宽与齐唯民的世达纺织,也是齐唯民达亨贸易的大股东。林箫当时建市长官邸的那块土地就是从他手上买来的。不仅如此,他还经营油料生意,因为业务的重叠,时常与壳牌在上海的办事处有些商业摩擦。 等了小半天的渡边大道,见牧天进来,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趋前两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就上来了。 “牧探长。” 牧天也没理会,大刺啦地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渡边先生吧,咱们打过交道的。”他把金虎给自己的渡边大道的拜帖扔到旁边的扶手椅上说。 “牧探长,请多包涵。中国有句俗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各为其主,请多谅解。”渡边大道又鞠了一躬。 “行了,是账,就总有清算的时候。你坐下说把,找我什么事?”牧天极其傲慢地说道。 “谢牧探长大人大量。”渡边大道说着坐下,双手拄着文明棍,“在下今天来见阁下是有一件事相求。”渡边大道朝门口看了看才说。 “哦,你说吧。”牧天满不在乎地看着窗外说。 渡边大道又看了看门口,欠身小声说,“我是想请探长阁下,拨冗舍下,帮我破一个案子。” 牧天一听有生意,而且一定是大生意,就放下二郎腿,“你遇到了什么麻烦?说来我听听。” 渡边大道直视着牧天,想探究他的真实意图。 牧天见渡边半晌没有说话,就道:“难道事涉隐私,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放心,我这里是不会透露委托人隐私的,我们可以签署保密协议。” “在下相信探长阁下的职业素养。舍下昨天晚上丢失了一批财物。”渡边大道有点小心翼翼地说。 “窃案啊。”牧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渡边先生,你要知道我接手窃案的规矩,除了正常的调查费用外,寻回的所且之物,我是要收总值的两成的。” “当然可以。现在阁下是否可以拨冗前往舍下勘查现场。我已经命令下人保护了现场。自窃案发生,无任何破坏。我的车就在外面。” “你的车留着自己坐吧。咱先把合同签订了,再付了定金,就可以出现场了。”牧天说完,叫来金虎,签了合同,收了定金,就跟着渡边大道去出现场了。 渡边大道的宅子很大,房间众多。 牧天反复看过,要了失物清单,又画了草图,一切完成以后,天已经黑了,他在渡边大道那里整了一顿据说是很正宗的日本料理,才回凤凰台去。 …… 作为鄂西保护区蛟湖支队的政委,简怀仁这是第二次来上海执行任务了。 上一次是接收一批金条,总共五十根。那是整个保护区一年的gdp,据说也是海外华侨捐助的,为了保护保护区的银根稳定。 可是,那次太过匆忙,只待了三天三夜。 不过大上海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回去以后,他就向组织打报告,希望能要自己来上海,负责建立一个物资供应基地,和交通运输线,以为鄂西保护区长期不断地输血。 吊诡的是,方案被上级采纳了,可派出的负责人是裘向前,说是裘向前有个妹妹在上海,便于开展工作。可是没多久,裘向前就被捕入狱,接着就被枪毙了。 此次前来,是为了接受一批战略物资,还有接收一个连的忠义救国军投诚的士兵。还要见一见上海的夫斯基的老大寒翁。 寒翁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他掌握着所有夫斯基在上海的情报网,只接见各保护区一号首领的密使。此次鄂西的首领把拜见寒翁排在了自己的日程里,可见是打算让自己重振曾经的基地和恢复先前的交通线。 唉,好事多磨。本来这也是我简怀仁提出来的,非得多此一举,弄个裘向前来负责,这下好了,死逑了。还得老子来擦屁股。 简怀仁虽然没到过大城市,但也是在蛟湖县中上过高中的知识分子,只是常年跟那些种田的农民和打鱼的渔夫混在一起,才学会了骂人的。 此时他走在路灯昏暗的庆丰里的弄堂里,眼见再过十几二十米就到了灯火通明的西藏北路了。他看了一下表,时间正好。 他再一抬头,就见两个粗壮的汉子相互搀扶着,好像喝醉了一样,摇晃着从对面走过来。 他警觉地朝后瞥了一眼,发觉后面不远处有三个人悠闲地走着。再看马路对面,也有几个男女在相向地走着,仿佛一且都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提着一股气,也加快了一些脚步。 不几步,两个醉汉就挡在了他的眼前。 他愕然地站住,接着头一低,要绕过醉汉。 一个醉汉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简怀仁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朋友,借,借,借个火。”醉汉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递给同伴,又抽出一支自己叼上,把烟盒抖了抖,抖出一根来,递向简怀仁。 简怀仁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摇着手,接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递向醉汉。 另外一只手始终在腰间。 醉汉一脸感激地伸手下托着简怀仁的手,上前一步,把烟凑近打火机的火苗。 背后脚步声急促响起。 简怀仁正欲转身。 手晚已经被醉汉反手扣住。打火机掉落在地,火苗熄灭。 掏枪的手也被另外一个醉汉抓牢,盒子枪落到了对方的手里,顶着他腰眼。 一个黑布袋随即套在了他头上,腿弯吃了两脚,跪在了地上。 醉汉反剪了简怀仁双手,捡起打火机,打燃,朝路口绕了个圈,又划了条横线,将打火机合上,看了一眼,揣进兜里。 路口的汽车亮着大灯开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住。 两醉汉将简怀仁塞进汽车,然后坐进去。 汽车驶离。里弄里的行人也瞬间消失。 只留下了昏黄路灯照耀下的庆丰里空空的马路。 片刻,一辆吉普车开过来,停在西藏北路的路口。 皮克下车,倚在车上,看了一下表,又朝庆丰里深处张望了一下,拿出一支雪茄,点燃抽了起来。 第300章 时也,势也 牧天忍者剧烈的头痛研究着带回来的渡边大道丢失物品的清单和现场简图,以及现场勘验笔记。 物品里的金银珠宝合计总价竟然超过五百多万,而这其中还不包括渡边大道据说是花三百万百来的一件文物,青铜的琱生簋。 牧天不玩古董,不知道琱生簋的价值,他打电话约了季若曦,想请教一下她。好在渡边大道在买下它的时候,就拍了照片,是发回日本给那里的文物专家看的。可是渡边大道拒绝透露琱生簋的卖家。说在适当的时候会告诉他。 渡边大道的宅子是坐落在吴淞路上的一座日式庭院,这些金银财宝都放在主楼三层的一个专门的房间里的。根据牧天的勘查,这屋子是暴力进入的。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任何人发觉,当时家里虽然渡边和全家都去了石门满仓家里去做客,不在家,但当时家里是留着八名日本浪人保镖和十来个下人的。他们竟然全部睡得死死的,没有人知道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此大的洗劫,绝对不可能是一两个人能够完成的,这一定是一支小型的军队所为。牧天判断着。 而就目前的现状来看,谁敢对一个日本侨民,而且是这么有权势的日本侨民下手呢? 在渡边大道家里吃的日本料理,实际上是石门满仓从日本馆子要了来,带过来的,同来的还有石门凯西。 石门凯西向父亲石门满仓介绍了自己的上司沪西警务特别副督察牧天,石门满仓倒很客气也很随和,开玩笑地说探长阁下很难请啊,早知道自己家也出点什么乱子,就可以早些见到探长阁下了。 他之所以在渡边大道家晚宴上出现,除了觉得是自己请渡边大道一家小聚才致使渡边大道家里被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是见一下牧天。 他告诉牧天,自己的父亲石门俊当年也参与了子不语先生跟日本外务大臣的关于提供武器的谈判,认识牧涤阁下。对政府违反约定把武器最后给了辫子兵表示遗憾,而且个人觉得对不起子不语先生。石门俊对牧涤印象极佳,常常引为知己,畅谈治国方略。所以临终嘱托石门满仓若日后遇到牧涤后人,无论如何也要表示自己的歉意,并给予善意的对待。说着,就按中国的习俗,连干了三杯,现场赔罪。 牧天觉得这个石门满仓虚伪至极,就直言道:“既然阁下觉得遗憾和歉意,那就打起背包,滚回你们国家去。在这废什么话?” 石门满仓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哈哈笑了两声,称牧天有牧涤之风,又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什么的。希望以后常来常往,大的事情无法掌控,但小忙还是可以帮帮的。 牧天借口头疼,就早早地回了。 现在想想这个石门满仓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被人骂到脸上,还可以面无波澜,不是他心胸宽广,就时心智强大。 他应该是个很难对付的主。 牧天这样想着。 电话突然响了。 是刘庆怀。 牧天很奇怪,他上午原打算去找刘庆怀的,中途改了主意,这都快要宵禁了,电话打过来说马上要见他。 他知道凯乐门口可以无视宵禁,但这个时候叫自己会是什么事呢? …… 简怀仁被押进极司菲尔路17号的一间审讯室里,摘掉头套,在骤然明亮的灯光下闭了一会眼睛,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贾正廷正两手支着伏在桌子上,很近地盯着他。 “简政委,欢迎来到上海。”贾正廷一字一句地说。 简怀仁瞪了一下眼,随即把目光别向一旁。 贾正廷不易觉察地一笑,直起身,打了个响指,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简怀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活动了一下四肢。能看见的是自己的双手已经被铐在桌上的两个铁环里,动了动脚,双脚也被锁在了地上的铁链上。 屋子空空如也,只有头顶处一盏瓦数颇大的电灯兀自亮着,发出灼人的热浪。 不一会,简怀仁的额头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只能不停地左右前后地撤着身子,尽力地则着头,躲避着灯泡的烤炙。 片刻,门又打开了,来人把大灯关上,只留下四面墙上的壁灯。 虽然热力没有了,却也使简怀仁的眼睛一时看不清来人是什么样。 他只有闭上眼,让眼睛适应突然的暗淡。 再睁开眼时,来人已经坐在了对面。 “裘向前?!你不是死了吗?”简怀仁惊讶地大叫,要不是手脚被束缚,他一定会跳起来的。 他确切地认为对面的这人不是鬼,因为裘向前此时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烟卷。 “你看到了。”裘向前把烟卷取下来,弹了下烟灰讪笑着道。 裘向前当年是被拉上了刑场,和三个夫斯基的人,但其他人都死了,贾正廷留下了他的命。 等的大约就是这一天。 裘向前当年能被派来上海工作,是因为他确实有个妹妹裘曼丽在上海。 裘向前转身朝门口招了招手,一个青年装端上来几样小菜和一瓶酒摆在桌子上,朝裘向前鞠躬,“裘专员请慢用。”然后退了出去。 两个青年装接着进来,把房门关上,站在门的两旁,手里都握着枪,双手垂在身前。 “裘专员?”简怀仁盯着摆弄着桌上杯盘的裘向前,念叨了一声。 裘向前眼皮也没抬,“少校。”他在补充着自己的军衔。 这,简怀仁能听出来。 裘向前终于摆完了杯盘,又斟好了酒,掏出钥匙,打开了简怀仁的手铐,举起杯,“给你压惊,也给你接风,简政委。” 简怀仁懵住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星移斗转,在蛟湖支队的时候,对面的这货还只是自己的宣传干事,哪有跟自己同桌吃饭的资格?今天在这里,竟然要给我压惊,还接风。去逑!什么特么少校? 不过,时也,势也。简怀仁还是冷笑着端起了酒杯。 …… 牧天到了凯乐门咖啡的时候,皮克已经在那里了。看样子他跟刘庆怀刚刚激烈地争吵过。脸上还残留着愤怒。 此时顾客因为宵禁的原因,已经没有几个了。只有几对大概还想着点什么的情侣,坐在角落里的餐台上,卿卿我我。 刘庆怀和皮克还是在固定的桌子上,但桌上不仅有咖啡,还有几个中式的菜肴,看样子他们在吃宵夜。 牧天坐下,看看两人,就问什么事,突然叫自己来,这个时候喝咖啡恐怕不是什么好时候。 皮克朝牧天耸耸肩,又朝刘庆怀摊手。显然的意思是:你给他讲吧。 刘庆怀告诉牧天,今晚皮克按约定去接一个人,可是到了接头地点,这个人却没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丢了。 人也能丢的吗? 牧天正想着叫自己来肯定是要自己去找人,谁让他开了间侦探所,而且刘庆怀还是大股东呢。 刘庆怀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五根金条,说时上次的运费,刚刚接到电报,盘尼西林已经安全地运到了。 牧天收了金条,“刘大哥这是要安排我去找这个丢了的人吧。” 第301章 另类劝降 “没错。”刘庆怀释然一笑,从包里又拿出两根金条,“这是活动经费,找到了还有这么多。” “刘大哥太客气了。”牧天说着收了金条,“我这侦探社是按天收费的,要是明天就找到了,尾款就不用付了,我还要倒你钱呢。”牧天的话里明显的是说,找人这事很麻烦,尾款不一定是两根金条就够的。 “哈哈,多退少补,多退少补。”刘庆怀笑笑说。因为在他的意识里,这种茫无目的的拉网式搜寻,只有泰山会最合适。这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这个人太重要了,是专门为接收战略物资而来,同时还要会见夫斯基在上海的负责人,目前还不知道此人对那批货和夫斯基的领导人寒翁具体知道多少。 这个寒翁,连刘庆怀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他是谁。如果落简怀仁到敌人手里,那后果就复杂了。他所说的敌人,当然是日本人和贾正廷的人。 “这个人知道的比较多,尤其是鄂西保护区和蛟湖支队。若是他投了敌,那对沪西来说,灾难将是毁灭性的。”刘庆怀看着皮克,“所以姜老板授权,必要的时候可以实施灭口。”他把皮包推给牧天,拍拍道,“这里是他的照片,他这次来的代号是‘银鱼’,公开身份是南北干货商。 …… 这边已经下了诛杀令,那边简怀仁还在与裘向前推杯换盏地忆往昔岁月不薄呢。 简怀仁见裘向前频频向他敬酒,就是不透漏如何处置自己的任何信息。就问,“专员是干什么的?”他也绕着圈子。 裘向前见问,把一条腿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夹口菜在嘴里咀嚼着,翻了下眼皮,“闲差,相当于吃空饷。” “哦?” 专员他是知道了,在夫斯基那里,专员就是保护区里的最高行政长官,再大点的保护区就叫省长什么的了。也就是个司局级,跟自己这个支队政委平级。每次开会的时候他和鄂西的这位专员是都要坐在主席台上的。 “每月拿三百块大洋,没啥事,就是他们需要的时候,替他们分析分析那边的状况,有时候也认认人啥的。有房,就是配了两个保镖,就是咱们以前说的警卫员。不过权力大点,出入啥的,要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不是很自由。” 原来裘曼丽的大房子,是真的跟胡大洪没有一毛钱关系,那是贾正廷给裘向前安排的。也是对他背叛的奖励。胡大洪此时在贾正廷那里纯粹是一个小喽啰,只是极其善于钻营,又能弄到钱而已。 裘向前现在就是表面上在妹妹家里住,深居简出。就连裘曼丽出来,也要经过保镖的允许。不过裘曼丽有的是办法让保镖迷糊。 “你看……”简怀仁有点不撑劲了,打算单刀直入。可裘向前是过来人,知道他目前最关心的是什么,就打断了他。 “你是想知道你是吧,别想那么多,能吃点就吃点,能喝点就喝点,结局就一个,枪毙!”裘向前自己端起酒杯喝了,又夹了一片猪头肉,放进嘴里夸张地咀嚼着。 吧唧吧唧的声响,让简怀仁心生一阵怪异,“那你……” 裘向前翻了一下眼皮,“让枪毙了,是吧。我说政委,你怎么不明白呢?你说过去,你老拿什么愿景忽悠我们,你自己信嘛?” “我信!” “那是你忽悠的时候,你忽悠别人的时候自己都不信自己忽悠的,谁信?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假话说惯了,说长了,自己也相信自己说的假话是真的了。你信,我也不拦着你。他们要枪毙你我也拦不住。说到枪毙,世上有人千千万,可是又有几个是幸运的?放心,你在这里活一天,我好吃好喝地供你,保证让你走得舒舒服服。谁让咱们曾经有过官兵之谊呢,再说了,每月的薪水我也没地方花,土不让碰,女人嘛,隔三差五就给你送个过来,那些人哪敢要你的钱呢?所以,花你这里不冤,也算得上行善积德,超度亡灵了。” 裘向前说得轻描淡写,嘴里的饭菜渣子四处喷溅,简怀仁听得却已经心惊肉跳了。他沉吟了一会,打起精神端起了酒杯,“啊,裘专员,依你看,我要是……” “中校,最少了。”裘向前身体猛地后撤着,拿筷子一指简怀仁,断然地说,“很有可能是上校!”要不说怎么是在一个主义里混过的,裘向前知道简怀仁此时想的是什么,说出来的话看似猜测,实际是许诺。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简怀仁就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干为敬。”说着就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还倾斜着杯子,在裘向前面前展示了一下。 裘向前就抱拳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告辞。这些留给你慢慢喝,估计你没喝好,我是不行了,先撤。不够的话,让他们给你添,不用客气。完了交给他们收拾就行了。今晚就委屈你在这里对付一下,明天贾先生应该有见面礼给你的。”他说完,暧昧地笑了笑,起身走了。 裘向前说的没错,简怀仁此时还真的需要这些酒菜。 …… 牧天回到凤凰台,把胡提叫醒,给了他两根金条和一包照片,告诉他具体的任务。 胡提听完牧天说的,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茫茫人海,找这么一个人,虽然有照片佐证,但也如大海捞针啊。 牧天告诉他,找就行了,至于找到找不到,就看造化和运气了。有钱收就行。 胡提看在两根金条的面上,就应下了。因为前次牧天给的三根,这一两天早被欧阳慧造得差不多了。本来想请兄弟们下馆子的,现在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荷包了。 女人啊。这让胡提有些苦恼。 牧天又把渡边大道的失物清单誊抄了一份给胡提,让他的兄弟们留意市面上有没有这些东西。盗得这些金银首饰的,总得销赃才能换到现大洋,否则留着也不当吃不当喝的。你要销赃,就一定要露出马脚。但是他在抄件中没有写上琱生簋。 第二天一早,牧天揣着琱生簋的照片,把正要去报馆的季若曦堵在在家里。 季凤麟见牧天好久没来季府,又见他一大早就来找女儿,两人还叽叽咕咕地好像说着很秘密的事。就过来问了一下,当然是问牧天要不要在这里一起吃早餐,要下人准备之类的面子话。当他发现茶几上的琱生簋的照片的时候,不由好奇。 这东西咋又出现了呢? 第302章 领导就是好,到那边都吃香 牧天见季凤麟看着照片眼睛放光,就问:“您认识它,季伯。” 季凤麟对牧天好像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所以当初有人把他被了自己的女婿,也没有多往心里去。一方面是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想过多干涉女儿的情感问题。再有牧天也是个讨喜的人,当然,帅就不用提了,他的聪颖和睿智,对问题的处理,常常不按常理出牌,让季凤麟常常感觉惊讶,也同时感觉大开眼界。尤其是他发自心底的那份淳朴善良,是表面上一些小聪明遮挡不住的。 “这个东西二三十年前在西南一带出现过,据说是某个督军所藏。后来失窃过,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好像还引发了督军之间的战役。再后来就消失不见了。你从哪里找到了这个?这可是西周的青铜器,堪称国宝啊,”季凤麟晃着手里的照片,讶异地说。 牧天本能地相信季凤麟,倒不是因为他对自己被女婿从不介怀,也不是他任由自己与季若曦的交往,有时候还推波助澜,而是因为季凤麟具有天然的长着风范,智慧而淳厚,给人以天然的亲近感。同时又学识渊博,才高八斗,生意也还做得不错,就在内心里认作了自己人生的导师。见季凤麟问起,就说了事情的原委。 “这个窃贼应该算作义盗,从日本人手里盗得国宝文物,不管他主观上是怎么想的,为的是什么,但客观上的结果总是好的。”季凤麟把照片还给牧天说,“你现在替这个渡边大道查案,凡事要小心,我在公董局与他有过一点点交道,据说他很有背景,他之所以不把这个案子交给日本宪兵队和巡捕房去查,肯定有他不为人知的原因。其中之一,可能就是这尊琱生簋。要是抓住这位偷盗的人,别过分为难他。”季凤麟的话语重心长。牧天听了也心情凝重了起来。 季凤麟见牧天这样表现,以为是自己的说教给了年轻人压力。说实话,谁也没有义务去做一些力不能及的事情的,你拿那些情怀去要求现在的这些年轻人,是不道德的。他就说,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细节,就去报馆资料室翻翻报纸刚创刊的时候,不是,是后来迁到租界复刊的时候连载的,是夏秋衍写的,好像叫《大路朝天之非常盗》,那上面比较详细地写了这件事的经过,那是,当然有演绎的成分,不过就是以这件青铜器失窃为原型写的。 牧天听季若曦讲过《东方晨报》原来在南市,但曾经被日本浪人扔过手榴弹,所以才迁来租界后又复刊的。 作家夏秋衍他听说过,从贵妇到阔家小姐,从职场女性到大中学的女生,以至于书寓堂子,但凡识字的女生差不多都在读他的书。 牧天在最早的大华公寓里就与他见过一面。他还是乔世宽家的上宾。是郝明珍专门请他来上海做客的。郝明珍是他的铁粉,是阔太中喜欢夏秋衍的典型。 不过现在郝明珍死了,当然也无从了解夏秋衍的行踪了。 “夏秋衍?”牧天脱口重复了一句。 “对,夏秋衍,唉,可惜了,时势造人,也可以毁人啊。”季凤麟叹息地说。 “季伯跟他挺熟?”牧天感兴趣地问道, “岂止是熟啊。”季凤麟笑着说。 “晚辈愿闻其详。”牧天急切地说道。 季凤麟看着牧天渴望的眼神,再看季若曦,也是满脸期待的样子,低头看了一下表,就坐在沙发对面的扶手椅上,“还有时间,我就给你们讲讲这个夏秋衍吧,免得你们对他有什么误解,他以前可不是只写情情爱爱的。。” 季若曦兴奋地拍起手来,她是最喜欢父亲讲过去的故事的。 “夏秋衍是个学者型的作家,刚才我说的《大路朝天之非常盗》是他写得最好的一部,也是他的处女作和成名作。无论从思想性还时艺术性上,还是世界观说,几乎无可挑剔。 “当时《晨报》复刊,缺少连载作品,那时候的大家咱们又用不起,夏兄就跟我说,他有个上十年的故事,可以作成。他把大概的故事讲给我听了,我觉得可以。他取好名字,就开写了,每天一章地在报上连载。 “谁知竟然火了。报纸一下子发行量猛增,广告单价和广告量也一下子提上来了。他的书里有着沉稳中的热血,漫不经心中的睿智,谈笑风生中的杀气,深得读者的喜爱。 “他的书通篇看不到一句恶意之词,却充满着对现实的批判,以及对新世界的向往,同样不着一词的溢美,却给你勾勒了新世界的种种美好。书里表现出来的宏大壮丽的世界观也让人叹为观止,而且一切都是建立在异常冷静的基础之上的。 “可惜的是,当他连载完的时候,世上的风气就变了,我提议给他出单行本的时候,报馆的股东们大多数不同意。因为当时已经过了‘严肃’的时代了,他的书已经没人看了,如果他要再写那种书,做严肃的文学,就会饿死。 “所以,他后来也转型去写那些无脑小白文了。人就是这么给毁了。我因为他的‘为五斗米折腰’,渐渐疏离了他,虽然报上还连载他的,但私交就不知不觉地淡了。 “我还记得他临走的时候跟我说的一句话,如果没有五斗米养活我这个身子,那我的思想何以寄托? “我当时也没在意他的这句话,只是觉得他在为自己的堕落找寻理由,也就再也没看过他的文字,当然不知道他现在的书里,还有多少思想。估计也所剩无几了吧。因为这是一个不需要思想的年代,如果你还有,那就是灾难。 “不过,我更佩服他的是创作的态度,当年写‘大陆’的时候,我见过他原始的笔记本的,厚厚的三大本,应该是做过极其深入的调研的。而且我都怀疑书里写的三兄弟大盗中,他就是其中之一。” 季凤麟说到这里,拍了一下手,站了起来,“好啦,就说到这里吧。你要想了解,就去看看连载吧。” “谢谢季伯指引。”牧天站起来鞠了一躬。 “哦,对了,我听说他有本新书《月朦胧·夜深沉》要出版,还要搞什么巡回签售,但不知道具体安排,要不然我给他写封信,定一下请他先来上海?” 牧天看了看季若曦,对季凤莲道:“不麻烦吧。” …… 简怀仁做了个噩梦,有人拿枪顶在他的后脖颈子,他惊惧地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一脸残羹剩饭,顶着后脖颈的是一根筷子,拿筷子的是裘向前。 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抹擦了一下脸,仰望着裘向前,眼睛乜斜着。 裘向前把筷子在桌上顿着,“贾先生今天有事,让我带你去上海转转,看看西洋景。要是有时间,就去我寒舍看看。他办完了事,咱就在那里会合。可以吧。你到底是我领导,你这一来,家先生对我也格外恩,今天一天,爱去哪去哪,随你的意。我也跟着沾光,出来溜达溜达。当领导就是好,到那边都吃香,哈。” 简怀仁昨晚酒确实没少喝,喝着喝着倒头就睡了,不过他已经笃定要当中校了,就指指裘向前,然后指着桌下。 颐指气使! 裘向前明白,心里暗笑了一下,叫了门口的青年装来,给简怀仁解开了脚镣。 另一个青年装捧着一套衣服进来。 。 ( 第303章 女人和女人 季凤麟讲完夏秋衍的故事,就说自己有事要去沪西歹土那边去谈印刷厂的地块,不能送季若曦去报馆了。 牧天心知肚明,这是季凤麟给自己与他女儿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说自己可以送,反正要去报馆查看夏秋衍的连载。 季凤麟非常客气地说了谢谢,又说如果琱生簋找到了,自己可以出钱买回来收藏,自己的国宝不能落在我国人手里。 在去报馆的路上,牧天很感慨这个被来的岳父的为人,唏嘘赞叹了一番。 季若曦见牧天能有这样的认知,当然很高兴,但嘴上却说牧天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牧天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着说,自己还没有那么鸡贼,要不早就被季伯看穿而不喜欢他了。 季若曦见牧天也知道父亲喜欢他,内心极大地安慰。 两人嬉笑一路到了报馆,牧天去查他的连载,季若曦去处理自己的事。 …… 方古农见着金虎,觉得他不想自己想象的那样,太过英气外露,不像个搞艺术的学徒,但牧天交代的,也没有办法。就让他换了身衣服,就带着他去见老板沈百祥。 沈百祥一听方古农自己找徒弟,就十分地不高兴,但照相馆的业务全靠方古农,他也没办法,就仔细地打量着金虎,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金虎应该上前线抗日杀敌,在这里屈才了。 方古农说是自己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家里就一根独苗,舍不得。学门手艺将来也有碗饭吃。 沈百祥还是有点不乐意,就说在这里学徒不是不可以,但每个月要向柜上交三十个大洋。这是想吓退金虎和方古农。 沈百祥知道方古农也是刘庆怀的人,但与自己一样,都是外围。两人的任务不一样,互不干涉,也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在平常的相处的时候,遵从着照相馆的建制,他还是老板,而方古农不过是一个打工仔而已。 方古农觉得沈百祥是故意难为自己,过去的学徒一个月才交三块大洋,够自己的伙食费就行。又不拿工钱,店里是白赚的。 技术壁垒。这也难怪,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是个万千年来的规律。 沈百祥不仅看出了金虎是个行伍的料,也看出了他的精明,加上方古农的精心调教,不久就可以出师,留在自己店里就增加了成本,放出去就多了个竞争对手,所以就想着法子不要为好。 但方古农的面子又不好驳,只有拿钱来砸了。 谁知金虎不等方古农说话,就说没问题,三十就三十,自己就想跟好的师父好好学门好手艺。有了好手艺,挣钱就不是个问题。那还是个讲求匠心的年代。 这倒引起了沈百祥的注意,平常人家谁愿意花三十块大洋一个来月学一门手艺?这个手艺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出师的。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答应了。只是后悔要少了,要他五十大洋一个月,这事大约也能成。他并没有往别处想。交代了在这里学徒的规矩,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出去办点事,就走了。 …… 英子起床以后,发现了门上牧天给她留的纸条,说他胡提都去查渡边大道的案子去了,让她起来之后,伺候苏小小和大娘吃完早餐去做几件衣服,这来上海了,老穿家乡小城的衣服让人笑话,再做几件换季的衣裳。 英子看牧天把这么重的事情交给自己,心里很高兴,就叫耿一飚备了车,陪苏小小和夏如花吃完早餐就奔西蒙而去了。 自从打七星里搬出来,牧天也在凤凰台给她预备了一间闺房,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天天跟苏小小一起生活,自己又有了一个家。她在乔公馆也有一间闺房,还有皮特买的紫阳里的小楼,真是有房的生活很幸福,有很多房的生活更幸福。 苏小小对这个半路捡来的闺女也十分满意,她的冰雪聪明有自己小时候的影子,娘俩无话不谈,相处甚欢。就连夏如花对英子也是喜爱有加,常常幻想着她是自己家儿媳妇,不是欧阳慧。 就这样一路幸福着,三人就来到了西蒙。 英子告诉苏小小,这家店在上海还是小有名气的,很多豪门望族的女眷都在这里做衣服,自己身上穿的,就是牧天哥哥给自己在这里做的。 两位母亲打量着英子,连说好看,好看。 佟阿庆见英子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上来招呼。 殷勤地问小姐这次要做点什么。 英子把两位母亲推到了前台,说是自己的娘和大娘,她们要做些衣裳,拣现在上海最流行的和时髦地做几件。还有现在换季了,也做一些。 佟阿庆一听,这是大主顾来了,忙不迭地叫小二搬出各种布料来让苏小小和夏如花选。自己忙着到后面烧水泡茶去了。 一阵忙乱之后,苏小小才有时间打量这间裁缝铺,感觉也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不过地段可是上好的,自己是个中高手,难免心痒难忍,颇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上来。 正在此时,进来了一个珠光宝气的细高挑的女人,趾高气昂的,像极了领导视察。关键是后边还跟着佟丽娟! 佟丽娟一见英子,亲热地拉着双手,在原地转了两圈。 女人有时候一激动就忘乎所以了。 佟丽娟原来是虚情假意地干着拆白党的生意的,不过她对英子始终没有恶意,有时候想想英子未来的下场,还常常心有戚戚焉。现在见到英子的亲热,也是真诚的,她的内心知道皮特的突然消失和英子是没有关系的。只是她忙着卢志强的事,没有来的及过问而已,光那个裘曼丽就够她对付的了。 英子的忘乎所以是亲热过后,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苏小小和夏如花。尤其是佟丽娟介绍那个细高挑的女人是自己的姑妈以后,英子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好在她冰雪聪明,就拉着佟丽娟到一个角落,稍微远离了苏小小和夏如花,给佟丽娟介绍苏小小是自己妈妈,而夏如花是妈妈的闺蜜,自己叫大娘的。但刚来上海,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逃难的,所以很低调。希望佟丽娟能理解。 佟丽娟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心里还高兴着呢,所有的女人都希望身边别的女人都比自己低调。就上前阿姨伯母地打了个招呼,也不再理她们,自顾和姑妈佟小妹一起挑选起其他的衣料去了。 可能是佟丽娟的这个姑妈太扎眼了,英子总是有意无意地瞟他一眼。 这一瞥不要紧,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第304章 女人的上升通道 “滴血宝石!” 英子差点喊了出来。 低头察看布料的佟阿妹脖子上的项链垂了下来,正被瞟过来的英子看个正着。 一条乌金的项链,上面挂着一块雪白的玉石吊坠,心形的吊坠正中是一滴鲜红如血的斑点。 英子心里“砰砰”直跳,这怎么办? 这是在他替牧天誊抄渡边大道失窃物品清单里的东西,她曾经详细地阅读过它的描述,当时就觉得要是自己有这条项链就好了,当然应该是爱人送给自己的礼物。 怎么办? 她再问自己,烦躁地在原地搓手转圈。 苏小小看出了英子的异常,就关切地问:“你怎么啦,这里很热吗?” 英子一时无法回答,只是直摇头,最后一咬牙,直接冲佟阿妹奔了过去。 佟丽娟见英子奔自己而来,正要直起腰打招呼,英子却直接走到佟阿妹面前,隔着布案,单手托起佟阿妹胸前的项链吊坠,入神地看着。 “哇,多漂亮的项链啊。佟姑姑在哪里买到的,我也好想买一件。”英子的惊讶是真实的,因为那玉石吊坠的后面也是用乌金包裹了,上面用俄文刻着:“玛尔塔”。 她并不认识俄文,但她知道这是专门的信物。 再捋着乌金的链子,温润异常。与那清单上的描述的一模一样。 佟阿妹此时却很轻地拿过项链,塞入胸口,“小妹妹,这不是买的,是我爱人送的。而且它很有历史,是外国一个国王送给爱人的定情物,有意思得很来。有钱也买不到的啦。” 苏小小见英子盯着佟阿妹脖子上的乌金帘子看,以为她喜欢,又听佟阿妹说“有钱也买不到”,就上前道:“你要喜欢,娘找个好银匠师傅来给你打一条。” 佟阿妹一听苏小小这话,脸上充满着不屑,乜斜着苏小小拿腔作调地说:“打?真是没见识。”她又从胸口掏出吊坠来,放在手心里展示给苏小小,“看好啦,这个你打得了吗?恐怕你找都找不到这样的玉石的啦。” 苏小小待要细看,佟阿妹却“倏”乎收回手,把吊坠又放进胸口。 再次看到滴血宝石的吊坠,英子确信这就是渡边大道失窃清单里描述的那件宝贝。 如此,她心里更像长草一般坐立不安起来,她要马上找到牧天,告诉他这个最新的发现。可是,两位母亲还在这里看布料做衣服,她走不开。 这个牧天也是,这个时候,做什么倒霉衣服? 粉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睛也无法专注一刻。英子在那里不停地扭动身子,连挎包也摘下肩头,在手里左右晃荡着。就像一个尿急的女人找不到厕所一样。 苏小小看出了她的不安,“闺女,你要什么事就去忙吧,我们在这里再待一会,这里有耿叔在,迷不了路的。再说上海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英子一听苏小小这么说,丝毫也没有犹豫,谢了苏小小,连佟丽娟也忘了打招呼,就奔出西蒙,又交代了门口车前等着的耿一飚照看一下苏小小和夏如花,叫了辆黄包车就直奔侦探社而去。 佟丽娟发觉英子匆匆走了,也有点好奇和不高兴。 佟阿妹却看出了别样的意义,觉得这是个野丫头,应该来上海不久。看穿着打扮不太像寻常家的闺女,就问侄女英子的背景。 佟丽娟拣重要的说了。 佟阿妹很善于抓住谈话的重点,对“逃难”这个关键词非常感兴趣,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材。底子又好,在自己手里调教一番,不出半个月就可以出道,而且不久就可以成为自己那里的头牌。在上海尚无根基,应该把控得住。这样一来,自己的银子可就哗哗地往里进了。 佟阿妹问佟丽娟是否跟英子很熟。 佟丽娟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姑妈的意思。 这位姑妈可不是一般的人,她今天的这些生活全是姑妈打下的基础。 他们家是苏州乡下的,所在的过桥浜,是块三不管的飞地,靠近上海,民风初开的时候,这里在一夜之间就兴盛了起来,先是各种食街,后来就是鸡寮烟馆,再就是各种的配套设施,一时间蜚声沪宁。佟阿妹刚刚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得了肺结核,不治身亡,本来家里有几亩水田,刚刚够温饱,她还有个哥哥,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不能下地干活,家里就让他学了裁缝,在过桥浜的镇里头开了见小裁缝铺子,已经结婚生子,单立了门户。父亲死后,家里的田就无人耕种了,母亲佟梁氏自己不事农耕,却任由弟弟佟达盛在街头胡混,就把田也买了。娘仨就坐吃山空。佟梁氏整日里埋怨生了个丫头片子,是个填活钱的主。佟阿妹是个心性很高的女人,不堪母亲的整日的唠叨,就去了镇子上的一家书寓帮佣,那里管吃住,可以逃避母亲,只要把钱送家行。 佟阿妹与沈月娥的命运大同小异。从帮佣到成了书寓的主人,那时候这是许多家境贫寒又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的上升通道。只是佟阿妹更有手段,又遇机缘巧合,上升得更快而已。 后来,几个商人合伙买了下了那片飞地,差不多把过桥浜都给圈进来了,为了新开发的房子好卖,就修了条公路,连通沪宁。书寓的主人拿了拆迁款上岸了。里面的姐妹也星散了。 这时候的佟阿妹面临着生死选择。向左,干脆闯上海,重操旧业再创辉煌;向右,回乡下老家,嫁给已经对亲的同村的福根,穿衣吃饭种地生娃。 不过,她果断地向左了。 佟阿妹是一个特立独行,又有担当的女人,当时就坐上了沪宁的列车,到上海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他是在闸北下的车。举目无亲的她不知道该向何处,只打算在车站猫一晚。 不过,就是这一晚,上演了中国传统哲学的全部精髓。 先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那时候,闸北一带驻守有国有的正规军队,覃连生是某排的排长,负责闸北车站附近的防务,就这样,佟阿妹就被覃排长当做“三无”人员给收留了,关进了原来给违纪士兵专用的禁闭室。 再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那时正值盛夏,上海的夏天闷热潮湿,禁闭室就一个小小空间,闷热是她这辈子唯一的记忆。 自然环境的恶劣,往往会摧毁文明的尊严。 佟阿妹在书寓里浸润多年,当然知道一个女人的衣着的作用,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些了,就把毛蓝的罩衫脱了,只留了个丝绸的贴身小褂。 别看佟阿妹细瘦高挑,却也是要啥有啥,一点不输别的女人不说,还别有风致。再加上她正值豆蔻年华,青春勃发之际。 这让本来打算过来放了她的覃连生哪还把持得住,就在这个狭小的还充满尿骚味的空进里把能办的事都给办了。 佟阿妹帮佣书寓,早知道女人,不管你多么尊贵,迟早也就这么回事,何况你现在还不尊贵呢。也听说这事多么美妙,也曾生过尝试的念头,跟书寓里那个帅气精壮的长包车夫。她都不记得那个帅哥的名字了。 既然现在有人有枪的覃排长想要,那就给了吧。还尝试着迎合,想体会到别人说的美妙在哪里。 还有就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和因祸得福。 这覃连生得了这温软如玉,又尝尽了雨露甘霖,就想着长相厮守,便把他藏在一个小旅馆里,夜夜笙歌了起来。 没过几天,欢愉过后,还在意犹未尽之时,佟阿妹就说,这旅馆里好是好,见面也方便,但毕竟不是家,心里头不踏实。要是有个自己的房子,就可以尽情地欢愉不用顾及什么军警查房什么的了。还说自己从家里出来,带着些银两,覃排长地头熟,又有人有枪,不怕被别人坑了,先去租个小房来住。 覃连生情正浓时,急着龙涎再吐,就豪情万丈的说,“房子会有的,票子也会有的。放心,有我在,那里用到你的钱?”接着…… 覃连生是个要脸的人,不出一个礼拜,就在离自己驻地两个里弄远的晒布里买了个三上三下的公寓,两人过起了夫妻的生活。 过了一段时间,佟小妹在一张一个星期前的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消息,说是闵行的金大福银楼给人抢了,值班的堂倌还被遭枪击重伤,生命垂危。 佟阿妹当时若有所思,但还是把报纸放炉子里点火了,依旧过着两人鱼欢水欢的日子。可是,过去的经历,让佟阿妹在得了安定以后,想得就是奢靡,但奢靡是需要票子支撑的。于是,关于票子的事情就又提到议事日程上。 但覃连生虽然还是有人又有枪,还升了连长,但金大福的事是不能常态化的,那是要掉脑袋的。所以,票子的事情就要由佟阿妹想办法,因为是她造成了这种需求。 于是,佟阿妹就写信给大桥浜的旧姊妹,告诉她们上海人傻钱多,速来。 但是大桥浜的姐妹们多数都得到了一些拆迁补偿,上岸了。信来信往的,最后只来了一个。他的书寓开得有点寂寞,有时候还要自己亲自下场,虽然他守住了底线:决不能让覃连生知道,但这事用屁股想这能知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 不过覃连生也想得开,只要不砸在自己面上,就当不知道。有时候含沙射影一把,还能讹不少银子,拿去外面照样可以潇洒。这种软饭硬吃的状况维持了许多年,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对佟阿妹结婚的请求,一直以各种理由推拖着。 一来二去,佟阿妹也就青春不再了,结婚的事情,也只是个噱头,偶尔拿出来要挟一下覃连生,自己也就不当真了。有个男人做招牌,免得别人欺负,又能多方获得快乐,何乐而不为呢?就这样,佟阿妹的心态就走向了变异。 最近她很烦恼的是,虽然她极力地发挥她的所长,拉良家妇女下水,也确实有不少成功的案例,但无奈世界变化太快,又人心不古,她书寓里的姑娘,差不多三个月就要换一茬,虽然这个行业致胜的密码就是新鲜血液,但这特么的也太快了了,人刚练熟了就走了。 这不,前段时间,做得最长的,自己一把手调教出来的裘曼丽也自立门户了,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原来打算让自己侄女太丽娟继承自己衣钵,但佟丽娟好像看不太上自己的事业,觉得流水太少,而且不浪漫,只肯做兼职。 今天一见英子,心里就说这是上天送被自己的礼物。难得这个小女子对首饰这么感兴趣。她的经验是,女人对能提升自己美的东西感兴趣,是极易猎取的。 但她不知道英子对首饰的兴趣,仅仅是那串项链而已。 而这串项链,是那个一直陪着她的,看似初恋的覃连生刚送给她的。 第305章 夜闯书寓(1) 英子回到侦探社,她开门进了牧天的办公室,把那份失窃清单翻出来,反复地看着,她确信佟阿妹脖子上戴的就是渡边大道被盗的项链。 可是牧天去查案不在,她急得直跳脚,末了抱着电话到处打,但回答的都是“牧探长没有来过”,“没有见过牧探长”。她甚至把电话打到报馆,但编辑部的人也说没有见过牧探长。 牧天一进报馆,就直奔资料室去查看夏秋衍了,根本没有在编辑部露面,他们哪里知道?就连季若曦在编辑部呆了十几分钟,就让一个采访给叫走了,也没去打扰牧天。 牧天一目十行地翻完了夏秋衍的连载,脑子里全是琱生簋的影子,也真实感受到了正如季凤麟所说的,夏秋衍并不是一个纯粹情情爱爱的作家,他原本是一个严肃的作家,一个有情怀和理想的大家,但也如同季凤麟所说的,是被这个世界毁掉了的人。 真正的文学艺术是需要养的,牧天充分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自己将来有了足够的钱,就一定成立一个基金,为那些真正有才华有思想,有伟大创意和表现能力的文艺家们提供尽可能的帮助。让早期的夏秋衍们不再为了五斗米而过早地夭折,转而去生产只能红不过三个月,就变成无人问津,连可弃之处都没有的垃圾,却生生不息地污染着我们民族的精神。 他怀揣着这种梦想,并且一直沉浸其中,一路下意识地开着车,回到了侦探社。当他打开办公室房门的时候,才吓得清醒了过来。 英子头发因为不停地摇头晃脑,弄头发得异常蓬乱,眼睛因为着急得要哭了,变得眼圈通红。 她一见牧天进来,就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抓住他胸前衣襟,一阵晃荡。 牧天愕然相向,不知道她为什么疯了,而且是很可怕的那种。 “又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我。”牧天真的被吓到了,自从认识这个英子,她还从来没有这个样子对自己,虽然也有过分的时候,但总体上还是一个文静而矜持的女孩。 “就是你欺负我,你都跑哪儿去了?!人家到处找你找不到!” 嘿,真哭了嗨。 牧天更懵了,以为是娘,或者大娘欺负了她。看不上她挑的衣服样式,她自己窝囊来找自己发泄。 “没关系的,她们年纪大了,眼光不一样也情有可原,你哭什么?”牧天这不是劝,完全是在拱火。 不过这倒让英子停止哭泣,泪眼八叉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莫名其妙。 俄顷,英子明白了牧天说的是啥,就抓起办公桌上的清单,把划着圈,又划了好几道黑杠的“滴血宝石项链”指给他看。 牧天看着,正疑惑间。 “我找到它了。”英子擦掉眼泪坚定地说。 “你就是为这个找我的?”牧天不可思议地说。 英子听他这么说,突然眼泪又涌了出来。 “好,好,不哭,不哭,你刚说你找到它了,在什么地方?”牧天异常严肃又急切地问。 英子又把眼泪擦了,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在西蒙遇见佟阿妹和滴血宝石项链的经过。 牧天听完,沉吟了一会问:“我娘和大娘怎么样?” “我替她们挑了几样布料,嘱咐耿叔照顾她们,就急着回来侦探社找你了。”英子不乐意地道。 “我没怪你,你做得对。那个佟丽娟的姑妈……” “佟阿妹。” “对,共阿妹说是她爱人送的,她爱人是谁?”牧天沉思地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瞧她那身打扮,八成是个老鸨子,她们那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什么爱人?”英子异常嫌弃地说着,末了还不忘绉了下鼻子。 “嗨,你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世间就是奇怪,你不懂什么较‘王八看绿豆’吧,什么样的人都有人爱,要不坏人不就绝种了吗?”牧天很哲理地说。 “嗨,你别整天小姑娘,小姑娘家家的,那谁是大姑娘家家的?若曦姐姐吗?可是她怎么不帮你发现这个呀?”英子得意地又拎起清单晃着。 牧天没有理会她的调皮与得意,“你说那个佟阿妹对你有企图,想邀请你去她那里耍,是吗?” “是啊,她没有直接说,是佟丽娟告诉我的,还说她可以陪我一起去。还说今晚就有好多小姐妹在佟阿妹那里聚会,还有免费的点心酒水。”英子收起了自己的顽皮,认真地说道。大约是要给牧天展示一下自己大姑娘的一面。 “你现在打电话给她,说你今天晚上想参加她们的聚会,要地址,我们直接去。”牧天吩咐到。 “真去啊?” “当然,我送你过去。最好能碰上佟阿妹的爱人。” “明白。”英子应声摸起电话。 “放下,回你屋里打去,我要跟皮克讲电话。” 英子白了牧天一眼,蹬蹬地走了出去。 牧天上去关上了门,回到办公桌前,正要拿电话。 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一听,是金虎。 “你在哪打的电话?”牧天立刻警觉地问道。 “放心,探长,我打的是街上的公用电话。”金虎电话里说道,听声音气喘吁吁的,肯定是走得急了。 “什么事?说。” “暗房里真的有鬼,它里面还有一个小暗房,而且通向另外一个弄堂。”金虎神秘地说道。 “先不管暗房是什么样,我问你,鬼,是哪个?方古农还是沈百祥?”牧天立马提起了几分精神地问。 第306章 夜闯书寓(2) “沈百祥。”金虎在电话里说。 牧天沉吟了一下,觉得作为一个联络点,准备一个发生意外时的逃生通道也无可厚非,但金虎说还有一个小暗房,这让他觉得蹊跷,更让他想知道的联络人是谁,刘庆怀是在这里获取情报和指示的,也是通过这里向外传递情报和指示的。 如果这个联络点要被拿下了就太可怕了。 他决定改天借口胡提的婚纱照的问题,再去探查一下,眼前最重要的是关于那串项链,这并不仅仅是渡边大道的问题,而是关于琱生簋。牧天要找到它并收回来。 佟阿妹的书寓开在四川北路靠近苏州河这头,原来是一片湿地沼泽,长满了芦苇,后来工部局把它给填了,卖给了一个英国商人,开发了一片房子,就取名芦花里。一条弄堂直接连着大路,交通极为便利。 佟阿妹的房子也是独栋的小楼,三上三下,整个芦花里的房子都在三层以下,大概是考虑到了地基的问题。 门铃响了一会儿,佟阿妹亲自下楼开门。 她一见英子,就亲热地拉住她的双手,还贴了下脸。 英子不太习惯这种法国式的见面礼,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脸上给乎了一层粉。想擦掉,又觉得唐突,就极力地忍着。 佟阿妹见到英子身后的牧天的时候,除了热情还有惊诧。 这男人也太帅了,简直蚀骨烧心。再看气度,绝对光彩照人,犹如夜空里的一盏明灯。 佟阿妹愣了一刻,收回心神,赶紧请他们上楼,说客人们都在楼上等着呢。还说大家酒都不怎么喝,就等着英子这个绝世美人呢。 佟阿妹的这间书寓布置得很标准,一楼中间是一个客餐厅,旁边靠北是厨房,三个房间里分别住着一个老妈子和两个丫鬟,老妈子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听口音是宁波那一带的,丫鬟好像是江北什么地方的,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是用来干些粗重活计的。 佟阿妹说这是自己的贵客,告诉老妈子和丫鬟,以后要长点眼色。两人匆匆向英子和牧天行了礼,就退回自己房里去了。 二楼上来就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客厅,但却显得很私密,前后通透的四扇窗户上都拉着猩红的窗帘。窗帘有些旧,角上还有淡淡的烟头烫过的痕迹。但它反射着屋里明亮的电灯光,一切都变的分红了,散发着说不出的暧昧。 五六个打扮入时,但形象各异的年轻女人正围着一个看上去还算器宇轩昂,穿着藏蓝色格子西装,打着黑色领带,很是精壮,头发一丝不苟,油光滑亮的男人。 男人看样子正在给他们讲故事,佟阿妹领着英子和牧天上来的时候,女人们正在发着腻人的笑。大概是男人讲到了一个好笑的情节。 “姐妹们,来,我给你们介绍。”佟阿妹拍拍手喊道。 女人们把目光投向了佟阿妹身边的英子。 “喔呦,真的是跟个仙女似的。” “就是,佟姐姐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啊。” “这下佟姐姐要发财了啊。” “可不是嘛,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能顶得住啊。” “这美得也太不像话,连我都嫉妒了。” “就是,要我是男的,见到这样的美人,也走不动步了。” “你是男的又能怎么样?没看见人家是带着仔来的啊。” 佟阿妹等她们议论了一轮,拍拍手,又介绍了一番牧天。 话一说完,女人们的眼里就放出光来。 男人站起来,伸手给牧天。 “覃连生。跑单帮的。”男人并不避讳这个称呼,可见是做大了,底气很足。 “乔一天,做点餐饮的的小生意。”牧天伸手与覃连生握了,自嘲地说。 一听牧天这么说,佟阿妹就抢上来道,“喔呦,你们千万别信什么小生意,乔公子可是新开的荡海潮大酒楼的老板,就在汉口路上。人家还做内河的航运生意,光大火轮就好几艘呢。” 女人们一听,就两眼放着不同的光彩,朝牧天这里稍稍围拢了些,就餐厅特色,轮船都跑哪里,问东问西起来。 英子见自己突然受了冷落,就直接坐的覃连生的跟前的沙发上,又自我介绍了一遍,那显然是没话找话。 覃连生也再一次说起自己是跑单帮的。 “覃先生都跑些什么呀。”英子问道。 “什么都弄,上海缺什么就跑什么?”覃连生还是有点警觉的。 “哎呦,那你岂不是发达了呀。”英子的惊讶是故意装出来的,“这时候跑单帮可不得了,我听说难民营里的人,跑单帮都在租界买房子,搬出难民营了。” “哈,有,还不老少。有人说跑单帮是发国难财。”覃连生是在试探。 “什么财不是发,管那么多。不发国难财,还住难民营啊?再说了,是谁弄的国难,你能把国都弄难了,还不让人发点小财啊。要是我啊,碰到这种时候,也去跑单帮发发国难财去。”英子说得甚是无厘头。 “跑单帮是很赚钱,也有不少跑发了的,可是风险还是很高的。不太适合女孩子干,乔姐姐守着乔世宽这样的大佬,这辈子也到不了这一步的。”覃连生笑笑说。 “那可不一定。另外我也想自己挣点钱,花起来方便。我要买条项链还得跟我哥哥要,想想都烦。”英子自怨自艾地说,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子,露出什么也没有的粉白脖子来。 覃连生止不住地偷瞄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掩饰着自己的猴急,“一条项链也不值什么钱,你哥哥对你管得很严吗?”覃连生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始终不时地瞟着牧天,关注着他的动向。 此时牧天正在和一个高挑,但很丰满的女人在窗边聊天。 那个女人装扮得很有艺术家气质,据佟阿妹介绍,她是个弹钢琴的。在一个话剧团的乐队里弹琴。 牧天见覃连生此时正注视着他,就举起手里的酒杯示意了一下。 覃连生也举手示意了一下,转头对英子说:“你哥看上去人不错,不像是管你管得很严的人。项链也不给你买一条?” “你不知道,覃先生,我要的不是一般的项链,是佟姐姐脖子上同款的那种。”英子殷切地说着。 覃连生一听立刻拉下了脸。 “你说什么?” “就是佟姐姐戴的那款,吊坠的玉石上有一滴血的。她说是覃先生送的。我正要问覃先生是在哪里买的呢?”英子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阿妹!” 覃连生高喊一声,陡然站起来,怒目看着有些懵懂地朝这边走来的佟阿妹,自语道,“这个败家娘们,不让她戴出去显摆!这才一天就特么忍不住了。” 英子听着他自语,也跟着战了起来,挎包却丢在了地上。 见英子把挎包丢在了地上,牧天一错身,把窗帘蹭开了一条缝,也不理对面的那个高挑丰满的钢琴家,冲英子这边走过来。 ( 地307章 夜闯书寓(3) 覃连生等佟阿妹走到近前,一把抓住她的肩头,伸手探入领口,“嗖”地掏出那个滴血宝石吊坠来。握在手心里看着,一抬头,看见牧天已经到了眼前,正讪笑地看着自己。 覃连生眼睛一闪,攥起吊坠,一撩西装,就要拔别在后腰上的枪。 牧天的枪口已经顶住了他的脑门。 接着,“咣啷啷”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皮克和库克伍德,科林持枪破窗而入。 屋里的女人们吓得惊叫乱窜。 英子抢上前去,一把抽出覃连生身后的手枪,指着他的后脑勺。 牧天扣住覃连生手腕,抠出他手里的滴血宝石吊坠项链,塞进兜里。 这一切都快如闪电,佟阿妹惊得面如死灰地立在当场。 牧天扭头对佟阿妹道:“老板娘不用惊慌,带他过去问问话。过两天就给送回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覃连生并没有任何惧色,梗着脖颈子质问着牧天。 库克伍德打开了一个房门。 钢琴女颤抖地喊着:“那是我的房间,你们要干什么” 库克伍德进去检查了一下,出来对皮克点点头。 皮克叫他俩把女人们驱赶了进去,连同佟阿妹。 “我问你话呢?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覃连生又喊道,声音更高了些。 皮克看了看牧天,挥了下手。 库克伍德和科林上前,将覃连生架起来就下了楼。 佟丽娟去参加了一个卢志强的酒局,回来参加聚会晚了。 她进门后,就听到楼上一片哭嚎声,跑上楼一看,房门都锁着,声音是从钢琴女的房间里传出来。 佟丽娟找来壁炉的火钳,将挂锁砸开,放他们出来。 除了钢琴女,其他的人都惊慌地作鸟兽散了。 钢琴女是佟阿妹手下的小姐,就住在这里的,所以蜷缩在屋里床边的地上,瑟瑟发抖地抱着双肩,无力站起来。 “不得了,不得了了。”佟阿妹带着哭腔,拉着佟丽娟惊魂未定地说,“你,你那个乔小姐。” “乔小姐怎么啦,她不是说来的吗?怎么没看到她?那几个姐妹怎么见我就走了?这满屋狼藉,都发生了什么?”佟丽娟担心而恐惧地问。 佟阿妹就把经过说了,咒骂英子是个狐狸精,勾结强人,把覃连生也带走了。她告诉佟丽娟,让皮特小心着她一点,什么谁的菜不谁的菜的,赶紧收手吧。这个女人就是个雷。躲着都来不及,你还想拆她?这么些天没见到皮特了,很可能让这个女人给弄死了。 佟丽娟听懂了个大概,一边替她整理着房间,一边问她现在怎么办。 佟阿妹也在收拾,念叨着,“就是那个该死的项链惹的祸。我戴它干什么?老覃告诉我说了过三个月才能戴的。唉。谁知这么巧,让那个小蹄子给看见了。他们肯定是冲那条项链来的。” “项链?你给我看的老覃送你的那条滴血宝石项链?佟丽娟颇感诧异,问道。 “就是。他嘱咐过我现在别戴出去。我没听他的。” “姑姑,这条项链的来路有问题。”佟丽娟突然说。 “来路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他说是从他一个朋友那里转手过来的呀。”佟阿妹不解,但心虚地问。 “嗨,不是我说你,你都快年过半百了,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十年了,你还相信男人的那张嘴?我真服了你了。他说是从朋友那里转手的你就信啊,什么朋友?什么地方的朋友?姓什么?叫什么?何处高就?还最近不能戴出去?那是什么?只有赃物才会这样。这条项链八成是偷的,不是他,也是他那个所谓的朋友。你这事还不能告巡捕房,弄不好拔出萝卜带出泥。你听我的没错。”佟丽娟认真地分析道。 佟阿妹浑身又打了一个寒颤说,“我没报案。乔一天说就问点事,过几天就给送回来了。你说他能说话算话吗?” 佟丽娟“哼”了一声,“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你叫我听天由命,那怎么成?老覃可是我二十多年的男人啊。我十六岁就跟他,那时候他才二十二岁,就当上了排长了。”佟阿妹说着就开始回忆起以前的美好了。 “二十二岁当排长,这你都说或多少回了。”佟丽娟有些不太耐烦,可突然眼睛一瞪,直勾勾地看着佟阿妹。 佟阿妹不解地看着佟丽娟,“你这个样子看着我干嘛?” “排长……”佟丽娟突然大声地说,“找他们司令去!底下的兵让人给弄走了,他不得出来住持公道啊!” “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找闫思宝去,让他出面要人。”佟阿妹也兴奋了起来,可是转念一想道,又说,“可到哪儿去找呢?他们打游击整天东躲西藏的,也没有个准地方啊。” 佟丽娟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事不太靠谱,但又不甘就此罢休,就说:“知道个大致方位也可以,去找,总比坐在家里干等强啊。” 佟阿妹沉吟了一下,“也对,明天我去浦东碰碰去。”她若有所思地说,“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我有点怕。” 佟丽娟无言地点点头,答应了她。 …… 牧天没有让皮克他们在佟阿妹那里翻箱倒柜,是因为那样做完全是浪费时间。没有一个窃贼会把赃物藏在自己的关系人那里,尤其像覃连生和佟阿妹这这种关系的人家里的。 此时库克伍德和科林将覃连生按在椅子上,牧天上前给他松绑,又摘掉了他头上的黑布袋,坐回办公桌对面。 覃连生一边打量着牧天,一边观察着环境,心里掂量着他们会对自己怎么样? 这是个中国人,抓自己的是欧美人,我偷的是日本人啊。 “叫什么?” “覃连生。” “很好,我这里不是审讯过堂,其他的都省了,”从兜里掏出那条项链,丢在桌上。 “说说吧,哪来的?” “从一个朋友那里转手买来的。” “什么朋友,哪个朋友,他是干什么的,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牧天一连串地问道。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我还不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呢,就把我弄到这里?”覃连生软中带硬地说道。 “跟这个有关!”牧天拿起包桌上的项链厉声说。 “你说是就是,我随便编骗你,有意思吗?”覃连生不屑地道。 。 ( 第308章 思路需要调整了 牧天一笑,把项链抛向空中,又接住,“好,我们有的是时间,那就只好请你这里委屈一下了。”他站起来,走出办公室。 库克伍德和科林进来,又把覃连生捆起来,架到了四楼,打开一个漆黑的空房间,把他推倒在地板上,锁上门走了。 覃连生踢腾着双腿,在地上匍匐了一阵,没碰到任何物品,心下一惊,这慢慢长夜该如何过得去?这该死的水泥地冰凉,自己的衣服单薄,怕是要得伤寒了。 他勉强地匍匐到墙角,挺身坐了起来,靠在墙上喘息着。 等喘息平缓下来,他开始尝试着扭动被反绑着的双手,企图弄开绳子。 无解。 他放弃了努力,改想这些是什么人?怎么会对滴血项链感兴趣?他们看样不是巡捕房的人,一个中国人和几个欧美人。他们对日本人的东西怎么会这么上心?是失主请的私家侦探? 看样子自己一时半会是难逃囹圄了,不过,他们好像也没打算对自己怎么样,最起码传说中的“大刑伺候”是不会有了。那他们想得到什么? 当然是所有的赃物了。 去逑,我特么的就趁兄弟们不注意,拿了这么一件,其他的都在闫思宝那里,找我有个逑用? 佟阿妹会去巡捕房报案吗?虽然自己进法租界用的是假名,那些巡捕要是动起真格的去查,也保不齐会查出点什么来。 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要去弄巧成拙啊。 覃连生祈祷着佟阿妹不要去做蠢事。 …… 牧天出了侦探社就奔报馆而去 英子在车上,看出道路不对,“你这是去哪儿,不回家啊。” “去报馆,若曦今天没车,还加班呢,我负责送她回家。顺便问问这滴血宝石项链的事情。”牧天朝英子歉意地说,“委屈你跟我兜兜风。” “跟你兜风不怕,我喜欢。就是你问项链的事,万一她喜欢,想要怎么办?你给她吗?”英子问的时候,噘嘴瞪眼地看着牧天。 “哈哈,谁像你一样见什么好东西都想要,跟个孩子是的。”牧天调侃道。 “又说人家是孩子,就若曦姐姐不像孩子。我就问你,她要是要,你给不给吧?” “这是赃物,要退给客户的。你瞎想些什么呢。若曦才不会开口要的。”牧天肯定地说道。 “我不信,这么美的东西,哪个女孩子不想要啊?”英子还强词夺理地说。 “你看你,这想要和能不能要可是有原则区别的。”牧天好像变得严肃了起来。 英子鼻子里“哧”了一声,翻眼看看牧不再说话。 “你今天替娘跟大娘都挑了什么衣服?”牧天见英子瞟了自己一眼不说话了,知道她又生气了,就没话找话地问道。 一听这个,英子就来劲了,紧着讨好牧天,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 转眼就来到了报馆。 季若曦见英子也跟着来了,就给她倒了杯咖啡,说自己还有一篇稿子,审完就可以走了。她知道英子就像一个放屁虫,但牧天整天这么地宠着,也不是个办法,看稿子就开始走神,速度也慢了起来。 牧天想去资料室再看看夏秋衍其他的连载作品,但季若曦告诉他资料室已经下班了,他们除了有重大新闻的时候才加班,平常都是正常下班的。牧天只好坐在旁边的桌子上随意地翻看着报纸。 季凤麟打来电话,说他那边的事情结束了,已经在回家的路上,问季若曦要不要顺路带她回家。季若曦说牧天已经来了,会送自己回家,就叫季凤麟不用过来了。 英子听她在电话里这么说,心里的醋意突然就泛了起来,站起来说自己要先走了。 牧天低声说,“这么晚了,很危险的。” “有什么晚的,我不怕,也不想当电灯泡!再说现在还没宵禁呢,有什么危险的?” “听话,一起走。”牧天低声吼了起来。 季若曦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好笑。 这时广告部的老张敲门进来,见到牧天问了一声“牧探长好”,交给季若曦一张大样和一篇单张的稿子。 “大小姐,这是明天见报的分类广告清样。请您审签。”老张说着。 “这不是邵副总签的吗?怎么给我?”季若曦诧异地问道。 “邵副总看过了,因为这里有一个加急的寻人启事广告,需要调整版面,他请大小姐定一下撤掉那篇稿子。”老张解释道。 季若曦瞄了一眼,让他放在这里等她看完稿件再看看。 老张放下清样和广告稿,躬身离去。 牧天一听加急的寻人启事,立刻敏感地想到了关在侦探设里的覃连生,“反应这么快?”就上前拿起稿件看了起来。 只见广告写得人一头雾水,但可是肯定地是,这不是找覃连生的。 “大明兄,前日不幸走失,现已寄宿姑父家中,盼早日重逢。天渐寒冷,谨记添衣。翁和启。” 英子见牧天看得出神,也凑过来看着。 季若曦已经审完了稿子,见两人几乎头靠头地看着广告稿,就上前一把抓过稿子,自己看了起来,又翻着四版的大样,在上面圈掉了一篇稿子,写上换广告,又在广告稿件上作了标记,放在一个文件筐里,“完了,走吧。”她微笑地盯着英子说。 英子看着季若曦这一阵行云流水的操作,只觉得季若曦好“飒”。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嫉妒,欢喜地拍起手来。 牧天掏出那条项链,展示给季若曦看。 季若曦一见立刻眼睛放光,“送给我的?好美啊,你在哪里弄到的这个东西呀?” 英子紧张但表情充满调侃。意思是,看到了吗?我说的吧。 牧天说不是的,是一个案子里的赃物,刚找到一件。就是带了请她看看,她见多识广,这个项链有什么故事。 季若曦说,你还真找对人了。说这个项链是一对白俄老夫妇的。他们自称是叶卡捷琳娜家族的后裔,从俄罗斯逃到上海的。但太过年迈,也没带出来多少卢布,就把这个项链当了维持以前的贵族生活。据说这条项链是彼得大帝给他情人叶卡捷琳娜的定情信物。后来他们结婚了,叶卡捷琳娜原来就叫“玛尔塔”,这个吊坠后面刻的就是她的名字。后来叶卡捷琳娜还成了俄国的皇帝,女沙皇。 牧天听了心里一震,这个渡边大道不简单,收集的不仅是金银财宝,而是具有文物价值的东西。 看来自己要调整一下办案的思路了。 ( 第309章 合着那不是你亲妹妹 牧天回到家的时候,胡提还没有睡,在一楼的客厅里等他。 英子见他们有话要说,就说自己累了,先上楼休息去了。 搬到凤凰台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了他们喝酒聊天的平台,他们的生活似乎缺少点往日在七星里的乐趣。 一入豪门深似海。 牧天望着英子上楼的略显落寞的身影,就决定找人在三楼找个地方搭建一个平台,专供他们喝酒疯闹。 胡提听到英子的关门声,就对牧天说,一天下来,百来个兄弟跑遍了上海滩主要的场所,虽说不是任何一个角落,但可以说重点场所都扫到了,没有找到简怀仁的下落,只有去大世界的兄弟,疑似发现过照片上的人。 牧天眼睛里燃起了一丝火苗,但随即就熄灭了,他心里知道,肯定没戏。 果然,胡提说,男人裹得很严实,根本无法确认,还有一个陪着他的男人,挺壮的,从走路的身形看,都受过军事训练。后来,他们坐车走了,我们只有黄包车,跟不上。丢了。 牧天宽慰了两句,就说自己上去先睡了。 …… 贾正廷之所以安排裘向前带简怀仁出去看西洋景,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人说上海滩十里洋场,就是个大染缸。有旧相识陪着,看看上海滩的花花绿绿,有助于洗脑。 贾正廷不喜欢自己的同行们动不动就“大刑伺候”的行事风格,觉得凡事以攻心为上,信仰是一个复杂的心理机制,要从内心改变做起。心不坚定,身体当然随时都会摇摆。今天背叛了别人来投靠你,明天也同样可是背叛你去投靠他。 他的理念是正确的。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 裘向前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简怀仁以前来过上海,早已对上海的繁华心向往之。此番再次游历,更坚定了留在上海的决心。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留在上海就必须跟裘向前一样,跟她们合作。 跟某人或者某种势力结盟,在简怀仁来看是最简单的,只要找到对方想要的和坚持自己想要的就行,若有冲突,就各退一步。 于是,他把对方想要的就给了他们,把这次来沪的主要目的都和盘托出。尤其是关于要见夫斯基在沪最高领导人寒翁的消息着重地说了,因为他知道裘向前跟自己这么多年,政治敏感还是有的。当然也知道寒翁的重要。 坐在裘曼丽的小楼的四楼裘向前的客厅里,简怀仁与裘向前碰了一下杯,“你就放心吧。”他把酒喝了,夹了快烧白吃了说,“搞政治我是有一套的,所以人心的把握,就在那么一瞬之间。你抓住了,就成了。” “这次,你要是能把寒翁钓出来,那可是大功一件,不不,是头功,不说中校,可能少将都挡不住。敬你,”裘向前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抹了下嘴说,“到底是我领导,佩服,佩服。” 简怀仁得意,反客为主地给裘向前倒酒,“少将?算了吧,中校就可以了,还是比你大这么一点点。”简怀仁调侃地说,但脸上还是显出了一丝落寞来,不无介怀地说,“不过,我懂先来后到的道理,在这边你是前辈,以后请多多关照。来,再干一个。” “哪里,哪里,简政委走到哪里都是我领导,将来还得靠政委,不,不,中校多多提携。”裘向前倒是先喝了杯中酒。 马成敲门进来,朝两人鞠躬行礼,“广告送过去了,我花了加急费,报馆已经安排了明天见报。” “你确定明天一定见报?”不等裘向前说话,简怀仁就急切地问道。 裘向前解释说,“简政委放心,这里是上海滩、法租界,什么都有规矩的,报馆接了你的稿子,收了你的钱,说啥时候见报就一定啥时候见的。哪像你以前在鄂西管的那张小报,从来都没有个准日子。” 简怀仁听他这么说,想想也是,物资匮乏,朝不保夕,居无定所,唉。就沉默地点点头。示意裘向前让马成退下了。 这个马成是贾正廷的得力干将,也是一等一的心腹,一般负责重要或重点任务。他长得方头大耳,虽然个子不高,但很精壮,留着一撇小胡子,猛一看就是个倭人。他早年在东北的时候,读的是日语的中学。到上海的时候,被贾正廷看中,收拢。他要把小胡子剪掉,但贾正廷不同意,还让他着意打理,以后用得着。 事实正是如此,在几次特殊任务的时候,马成作为日本浪人出现,从来都没有被拆穿,这和他真实的胡子有很大关系。 马成走后,简怀仁问:“玲妹也该回来了吧。” 裘向前抬头看了简怀仁,看了一下表道:“还有一会,没到宵禁的时候呢。工部局那班老朽们一叫了堂子,就有的玩呢,反正宵禁也对他们不起作用。” 其实,裘向前不希望妹妹裘曼丽过早地回来,最好是在自己把眼前这个政委给灌醉了再回来,那样自己就少了一份难堪。 虽然风月的事自己没少干过,但要自己的妹妹当着自己的面给另外一个男人展示风月的手段,心里怎么也不是个味。所以,他恨贾正廷把自己妹妹也搭上,就这么一个小政委,就他个人来说,是不值得得。靠,合着那不是你亲妹妹! 不过,裘向前也没有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说,眼前这栋小楼也是贾正廷送的,用来给裘曼丽开书寓,当然他很会做,是以胡大洪的名义送给妹妹的。 目前妹妹裘曼丽一楼到三楼完全按照书寓的标准装修完了,远比佟阿妹的要气派得多。自从她离开了佟阿妹单干,就立誓要开一个比她好百倍的书寓。虽然现在看,百倍的好未见得,但新总是看得见的。 …… 此时裘曼丽正在参加一个工部局的饭局,是总董雷诺瓦召集的。 他要先去北平述职,然后回国休年假,顺便过了圣诞节再回来,所以召集大家聚聚。畅谈一下理想什么。目前战局已经处于胶着状态,除了前线打来打去,后方都忙着如何恢复经济,大家在一起碰一碰,看看都有什么赚钱的新思路。 裘曼丽被叫了条子,完全是负责这次饭局内卫的章嘉勇的功劳。是他推荐了裘曼丽。 当然,裘曼丽把得到的小费的三成给了章嘉勇,问题不再于自己多给的一成,而在有章嘉勇的推荐,说明自己自立门户的决策是对的,是有人脉支撑的。 人脉资源是需要钱来维持的,这,裘曼丽是懂的。 ( 第310章 当女人谈论“红颜祸水”的时… 接近宵禁的时候,酒局也已经进入了高潮,也到了尾声。整个桌上照例出现了相见恨晚的情绪。那些工部局的大佬们个个扒下了道貌岸然,一片群魔乱舞,被叫条子的女人们也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该贴的贴,该蹭的蹭,让自身的柔软唤起老男人难得的刚强。她们也知道,这帮老男人也就是上下其手,抚慰一下心瘾。 不过,正在举桌欢腾的时候,女人们都集中到一个角落,叽叽喳喳地低声议论了起来。弄得一众男人们突然感到了无比的落寞,又相互敬着,狂喝了一轮。 女人堆里,就听刚刚接了电话回来的一个叫露西的女人,好像在说一件可怕的事情。 露西也是曾经在佟阿妹手下工作过的小姐妹,常以清纯的大学女生的面貌示人。不过现在也打算出来自立门户,不过她不想让人剥削,也不打算剥削别人,准备自己做自己的经纪,一楼一凤就好。 她刚接的是佟阿妹的电话,转述着佟阿妹那里出事了的消息。佟阿妹实在是内心压抑,无处排解,就找露西倾诉。在给她打过工的人里,佟阿妹跟露西还算合得来,现在分手了,也没撕破脸皮,钢琴女已经吓的不能自已,所以露西就成了她还可以倾诉的对象。 佟阿妹的事,从露西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佟阿妹的书寓让人给连窝端了”,“一群外国当兵的从窗户飞进去,把牛皮哄哄的老覃给弄走了”。 这一消息立刻在这群女人堆里炸开了锅。 要不说女人的嘴是天然的扩音器呢。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露西曾是佟阿妹旗下的干将,其他女人大多听说过或者接触过这个女人。 “活该,这种女人就应该叫她吃吃苦头。” “是啊,谁让她这么吝啬又刻薄呢?这是报应。” “可不是嘛,我有个小姐妹原来是跟着她做的,那年不小心怀孕了,小姐妹没经验,也找不到谁是孩子的爹,不得不拿掉。这个佟阿妹也不管不顾,不给找医生不 说,直接给撵大街上去了,连小月子都不让做完,就给开了。你说可恨不可恨?” “要说吝啬啊,全上海滩的书寓老板娘,没有比得过她的了。小姐妹屋里的一碟瓜子点心,从来钱是算得清清爽爽的。没吃完的,还叫丫鬟收起来,攒够一盘再送上来,照样算钱。” “就这样的,那个老覃还死心塌地跟了她这些年?是不是瞎了眼了?” “是啊,老覃这么光棍的一个人,仗义,热心,文质彬彬的,咋就看上他了呢?” “可不是嘛。不过这回听说是老覃给弄走了。也可能是男人犯啥事了连累到了佟阿妹了呢。” “不可能,像老覃那样男人能犯啥事?肯定是佟阿妹犯什么事了,连累的老覃。红颜祸水。” “就是,男人最容易犯的就是女人的事,怎么就能叫连累女人呢?”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蒋信义原来是因为看不了桌上的疯狂,又不好驳了雷诺瓦的面子提前离场,就自己躲在角落里抽烟。听一个女人在指责“红颜祸水”,就觉得好笑,最后那个女人总结所谓男人犯事的结论,有几分无厘头的真理的意味,是在忍不住,不由笑出声来。 女人们发觉原来这里还坐着有人,就集体地朝旁边飘移了一些。 可蒋信义笑完却心头一紧,这个老覃说的可是覃连生?这个人现在可不能出事!听她们的议论,这一票应该是牧天和皮克联手干的,这风格太像了。 他想上去问问,核实一下。但觉得自己是巡捕,那些女人也知道自己这个身份,现在去向她们打听消息,自己没面子,而且对谁都不好。 不过,在上海滩,书寓、堂子里的女人是最好的“情报中转站”,她们天然地可以接触到任一阶层的人,而且往往是深度接触,还有他们太过寂寞,情报,有时候在他们来说就是炫耀的资本。就如晒包,晒车,晒房和晒娃。 …… 裘曼丽回到家的时候,先是一楼到三楼地 巡视了一遍,再一次地让自己沉浸在马上就可以获得新生活的喜悦之中。 她见四楼的灯还开着,想起了贾正廷给自己的任务,就连忙上了四楼,因为是金主的命令,她上楼的时候,还是有些诚惶诚恐的。 她上楼一看,裘向前和那个什么政委,都已经四仰八叉的醉倒在沙发上了。 裘曼丽抱着肩膀在沙发后面转了转,打量着醉中的简怀仁,觉着这人还行,人五人六的,据说那都是些泥腿子,有这样的一表人才应该是很难得了。将来自己跟他走出去,虽说不能拉什么风,但也不磕碜。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过今天出公董局的局,让她认识了露西,她觉得这个女人配眼前的这个政委是绰绰有余的。你想啊,露西平常都是以大学女生的清纯形象示人的,这个泥腿子,哪见过什么洋学生?要是见着了,以露西的手段,就这政委,那还不立马拜倒? 现在露西出来单干,空窗也有半个多月了,我现在给找了个现成的金龟,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纳入自己旗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筆趣庫 虽然胡大洪走了,悄无声息地,没给自己留下任何东西。不过,裘曼丽还是在心里无法抹去胡大洪的气息,脑子里时常响起胡大洪那爽朗的笑声。他的笑很有感染力,不管你有什么烦恼,一听到他的笑,你就会立刻忘记。 现在想想,胡大洪的好,也就只有他的爽朗了,可是,就算知道这个,但她还是不打算近期招惹别的男人。等胡大洪的笑声永远不在自己耳边,或梦里出现了以后再说把。现在如果能把露西引进,那既可以完成贾正廷交给自己的任务,也可以片叶不沾身。同时自己书寓也就开张了。而且开张就有业务,这是多么良好的开端呀,双赢,甚至是三赢。 她琢磨着这一切,跑去把一二三层的灯全部打开,又上上下下地逡巡了两遍,留着所有的灯,上床睡觉去了。 ( 第311章 销赃(1)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牧天一到办公室,刚叫皮克让库克伍德和科林把覃连生弄过来,就接到了蒋信义的电话。 “蒋科长,这么早啊?”牧天嬉笑地道。 “早?看看几点了,没上弦手表停了吗?没有也听不到大钟吗?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蒋信义在电话那头很严肃地说。 “怎么回事,这一早上的,谁惹你了?巡捕房不好干,你到我这里来,前途和现大洋都大大的有。”牧天依旧嬉笑地说着。 “不给你讲笑,我问你,昨天晚上你跟皮克他们是不是抓了个人?”蒋信义问道。 “没错,一个很关键的人。”牧天诧异地道。这事这么快巡捕房就知道了?难道佟阿妹报案了? “是不是从佟阿妹书寓里抓走的,一个叫覃连生的?”蒋信义好像更加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佟阿妹报案了?”牧天直接问道。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个人不能抓,立刻放了!” “放了?”牧天有点懵。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对。”蒋信义的话很铿锵。 “为什么放?这不能够。我跟皮克也是费了工夫的。”牧天也严肃起来。 “那好吧,电话里说不清楚,你马上到凯乐门咖啡去,我马上就到。”蒋信义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牧天拿着听筒盯着看了一会,“放了?”这是蒋信义第一次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他有点不适应,也弄不明白蒋信义“放人”的意义,嘟囔了一句,重重地扣上电话。 库克伍德和科林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架着覃连生进来。 立刻,一股屎尿味充满了办公室。 牧天也捂上了口鼻,但看覃连生拉胯的样子,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这绑了一夜,不屙尿在裤子里,那才叫怪呢。就叫库克伍德和科林把覃连生弄下去,让他洗个澡,再找身衣服换了,给他弄点吃的。自己出去办点事,等自己办完了事再来审他。 库克伍德和科林将拉胯的覃连生架走了,门外的皮克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牧天没工夫理会他,又检查了一下包里的东西, 确信琱生簋的照片和那条滴血宝石项链都在,这才拎起公文包,交代英子有电话,重要的就转去凯乐门那里,告诉皮克看好覃连生,不管谁来都不能放走。这才奔凯乐门而去。 牧天一到凯乐门,刚在他们惯常的桌子前坐下,一顶礼帽就放在他面前,他抬头一看,刘庆怀脸色难看地站在他面前。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牧天倒吸了一口冷气,搞什么?蒋信义约的自己,怎么刘庆怀来了,这都是什么情况?耍我呢? 刘庆怀在对面坐下,“蒋科长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就在这栋楼里,他打电话委托我给你解释一点事情。” “我不管你们的事,他既然委托了你,那你告诉我这个覃连生为什么不能抓,抓了也必须放了?” 刘庆怀一笑,告诉牧天这事说来话长。覃连生就是这次军用物资的接收中同时要接收的那一个连起义军人的头。他是忠义救国军第一支队的一个副营长,因为不满司令闫思宝的暴戾,决心带队起义,投奔光明。你现在抓了他,闫思宝见不到他,自然会怀疑,那这次起义就流产了,以后再要策反这帮人就难了。鄂西保护区和蛟湖支队现在情况相当吃紧。打仗需要战略物资,但更需要的是人。 “你是策反他的人吗?”牧天问。 “不是,策反的另有其人。术业有专攻,这你知道的。”刘庆怀显然有些秘密是牧天不应该知道的。 “你们的事我不管,也管不着。我就问您,鄂西保护区是个什么东东?怎么什么人都要啊?这个覃连生是个桥贼,您知道不,刘大哥?”牧天急切地说道。 “窃贼?你什么意思?”刘庆怀也有点吃不准,但转念一想又道,“我知道忠义救国军里鱼龙混杂,多数士兵都有点小毛病。但这些人的军事底子不错,上战场杀敌个个都是把好手,有点小毛病,以后会克服的。”刘庆怀解释说。 牧天听他这么说,就从公文包里掏出那条滴血宝石项链来,放在桌上。 “这是一般的小毛病吗?”牧天盯着刘庆怀认真地问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 免费阅读。 刘庆怀拿起项链端详着,本能地觉得这项链一定不是寻常东西,就问:“怎么回事?”筆趣庫 牧天就告诉他,自己接了个日本人家里失窃的案子,不出两天这个赃物就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这个女人就是覃连生的情人佟阿妹。所以就设计跟皮克他们一起抓了他。 刘庆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牧天又从公文包里掏出琱生簋的照片,“跟这条项链一起失窃的还有这个和一大批金银珠宝。” “这是什么?”刘庆怀也不知道琱生簋是何物,但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财宝,就更加惊奇地问道。 “琱生簋,西周青铜器,我请教过季伯,还查了资料,这是一件国宝。覃连生他们从日本人那里偷了过来,客观上做了件好事,但如果让它再流落到日本人手里,那我们不就成了民族罪人了吗?” 刘庆怀依旧沉吟着。 “所以,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要放,也要等到找到这些文物以后才行。还有这条项链,也具有极大的文物价值。那个清单里还有几件类似的东西。连那个日本人都不找日本宪兵队查案,更不会找巡捕房。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批文物走私到日本,据为己有。” “这样看来,是不能放。不过你打算怎么办?既保证他们的起义成功,又能找到文物。”刘庆怀说道,实际上就是对牧天提出了“不放人”的要求。 “现场我勘查过,这实际上是一宗多人入室抢劫案。这么一大批赃物,隐藏起来是个问题,也许就地分赃了,或者集中在某处藏匿。覃连生这个滴血宝石项链可能是他私自又从赃物里偷出来的。考虑到各种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买。”牧天说出了自己调整以后的思路。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买?” “对,买。这条滴血宝石项链最少说明一点,这个覃连生不一定是这场劫案的策划和领导着,但起码他是参与了的。金银财宝也好,文物也罢,对于偷窃者来说,只有变现才有意义。那我们就通过覃连生充当一次销赃者。”牧天顺着自己的思路,讲出了一些具体的操作。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 第312章 销赃(2) “渡边大道你认识吧?”覃连生再次被带进办公室来的时候,刚一坐稳,牧天就厉声地问道。 覃连生茫然地看着牧天,又看看旁边坐着的刘庆怀,“我应该认识吗?” “你不说转生给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个日本人,叫渡边大道?”牧天拿起那条项链,在覃连生面前晃了晃。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我恨日本人,我没有日本朋友。”覃连生不屑地说。 牧天看着刘庆怀。 刘庆怀对牧天点点头。 覃连生不明白他们两人在交流什么,脸上一片茫然。 “闫思宝你总该认识吧,覃副营长?”牧天冷冷地说。 覃连生立马直身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化了个名,我们就不知道你的来路了吗?忠义救国军第一支队一团三营营副,没错吧。”牧天说出了他的出处。 覃连生翻眼看着牧天,又看看刘庆怀,没有吭气。 “你还不说是吧?我完全可以把你交给日本宪兵队和极司菲尔路17号的。”牧天说着,停顿了一下,注意地观察着覃连生的反应。 “好吧。看来你不怕日本宪兵队和极司菲尔路的人,那我们就把你交给闫思宝吧,同时告诉他你打算跟一批战略物资一同去鄂西夫斯基的保护区,一起去的,还有一个连的兄弟。”牧天沉声说,“吉明昌这个人你应该很熟吧,他是你老乡。” 覃连生在牧天说到闫思宝的时候,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此时已经情不自禁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覃连生来回地看着牧天和刘庆怀。 “简单,帮你销赃。” “搞没搞错?我当时就顺手拿了这一条项链,就想着送给佟阿妹,你们去过的书寓里那个女人。其他的我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我无脏可销,你们要销赃转手赚钱,直接找闫思宝去。”覃连生一股脑地说着,完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牧天和刘庆怀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是说这次入室盗窃是闫思宝策划的。还有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都说出来!”牧天低沉地问道。 “我还做回我的忠义救国军的营副,你们别告诉闫思宝有过鄂西保护区这 事,吉明昌的事也别提。” “不过,做回忠义救国军的营副,恐怕办不到了。你不是因为闫思宝多疑善变,暴戾残忍,贪得无厌,才要背叛他投奔夫斯基的吗?以他的脾气秉性,发现你有二心,不是迟早事的吗?何况你这两天擅自离队,怎么交代?”牧天缓和了一下语气问。 “那你什么意思?”覃连生小心地问。 “简单。把事情讲清楚,帮我们找到丢的东西。我们就不会向闫思宝透露一个字。”牧天言之凿凿地说。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这事本来就是闫思宝策划的,参加行动的一共十二个人,都是营以上军官。东西都在闫思宝那里,说等过了风声再分。他说分,其实就随便给你点不值钱的东西,或者干脆给俩钱就打发了。”覃连生道。 “哦?” “我没必要骗你。”覃连生一脸真诚地说,“其实我现在也没有想想中的那么恨你,这身衣服不错,早餐也很好。”覃连生这话说的,多少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很好,这叫不打不相识。那咱们就合作一把。”牧天顺势说。 “合作?怎么合作?”覃连生脸上露出了一点希望,追问道。 “一起销赃啊。你这么聪明,在包括闫思宝在内的十二人的眼皮子底下顺了一条这么显眼的项链,不知道怎么合作销赃?”牧天嘲讽地说,“还有,在你们弄到的财宝中,见没见到这个?”他把琱生簋的照片推到钱连生面前。筆趣庫 钱连生拿起照片认真地端详了一阵,放下照片,“有印象。东西有百十来件,记不清了。”他又拿起照片看了看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叫琱生簋,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器,我们国家堪称国宝级的文物。”牧天冷冷地说道,注意地看着覃连生。 覃连生又把照片举到眼前仔细地观看着,“精美。”他不由感慨了一声。 “如果我们把你要率部起义的消息透露给闫思宝会怎么样?”牧天不失时机地刺激了一下覃连生。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不不不,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千万别这么做。闫思宝杀人如麻,又小肚鸡肠,要是他知道有人背叛了他,那是逃不 出他手心的。我那一个连的兄弟,肯定会让他拿机枪给秃噜了。”覃连生乞求地说着。 “把这么一件国宝级的文物从日本人手里偷出来,怎么说也是干了一件好事,现在我们就去把这件好事干完。”牧天说着就要起身。 “现在?”覃连生问。 “对,现在。”牧天不可动摇地说。 “你不是来搞笑的吧,牧探长,我现在连他的人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找谁去,又销什么脏啊?我也不想文物在闫思宝手里,说不准他也会卖给日本人,法国人或者英国人。我不想当民族罪人。可得先找到他才成啊。”覃连生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哭丧着脸说着。 “你是来搞笑的吧,覃营副。你不知道你们总司令在什么地方?”牧天狐疑地问,看着刘庆怀。 刘庆怀一笑,好像是故意地在看牧天的笑话。 “牧探长,你不懂,我们是在敌后打游击的。从来都居无定所,一般最长也要十天换一个营地,一支队有三个团,一个团有一个团的驻地,司令部有自己的营地。平常没有行动的时候,为了保存实力,是各自为战,互不联络的。”覃连生解释道。 “那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络的?”牧天并没有觉得好笑,就白了刘庆怀一眼,耐心地问覃连生。 “报纸广告。紧急就直接派人去。”覃连生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报纸广告?”牧天闻听,立马想到了昨晚在季若曦办公室看到的那个内容让他头大的加急广告。 “用的是暗语,这样大家就都知道相互的驻地了。” “上一个司令部驻地在什么地方?”牧天立刻问。 “南市的剪刀里。” “走吧。现在是紧急情况,只有直接去了。估计还没到十天换驻地的时间吧。” 牧天命令道。 覃连生诧异地看着牧天,“没到是没到,就我们三个去?” 牧天已经站了起来,在收拾着公文包,指着刘情怀道:“他不去。只是去买赃物,去这么多人干什么?所以,就咱俩,路上告诉你怎么办。”他朝刘庆怀比划了个手势,就出了门。 覃连生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剜了刘庆怀一眼,跟了出去。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 第313章 销赃(3) 剪刀里是南市最长的,也是最宽的里弄,与其说是弄堂,更不如说是一个宽阔的街道。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形成的,自从形成一来,两边就全是铁匠铺,尤以“三麻子剪刀”出名,所以就被命名为剪刀里。 八一三的时候,日军对这里拒守的国字头的正规军进行了狂轰乱炸,致使街道两旁以及周边完好的建筑仅存十之二三。 此时,不少主家都还在自救,试图恢复他们的家园。路上残存着的一些碎瓦砖块。 汽车走上去偶尔会突然颠簸一阵。 街上很少行人。 弄堂口摆着个烤红薯的小摊。 干瘦的摊主是个年轻人,吆喝着:“烤红薯嘞,又稀又甜。买烤红薯嘞,赛蜜甜的红薯喽。”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覃连生叫牧天停车。 “你要干什么?”牧天警觉地问。 “饿了,买个红薯垫垫。”覃连生笑笑,拍着肚子说。 牧天知道他要干什么,抿嘴一笑,把车停在了弄堂口。 覃连生下车,走到烤红薯摊上,“有面的吗?” “有,不过您得等会儿,要现烤。”干瘦摊主道。 “这些不行吗?”覃连生一边伸手在炉子上烤好的红薯上掐着,一边说,“司令在吗?” “十号,三楼。车不要开过去,前面绕一圈停外边。” “别烤了,我就要这个了,摸上去挺面的。” “那感情好。我给您包上。”摊主弯腰拿出裁好的报纸,包着红薯。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覃连生把几个铜钱扔到摊上,拿起包好的红薯走回来,上车。 “怎么样?”牧天问。 “你很幸运,在呢。拐进去,前面绕一圈,找地方停车。” 牧天启动汽车,开过了整个剪刀里,在对面的里弄口边上停了车。 两人下车朝十号楼走去。 门前警戒的两名青衣壮汉认得覃连生,但不认识牧天,还是搜了他们身,没发现武器,就说了声“对不起,覃营长”就放他们进去了。 牧天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姚立顺开车驶过。 他心生疑窦,又冲出来,站在路边望着汽车驶去。 “他上这里干什么?” 南市已经是华埠了,难道季凤麟在这一带也有生意。可是,车里没有人啊。那么姚立顺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正沉思间,覃连生跑出来叫他。 闫思宝原来就是个混混,后来托人花钱考上了税警,虽然肥头大耳,但体格健壮,也十分能打。一二八和八一三他都打过,而且很英勇,战场上就被提升当了排长。后来大军撤退,那时候他已经是连长了,但他的兵被打散了,就流落在上海外围一带,纠集了一批散兵游勇,靠打劫和偷盗为生。后来重庆方面有了敌后游击的想法,就把他们吸收进来,整编成了沪西游击队第一大队,再后来又改成忠义救国军第一支队,给他了一个少将司令的头衔。 他见到覃连生来了,根本不顾牧天在场,掏枪就指向覃连生脑门。 “你还有胆来我这里?”闫思宝怒喝道。 “司令,司令,您这是干嘛呀?我是您的下属,来拜望您呀。”覃连生两手抖擞着,一脸乞求地看着闫思宝、 “你特么还知道是老子的下属?怎么还敢违抗我的命令?”闫思宝的愤怒丝毫也没有减少。 “司令……” 牧天上前想劝说。 “你闭嘴!你又是那条河里的王八,怎么跳到我的地头来了?你先给我一边歇着去,我问完了他,再来问你!覃营副,你不仅贼胆大,你还色胆包天啊,你!”闫思宝把一支手枪来回地指着覃连生和牧天,嘴里依然大喊大叫的。 “司令,您怎么知道?”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我什么不知道?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早就让你们这帮龟孙子玩死好几回了!说,为什么?”闫思宝的怒气更甚了。 牧天想,就招了吧,这个闫思宝能当上司令,那也不是白给的,你那点男女的事情,应该早就在人家手里攥着呢。照实说了吧。 覃连生听 闫思宝说出了“贼胆”和“色胆”,所有的事就都昭然若揭了,再瞒着,那肯定就得吃枪子儿了,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把罪恶的根源归咎于佟阿妹身上。然后就求助地去望着牧天,希望他能赶快说出销赃的计划来。闫思宝熊狠毒辣之外,还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牧天此时反而不着急了,因为既然是闫思宝策划实施的这起入室盗窃案,如今覃连生又因为滴血宝石项链露了行藏,那着急的应该是闫思宝才对。筆趣庫 他这正琢磨如何可以一举拿下闫思宝呢,闫思宝直接把枪口顶在了牧天的脑门上。 “现在该你了,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闫思宝阴鸷地问道。 “在下乔一天,来司令这里是想讨点便宜。”牧天耸耸肩,又摊手指着覃连生。 “你看老子是柿子捏的吗?占便宜?找错门了吧?”闫思宝又怒吼起来。 牧天瞪着闫思宝,还没有说话,覃连生就道:“司令,司令,他是乔世宽的亲戚。贩卖珠宝古董的。有的是钱。” “乔世宽?你是说那个卖百货的?”闫思宝疑惑地问覃连生。 “是,是,就是他。” “哈哈,我管他是宽还是窄呢,不就是个臭卖货郎嘛!他亲自来又能怎么样?”闫思宝的枪依旧盯着牧天的额头,狂笑着说。 牧天眉毛倒竖,一个摆头,撞开枪口,“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打在闫思宝脸上。接着单手扣住闫思宝手腕,一扥。枪到了牧天手里。 闫思宝嚎叫一声,肩膀脱臼,痛得弯腰捂住肩膀。 牧天抬腿,膝盖猛击他面门。 一股鲜血逬出。 闫思宝仰面倒地,鼻子还在咕咕地流血。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朝牧天急挥着,嘴里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牧天举枪一按,弹夹脱出。 牧天一手接了弹夹,一手掏出那张清单,在闫思宝面前抖开,厉声道:“五十根小河鱼,这上面的我打包带走,一件都不能少!” 四个卫兵突然从旁边的房间门里冲出,枪指着牧天。似乎在等着地上的闫思宝的命令。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 第314章 泥牛入海 牧天旋即腾起,手拍弹夹入仓,一个快旋。 只听“当当当当”四声枪响。 四个卫兵脚面迸出血浆,接着扑通通倒地,枪也尽数脱手,双手抱着伤脚哀嚎一片。 牧天落地,但见大门口的两个青衣壮汉,早已经被缴了枪,两手举着被皮克枪指着押了上来,旁边是阔步而入的刘庆怀。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闫思宝扑棱就跪起,对着刘庆怀就磕头,颤声道:“三少。” 刘庆怀没有理会闫思宝,径自上前,请牧天上座坐了,自己敬陪末座。 闫思宝跪转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刘庆怀还有牧天,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道:“乔公子在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原谅。”闫思宝又朝牧天连磕三个响头。 刘庆怀看看也差不多了,就道:“起来说话吧,闫司令。乔公子是来帮你决绝难题的,你要知道轻重。” 闫思宝爬起来,浑身微微哆嗦着,拱手道:“三少教导的是,是小的不识抬举。不过那批货确实不在这里,明天小的命人取来,至于钱嘛,乔公子要是要给的话,三十条小黄鱼就成。总得让乔公子赚点不是。三少,请您谅解,兄弟这上千人也得吃喝,还有军饷、武器弹药。我……” “好了,不要啰嗦了,乔公子不会亏待你的。你这是抢的日本人,要是抢了中国百姓,他今天就得毙了你。”刘庆怀警告他说。 “三少、乔公子放心,我从来都不抢中国百姓,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您不信就问问覃营副。”闫思宝这时候想起了拿覃连生当证人,一个劲儿地朝覃连生使着眼色。 覃连生正要说话,刘庆怀举手制止了他,“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是来接乔公子去赴姜老板的宴的,你们也就别准备饭了。”说着先站起来,躬身对牧天说,“乔公子,闫司令这里都安排好了,请吧,姜老板还在鸿宾楼恭候着呢。” 牧天微微一笑道:“谢三少。” 他不知道的是,他那四枪开得可真叫寸。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救了姚立顺。 原来姚立顺开车在剪刀里饶了两圈,见没有什么异常,就又开回来,刚刚到十七号楼门口,正要停车,就听到枪响,立马加速驶离。 …… 消息很快传到了贾正廷那里,他气得大力地拍着桌子,立刻不顾一切地冲到了裘曼丽的书寓里。 裘向前和简怀仁还在喝着酒等好消息呢,没想到等来的是贾正廷。 气势汹汹的贾正廷一到就一脚踢翻了放着酒菜的茶几。接着就扇了裘向前两个耳光。待要扇简怀仁的时候,简怀仁却稍一错身,抓住了贾正廷的手腕。 贾正廷怒目而视,简怀仁用力地握了一下贾正廷的手腕,然后一把甩掉:“你想干什么?” 贾正廷反手又给了裘向前一个嘴巴,“笨蛋!就知道喝酒找女人,寒翁他跑了!” 裘向前看了简怀仁一眼,一脸的无措。 “跑了?”简怀仁说,像是自语,又像是问贾正廷。 “是的,他跑了!”贾正廷怒道。 “这就对了。”简怀仁不愧是搞政治工作的政委,嬉笑地说。 “对了?你想说什么?”贾正廷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跑来,就说明赴约了。我想说,这证明我的情报是对的。是你们无能,就像前天你们抓我,晚一点不就把寒翁也给抓住了吗?可能那时候来接了的就是寒翁呢。现在又跑了,你应该干的是看看你的联络站有没有被人家给破坏掉了,而不是在这里抽人耳光出气。”简怀仁一本正经地分析给贾正廷说。 贾正廷瞪着简怀仁片刻,一跺脚,转身走了。 …… 姚立顺的车开进了季府,他一边下着车,一边脱掉身上的司机制服,最后摘下墨镜。 季凤麟! 姚立顺从民房里跑出来,跟上季凤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进屋,上楼进了书房,关上门坐下。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姚立顺问:“没有接上头?” “姚叔你等会儿,我先打个电话。”季凤麟说完就把电话打到了报馆,找到了季若曦,问了她昨天的寻人启事的分类广告是谁负责的。又把内容复述了一遍,叫广告部问问是谁经手的这个稿件。还记不记得送广告的人的模样。 季若曦说是老张经手的,她去问问再打电话过来。 季凤麟放下电话,看着姚立顺沉吟地说,“可能出了叛徒,皮克为什么第一次就没有接到这个银鱼呢?今天我刚要下车,就听到连续的枪声。是有人向我示警?在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再去接头, 只好紧急撤离了。” 姚立顺上前拍了拍季凤麟的肩膀,“你处理的对。不过,这里一定出问题了。银鱼被捕是有可能的,可是他来上海只有咱俩知道啊。” “鄂西最近事情比较多,前一段时间他们打报告说要在上海建立新的专属联络点,上级也批准了,鄂西也派了一个人来主抓这个事情,代号蓑衣。可是这个人派出了,接着就泥牛入海,悄无声息的不见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早已被捕叛变了?可鄂西那边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反馈过来。”季凤麟推导着各种信息和可能地说。筆趣庫 “这次没有接上头,银鱼还会发出请求见面的信息的。不过可能会间隔两天,我们可以趁这个空隙从头捋以捋,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如果是叛变了,就只有锄奸了。”姚立顺像是做出决策地说。 “也只能这样了。”季凤麟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 牧天回到侦探社,渡边大道已经在会议室等他多时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他是来看看调查的进展如何的。 牧天当然不能告诉他已经查到了,就说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人,但现在正在进行外围调查,在逐一排除,以便确定最后的嫌疑人,也就是罪犯。 渡边大道对牧天的调查进展表示了欣慰,牧天趁机问卖给他琱生簋的上家是谁,以便于顺藤摸瓜和甄别嫌疑人。 渡边大道犹豫再三,还是告诉牧天是一个叫皮特的年轻人卖给他的。他猜那个年轻人是个中国人,只是取了个英文的名字而已。他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地的住址,每次都是他来找自己的。最后交割的时候,也是在渡边大道的办公室完成的。他支付的是金条二十根。并且强调这是他愿意出的最高价了。不过他觉得卖方对这个出价还是很满意的。 牧天听了心里吃惊不小,这个皮特消失了一段时间,变得更活跃了,竟然干起了倒卖文物的行当了。他有点后悔没有把他跟翟山鹰一同处理掉。现在倒好,他在自己面前消失了,蒸发了。 泥牛入海啊。 牧天不由叹了一口气。但表面还说渡边大道提供的信息对自己查案非常有帮助,表示自己对找到那批财宝更有信心了。 他把渡边大道打发走以后,就大叫着让英子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下。 ( 第315章 人不可貌相 牧天正想着皮特,也就是皮海粟这货是个没底线的主,现在开始倒卖文物,这样发展下去,还不知道要干是什么事来。 英子进门就说,“很紧急的事吗?这么大声,我耳朵还不背呢。” 牧天没理会她的态度,叫她在桌前坐了,就问她皮特联系过她没有。 英子想都没想就摇头说:“没有。” 牧天沉吟了一下,“那你联系他。”他用铅笔敲打着桌沿,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我有病啊?”她身子一扭,惊诧地道,“你放的他,现在叫我去找他是不是?你又想干什么?眼前的大案你不好好破,搞什么名堂嘛。” “破了。” “什么?”英子的惊诧更甚了,直接站起来,按着桌子,张大眼睛看着牧天。 “日本人的那个案子已经破了,现在是如何善后的问题。善后就牵扯到皮特,渡边大道那批被盗的财宝里面,有一件文物。而这个文物呢,据渡边大道说是皮特卖给他的。二十根小黄鱼呐。”牧天给英子解释说,尽量平缓,清晰。 英子听完,立刻陷入了沉思,缓缓地坐了下来。 二十根小黄鱼那是多少啊!皮特这种男人她知道,一旦有钱就不是自己了,就算是有家室的束缚,一年半载见不着人影那是很正常的。等把钱造没了,有家的就回家了,没家的,又不能再度行骗的,多数就都流落街头了。 “我这回要把他给摁住了,往死里整。你想办法,找找他的线索。不行就去西蒙裁缝铺看看。你不是上次跟娘和大娘刚在那里做过衣服吗?”牧天启发地说。 英子想想道:“行,我就说衣服不太合适,约佟丽娟一起去改改。” “聪明。”牧天竖了一下大拇指,拿起公文包,站起来。 “你又去哪儿?”英子问。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巡捕房,给蒋信义一个交代。”牧天说着已经走到门口,扭头一本正经地说,“下回有病,记得跟我说,我这有药,真的。”牧天说完怪笑一下,闪身出去,随即关上了房门。 一本书“咣当”砸在门上。 蒋信义听完牧天的说辞,沉吟了半晌,“这就是你的计划?” “还能是谁的?”牧天奇怪地道。 “覃连生的事是挡了过去,但闫思宝是个只进不出的主 ,恐怕没那么容易把东西吐出来。你还得想想后路,如果他再耍什么花招怎么办?”蒋信义见牧天沉默,就提示道。 “这好办,三少解决。他们忠义救国军不是受姜老板约束的吗?他会想出办法的。不行就把覃连生投奔夫斯基的事情给他透露出去,看他怎么办?”牧天不当回事地道。 “你是那因小失大的人吗?”蒋信义有点生气了。 牧天见蒋信义脸色也变了,马上说,“闫思宝没问题,最起码大家都是中国人,好说,出不了什么大的差头。”牧天嬉笑地缓解了气氛。 “好,就算你解决了闫思宝,可是你这部分交付赃物的打算,想得挺好,可以保全国家的文物,可是你觉得渡边大道这个日本人就会这么容易就跟你善感罢休?”蒋信义担忧地道。 牧天看着他这么担心,也沉吟了起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那能怎么样?我就找来了这些,他还把我炼了打一尊琱生簋不成?”牧天不服气地说着。 “那倒不能,”蒋信义嘲讽地说,“因为你不是青铜练成的。” 听他这么一说,牧天笑了,笑得很天真。 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蒋信义拿起来听了一下,就把听筒递给牧天说,“找你的。” 牧天接过电话一听,是胡提打来了,让他赶紧回侦探所,自己马上就到了,有重要的事情报告。 牧天放下电话,对蒋信义说,“覃连生我放了,但你得替我盯着他,别给我玩什么猫腻。我是个私家侦探,形象还是要有的。这对大家都有利。” 蒋信义一笑,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 牧天一到会议室,就听胡提在问旁边的一个小伙子,“你再看仔细点,一会儿别弄错了,浪费资源。” “错不了,我都看好几遍了。”小伙子指点着桌上的琱生簋照片说,“就是这几个字。错了我脑袋给你,胡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我要你脑袋有逑用,我要的是这个,这个!”胡提显然有点生气,猛烈地指点着照片,盯着小伙子低吼道。 “嘿呦,长本事了啊,开始要人家脑袋了。”牧天玩笑地说着。 胡提见牧天进来,也来不及不好意思,赶忙站起来介绍旁边的小伙子道:“秦不群,会里的兄弟,他有琱生簋的消息。” 接着又说,”这是牧探长,正在破一个跟这个东西有关的案子。” 牧天心想,这琱生簋还真是神奇,案子我已经破了,还有人提供信息,就客气地请秦不群坐了。看他一身粗布短打,家里不像是能有琱生簋这样的文物的。就接过胡提递过来的照片,晃了晃问道: “你家里有过,还是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态度不能不说有点傲慢。 “都不是,我家造过这个东西。”秦不群淡淡地道。 牧天一听,差点跳了起来,惊骇地看着秦不群,“你说什么?”他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你家造,造过这个?” 哇靠,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没见着,但我在我家后院垃圾堆里见到过一片火模,上面就有这一个字。”秦不群平静地道。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火模?”牧天更奇怪了,接着追问,“你家是干什么的?” “银匠。祖上七八代都是干这个的。”秦不群说起来,带着一种天然的自豪。 胡提补充说,“他在会里是负责写写画画的,代写写家信啥的。” “这个不是你自己亲生做的吧?”牧天看着秦不群不像这么手巧的人,就问。 “我不行,是我爷爷做的。他根本主让了插手,连在旁边看都不让的。”秦不群有点失落地说着。 “这个火模的残片应该还在你家吧?”牧天问。 “应该还在,不过我爷爷过一段就会把他们弄碎了,拿来做新的模具。” “你家在哪里?” “戈登路头上的锡布里。挺远的,在沪西的西边了。” “走,现在就去你家。”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干嘛?拿那个残片吗?不行,我爷爷人很怪的,你要拿他拿东西,他会跟你拼命的。”秦不群着急地警告说,“他要知道是我透露了消息,会打死我的。”秦不群看样子是真的恐怖地说。 牧天很同情地叹了口气,把一张名片摆在秦不群面前,“这个怎么样?” 秦不群盯着名片看了看,然后很无奈地望着牧天说,“这,恐怕真没用。” 胡提一听,就立刻站起来,薅着秦不群的领子,手在他冒带瓜子上不停地轻拍着,“这个有用吧,走。啥有用没用的,干就是了!”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 第316章 这老头还挺倔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汽车驶到了戈登路的尽头,又驶出了五六里的开阔地,才看到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不大,但从远处看也知道是个三进的格局。 在离院子里把路的一块小树林旁边,秦不群就让牧天把车开到树林里停下了。 三人下车步行。 秦不群始终一步三回头地观察着前后左右的动静。 那情形,一看就不像好人。或者好人准备做什么不太好的事似的。 显然,他们是后者。 走近一看,这里更像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围墙低矮,还是用土坯垒的,墙头上还长着不少茅草,在随风摆动。 门楣上是一块原木匾,用篆体雕刻的“秦宅”两字,也没有勾漆,大概是岁月的浸蚀,让笔画的颜色明显深于牌匾。 三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门口。 秦不群伸手止住了两人,自己上前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朝两人挥手。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两人会意,磨过墙角,顺着院子的侧墙,朝后面轻手轻脚地快步走去。 秦不群约莫着两人快走到院子后墙了,就开始敲门。 秦独鹤是一个六十来岁的清癯老人,此时正在二进院子过道底下读书,听到大力的敲门声,就知道是孙子来了,卷起线装的一卷《资治通鉴》,夹在腋下,就来开门。 秦独鹤干的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营生,空余的时间都拿来看书了,要说古典文化,大学的中文系教授,未必比他高明多少。 开门一看,果然是孙子,就道:“今天这么早回来,不用加班的吗?” 秦不群边进门边说,“不用。”转身掏出大洋,“今天钱多,怕回来晚了,路上给人打劫了。”说着,就把大洋一个一个地丢到秦独鹤伸出的手上,总共十块。 “今天一天就挣这么多?乖孙子,长能耐了。可是你别想拿打劫来吓唬我,让我搬城里去,我搁这儿挺好的。今晚咱吃什么,你挣这么些钱,咱爷俩整两口?”秦独鹤在手里掂了掂银元,眉开眼笑地说着。 “那行,麻烦您老去买菜打酒?我累了,想先歇会儿。”秦不群说着就进了二进的院 子。 秦独鹤念叨了一句,算是答应了,就转回去,把书放在二进过道里的躺椅上,随便整理了一下长衫,就开门出去了。 你说这人有时候就是自作聪明,常常忘了古人告诫的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这秦不群本来是想把老秦头支出去,好让牧天跟胡提在后院尽情地折腾。却不料秦独鹤眼独,出门不久,就见着树林里的小汽车了。为了确信,他还走近查看了一番。觉得秦不群这孙子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又给自己这么些钱,肯定有什么猫腻。就即时折返了回来。筆趣庫 他进了院子,反手关上大门,就奔着秦不群房间而去。 果然不出所料,屋里空空如也,哪里有孙子的人影。 正自纳闷间,隐约听着后院有人说话的声音。 秦独鹤爬到床上,扒着窗台一看。 乖乖,不得了嗳,秦不群正跟着两个陌生人翻检自己的垃圾堆呢。 这还得了?对于秦独鹤来说,那堆费模具的垃圾堆,跟他的成品库差不了多少。 他忙跑到自己的卧室里,拿了挺冲锋枪出来,直奔后院而去。 此时,那片琱生簋火模的残片还是被秦不群翻找到,牧天连忙拿出照片来比对。 不料,一抬头,秦独鹤的冲锋枪的枪口正对着他。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手枪的枪口指着自己已经很多回了,因为距离近,自己完全有反制的能力,可是冲锋枪这玩意指着自己,可是头一回遇到,不远不近地,不好对付。 牧天电光一闪,举起了双手。 “老人家,您千万别开枪。我们是您孙子的朋友。”胡提双手着地,大概准备磕头,可是下面的火模碎片有的颇为尖利,下不去手,就也举起手说,“我们都是沪西警局的督察,和督察助理。您不能开枪。” 秦不群上前劝道:“爷爷,他们真是我朋友。您把枪放下,别走火伤人。” “伤人还用走火吗?你这个不孝子,交的都是什么狗屁朋友,偷鸡摸狗?”秦独鹤厉声喝道。 “爷爷,真不是这样的。他们就是想找点东西看看,没别 的意思。”秦不群求情道。 “老人家,我们真是来看看,然后问您几个问题。”牧天罕见地解释道。 “老夫的家没有门吗?”秦独鹤阴阳怪气地说。 “是,是,晚辈考虑不周,还请海涵。”牧天道着歉。眼睛瞟着胡提。 胡提会意,但依旧“嘿嘿”地对着秦独鹤傻笑。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你小子心挺大,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秦独鹤把枪口对准了胡提。 胡提怪笑一声,陡然站了起来。 秦独鹤朝前一递枪口,枪管正好在牧天眼前。 牧天挥臂猛击枪管,同时出脚猛袭秦独鹤胸口。 秦独鹤弃枪闪避,牧天一脚踏在枪身上,直起身来,正好与秦独鹤面对面,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拃的距离。均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秦不群看得傻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胡提则捡起了那火模的残片,然后抽出了牧天脚下的冲锋枪,拎在手里。 秦独鹤竖起拇指,朝肩后一指,朗声道:“堂上说话!” “得罪。前辈先请。” 秦独鹤也不客气,扭身就走。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到得正房中堂,分宾主坐定。 牧天拱手道:“晚辈不请自来,如此冒犯,还请前辈海涵。” 秦独鹤哈哈笑了两声,“后生可畏啊。就不要客气了,你说寻些东西,大概找到了吧。还说有话问老夫,就请直说无妨。”他说得很是敞亮。筆趣庫 “那晚辈就冒昧地问,您老人家是给什么人做了这件东西?”牧天上前,把火模和琱生簋的照片一同递给秦独鹤。 秦独鹤只瞄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来,好像是怕粘上什么麻烦似的,“年轻人,看你聪明睿智,我要是什么都说,我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吗?”他不无嘲讽和自嘲地说。 “老人家,身为沪西警察局的特别督察,私藏枪支就不算了,但你私自仿制文物,我可是可以拿你的。后果你应该知道。” “牧探长,正是因为知道厉害,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秦独鹤镇静地说。 牧天心里“咦”了一声,这老头还挺倔。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 第317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牧天回到侦探社,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就连胡提也被撵到会议室里去了。 他知道,当一个人看透生死的时候,你对他是没有办法的。 所有的牵挂和烦恼都来自对生与死的看不透。 秦独鹤是看透了的,所以牧天拿他没办法,就很郁闷,郁闷也是看不透生死的一种表现,还有一种表现是喜悦或欣慰。 牧天唯一的欣慰,是把那块火模的残片带回来了。可这块残片除了说明琱生簋在市面上一个赝品外,什么也说明不了。 最简单的联想是,皮特拿真品去仿制了赝品,可是那他卖给渡边大道的是赝品还是真品。这是个问题。这个问题也好解决,等从闫思宝那里取来琱生簋,找秦独鹤验证一下,就知道了。他不可能不认识自己造的假货吧。如果是那样,那就像亲娘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一样荒谬。前提是秦独鹤这个倔老头,要肯帮你辨认。 更大的问题实际上是,真品从哪里来的,也就是说皮特的上家是谁? 渡边大道说皮特对二十根小黄鱼很满意,那么皮特又是用多少小黄鱼买来的呢?就算是一根小黄鱼,对于把所有虹达机器的股份和一座老宅子都抵押拿去借高利贷的人来说,他又从哪里来呢? 空手套白狼?这人擅长,但他又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这也没办法,有的人就是狗屎泡大的,你没辙。 当当,当当。 有人敲门。 “进来。”牧天没有好气地喊了一声。 把手扭动着,却没有打开。 当当。 又敲? 牧天这才想起来自己把门给锁上了,于是气冲冲地去开门。 “半天才开,还锁门啊。怎么不挂个‘请勿打扰’的牌子呢?改天我给你准备一个?”英子一见面就调侃道。 “去去,一边去,我没工夫给你磨牙。”牧天突然不厌其烦起来,走回沙发上半躺着。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英子跟过来,坐在他旁边,奇怪地看着他,“怎么生气了,谁又惹着你了?刘大哥还是蒋科长啊。来来来,我打电话骂他们。先清醒清醒,别气晕了。”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把折扇,打开来,快速地给牧天扇着。 牧天急忙躲避,“这都什么天了,你还带着个扇子到处扇啊,有没有脑子?”他依 旧是不耐烦的说着,还拿手挡着。 “你才无脑呢。你知道这扇子是谁的不?”英子问道。 “嗨,一把破扇子,爱谁谁的。”牧天是真的不耐烦了,把头贴到沙发的靠背上,还闭上了眼睛。 英子一看他这样,就凑近在他耳边大声地喊道:“是皮特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 牧天“蹭”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英子。 “你找到他了?” 英子也定睛看着牧天,“哗”地收了折扇,朝前一递:“找到它了。” 牧天抓过扇子,两手展开来看着。 这折扇绝对是一件艺术品,扇面上写意的仕女神形兼备,又有西洋油画的底蕴,扇骨,无论边芯,一色的紫竹,通体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筆趣庫 英子说,皮特回过佟丽娟那里一趟,连夜都没过就匆匆走了,这是他落在佟丽娟屋里的。她去找佟丽娟探听皮特的下落,在那里看到了,说自己挺喜欢,佟丽娟就送给她了,皮特是连影子也没有见过的,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这可能就是他的下落。”牧天指着边骨上的落款说。 英子凑近看去。只见上面镌刻着:一竺散人。 调过来另外一边却刻着几个日文字母,末了是一个汉字的“制”。 英子疑惑地看着牧天:这怎么可能是皮特的下落呢? “你去把胡提叫来。”牧天眼睛依旧盯着折扇说。 牧天告诉胡提,让他带几个兄弟立刻去全上海所有的礼品店,尤其是日本人经营的礼品店里去查这把扇子都有谁购买了。 胡提一听,就说:“这又是个大海捞针的活。” “哪那么多废话?有钱赚不就行了,你捞的是钱,不是针,去吧。” 胡提讪讪地离开,嘴里嘟囔着:这是吃枪药了,跟谁都急眼。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英子见牧天此时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就悄然地离开,回自己办公室了。 刚到门口,金虎来了。 英子招呼了一声:“金将军好。”就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连茶都忘记给金虎送来。还是牧天招呼她,她才倒了杯茶送过来,就迅速地退了出去。 金虎觉得氛围有点奇怪,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汇报。 “你这时候怎么来了?有事发生?”牧天问,此时他 的心情也平复得差不多了,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对,刚才我是跟踪沈百祥以后,直接过来的。”金虎解释说。 “沈百祥有异常?”牧天立刻来了精神,这可以解开自己心头之谜。 “几个小时前,他收到了报馆也是季家司机姚立顺送去的一批胶卷,就立即去了暗房。可是他并没有带着胶卷进去。我敲门也没有人应,就撬开了暗房,可是里面没有他。” “他在里面的小暗房了。”牧天插话说。 “对,我就在小暗房的出口暗处等着,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出来了,直奔旁边的弄堂走去。我跟着他穿过两个弄堂,到了第三个,那个弄堂叫‘三重里’,他进了一个什么‘普利策扶轮社’的地方。我跟着就进去了,里面像个咖啡馆。都是些穿西装洋服的的人。好像还放电影。不会动的那种。”金虎喝了口茶。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那叫幻灯。”牧天趁机说道。 “我听有人喊是幻灯。上面还有人讲着什么,沈百祥就坐在后排听着,跟上课似的。后来有一个像日本人的年轻人坐在他旁边,两人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沈百祥把一封信递给那个小胡子的年轻人就走了。”金虎说完看着牧天。 “方古农呢?” “他外拍去了,说是有家富豪嫁女儿,去拍全家福和结婚照去了。”金虎解释说。 牧天沉吟着,不自觉地拿起那把折扇,展开,又合上,来回重复着这个动作。 “您也有这把扇子?”金虎突然问。 牧天一脸茫然地看着金虎,“什么叫我也有?你是说你有?”他脑子像突然短路了一样,合上扇子就递给了金虎。 金虎把手里扇子捋了捋,又打开看了一下,“我没有,夫人以前有一把,就是里面的画不一样,她那把画的好像是山水,不是女人。” 牧天听到这里才缓过神来,“她在哪里买的?”他一把抓住金虎的胳膊。 这一抓,大概很用力,金虎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不是买的,好像是一个什么朋友也是个女人送的。”金虎尝试着抽出胳膊,但没敢太用力。 牧天抓起扇子在桌上拍了一下,“走!见夫人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 第318章 马失前蹄 贾正廷拿到马成送来的信,立刻拆开,不出所料,是一串密码,他亲自送到密电室,让他们立刻破译了送来。 贾正廷不得不承认,夫斯基那边还是有能人的,只是他们条件太差,否则,成大事的一定是他们。一个小小的支队政委,临危不乱,更重要的是思维敏捷,没有钓到寒翁,他立刻想到的是交通站或联络点出了问题。 那么,今天马成去见山猫,情报传递正常,难道是夫斯基也要放长线钓大鱼?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那,要转移简怀仁吗? 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在裘曼丽那里应该是安全的,最起码暂时是这样。在风月场所隐藏激进党,是子不语早年的惯例,汪先生与他志同道合,手法都差不多,现在他们分道扬镳,不过,以重庆的那拨核心旧部的干将们,是可以想到这一手的。 不过,上海滩明的暗的书寓数不胜数,怎么就可能查到一个还没有开张的书寓呢。 所以,转移暂时还是不用的。 最少要等到简怀仁钓了寒翁来,再做考虑,否则动静太大了,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他刚刚想明白,密码的破译报告就送来了。 他预料到了,破译出来的依然是暗语,让你去猜个半天。 果然,译文是:家里管道疑堵塞,速检修。 这对一般人来说,看到这样的话一定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对贾正廷来说,就是小儿科了,夫斯基们会犯这样的错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这一眼看出就是对联络点产生了怀疑,要彻查联络点的漏洞。 靠,这完全是简怀仁的思路啊。 他不是也让我去查联络点吗? 先放一放,观察一下看,但要加强简怀仁那边的防备。等自己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地再做转移。以防内卷严重的极司菲尔路撬了自己的墙角,把抓到夫斯基头号领导人的功劳给抢了去。 王立山那小子觊觎老大的位子已经很久了。这个功劳放在他那里就是锦上添花,而在自己这里无疑是雪中送炭。 唉,那个石门满仓就是太相信他们日本人,凡事都以久井英一为主,根本不把自己当做第一信任的人。可是,特么的久井英一算个屁,多特么的业余啊。 他愤愤不已,就叫胡大洪找马成报到,去看护简怀仁。同时有情况要及时向自己汇报,只对自己负责,虽然他受马成节制,但对自己负责。他相信胡大洪会 平衡好这种微妙的关系的。即使前段时间因为不受自己重用而颇有微词,但现在我给你一个施展拳脚的平台,就看你怎么着了。 还有就是胡大洪与裘曼丽的关系,也很微妙,但这个人滑得很,会处理得很好。这是贾正廷本能地讨厌他,同时又很欣赏他的原因。 …… 季凤麟想得可不是这样,用这么浅显的密码发出绝密的指令,被敌方破译是显而易见的。但他本能地觉得,自己没有错。如果这条管道有堵塞的地方,那这项指令就起到了作用,但也可能为此会付出自己无法意料的损失。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如果能使用外围组织就更好了。这倒不是他想利用谁,而是因为外围组织更加隐蔽,同时也更加广泛,能够及时地发现管道阻塞的地方。 军需物资的船期越来越近了,要在船到之前把这些障碍和不安全因素都清理干净。鄂西的会战才有可能成功。 可是,现在老家派来的银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自己接到的密电被敌人截获破译了,还是老家里就藏着他们的人? 他现在不好判断,只好一点一点的捋,这很慢,但他没有办法,谁都希望有奇迹出现,但奇迹往往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银鱼主动联系自己,可是自己到了指定地点的时候,却传来了密集连续的枪声。这意味着什么?这事他已经考虑过,结论是银鱼被捕或者殉职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老家没有信息的反馈,所有的都要求季凤麟自己迅速地做出决定,而他做出的正是这样的决定。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最先冒出头的那一方来,然后才能做出决断。 …… “很遗憾,我没听说她来了上海。”冯茹芸认识这个一竺散人,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 那是他跟父亲冯济琛在西南游历期间,在鹅城邂逅的一位太太。因为有着许多情感经历上的相似,遂引为知己。但也仅此而已。鹅城离上海千里之遥,你让她怎么带牧天他们去找? 即使是英子和旧部金虎在,也是无能为力。不过,她告诉牧天,这位制扇者,本名叫竺若兰,不仅酷爱竹,也酷爱兰花,她还有个艺名叫黎小娥,别名竺逸人。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牧天感谢冯若云提供的信息,但以他的嗅觉,感知了这把折扇的制作日期,不会超过三个月。就拿出琱生簋的照片来给冯茹芸看,问她有没有在一竺散人家里见 到过这个东西。因为在他的心目里,拆白党的皮特最善于从女人那里得到钱财。本能地觉得这一定与皮特有关。 冯茹芸仔细地观看着照片,极力地回忆着。 俄顷,冯茹芸说自己好像在一竺散人那里见过类似的东西,是放在案上插香,当香炉用的。你去人家做客,怎么会盯着别人家的香炉看呢。因此,她并不肯定。筆趣庫 牧天闻听还是失落多于兴奋。 无功而返,对牧天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回来的路上,极度沮丧的他,任凭英子怎么说笑话,也难解他心头郁闷,就连英子说出自己跟夫人一起的种种糗事,牧天也无动于衷。 金虎见无济于事,就暗示英子不要再做努力了。 金虎的说话声让牧天想起了沈百祥的事情,就决定去新新照相馆去看看,如果方古农在,趁着自己现在的心情,可以直接跟他摊牌,强行搜查他的暗房。当然要在把沈百祥支走的前提下。 一听要去新新照相馆,英子又兴奋起来,她还记得胡提和欧阳慧的婚纱照,她见过他们拍婚纱的实况,但照片还没看到。就说可以找方古农先睹为快。 这让牧天突然响起了再过几天就是兄弟胡提大婚的日子,自己又派他出去,心里有点不忍。但转念一想:大丈夫何患无妻?也就算了了,反倒觉得自己这趟来找冯茹芸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就坐直了,剧烈地晃了晃脑袋,像是要赶走脑子里的杂念一样。 当汽车驶近新新照相馆的时候,牧天突然叫金虎停车。 “马上就到门口了,停前面吧。”金虎下意识地踩了下刹车,但没有停车。 牧天迅疾出手,一把拉住了手刹,关闭了发动机。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橱窗前的一个男人。 金虎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可以这样干的?他顺着牧天的目光也盯着橱窗前抱着双肩望着橱窗的男人。 男人只能看到侧影,穿着格子呢的西裤,黑皮夹克,头上戴着黑皮的鸭舌帽,一条白色的围巾搭在脖子上。 男人觉了身后停车的动静,恋恋不舍地望着橱窗,侧身迈步离开。 牧天终于低吼一声:“大谷秀实!”紧接着就推门下车,疾步朝男人跟过去。 男人进走两步,上了旁边的轿车,车一溜烟地开跑了。 牧天追了几步,无望地放弃了。站在路边弯腰喘着粗气。 英子跟过来,拍打着他的背心,“你刚说什么?大谷秀实?”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牧天直起身来,看着英子,“我说了吗?”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 第319章 小二中了美人计 英子不八卦,这点牧天坚信,可大谷秀实死而复生,这信息量太大,与炸雷无异。 女人在信息量巨大的压力下,就会找人倾诉。英子会找谁呢?欧阳慧一定是她的首选,那不等于把这个雷搁在欧阳的头皮上了吗? 更重要的是,这将让我兄弟胡提情何以堪。婚也订了,彩礼也过了,新房也准备好了,大娘也高兴过了,旧日恋人又死而复生出现了。 谁要这种撕扯? 以胡提的秉性,多半会撤出。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还像什么话? 木能,不能告诉英子,而且要在所有人知道真相之前解决掉这个问题。 方古农恰巧从外面回来,见到牧天和英子站在路边,惊奇地道:“你们怎么不进去?” 牧天竟然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又回来了?”他竟然瞬间迷糊,把方古农认作了大谷秀实。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我,我在这里工作啊。”方古农懵懂地看着牧天,指着不远的新新照相馆说。 “他没事,方先生。我们马上就进去。你先忙去吧。”英子上前扶了牧天一把,“就这点打击,你就懵成这样,一开始是大谷秀实,现在又在方先生面前出洋相。不就是夫人没有给你个明确的答案嘛,那也是人家确实不知道,你让人家怎么办?随便说一个出来骗你?夫人她也不是那种人呢。”英子一连串地说着,挽着他的胳膊就走向了照相馆。 路过橱窗的时候,英子自然很是兴奋,连连夸着“好看,好看,太美了”。牧天的心里又是一震。 橱窗里摆着胡提与欧阳慧的婚纱照。 该死的沈百祥,早不摆,晚不摆,特么偏偏这时候。刚刚方古农的乌龙,让他觉得自己先前在车里和追出来看到的,可能是眼花了。可是现在,他确信刚刚站在橱窗前的那个男人非大谷秀实莫属。 有婚纱照为证。 好在英子还没有感觉,先过了这一关吧。牧天的脑门在看到橱窗里的婚纱照的一瞬间冒出了一层细汗。 金虎停好车走回来,见牧天脸色有些不对,就问他怎么啦。 牧天摇手让他先进去。筆趣庫 金虎有点担忧地回身望着牧天,挪进照相馆。 原文 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方古农刚把带来的胶卷填了表单,把几块银元交给柜上的伙计,见牧天进来,就扬扬手里的纸袋,说了声先忙了,就去暗房了。金虎一看,朝牧天点点头就跟了过去。 牧天看柜上只有一个小伙计,就问他们老板呢? 小伙计回答说去虹口分店盘账去了。 哇靠,原来这个沈百祥还有分店。就问新新一共有几个店。 小伙计告诉他,总共三个,还有一个在黄埔。 英子还处在婚纱照的兴奋中,就急切地问胡提和欧阳慧的婚纱照也会在分店里挂着吗?伙计说这都是老板安排的,自己不太清楚。 牧天看看伙计说得滴水不漏,就招呼英子退到休息室里坐下。他在等着金虎的进一步消息。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什么。他要等着方古农把胶卷冲完,自己的工作重要,但不能坏了别人的事,何况方古农只是刘庆怀的外围人员,不能用专业的标准去要求的。 他跟英子刚刚坐下,一男一女挽着手就进来了,女人是个混血儿。 牧天瞅着侧影有点眼熟,但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他们是来放大照片的。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伙计查看了一下底片,说没有问题,问他们是要加急的还是普通的,男人扭过脸来看着女人,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女人也扭脸看着男人,果断地说要加急的。男人手指点着柜台上装底片的纸袋说,“加急。” 牧天这才看清,这两人竟然是七星里婉婶住房的主人,把婉婶撵出去的肖荣光和郝思嘉!于是就站了起来。 肖荣光交了钱,拿着单子,挽起郝思嘉就要走,一转身,发现牧天站在面前,正笑吟吟地盯着他们。 “这位先生……”肖荣光一脸疑惑,诧异地说,“喔呦,牧探长,这么巧,人说上海滩很大,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很荣幸再次见到您。” 牧天客气地伸手与肖荣光握了握。又朝郝思嘉颔首,“幸会。真是巧啊。”朝后指着英子道:“舍妹。” 肖荣光朝英子颔首,也说了幸会。郝思嘉却对英子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大着嗓门说 ,早听说牧探长有个漂亮妹妹,没想到这么漂亮啊。说着就上前拉起英子双手。 英子鼐然一笑,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 伙计大概不喜欢太多的人在店堂里攀谈,就说,如果各位客官要在这里叙旧的话,自己可以去后面给弄点咖啡或者茶来。 肖荣光连说着自己和郝思嘉都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办,咖啡,茶就算了。 说着,挽起郝思嘉,与牧天和英子说了再见,又说改天一起吃饭,就出了门。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牧天目送了他们出门,就对英子挤挤眼,“你要在这里等金助理下班的,你刚说要咖啡还是茶来着?”话问得很意味深长。 英子兴奋地道:“我想喝咖啡的呀,上次喝过,他们这里的咖啡比凯乐门的要好喝得多哎。”她抖着上身,一指小二娇声娇气地说,“就来一杯咖啡吧。这里我替你看着。也给我哥来一杯。他容易困。” 小二满脸笑意,但是看了看柜台极其旁边,犹疑着。 “喔呦,就是去烧杯咖啡,我哥是巡捕,还能抢了你的店不成?”媚眼一抛,艳风凌厉,娇滴滴,一瞬间却都上来了。 从有间谍历史一来,美人计从来没有失败的案例。 小二血气方刚,哪经得起如此的甜甜软语,尤其致命的是那虽不澎湃,但也结结实实的颤抖传递过来的震撼,再加上他们又是老板的朋友,方古农的朋友,金虎的朋友,一大堆朋友下来,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就说了句“那麻烦你们了。”然后就走出柜台,朝店后面走去了。 英子跟上两步,举手挥了下,倒不是要真的致意,而是为了挡住他的视线。 牧天一侧身,“嗖”地窜进柜台。 英子靠在墙上,眼睛盯着小二消失的地方。 牧天把刚刚肖荣光交验的底片纸袋翻了出来,它被塞在另外一个圆形的筐子里,一摞纸袋的最底下。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他撑开纸袋,希匹,果然有猫腻。 里面除了底片以外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牧天摸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连串的密码。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 第320章 局中人 望着纸条上一串串的数字,牧天的脑子在高速运转: 带走?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不行,那就阻断了情报的传递,这张密码情报在自己手里就是一张废纸! 让英子现场破译? 不行,她未必能够在小二回来之前破译完成,也可能一个字都译不出来,因为世上的加密方式有千千万。 抄写,只有这样了。 可是,他已经闻到了咖啡的气味,小二已经冲好一杯了,第二杯,回来,只有两分钟时间! 两分钟! 他抓过纸笔,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就开始了抄写。 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嚓……嚓……”地走着。 笔摩擦着纸的声音也震耳欲聋,“沙沙沙沙,沙沙沙……” 咖啡的气味开始浓起来。筆趣庫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已经可以听到小二“啪叽,啪叽”的脚步声了。 “嚓,沙,啪叽“的声音搅和着咖啡的气味,牧天两眼发直,手下不停。 啪叽声已经转过墙角,咖啡的香味已经扑鼻。 英子突然发出“喔呦”的惊叫,张开两臂就迎了上去,“谢谢喽,谢谢小哥哥。”挡住了小二的去路,伸手要接咖啡。 “不麻烦小姐了,我送过去就行。”小二脸上肌肉紧绷,但还是笑脸相迎地说着。 英子继续地坚持着,“不不,给我就行了。小哥哥辛苦了。” 一来二去地,小二给了一杯英子,自己端了一杯放在柜台边上,望着正襟危坐在柜台内的牧天一笑,伸手示意他可以出来了。 牧天扶了一下衣领,回身看了看柜台里面,就擦着小二的身子,走出了柜台,“不客气。”他朝小二点了一下头说,抢在了小二的“谢谢”之前,拿过柜台角上的咖啡,端着回到了休息室,坐在了上发上,对端着咖啡进来的英子眨巴着眼睛。 英子淡然一笑,坐在了牧天旁边。 牧天望着柜上的小二,立刻陷入了沉思。 他在回忆小二与肖荣光的对话。 放大照片。 多大的。 一张十六吋,两张二十四吋。 您这底片好像有点问题。 拍了好多年了。 怕是受潮了,我给您处理一下吧,还能用。 那好。 您是要加急的,还是普通的? 加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牧天心里“咯噔”一下,这个 小二也是局中人啊!那肖荣光呢? 希匹倒灶! 牧天有点后怕起来。 他朝英子耳语了一阵,就奔暗房去了。 方古农已经冲洗完了他外拍的胶卷,暗房的门开着,他正举着冲洗好的胶卷对着灯光给金虎讲解着。 金虎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边听边点头称是。 牧天一步跨入,随即把门锁住。 “站那别动。”牧天指着方古农鼻尖低吼,又对金虎摆了一下头。 金虎会意,走到冲门的的柜子前,一踩柜子旁边的机关,柜子横移过去,露出一个缩小版的暗房。 方古农目瞪口呆,不顾牧天的命令,抢上前去,往里一看,除了空间小了一半,少了一台放大机以外,与自己的暗房别无二致。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方古农急回头,惊诧地望着牧天,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牧天举起手指晃了晃说:“跟你没关系。”他一眼看到了工作台上的一个酒精炉,上面还有一个玻璃的茶壶,就指着问方古农,“这是暗房必备的吗?用来煮茶,还是烤火?” 方古农也诧异地直摇头,“不不,冲洗照片用不着这些东西。” 牧天没有理会他的回答,上前打开一个颇为隐蔽的小抽屉,指着里面的几瓶浆糊,裁纸刀,油画笔,“这些呢?”他自己也颇困惑地问。 “也用不着。浆糊什么的,是柜台上用的。怎么会在这里,糊照片袋子吗?”方古农猜测地说。 “金虎,你确信沈百祥从这里出去,到了普利策扶轮社交给别人的是一封信?”牧天突然问。 金虎一个立正道:“是,我看得清清楚楚。” “信封什么样?” “上面有绿色的方框。但没有字。” “知道了。”他招呼金虎走近,低声吩咐道,“今天跟着沈百祥,一直到他回家。注意你自己周围的状况,警觉点。”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金虎道:“明白。” 牧天又指着方古农说:“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环指了一下小暗房,“这里你不知道。明白吗?” 方古农噤若寒蝉地频频点头。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三人迅速地出了小暗房,恢复了原样才开门。 沈百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个肖荣光要放大照片的底片袋子。英子站在他的身后。 “哈, 探长亲自来洗照片,没想到您还有这个雅兴啊。”沈百祥不无嘲讽地说着。 “我是来找你的,沈老板。你不在,就来跟方师傅学两手,艺多不压身嘛。”牧天不咸不淡地道。 “找我?”沈百祥故作惊奇地说。 “沈老板挺健忘啊。我要的贵店婚纱照此前的收益记录呢?肖像使用权的合同呢?”牧天不紧不慢地问道。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喔呦,牧探长,这几天事太多,给忙忘了。” “忘了,你怎么就把我兄弟的婚纱照给挂橱窗里了?你怎么这个不忘了呢?”牧天摇着头,慢条斯理地指责道。 你不是要“加急”吗?我偏慢慢来,我急你我! “是,是,是,牧探长说得对,不过文件都准备好了,就是没得空给您送去,又不好烦您屈尊光临,所以……”沈百祥解释道。 “做生意赚钱嘛,有什么屈尊不屈尊的。那咱们现在去柜上看看去。”牧天乜斜着沈百祥,依旧慢条斯理地说着。 “好,好,牧探长,请随我来。”沈百祥说着,就要迈步离开。 “哦,这会儿沈老板方便吗?你不是有什么急件要处理吗?”牧天还是在调侃着沈百祥。 “不急,不急,还是牧探长的时间宝贵。先办您的事要紧。”他把一直算在手里的底片纸袋塞进兜里说。谁都听得出,沈百祥这话说得很勉强。 几人来到柜上,牧天象征地看了两份文件,叫沈百祥誊写一份,签字画押,明天送侦探社去。 沈百祥连连称是,收了文件欲放进抽屉,但见桌上的一本取相登记单错了位,先前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就把登记单放回原处,才拱手与牧天和英子道别。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牧天本想再耍一会儿沈百祥的,但自己也着急看那密码说的是啥,一上车就把纸条掏出来递给英子,“赶快译出来。”然后才发动汽车,驶离。 牧天车开得很慢,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方向就在英子手里的纸条之上。 此时他开到了十字路口,前方是花灯。 牧天停车。 “姥爷船期已定,速找三舅安排食宿。甥。”英子说道。 “你说什么?”牧天惊奇地问。 “不是我说的,是你给我的密电码说的。”英子得意地说。 ( 第321章 优先级 “绿灯!”英子叫了一声,同时拍了一下牧天的肩膀。 牧天惊觉,将纸条塞进口袋,开车左转。 英子看看方向,去哪里都不像,“你要去哪里啊?” “别说话。”牧天没好气地说。 英子嘟囔了一句,噘起嘴来,不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对于牧天来说,现在的问题是各种头绪一下子出来得太多,他必须捋出个优先级的来处理。 照相馆的店小二,肖荣光和郝思嘉,疑似,不不不,就是大谷秀实的出现,密码信,小暗房里的酒精炉,沈百祥与普利策扶轮社,小胡子的日本人,还有此前的折扇,一竺散人,琱生簋,这一切让他眼花缭乱。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快刀斩乱麻。 车开进七星里的时候,英子的惊奇就更大了,“你来这里干什么,婉婶和欧阳慧都搬到新家去了,过几天胡提哥哥大婚,也会从凤凰太搬去的。你不是来怀旧的吧。”英子快速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牧天把车开过了婉婶家,在差不多百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你在车里等着,不准下车,看着后视镜,有熟人,就是见过一两面的也算,要是靠近婉婶家,就按两声喇叭。我去办点事。”他说着,开门,下车前还指了一下英子。 英子听得蒙擦擦,噘着嘴点头,“就会莫名其妙。”她嘟囔着。 牧天下车,朝婉婶家走去。 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时候,迎面碰到了打扮得颇为光鲜的婉婶隔壁的张婶。 “喔呦,这不是牧探长,牧公子嘛。有空回来看婉婶啊。真是好人,也是婉婶人好,搬走了还有那么多人惦记。”张婶是个开朗的女人,开起口就来没有停的时候。 张婶的主家是一位钟姓的先生,钟先生原来是汪先生派驻上海的外交事务特使的助理,后来升官了,牧天他们租住婉婶家的时候,钟先生就去了武汉,现在据说又要去南京了。 这位钟先生是个孝子,在上海的时候就把老家的父亲接来同住。租了婉婶代管的房子。后来去武汉,觉得自己一时半会也不会稳定,就把父亲留在 上海,找了个保姆专门伺候老爷子。 老爷子年岁不大,各方面都还过得去。张婶的活并不多,而且还请了一个干粗活的下人,所以看似佣人,但不知道就里的人,会认为张婶是个小康人家的太太,吃酒应酬叉麻雀,一样都不少。与钟老爷子相处也很融洽,隔三差五地把乡下的老公和孩子接过来吃顿饭,日子过得其乐融融。以至于跟她叉麻雀的人中,有长舌的,就传出他们“老不正经”的绯闻来。 可是,张婶不老,才四十岁出头。她是个爽朗的人,对这些绯闻从来都是一笑而过,日子还是我行我素地过着。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是个爱说话的人,知道所说里的水分,也就没什么理由去跟别人计较了。 听张婶说有很多人来看婉婶,牧天就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张婶立马兴致更高了,但却卖着关子,“你猜我昨天碰见谁了?” “谁?” “以前常来找欧阳的那个日本仔。昨天晚上我去前面杨皮匠家里叉麻雀回来,都快宵禁了,我看到他在婉婶的门口站着,望着二楼的窗户,一动不动的,怪吓人的。他看见我来了,转身就走,还慌慌张张地,我喊了他一声,他一溜烟地就不见了。欧阳是不是把他给踹了,看他失魂落魄的,一定是失恋了。” 牧天想,这回是得到确证,大谷秀实确实是死而复生了。 “婉婶是好,可是欧阳……你说她怎么就找了个日本人呢?他,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啊。踹了好。不过看那日本仔好像还是很痴情的。”张婶自己思索地说。 “男人都痴情。薄情汉没有薄情女多。对了,张婶,你的新房东怎么样?”牧天还想知道得多一些。 “嗨,说到这个啊,你别怪我多嘴,比婉婶那会儿可差远了,那个混血女人还好,整天有说有笑的,可那个肖先生啊,整天板个脸,跟别人欠他二拜吊似的,见谁都不说话。这也就完了,他一来就涨我房租。婉婶在的时候,从来不擅自提价,除非周围都涨,她才涨,而且我们这种长租户还比别人少涨一成。还有,您在这 里多好,您是探长,又是巡捕房的大官。没人找你的麻烦不说,七星里也安安静静,从外没有外人打扰,你看这个肖先生搬来才几天啊,日本宪兵队都来过两回,弄堂里也三天两头地就冒出来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在这里转悠。”张婶既然得了鼓励,那说起来就眉飞色舞,没边没沿的了。 “有这等事?”牧天问。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这我骗你做什么,就昨天,日本宪兵队的人才来过。半夜三更的,‘砰砰’砸门,可吓人了。”张婶急于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 “你又没犯事,日本宪兵队怕什么。是吧。张婶,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啊。”牧天说着,抬腿就走。 张婶觉得这太突然了,扬了一下手,见牧天头也不回,就颓然地i放下手来,转身嘀咕着走了。 牧天迅速扑到门上,拿出钥匙开门,却怎么也拧不动。 牧天一拍脑袋,傻啊,有换了新主人,房子还不换锁吗?他自己是因为婉婶搬家那天自己不再,才保留了原来的钥匙。他迅疾上了侧梯,料定栅栏门上的锁也被换了,就一跃上了平台。 平台上与自己和胡提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在靠近亭子间窗户边上多了一个用不粗不细的竹竿搭起来的晾衣服的架子,横杆很长,上面晾着两床被单。筆趣庫 牧天见窗户是虚掩着的,就迅速靠近,一把拉开窗户。 不料碰倒了旁边的晾衣架子。 牧天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平台,犹疑地弯腰扶起衣架。 哇靠,横杆上的口上竟然扣着一根铜线!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牧天轻轻一拽,里面竟然抽出了一截。 他再看三根竹竿做成的支架上,竟然是一个旋转装置。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可立起来,又可旋转的天线装置。 电台。 牧天想都不用想,就判断出了,这个肖荣光家里有一部电台。 张婶说的日本宪兵队两次光顾,一定是为的这部电台。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 第322章 先不说结婚 牧天放好晾衣架,飞身跃过窗户来到室内。 亭子间却与他们在的时候变化巨大。 两人的床都不见了,换了一张写字台,一张行军床,一把木椅,一把铁制的折叠椅。窗帘也换成了不透光的双层法兰绒,还是猩红色的。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此时窗帘是拉着的,屋里半明半暗。 牧天拉开门就冲下楼去,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找到能够证明肖荣光和郝思嘉身份的东西。 他的搜索步骤很简单,就是从一楼开始,搜到亭子间。 …… 此时,东方大剧院的舞台上,郝思嘉一身紧身的黑衫,从台侧旋转着入场。 台下坐着皮克、苏玛丽和肖荣光。 他们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皮克更是站了起来,冲着台上的郝思嘉直竖大拇指。 郝思嘉旋转至舞台中央,接连作了几个高难的舞蹈动作,皮克发出了一声啸叫。 郝思嘉收势,婀娜地走下舞台。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她来到皮克跟前,微笑着与皮克握手。 皮克热切地拍着她的手说:“太好了。” 郝思嘉一个屈膝,“谢谢。”她说着,又把手伸给了苏玛丽,最后才和肖荣光轻轻拥抱。 “太美了,亲爱的。”肖荣光在她耳边悄声道。 郝思嘉抽离了一下身子,但手还拉着,调皮地问:“是人还是舞?” 肖荣光没想到郝思嘉当着外人,还是对她进行面试的考官,导演皮克和主演苏玛丽这样问,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亲切地笑着说,“舞美,人更美。” 郝思嘉咯咯笑着,目光转向皮克。 肖荣光给她披上大衣。 皮克说:“很好,等我们准备好合约,就请过来签署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下身旁的苏玛丽。 苏玛丽欣然地点着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哦,太好了,谢谢你皮克。”郝思嘉兴奋地拥抱了皮克,又拥抱了苏玛丽。 肖荣光上前与皮克握手:“谢谢,谢谢导演。”又有点报复性地拥抱了苏玛丽。 四人告别。 出了大剧院,肖荣光问郝思嘉想去哪里吃饭。 郝思嘉挽着他说,“回家吃吧,中餐也吃的差不多了,现在还早,回去吃你做的葱油面吧。” 两人上车,直奔七星里而去。 …… 牧天从一楼到三楼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搜索了一遍,但除了在二楼卧室的梳妆台的夹层抽屉里找到一张颇有年代感的写着肖祥名字的居住证,以及这所房屋的地契和房契以外,其他一 无所获。 他回到亭子间,坐在桌前,又细细地打量着屋内。脚在地板上不停地踮着。 “啪嗒。”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一阵轻向传来,牧天一个激灵,顺着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那张行军床。 他一把甩开椅子,抓起行军床,甩了开去。 地板靠墙根处,赫然见一个两尺见方的木板翘起。 牧天当即跪下,掀开木板。 只见里面一个精致的乌木箱子,长一尺左右,宽约半尺,还带着锁。 牧天搬起箱子。 挺沉。 他晃了晃,箱子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哗啦”声。 金银财宝。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沮丧地原位放好了箱子,正要盖上地板,愕然停住了。 侧面的墙面突然缓缓地滑开了,露出里面的一个方洞来。 牧天探身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只皮箱。 他把那只宝箱搬出来,抽出皮箱,打开一看。 果然是电台。皮箱盖子的布袋里还装着一本密码本。 牧天拿过密码本翻看着。 汽车喇叭传来,两声。 牧天急忙收拾着,将暗格恢复了原样。 肖荣光的车已经在门口停住,两人下车,朝门口走去。 侧面楼梯旁,牧天猫腰在楼梯口边上,眼睛侧过垛墙,注视着门口的两人。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肖荣光打开了门,郝思嘉并没有进门的意思,站在门口盯着肖荣光。 “怎么啦,亲爱的。”肖荣光柔声地问道。 “我还是想演他们的《歌剧魅影》,你说我行吗?”郝思嘉有点担忧地问道。 牧天的眼睛一眨不眨。心里却异常闹腾:腻味啥啊,还特么不进去? 肖荣光凝视着郝思嘉,“那太行了!” 他竟然大叫一声,趁郝思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公主抱,将郝思嘉拦腰抱起,闪进门去,抬脚将门蹬上。 牧天一个提气,“嗖”地窜出,直朝外走去。 英子不等牧天开车,就问:“事情办好了?” 牧天边启动汽车,边说,“办好了?”等车开上马路,又说,“也没办好。”不过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英子睁大眼睛看着他。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去买点好酒好菜吧,晚上跟你胡提哥哥好好喝一喝,过几天他娶媳妇了,就没有时间跟咱们喝了。”牧天笑嘻嘻地说着。 “好呀,好呀,好几天没有喝酒了。我要吃叉烧肉,还有茴香豆。”英子立刻兴奋地拍手 说。 “谗的。小心吃胖了嫁不出去。”牧天调侃道。 “嫁不出去又怎么了?我还不嫁了呢,用你操心。我就要吃,吃吃吃。”英子故作认真地说。 “好,行,吃吃吃。哎,你觉得金将军这人怎么样?”牧天漫不经心地问。 英子一愣,“你干嘛问起这个?我从小就跟他一起在夫人家里长大,要做媒可轮不到你。” “你想多了。”牧天有点尬笑了一下。 “那我就说,他是个好人,聪明伶俐,又忠心耿耿,还豪侠仗义。” “你在夫人身边那么些年,你觉得夫人会不会有事瞒着我啊?”牧天柔声柔气地问。 “这说不好,应该不会吧。夫人这个人也很知性睿智,宽厚慈祥,深明大义,做事也雷厉风行,敢打敢杀,有担当。不过,她也深藏不露,有时会让人摸不着头脑。”英子沉思地说着,突然觉得不对,“哎,你别背后说夫人好不好。”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你说的呀。” “你问的。你这样叫诱供,知道不?” “我可以诱,但你得供才行啊。” “不理你了。”英子说着抱起双肩,靠在车窗上,不再说话。 这年头,有钱就好说话,没有半天功夫,凤凰台上房三楼的东头,一个平台就搭建完成了。 牧天上去,黄昏里平台上极目远眺,心旷神怡,甚为惬意。就此,他还多给了包工头十个大洋,让他请几个工人兄弟去喝酒。 连饭也不下去吃了,就摆上酒菜,准备在这上头开喝,以示庆祝。 胡提听说平台建好了,就兴冲冲地跑上来,一看之下,“啧”声连连。 不等人招呼,就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了。 “这还要啥自行车啊,不结婚了。这多惬意。”他兴奋地说着,又问,“你说是不是英子?”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的感受。可是我怎么觉得当初是你追的人家欧阳姐姐啊。”英子调侃地说。 “谁追谁不重要,关键是生活质量。”胡提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英子的话更莫名奇妙,“什么质量?我反正是不要结婚的,就这样挺好的。” 牧天听胡提这么说,判断小两口一定闹矛盾了,本来这桩婚姻就有许多不对称的外部影响,先是女主失恋,感情陷入谷底,再有一个暖男天天在旁陪伴安慰,后来是生活所迫,这才凑成了他们的闪婚。筆趣庫 这俩人根本不是一路人。现在听胡提这么说,牧天的心里的担心少了一些。 “先不说结婚。我叫你查的那个扇子情况怎么样?”牧天问胡提。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 第333章 向西,向西,一路向西 “情况是这个情况,我跟两个兄弟一起,对,有那个秦不群,这哥们比较机灵,也有文化,我们差不多查遍了租界里日本人开的礼品店,根本没见着这样的扇子。你们猜怎么着,最后一个中国人的店员告诉我们,找错方向了?” “不就找把扇子吗?怎么还扯上方向了?”英子不屑地道。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嗨,你别说,他说的有道理。” “怎么说,你拣干的说。”牧天又对胡提道。 “他说,这扇子根本不是日本进口的。用的竹子是祈竹,西南那边的。寻常这种东西都是工匠为了自抬身价,刻上几个洋字码,冒充的。有讲究一点的,就找个船拉到公海上转悠一圈又回到原地,就成了进口的了。说不定制这把扇子的人,就在上海周边也说不准。”胡提说着,招呼他们喝酒。筆趣庫 牧天知道重要的信息来了,就端起杯子跟胡提碰了一下,喝干了。 “你不说扇子用的是西南的祈竹吗?怎么可能是上海周边呢?”英子不可思议地问道。 胡提干了酒,更兴奋地说,“关键就在这里,很多年前这里有个财主,祖上是西南的,引进过这种竹子。”他又到了一杯酒,显然更加兴奋地喝了,“它还真试种成功了。” “哪里,这种竹子在哪里?”牧天急切地问。 “沪西,向西,一路向西。普陀路走到尽头,再往西十里。准确地说是偏西南一点十里。”胡提把筷子伸向叉烧肉,牧天的筷子挡住了他,用大拇指指指英子。 英子看见,摊了下手,“这么多,随便吃。”她大度地朝胡提笑笑,自己给胡提夹过去一块。 “谢谢。”胡提冲英子一笑说,“更奇的是,我们去找了他推荐的一家中国人开的店,叫‘良’,”他用筷子在空中划了个逗号的样子,“中间有个跟逗号一样的字,然后是个‘品’字。幌子是写在两个纸糊的灯笼上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那是‘良の品’,我以前见过。”英子说。 “大概是吧。伙计就是这么念的。那里竟然有一个‘一竺散人’的专柜。惊奇不惊奇?意外不意外?”胡提的腔调变得滑稽起来,一点不像在谈一个案子情报搜 集者,更像是个街边说相声的。 “哇喔,这还真的挺惊奇,也挺意外的。”英子说着看着牧天。 牧天没有任何表情,只盯着胡提,等待着。 “伙计说,最近生意不是很好,天凉了嘛。不过送这样的扇子的人却很准时。” 牧天“噌”地站起来,指着胡提道:“接着说。” 废话,你不说我也得接着说,这么重要的情报,嘿,编筐编篓全在收口嘛。 “这个送扇子的人每月来两次,初一送货,十五收钱。风雨无阻。扇子每月只送四把,多一把都没有。夏天的时候供不应求。现在卖不出去,也在十五给货主按价结算。分毫不差。那伙计还说,这扇子是艺术品。很多人买了不是扇风的,而是挂在墙上看的。还有很多慕名而来购买的。他们还给邮寄。付钱就发货。”胡提自觉这是精华之处,说得清晰而仔细。 “这人什么样?送扇子的。最起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说了吧。你问了没有?”牧天认真地问道。 “这能落了吗?根据伙计的描述,”他顿了一下,直愣愣地看着英子,犹疑了一下道,“这个人应该是皮特。”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皮特?”英子身子震了一下,筷子停在空中,惊异地叫道。 “皮特买扇子,带回家的是个样品。哈。”牧天如释重负地说,脑子里却迅疾地把关联人都过了一遍。 一竺散人,琱生簋,皮特,秦独鹤,渡边大道,闫思宝。 显然这个一竺散人是琱生簋的持有人,是一个寂寞而渴望人爱的女人,皮特发挥了专业所长,拿到了琱生簋,找秦独鹤铸了个赝品,皮特拿到了赝品,卖给了渡边大道,闫思宝又给盗了去。 可是,那真的呢?皮特是把真的卖给了渡边大道,然后把赝品还回去给了一竺散人? “今天几号?”牧天还处在思索当中,随口问。 “三十啊。”英子答道。 “明天我们去那个什么‘良’什么‘品’去等皮特,让他连初一都躲不过,就不用想什么十五了。”牧天恶狠狠地说。 “这说谁呢,不是沈百祥吧?” 金虎也来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牧天连忙招呼,叫英子下去拿副碗筷上来。 金 虎也不客气,坐下以后就伸手抓了口叉烧塞在嘴里。 “沈百祥有什么新动向?”牧天问。 “你走了一后,他先打了两个电话,对面是什么人不知道,说照片洗好了,叫他们来拿。然后就进了暗房,大约半个小时就出来了,然后就去了普利策扶轮社,见的还是那个小胡子日本人。我没看到他们交换过什么东西。不过,后来我又跟踪他到了水月里,在九号院的一个墙角,他抽出一块活动的砖,放了一张纸条进去。我等他走了一会儿后,我上去抽开转头拿出纸条一看,上面是几行数字,应该是密电码。我把纸条放回去,堵上砖,就追上他一路回到了照相馆。他回到照相馆以后,就没出去。直到我来之前上了门板才叫了辆黄包车回家。他走了,我就来这里了。” “纸条上的数字你还记得不?”牧天问道。 英子上来,把碗筷摆在金虎跟前。 金虎说了声“谢谢”,就对牧天说太多了,自己惦记着跟踪沈百祥,只记住了几组,还不一定连贯。 牧天从兜里提出那张纸条递给金虎,“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眼熟的。” 金虎接过纸条,凑着亮处看着。 片刻,他起身拿着纸条指给牧天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三个,和我看到的是一样的。” “明白了。你辛苦,来喝酒,我敬你一杯。”牧天好像很舒心地说着。 “不敢,不敢。”金虎把杯子放低了,与牧天碰了一下,先喝了。 “哎哎,怎么只你俩喝啊,谁不辛苦?来来,一起,胡提哥哥咱也干一个。”英子插科打诨地举起杯子与胡提碰了,也喝干了。 牧天站起来,“你们慢慢喝,给我们留点叉烧肉,还有茴香豆。我跟金虎说点事。”他朝金虎歪头示意,又对胡提说,“有谁不爱茴香豆啊?” “探长,有什么吩咐?”金虎跟牧天来到栏杆旁,刚一站稳,就躬身问道。 牧天朝胡提和英子这边望了望,凑近金虎耳语了一番。 金虎听完,沉吟了一下,小声对牧天说:“这样的话,木虎他们最合适。他们离得远,一方面不可能认识,回头能再见面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行,你明天一早就去海子荡,务必把事情交代清楚,不能出人命,但一定要进医院。明白吗?”牧天小声而严肃地说。 ( 第334章 没文化真可怕 已经快三个小时了,贾正廷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译文。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文字明明白白,他却弄不明白其确切的含义。 没办法,他拿起外套出了办公室。 当他赶到裘曼丽家的时候,看到的还是一片酒色。 露西此时已经归顺了裘曼丽,正依在裘向前地怀里,给他喂着酒,而裘曼丽已经躺在简怀仁的大腿上,接受着简怀仁嘴对嘴地喂酒。 留声机里放着低徊着的“甜蜜蜜”。 贾正廷站在门口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只好咳嗽了一声,还把门在墙上撞的“当当”山响。 众人这才惊觉,恢复了原状。 裘向前赶紧上前立正敬礼。 蒋正廷根本没有理会他的举动,伸手狠狠地指着两个女人,“把那个关了,出去!”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露西并不知道贾正廷是谁,睥睨着他,迟疑着没有动。 裘曼丽是知道厉害的,微微肝儿颤,上前关掉留声机,拉着她从贾正廷的身边溜了出去。 贾正廷跨入,反手大力地关上了房门。 “贾老板,欢迎光临寒舍。深夜到访,您老辛苦了。”裘向前媚笑地躬身道。 “寒舍个屁!”贾正廷指着茶几上的酒菜吼道:“你这特么的像寒舍吗?!” “是,是,是,恭听贾老板教诲。”裘向前喏喏地道。 简怀仁乜斜着贾正廷,抖了抖衣襟,在沙发上坐直了些身子,“贾老板,不就喝酒泡妞嘛,有必要拿这个说事儿嘛。整天窝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你让我们干什么,看书学习?嘁。你不就是靠这个才把我们弄过来的嘛,现在人过来了,你有这样那样的,这叫过河拆桥,明白不。”他一连串地抱怨着。 他说得倒挺痛快,裘向前在旁边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的肌肉开始颤抖,眼睛低垂着偷瞄着贾正廷。 贾正廷脸上一阵青红,没人敢对他这么说话,也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过话,一阵气血翻涌,脸上就极端地不好看起来,手也有些发抖了。 贾正廷到底是贾正廷,一瞬间就平复了,自己是来求这俩孙子的,位置颠倒,也得忍着。有账以后再算,但又不能怂给他们看,就道:“找你们二位有要事,若办好了,可以准你们出去活动一天。”他说着,拉把椅子坐在了沙发对面,扫视着两人。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裘向前与简 怀仁面面相觑,各自心里寒了一下,倒不去想那一天出行的奖励了。 可是猪尿泡吹出去了,也不能撒气啊。 简怀仁硬着头皮又抖了一下身子,把二郎腿翘起来,闪烁着目光,乜斜着贾正廷,“什么事,说吧。”声音软踏踏的,没有一丝底气。 裘向前走到沙发上,在简怀仁旁边坐下,目光坚定地看着贾正廷,那模样,仿佛准备聆听教诲,但更像是在表忠心。 贾正廷看这样,也不再矫情,就从兜里掏出那张译文,瞄了一眼茶几上的杯盘,然后递给了简怀仁。在夫斯基那里,他毕竟官大一些,政委嘛。 简怀仁看了一下译文,疑惑地看着贾正廷,“这不很清楚吗?怎么个情况?”他弹着译文道。 “我要的不是字面的意思,谁是‘老爷’,谁又是‘三舅’?”贾正廷耐心地问。 “这很简单,就是有一个人要来,是坐船来的,要人安排食宿。”简怀仁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这是废话,我问的不是字面意思。”贾正廷忍住再次要翻涌的气血,尽量平静地说道。 “这就有点深奥了。你看,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里,有句话叫‘娘亲舅大’,姥爷是舅舅的父亲,那么他就最大。在夫斯基的序列里,最大的是‘和平国际’,在现实里,我们也称和平国际为‘姥爷’。再说三舅,这就要牵扯到另外一个价值体系。贾老板应该很清楚夫斯基和重庆现在是合作关系,就像结成了夫妻。但夫妻,就会有夫家和妻家之分。两家都自称自己是夫家,把对方称为是妻家。这您可以理解了吧,贾老板?”简怀仁觉得自己已经用最通俗的概念和语言诠释了那份译文的意义,低声嘟囔着“没文化真可怕”,放下了二郎腿,欠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贾正廷听到了简怀仁的嘟囔,没跟他计较,因为他突然悟到了间谍中除了军事的,还有政治、经济、文化的真谛。普遍意义上说甚至都没有谁重要谁不重要之分。于是,就只冲他一笑,伸手拿过译文,转身喊了一声,“你们进来。” 门应声开了。 马成和胡大洪进来,恭候在门旁。 贾正廷站起来,走到门口,“从今晚零时起,给他们二十四三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要注意安全。” 马成和胡大成应声道:“是,明白,贾老板。” 贾正廷看着屋内站起来的简怀仁和裘向前,对马成和胡大洪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吧。”说 完就下楼去了。 …… 同样的情报,在石门满仓这里又是一种解读,“不是人,是货。” 久井英一大惑不解,“姥爷是货?” “不错,前段时间我们大连的同僚,抓获了一个和平国际的间谍,大谷盛二,在他的皮包夹层里找到了一份军需物资的运输清单。而清单上的物资有相当一部分,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可以断定,和平国际在欧美筹集的这批物资已经在来中国上海的海上了,近期就会抵达上海。”石门满仓忧心忡忡地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那三舅又是谁?”久井英一继续疑惑着。 “哦,这个很好理解,不是重庆,就是夫斯基。是他们需要这批物资。”石门满仓带着教训的口吻说。 “这很重要,关系到我们如何配置人力资源。”久井英一试探地说。 “山猫没有给你足够的资讯吗?”石门满仓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久井英一的表现。 “明白了,阁下,我马上安排人手调查。”久井英一不等石门满仓回答,就鞠躬退下。 石门满仓望着久井英一匆匆的背影,问旁边一直没有表态的石门凯西,“你觉得久井君这个人怎么样?” 石门凯西陡然站起来,一个立正。 石门满仓摆摆手,“坐下说就行。” 石门凯西依旧站着说,“报告阁下,我觉得他是个蠢材,最起码是蠢。” “哦,何以见得?”石门满仓不动声色地问。 “这封密信显然是夫斯基发出的。如果是重庆方面发的,绝对不会用这个‘请’字。密信资源这么宝贵,谁会在这上面讲客套呢?还有,一个人或者机构的傲慢会体现在任何方面的,情报上也一样。很显然,这是一次重庆与夫斯基的合作行动。但合作双方,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完全平等的,所以,优势的一方就会在任何一个方面表现出自己的傲慢来。依现在的情况,您应该知道谁是优势的一方。”石门凯西极其恭敬又认真地说。 石门满仓沉吟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你对新的职位还满意吗?就想一直呆在沪西了?” “是,父亲大人。我很满意,今天来拜望,就是想您能参加明天我的升职宴。”石门凯西恳切地说。 石门满仓听了却有点惊奇:“哦,现在升职也要摆宴了吗?” “入乡随俗,他们中国人喜欢这样,还有欢送宴会,他们欧美人又喜欢parry。”石门凯西无奈递。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 第335章 谁都有求人的时候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良の品是一个宽不过三丈的店面,此时门板还上着。 门上方两盏白纸糊的灯笼灯笼上分别写着“良”和“品”字,侧面的墙上是用整块的紫竹镌刻着“良の品”的店名。侧下方是“一竺散人艺术折扇专卖”一行字。都描着嫩绿的漆。 惊奇的是,门的另一边墙上竟然还有一个灯箱广告,上面是一个多年前就已经过气,据说是自杀了的明星屈希儿的代言广告。 广告的框架已经斑驳,但画片却还鲜艳,大概是近年换过的。 牧天等人正在看着,一身长衫的骆一尘走过来,叫着“劳驾”,就上来打开一扇门板。正要接着下其他的门板,就被搡进店里。 骆一尘一个踉跄,手撑着地面,才没有倒下。 他刚才只顾开门,没有注意门前站着的是什么人,现在才看清楚,原来是昨天来过,打听一竺散人折扇的那两个主。他“腾”地站起来,拍打着双手,怒道:“你们干什么?打劫?合着你们昨天是来踩点的啊!这光天化日的,我要报巡捕房!” “坐下,有人跟你说话。”胡提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骆一尘看上去像一个文弱的书生,哪经得住这么一按,立马就“噗通”地坐在了一堆卷轴之上。卷轴发出嘁哩喀喳的声音,估计断了不少。 “你们我这里不值几个钱,都是现代的东西。”骆一尘哭丧着脸看着胡提道。 英子把开了的一扇门板已经上上。 骆一尘瞥见,心道:“还有一个女贼?这都是啥世道了啊?连女人都开始出来捞偏门了。唉。”垂下头暗自伤心,几欲垂泪。 牧天上前,用那把一竺散人的折扇挑起骆一尘下巴,和善地看着骆一尘闪烁的眼睛,“今天就请你帮个忙,这里有十块大洋。”他说着,就从兜里掏出大洋来,数在旁边的柜台上。又晃了晃手里的折扇,“等这个的送货人。”他指着旁边的秦不群说,“他是东北大连的客商,专门做出口日本的生意,看中了这款折扇,打算签一个长期的订单。你帮他把这档子生意给谈妥了。其他是事你不用管。明白吗?” 骆一尘快速地眨着眼睛,这是摊上事儿了,不明白也得明白。就连连点头称是。 “我不知道 你们老板是谁,不过打个电话就能查到。他要是来了,也这么说,这么做,明白吗?” “明白,明白。” 牧天扇子一挥,示意胡提和英子可以撤了,又把扇子在骆一尘肩上拍了拍,“开门做你的生意吧。”然后就跟着胡提和英子出了店门。 牧天赶到南市剪刀里的时候,皮克的车队已经在弄堂口等着他们了。 牧天下车,走到在第一辆吉普车前抽着雪茄的皮克跟前,晃一下手里的折扇,递给皮克,“送你的。” 皮克很奇怪地接过扇子,哪有快到大冬天送扇子的道理?没文化,这点i常识都不懂?可是当他打开扇子一看的时候,立刻目瞪口呆。半晌才竖其大拇指,连连说着“太美了,太美了。”还竟然在车前手舞足蹈起来。 坐在副驾驶的英子看着皮克颇为滑稽,就打开了车窗。 皮克看到了英子,就摆手招呼,随即就对牧天说,“还有女人来执行任务?” “喔,今天执行的是跟女人打交道的任务。”牧天说。 “闫思宝是个女人?”皮克诧异道。 “不是闫思宝,是她。”牧天错开皮克手里的折扇,指着上面的仕女说,“仙女。这把扇子的制作人。” “制作人?我喜欢。我也是制作人,我制作了《天鹅湖》,《胡桃夹子》,还打算制作《歌剧魅影》。比这把扇子厉害。” “好好,现在先去制作‘珠宝大盗’吧。”牧天说着,朝皮克挥了一下手,钻进了自己的汽车后座。 车开进了里弄。 覃连生早在十号院门口等着了,见牧天的汽车驶来,就走到路边,等车停了,就上了牧天的车,一直开进了十七号院。 院子中央已经摆摞着三四十个大小不一的箱子。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两排站着几十个青衣短打持枪的人。闫思宝破马张飞,一脸蛮横地站在箱子堆旁。手按着腰间的手枪。 牧天的车进来的时候,他只是乜斜着,嘴里的牙签咬转着。可是当皮克的三辆吉普车驶入的时候,他顿时泄了一半的气,急忙上前替牧天打开车门,立正敬礼。 “辛苦牧探长亲自前来,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完毕。请探长验收。”闫思宝恭敬道。 牧天摆摆手,“让 你的人都撤了,你不会想今天让他们全死光吧?”牧天冷哼道。 闫思宝心里一凛,举手在头顶上挥了一圈。 黑衣持枪者瞬间消失在身后的各个房间里。 “都在这里了吗?” “一件不少。”他说着,朝覃连生摆了一下头。 覃连生会意,就进屋捧着一个箱子出来,躬身递给牧天。 “这是牧探长要的宝贝,我给专门放着的。”闫思宝讨好地对牧天说,“还找人专门给它配了个盒子。” 牧天一看,盒子确实是新做的,黄花梨的味道还很浓郁。他打开一看,那尊琱生簋果然安静地躺在里面。 牧天合上盖子,叫胡提带去车里,指着那堆箱子,“我就不一一对照了。” “谢探长给我面子。”闫思宝说着凑前一步,小声说:“您看我这军饷和弹药,您能不能在三少和姜先生面前美言几句。” “这你放心,闫司令。只要你诚心打鬼子,姜先生和三少会考虑的。有什么特殊需求,你就来找我。”牧天在闫思宝的胸前拍了拍。 “那先谢谢牧探长了。还有件事要麻烦探长。”闫思宝低声下气地说。 我也不能白要他的黄花梨盒子啊,牧天想着,就道:“说吧。” “我有个表姨他儿子,从小身子弱,没法跟我出来当兵打仗,再说家里也舍不得,就一根独苗。现在沪西警察署某了个差事。可是也没什么大的发展,更不想在日本人多的地方干,想挪挪,去弯头浜免费码头的税务所。您看……” 牧天沉吟着,这个税务所这么肥吗?它也不迟体制内的,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几个人窜起来的。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好几个说情要塞人进去的了。 “对不起牧探长,不是我要打听您的隐私,只是下面人传的,进那个税务所的人,都要您亲自考察。所以,这才求到您的门下。有什么不当的,万望海涵。”闫思宝有点诚惶诚恐地补充说。 “好说,让他到侦探社来找我吧。”牧天说着走向自己的汽车。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闫思宝立刻跑向前去,替牧天拉开车门,手搭在车门上。直到牧天上了车,才赶忙立正敬礼,一直目送着汽车开出大门。又追出去,立正敬礼地目送车队驶出弄堂。 筆趣庫 ( 第336章 话太密了 牧天他们走后,秦不群就开始打量着这个店铺。 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墙上挂的,柜台里摆的,都是近人的作品,看署名没有一个有名气的。 秦不群自小受爷爷的熏陶,对艺术品还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一圈看下来,还是一竺散人的折扇有点味道。除此之外,只有两副油画还有点意思,油画的色彩运用非常独到,而且恰是这光的独到,看上去还有浓浓的中国泼墨山水的韵味。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秦不群在店堂里逡巡着。 一阵顾客铃声响起。筆趣庫 秦不群微微侧脸望去,只见一个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胳膊里夹着一个公文包很是自信地进来。 在后堂整理物品的骆一尘赶忙跑出来,一见来人,立刻拱手招呼道:“束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来,来,快请坐,是茶还是咖啡。” 被叫做束先生的人也不客气,在不大的休息区里的扶手椅上坐下,打开包,把四把折扇放在小圆桌上,伸手示意了一下骆一尘。 骆一尘趋前,拿起扇子展开一一看了,拢起来拿去了柜台,在上面开了张单子,走回来递给束先生。 束先生接过来看了一眼,装进口袋。抬头问:“上月销量不好吧。” “淡季嘛。账我们还是会按时、按数结的,这您放心,束先生。”骆一尘认真地说,同时瞄了旁边的秦不群一眼,一拍巴掌,“哎呦,我差点给忘了。我给你介绍个大主顾,来来秦先生这边坐,我给二位介绍。” 秦不群不卑不亢地看着束先生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这位是秦先生,东北大连来的专做出口的客商。这位是束先生,是这款折扇的持有人。二位有什么就自己谈吧。我先盘下货,就在后面,有事叫我。”骆一尘说完就像躲躲瘟疫一样迅速进入柜台,转眼就消失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下秦不群,敢问……” “在下束起立,请问秦先生在哪里发财啊?” “在下有个小本生意,在大连开了个贸易商行,经营一点出口日本的生意。”秦不群注意地观察着他。 “哦,现在跟日本沾边的生意都有钱赚啊 。”束起立艳羡地说。 “战争时期嘛,跟打仗沾边的生意才能赚大钱,我这不行,现代字画,玩的人少,也没有多少大家。不过,我看中了一款产品,出口到日本能赚大钱。”秦不群不紧不慢地说着。 “哦,是何产品,不妨说出来让在下也受受启发?”束起立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说。 “不瞒束先生说,我看中的,也是我日本客商向我要的,就是您的产品。” “啊哈,我有这么荣幸吗?”束起立讶异地说道。 “其实,这个生意,我跟这店里的骆帮办都谈的都七七八八了,就等他老板回来拍板了,但这个伙计实诚,怕他们店接不了我这么大的单,就叫我在这里等等,说持有人今天会来送货,让我们面谈。”秦不群貌似坦荡地说着。 “秦先生说的产品,是一竺散人的折扇吗?”束起立指着墙上的扇面说。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正是,据日本客商说,此款折扇在日本非常走俏,价格过去就翻十倍。”秦不群故作神秘地说着。 “走俏?你是说那里已经有销售?据我所知,我货没有出过别家啊。”束起立阴鸷地说。 “我知道这里是束先生产品的专卖,可是你挡不住别人在这里买了,再拿去走私啊。”秦不群尝试着说。 束起立起身看着墙上的扇面,在虚空中抚摸着,极现深情。 “两位谈得怎么样?”骆一尘端着茶进来,放在圆桌上,望着两人说。 秦不群朝骆一尘眨了下眼。 骆一尘会意,提高了声音道:“秦老板,您要是谈拢了,我这边的过桥钱,您可别忘了。要不然我跟我方老板可没法交代。我跟束先生可是老交情,这才给你们撮合。” “骆帮办放心,你依然是一竺散人的专卖,我这单宁愿让你收道过路钱,定金我都带过来了。束先生既然这么信任你们老板,那就从你这里走货,我跟你结算。但是为了货源的稳定,我需要跟束先生签个供货合同。这是一根小黄鱼,先放柜上,算做咱们的合同定金。”秦不群说着就把一根小黄鱼从兜里逃出来,放到柜台上。筆趣庫 “哎呦,这可是太好了,这单做成了,那方老板就会给我加薪啦。太谢谢您啦,秦老板,果然是大手笔! 佩服,佩服。”骆一尘拿腔作调地说着,“我这就去草拟合同,请秦老板来个现场办公。” 束起立侧眼瞥见柜上金灿灿的小黄鱼被骆一尘收人柜中,侧跨一步,尽量压抑着情绪,“不知秦老板每月可以吃进多少?”他对秦不群说着,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束起立本来没有兴趣谈生意的,但这笔生意要是给谈下来了,那对他可是大大有利,能帮他完成他最后的大业。所以,刚才他才多看了一眼。 “日本客商的意思是一次订每月一百二十把,不过我觉得做生意要稳扎稳打,所以我看咱们还是按季度递增,第一个季度每月四十把,第二个季度八十,然后一百二十。直到那边的市场饱和。我们再微微下调,造成市场的饥饿。这样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束先生您看怎么样?”秦不群极其谦恭地说。 “坐下说吧。”束起立说着,就率先坐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着秦不群。 秦不群说了声谢谢,就跟着坐下。 “大连是个好地方啊。”束起立突然感慨地说。 “对我来说是的,谁不说俺家乡好呢?”秦不群附和着。 “我真想再去一趟,在成山头看日出真是震撼啊。那一刻你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热血沸腾,仿佛要飞起来一样。真美,是一种充满着力量和希望的美。”束起立很陶醉地说着,眼睛却偷偷地瞄着秦不群脸上的表情。 “那是,我隔三差五地去那里看日出,获得正能量。”秦不群也充满感情地说。 “哦,很高兴认识您秦先生,不过,我们是一个小作坊,产量远远不能达到您的需求,很抱歉不能合作了。”束起立很客气地朝秦不群伸出手。 秦不群心想不好,话太密,穿帮了。但依然很镇定地站起来,“哦,太遗憾了。那我们只好从骆帮办这里采购了。有多少是多少吧。”他握住束起立的手,朝下一扥,同时膝盖顶向束起立胸肋。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束起立也是了得,一个侧滚,避开秦不群膝盖,单脚着地,接着一个旋腿,踢向秦不群后心。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 第337章 撞上的很可能是霉运 “皮特!” 英子站在门口大叫。 束起立陡然僵住。接着就就夺路而逃。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他错过英子,冲出门外。 门口的胡提抢上,一脚伸出,绊了他一个狗啃泥。 牧天上前,一把抓住他后心,将他拎了起来。直接怼到墙上。 束起立,不,皮特趴在墙上,扭过头来,“乔公子饶命,我,我跟翟山鹰不是一伙的。我没祸害你妹。你不信你问问她。”他又加大了声音叫着,“英子,英子,你来跟令兄说。” “你跑什么?你去找别的女人还不算祸害她?”牧天一脸怪笑地问皮特。 “我,我……” “怎么?不敢承认,那就带你去见一个人。”牧天说着,将皮特揪过来,又推给了胡提和秦不群。 两人接住,反剪着将他塞进车里。 当汽车一直朝西开去,上了戈登路的时候,后座上被胡提和秦不群挟持着的皮特这才明白,他们不是去找一竺散人的,而是另外一个人,秦独鹤。 这让他觉得事情比自己想象得严重得多。他只祈祷秦独鹤能够遵守约定:“不认识”自己。 不过就连他自己也认为,这比登天还难。 秦独鹤见到皮特的时候,并没有大吃一惊。脸上还保持着做他这行必须的震惊时的平静和“过目即忘”的本领。就算孙子在身旁,他依然不红脸心不跳地撒谎:此前从来没见个眼前这个人。 但牧天已经确信是秦独鹤帮皮特制作了琱生簋的赝品。 他叫胡提拿出琱生簋来展示给秦独鹤看。 秦独鹤装模作样地把那琱生簋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就坚定地说不是自己做的。 这是实话,因为这尊琱生簋是真品,制作它的人早已经作古几千年了。 秦独鹤制作高仿文物,的确是可以以假乱真的。但,他自己是可以认出来的。这并不是他做的高仿很容易辨别,而是他有自己独特识别的标记。 诀窍在于,他铸的铭文中,第一个字的第一笔的上面有细细的断纹,而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上有着相反方向的断纹。 眼前这只琱生簋上没有。 牧天并没有逼着让秦独鹤承认他认识皮特并替他制作了赝品,因为那会让这位老者很没面子。尊老爱幼,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筆趣庫 牧天还是知道的,而且一直做得很好。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等见到了一竺散人,或者叫竺逸人的时候会出现的。 皮特见秦独鹤没有出卖他,觉得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离开的时候,在后座上把自己坐舒服了,惹得胡提和秦不群不由地疑惑地同时盯了他一眼。 这货得意什么? 当汽车拐入了普陀路,一直向西开去,走到尽头,拐下公路,又行了几里路,已经能看到大片的竹林的时候,皮特才回过神来,心道:“完了,彻底玩儿完了。” 沿着曲折的竹荫的土路,汽车一路前行。 皮特知道接下来的局面是什么。 那天牧天设计将翟山鹰诱捕以后,当时的场面换乱,自己竟然抽空溜了。由此便相信自己的运气是好的。 他要去虹达机器厂自己的安全屋躲避两天,借高利贷买来的新房是不可靠的。最起码英子会供出他去,因为她哥哥乔一天就是这一系列针对翟山鹰拆白党的行动的始作俑者。去那里,等于自投罗网。 当他匆匆走过良の品的时候,差点与送了货出门的一竺散人撞了个满怀。不过,还是把一竺散人的包也给撞到了地上。说实话,是匆忙出来的一竺散人撞的他。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皮特替她把包捡起来,递给她的时候,四目相对,立刻燃起了瞬间的电光。 一竺散人的目光深深地盯着皮特,嘴唇翕动地轻轻地叫着“志哥”。 那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到,但作为发出这一喊声的一竺散人来说,已经是惊心动魄了。 因为,前一天晚上,她刚刚做了一个这样的梦,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事件,同样的人! 阿志是一竺散人的爱人。可是早在鹅城的时候被他的把兄弟里的老三刘子昂给杀死 了。但她的心里是一直爱着他的,可是从来都没有在梦里梦见过他。偏巧在前一晚就梦见了,此时就遇到了皮特。 太像了。 当皮特道歉告别的时候,恍惚的一竺散人好像从梦中醒来,开着车,竟然跟踪着走路的皮特。 最终,在黄昏初起的金黄的暮色中,她在他前面停了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也是这条曲折的竹荫幽深的道路,连着竹林伸出的一大片紫色的竹子,中央有一处庭院,紫竹建起的门楼上,用原竹刻着“紫竹院”三个小篆体的匾额。 黄昏中,一片静谧。 一竺散人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但你不去注意看她眼角初生的细纹,看上去与处子无疑。其身材高挑丰盈,五官俏丽,面容明媚,只是眼睛的深处时常会流露出深深的寂寞。 皮特根本不用施展任何拆白党的技巧,一切都顺理成章至发生了。 这倒让皮特感觉好像自己是活在在梦中。 她画画,制扇。 他除了初一和十五去到良の品送货收钱。其余的时间就是看书,和陪一竺散人在竹林里散步。清晨和黄昏。 这是她的生活,在鹅城的时候,她的“志哥”许诺给她的。 她甘之如饴。 可是这不是皮特的。皮特的世界显然不是在这片紫竹林里。 当他在一竺散人的香案上发现了琱生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想到的是,即便在英子那里竹篮打水,但这里却给了他补偿。 琱生簋确实像冯茹芸说的是被一竺散人当做香炉在使用。不过,在它的外面包裹了一层塘泥的壳,遮盖了它的光芒和历史。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皮特轻而易举地骗过一竺散人,拿去琱生簋找秦独鹤去做了赝品放回塘泥的壳里,继续点着香。而真品却卖给了渡边大道。 他拿着二十根小黄鱼还了久井英一的高利贷,却无法赎回抵押给翟山鹰的房契。因为翟山鹰已经被冯济琛和卢志强处死了,是站着死的。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 第338章 执爱不悟(1) 当皮特被挟持着走进画室的时候,一竺散人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 她手里的画笔不由自主地跌落在地,溅起墨点一片,沾染了她长裙的裙裾。 “志哥?” 那喊声是一种惊疑里带着部分恐惧的狰叫。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放开他,你们是什么人?”一竺散人凌厉而依旧狰狞地问道。 牧天的感觉更加惊异,看眼前的这个妇人,突然想到了自己在《东方晨报》上读到的夏秋衍的连载,与那上面对女主的描述一模一样,而他第一感觉也是一样,美艳知性。是一个标准的国民情人。 她的画室宽大明亮,画案巨大,整刀的宣纸放在案头。 画案的对面摆着一个长条的香案,一炷香在冒着袅袅青烟。 牧天并没有理会一竺散人的问题,径自走到香案前,端详着上面的塘泥壳的琱生簋,伸出手指弹了一下。 一竺散人惊异地看着牧天的一举一动。 牧天让英子把捧着的箱子放在香案上,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琱生簋。 “你,你们怎么有这个东西?”一竺散人简直快惊掉了下巴,质问的话语都快说不成个了。 “问你的‘志哥’啊。”牧天一指皮特,调侃地说。 一竺散人骤然转向皮特,暴怒的眼神瞬间却变得无限深情,上前拦腰抱住皮特,脸贴在他的胸脯上,喃喃地道:“志哥。你做什么我都爱你。”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这下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住了。 英子看得更是莫名其妙,这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女人。 牧天对这个场景好像并不意外。他在夏秋衍的连载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人设。 女主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她曾亲手对书里的“志哥”开枪的,而且瞄准的还是要害。 就听一竺散人笃定地道:“是我让他拿去复制的。为了它的安全。” 这话让牧天却有些意外,但那一刻自己必须做出决策。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就像当初依晨爱自己,他的父亲潘建林却说自己是寡妇制造机而极力反对,但依晨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自己一样。 他朝还在皮特怀 里的一竺散人点点头,从塘泥壳里取出那只琱生簋,放在真品的旁边,果然看不出真假来。 牧天把真品放入塘泥的壳里,将赝品里的沙子和香插到真品中,又把赝品放入盒子,示意英子带走。 他指着香炉,“这个物归原主。”又指着英子的背影和皮特,“那个,还有这个人,我带走了。”他说完,把巡捕房的证件亮了一下,果断地一挥手。 胡提和秦不群立刻又将皮特反剪起来,从一竺散人的抱持中拽了出来,转身押出门去。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网站 一竺散人愕然地呆立当场。 皮特又被塞进汽车。牧天也坐进了驾驶室,启动了汽车。 俄顷,一竺散人发疯地追了出来,死命地拍打着车窗,嘶喊着“志哥”。 汽车冲出院门,沿着竹荫曲道扬长而去。 一竺散人追出来,扶住大门的紫竹门框,望着远逝的汽车扬起的狼烟,委顿倒地。 当秦独鹤再次看到琱生簋的时候,很坦然地说这是自己做的,但还是依然否认见过皮特。在牧天的再三追问下,他依旧笃定地表示对自己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不会后悔。 …… 几乎被螺旋桨搅进船底的大谷秀实再次被翻上了水面,轮船远去,他却被一条路过的渔船搭救了上来,他在吴淞口浦东的一家渔民里修养了几天,人的本能让他彻底地活了过来,他以大谷秀实的名义回到了租界,却改名林依祖又去东旦大学注册,成为另一所大学的大一新生。 他改了这个名字是要认回他的中国人祖先吗? 名字改了,可他爱着欧阳慧的痴情未改。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可是,欧阳慧因为要结婚,不久前刚刚退了学。学校的人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去七星里,那里也早已不见了婉婶和欧阳慧的踪影。新搬来的一对夫妇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爱人搬去了何处。而这对年轻的夫妻的构成,让他想到了令人不舒服的林箫和小泽千穗的关系,以及在这种关系下诞生的自己。 然而,他并没有打算放弃,他就用脚来丈量着租界的土地,希望 有一天能够在某个转角,邂逅爱人。 果然,他在新新照相馆的橱窗里看到了爱人的照片,可是她竟然跟胡提穿上了婚纱。那种绝望是深刻的,让他站在橱窗前久久不能动弹。 可是,当他问店小二这幅婚纱照的主人的住址的时候,小二怎么也找不到。 不是他找不到,而是当时胡提他们根本就没有留地址,是立等可取的。 他花了几块大洋,从小二那里买到了婚纱照的原始小样,拿着这个参照物,他又开始了寻找。 看到婚纱照,虽然让他妒火中烧,但也让他茅塞顿开,也使他有了寻找的大致目标。因为他也曾与欧阳慧谈婚论嫁,当然也讨论过婚后他们要住在什么地方,还有大概什么房型。 富人们住的高档社区,独栋的别墅! 拍了婚纱照又能说明什么?结婚吗?就算结婚了又能怎么样?欧阳慧爱的是我。即使我现在已经不叫大谷秀实了,但我还是我。我一定能,也一定要把她给夺回来!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网站 林依祖一遍又一遍地这样想着,这样强化着自己的信念。 每天除了课业,剩下的就是寻找。有时候想得极了,就翘课去找。 金虎的蹲守终于得逞了,林依祖这天晚上,又来到七星里,望着爱人的旧居,黯然地凭吊着自己不知道失去还是没有失去的爱情。 当海关大钟敲响十一下的时候,林依祖知道还有半小时就要宵禁了,他要在此前赶回东旦大学。 沮丧充满着他的心头,他垂首转身,一根闷棍打在他的后脖颈子上,他挣扎着,踉跄地没有倒地,接着头晕眼花的他就听见有人“咦”了一声,仿佛是觉得他没有还能站着的惊叹。他捂着后脖颈子,正要看清楚是什么人打自己闷棍,一条麻袋就从身后套住了他,紧跟着乱棍就又朝着他双腿袭来。筆趣庫 他瞬间倒地,一只脚踏着他的后心,乱棍一直朝着他的两腿上招呼,一顿下来,他痛得晕了过去。接着就被加起来带进一辆汽车。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广慈医院急诊室门口的台阶下了。 他爬着进了医院,接着就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 第339章 执爱不悟(2)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金虎过来汇报事情的进展,牧天和胡提、英子和皮克又在平台上喝酒,商量着皮特该如何处理。 牧天就问从翟山鹰那里搜来的证据材料是不是都转交给蒋信义了。 金虎说没有,有一份房契,他当时觉得很奇怪,又不能算作证据,写的是皮海粟的名字,也不能算赃物,就给留下了。筆趣庫 牧天兴奋地拍着金虎的肩膀说,太好了,你明天直接去审皮特,让他把那座房子吐出来。还问他记得房子座落在何处吗? 金虎说记得,因为他觉得那地方名字挺有意思,叫什么“水月”,镜花水月的水月里,十号也好记,就记住了。 牧天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谁提到过,不过与此无关,就没有深想,拿到房子是王道。 金虎这才有机会报告了自己和木虎他们的行动。 “没要命吧?”牧天知道金虎会严格执行自己的命令,但保不齐哪个哥们失手,就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有,都照下盘下的手。您的指示我们是严格执行的。扔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还活活的。”金虎依旧兴奋地说着。 牧天叫他吩咐木虎第二天回海子荡的时候,到侦探社领点钱再走,中午在荡海潮给他们饯行。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金虎谢了牧天就离开了。 胡提、英子和皮克也不好问牧天又搞什么名堂,就说回了皮特的处理。主要是那批金银财宝和琱生簋。 牧天一直想笑,因为皮特这孙子还干了一件好事,他决定把一个假的琱生簋会给渡边大道,让这个鬼子抱着假货空高兴去吧,他甚至想到了渡边大道有一天发觉自己买了个赝品时的样子。 皮克听牧天说要把这些东西全数归还给渡边大道,觉得有些不妥,要是渡边大道发觉还回去的是个赝品,那牧天就说不清楚了。 “我用得着跟他说清楚吗?”牧天听了皮克的话,心里有点不舒服,靠,洋鬼子就是洋鬼子,出点事就赖中国人。 皮克却还说,“你当然没有义务跟 他说清楚。但你这样是个不了局。” “那怎么才是个了局呢?”牧天想想也是,就问皮克。 “这样吧,皮海粟你交给蒋信义就得了,至于琱生簋嘛,我来帮你了局。”皮克得意地一笑说,“这回只要你不干涉我就行。” 牧天沉吟着端起酒杯,与皮克碰了一下说:“成交。” ……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蒋信义没有想到原本仅限于沪西警察局的这场送旧加升职的宴会升格成了警务处的宴会,原本打算不参加的,现在因为新来的警务处长斯蒂芬而变成了迎新宴。他就不得不出席了。 原来的警务处长回英国休假,却被征召入伍了,他原来就是皇家空军的飞行员,这回就名正言顺地留下,保卫他们的英吉利海峡了。 章嘉勇又是负责这场宴会的内卫,照例叫了裘曼丽的条子。 裘曼丽知道自己多给的小费的一成起了作用。 可章嘉勇心里明镜似的,目的也很简单直接,既可以得点散碎银子,也离裘曼丽这个尤物的身子更近了。他干的就是典型的权钱交易。因为越来越臃肿的莉莉越来越提不起他的兴致了。 简怀仁帮贾正廷从文化成因上破译了那封密信,得到了“放风”二十四小时的奖励,就跟着裘向前在上海摊疯玩了一天,吃喝唱歌跳舞,直到快要宵禁了,突然想起了裘曼丽来,就让裘向前把自己送到了大观楼,去接裘曼丽散局。 他们把车停在大观楼门口的时候,却遭到了章嘉勇的驱赶。 裘向前知道这里肯定在进行有头有脸人的宴会,必须要有看门狗。就打算把车停远一点,人下来等人。 可是简怀仁却不同意,再加上刚刚唱歌喝了很多酒,就因为一句“你瞅啥”跟章嘉勇起了冲突。 他不顾裘向前的拉扯,下车就要干章嘉勇。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章嘉勇穿着警服,哪受过这种气,何况简怀仁刚到上海,土气未脱,一看就是个瘪三,气焰嚣张地就更盛了。 两人恶语相向间,竟然撕打了起 来,嘁哩砰隆,没有几招,章嘉勇的枪就到了简怀仁手里。 旁边的巡捕也“哗啦,哗啦”地拉响了枪栓,举枪一起对着简怀仁。 车里的裘向前一看这种情形,不由大叫一声,“简政委!”他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着,“把枪放下,简政委。” 章嘉勇一听这话,立刻愣住了,这“政委”的职称是夫斯基那边专用的,怎么这货这么大胆,敢跑到租界里来放肆?久井英一告诉过他,日本宪兵司令部正在与弗朗索瓦洽谈关于在租界共同抓捕夫斯基分子的具体条款。 同样诧异的还有出来透气的蒋信义,他心中一凛,着意地打量着那个握着枪,虎视眈眈的,被叫做“简”政委的人。 就在这时,马成和胡大洪的汽车疾驶而来,在他们面前刹住。 下车的不仅有马成和胡大洪,还有贾正廷。 “都把枪放下!”贾正廷低吼了一声,上前下掉迟疑的简怀仁的枪,抛给章嘉勇,训斥道:“你以为帮我弄清楚了一件事,就可以在这里随便拿枪对着巡捕了吗?这里是租界,不是你们鄂西的保护区!给你一天假,好好玩玩不好吗?给我惹什么麻烦啊。滚回去!” 裘向前上前拉着简怀仁,“走吧,政委。”简怀仁甩掉裘向前,自己走向汽车。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蒋信义竟然打了个寒战,转身正要进去,赴宴的人们却出来了。 局散了,裘曼丽也出来了。 他不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见章嘉勇正怔怔地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就走了过去。 章嘉勇看到裘曼丽走向自己,才从怔怔中走出来,两眼发着绿光,直愣愣地盯着裘曼丽,目光像把利刃,剥掉了她的包装,想见着她的一切。 裘曼丽并不确定这一刻章嘉勇的想法,但她知道男人的最终想法,所以很享受这种目光。她觉得这种目光像条河,而自己是在这种目光里游泳,而且是没有任何遮挡的。 她照例把当晚小费的两成递给章嘉勇。 章嘉勇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猛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入怀里。 ( 第330章 鱼被钓走了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季凤麟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竟然是摩斯码。 对方是渡鸦。 “明白,请讲。”季凤麟看了一下表,已近零点,这个时候来电话,那一定不是小事。渡鸦有信息传过来,而且用的是电话,那一定是紧急情况了,否则信息的传递都是通过交通站的,于是也没有啰嗦,直接叫对方说话就是。 “鱼被钓走,不确定是否翻白眼。”语言简洁,却是句暗语。 季凤麟在得知皮克没有见到接头人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那就是鄂西来的同志被捕,最坏的结果是叛变。不确定翻没翻白眼——叛变。 在季凤麟看来,你永远不要相信理想与情怀,它在很多时候是抵御不了生理上的需求的,在这一点上,他对自己都没有信心。 他放下电话,就根据鄂西传来的极其简单的银鱼的履历,做着各种研判。 钓上来的鱼多数是会翻白眼的,他在是与否的“是”上打了三个加号,他决定要先发出预警,但这个时候是不能启动电台的,因为此时正是日本宪兵队无线电巡逻车最活跃的时候,也许你刚刚打开,就被锁定了位置。他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所有人进入静默状态,待查清银鱼是否叛变以后再做计较。 他又仔细地梳理了自己以及周边人的防火墙,对照银鱼的履历,感觉这样一个要跟自己建立联系而尚未建立的人,目前是不会造成什么不堪回首的后果的,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不过,他相信渡鸦传过来的信息和判断,但有一点就是,他需要亲自去正是这一点。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不过,人有事,就会睡不踏实。 在一连串的梦魇中,季凤麟捱到了天亮。 吃早餐的时候,姚立顺照例送来了报纸。 季凤麟打开,直接寻找着银鱼的信息。 果然在寻人启事的专栏广告里,又发现了银鱼发来的信息,说自己已经搬到大表叔家了,希望能尽快见面。 …… 沈百祥见这次送件的竟然是季凤麟,立刻紧张了起来,同时来的还有季若曦。 他知道这次情报的重要性,趁着方古农上午去外拍,中午之前应该不会回来,金虎又请了上午的假,就叫小二守着柜台,自己直奔小暗房去翻译密信。 从《东方晨报》发出来的密信是有等级的,季若曦以下人员送来的是普通级,只要傍晚之前送出去就行,姚立顺送来的是优先处理,一般要在半天之内送出去,而季凤麟送来的,那就是急件,必须在两个小时内送出,而季凤麟外加一个人,则是加急件,必须立即送出。 还有一个,就是《东方晨报》这里的密信,是用特殊浆糊封口的,以防中途截留,篡改信息。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沈百祥对这些已经熟知,小暗房里的那只酒精炉就是专门来拆解信封和再封口的。 他把季凤麟的信封里的信封揣在怀里,把里面装着几只胶卷的大信封放在旁边的文件框里。突然发觉一本拍摄记录单据本是反着放的,他不记得怎么会反着呢?拿起来看了一眼,刚要把他放回去,外面的阳光一晃,一个特殊的角度让他看到了上面几行数字的印迹。他奇怪地又认真地调整着单据本的角度。 那几行笔迹更加清晰。 自己从来没有在单据本反面写字的习惯?谁在这上面写了这么多字? 他拿来一张薄纸覆盖在上面,用铅笔快速地拓了起来。 竟然是昨天自己送出去的密电码。 希匹,穿帮了! 他有点心神不宁地拿着季凤麟送来的密信,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拆开截获信息。因为自己拓出来的密电码,正是指示“修自来水”的那封。 这个寒翁果然厉害,他从哪里发现了是交通站出现了问题,还是身边的人发现了自己什么端倪。夫斯基在上海的耳目不少,又与重庆有着密切的合作,但自己作为一个老牌的联络站,从来没有出过问题,那么外部判断是不可能的。 最可能的是自己身边的人。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方古农吗? 不可能,自己跟他的身份是一样的,都是三少的人。只是任务不同而已。 那么是金虎无疑了。 这是个新来的学徒,还是方古农亲自安排给他自己的,是放在店里监视自己的吗? 一定是他了。难怪前一天传递情报的时候,马成最后低声告诉他,老板要他注意自己的身后。 他做了这样的研判结论以后,决定自己再做最后一次试探,就把一个降价促销的广告牌竖在了店门口,等小二收拾完毕了卫生上来接替自己,他就急急忙忙地躲进了小暗房,技拆了季凤麟的那封信。 依旧是一串密电码,他火速译出,竟然是极其简单的:午后二时粜。他看了一下表,这果然是一个加急的信息。 他不知就里,另外重新抄了两份,装进贴身的兜里,又封好了信。从暗门走出照相馆,直奔水月里而去。 …… 金虎不辱使命,不到半个小时就把皮特搞定,拿到了水月里十号的的转让书,只要去工部局办个手续,那套小楼就是侦探社的房产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起先皮特还嘴硬,宁死不愿在上面签字。 金虎就给他讲了戚成法,也就是汉米尔顿的故事,而且说到了翟山鹰,一死了之还算痛快,可是汉密尔顿就不一样了,他让人给阉了,还当了很多天的狗,给那个卢志强。而且卢志强自从阉了汉密尔顿以后,仿佛上瘾了,变态地跟牧天签了个合同,但凡抓住类似翟山鹰的一众拆白党,一律交给卢志强处理,一个人二根小黄鱼。如果交给巡捕房,啥也得不着。而且你要不使银子,巡捕房对这种人处罚也就是没收所得,罚款若干,再加六个月的监禁。 金虎说牧探长是个对钱很有追求的人,而且开这么大的侦探社,人吃马喂的,一月的开销也不少花,他让皮特自己衡量牧探长会把他交给谁。 皮特说,他跟卢志强无冤无仇,他不可能像对汉密尔顿那样对自己。 金虎告诉他,凡事都抗不过“我喜欢”三个字,卢志强就好这口,宁愿花银子买乐子,你跟他讲不通理去。 他讲得情真意切。 皮特很有想象力,预见了自己可能落得的各种下场。思考再三,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金虎兴高采烈地拿着所有文书到了牧天那里复命,接着就要回照相馆,但牧天突然兴起,说要去现场去看看水月里的房子。 金虎觉得牧天是新得了套小楼高兴。 实际上他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地点,以边与渡边大道交割查获的被盗财物,也给皮克帮自己了局准备一个空间和平台。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这事,他要亲自去考察清楚。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第331章 飞蛾性人格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金虎的思维很简单,因为自己目前的岗位在新新照相馆,自己完成了牧天交办的临时任务,而且还完成得很好,就要回到自己的岗位去,而且,中午牧天安排了木虎他们在荡海潮聚聚,从新新照相馆去荡海潮比从侦探社出发还近些。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牧天,牧天觉得有道理,琢磨了一下,现在要去水月里,一圈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如跟木虎兄弟他们聚完之后,再去水月里,木虎他们帮了自己,准确地说是帮了胡提这么大的忙,出现一下,敬杯酒完全是应该的,何况原来刘庆怀说的军需物资的运输,还要靠他们。 既然自己打水月里的主意是为了皮克的行动,那中午就叫上皮克一起聚聚,也不多几双筷子。 他让金虎回了新新照相馆。正要给皮克打电话,英子进来了。 她问牧天自己要不要上楼去安慰一下皮特,让他坦然一些,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牧天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残酷的结局是一定的。 可是牧她不要把结果弄得太悲惨。皮特自己怎么想,那是他自找的,出来混,尤其是他那个混法,迟早是要还的。英子就不要再添乱了。如果你实在恨他,那就去见见他。 英子半懂不懂地黯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思考去了。 牧天打电话给皮克,约好了荡海潮的饭局,刚放下电话,渡边大道的电话就进来了。 来电当然是催问案件进展如何。 牧天告诉他,窃贼已经找到,正要交巡捕房逮捕,主要是赃物正在追缴,目前那尊琱生簋还在追踪之中,这两天就可以见分晓。到时候就可以交割财物,结算费用了。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渡边大道千恩万谢,尤其是听说琱生簋也可以一并交还,更是兴奋不已,连说完事后大家一定要好好地庆祝一下,还说自己的好友石门满仓对牧探长非常钦佩,希望能够多多见面交流。 牧天打着哈哈,敷衍了几句,就挂上了电话。 英子还是上楼去见了皮特。 皮特见她来了,而且满面戚容,就知道这个小女孩对自己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属于明知是当,也要上一回的飞蛾性人格。 果然,英子说以他的表现,哥哥只想把他交给巡捕房就完事了,但自己会花钱打点,以保皮特在里面不会受罪,而且也会尽快地出来。还希望皮特出来以后好好生活,不要再做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了,她会在哥哥面前说些好话,以求他也能原谅皮特。 皮特一听英子这样说,立刻兴奋地说,“你原谅我了?”他盯着英子的眼睛,深情地说他跟一竺散人那个老女人只是玩玩,就是因为翟山鹰的事情刺激了自己,他跟翟山鹰不是一路人,只是做过几次生意而已。“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你工作的侦探社是你哥哥开的?”皮特最后有点痛心疾首地问英子。 英子一愣,随即道:“开始不是,是另外一个巡捕房退休巡捕开的。哥哥看我喜欢这里的文书工作,有时又会受老板的气,最近才买下来的。” 据皮特有限的了解,乔一天是个宠妹狂魔,妹妹受了委屈,做出这样的事来,是他的风格,一点都不奇怪。所以也就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她的解释。 英子的心里觉得,如果皮特不是发心作恶,又实际上做了许多的恶,他还是一个比较标准的好男人,是一个合适的恋人。这也许是她跟冯茹芸生活了太长时间的缘故。 耳濡墨染。不好听一点就是“近墨者黑”。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事实也是如此,皮家传到他这里,已经是三代单传了,父亲皮冠英对他给予无限的希望,水月里的那套房子,就是在他出生时买的,房契上写的就是他的名字。可是,随着皮海粟逐渐长大,身上的纨绔子弟气息越来越严重,吃喝嫖赌样样不少,简直成了一个“恶少”。 皮冠英一气之下,就断了皮海粟的所有供应,这更使皮特完全倒向翟山鹰,靠拆活而生了。 皮冠英是个老派的读书人,曾留学日本,学的是“实业救国”的机械制造,回国后就开办了虹达机器厂,而且引进了日本的同学大桥一郎前来投资。 战前,机器厂运转良好,一切都按照他们的策划发展,他们不仅要制造脚踏车,还要制造汽车,甚至飞机。 可是战争浇灭了他们的理想之火,而且更有甚者,久井英一看上了他们的制造能力,想要他们制造枪械和弹药,用于提供日军的弹药需求和走私黑市。 这不仅遭到了皮冠英的反对,也遭到了日方股东大桥一郎的反对。所以,当皮特把虹达的股份拿出来抵押的时候,久井英一的喜出望外是可想而知的,可是没有想到皮特不久就还上了高利贷,这让他很失落。因为他已经把那里规划成了自己的一个联络点,并向石门满仓汇报,也开始启用了。 金虎到了新新照相馆,一眼就看到了柜台上文件框里多出来的《东方晨报》的大信封,就问小二老板来了没有,小二说来了,在暗房里呢。 金虎就去暗房,敲门没有人应声。 他撬开了房门,暗房里也没人,打开小暗房,同样也没人,摸了下酒精炉还是热的,就循着暗门追了出去。 他一路追到普利策扶轮社,也没有见着沈百祥。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服务生告诉他,沈百祥来过,借用了一下厕所就走了,因为他常在这里见的马先生要下午才来呢。他临走还道歉说自己记错时间了。 金虎知道他下一站要去什么地方,就一路追踪而去。 他追到水月里,在十号那个藏匿情报的地方,果然发现了沈百祥放进去,还没有被接头人拿走的那张纸条。 他犹豫着是自己拿走纸条,阻断情报的传递,还是让情报继续传递下去。 有时间,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情报。 他需要立刻请示牧天,以便处理眼前的状况。 他知道弄堂口有家大的杂货店,那里面应该有电话,要不然就要走到大马路上去找公用电话了。 就在他快要到达杂货店的时候,却见沈百祥从对面的大鸿米店里匆匆地低头出来。 金虎急忙转身躲在电信杆子后面。 大家给我投票吧,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第332章 欢宴里的不欢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金虎躲过沈百祥,踏入杂货店。 小二是个精壮的青年,颇为警惕地审视着金虎,问他需要点什么。 金虎看着柜台里的电话,说自己就想打个电话。 可是年轻的小二说电话是坏的,不好用了。 金虎再三要求,还拿出几块银元出来说自己有急事,需要跟家里通个电话。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小二坚称电话坏了,没法用。 金虎无奈,看了一下表,现在是十一点半了,就只好跑去前次的电话亭去给牧天打。 结果牧天已经离开侦探社去了荡海潮。 没有办法,他放下电话就叫了辆黄包车,返回水月里,再看那情报,已经被人取走,他只好直奔荡海潮而去了。 一路上,他觉得牧天的表现非常蹊跷,他自己早已经向牧天汇报了是报馆在利用新新照相馆传递情报,但牧天好像没有重视。他不知道在搞哪样? 季若曦与季凤麟还有报馆,在这里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是什么重要的接头,那么现在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拿走情报的人又是谁? 他不敢再想下去,直催车夫快点,再快点。 荡海潮开张不久就顾客盈门,但黄尊丏给牧天留了一个专用的包房,无论多少客人,他都让它空着,只有牧天可用。 此时这间特殊的包房里,已经坐满了人。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木水火土,四虎,皮克,库克伍德,科林,当然还有皮克,意外的是卢志强和裘曼丽也在场。 自从荡海潮开张以来,卢志强但凡有点上档次的接待都会来荡海潮捧场,黄尊丏也顿顿给他准备着特制的冻鲍。这顿午餐绝对是巧遇。裘曼丽是一直打着卢志强的主意,说了好多次要来荡海潮吃饭,卢志强正巧来城里办事,就遂了她的心愿。当然,裘曼丽的心愿可远不止荡海潮一顿饭而已。 这一点,卢志强心里明镜似的。可是,他身边的几位太太确实已经是人老珠黄了,出来吹吹春风情有可原,但绝不会再犯九姨太的错误是他的底线,这一点他还是坚守着的。牧天拿他打趣的时候,他也没有在意。 对于牧,这次的午餐应该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最轻松的,没有任何秘密要谈,就是大家聚聚,开怀畅饮。 皮特的归案,尤其是琱生簋的失而复得,让他很开心,另外后天自己兄弟胡提就要大婚,而那个有可能搅局的大谷秀实又让他收拾得进了医院,刚刚又得了一套房产,真是人心大块啊。 卢志强听英子说皮特已经归案,就跟牧天要人。金虎跟皮特说得没错,卢志强真的已经变态了,他很喜欢阉了人,再把他当成看家狗的游戏。看着安公公那个贪婪的样子,卢志强甚至有一种崇高的感觉,是他让这种传统的手艺得以传承,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伟大。要是牧天能不停地抓住拆白党,那他卢志强一定能让这一传统发扬光大。 当然,两根小黄鱼的事,是金虎虚构的。 在座的只有两位女宾,英子和裘曼丽。而她们又都在佟丽娟那里见过,也算是熟人。所以她们也聊的还算热闹。 大概是听到了卢志强和牧天聊到了皮特的名字,裘曼丽就在英子面前夸起了皮特,但也有意无意地说出了皮特跟佟丽娟是一对。是翟山鹰一线的,不过单独出来做了而已,皮特的关系还是挂在翟山鹰那里的。裘曼丽是不知道翟山鹰的下场的。 英子并没有在意邱丽娟的话,知道她是在挑拨离间。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裘曼丽在英子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就转而又说起了皮特,说皮特如何好人云云,有说自己最近认识了个从鄂西过来的土老帽,还是房子金主安排的,尤其是夜里,没完没了,真是三年牢狱,母猪都赛貂蝉,何况自己如花似玉?唉,不胜其烦。 英子听她这话就笑了。 卢志强一直很怵英子,现在看英子开心,就问牧天怎么还不开宴,还等什么重要的人物吗? 牧是金虎,这顿聚会主要是请海子荡的朋友,他们刚替自己办了件很漂亮的事。金虎是海子荡五虎之首,这点排面是要给他留着的。 卢志强朝牧天竖了下大拇指,不再说什么。 牧天沉吟了一下,接着凑近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卢志强点头称是说,人他有,叫牧天放心,保证滴水不漏。 两人握了下手。 金虎几乎是踏着外滩的大钟十二点的钟声进来的。 他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直奔牧天,在他耳边急促地说着什么。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牧天听完,叫侍应生上酒上菜,又让皮克跟卢志强带着大家先吃先喝,然后示意金虎跟自己进了旁边的一间休息室。 “你再说一遍。”刚关上门,牧天就吩咐金虎道。 金虎又将情报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牧天沉吟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打给了报馆。 但是对方说季若曦不在,老板季凤麟也不再。他们刚刚一起出去,大概是去吃午饭去了吧,但在哪里吃午饭不知道。 牧天放下电话对金虎说,先去吃饭,招待好海子荡的朋友,至于其他的事,现在还有时间。 金虎见牧,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牧天和金虎回来,向木虎他们敬酒。 几轮酒喝下来,眼看就到一点了,金虎不停地看表,希望能提示到牧天。 但牧天却像没看到似的,全然不予理会,只调动着现场的气氛,朝着和谐的方向发展。直到隐约听到外滩的大钟敲响一点的时候,才说自己与皮特有事要办,又嘱咐卢志强留下招呼大家务必吃好喝好,才带着金虎,还有皮克、库克伍德和科林与大家告别而去。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临走时,他又给报馆打了一个电话,可是依旧没有找到季若曦和季凤麟。 大家给我投票吧,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第333章 你是怎么当爹的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在前往水月里的路上,季凤麟让姚立顺不用开得很快,不赶时间,而且时间很富余。 他们是在一个叫做“紫房子”的法国餐厅吃的午饭,因为季若曦最喜欢吃那里的西餐,尤其是那里的交在“哈里”的冰激凌。 席间,季凤麟不停地讲着季若曦小时候的趣闻,引得女儿一直在笑。 在季凤麟也忍不住大笑的时候,季若曦凝视着父亲,心里在滴血。 她知道这顿饭以后,父亲要去做什么。因为从《东方晨报》送出去的每一分密信她都拆开看过,这不是她的窥视欲作祟,而是她极度想要了解父亲,他现在是一个怎样的人,都在做些什么? 自从母亲被日本飞机炸死,她唯一的亲人就是父亲。 很多时候,父亲那份隐忍和坚毅让她时常更咽在心。 他希望父亲快乐,但不希望他拿命去赌。 早晨的时候,父亲的无所适从,让她认定有大事发生。尤其是他亲自去送密信,而且还要带着自己。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她知道,从很小的时候,自己就是父亲的某种标志。可她渐渐长大了,自我意识觉醒了的时候,也没有惯常的孩子认为的是被家长利用了,比如惯常的家庭让自己在来拜访的客人面前背诵诗词佛者唱歌什么的,她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觉得是家长在利用自己展示他们教育的成就,而是认为自己能够帮父亲解决一些问题,那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啊。 可是,今天早晨没有,而是只要自己跟随。 在季凤麟看来,他绝不是要让季若曦以身犯险,而是想跟女儿多呆一会,那种对未来不可知的由衷的恐惧,让他在此刻产生了无限的对女儿的留恋。 渡鸦的信息让他从内心深处不寒而栗,虽然理性告诉他,自己的防火墙异常坚固,可是,他必须去做出甄别,如果银鱼真的叛变了,那他毁掉的只有自己,整个组织,包裹外围,将还是完整的。 鄂西组织既然派来了街头人员,那么接下来的一场大规模会战极有可能是在鄂西地区实施,作为在上海枢纽的负责人,所有的事情都是责无旁贷的,何况在战前去弄清楚一个关键问题。 带着女儿是他的无奈之举,因为季若曦早已是自己情报标签的一部分。他们父女俩早已经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他望着旁边正值青春的女儿,心中生出的是无限的悔意,早年为了工作方便,把女儿牵扯其中,此时,他已经无可挽回地要吞咽这颗自己早就种下的苦果。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想象着如果发生了意外,将如何保护女儿不受伤害,掩护她撤离。 出了这个弄堂,再转两个弯,就到水月里的大鸿米店了。姚立顺朝后看了一眼季凤麟。眼神里是担忧和问询。更像是在说:你可以不去的。 季凤麟微笑着抬了抬下巴,那意思是继续开。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姚立顺继续扭着头看向季若曦。眼神里充满怜爱。 季若曦灿烂地笑着,抿了抿嘴。 姚立顺扭回头去。 一辆吉普车打横急刹在车前。 姚立顺急刹,但还是撞上了吉普。 季凤麟急从腰间抽出枪来,警惕地扫视着左右,“倒车,快!” 季凤麟拉着季若曦,顺着座位秃噜下去,放低了身姿,枪警惕地举着。 可是晚了,一辆轿车几乎贴着车屁股停了上来。 姚立顺从座位地下捞出一把冲锋枪,“哗啦”一声,上膛。 副驾驶的门打开了。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一个大衣领子翻盖着脖子和脸的男人上了车。 此时,外滩的大钟正敲响着一点过后的一响。 一点半。 季凤麟把枪口顶住只只露出座位外的副驾驶上男人的半个脑袋,“什么人,想干什么?” 季凤麟低喝一声。 男人没有动。 姚立顺的冲锋枪搁在腿上,惊叫了一声:“牧公子?!” 牧天“嘘”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几乎缩到座位底下,满脸惊惧的季若曦,“你没事吧?” 季若曦赶紧挺起身来,收拾这自己的衣服,同时剧烈地摇着头。 季凤麟收起了枪,“牧天?你怎么在这里?”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牧天探手摘掉季凤麟头上的礼帽,扣在自己头上,“季老板,您欠我一个解释,可惜没有时间了,在车里坐好,掉头回去。” 他说着就要开门下车。 季凤麟恍然,“等等,你去没用的。” “你去有用?你可能还没进门就被打死了。”牧天黯然道。 季凤麟一愣,再看周围,前面的吉普和后面的轿车已经不见了,心下骇然,“你打算怎么做?” “你有一分钟告诉我,你是谁,要见的是什么人?”牧天一脸不容商量的表情对季凤麟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父亲说话?”季若曦大声地嚷道。 牧天凌厉地一指季若曦,对季凤麟说:“五十秒!” 季凤麟深情地看着季若曦,嘴唇翕动着,没有说出话来。 季若曦眼睛里溢出了泪水,哀求地道:“你别逼他。”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四十秒!”牧天自顾盯着季凤麟,依旧凌厉地说着。 季若曦和季凤麟再次四目相对。 “三十……” “父亲。” “我叫寒翁,要见的人叫银鱼。暗号是:今年的渔汛怎么样?他会回答,春汛不怎么样,秋汛好些。”季凤麟痛心疾首地说。 “还有什么?”牧天立刻追问道。 “他接着会问姥爷的货怎么样?姥爷就是外公。你只要说还在等表哥的消息就行了。其他的你随机应变,怎么都可以。” 牧天深沉地点点头,“记住我说的了?掉头回去。该干啥干啥。”他说完就要开门下车。 “等等。”季凤麟急忙叫道。 “还有什么?”牧天一脸疑惑地盯着季凤麟问。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你,你得带着她。”季凤麟极其艰难地抬着手,指着季若曦说,“否则他们会见面就开枪的。” “什么?带着她?”牧天简直蒙圈了。 “是。”季凤麟在瞬间软弱过后,坚定地说。 “你,你是怎么当爹的?!”牧天无限困惑地嘶嚎地问道。然后愤怒地盯着季凤麟喊道:“我不喜欢你的主义!” 季若曦和季凤麟又一次四目相对。 俄顷,牧天向季若曦伸出手,“来,有我呢。”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334章 她是我爱人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季若曦嫣然一笑,伸手与牧天的手轻触了一下,打开自己一侧的车门下车。 牧天下车。他们在车前会合,手拉着手地朝前走去。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季凤麟愕然地透过挡风玻璃,看着马路中央信步而去的两人。 姚立顺把枪放到副驾驶座上,扭头,“老爷?” “跟着他们。”季凤麟低声命令道。 姚立顺点头应声启动汽车,悄然地跟在他们身后。 牧天骤然止步转身,举起装有消音器的m1911,“噗噗噗”一阵连射,子弹打在汽车的进气格栅上,火星直冒。 姚立顺急忙刹车。 季凤麟一拍前座的后背,“掉头!”他发狠地喊道。 姚立顺倒车,掉头,驶离。 大鸿米店的门板是上着的,只留下了一块敞开着。旁边的耳房也关着门。 大门板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无米可兽”。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牧天下意识地将季若曦拉到自己身后,上前把牌子翻了过来,变成了“今日有米出售”。 外滩的钟声准时地敲了两下。 耳房的门随即打开。 一个小二模样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朝牧天躬身道:“客官里面请。”他的眼睛瞟着牧天身后的季若曦说,“小姐也请。” 接着里面就有人打开几块门板。 牧天护住季若曦走入。 门板又在他们身后上上。 上门板的两个小二快速地溜边离开,走去了后堂。 店堂里顿时暗了不少。 店堂中堂摆着香案,上面供着关公。几炷香在冒着青烟。两边是两扇雕花的屏风。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一个掌柜的模样的中年人上前道:“本店米面皆已售罄,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两位的。” 季若曦正视着掌柜的道:“我来取家父存在这里的两升黄米。” “小姐请出示取米的票据。”掌柜的看了看牧天,对季若曦说。 季若曦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来,递给掌柜的。 牧天一挡,纸条落在两人之间的空空如也的米斗里。 掌柜的看了瞪了牧天一眼,低头弯腰去捡。 牧天眼睛电光一闪,左手按住掌柜的后脑勺,将他脖子卡在斗沿上。 掌柜的后脖颈子靠近耳根的地方,赫然一个明显的青蝎纹身。 牧天的枪口顶在掌柜的太阳穴上。 季若曦惊惧地紧紧抱住牧天后腰,脸紧贴在他背上。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掌柜的“呃,呃”不断,两手在米斗了里狂抓了起来。 裘向前和简怀仁说笑着什么,正从中堂和屏风间走出。见状一愣。 牧天骤然举枪。 “噗,噗!”左右屏风后。两个日本浪人胸部爆裂着血浆,倒出屏风来。手里的枪抛出老远。 裘向前一把推倒简怀仁,跟着自己倒地,拉着简怀仁滚入中堂后面。 牧天对着中堂底部连开了数枪,腰身一抖,将季若曦甩到身前,一个旋腿,连踢断两块门板,纵身跃出,急闪在一旁。 一排子弹越过牧天头顶打进屋内,刚从米斗上爬起来的掌柜,胸出连续地喷出几股血来。 破碎的门板哗哗啦啦地落地。 一辆轿车开了过来,车门洞开。 牧天拦腰抱起季若曦,一跃上车。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轿车加速驶离。 一个日本浪人持枪追出,刚出门口,“噗”的一声,脑门钻了个血洞,扑倒在地。 连续冲出来的几个日本浪人,接连中弹倒地。 耳房的门口,久井英一刚一露头,几颗子弹打在门框上。 他急缩身,望着门外匍匐着的死尸,愤怒里咒骂着。 两颗子弹又打在他的脚边,他急忙缩起身子,紧紧地贴在墙上,动也不敢动弹。 一辆吉普车从大鸿米店门口驶过,停在对面的杂货店边上,机枪照着拦腰高的地方,“哒哒哒,哒哒哒”地不停点射起来。 片刻,吉普车上的机枪射击着远去。 …… 侦探社,牧天办公室。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季凤麟不停地搓这手,原地转着圈子。 姚立顺恭立在门边,一直盯着季凤麟。 门陡然被推开,季凤麟骤然转身。 进门的季若曦愣愣地看着季凤麟。 俄顷,季若曦扑向季凤麟。 她紧紧地抱住季凤麟。 季凤麟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肩膀,老泪纵横。 牧天迈入,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随即上前一把抓住季若曦肩头,扯向身后,指着季凤麟,“你,你……”他手一甩吼叫地说,“我要不看你是长辈,我大嘴巴抽你。我!” 季若曦愕然地看着牧天。 听到嚷声的英子也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远远地望着。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季若曦扭动着自己的肩膀,试图摆脱他的控制,走向父亲。 牧天手下用了些力,止住季若曦,怒指季凤麟道:“你记住季凤麟,从今以后,她……”牧天喘了一口气,怒吼着,“……她不仅是你的女儿,还是我牧天的爱人!” 季凤麟默然地底下头来。 季若曦泪水突然飚出,双眼晶莹地面对着牧天。 英子全身微微一震,默然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季凤麟叹了一口气,默然地从女儿身边走过,犹疑地伸手在季若曦的肩头拍了拍,出门。姚立顺跟出。 季若曦缓缓地抬起脚,接着猛扑过去。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335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 正在打着算盘盘账的沈百祥一抬头,季凤麟站在柜台前。 “季伯,又亲自来?”沈百祥一惊,接着笑容可掬地道。 季凤麟没有答话,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报馆专用的大信封,递给他。 沈百祥见季凤麟如此,也噤若寒蝉起来,收了信封,给季凤麟开了张单据,随后把信封放在身后的文件筐里。然后躬身道:“季伯慢走。” 季凤麟走出照相馆,上车,驶离。 沈百祥在柜台里凑到门边,望着季凤麟的车远去。拿过刚才季凤麟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个小信封来,揣在怀里,叫了小二来看守柜台,自己急急地去了暗房。他进了暗房,反手锁上房门,打开小暗房的机关,闪了进去。 他点燃酒精炉,坐在旁边等着炉子上一个玻璃水壶里的水开了,拿起信封,把封口处放在壶嘴上熏着,片刻,封口的纸边微微卷起。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刀片,轻轻地刮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靠,空白的。 沈百祥沉吟了一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水,用油画笔蘸着往白纸上涂抹着。 季凤麟的车又开过来,停在照相馆门前,季凤麟下车,走进门去。 小二一见季凤麟脸色大变,伸手摸向柜台下面。 “噗”,装了消音器的勃朗宁在季凤麟手里响了。 小二应声栽倒在柜台上,鲜血瞬间在柜台上蔓延。 季凤麟迅疾冲到后面的暗房,用力敲击着房门。 沈百祥浑身一震,再看那张信纸,褐色药水退去,仍然是白纸一张,立刻惊得目瞪口呆。 外门的敲门声更急了。 沈百祥拉开抽屉,摸出一支手枪,盯着暗门片刻,接着把枪狠狠地别在腰间,狂怒而绝望地一把将工作台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酒精炉砸在出口的小门上,立刻引燃了门帘。 沈百祥愣愣地看着燃烧着的出口小门,俄顷,他抓起桌上仅存的一盘显影水,“哗啦”倒在头上,后退几步,猛地跑上前去,肩膀猛撞房门。 门被撞开,他跟着滚了出去。 他拍熄了身上的余火,站了起来,刚要迈步,刘庆怀站在他面前几米远,正侧身看着他。 “三少,我……”他满面笑容地走向刘庆怀,接着手伸向腰间,拔出枪来。 “砰!” 刘庆怀身子一撤,反手一枪。 沈百祥眉心中弹,仰躺这倒地,额头上的窟窿咕咕地冒着血。 从小门冲出的季凤麟,望着刘庆怀,又看了看地上的沈百祥,无声地把枪收了起来。 “我的人,我来解决。”刘庆怀看着季凤麟,解释道。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季凤麟无语地转身,进门的时候,朝身后举了举手。 …… 一辆中央捕房的囚车停在侦探社的门口。 牧天和英子走出来,站在门口,望着囚车。 两个阿三巡捕押着皮特出来,正要推上囚车。 “等等。”牧天叫停了阿三巡捕,侧头问英子,“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英子瑶瑶头。 “你要帮我啊,英子。”皮特有些绝望地喊着,“你把房子卖了,一定要卖了救我出来。一定。” 英子朝他摆摆手,转身进到楼里。似乎是告别,又似乎是不忍。 牧天走上前去,拍着皮特的肩膀,掏出几块银元装进皮特的兜里,还拍了拍。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皮特不明所以,“您这是?” 牧天一笑,凑特耳边说,“拿好了,路上你要是没有一点钱,他们会打你的。” “谢牧探长,谢乔公子。您要是方便,也告诉我表妹佟丽娟一声,让她来巡捕房看我。”皮特请求道。 “放心,我见到了会告诉他你去了哪里的。”牧天挥了一下手,转身进了楼门。 阿三巡捕把皮特推上囚车,锁上车门,自己走到前面上了汽车,车离去。 囚车拐上贝当路,却向中央捕房相反的方向驶去,在经过几个弄堂以后,拐入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弄堂。 车里的皮特对阿三巡捕说:“我这里有钱。”他用下巴示意钱就在自己上衣兜里。 两个阿三巡警隔着铁丝网看了看他,嘲讽地笑笑,面面相觑了一阵,扭头不再理会皮特。 囚车突然急刹住。 两个阿三巡捕下了车,打开囚车门,把皮特拉了出来,随即塞进旁边一辆停着的轿车。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后座上坐着兰向成,随即侯耀先坐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皮特震惊地问。 驾驶座上的卢志强扭过头来,讪笑地问:“皮特先生是吧,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你们要干什么?”皮特依旧问道,声音大了许多,如同嚎叫一般。 “我卢志强,认识一下。”卢志强冲着皮特怪笑一声。 皮特一听,立刻僵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第336章 只为我爱的人拼命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皮克带着埋怨的口气说。 牧天从角落里拿起一块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牌子,打量了一会才说:“为什么?” “要知道久井英一在场,我一定杀个回马枪,把他们团灭了。你确定见到久井英一了?”皮克慷慨激昂地说着,最后又有些怀疑问。 墓还盯着地上的牌子看,好像在想着什么。 “有机会。”牧天的回答有点心不在焉。 地上牌子字迹有些斑驳:虹达机器厂筹备处。 “你找人来打扫一下吧。”牧天对皮克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为什么是我?我的人只打扫人,你还是找小时工吧。”皮克摆着手,掏出雪茄来就要点着,牧天上前拿下了他的雪茄,“如果久井英一要来呢?”他与皮克对视着说。 皮克手里攥着打火机指着牧:“你确定?” “五五开。” “你这等于没说。我找个有树根的地方呆着,说不定就能碰到他。”皮克道。 “那叫‘守株待兔’。”牧天嘲讽地道。 皮克一愣,觉得无趣,就一把从牧天手里抢过雪茄叼在嘴里。 胡提进来,带着几个泰山会的兄弟。 牧天吩咐他们把房子上上下下地去打扫一遍,便问:“你这明天就大婚了,还亲自带他们过来干什么,他们不认识道吗?” 胡提笑笑道:“兄弟的事,来一趟放心。另外他们听说这个弄堂刚刚发生过命案,青蝎帮的与人火拼,死了好多人。心里犯嘀咕。我亲自来,他们会放心一些。” 牧天看了皮克一眼,歪头示意两人上楼。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胡提见状,“你们忙你们的,我看着他们干就行了。”他说着,将地上的零碎破烂踢到墙根。 牧天跟皮克直接上了三楼,他在各个窗户前站了一会,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把一张地图铺在满是灰尘的桌子上。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铅笔头来。 皮克同样在窗前逡巡了一下,凑过来,看着地图。 牧天指着地图,告诉皮克要在几个要点上设置观察哨,而且一定要在五个弄堂以外再动手截击。 皮克听了以后觉得太麻烦,不如在这里就地解决。 “你是给我惹麻烦,还是给我了局?”牧天瞪了皮克一眼。 “我在这里把他们团灭了,不会走漏任何风声,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皮克得意地看着牧。 “你怎么就想着团灭,过瘾是不?久井英一可以,你可以把它归结到政治上去,比如重庆,再比如夫斯基,可是渡边大道是一个商人,是工部局的日籍董事,是日本侨民,你这是在给工部局制造麻烦,给日本宪兵队即刻踏入租界提供借口。”牧天冷静地道。 皮克讪笑道:“没想到牧大探长政治觉悟还很高啊。好,听你的。” 牧天摆摆手,“你派两个人,在这里。最好是找个黑人来,是这栋房子的看守人,确定这批财宝装在哪辆车里了。我怀疑渡边大道可能会使用障眼法。如果久井英一来的话,一定会使用这招。”牧天分析道。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有道理。”皮克严肃地点着头。 “明天中午之前能准备好吗?”牧天追问。 “没问题。”皮克拍着胸脯表示着。 牧天交代完皮克的事,就依约前往凯乐门去找刘庆怀。 他猜到了刘庆怀找自己干什么,但没有想到的是在刘庆怀那里,竟然见到了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季凤麟。 可是,季凤麟到底是长者,见牧天进来,看到自己就黑着脸,就站起来躬身道:“感谢牧探长救了小女。季某感激零涕。” 牧话,拉了把椅子就坐在刘庆怀对面,“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找我?” 刘庆怀看着牧天这样,朝季凤麟看了一眼,笑笑道:“牧天,你要知道你早已经是有组织的人了。” 牧天一听这话,扬手要拍桌子,但中途又收回了手。 “我也早就说过,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只干活拿钱。至于刘大哥你们给的那个中校啥的,我没有兴趣。你们可以随时拿走。”牧,但脸色明显地带着不屑和不满。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刘庆怀显然是碰了个软钉子,尴尬地笑着,“咱不说这个。你在大鸿米店见到的确实是上回我让你找的那个人?” “当然是他,他跟另外一个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刚打死了两个日本浪人,他一闪就躲到中堂后面了,不过,我敢肯定就是他。”牧天笃定地说道。 “现场没有贾正廷的人?”刘庆怀问。 “我不知道谁是贾正廷的人,但死的那些肯定是久井英一的青蝎会的人。要说有,跟他一起从后面出来的那个人,可能是吧。”牧天推测地说。 季凤麟大概是不太满意牧天的态度,张口欲说什么,刘庆怀用眼神制止了她。 “现在是这样,这个人,就是前次请你寻找的人,目前可以断定是已经叛变了,因此对我们是一个极大的危险。更重要的是对即将开始的一场会战,会造成极大的损害,因此我们需要除掉他。”刘庆怀诚心诚意地对牧。 “哦,是吗?你这是通知我吗?我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请我们去找他,我的人正在找。我上回就是碰到了他一回,难道你想让我去干掉他?”牧天不咸不淡地说着。 “我说吧,牧探长是个识大体的人。”他说着朝季凤麟看了一眼,季凤麟勉强地笑笑,刘庆怀又对牧,“正有此意。” “正有此意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是要我去刺杀那个人?”牧天极度怀疑地看着刘庆怀问道。 “是这样的。”刘庆怀直视着牧天道。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牧天也同样直视着刘庆怀,“是什么这样的,刘大哥,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只干活拿钱,那个人对谁有威胁,对什么会战有损害,那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干活拿钱,除此以外,我只为我爱的人拼命!”牧的斩钉截铁,像是最后通牒。 牧完站起来开门出去。 第337章 女生之夜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牧天回到侦探社的时候,正碰到英子下楼,“又跑出去干嘛?”他没好气地问道。 “刚你不在,现在正好请假。欧阳慧打电话来说婚纱有点小问题,要去西蒙改改。请我帮忙一起去看看。怕再出什么问题。明天就要穿了。”英子兴奋地说。 “她嫁人,又不是你。你干嘛这么上心?”牧天心情不好,难免说话冲了些。 英子有点奇怪,“她嫁人我当然用不着这么上心了,但我跟她们家住过一段时间,怎么也算是朋友、熟人吧。关心一下不行吗?再说那是你好兄弟娶媳妇,你不上心,跟着高兴一下总可以吧。”英子到底是伶牙俐齿。 牧天默然,挥挥手,径自上楼去了。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尤其是各怀鬼胎的三个女人碰到一起,那戏就更有看头了。 英子到了西蒙的时候,欧阳慧已经在了,而佟丽娟适逢回家看望佟阿庆,也在场,还有裘曼丽,她是来拿以前做好的衣服的,一听欧阳慧第二天要结婚,就一起兴奋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 英子在牧天请木虎他们聚餐时见过裘曼丽,还聊过几句,也算是熟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们聊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说起的,欧阳慧提议大家姊妹一起去逛街吃东西玩乐。佟丽娟首先热烈地响应着,还说吃喝逛街完了以后,可以去布拉格再去耍耍。 而裘曼丽更是过分,提议去了布拉格以后,转移去自己家里,去过“女生之夜”。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欧阳慧听说女生之夜,有点不太好意思。 佟丽娟就劝说,你明天就只能属于一个人了,今天还属于所有人,你就应该好好地过这最后一个单身的夜晚。 欧阳慧是个洋大学生,以前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想想以后的夜晚都属于一个人了,那今晚还是要过得更有意思些,以后姐妹们再凑到一起放浪形骸的机会,很有可能就不会再有了。既为人妇,当然什么都要收敛一些。也就同意了。 英子好奇,想知道什么是女生之夜,也没有拒绝。 本来婚纱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这几天自己胖了一些,有点勒得慌,佟裁缝亲自给放点针脚也就妥了。 欧阳慧试了,恰好,就让柜上送丰泽里去,自己跟着姐妹三个就去逛街玩闹去了。 稀里哗啦一通造,等回到裘曼丽家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弄堂口的各种吃食很丰富,她们就在那里挑了一些点心小菜还有几瓶老酒,带回去屋里准备尽情地嗨皮一夜。 住在四楼的裘向前和简怀仁此前差点成了牧天的枪下之鬼,贾正廷又撤了马成和胡大洪,两人彻底自由了,但依旧心有余悸,不敢出门。从清晨醒来,摸摸脑袋还在脖子上,就叫了外卖开始借酒浇愁,醒了喝醉了睡地一直到裘曼丽他们回来,还在浇愁呢。此时他俩是风声鹤唳,听着人声都要抖上几抖,但听到二楼客厅里传来的都是女声的嬉笑,这才放心地各自自斟自饮起来。 贾正廷答应他们薪水照发,至于住,找到安全的地方,就会提供给简怀仁。现在还没有着落。简怀仁知道世态炎凉,过河拆桥无处不在,甚至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主流人际关系的模式,但也只能忍着,发发感慨了。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下人早早地就让他俩给放走了。丫鬟被裘曼丽告知没事不用上来,几个姐妹要在一起说说体己话,不希望有个佣人在旁边晃悠。 钢琴女碰巧有局,出去了。听说还可能出台。 所以裘曼丽家里,这晚应该是很清净单纯的。 英子留了个心眼,打电话回凤凰台说自己在朋友家过女生之夜,苏小小不明白女生之夜是什么东西,但顾名思义,也多少猜得出来,更何况英子说跟欧阳慧在一起,就问了朋友的住址,挂上电话,接着给婉婶那边通了个话,婉婶说欧阳慧打电话回家也是这么说的。苏小小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跟夏如花就胡提结婚聊家常了。 一通安排完毕,几个女人就开喝了。 谁知刚喝不久,佟丽娟就靠近英子,问他皮特的事。 英子就告诉他,皮特被抓进巡捕房了,罪名可能和一个老女人以及文物有关。 佟丽娟假装唏嘘了一阵,还说过几天方便了就去巡捕房看看这位表哥。还问英子要不要一起去。 英子自然是知道皮特真正的去处,就说自己这段时间比较忙,等哪天有空了就约佟丽娟一同去看看。而且她已经说服哥哥乔一天帮忙在巡捕房打点,就让佟丽娟放心,她表哥在里面不会受罪的。 佟丽娟半信半疑地谢了英子,又问起牧天的现状,英子说哥哥很忙,你也看到了荡海潮开起来了,生意又很火爆。还有弯头浜的免费轮渡码头,还有运输公司,忙得不可开交。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佟丽娟一直惦记着牧这样的女生之夜,应该有男生来才好玩,要英子找牧天来一起玩乐。 英子就说,你这人太奇怪了,胡提是她哥哥的好兄弟,你让他来参加兄弟媳妇结婚前的单身派对,这也太奇葩了吧。就说达斯汀很合适,既会搞笑活跃气氛,又能给大家调酒,多好啊。 裘曼丽听她们在说男人,就说她们舍什么近,求什么远啊,自己楼上就住着两位,请下来就是了。 佟丽娟调侃她在养小白脸。欧阳慧和英子也跟着起哄。 裘曼丽大约是酒喝得差不多了,也不恼,反而得意地说,自己就算养了又怎么样?那也是政府掏钱,只干得了快活,自己是不用出一个子的。 听她如此说,众人,尤其是佟丽娟更起劲了。甚至就要上楼去将人给揪下来。 裘曼丽见大家情绪高涨,自己也上了头,就说还是自己去请吧,虽然人比较土,但人家还算是绅士。 于是,在几个女人的掌声和啸叫声中,裘曼丽上了楼。 裘曼丽把自己的哥哥和官方给她的情人抛出去,绝不是仅仅为了女生之夜过得更加丰富多彩和更有深意,而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的。 这两个男人,都是叛逃过来的背叛者,现在明显的是贾正廷觉得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利用价值了,弃之如敝履。自己不是接盘侠,哪天贾正廷断了给自己的所谓信息费,那么自己还要养着这两个土豹子?虽然一个是她的哥哥,但也不能让妹妹养着吧。你看人家英子,她哥哥多宠她啊。自己也想有这样一个哥哥,裘向前就应该趁他自己现在还没有彻底凉凉,应该在新的环境里谋个更高的官职或者肥差。这样自己也可以沾点光。那个自己帮忙色诱过来的简怀仁更是自己目前亟需摆脱的人,每天除了捅咕个没完没了,啥也不是。就连跟皮特比,也是天差地别。她急于找到一个接盘侠,还能从这个人身上赚一笔,自己再也不要付出什么代价了。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她怀着自己的心思,上了四楼。 裘向前不用说,简怀仁见着她,立刻兴奋了起来,也忘了心里的余悸,拉着她要一起喝酒。差点被枪击那晚,自己就是在这个女人身上才找到了人生的意义的。 但是,当他听说楼下有一拨女生请他们下去喝酒玩乐,尤其是听了“女生之夜”这样一个充满着想象空间的洋词儿,立马就更精神了。裘向前就更不用说了,连日来看着自己妹妹与自己曾经的政委的种种不堪,早就不耐烦了。有时都幻想着掐死他们中的随便哪一个。现在听说能换个场景,立刻也兴奋得不行。 两人欣然地随裘曼丽下楼,一看满屋靓女,立刻就迷了眼。 简怀仁更是马上抢上前去,介绍着自己,第一个就是对英子,因为在他看来,英子身上有一种其他女人身上所没有的气质,自带着光芒,清净甜美。 英子是在牧天办公室里看到过简怀仁照片的,加上她过目不忘的本领,此时一见简怀仁不由愣住。 第338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喔?” 面对英子的愣神,简怀仁不由也愣住了。 “我认识你,吴丹,在电影里。‘九曲十八弯’。”英子灵机一动,化解了自己的发愣。 简怀仁哈哈地笑了两声,“没错,很多人都说我像电影明星吴丹,可我不是,在下姓简,简单的简,名怀仁,胸怀的怀,仁者爱人的前一个仁。”他说着伸出手来,“敢问小姐芳名?” 英子伸手与他轻握了一下,“乔英子。二乔的乔,英雄的英,子嘛,就是子曰的子喽。” “哎呀,好名字,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简怀仁躬身拱手。 旁边的裘曼丽看了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英子端起酒杯,说不好意思喝完这杯就先行告辞,不然家兄会不高兴的。 欧阳慧此时正在兴头上,觉得英子不给自己面子,就上前劝阻。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英子说你的婚纱改得了,可自己的伴娘礼服还没有定好,不知道明天要穿哪一件呢。就要回去定自己的礼服。 简怀仁一见如此,就不无醋意地说,令兄一定是个严厉的家长,无怪乎英子小姐有如此的气质。 英子此时心里打鼓,不愿跟简怀仁多言,就自顾喝了酒,拿了包就要下楼。 裘曼丽见劝不住,就说送她下楼,让大家接着喝。 送出门来,裘曼丽还是表示了遗憾,更重要的是她对牧天表示了极大的热忱,连连恳请英子说,“哪天一定请令兄来玩。” 英子敷衍着,幸亏有车来了,她就上了黄包车,逃也似的奔凤凰台家中而去。 牧天回家,打了个电话,就吩咐梦荷帮自己拿着酒菜送到平台上来,准备等胡提回来与他喝点,也算是过了个单身派对。 不想苏小小跟着上来了,等梦荷下去,就说明天必须出席胡提的婚礼,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误婚礼。要是牧天连自己兄弟的婚礼也不参加,那大娘会多伤心呢。原来他刚才给皮克打电话最后核实一下第二天行动的准备情况,苏小小路过,恰巧听到了,这才追上平台来告诫他。 牧天告诉母亲,一切自己都安排好了,婚礼自己一定会出席的,就是冷餐会可能会提前一会儿离场去处理事情。即便自己不在,也会留下人来打理的,完全不会耽误事的。婚礼肯定办得是圆圆满满、周周道道、气气派派,让大娘高兴到合不拢嘴。 苏小小听了已经喜笑颜开地合不拢嘴了,就嘱咐他们今晚少喝一些,明天婚礼上事情多着呢,说他请了这么多重要的人,光应酬也少喝不了。一番叮咛,这才下去歇着去了。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苏小小走后,牧天想这里也该再拉根电话到自己的书房了,免得母亲和大娘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让她们担心以致担惊受怕。 胡提和英子几乎前后脚地上了平台。 三人默契地坐下,牧天打开酒瓶,给胡提倒上酒,祝他喜当新郎。 胡提倒很平常的喝了酒,也没见着多少喜乐来。 英子想着欧阳慧在裘曼丽家过女生之夜,也提不起兴致,更重要地是他碰到了简怀仁。她一时拿不定注意要不要在这样一个氛围里说出来。 牧天倒是先问道:“你不是去过什么女生之夜了吗?我还跟娘说一会去接你们去呢。” 叶子听牧天提及,就把在裘曼丽家里见到简怀仁的事说了。 “你确定是他?”牧天惊觉地问。 “我跟他面对面相互介绍,还跟她们都喝了酒才离开的。我当时也傻了,后来我说他像电影明星吴丹,这才缓过神来,就借故离开了。要是等你接我,那黄花菜都凉了。”英子一连串地说着,最后还白了牧天一眼,“你要是不相信我,那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我去看看?”牧天好像没有想到这一层,端起酒杯示意英子,“不不不,我相信你的眼力。这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哇。”他在英子还没有端起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喝干了酒,“我下去打个电话。”他一边掏着兜里的纸条,一边走下平台去。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英子扭头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胡提也端起杯子,“别管他,就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咱喝酒。” 英子与胡提把酒喝了,“我觉得你这时候更应该去打个电话。” 胡提一脸蒙圈,“我要打什么电话啊?我又没事。” 英子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胡提,“你应该给婉婶打个电话,让她给这个电话打过去,让她女儿,也就是你媳妇赶紧回家。那不是个好人家闺女该呆的地方。” “为什么要给婉婶打电话?”胡提接过纸条不解地问。 “我路上就给你想好了,你直接打会很尴尬。最好是先给婉婶打。”英子说。 胡提摇摇头,又给三个杯子里都斟满了酒,“算了,算了,麻烦。”说着,自己把酒端起来就喝了。 英子莫名其妙地看着胡提。 牧天的电话是打给刘庆怀的。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他告诉刘庆怀自己找到他们要除去的人的隐藏地址了,并要求他们把这个地方立即监视起来,等自己核实了,就去把他给做了。接着他就把纸条上的地址告诉了刘庆怀。反复地嘱咐他“立即”。 而刘庆怀放下电话,立即布置监视任务,马上又把电话打到季凤麟那里,报告这个好消息。 季凤麟听了以后甚是欣慰,连说着“好好好”。 刘庆怀笑着在电话里说,他不要光说好,记着差自己十块大洋。 季凤麟连说,愿赌服输,愿赌服输,给一百块也可以。 他放下电话,上楼走去女儿的房间。 他敲门进去,正在灯下看书的季若晨诧异地问他怎么还没有休息。季凤麟也不说话,只是微笑地注视着女儿,良久,才说了声,早点睡,转身离去。 季若曦感到了异常,起身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凝视着父亲的背影转下楼梯。 牧天返回平台,端起酒杯就喝了。 英子看着他,“这么高兴,是不是知道有人惦记你啊?” 第339章 无爱男人的四个女人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胡提的婚礼举行得气派,也很简单。 欧阳慧坚持要异常纯粹的西式婚礼,摒弃一切中方婚礼的元素。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这倒让操办婚礼的人省事了很多。 徐家汇天主教堂有个体制外的小作坊,专门接这种活,只要给钱就提供全套服务,人坐家里就行,一切程序都有专人引导。 婉婶曾经就此,为女儿的任性而向夏如花和苏小小道歉。 苏小小和夏如花早年也在上海滩混过时尚业的,虽然心里遗憾不小,但面子上也没有怎么样,只说只要年轻人高兴和幸福比这些繁文缛节要好得多。夏如花还玩笑地说自己准备了改口钱,既然媳妇不打算要,那以后可别后悔。 中式的婚礼各地有各地的习俗,但敬茶改口给红包,这是都免不了的。欧阳慧要给婆婆省些私房钱,那也算各有所得了。 西式的婚礼好是好,但有一个环节欧阳慧忽略了。 那就是谁来把逃她领进教堂交给新郎。 他是独生女,父亲又早亡。这个角色应该谁来担当?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是耿一飚站出来,可是一来他当管家惯了,早已经没有了担当的勇气,再者他与婉婶也不是合法的夫妻,连顿婚宴也没有请过左邻右舍,此时出头,怕落下埋怨,第三就是胡提的婚礼逼格太高,请的全是些有权有势的或者极力想攀附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去做这事,底气不足,怕要很给欧阳慧和胡提,以及背后的牧天丢面子。 管家做长了,一般都能成精。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耿一飚就打起来老爷乔世宽的注意来。如果他能说服乔世宽充当家里的长辈,把欧阳慧交到胡提的手上,那该是多有面子的事。不仅是对欧阳慧在众人,也是对自己在婉婶面前是一个极大的荣光。 当然了,乔世宽是收到了婚宴的请柬的。 自从乔世宽当着众多当事人的面枪击了乔世宥和郝明珍这一对“狗男女”以后,就一直有着与苏小小破镜重圆,将牧天认祖归宗的想法。 苏小小也是奔着知天命去的人了,凡事也没有那么计较了。更何况乔世宥也亲手杀了当年的元凶,一口二十年的恶气也出了,再加上乔世宽是儿子的亲生父亲,于是在写请柬的时候,就叫牧天把乔世宽的名字也写上,他是欧阳慧实际上的继父的东家,请一请是应该的,至于他来不来,那就看他们主仆的关系了。 牧天对母亲的这个决定是很有想法的,但他是个孝顺孩子,不能违拗母亲,人说所谓的孝,就是顺。也就不再计较,于是乎在宾客名单里加上了乔世宽的名字。 乔世宽当众枪杀了两名租界居民,目击者众多,证据确凿,按法租界的律例也是当判绞刑的。但乔世宽只在巡捕房呆了一周,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然后是开庭审理,乔世宽的律师很有名,专门替权贵打官司的,找到了许多对死者不利的证据、证言和证人,更重要的是,律师在最后结案陈词的时候,以中国传统习俗和宗法理念让陪审团感动地稀里哗啦,认为这两人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慰藉乔世宽深受伤害的心灵,以及对中国宗法制度唯善的崇高敬意,于是,陪审团成员们集体向宗法集体膜拜,一致给出了自己的投票结果,被告乔世宽:无罪。 这不由地让人想起了园艺师,尤其是善作盆景者的伟大。 因此,也有更多的青年跑去大西北找夫斯基玩去了。 夫斯基本来就是西式的玩意儿,除了自己的,一切以前的东东都在打破之列,这很合了年轻人的胃口,就比如欧阳慧的对婚礼而非婚姻的追求。 乔世宽是最晚拿到请柬的那批人之一。但这对他来说也是够喜不自禁的了。而管家耿一飚更是从门房接到请柬到送到老爷手里这一路上就差不多想明白了该怎么做。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耿一飚从门房拿到请柬,就如同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般,欢天喜地地把请进恭敬地交给乔世宽之后,就一头扎到衣帽间去给老爷找适合婚礼的礼服了。 乔世宽拿着大红的印有龙凤图案的请柬,翻来覆去地看着,自然是喜上眉梢。就如同看到牧天的喜帖一样。 耿一飚一阵翻找,拿过一件燕尾服来,据他给乔世宽说,那是乔世宽二十年前,接苏小小去大华公寓圆房时穿的,打那天以后就从来没有穿过。不过自己一直替老爷打理着,如今穿着去参加婚礼,那么苏小小见着了,一定会想起以前老爷的好,水到渠成地跟老爷回乔公馆了。就像当年一起回大华公寓一样一样的。 乔世宽看到这件衣服,倒没想这么多好事,反倒是勾出了他的老泪来。 狂喜也好,巨悲也罢,这都是耿一飚要的效果。他就借此把自己的想法给乔世宽说了。跟他预想的一样,老爷一口就答应了,作为新娘的长辈,将挽着新娘在结婚曲中,走进教堂,把欧阳慧交给胡提。那一刻,作为管家一枚,他将赢得无上荣光。 乔世宽想的却不是这样,他想的是将来儿子注定也是要举行这种西式婚礼的,那么自己预演一遍,看有那一天的时候,季凤麟该怎样表现,以后在工董局里也有了谈资。而且自己送出去一个“姑娘”,又收了一个姑娘,比他季凤麟既风光也合算。 至于苏小小,他也想明白了,反正自己以后的生活里,如果有女人,那就是她了。这么长时间苏小小没有过别的男人,他坚信这一点,也说明她的心里还是装着自己的。毕竟他们之间还有牧天这么个血缘联系。 乔世宽看着请柬和耿一飚送过了的燕尾服,让他想起了自己一生至此的四个女人。他并不知道自己爱过谁,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他只是随了波逐了流而已。老大杨红玉,那是代班大哥“拉帮套”的结果,后来相濡以沫,共同打拼事业,从长白山一直到南洋,再到上海,如今已经吃斋念佛,相敬如宾得不得了;老二,叫艳秋,还是秋艳,他都记不起来了,只是日常提及的时候都称“老二”。那是他在南洋的时候,与朋友一起投资了一部电影,电影亏了,他抱得美人。而现在也只痴迷于梨园,整日不着家了。老三郝明珍是自己豪侠仗义的商业回报,但也是让他损失最大的,还搭上了自己堂弟的命的很另类的女人。苏小小是他唯一做过一些努力才得到的女人,但也不是那种死去活来的努力,而现在再看来,他所做的都是些套路,小把戏而已。 乔世宽是个老派的士人,除了这四个女人,烟花柳巷是从来没有去过的。 他到现在也无法定性女人,更无法定性自己与女人的关系。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爱,自己没有过,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第340章 我不同意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胡提和欧阳慧的婚礼,说是一个西式的,实际上是一个混杂的婚礼。 云集的宾客对请柬中“宴设凤凰台”似乎更感兴趣,所以教堂里除了亲近的好友,大部分宾客都去了凤凰台,等着喜宴。 这让婉婶更加不满自己女儿的任性,又跟亲家母夏如花和苏小小不住地道歉。原本的热闹不见了,显得有点瘆人的冷清。教堂太过庄严了,没有“拜天地”来得热闹。 教堂观礼的就是双方的至亲,加上牧天、英子、金虎,还有黄尊丏,再加上王大彬,以及他带的保镖两个人。秦不群最近跟胡提走得比较近,也出现在教堂里,主要是想着胡提有什么不时之需,能跑个腿啥的。 佟丽娟的出现有点突兀,从胡提那里她是论不着的。至于欧阳慧,充其量不过是裁缝的闺女与主顾,最多是婚纱提供者的关系。随个分子,顺大流地吃个喜宴也就完了。在很多地方,为了拉住主顾,一般是只随份子,连饭都不会去吃的。 可是佟丽娟有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胡提的婚礼上重要的宾客会摩肩接踵,她这样的女人最容易在这样的气氛中找到自己想要找的猎物。但要是只从喜宴开始,那难免让人小看,所以就从头来过了。再加上自己若是上岸了,结婚是第一要义,而婚大约也是要西式的。她甚至动过但、当欧阳慧伴娘的念头,可是想着婉婶还是个很中式的女人,自己这种身份,还是不去碰钉子的好。 不过,一些原本就来教堂有私事,比如祷告,比如忏悔,和不知道什么理由来教堂里晃悠的人,也有一些留下来看热闹的,差不多也装下了大半个礼堂。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乔世宽来到教堂的时候,婉婶和欧阳慧正在门口牧天提供的花车里等他。 婉婶见乔世宽下车,上前无比虔诚地谢了他,只瞥了一眼跟随的耿一飚,就留下欧阳慧,自己先进教堂了。 一身燕尾服,高高的礼帽,加上两鬓微白,乔世宽确实像一个令人尊敬的长着,一个绅士父亲。 欧阳慧挽着乔世宽,内心无比踏实,那一刻她真的幻想着挽着的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脸上洋溢着异样的光彩,心在朴朴地跳着。 乔世宽却很是镇定,虽然这是他头一次这样进教堂。 片刻,管事的上前说可以开始了。 乔世宽挽着欧阳慧踏上了教堂大门的台阶。 婚礼进行曲如期响起,教堂的大门随即开启。 阳光中,欧阳慧挽着乔世宽跨入教堂。 高大的彩色玻璃窗上好像瞬间投下了五彩的光束,沐浴在两个身上。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也照耀在通往礼台的甬道上。 地面上的五彩斑斓,应该象征着欧阳慧未来婚姻的美丽生活。 婚礼进行曲的庄严、神圣、忠贞、恬静、美丽的音符,似乎一下子调动了人们的情绪。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凝视着走向礼台的新娘和她的“父亲”。 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音乐和五彩斑斓的光束。 灵魂在这一派的庄严肃穆中升华了。或者是飞升了,沿着五彩玻璃透出的光束,在天使的引领下,飞向无限。 欧阳慧那一瞬间也是幸福极了,并不是他将要过的生活,而是这种氛围,让她感到了自己达到了幸福的巅峰。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五彩的光束。 乔世宽踩着音乐和斑斓的光点,挽着别人的女儿,竟然眼泪溢出了眼眶,他看到礼台上同样西装革履的牧天,虽然他站在新郎胡提的旁边,是伴郎。 他也看到在第一排观礼的苏小小,正望着他,脸上展现出的是由衷幸福的微笑。他相信她幸福的微笑是冲自己的。 他踏上礼台,把欧阳慧交到胡提手上的时候,乔世宽的眼睛看着的是旁边的牧天。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祈祷词与经文是事先准备好的,但神父大概是觉得说得少了对不起所收的银两,就拉着长腔,念完了两段经文,做了千篇一律的祷告,就问在场的人有谁不同意这桩婚事。这句问话,被神父说得声若洪钟,直达每个人的耳鼓。 每个人都听清楚了神父的问题,但问题是大多数第一次参加西式婚礼的人第一感觉都认为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如果有不同意的,两位新人也走不到这里来。 难道他们的耶和华反也对私相授受,私奔,而尊重每一个人否定的权利吗? 所以,教堂里此刻雅雀无声,宾客们都面面相觑。 神父没有得到回响,终于要进行下一步,完成他的使命了。 “新郎,你愿意娶你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为妻吗在神的面前和她结为人生伴侣,安慰她,保护她,爱惜她,视她如珍宝一样吗无论她疾病还是健康、富裕还是贫穷,都能始终如一的待她到永远吗” 神父的话抑扬顿挫,甚至可以说是百转千回,一副誓要把耶和华的声音根植在新郎的心里的样子。 胡提听着神父的絮叨,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欧阳慧,打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纸条却似乎不怎么听话,掉在了地上。 伴郎牧天弯腰替他捡起来,并且替他打开,送到他面前,胡提看了一眼牧天,感激地笑笑,盯着纸条,开始了他的朗诵。 “我,胡提……”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咣!” 教堂的大门被大力地撞开。 “我不同意!” 一个男人跨入,振臂高呼道。 高光下,男人是个剪影,看上去却有着几分巍峨。 第341章 闯入者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谁啊,这时候?” “就是喔,这是要触霉头的呀。” “是男的吔,肯定跟新娘子有关的呀。” “扯不清,这回有好戏喽。”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不同意?他不同意管个逑用?” “就是,真不识相!” “就是,这个时候了才来不同意,能做西式婚礼的女人,恐怕早就那个了……” “嘿嘿,那可说不准哩。” …… 只见剪影活动了起来,朝礼台走过去。同样踏着五彩玻璃投下的光束。只是两腿有些僵硬。 “大谷秀石?!” 牧天心里惊呼一声,移形换影,瞬间来到礼台台口。 大谷秀实也已接近台口。 牧天待要趋前,金虎半路斜插过去,挡住了大谷秀实。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大谷秀实也不说话,挥手横扫金虎面门。 金虎也不含糊,扎稳下盘,原地后弯腰躲过,随即弹起,一掌怼在大谷秀实前胸。 大谷秀实捂胸后退两步,“她是我未婚妻,她要嫁的人是我!”他暴怒地喊道。 牧天见事态已被金虎阻住,就回头看着胡提和欧阳慧。 欧阳慧还在惊愕之中,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这位朋友,请不要乱说,今天是我老板兄弟大喜的日子,随份子祝贺的欢迎,捣乱的滚蛋!”金虎盯着大谷秀实,平静地说。 “我说了,欧阳慧是我的未婚妻,不能嫁给那个垃圾!”大谷秀实怒吼道。 “啪啪。” 金虎左右开弓地打了大谷秀实两个嘴巴。 “你狗r的腿好了,又嘴贱是吧?!”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大谷秀实也不捂脸,指着金虎发狠道:“是你,是你打我闷棍是吧?” “是小爷我怎么了?打你闷棍?现在你要是不立刻从这里滚出去,小爷让你闷死在这里,婚礼变成你的葬礼,信不信?”金虎断喝道。 众亲属哗啦啦站了起来,表情各异,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过道中的大谷秀实。 牧天反倒双手抱肩,看着台下的热闹。 欧阳慧终于回过神来,凄厉地叫了一声:“秀石,大谷君!” 大谷秀实此时注意力却在金虎身上,对欧阳慧的喊声充耳不闻。 只见他冲金虎一个怪笑,接着螳螂腿骤然袭向金虎下盘。 金虎也不闪避,垫步上前,硬接了大谷秀实的的一招。 大谷秀石错愕,但上身已经探出,猝然间难以收回。 金虎双臂长伸,两手已过其后脖颈子,双手一卡头颅,接着一拧,竟然将大谷秀实凌空翻转了个个儿,“吧唧”摔在地上。金虎高抬起脚来,照着大谷秀实前胸,正要踏下。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大谷!” 欧阳慧的喊声凄动全场。 金虎快速地瞄了牧天一眼,脚随即踏下,不料一脚踏空。 再看那大谷秀实,一个翻滚脱离了金虎的控制范围,扑棱爬起,稳住身形,纵身向后跃上长凳之上,凌空就朝金虎扑来。 金虎眼见避无可避,牧天一个横移,插入大谷秀实与金虎之间,长臂回环,将大谷掌峰卸掉,反手抓住大谷秀实前襟,一把扽过来,挥拳就要直击大谷秀实面门。 “砰砰!”连着两声枪响,只见一个黑色紧身西装,剃着平头的男人,一个滑步冲到跟前。左臂挡住牧天挥出的拳头,右手的枪立指牧天的额头。 小泽寅太郎! 胡提认识他,不由叫出了声。 “放开他!” 小泽喊着,同时枪口朝前怼了怼。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牧天松开了大谷秀实。 他没见过小泽,当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来参加我兄弟的婚礼,还是这个大谷的葬礼?”牧天讪笑着调侃道。 “你来干什么?”还不等小泽说话,大谷秀实整理着衣服说。 “我是你舅舅,你说我来干什么?”小泽的汉语很生硬,但并不妨碍他表示痛惜和无奈。 “我不用你管,我能照顾自己?”大谷秀实理直气壮地对小泽说。 “你能照顾自己个屁!没看到这帮支那人要杀你。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跟那帮垃圾鬼混,她爱嫁给谁借给谁好了,垃圾就是垃圾。你是我的外甥,跟我走!”小泽恨恨地说着,“你走,我看他们敢怎么样?” 大谷秀石并没有动。 “走!” 大谷秀实却走向欧阳慧。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金虎又斜插上去挡住大谷秀实的去路。 “大谷!” “你以后不要叫我‘大谷’,我已经改名叫林依祖了。” 小泽一愣,脸上露出了一阵迷茫的颜色。 牧天伸出食指,连续地点击着额头上的枪管:“拿过去,他已经不是大谷了,他是林箫的儿子,是那个汉奸跟你姐姐私通生下的杂种。他改名了,不愿意跟你走,因为他觉得你比垃圾更垃圾。你才是真正的垃圾。你还没听清楚吗?” 小泽脸上立刻青一阵华一阵,“八嘎!” 牧天骤然偏头,手指化掌,反手握住枪管,一个横推。 只听“咔吧”一声,小泽手腕已断。 枪到了牧天手里。 在一众如释重负的惊呼声中,牧天一跃退出三尺,握枪指着小泽脑门。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我好像警告过你们这些垃圾,太近了,就不要用枪。你这个垃圾是没听到过,还是听不懂啊?”牧天乜斜着还在惊惧中的小泽寅太郎。 “牧探长……” 身侧响起一声轻唤,但很坚决。 牧天横着急退一步,定睛看去。 石门满仓! “牧探长,在下来晚了,搅了您的婚礼。对不起了。”石门满仓朝牧天深深地鞠了一躬。骤然转身,欺前一步,照准小泽头脸左右开弓地就是两巴掌。 小泽摇头晃脑地勉强站住。立刻一个立正,“哈依!”垂首,笔直地站着。 “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这是就撒野的时间吗?”石门满仓训斥着。 “对不起,将军!”小泽鞠躬道。 “滚!”石门满仓吼道。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小泽张腿,又是一个立正,“哈依!”又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石门满仓的面色一变,朝身后的两个平头日本浪人挥了一下手。 浪人上前,架起大谷秀实就走。 连同欧阳慧在内,所有人都看愣了。 胡提只在旁边扯着嘴微微地笑着。 石门满仓望着两浪人架着大谷秀实走出了教堂大门,就转身对着牧天颔首道:“对不起,牧探长,改天一定登门谢罪。不打扰你们的喜庆了,在下先行告退。” 牧天也微微颔首:“客气,不送。” 石门满仓拱手转身离去。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日本浪人,还有一个夹着皮包的,穿着中式长衫的细高挑,带着金丝眼睛的男人。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和大谷秀实一样是闯入者吗? 第342章 死期72小时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一个糟糕的结婚典礼,瞬间被凤凰台的冷餐会的热情所取代了。 尤其是摆在草坪中央的那台超大的留声机播放着“喜洋洋”的乐曲,让现场只有热闹,分不出东西来了。 人们真的是摩肩接踵,在尽量地保持着绅士淑女的仪态下,尽情地吃喝着,放任地谈论着小圈子里的话题。 婉婶端着酒杯,穿梭于宾客之间,与那些认识的和不怎么认识,以及完全陌生宾客们满面春风地应酬着。 苏小小和夏如花在梦荷的陪同下,坐在一角的巨大阳伞下,喝着汽水,漫无目的地看着场中晃来晃去的人们。 乔世宽则倚在临时搭就的吧台上,与那拨工董局的董事们闲聊着。眼睛时常瞟向苏小小。 胡提好像并不关心这是谁的婚礼,与王大彬和泰山会的兄弟们在一起开怀畅饮。 卢志强是一个老派的人,虽然比苏小小才小上个一两岁,但还时依照牧天和胡提的辈分,先拜见了夏如花和苏小小,这才去玩乐。一入人群,就被佟丽娟发现,上来缠住。 至于那帮公董局的董事们以及雷诺瓦和警务处的大小官员们,则挤占了一个长条的桌子,上面摆满了食物和酒水,正在起劲地聊着只有他们才能听得懂的笑话。 季若曦是挽着季凤麟出现的,父女俩也是先拜见了苏小小和夏如花。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季凤麟先恭喜了夏如花,季若曦则很隆重地向苏小小介绍了自己父亲。季凤麟很绅士地吻了苏小小优雅地伸出的手,又行了法国式的礼,就告辞去找他那些董事局的朋友们了。季若曦也告辞,去寻新娘子去了。 “听说,这个季先生很看重咱家牧天,还要让他当女婿。”夏如花对苏小。 “八字还没有一瞥呢。再说以季先生的权势和地位,能看上牧天,也是牧天的造化。”苏小小望着人群中寻找着的季若曦。 “我看若曦这孩子不错,人长得标致不说,还知书达理。将来进了咱家门,一定是个孝顺贤惠的媳妇。”夏如花也瞟了一眼人群中的季若曦。 “是啊。一切还得看造化。”苏小小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不太乐意似的。造化什么呀,我们牧天哪点比她差了,不错,季先生是上海滩大佬级的存在,可是咱们牧天一点也不差啊,看看,这才来上海几天呀,就给我们弄了这么大房子来住,你放心吧,将来牧天肯定能超过他季先生的。”夏如花充满希望地,像是要努力地说服苏小小,在牧天与季若曦这桩婚事中,牧天一点也不必季若曦差。反而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英子是一个称职的伴娘,她与欧阳慧形影不离,始终照看着她。 她觉得大谷秀实的事情,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怕她有什么意外。 可是,令她惊讶的是,欧阳慧好像没事人似的,依旧该吃吃,该喝喝的,甚至与那些相熟或不相熟的宾客大声地开着玩笑。 英子内心猜测,她这一定是思虑过度,把自己整疯了。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可是大谷秀实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你让欧阳慧又能怎么着?从心底里彻底抹杀他吗?这应该不太可能,就自己来说,虽说他对皮特最后的下场一点怜悯都没有,但此时也会有他的影子闪现。尤其是见到卢志强的时候。 她要跟牧天谈谈,大谷秀实不是改了个名字就能从世界上,尤其是欧阳慧心里消失的。这事情很严重。尤其是对胡提来说。现在看欧阳慧又与佟丽娟仿佛要打得火热起来,这是个不好的苗头。 除了参加过教堂仪式回来的人,其他的并不知道教堂里发生的事情。大家都以为这是新娘结婚的正常表现,年轻又新派的女人在自己婚礼上,放浪形骸一把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你再新潮,晚上洞房一入,你就彻底地属于一个特定的男人了。这种机会几乎就不可多得了。 警务处长斯蒂芬也来了,陪着来的是范弗利特和沪西警察局现任的局长石门凯西。胡提作为特别警务督察助理,全程陪着他们吃喝聊天。 冷餐会已经过半的时候,刘庆怀才来。而且还带着肖荣光。他礼帽地跟需要打招呼的人都打了招呼,就叫牧天找一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牧天还要把握冷餐会的进展,就说去三楼平台吧,那里既僻静,又能俯视冷餐会全场。令他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刘庆怀还带着肖荣光。 等到了平台之上,刘庆怀才直言肖荣光是和平国际接替大谷盛二的联络官,代号“镰刀”。他带来一份重要情报。 说重要情报,不如说是情况通报。 肖荣光说,他的人追踪一个日本间谍,但在徐家汇的教堂附近跟丢了。 牧天立刻想到了跟石门满仓一起离开教堂的那个人。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直到现在牧天脑子里还在想着石门满仓怎么会出现在教堂里。大谷秀实和小泽就不用去考虑了。石门满仓在那里突然出现,没有道理啊。现在听肖荣光说人在教堂附近跟丢的,就问了那人的长相特征。 牧天一听,心道:就是他了。就说,我知道他在哪里。 刘庆怀不由“哦”了一声。 牧,你派人去翠竹苑就可以找到他。不过,在曜公馆找到他的可能性更大。 刘庆怀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牧自己在教堂遇到过他,而且如果说他是日本间谍的话,那他已经和上海的日本特务头子石门满仓接上了头,而且极有可能住进了特务机关翠竹苑。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会住在特务外围组织青蝎会的老巢,曜公馆,那是久井英一的老巢。 刘庆怀听后,就说跟姜老板汇报后就会采取行动,告诉他关于简怀仁,要在三天内处决,因为三天后,鄂西会派来一位更高级别的代表来沪。此人掌握着苏浙沪地区所有忠义救国军的分布和联络方式,可是偏偏简怀仁以前是这位代号“章鱼”的特派员的下属,对他相当熟悉。 不知为什么,牧天的脑海里闪现出小泽向石门满仓鞠躬的影像。 他这次没有调侃刘庆怀,而是想着七十二小时。 第344章 打茶围还是吃花酒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那倒不必要,只是兄弟今天大婚,心里难免孤单,就想热闹一下,男女倒是没所谓的。”牧天像是在发表什么声明似的说。 “男女搭配热闹起来才不累嘛。”裘曼丽说这就已经上了二楼的客厅,赶着将钢琴女介绍给牧天。可是佟丽娟是跟牧天认识的,立马就坐在了牧天的旁边。顺势挑了一片苹果给牧天。 牧天也没有推辞,接过来放进嘴里。既然是出来喝花酒,那就得像样。 要不说“世道不易,活着全靠演戏”呢,钢琴女见牧天一上来,就遭佟丽娟扑上,心里虽然不悦,因为她原本有局要出,是裘曼丽强留下来的,这时候看裘曼丽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就是难免的了。不过,她脸上依旧笑吟吟地,只是深情地望了牧天一眼,转去英子旁边坐下,与英子谈论些报纸杂志上的新闻轶事去了。 不一会儿,门铃再响。 金虎带着兰向成和侯耀先和一整桌的菜肴来到了。 裘曼丽吩咐丫鬟摆好菜肴,看着满桌的酒菜,假意真情地对牧,“乔公子太客气了,以后常来常往了,像这些,您吩咐一下,我这里就给备下了。您这样劳顿实在是有点担当不起。”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上次在荡海潮我听卢志强说你好这口,野鸡,今天让他们给做了送来。不成敬意。以后自然就全权交给裘小姐置办了。今天第一次,算个见面礼。其他的照旧,该怎么着还怎么着。”牧天不当回事地说着。 “哎呦,那就太谢谢乔公子了,乔公子不愧是大家出身,就是大气,霸气。来,来,都上桌,咱这打茶围,就改喝花酒吧。热闹热闹,给乔公子宽解宽解心怀。”裘曼丽一阵忽悠,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坐上桌来。 钢琴女一眼就看出了金虎在这些人里的地位不一样,就拣着跟他坐在了一起。 裘曼丽一看这俩货都拉郎配了,自己就选了兰向成身边坐了,把个侯耀先留给了英子。英子知道牧天的意思,就对侯耀先莞尔一笑,替他把面前的杯子斟上酒。然后自己斟上。侯耀先是在翟山鹰那里培训过的,当然知道这时候面上该怎么做,就敲敲桌子表示了谢意。 裘曼丽见大家都已坐定,就站起来,端着酒杯说,“今天,乔公子能带着他的高朋好友光临寒舍小聚,我是万分地感动,由衷地感谢。”她说着,拿起手帕擦了下眼睛,仿佛真的有眼泪掉下来一般。 英子心道,你这哪是寒舍,寒窑才贴切啊。 “为了表示我的心意,我先干三杯。”裘曼丽说完,顿了一下。 此处应该有掌声的呀。 她刚想完,牧天就带头鼓起掌来。 裘曼丽装模作样地举手按了按,“这三杯有讲究的,这一杯呢是感谢乔公子赏光,二杯呢,是今日大家初识,最起码是第一次在寒舍喝酒,值得纪念,三杯呢,我实在太激动了,也觉得这是我的不眠之夜,令人难忘。”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裘曼丽果然是酒场老手,一连就干了三杯。 钢琴女那边,念着裘曼丽毕竟是自己老板,就替她夹了个野鸡的大腿放在碗里,还嘱咐他多吃点菜。 佟丽娟却只睥睨了一眼。 牧天见状,就说,“大家知道,我好兄弟结婚,我为他高兴,但人都这样,看着他结婚了,字迹还形单影只,总有点小郁闷,心情不是那么的好,能借裘小姐的一方宝地,大家乐一乐,实在是诸位给我面子。咱们今天就不醉不归。”他说完,也没招呼任何人,只给裘曼丽碰了下杯,就喝干了自己的酒。 裘曼丽受宠若惊,又加上前三杯酒顶的,就暧昧地说:“看乔公子说的,什么不醉不归,醉不醉的都可以不归的,我这里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而且啊,那个被窝都是有人暖的哦。” 这话说得太直接,一时大家都目瞪口呆。 还是牧天能把握场面,一阵疯狂地鼓掌。众人缓过神来,觉得这话也无伤大雅,反而觉了它的风趣,也鼓起掌来。 牧:“裘小姐说了这里的被窝都是暖的,那咱们就不说什么归不归了。不过,我看这桌上的酒是不够喝到被窝里去的。我车上还有几瓶,麻烦金将军去取来,咱们也好尽兴。”他说着把车钥匙抛给金虎。 金虎会意,接着钥匙就下楼去了。 其余众人起着哄,又喝了一轮。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英子站起来说,“家兄这几天一直提不起兴致,今天难得这么高兴,我也敬诸位一杯,谢谢你们给家兄带来快乐。”说完自己干了。 裘曼丽突然动情地过来,搂住英子的肩膀,“令兄绝对是这个。”她竖起大拇指摇了摇,又拍着英子的肩膀说,“人中龙凤。你真幸福。” 英子瞪大了眼睛,望着邱丽娟说:“令兄也不错啊。上次我见过。连欧阳慧都夸奖他呢,还有他那个朋友姓,姓简的。都很好啊。” “喔呦,你快别提他俩了,统统地废柴。在那边吧想着这这边的好,投奔了这边吧,你倒好好地干啊,最少在有价值的时候弄个一官半职的,现在好了,都让人当破抹布给甩了。还啥也不是。”裘曼丽牢骚满腹地说着。 “男人嘛,此一时彼一时的事,就看运气,说不定哪天就发达了呢。我还说请他们下楼来一起嗨皮呢。”英子劝诱着。 “算了,一个少脑,一个土豹子,请他们干什么?再说他们今天叫那个姓贾的给支到浦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说今晚不回来了。”邱丽娟说,“咱们玩咱们的。省得他们来了还扫兴。”裘曼丽颇为布满地说。 牧天闻听,心下一凉,完了,扑了个空。他原计划过来探探,有机会就立刻下手。可是现在这种状况该如何呢?明天一定去找刘庆怀算账,让他密切监视这里的,现在人溜出去他也没有个信息反馈,这叫干的什么事?你给我七十二小时,现在扑了个空,一下子就变得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了。 第344章 花酒不是这样吃的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那倒不必要,只是兄弟今天大婚,心里难免孤单,就想热闹一下,男女倒是没所谓的。”牧天像是在发表什么声明似的说。 “男女搭配热闹起来才不累嘛。”裘曼丽说这就已经上了二楼的客厅,赶着将钢琴女介绍给牧天。可是佟丽娟是跟牧天认识的,立马就坐在了牧天的旁边。顺势挑了一片苹果给牧天。 牧天也没有推辞,接过来放进嘴里。既然是出来喝花酒,那就得像样。 要不说“世道不易,活着全靠演戏”呢,钢琴女见牧天一上来,就遭佟丽娟扑上,心里虽然不悦,因为她原本有局要出,是裘曼丽强留下来的,这时候看裘曼丽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就是难免的了。不过,她脸上依旧笑吟吟地,只是深情地望了牧天一眼,转去英子旁边坐下,与英子谈论些报纸杂志上的新闻轶事去了。 不一会儿,门铃再响。 金虎带着兰向成和侯耀先和一整桌的菜肴来到了。 裘曼丽吩咐丫鬟摆好菜肴,看着满桌的酒菜,假意真情地对牧,“乔公子太客气了,以后常来常往了,像这些,您吩咐一下,我这里就给备下了。您这样劳顿实在是有点担当不起。” “上次在荡海潮我听卢志强说你好这口,野鸡,今天让他们给做了送来。不成敬意。以后自然就全权交给裘小姐置办了。今天第一次,算个见面礼。其他的照旧,该怎么着还怎么着。”牧天不当回事地说着。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哎呦,那就太谢谢乔公子了,乔公子不愧是大家出身,就是大气,霸气。来,来,都上桌,咱这打茶围,就改喝花酒吧。热闹热闹,给乔公子宽解宽解心怀。”裘曼丽一阵忽悠,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坐上桌来。 钢琴女一眼就看出了金虎在这些人里的地位不一样,就拣着跟他坐在了一起。 裘曼丽一看这俩货都拉郎配了,自己就选了兰向成身边坐了,把个侯耀先留给了英子。英子知道牧天的意思,就对侯耀先莞尔一笑,替他把面前的杯子斟上酒。然后自己斟上。侯耀先是在翟山鹰那里培训过的,当然知道这时候面上该怎么做,就敲敲桌子表示了谢意。 裘曼丽见大家都已坐定,就站起来,端着酒杯说,“今天,乔公子能带着他的高朋好友光临寒舍小聚,我是万分地感动,由衷地感谢。”她说着,拿起手帕擦了下眼睛,仿佛真的有眼泪掉下来一般。 英子心道,你这哪是寒舍,寒窑才贴切啊。 “为了表示我的心意,我先干三杯。”裘曼丽说完,顿了一下。 此处应该有掌声的呀。 她刚想完,牧天就带头鼓起掌来。 裘曼丽装模作样地举手按了按,“这三杯有讲究的,这一杯呢是感谢乔公子赏光,二杯呢,是今日大家初识,最起码是第一次在寒舍喝酒,值得纪念,三杯呢,我实在太激动了,也觉得这是我的不眠之夜,令人难忘。”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裘曼丽果然是酒场老手,一连就干了三杯。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钢琴女那边,念着裘曼丽毕竟是自己老板,就替她夹了个野鸡的大腿放在碗里,还嘱咐他多吃点菜。 佟丽娟却只睥睨了一眼。 牧天见状,就说,“大家知道,我好兄弟结婚,我为他高兴,但人都这样,看着他结婚了,字迹还形单影只,总有点小郁闷,心情不是那么的好,能借裘小姐的一方宝地,大家乐一乐,实在是诸位给我面子。咱们今天就不醉不归。”他说完,也没招呼任何人,只给裘曼丽碰了下杯,就喝干了自己的酒。 裘曼丽受宠若惊,又加上前三杯酒顶的,就暧昧地说:“看乔公子说的,什么不醉不归,醉不醉的都可以不归的,我这里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而且啊,那个被窝都是有人暖的哦。” 这话说得太直接,一时大家都目瞪口呆。 还是牧天能把握场面,一阵疯狂地鼓掌。众人缓过神来,觉得这话也无伤大雅,反而觉了它的风趣,也鼓起掌来。 牧:“裘小姐说了这里的被窝都是暖的,那咱们就不说什么归不归了。不过,我看这桌上的酒是不够喝到被窝里去的。我车上还有几瓶,麻烦金将军去取来,咱们也好尽兴。”他说着把车钥匙抛给金虎。 金虎会意,接着钥匙就下楼去了。 其余众人起着哄,又喝了一轮。 英子站起来说,“家兄这几天一直提不起兴致,今天难得这么高兴,我也敬诸位一杯,谢谢你们给家兄带来快乐。”说完自己干了。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裘曼丽突然动情地过来,搂住英子的肩膀,“令兄绝对是这个。”她竖起大拇指摇了摇,又拍着英子的肩膀说,“人中龙凤。你真幸福。” 英子瞪大了眼睛,望着邱丽娟说:“令兄也不错啊。上次我见过。连欧阳慧都夸奖他呢,还有他那个朋友姓,姓简的。都很好啊。” “喔呦,你快别提他俩了,统统地废柴。在那边吧想着这这边的好,投奔了这边吧,你倒好好地干啊,最少在有价值的时候弄个一官半职的,现在好了,都让人当破抹布给甩了。还啥也不是。”裘曼丽牢骚满腹地说着。 “男人嘛,此一时彼一时的事,就看运气,说不定哪天就发达了呢。我还说请他们下楼来一起嗨皮呢。”英子劝诱着。 “算了,一个少脑,一个土豹子,请他们干什么?再说他们今天叫那个姓贾的给支到浦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说今晚不回来了。”邱丽娟说,“咱们玩咱们的。省得他们来了还扫兴。”裘曼丽颇为布满地说。 牧天闻听,心下一凉,完了,扑了个空。他原计划过来探探,有机会就立刻下手。可是现在这种状况该如何呢?明天一定去找刘庆怀算账,让他密切监视这里的,现在人溜出去他也没有个信息反馈,这叫干的什么事?你给我七十二小时,现在扑了个空,一下子就变得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了。 第345章 世界这么乱,你又那么帅,失…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刘庆怀闷头正要进门,发现牧天脸色阴郁地站在门口。还能闻到他身上隔夜的酒气。 “怎么站这儿?昨晚喝酒了,还喝到很晚?”刘庆怀不太在意地说。 “我要是不喝酒,昨晚就去找你,揍你一顿了。”牧天恨恨地道。 “哦,这么厉害?可你不一定打得过我。”刘庆怀依旧不在乎。 牧天一把抓住刘庆怀前襟,挥拳便要砸下。 刘庆怀立刻满脸惊惧地一矮身子,偏头躲闪着:“真动手啊?怎么啦这是?到办公室再说,让人笑话。更别给姜老板碰到。” 牧天瞪着眼收手,把刘庆怀搡了一把,自己气哼哼地走进门去。 进了办公室,刘庆怀招呼牧天坐,但牧天依然黑着脸不予理会,而是叉着腰质问刘庆怀:“刘庆怀,你是我叫大哥的人,从彭县叫到上海。可有你这么做人做事的吗?” 刘庆怀想到了他要说什么,就赔笑地道:“你先坐,慢慢说,我什么地方怠慢你这位大侦探了?还是我周围的什么人得罪你了?” “装什么装?就你!”牧天依然气头上。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哦,是银鱼的事,是把?”刘秋怀嬉笑地说。 “你还笑哇,你知道我去找银鱼了?”牧天仍然带着气。 “当然,那里有我的人,是你说要密切监视的,他们昨晚看到你了,还呼朋唤友的。”刘庆怀有点调侃的味了。 “看到我了,怎么没看到目标人物溜了呢?看到我不告诉我这个消息呢?还是你的人根本没有觉察?”牧天一连串地问。 “在那种情况下,我的人不方便出来,要是有反监视的,不就暴露了嘛。再说你呼朋唤友的,也不好上前呀。”刘庆怀有点强词夺理。 “你这是强词夺理。怎么都可以给我个预警吧。要不就是你的人太笨。你说我呼朋唤友,要不是这样,昨晚我就失身了,我!那就亏大发了!”牧天想想又气恼了起来。 刘庆怀听他这么说,却笑了,“你啊,长得这么帅,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一般女人见了就眼睛发绿走不动,失身是迟早的事。” “哎,刘大哥,你怎么也不正经啊。”牧天吸了一口气,很严肃地说道。 “不不不,说正经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刘庆怀突然有点神秘地说。 “秘密?又是什么秘密。你的秘密一般来说,对我都是劳动。”牧天的语气有些抱怨。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这回不是。我跟你说,夫斯基那里不让使美人计。我这里可以,美人计,美男计随便使,啥都行,关键是结果。”刘庆怀语调抑扬顿挫,渲染着所谓神秘。 “你还是不正经。” “正经,正经。银鱼离开,确实是我的失职。没及时告诉信息给你,是我的过错,主要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实施了。”刘庆怀解释说。 “嗳,你告诉我的只有七十二小时,那个什么章鱼要来,我不得分秒必争啊。现在好了,托您的福,现在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了。”牧天沮丧而抱怨地道。 “银鱼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那说明一定有一个暗道。我的人笨,没有发现。”刘庆怀检讨地说道。 “什么暗道,就是围墙的一个垛子,里面有个机关,一按就错位,能容一个人通过。昨天金虎已经查明白了。”牧天乜斜了一下刘庆怀,不屑地道。 “这样啊。还是你的人比我的人厉害。”刘庆怀感慨地说。 “那是……”牧到这里,就有人敲门。 来人是肖荣光。 牧天有点不待见肖荣光,总觉得这人事事儿的,自诩西点毕业,又在德国的军队里呆了几个月,就是什么将军了,又仗着自己是和平国际的,树大,每次都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其实在牧天心里边,他算个屁啊。见他来了,就要告辞,“你们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刘庆怀沉吟了一下,“牧探长再耽搁一会儿,这事和你有关,你听听。” 牧天复坐下,抬着下巴眼睛朝下地看着肖荣光。 肖荣光知道牧天对他有气,以为是因为收了婉婶的房子的事,就歉然地对牧天笑笑,说起了正经事。 他说,确切的消息是,大谷盛二没有叛变,已经被东北站的兄弟给捞出来了。不过敌人从他的身上搜到一份清单,掌握了所有行李标记。这很棘手。” 牧天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听着。 刘庆怀看了牧天一眼,对肖荣光道:“的确。” “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原来l我们买通的大副,船到新加坡的时候,下船去结婚了,他未婚妻是新加坡人。新上来的大副迈克尔虽然接受了原来大副的任务,但这个人我们不熟,还有,这个人的政治立场有点特别,是个彻底的自由主义者。情绪不好把握。”肖荣光担心地说着。 刘庆怀听到这里,低头沉思了起来, 片刻,他抬起头望着牧天道:“牧探长,你怎么看?”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肖先生。”牧天冷冷地道,眼睛乜斜着肖荣光,一副不屑的样子。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请讲。”肖荣光显然不想把事情搞僵。 “这艘伊丽莎白女王号是注册在哪个国家的?”牧天问。 “英国的轮船公司,但注册在中立国瑞士。”肖荣光答道,但一脸的迷茫。 “那也就是说,日本人不敢公然地上船搜查吧。” “应该不会。” “什么叫应该啊?日本人目前还没不会明目张胆地派全副武装的军人去搜查一艘中立国的邮轮。所以,他们手里的那份清单就是张废纸,擦屁股估计都嫌太硬。”牧天分析道。 肖荣光愣了一下,注意地看着牧天。 “船上有没有你们的内应,我是说乘客里头?” “有,代号‘海豹’。” “他应该知道军需物资和对应的行李吧?”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那当然。他是守护者海豹。” “那就没事了。” “没,没事了,这就?”肖荣光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一批军需物资,就让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好像就能手到擒来似的。他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刘庆怀。 “你看他没用。我问你,你不想这批物资让那个女王再拉到大连,甚或拉回去吧?”牧天有点嘲讽地对肖荣光说。 “当然不。” “什么时候到岸。” “一个星期以后。” 牧天定定地看着刘庆怀,“那么还有七天,既然你们非得要这批物资,那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我答应刘大哥的。只要求刘大哥一件事,就是让我第一时间见到那位后天就到的章先生,不不,章鱼先生。”他认真地说。 “不不不,我不明白,其他的我不知道牧探长有什么高招,但光那个新大副迈克尔,如果不把他搞定,我们根本没法接近那艘船。”肖荣光又急又担心地说着。 “那就搞定他。”牧天自信地说。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肖荣光目瞪口呆。 刘庆怀也认真的看着牧天,没有说话,在心里衡量着什么。 “走了。”牧天一笑,起身就朝门口走去,路过肖荣光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西点没教过你吧,哈。” 第346章 报复总是对等的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石门阁下,请留步。”渡边大道走到汽车旁边,转身鞠躬道:“一切拜托了。” “好好,再会。路上慢走。”石门满仓颔首,然后挥手道。 渡边大道又鞠了一躬,转身上车。 车驶出翠竹苑大门。 石门满仓站在台阶上,直望着渡边大道的汽车拐上马路,才转身回屋。 久井英一见石门满仓回来,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鞠躬让座。 “你觉得该如何操作才是最好的应对,久井君。”石门满仓问道。 “他做初一我我做十五。以牙还牙,这样才能出了这口恶气!”久井英一咬牙切齿地道。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我是说最好,不仅仅是出气。”石门满仓脸色阴郁地看着久井英一道。 “对不起老师,学生不才,但是学生以为,发生了渡边君这样的事情,对等的报复应该是最起码的。”久井英一委婉中带着强硬地说,“否则我大日本的国威何在?对支那人的威慑何在?” 石门满仓沉吟了一下,“你说的没错。目前前线的战事处于胶着状态,大本营最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后方占领区现在是狼烟四起,各种抵抗组织五花八门,这个时期,最需要提振我们的国威,增强对占领区的威慑力。但是我们要选准目标,尤其是在租界这种各方势力彼此纠缠的情况下。我们的势力要稳步地推进,不能操之过急。现在要达成的,就是促使租界当局允许我们可以武装进入以抓捕激进分子。”他表情依旧有些沉郁地说,接着又问,“上次与银鱼接头逃掉的人,身份确定了没有?” “查到了一个女的,男的现场的人都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人清楚地记得那人什么样,但很年轻,不像是夫斯基在上海的最高领导人。”久井英一道。 “那女的像吗?”石门满仓的语气显然是对久井英一的看法极为不满。 “应该也不像。”久井英一虽然感受到了石门满仓的不满,但依旧坚挺地说着自己的印象和由此产生的看法。 “也是因为她年轻吗?”石门满仓的语气更加阴郁了。 “恕学生直言,是的。虽然夫斯基处于初创的上升期,在用人上可能不拘一格,但以学生看来,这个女人不过是个还没有出校门的实习生,要成为上海的负责人,实在太欠火候。”久井英一解释道。 “实习生?”石门满仓好像来了兴趣,怔怔地问。 “据调查,她叫季若曦,在《东方晨报》作实习记者。报馆老板是他父亲季凤麟。”久井英一答道。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报馆的背景呢?”石门满仓追问道。 “查了。它是八年前创刊的,以前在南市,曾经以激进著称,后来被我们的外围人员在报馆投掷了炸弹,就搬到租界里复刊,现在政治倾向几乎没有了,跟‘晶报’那些小报没什么两样了,报道的都是市井男女娱乐八卦之类的消息。不过,老板季凤麟在上海商界很有威望,也是工部局重要的华人董事之一。她的妻子,是在八一三轰炸中死亡的。”久井英一尽量简明地报告着。 “好。”石门满仓一拍大腿说,“你不是要对等报复吗?就是他了,我敢断定这个季凤麟八成就是寒翁。你要相信巧合。几年前,我还在东北的时候,我们的人从他们的保护区带回来一张油印的小报,上面写了一篇文章,说是一对教师夫妇和他们十来岁的女儿,成功此把一份机密情报突破层层封锁,送到了抗联的秘密营地,粉碎了敌人,也就是我们的围剿。后来,当我们查到他们的地址去抓捕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却人间蒸发了。后来有人在北平见过他们三个。男人就在一家报馆工作。女人在小学教书。孩子在母亲工作的学校上学。不久又不见了,据说是回南方老家了。你觉得这种巧合的几率有多大?”石门满仓似乎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并不在乎久井英一的反应,又像是突然从回忆中走出来l似的说,“你去制定个周密的计划,还有,那个投诚过来的简怀仁,还有再早一点过来的裘向前,也许可以再好好地利用一下。” “是,石门阁下。”久井英一“噌”地站起来,两脚并拢,鞠躬道,“不过,大鸿米店的事之后,贾正廷对我方颇有微词,至今也不愿意交出简怀仁和裘向前。” 石门满仓听了,脸色微变,盯着久井英一看了一会,“你没有办法了吗?”他停顿了一下,等着久井英一的反应。 久井英一支支吾吾地没有说出什么来。 石门满仓冷哼了一声,“去找二十六号的王立山,他们不是喜欢内斗吗?你给他们一个机会,你知道什么是鹬蚌相争吗?”他语重心长地说,“好好了解一下他们的传统文化,否则你怎么进步呢?” “学生明白,谢谢老师教诲。”久井英一毕恭毕敬地又鞠了一躬。 细高挑敲门进来,径自走到石门满仓跟前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石门满仓脸色微变,“久井君,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麋鹿,一直在香港东南亚工作,这次是跟踪一个和平国际的间谍到的上海,刚刚他发现了这个间谍的下落,交给你了。一切你们俩人临机处理,不用向我汇报。”他又对叫做麋鹿,这显然是个代号,说,“这位是久井英一先生,我的学生,你们俩去吧。”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遵命,老师。”久井英一鞠躬,看了麋鹿一眼,朝他挥了下手,转身走出。 …………………… 牧天从刘庆怀那里出来,就直接去了海子荡,他考察了荡海一号的航行能力,嘱咐黄尊丏这几天一定要保养好船只,随时听候调遣。还要他准备好一艘小火轮和一艘渔船。正副十八罗汉要加强水上训练。 他回到侦探社的时候,已近黄昏,正要打电话约皮克,刚要拿起电话,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牧天接听,竟然是裘曼丽。 第347章 你可以风尘一点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哎呦,乔公子,我一听就是您。”裘曼丽一惊一乍地说,“没想到您还是一位大侦探呀,以后有什么事找您,您一定要帮忙呦。”后一句尾音很长,有点见人就撒娇的意思。 “裘小姐有事尽管说。”牧天认真地敷衍道。 “我就是一说,我能有什么事呀,就是今晚您可一定要来,我都订好了酒水点心。你那个金将军已经约好了我这里的小姐妹钢琴女,还有就是我这里又新来了两个小姐妹,都想认识您,一睹您的风采。再有啊,卢老板也想跟您喝两杯。家兄和简先生从浦东回来了,也一起加入我们,那多热闹啊。您务必光临啊。”裘曼丽抛出了很多砝码,为的是让牧天不得不接受。 而牧天想的是去是肯定要去的,重点是将简怀仁和裘向前制裁以后,如何找到自己不在场的证明。最少是把简怀仁办了。至于裘向前,刘庆怀也没有要求。 他就给裘曼丽说,自己去是肯定要去的,就是时候不能定,别等他就行。 裘曼丽求的是有买单的人和把自己手下的小姐妹推销出去,赚取佣金,至于什么时候到,那就无所谓了,只要你认这壶酒钱,不来也行。 于是,爽快地说了句:“等你哦。”就挂上了电话。 牧天刚挂上电话,英子就进来了。 “裘曼丽的电话?”英子问。 “是。”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晚上还吃花酒?”英子笑眼频闪地问。 “辛苦你了。”牧天道。 “有新大衣穿,就不辛苦。” “你别念叨,明天你去恒祥,恒昌随便去挑一件就行了。” “你说的?” “还能有谁敢这么说?”牧天板了一下脸。“你挺会钓鱼啊。” “还不是跟你学的,这叫‘近墨者黑’呀。”英子调皮地说。 “如果我要你再黑一点,你愿意吗?”牧天严肃地问道。 “还怎么黑啊,你说过卖谁也不能卖妹妹的,你不是又想把我给卖了吧?”英子警觉地说着。“不过,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英子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两只眼睛热切地看着牧天。 牧天大约是经不住这样的灼热,偏了一下头,片刻,微笑地说,“你过来我告诉你要做什么。”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英子隔着桌子伸过头去。 牧天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我不会啊,你这不是卖妹妹了,是坑妹妹。”英子噘嘴瞪眼地说。 “不会可以学呀。你看裘曼丽和那个钢琴女怎么做就行了。再说了,酒要是喝到位了,什么真的假的,谁分得清啊?明白吗?”牧天极力地说服着。 英子大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了几圈道:“那你还欠我一样礼物。” “你说,要什么吧。”牧天欣喜地道。 “现在不告诉你,等我想起来再跟你要。”英子翻着眼睛说。 “好。今天你可以打扮得风尘一些。”牧天道。 “不会!”英子猛地站起来,冲着牧天喊了一声,就“蹬蹬”地离开了。 ……………………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肖荣光看了一下表,把面前的账本合上。出了“豪斯顿”上海分公司的大门,接着进了电梯,下到怡和大厦的一楼。 门童为他打开大厦的大门,他就直奔停车场而去。 他要去东方大剧院接郝思嘉。 她不用加班排练,两人相约去凯乐门喝咖啡,吃晚饭。 他哼着小曲,正要打开车门,一个细高挑的男人挡住了他。 肖荣光一愣,定睛看去,梁志辉! 他急扭头回望。 几个日本浪人围拢了上来。 第348章 谁在疯狂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肖荣光很自信,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自信的资本。 他是驰名英伦及整个欧洲的著名袋泡红茶品牌“豪斯顿”持有人家族的少东家,七岁的时候,父亲肖秉钧旅长就把房子交给笃实的佣人婉婶打理,举家迁去了香港,后来辗转去了美国,定居在洛杉矶。 也许是继承了父亲行伍的基因,祖父肖文政是坚持他读商科的,日后继承已经获得了专利,事业正在上升期的“豪斯顿”的,但他却选择了西点,做着强军的梦。为此祖父肖文政还大病了一场。好在他有父亲肖秉钧的支持,最后还是去了西点。西点毕业以后,去德国的军中挂职锻炼了几个月。当时德国政局混乱,他不想给任何思潮作炮灰,就回家继承家族产业了。 他当时挂职的时候是少尉,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眼前这个人,梁志辉。他是德国军校毕业直接在德国军队中服役的混血华人。军衔也已经混到了少尉。因为内卷,两人走向了两个阵营。 “肖少尉,久违了。”梁志辉皮笑肉不笑地对肖荣光说。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肖荣光只是笑笑,眼睛瞄着左右,寻找着可以突围的空挡。 怡和大厦在南京路上,此时又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他自信地以为自己有逃脱的机会。谁知四个浪人已经将自己围在一个不足一丈远的圈子里,旁边是汽车,前面是梁志辉。 肖荣光抬起双手,对梁志辉做了个要抽烟的手势。 刘志辉放心地笑笑,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动了动。肖荣光知道,那里面握着的是枪。 肖荣光又张了下手,探入兜内,摸出卷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探手掏出打火机,双手捂住烟卷,点燃香烟。却没有熄火。 梁志辉浑身一凛,正要躲闪。 肖荣光的火机离手,袭向梁志辉面门。 梁志辉急忙侧卧,斜靠在汽车引擎盖上,枪也掏了出来。 四个日本浪人一愣之下,围了上来,一个双拳急挥,击向肖荣光前胸。 肖荣光侧身闪过,顺势一捋,摸到浪人腰间手枪,立刻拔出。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梁志辉已枪指肖荣光。但中间有日本浪人阻隔,他的枪口在晃动,他在犹豫。 “砰!”梁志辉一枪将日本浪人打倒在地,接着“砰,砰。砰!” “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响起。 梁志辉踉跄仰倒下去。 肖荣光只手捂住胸部,愣愣地站在原地,身子微晃着,手里的枪垂在身侧,枪口还冒着烟。 他陡然转身举枪。 惊惧中的日本浪人立刻掏枪射击。 肖荣光胸部连续中弹,血浆迸出。 他努力支撑着,却抬不起枪了。他扣动扳机,子弹打在他眼前的路上。自己接着扑到在地。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肖荣光回家继承家族产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英国担任豪斯顿伦敦分公司总经理。在那里他被英国特勤五处招募,负责欧洲对远东情报事务的协调。他就是在那期间邂逅郝思嘉并成为恋人的。后来又担任和平国际美英法情报协调员。负责协调远东情报事务。是这次援华军需物资的总联络官。回上海的公开身份是豪斯顿香港公司驻上海办事处的主任,代号蓝鸟,负责这次军需运输的所有工作。 东方大剧院。 郝思嘉和苏玛丽和皮克一起走出剧院,穿过不大的广场,来到路边。 她与苏玛丽拥抱告别,等着肖荣光来接她。 皮克的车刚一启动,一辆黑色轿车贴着路边疾驶过来。 郝思嘉正要躲避。 “哒哒哒。” 一阵连续的枪声响起。 汽车疾驰而去,差点撞上了皮克刚开出不远的汽车。 皮克听到枪声,心道:不好。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郝思嘉已经扑到在地,本白蓝色碎花的旗袍上已经鲜血浸染。 倒车回来的皮克下车抱起郝思嘉。 郝思嘉瘫软在他的臂弯,已经没有了生息。 皮克望着张皇地跪在对面紧紧抓住郝思嘉肩膀的苏玛丽,伸手将郝思嘉的眼睑轻柔地合上。然后慢慢地站起来,在所有人诧异惊惧的目光下,把郝思嘉放进汽车后座。 牧天刚刚挂上刘庆怀的电话,正在思考着,肖荣光的被当街枪杀意味着什么,皮克就打电话来了。 牧天接起电话,还没说话,就听电话那头皮克恶狠狠地说,“我要杀人!” 牧天一听,立刻愣住,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了,否则作为一个资深的指挥官,是不会这么冲动的。 就听皮克几乎是嘶嚎地说:“他们杀害了我最好的天才舞蹈演员,而且就在街上,就在东方大剧院门前的街上!” 牧天本来下沉的心,落得更低了。这是为什么?他们疯了吗?间谍一般是不杀人的,基本上也不会祸及家人。最多也是绑架要挟之类,怎么会这样?肖荣光和郝思嘉这对情侣几乎在同一时间双双被杀。这意味什么什么?报复吗?是对大鸿米店的损失而报复吗?皮克的来电让他觉得事态太严重了。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牧天急切地说,他不能放任皮克有这样的情绪,在这种情绪下,皮克会做出一些让人无法收拾的事情来,但状况自己一定要弄清楚。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去凯乐门吧,我要去找三少!” 牧天听皮克这么说,可见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他也想弄清楚事情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而且晚上作为预备方案,皮克还是要到场的。 “好,一会儿见。”皮克放下电话,叫了英子又交代了一遍晚上去裘曼丽家吃花酒的事情。 电话又响了。 英子接起来,听了一下,递给牧天,转身就走了。 电话里的是季若曦,她口气急切地说要来侦探社见他。 牧天惦记着皮克的事,就问她有什么急事。 季若曦说电话里不好讲,要见面再说。 牧自己约了皮克和三少在凯乐门见面,不如都去那里见吧。 季若曦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那好吧,一会儿见。”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牧天放下电话,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凯乐门。 刚一进门,就见角落里的刘庆怀和皮克相对而坐,一人一杯咖啡,都低头用勺子在搅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两人脸色沉郁,气氛相当凝重。 第349章 好运,歹运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虽然牧天对肖荣光的傲慢不怎么待见,但对他的不幸还是表示了尽可能的哀悼。 “这绝对不是随机的报复杀人,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谋杀。这场杀戮不会停止,而且很范围可能会扩大。”牧天对他们说。 “也可能只是针对情报人员的。”刘庆怀道。 “不不不,郝思嘉没有任何情报背景,这不符合常理。”皮克说,看样子他对一个天才舞蹈演员的被杀还是耿耿于怀的。 “按理,敌人已经掌握了这次军需物资的所有情报,杀掉肖荣光没有任何意义。为什么他们还会动手呢?”刘庆怀还是不解地说。 “你说的有道理。肖荣光除了你说的是蓝鸟外,还是豪斯顿的少当家,是租界工董局马上要补选的董事之一。以此来看,他的请报价值原不如社会价值高。渡鸦的情况通报里说,今天早些而时候,收到过日本宪兵队的照会,敦促租界对日侨、工董局董事渡边大道一案限期破案,否则将派武装人员进入租界搜查嫌疑犯。”刘庆怀道。 “休想!”皮克恼怒地道。 牧天一听这个,立刻愣了愣:“皮克,你对渡边大道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就拿走了他的金银财宝,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杀了他!”皮克依旧怒气冲冲。 牧天心道:自己预言的状况出现了,肖荣光的死,是敌人全面施压租界,一箭数雕的重要举动。这绝对不是一时兴起,或意外杀人。他们这样做,既消灭了有价值的情报目标,也震慑了社会,又给租界当局施加了压力。皮克的行动,战术上是成功的,但战略上却留下了难以弥补的首尾。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他正沉思着,季若曦到了。 牧天见她就问,出了什么事? 季若曦看看刘秋怀和皮克,犹豫着没有开口。 牧天告诉她,这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尽情地说,不要有任何顾虑。 季若曦听牧,就说今天报馆里来了两个人,指名要找她。但她到沪西采访去了。同事问那两人有什么事,那两人又不说,又要找报馆老板。可是到了主笔办公室的门前,根本连问都没问一句就走了。当时季凤麟正在跟新上任的警务处长史蒂芬谈来年的警务宣传问题,门外有几个巡警在站岗。于此同时,门房看到有两个陌生人来回地在报馆门口晃悠,一趟一趟的。直到大家都下班了,那两个人又盘桓了一阵才离开。 牧天心里一紧,看向窗外,此时已是迟暮,天色已暗,“季伯现在何处?”他急切地问道。 季若曦说,门房看见他跟警务处长斯蒂芬的车走了,听到他跟姚立顺说,晚上去鸿宾楼接他就行。他去哪里参加一个警务处的酒会。 牧天已经逼季凤麟在最后时刻承认了自己就是夫斯基上海的最高领导人寒翁,而季若曦出现在与叛徒简怀仁会面的现场,敌人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推断出,季凤麟就是寒翁。而他这个目标正好符合敌人目前报复杀人的各项条件。 他不寒而栗了一下,立刻请皮克派一个战斗小组进驻季公馆,自己打电话给蒋信义,宴会结束的时候,要警务处务必派人将季凤麟安全送到。季若曦即日起前往凤凰台暂住,不要去报馆上班,直到弄清楚所有的情况。 牧天委托刘庆怀送季若曦前往凤凰台,皮克安排完毕以后与自己会合,研究完具体执行方案以后,再分头行动。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牧天之所以这么安排,是不想让季若琳感到她和她父亲已经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冒的风险。 他有草拟了一份电文,就写在餐巾纸上,要刘秋怀用自己的电台发给黄尊丏,要海子荡的正副罗汉即刻前来,进驻荡海潮,随时听令。 布置完这一切,牧天对着有些蒙圈的季若曦说,“我还要回侦探社处理一些公务,晚上尽量早回去。”还开玩笑地说,“跟我娘和大娘好好相处,要是她们不喜欢你,那你以后就遭殃了。” 季若曦知道他的用意,就说自己会的。也玩笑地说,“看你也不像妈宝男呀。” 牧天突然抱着她的肩头搂了一下,就把她交给了刘庆怀,自己不敢再看季若曦失落的眼神,就和皮克一起离开了。 …………………… 简怀仁与裘向前就是一对倒霉蛋,就连他们自己也这么认为。 他们昨天被贾正廷一杆子支到了浦东的一个小村庄,那里驻扎着一个营的忠义救国军。营副就是覃连生。有内线报告,覃连生将带领依着整建制的连准备反水。而究竟水将流向何方,线人没有说清楚。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既然现在蛋都有了缝,何不派两个苍蝇去? 于是,裘向前和简怀仁就被派过去了,因为他们有经验,可以现身说法,归顺他贾正廷门下有多么惬意。陪同的马成和胡大洪还可以做做背书。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一天下来,又在那里住上了一晚,酒也没少喝,可是说破了嗓子,覃连生就是打着哈哈,从始至终,也没个准信,反而向他们打听是谁透漏的自己打算反水的消息。而这个消息纯属无稽之谈。 简怀仁是真打算告诉覃连生的,但他真的是不知道啊。贾正廷光说了此行的目的,但没有透露相关的细节,当然不会告诉他俩这最关键的信息了。 两人一问三不知的态度,被覃连生认为是缺少诚意,而且难听的话还给说到了脸上,叫他们下回派个管事的,放屁听响的来说话。像他们这种小萝卜头子就该哪凉快哪凉快去吧。 两人在浦东覃连生那里吃了瘪,回来自然在贾正廷那里也讨不到好去。而且,贾正廷打算过些时候就把他们安排到一线的行动队去,干点体力活,面对这样的废柴,贾正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想着夫斯基也就特么的一个废柴集中营,不能往高了想。 回到藏身之地,一听裘曼丽说他们错过了昨晚的茶围,或者是花酒,两人更是懊丧得恨不得头撞南墙,或者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裘曼丽看着这两个男人的样子,心里想的倒与贾正廷的想法暗合了起来。 她极其不屑地说又约好了今晚的茶围,还是昨天的原班人马。 两人仿佛从死里又活过来,紧着梳洗打扮,还让裘曼丽叫了理发师来家里给自己造了个头型,又仔细地修了他面。 那简怀仁听说英子还会出现,更是殷切地要用超过五倍的价钱买裘曼丽一瓶快用完了的香水。还在裘曼丽已经拟好的酒水点心单子上,又拣价钱高的加几样,以求搏美人一笑。 一切都收拾停当,两人在房里开怀地闲聊,觉得马上就可以洗去连日来的霉运,大有鸿运当头的势头,静待英子他们一众佳人的到来,也给他俩带来好运。 第350章 较量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刘庆怀刚走,梦荷就端着银耳莲子羹进来,把它们摆在夏如花、苏小小和季若曦面前,然后退后一步垂首问道:“太太,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她延续着以前的叫法,称夏如花“太太”,而叫苏小小为“小姐”。 夏如花看了一眼苏小小,然后对梦荷道:“没有了,辛苦你了。歇着去吧。” “谢谢太太,客房也收拾好了,季小姐可以随时去安歇。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我要给少爷等门的。”梦荷乖巧地说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季若曦不由多看了梦荷一眼,这小丫头心眼挺多啊。“你等会儿。我想去英子屋里看看看,你带我去吧。夏太太,苏小姐,这不冒昧吧。” 她的话很委婉,但也透着不可违拗的意思来。 夏如花疑惑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对季若曦笑笑,“这有什么冒昧可言,都是一家人,我看还是先把这银耳莲子羹吃了再去看,反正房间在那里也跑不了,银耳莲子羹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小小的话听似劝,却更像是命令。 “早知道这么快做好,就留刘先生也吃一碗再走。梦荷,你先下去吧,季小姐要去英子小姐房里的时候,再叫你。”夏如花明白苏小小的意思,就跟着加纲道。 “谢谢两位长辈。那就吃了再去把。梦荷你不要走远了,我这马上就好。”季若曦把碗端起来,又拿起调羹,吃了起来。 苏小小和夏如花相互看着,也暗暗地相互竖了下拇指,一起端起碗来,吃起了银耳莲子羹。 未过门的儿媳与婆婆和婆婆的闺蜜这第一回合的较量,以婆婆小胜结束。 ……………………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以本心论,王立山实在不愿意踏进十七号。 他搞不清楚这些日本人想干什么,把个机构搞得叠床架屋,本来有我的二十六号了,却要再搞个十七号来,又都在一条极司菲尔路上办公。两个机关的业务又重叠很多,或者说是完全一样,这样一来掣肘拆台的事情就时有发生,有时候还会擦枪走火。 两天前又传出来要合并的消息。 通常来说,机构的分分合合,并不是因为业务的需要,而是人事在作祟。谁在合并或者拆分的机构里成为话事人,又在这场变动中安插和收买多少自己的人,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久井英一透露了负责十七号的贾正廷抓了个夫斯基的要人,而且对方已经投诚,但他向来没有对自己透漏,完全是信息坚壁清野,这次我可是有宪兵司令部的文件,这是尚方宝剑,不怕他不把人给我交出来,我有的是手段把投诚者背后的夫斯基大人物给诱捕到手,到那个时候,自己就建了奇功,又有过去的人脉基础,那改组后的极司菲尔,除了我,还有谁敢坐这第一把交椅? 他想着这一切的好处,连门也没敲,就直接推开了贾正廷的门。 贾正廷正把脚搭在写字台上,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见他进来,慢慢地睁开眼,慢慢地放下双脚,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隔着桌子伸出手来,慢慢地叫了他一声“王主任”,总之,就俩字:怠慢。 王立山当然不会跟贾正廷计较,心里想的是这人会不会在自己要人的事上打坝,可是谁想他却一口答应了。 王立山连他费劲巴拉地弄来的宪兵司令部的公函都没有亮出来,他就答应交人。而且除了简怀仁,还可以搭上裘向前。 王立山是憋足了劲要来打架的,可不曾想,对方给他个大大的笑脸。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这小子不是给我挖什么坑吧,王立山想。 他在极司菲尔系统里可是出了名的腹黑啊。 贾正廷马上就把地址写给了他,还告诉王立山随时可以去提人。自己派去的马成和胡大洪已经撤回来了,就在宿舍喝酒呢。还说可以叫他们过来,给王立山现场验验。 王立山虽然极端想验明正身,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就说相信贾正廷会以大局为重,这个时候,不会拿假话忽悠自己。 这话听起来是夸贾正廷,实际上是在威胁:你小子要识时务,否则有你好看。 第501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听到前院里的车声和人声,简怀仁立刻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朝下一望,只见一众人从几辆车里下来,相互打着招呼,朝楼门走着。 “来了,来了。” 简怀仁放下窗帘,肾上腺素突然升高地对裘向前说着。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裘向前也“噌”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奔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叫道:“真来了哎,快快。” 他看着整理着衬衫领带,捋着油头,又弯腰擦拭着皮鞋的简怀仁,觉得自己也该捯饬一下,要不然就会显得自己不够尊重客人。 他俩下到二楼的楼梯口的时候,裘曼丽已经热情地将一众客人们请了进来。 对于“母猪赛貂蝉”的简怀仁来说,这几天的荤汤腥水可没少沾,就连前一天晚上在浦东,也没有忘了叫了乡下的暗门子,打了顿野食。 可是,自从见了英子以后,灵魂好像就此被点亮,想象里外的女人都变成了英子,竟然犯起相思了起来。圣洁明亮的面容,深邃干净的大眼睛,还有完美曼妙的身材,几乎时刻在他眼前晃悠。 英子临来的时候,还真去恒祥选了一件修身的大衣。身材曼妙得让人不由遐想,遂尔生出无限的绮念来。 在替英子拿大衣的瞬间,那深邃的一线春光,更是如闪电般击中了简怀仁的灵魂。要说魂飞魄散一点也不夸张,因为简怀仁把大衣挂上衣架这么简单的动作,竟然做了三次才完成。 直到裘曼丽问英子,“令兄什么时候到”的时候,简怀仁才回过神来,开始殷勤地招呼着男宾们。 裘曼丽早已预备下了点心酒水,还特意说明了几样颇为名贵的点心是简先生点给乔小姐的。 英子大眼扑棱棱的闪过简怀仁的脸,然后鼐然地笑笑。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既然裘曼丽介绍了裘向前和简怀仁,说裘向前是自己的哥哥,目前在大正商行做事,马上就升襄理了。而简怀仁则是大正商行的大班,手下管着三十几个职员呢。 简怀仁听裘曼丽如此介绍自己,那领导的瘾又犯了,就轻抚了一下坐在身旁的英子的背,斜眼盯了一下本就无限的峰光,站起来说自己错过了前次的聚会,错过了早一天结识大家的机会,简直肠子都悔清了。又说认识各位是他一生的宿命,更重要的是大家肯赏光,这么快就了却了自己的夙愿,实在是感激不尽。 如同前晚,也上演了自己先干三杯的裘曼丽的戏码。 当然也同样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在鄂西,热烈的掌声常有,但有美人相伴,还睁着一双美丽而充满崇拜之情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场景却是绝无仅有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简怀仁在一开始也就醉了。 裘曼丽说得没错,她这里确实多了两个小姐妹,而且是从她相熟的书寓里摇来的。一个阿红,一个翠花。都穿着紧身的纯色旗袍,一个粉红,一个翠绿。 翠绿的修长内敛,上下前后虽然比较中庸,但也均衡停当,那粉红的就不一样了,蓬勃霸气,凸凸凹凹地,仿佛能让空气燃烧。 有了阿红和翠花,裘曼丽自然就没有请佟丽娟。她不想给佟丽娟扑倒牧天提供机会,同样也不想自己的哥哥裘向前着了她的道。 钢琴女与金虎已经相熟,自然是立刻入港,瞬间就打得火热。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阿红与翠花自然就分配给了兰向成和侯耀先,裘向前自己摇来了相熟的小兰,这个完美的局也就更加完美起来了。至于落单的裘曼丽,她一方面要招呼众人,把控场面,另一方面,她等的是牧天。 有了红绿蓝的加入,当下的花酒较之前晚,可谓是真正的花酒了。喝的气氛就更容易挑起来。 …………………… 王立山和他的四人抓捕小组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待着。 他从贾正廷对待简怀仁的态度能看出来,他是急于摆脱这个夫斯基的叛徒,所以跟卖菜的似的,买棵白菜还搭了个萝卜地把裘向前也给了自己。 王立山想,等人到了自己手里,那就好说了,怎么来的,那还不得看自己的报告啊。自己有一套秘书班底,比贾正廷的可强多了。 贾正廷说他已经撤了马成和胡大洪。 意思是这两个土豹子,极有可能外出寻欢,一般都去些隐秘的角落,踪迹难寻,最好是等他们归了巢,从被窝里拎出来,那才稳妥。 当然,王立山也想到了贾正廷会不会一面做好人,一面又又暗地里通报这两个夫斯基逃走。但是判断下来,觉得不会,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宪兵队的公函留给了贾正廷,并强调这个行动是翠竹苑极力促成的。为了加一层保险,他在离开十七号的时候,特意带了两瓶老酒给胡大洪。 胡大洪前段时间托人透露,要调到自己麾下,王立山觉得他还是可以信赖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他觉得胡大洪心思活泛,又心狠手辣,如果不考虑忠诚问题,他还算一把好手。 他陪胡大洪喝了几杯,胡大洪告诉他,贾正廷早已经厌倦了简怀仁和裘向前,巴不得尽快脱手,等彻底砸手里,那更难看。现在不过是拿这两个人骗骗上面的经费而已。到现在什么成绩也没有,再拿这两人说事,就容易出事了。 王立山从胡大洪那里得到了佐证,就夸他够兄弟,还抛下了橄榄枝,说有事就随时来找自己,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选了四个精干的手下,就等着把夫斯基们从被窝里揪出来的那个激动人心的瞬间了。 瞅瞅时间差不多了,就叫大家出发,从极司菲尔路的二十六号,掠过十七号,奔北四川路而来。 …………………… 牧天到来的时候,花酒的高潮都一浪接一浪地掀起过好几回了。 他的到来,就如给一个机械木偶场上又上了一次发条,各个人又开始激越起来。 裘曼丽更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陀螺满场地转着。 简怀仁听闻多次英子哥哥乔一天,今天见着,就极尽巴结之能事,连连敬酒,还不停暗示自己是个负责人的男人,意切情长。 牧天见他还有几分清醒,就真情地敷衍着他,连连喝着。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不知道简怀仁是套近乎还是酒精让他灵光突现,记起了大鸿米店里的惊鸿一瞥,他突然愣了一下,觉了牧天的眼熟。 牧天就道自己跟大正商行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也许在那里见过。 大正商行大班的梗,本来就是裘曼丽虚构了拿来唬人的,简怀仁自然不好自己揭破,就顺着牧天的话点头称是,为此还多喝了一杯,同时拍着胸脯说以后到大正,就找自己。牧天谢了,也陪他喝了一杯。 灯影幢幢,烟雾缭绕。桌上已是一片放浪形骸。 牧天瞥着裘曼丽,轻轻的侧了一下头,从兜里摸出一根雪茄来。 裘曼丽是个中老手,会意地站了起来,端起牧天面前的酒杯,胯部蹭着牧天的肩头,娜娜地朝阳台走去。 这里的空气要好很多,但也显得了突然的清冷。 牧天脱下外套给裘曼丽披上。 裘曼丽把酒杯放在栏杆上,顺势握住牧天的手,把脸在牧天的手背上贴了一下,又双手捂住自己的胸脯。 牧天不经意地掏出打火机,不想被裘曼丽一把夺过,随即打燃,凑向牧天嘴里叼着的雪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她的目光完全集中在牧天脸上,却没有看见院子外面的墙角,也有一支打火机突然闪烁了一下,接着就熄灭了。 第502章 这样的夜晚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这是一个轻奢的女孩。”季若曦站在英子房间的中央,环视着周围,在内心里这样想着。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中的自己,又审视着台上。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只有一把象牙的梳子和一瓶雪花膏。 她拿起上面唯一的相框端详着。 那上面是礼服的新郎和婚纱的新娘,旁边是伴郎的牧天和伴娘的英子。 伴郎伴娘的喜悦远超过新郎和新娘,季若曦看着,皱了下眉,放下了相框,又轻抚着旁边花瓶里插着的,显然是从园子里摘来的野花。沉思着。 镜中看到的是一张单人的床,苏格兰格子的床单服服帖帖,同样是苏格兰风格的小格子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白纱的蚊帐四周撩到了顶上。 整个房间整洁宽敞。 床的另一边,摆着一个圆桌,同样是苏格兰风格的浅色的格子台布上,放着几本新书,桌旁摆着四个鼓形的红木凳子。 季若曦走过去坐了,翻看着上面的书。 书是新的,都是夏秋衍的言情,但看得出来,主人还没有看过。 从这个角度看,英子应该是一个恬静的女孩。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相形之下,倒显得靠在墙边的一排红木的雕花门的衣柜,显得不怎么协调。 阴暗而忧郁。 …………………… 英子一副微醺的模样看着简怀仁,此时的简怀仁倒是有五六分醉了。裘向前却清醒一些,见英子如此反应,就跟简怀仁不停地使着眼色。 简怀仁当然想着接下来发生的事,但碍于牧天在,那可是英子的亲哥啊,一时不敢造次。他只是不时地瞥向阳台,观察着那里的动静。他希望裘曼丽得手,那么他这里就可以消停地进行自己的好事。 牧天在阳台上,见对面百米外一栋楼上,烟头的亮光明灭了三次,就倚靠在栏杆上,啜着红酒,猛吸了口雪茄,接着又把红酒一口干了,朝裘曼丽示意着该回到屋里去了。顺手按灭了雪茄。 裘曼丽有些不舍,顺手将自己杯中的酒到了一半给牧天,还与他碰了一下杯,这才喝了,挽了牧天的臂膀,回到了屋里。 两人进屋,又引起了一阵起哄的掌声。裘曼丽松开挽着牧天的手,从桌上拿起酒瓶,就给牧天倒上,然后举起自己手里的杯子环视了一圈,兴奋地道:“今天是个好日子,由衷地感谢各位光临,这杯酒敬大家,祝大家心想事成,今晚各得其所。” 各人重复着“心想事成”与自己配对的人碰杯喝酒。 英子见牧天手里的雪茄已经熄灭,喝了杯中的酒,就将头靠在简怀仁的肩上。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简怀仁心里一动,脸上却若无其事地看着重又坐在对面的牧天,手像无意识地扶住英子的臂膀,轻抚着。 牧天朝简怀仁轻轻一笑,就跟旁边的裘曼丽耳鬓厮磨起来。 英子快速地瞄了一眼牧天和裘曼丽,将简怀仁的胳膊揽在怀里,微微晃着身子,喃喃地道:“我有点醉了,想眯一会儿。” 简怀仁举目望去,满桌的人已经东倒西歪。 金虎已经倒在了钢琴女的大腿上,打着小鼾,兰向成与侯耀先仿佛是比赛着与那红绿女看谁更能纠缠。而那位小兰早已经坐到了裘向前身上,嘴对嘴地喂起了食物。 牧天和裘曼丽已经背过身去,几乎开始了交颈倾谈。 “去楼上吧,那里有床,舒服一些。”简怀仁在英子耳边小声地说着,嘴唇几乎要含着她的耳垂了。 英子别开了点头,却对简怀仁嫣然一笑,起身牵起了简怀仁的手。不过,动作有点缓慢而不连贯。 …………………… 季若曦打开了一本夏秋衍的书,想消磨一下时光,她不想回到客厅再与苏小小和夏如花聊天。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可能是代沟吧。她想。 看英子这里,倒是个看书的地方,宁静优雅,没有环境纷杂的干扰,但书却太无脑,根本看不下去。再翻回封面看去,署名又跳入眼帘:“老爷快来,九姨太又双叒叕又了”。 哈,季若曦心里哼笑了一声,起身丢下书,开门出来。 你在一个无脑的世界,就要无脑到底,否则到处都是烦恼。 还是出去走走吧。 梦荷还在门口候着,见她出来,忙说:“季小姐,客房在对面,我带您过去。” “不用了,你带我去少爷房里看看吧,我想打个电话给家父。”季若曦好像是故意地说着。 “不可以的,少爷的房间是不允许外人去的,尤其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您要打电话,还是去客厅吧,估计太太和小姐还在聊天呢。”梦荷有些紧张地说。 “哦?你们都不可以进少爷的房间吗?”季若曦有点追问的意思。 “少爷的房间就是书房,我平时给他打扫的。其他的是时间是不可以的。不过英子小姐倒是随时可以进去的。”梦荷不知为什么现在提到了英子小姐。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季若曦想想这丫头挺有意思,自知自己无法抗衡,就找了个有料的出来,让你窝心,也真有她的了。 牧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又淳厚温暖,得了家中女孩子们的爱护,那也是应当应分的。 想想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那么仓皇地钻进自己的汽车,狼狈得一批,心里就好笑。 结果不久就让皮克被成了自己女婿,而周边的人竟然全都默认了,还认为是郎才女貌,到现在看样子已经弄假成真了。一路想下来,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梦荷不解地看着季若曦问:“季小姐您笑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喔,不不不,跟你没关系。不难为你,我去客厅打电话吧。再会。”季若曦依旧笑着,在梦荷肩上怜惜地拍了拍,错身就要下二楼去。 “哦,对了,少爷和小姐还有胡少爷他们经常在平白上喝酒聊天的,您不去看看吗?”梦荷讨好地说,但明显地可以感觉到,这个梦荷认为英子小姐跟少爷在一起会更和谐一些。这位季小姐,有点高冷。 “这样啊,好呀。咱们去看看。”季若曦很感兴趣地笑着对梦荷说。 你要想赢得一个人,最简单有效的捷径,那就是搞定他身边的人。 季若曦之所以这样,并没有想赢得牧天的明确想法,她之所以这样,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牧天的一切。而且是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迫切。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 王立山的车行驶上了北京路,再转一个弯就到了四川路,过了苏州河,也就到了抓人的地方。 他打开车顶灯,拿出根据贾正廷口述画的裘曼丽小楼的内部结构图,仔细地分析着。 是敲门进去,亮明身份把人请走?还是破门而入,实施抓捕?再就是撬门进去,突然出现在夫斯基的床前,先吓他个半死,再拎出来? 如何才能给他们以足够的震慑,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处境,已经不是在贾正廷手里,而是在我王立山的手里了。 他首先排除了撬门进去,因为这不够有震慑力。听胡大洪说,贾正廷就是诱捕的,所以就给猎物留下了许多幻想。 撬门这事虽然出其不意,但气势不够,还是破门而入的好。 他关上车顶的灯,靠在椅背上,冥想着一切战术细节,嘴角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突然,车停了。 一看之下,原来是巡捕房临检。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此时已近宵禁时间,大家都赶着回家,四川路上苏州河前已经人车堵成一团。 车如龟,人如蛆虫。 王立山一拍大腿,叫开车的“下山虎”下去看看。 下山虎迟疑地打开车门。 王立山突然又叫道:“等等!” 靠,这里还是法租界。不是自己逞能的地方,这里,日本宪兵队的公文还不好使。 王立山挥挥手。 下山虎又关上了车门。 等着吧。 等夫斯基们睡熟了,场面更好玩。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于是,王立山并不理会下山虎不解的眼神,径自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 简怀仁几乎是半抱着英子上了四楼,把她放在沙发上,退后了一步,凝视着这具自己自从见到就心心念念的躯体。 峰峦起伏,高高的旗袍开叉处,凝脂若水。 俄顷,简怀仁“噗通”跪在沙发前,凝视着眼前能凝视到的一切。手颤抖至伸向英子领口。 英子的眼睛是迷离的,看着简怀仁身后的窗帘。 皮克从窗帘后闪出,抽出匕首。 简怀仁突然一愣,就要转头,英子一把拽住他的领带,另一只手摩挲着沙发,喃喃地道:“这不,不是床……” 第503章 正经家闺女谁会去书寓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简怀仁开怀地笑着,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全都都在扭动着地笑着。 “宝贝,你着急了?走,我抱你,床在里面。里面有床,那里会让你更舒服,宝贝。” 他说着,躬身起来,双手深入,就就要来一个公主抱。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突觉脑后有风袭到。 急扭头。 皮克已到跟前。 他一手迅疾薅住简怀仁头发。 英子侧身跃起,跳下沙发。 简怀仁两眼发直,正要喊叫。 皮克手起刀落。 简怀仁“呃呃”了一声,双手捂住喉咙。 血从他双手指缝里飚出。 皮克手一松,简怀仁“咕咚”到倒地。双手滑落,半尺长的创口张开,咕咕地冒着血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英子身子靠在墙上,双手急剧地捂住了脸。 皮克上前拍了拍英子的肩膀。 英子拿开双手,瞄了一眼地上的简怀仁,又急忙捂住双眼。 皮克一笑,回望了一下,大力地扯下了窗帘,推开本就虚掩的窗户,顺着窗台上的绳索溜了下去。 片刻,外面楼下传来两短一长的猫叫。 英子睁开眼,单手手捂住口鼻,挡住屋里瞬间生出的浓重的血腥味。另一只手大力地解开领口及以下的几个扣子。把沙发上的抱枕随意地丢在地上。扯掉靠背上的针织罩巾。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抱住腹部,弯腰扯着嗓子大叫,“啊……” 这是一声超高超长的大叫,真真地把眼泪也憋出来了。 牧天听到叫声,惊异地站起来,又谛听了一下,“啊声”又起,“这个狗娘养的!”他神色冷峻而厌恶地瞪了旁边正惊惧地看着自己裘曼丽,恶狠狠地咒骂一一句,就朝楼梯跑去。 金虎同时从钢琴女的大腿上跃起。 钢琴女慌忙中失去了重心,差点连人带椅子跌倒。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裘向前听到了英子的叫声,戏谑地嘟囔着,“不会这么大力吧?叫这么大声,谁受得了啊。”说着还在小兰的后背上划拉着。 众人接着惊觉,跟着金虎追着牧天跑上楼去。 牧天人推门一看,客厅沙发前的地上,简怀仁仰躺着,身下血已成泊。 衣衫不整的英子一手扯着旗袍掉下来的衣襟,一手指着,半掩着的敞开的窗户,白纱窗帘晃动着。 浑身微微地颤抖着。 牧天立在门口,后面上来的人,把他推挤进屋里。 金虎上前,蹲下来试了简怀仁的鼻息。 牧天这才进来,把英子揽在怀里。 裘向前一把扯过金虎,也蹲下来,把手掌直接按着简怀仁口鼻,然后抬头看着进来的裘曼丽,沉重地摇着头。 裘曼丽也只手捂住口鼻,遮挡住血腥,连续地挥手,颤抖地指着窗户。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裘向前急步走到窗前,探头窗外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抓住窗框上的铁爪,顺上来一根绳索。 他拿着绳索正在审视,“噗!” 裘向前太阳穴鲜血迸出。随即“咣当”栽倒。 弹头继续飞行,击碎了对面落地大钟门上的玻璃,掉在钟盒子里面,发出震人心魄的“当啷啷”的声音。 裘曼丽看得真切,抱头大叫着,鼠窜而去。 牧天大叫一声:“都趴下!” 众人“噗通,噗通”把倒在地。 牧天也护着英子趴在地上。 王立山和他的人赶到的时候,弄堂里,中央捕房的巡捕们正在把简怀仁和裘向前的尸体抬进救护车,所有吃花酒的人,都被押上了囚车,要开去了贝当路,接受问话。 现场巡捕的头,是章嘉勇。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他指挥着巡捕查完了现场,正要上车离去。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这个时候把他热被窝里叫出来出警。他好不容易连撒谎带哀求地推掉了当晚鸿宾楼的警卫差事,小妾丽丽带着孩子回乡下娘家,他自己喝了几口小酒,就早早地进了被窝。 下山虎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 章嘉勇诧异地扭头瞪了下山虎一眼,手按在枪上,“干什么?”他警觉地问。 下山虎一笑,默然拿出十块银元,端到章嘉勇面前。 “咋回事?”下山虎沉声地问道。 章嘉勇又盯了一眼下山虎,抬手扒拉了一下下山虎手里的银元。乜斜着他,“哼”了一声。 下山虎会意,又从兜里掏出银元,数了十块加在原来的上面,眼睛盯着章嘉勇。 章嘉勇斜眼瞅了下下山虎,抓过银元,大致给下山虎讲了眼前的情况。 王立山听了以后,只好下令返回。 与来时的状况不同,王立山一个劲地催促着下山虎,快,快,快!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汽车一路风驰电掣,直接扎进了极司菲尔路十七号,寻到了贾正廷的宿舍,破门而入,把贾正廷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希匹! 贾正廷看是王立山,诅咒了一声,放下枪,塞回枕头底下。 “说,是不是你干的?”王立山示意下山虎收起枪,厉声问贾正廷。 贾正廷起床,穿着衣服,“我干了什么?” “你前头交人给我,跟着就把人给杀了?”王立山阴冷地说。 “你说什么?简怀仁死了?”贾正廷提着裤子,猛然转身盯着王立山。 “还饶了一个裘向前!”王立山一字一句地说。 贾正廷急忙扎上腰带,把枕头下的手枪抽出来,插在腰间。 “你说是我干的?”贾正廷眼睛努力地睁着。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一个割喉,一个远距离狙杀,这种手段,除了你我,还有谁能做到?”王立山睥睨地看着贾正廷阴恻恻地说。 “你有没有正事?跑我这里扯淡?”贾正廷拉起架势,搓着双手,怒目而视。 活像一只就要开斗的公鸡。 王立山也是一愣,见他这个架势,随即泄气道:“真的不是你干的?” “无稽之谈!跟我去办公室,我打几个电话再说。” 章嘉勇可以说是贾正廷在巡捕房的线人。他打电话自然最先给的也是章嘉勇。 章嘉勇一听是贾正廷的声音,立刻喜笑颜开起来,从最初的抱怨和痛恨这次出警,突然高兴了起来,觉得这次出警给自己带来了好运,又有了捞外快的机会。 贾正廷听完了带往巡捕房接受询问的人的名单的时候,心里犯起了嘀咕。 乔一天,这个风闻是乔世宽失散多年的儿子,怎么会在杀人现场,那个书寓?怎么还会有乔英子,她是乔世宽的女儿吗?正经家的姑娘,怎么会去那样的风月场所?还有其他的人,都是什么来头? 他让章嘉勇设法尽快将这些人交给自己。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章嘉勇开始打起了哈哈。 贾正廷知道章嘉勇想要什么,就说按人头算,一人一根小黄鱼。 章嘉勇这才勉强答应下来,但说自己只能尽量,不保证能够完全做到。 贾正廷当然知道章嘉勇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就挂上了电话。 章嘉勇听着对方挂上了电话,握着听筒沉吟了一会儿,哼笑了一声,挂上。 蒋信义进来了,告诉他,今晚带过来的人,自己要亲自连夜讯问,完了马上放人。而且告诉章嘉勇,据调查,两个死者身份都是伪造的。 第504章 如意算盘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蒋信义的几句话,就让眼看到手的七八根小黄鱼飞了。而且自己两边吃的如意算盘,尤其是牧天身上可以捞到的最大化好处,也算盘珠子掉了一地。 章嘉勇恨透了蒋信义。 可是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很无奈,只好给贾正廷汇报。说案子让蒋信义抢走了,不在自己手上。自己最最多可以给他的只有书寓的老板和她手下的一个小姐妹。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贾正廷没有说书寓的老板裘曼丽本来就是自己人,反而说自己会信守承诺,依然按人头给钱,并且要求他暗中跟踪这个案子,随时报告案件的进展。 章嘉勇听了得了些安慰,签署了文件,把带来的人移交给蒋信义,打算回家接着睡觉去了。章嘉勇很是懊丧,本来裘曼丽家里发生了命案,自己有机会不仅得着她许多的银子,而且还可以易如反掌地得了自己谗了很久的她的身子,现在基本上全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还不如去了鸿宾楼执行内卫呢,加班费就不用说了,有了无了的,但就单替大佬叫局,那也可以从相熟的女人那里拿到不菲的佣金。 裘曼丽给得最多,今天肯定不会出局,因为她在家里组了局的。 真是“点背不能愿社会”。不仅书寓里发生了命案,还搭上了亲哥的性命。 裘曼丽啊,裘曼丽,你这是图得个啥?现在局势这么乱,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招啊。 简怀仁死就死了,而且死得很好,很是时候,章嘉勇并不知道简怀仁已经移情别恋,迷上了英子而放弃了裘曼丽。这样对他独占裘曼丽就提供了客观的可能。而自己巡捕的身份,正好可以作裘曼丽书寓的保护伞,美人的唾手可得眼看就可以实现。不过,大概是爱屋及乌吧,他对裘向前的死,还是多少有点惋惜的。 那个叫英子的,不可能是割喉的凶手,凶器是一把匕首或刺刀之类的器物,她太纤弱,不可能把创口割得这么深,而且看情形和她自己交代,当时他们两人正在准备那个,而且她的衣服都已经解开一半了,自己进去询问的时候,她吓晕了,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其他人又都可以循环作证,当时都在二楼,谁也没有去过现场。 铁爪的绳索,证明凶手是从楼下攀援而上,事先藏在屋里,而简怀仁进屋就忙着那事,这才不知不觉地被算计了,女子不知情,吓傻了。 而狙杀裘向前的那颗子弹,根据自己对弹着点的分析,应该来自百米开外那栋无人居住的小楼的楼顶。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割了简怀仁喉咙的人,把窗帘打开,给事先埋伏的狙击手制造了作案条件,这才使裘向前被一枪毙命,在那个角度,他可是随便射杀但是屋里的任何一个人。 谁安排了如此精巧的谋杀计划?他不仅要对房间布局非常熟悉,而且还要熟悉两个死者的行为习惯。 两个死者大正商行职员的身份是伪造的。 这个好办,不用猜也知道是贾正廷给搞的假证件。 自己前几天在大观楼值班的时候,曾经与简怀仁发生过冲突,裘曼丽叫他“简政委”,他当时就觉得这人是夫斯基。在门口暗处吸烟的蒋信义也在场,应该也听到了裘曼丽的喊声。那么,蒋信义也可能知简怀仁是夫斯基的人。 裘曼丽的口供承认了被狙杀的是她的哥哥裘向前,因为老家蛟湖赤薻泛滥,无法打鱼,生计无着才来上海投奔妹妹的。而简怀仁原来是裘向前打工时的渔船船长,一块投奔曼丽来了。因为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订过亲。 前史大约是真的,但贾正廷给他俩弄了大正商行职员的身份,实在画蛇添足了,现在上海滩的难民千千万万,找不到工作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好像找到工作才反常呢。 章嘉勇断定死者简怀仁和裘向前都是夫斯基的人,现在为贾正廷工作,贾正廷为了他们替自己办事方便,就给了他们这样一个身份。现在夫斯基很可能是在锄奸。这么精细的策划,绝对是有预谋的里应外合。 裘曼丽书寓里吃花酒的人,都有嫌疑。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这个巡捕可就大有油水可捞了。可是蒋信义半路截胡,断了自己来钱的路。他又要连夜询问,立马放人。他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决定自己要把这个案子要回来,本来这种谋杀案就该他社会治安课管的。于是他就打电话给警务处长史蒂芬的寓所。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管家说史蒂芬在鸿宾楼宴请客,还没有结束回家。如果有急事就打去鸿宾楼。 章嘉勇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打去鸿宾楼麻烦史蒂芬,那一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但对蒋信义的恨意更加强了。 他突然想到了久井英一,如果把自己的怀疑,就是蒋信义可能是夫斯基这点透露给久井英一,大概可以捞点什么。反正上海的夫斯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多一个怀疑对象,也不算什么事。 不是都说,无论是贾正廷还是久井英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吗”? 种种疑点透露给久井英一虽然不一定能得着实在的好处,但绝对没有坏处。要是万幸自己这回踩准点了呢?日本人在这方面出手他是领教过的,那叫一个大方! 但是这个电话不能在办公室里打,要是让蒋信义查到了,那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要在回家的路上,找个公用电话再说。 于是,他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办公室。 等到他走出办公楼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正碰到牧天在上蒋信义的车,还有那个叫英子的女子。 他便上去打问,因为这个案子是他最早接的,现在有嫌犯要出巡捕房,还坐的是巡捕的车,他完全有权力过问一下。 蒋信义见章嘉勇站在车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有下车,探头窗外,“让开。我要带犯人去见警务处长。赶紧的!”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章嘉勇见蒋信义口气强硬,而且大有“你不让开老子就撞死你”的架势,再说蒋信义在巡捕房比他警衔高。 好汉不吃眼前亏,章嘉勇就冷哼了一声,随即退了两步,让开了路。 车开出去老远,牧天道:“蒋大哥真是我的保护神啊,每到关键时候都能及时出现。哎,你不是在鸿宾楼的吗?” “你可是我的煞星。我们现在就去鸿宾楼。”蒋信义哈哈地笑着说。 “哦,你是让我亲自送季凤麟回家?刘大哥的意思是请您安排巡捕送的。”牧天道。 “我都安排好了,你跟着走一趟不是放心嘛。”蒋信义说认真恳切地说。 “也是。哎,你怎么这么快就到巡捕房了,你不是在鸿宾楼参加宴会的吗?”牧天不解地问。 “史蒂芬请的是几个报馆的老板,商量来年警务处新闻报道的事情。我就是个执行的人,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一直在巡捕房等着,要不是你让我送季凤麟,我早回去睡觉去了。”蒋信义说着,回头冲牧天和英子笑笑。 “谢谢蒋大哥。有你在,我干什么心里都踏实得多。”牧天真诚地道。 “哈,谢什么,举手之劳。再说了,这也是看季若曦的面子。”蒋信义不经意地说。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牧天心里一动,“若曦?”他脱口重复道。 “哦,你别误会啊。要是论起来,我还是若曦的师叔呢?”蒋信义愉快的解释道。 “师叔?还有这事?” “我跟你说吧,这要说起来我跟季伯,哦,还有陆先生都很有渊源的,季伯跟陆先生是同学,他俩又都是家父的学生,你看这种渊源不浅吧。”蒋信义朗笑地说道。 “那是不浅,这样论起来,若曦可不得叫你师叔不是?”牧天若有所思地道。 “那你也该叫师叔。”英子突然说道。“你要是嫁给季若曦了的话。” 蒋信义和牧天都愣了一下,随即都有些尴尬地笑笑。 “这么说,季伯和陆先生两家是世交啊。”牧天恍然地说着。 “要说啊,我们三家也是世交。家父与季伯和陆先生的父亲早年也一起共过事的。”蒋信义接着解释道。 “啊哈,那你这趟镖走得是责无旁贷,又义不容辞。”牧,“哎,史蒂芬没有给你打电话,现在去是不是有点早啊。”牧天从车窗外已经可以看到鸿宾楼的霓虹灯招牌了,就说。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没事,我们可以在车里等一会,有领导在,早了总比晚了好。”蒋信义就是讲政治,哈。牧天这样想着,“是,是,是。”连连地应道。 说话间就到了鸿宾楼门口,门口停满了各式的汽车,还有几辆警车。 雪亮的大灯中,几个黑影从汽车的缝隙中猫腰窜出。 牧天疑惑地盯着几个黑衣人穿过车阵,钻入路边的一辆轿车离去。 不好。 牧天失声地叫了出来。 第555章 深夜炸弹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蒋信义在惊愕中赶紧刹住了车。 牧天不容他问话,就叫他把车停到马路对面去,回头去通知史蒂芬和季凤麟以及所有人不要下楼,尽量拖延宴会不要结束。让英子留在车里。也不等蒋信义反应,就下了车,朝鸿宾楼门口摸过去。 蒋信义与英子面面相觑,把车开到了马路对面。把英子留在车上,然后下车,朝牧天走过来。 牧天已经把门口所有的车辆都观察了一遍,见蒋信义走过来,就问他哪辆是史蒂芬的座驾。 蒋信义告诉他是车牌后面三个八的劳斯莱斯。 牧天点点头,在一排车里发现了那辆,就告诉刘庆怀,在楼上呆着。等自己上去叫他们,他们才可以下楼。 蒋信义依旧蒙圈,“你这又是搞哪样?”他颇为疑惑地问道。 “刚才那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肯定在车上做了手脚。今天史蒂芬出来,你们巡捕房没有派人警戒吗?”牧天解释了一下,又反问蒋信义。 还没等蒋信义回答,小哈利真带着两个印度籍巡捕从酒楼里跑出来,朝蒋信义立正敬礼道:“报告蒋科长,三等巡捕哈利真奉命在此警戒。”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蒋信义一个巴掌打过去,小哈利真捂脸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又站直了,直愣愣地看着蒋信义,眼里露出的是不解和委屈神情。 “你这是警戒的吗?人呢?猪啊,就知道胡吃海喝!”蒋信义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伸手又要扇过去。 小哈利真不敢移动,但惊惧地缩着肩,勾着头。 “人呢?都给我叫出来!这里才是你们的岗位。”蒋信义见他这样,收了手,喊道。 原来,老哈利真提前退休了以后,儿子小哈利真接了他的班进了巡捕房。但只是个初级巡捕,每天也只干些扫地擦桌子,端茶倒水的活。 新上任的史蒂芬到巡捕房来视察,正好是小哈利真给他送茶。小伙子能说会道,而且专拣领导爱听的说,又殷勤周到。史蒂芬颇为喜欢。他祖上是第一代到印度的英国殖民者,一直雇佣的是阿三管家。父母做生意,没时间管他。史蒂芬差不多是跟阿三管家一起玩耍长大的。所以对阿三们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他见小哈利真聪明伶俐,能力肯定比那些华人的巡捕要强很多,就暗中帮了忙,给他放到了内务部先锻炼锻炼,然后再择机提拔重用,也算在基层培养个自己的心腹。 当晚的警戒原来雷诺瓦安排的是由章嘉勇负责的,但章嘉勇以各种理由请假了。史蒂芬这才点名让小哈利真过来负责。按理他是没有这个资质的,但领导说了,雷诺瓦也就不好说什么。再说了,你自己要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阿三,我也没办法。雷诺瓦这样想着,也就同意了这样的领导安排。 加上当晚有一拨寒流,气温陡降,冻得人伸不出手来。史蒂芬出于对手下的爱惜还是出于对小哈利真的情有独钟也不知道,反正他命酒楼给下面值班警戒的巡捕兄弟单开了两桌放在一楼大堂,公私两不误地尽情吃喝。 小哈利真本来是起来上厕所的,但一眼瞥见了门外的蒋信义,就上来报告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牧天听蒋信义如此命令小哈利真,就对小哈利真喊了一声道:“等会儿。”又凑到蒋信义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蒋信义眼睛转了转,一脸疑惑地看着牧天。 牧天认真地点着头。 蒋信义转身对还站在一旁等候命令的小哈利真道:“叫他们站在马路两头警戒,所有的行人原路返回,非要过去的,一律走马路对面。要快速通过,不准停留。” 小哈利真领命而去,不一会,巡捕们就布置到了酒楼两侧的路上,劝诫着行人,指挥着车辆。 此时已近宵禁时间,路上行人车辆颇多,现场无可避免地混乱了一阵。 牧天小心翼翼地沿着劳斯莱斯的车头朝后审视而去。 借着门口霓虹灯的光,牧天发现了一根闪着暗光的细钢丝,一头拴在一根砸入地面的钢钎之上,一头通往车底。 他马上伏下身,往里看去。 哇靠,一颗手雷绑在汽车地盘上,旁边还有一个一尺见方的麻布包。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炸药包! 他顺着车尾摸去,竟然有细钢丝贴地连着旁边的两辆车,同样旁边的两辆车的地盘上也绑着手雷,不同的是,这两辆车绑着的是两颗。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倒退着,缓缓地爬出车来,走到一直盯着他的哈利真面前,告诉他任何人不要靠近停着的车辆,也不要看任何人开动车辆。不管采取什么措施,总之要阻止任何车辆的移动。谁要是不听劝阻,扇子接近车辆,可以开枪。 小哈利真领教过牧天的厉害,也知道牧天在巡捕房的地位,比对蒋信义还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牧天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跑去对面车里,告诫英子千万不要下车。又跑去楼上包房,给蒋信义通报了情况。 乍一听,蒋信义也立刻失了方寸,在原地转着圈子,低头沉思着。 “你先去稳住史蒂芬,让所有人远离路边的房间,人员立刻转移到后面的舞厅,吩咐掌柜的到最近的书寓叫几个局来,从后门出入。无限延长宴会的时间,直到门前车辆的危险排除。我这就去联系皮克。”牧天吩咐道。 蒋信义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他不可能先于别人将史蒂芬和季凤麟拉走,那样会引起更大的慌乱,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就进包房找史蒂芬去了。 牧天把电话打到皮克那里的时候,皮克在苏玛丽那里消掉了杀人后的兴奋,刚刚沉沉入睡。 他一听牧有炸弹,立刻又兴奋了起来。马上穿衣起床,在朦胧醒来的苏玛丽的额上吻了一下,就说有急事,出了家门,开车到了东方行动的营地,把契尼叫醒,带上爆炸组的三个大兵,急匆匆地赶往鸿宾楼。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契尼领导的爆炸组,是专门负责敌后高高价值目标的爆破的。安置各种炸弹是顶级高手,拆弹自然也不含糊。 契尼听了牧天简单的介绍,就钻进了车底。 他先剪断了连着手雷拉环的钢丝,完了就开始拆除炸药包。 当他剪断了连着汽车点火开关的导线的时候,发觉汽车的刹车油管也被剪断了。 吗爱噶的!这是一定要让车主丧命的节奏啊!竟然做了三重的保险。 手雷,炸药包。刹车油管。 谁上了这两车,必死无疑。 契尼接着又把其他相邻的两辆车下的手雷拆除,反复排查了所有车辆,确信没有更多的爆炸物以后,才向皮克报告。 皮克拿过拆除下来的手雷,一看之下,全是美国海军陆战队标配的制式手雷。立刻怒从心起: 这特么是在陷害我啊。 第556章 将计就计(1)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史蒂芬虽然出生和生长在印度,但作为英国公民,也是曾被征召回国参加了一战的。 他看着摆在餐桌上的手雷和炸药包,心中惧怕,一时也失去了方寸。 他望着着蒋信义,蒋信义望着牧天,牧天望着皮克。 皮克耸耸肩。 隔壁舞厅里音乐还在继续。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史蒂芬还是沉不住气,问蒋信义。 “您的车开不了了,我送您回去。”蒋信义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其他人呢?你们确信所有的爆炸物都在这里了吗?”史蒂芬问。 皮克觉得这个英国佬说话有点盛气凌人,就没有说话,只耸耸肩。那意思是,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史蒂芬处长,你坐别的车回去,我要引爆你的这辆车。”牧天指指桌上的手雷和炸药包,上前拿了两个手雷,在手里掂着。“而且我要你接下来去医院里呆上几天。” “为什么?”史提芬不解地盯着牧天问。 蒋信义和皮克也一脸的疑惑地盯着牧天。 牧天一笑道:“这么狠毒的招数,一定要置处长于死地,那么在附近一定有这些炸弹的同伙在监视这个地方,或者在远处等着这一声爆炸。我们就将计就计地让他们认为阴谋得逞,这样会对我们日后查案有利得多。”牧道,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这次爆炸案针对的是季凤麟,而是把矛头引向了史蒂芬。这位警察的头子感到事态严重,危机自己的生命的时候,他才会使出吃奶的劲来办案。 史蒂芬果然被激怒,欲拍桌子骂娘,但惧怕桌上的手雷,就只骂道:“混蛋,立刻全域搜捕放置炸弹的人,不放过任何细节,尽快破案。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史蒂芬低吼着,完全忘了自己是个执法者。 季凤麟自从蒋信义上来,就感到事情蹊跷,史蒂芬又无缘无故地离开了舞厅,就更觉得奇怪,就跑出来寻找。 小哈利真知道他是史蒂芬的重要客人,也不敢阻拦。 季凤麟进了包房,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爆炸物,又听史蒂芬正好说到“破案”,立刻感到事态严重,但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冲他来的。史蒂芬和其他人不过是陪绑的而已。就问出了什么事情?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牧天还是没有从大鸿米店的事情上缓过劲儿来,不太愿意搭理他。 蒋信义知道一些原委,就过来给季凤麟大致说了一下目前大家所处的状况。 季凤麟听后,觉得牧天的举动很有道理,并说自己可以在新闻上进行一些必要的联动,给租界工部局和巡捕房创造一个更好的舆论环境。 牧天听了季凤麟的话心里舒服了不少。这老几把蹬还能懂自己一些,使一些障眼法,寻求主动。这要是厉中天还活着,依他的秉性打死也不会在报上这么造假的。厉中天追求是是目的的正义,也要手段的正义。像这种下三滥的新闻造假的手段,那他宁愿再死一回。 说话间,姚立顺和金虎都到了。 蒋信义不放心牧天独自面对这样危险的局面,就决定留下来,完成所有的动作。他吩咐小哈利真,让巡捕们两人一组,随车送所有客人到家,以免路上出现意外。 牧天不同意蒋信义留下来,叫他只管送史蒂芬和季凤麟就行。 但蒋信义说一会儿找他还有事要谈,牧天也没有说什么。 契尼和他的伙伴先将客人的车辆开到路上,确认安全了,客人们才上车,警戒的巡捕跟随,才顺序驶离了鸿宾楼。 史蒂芬和季凤麟根据牧天的要求与所有的客人告别,留到了最后。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牧天还要求史蒂芬打电话给雷诺瓦,立刻清空广慈医院的闲杂人员,腾出一层的病房来。史蒂芬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导意识,只能听从牧天的吩咐。 牧天又叫季凤麟召厄本立刻赶到广慈医院。季凤麟也大惑不解,但这样的紧急关头一定要有一个把握全局的人,此时此刻,这个人无疑是牧天。季凤麟照做了。 等所有客人走后,史蒂芬、季凤麟也被金虎拉着直接去了广慈医院。 摒弃了所有闲杂人员,牧天和蒋信义、皮克、契尼他们把劳斯莱斯推到路中间安全的地方,又把一辆警车推与它并排,往里面各扔了手雷,警车较大,为了效果就多扔了一枚。总共五颗手雷几乎同时爆炸,一时间鸿宾楼前大地震颤,冲天的火光数公里外可见。 炸药包的威力无可估量,所以让契尼带走了。 爆炸完成后,蒋信义和牧天、皮克等人确信燃烧已经完成,不可能造成第二次这才上车离去。 史蒂芬和季凤麟是金虎开车送走的,所以此时牧天坐在蒋信义带着英子的车上。路上,牧天让蒋信义按照他的要求,开车去了方古农的住所,把方古农叫醒,让他去鸿宾楼拍照,然后交给《东方晨报》。 蒋信义见牧天给方古农交代照片的事宜,知道他与季凤麟之间的芥蒂已经消除,就问道:“没事啦?” 牧天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就笑笑没有说话。 “你觉得这次爆炸的图谋是针对季伯的?”蒋信义见牧天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又问。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我觉得会有人对季伯不利,但没有想到他们会用炸弹。”牧天尽力地思考着道。 “是肖荣光遇害让你想到季伯的吗?”蒋信义道。 “是,肖荣光当街被枪杀,几乎同时郝思嘉也遇害了,同样是当街枪杀,这很残暴,也有着很强的警示意味。这肯定是一系列报复的开始。”牧天语调沉重地说道。 “报复?”蒋信义思索地问道。 “是,我曾经替季伯去大鸿米店办了件事,不巧杀了几个人本浪人。更重要的是,皮克抢走了渡边大道的金银财宝,其中有一件文物琱生簋,不过那是一件赝品。关键是皮克绑了渡边大道的所有家眷,逼他就范的。。”牧。 蒋信义听了一惊,随即哈哈笑了两声,“这是有点过了。我在史蒂芬那里看到了日本新兵司令部的照会。”他认真地说。 牧天对蒋信义的话有点不满,“渡边大道表面上看是一个正经商人,实际上他与日本特务机关过从甚密,我都怀疑他本身就是一个特务。他那些财宝都是巧取豪夺得来的,尤其是那件文物,是从一个叫皮特的中国人手里买的。皮克夺过去,也是应当应分的。我觉得没什么过与不过的。”牧天带着点怨气地说着。 “你又说皮特。”后排的英子突然插嘴。 牧天扭头朝英子歉然地笑笑。 英子朝他又是噘嘴,又是瞪眼。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蒋信义从后视镜里看到,不由开心地笑了。 他怕牧天他们俩再闹起来,自己在当中不好调停,就问:“现在去哪儿?送你跟英子小姐回家?” “回什么家啊?去广济医院,事情还没完呢。回头让金虎先送英子就行。”牧天立刻严肃地说。 第557章 将计就计(2)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警务处长遇袭!”整个中央捕房的巡捕除了外出公干和抱病在家的一律回到了巡捕房,大部分被派往广慈医院担任警戒任务。 刚刚回到家的章嘉勇再次被召回。而且去了广慈医院负责第一道大门口的警戒。 此时广慈医院已是戒备森严,病房五楼已经全部清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全是持枪的巡捕。而且这些人全是蒋信义的亲信。 手术室大门上方的“手术中”的红灯是亮着的。 厄本和一众护士都换好了治疗服,静待病人的到来,当他们看到健健康康的史蒂芬和季凤麟走进来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尤其是厄本,他望着季凤麟,一时说不出话来。 季凤麟上前拍着厄本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早已经等在病房里的兰向成和侯耀先更是焦急万分,因为他们接到金虎的电话就赶到医院,那时候医院还没戒严,不明就里地就被安排在了五楼靠近手术室的一间病房里。金虎临出门的时候,告诉他们这是牧探长安排的,叫他们千万不要出病房。直到牧探长亲自来叫他们。 他们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牧天终于带着两名护士,推着两张手术床进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根本来不及打招呼,牧天让他们躺上床,白被单一蒙,“现在你俩是濒死之人,不能说话,昏迷中。”就听牧着,接着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他们被移上手术台,护士围上来,把他们的头脸都用绷带缠了,全身也缠住,只在脸上留了一条缝,还能看出那里是眼睛的部位,就连鼻子也只留了个小小的孔洞,呼吸都有点费劲。 牧天又在他们耳边告诉他们安心养病。“记住生命垂危,昏迷中。”牧天强调地说。 完了他们又被打上吊瓶,推回了单独的病房。 因为重感冒休息在家的范弗利特也被召回,全权负责医院的警戒任务。 牧天命令他所有的巡捕要严格守在自己的岗位,不得串岗,尤其是五楼的警戒要严防死守,所有的医生护士不得离开这层楼,也不准打电话,除了厄本以外。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牧天换上了白大褂和蒋信义押着救护车,把史蒂芬和季凤麟拉出了医院。金虎和姚立顺的车跟着救护车驶出。过了几条街,他们才换上金虎和姚立顺的车,奔赴各自的家。 牧天还是坐了蒋信义的车。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有点小题大做了。”牧天看蒋信义一直在微笑,就问道。 “也算不上,做戏就做全套嘛。既然开始了,就坚持到底。说不定能钓条大鱼上来呢。”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牧天笑笑道:“谢谢理解。就是辛苦你们巡捕房的兄弟了。” “辛苦什么?闲着也是闲着。你这招是想让季伯消失吗?”蒋信义似乎是做好了摊牌的准备,才这样问。 “有这种想法。我是不想若曦看到她父亲遭遇什么不幸而伤心。”牧天黯然地道。 “你知道了季伯的身份?是你代他去的大鸿米店?”蒋信义明知故问。 “不错,我代夫斯基的寒翁去的,皮克帮忙,杀了几个日本浪人,除掉了你们要除的叛徒。”牧。 “我们?”蒋信义疑惑地问道。 “对,你们。别演了,蒋大哥,你是渡鸦。”牧天冷冷地道。 蒋信义心里一凛,嘴上却说,“你这么自信?”他自嘲地笑笑。 “你不承认,并不代表你不是。”牧天也嘲讽地道。 “这次的对手不简单,能够准确地推测出目标,而且出手果断狠辣,是个中高手。你觉得这招瞒天过海之术能过得去吗?”蒋信义转移着话题,担忧地问。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我就没想过得去过不去,只是在争取时间,给你们一个把季凤麟撤出上海的机会。我觉得你们应该安排他跟随这批军需物资一起撤走。”牧出了自己的建议,并不在乎蒋信义承不承认自己是渡鸦。 蒋信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谁是你说的那个高手,希望这次炸弹事件能够让我拿到切实的证据。”牧天充满神往地说。 “看你一直都这么自信,这回也是可以的。”蒋信义的话是真诚的。 不过牧天听起来有点不太顺耳,“你还是不相信我?”他玩笑地对蒋信义说,“所以你不接渡鸦的话茬。” “谁是谁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看他做什么样事。”蒋信义讳莫如深地说。 牧天在沉思中,没接他的话。 “你今天处理的事情不错,将计就计,金蝉脱壳,瞒天过海,一连串,行云流水一般。过瘾,佩服。”蒋信义的话里充满着欣赏的味道。 “我不要拍马屁,来点实在的。把季凤麟弄走。”牧天还是把话题拉回到了自己的诉求上来,而且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我只负责提供资讯,决策是他们的。当然我可以向组织提出建议,鉴于他现在已经暴露,撤离寒翁同志。不过,最后的决定权不在我这里。但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蒋信义终于不再打马虎眼,庄重地说道。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牧天怔怔地望着蒋信义,没想到他承认了自己就是渡鸦,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这种承认也足以叫牧天感动了。 “你是渡鸦?”牧天惊奇地又说了一遍。 “你说的,我什么也没说。都说了,是不是不重要。”蒋信义眨巴着眼睛,笑着回答道。 “对我来说很重要。”牧天认真地望着蒋信义说。 “哈哈,那就好。不过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回家。你这么关心季伯,怎么忘了若曦还在你家等你呢。”蒋信义调侃地说。 牧天听他这么说,一时征住。 …………………… 牧天一进门,等着的梦荷就对他说,英子小姐刚回来就回屋歇着去了,季小姐还在三楼平台上等着他呢。还问他要不要准备宵夜送上去。 牧天告诉她不用了,让她去歇着吧,就直奔三楼平台而去。 第558章 将计就计(3)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一直在三楼平台上焦急地扼腕踱步的季若曦,一见牧天走上楼梯,急速奔跑过来。 两人相拥,牧天用力扎住下盘,才没有被撞倒。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两人一阵仰合,方才站住。 季若曦接着双手急切地抚摸着他的头脸,又抚摸着他的双肩,胳膊,接着又拉住他的双手,后撤了一步,上下打量着牧天。 牧天始终微笑地看着她,此时轻柔地说,“我没事。” 季若曦的脸突然灿烂如花,眼泪却猛地飚出。瞬间又扑到牧天身上,头深深地埋在牧天胸前,肩膀耸动着,抽泣了起来。 牧天揽着她,轻轻地抚慰着她的双肩,脸贴在她的额头,温情地道:“没事了,我没事,季伯也没事。” 季若曦抬头,仰望着牧天的眼睛。 牧天缓缓地伸出手来,轻抚她的泪眼。 “我知道你会去那里,我知道爆炸的地方就是鸿宾楼,我知道……” 牧天猛然垂下头去,唇阻住了她继续的话语。 一阵悠长。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我知道你知道。” 牧天抓住季若曦双肩,盯着他的眼睛道。 季若曦鼐然,缓垂下头去。 “我需要你的帮助。”牧天低沉而恳切地说。 季若曦陡然抬头,目光里满含困惑。 “我要你打电话授权皮克代你和季伯行使报馆的一切职权,就一天。”牧天不容置疑地说着,正要接着解释。 “你不要解释,我知道要做什么。走。”季若曦突然果断地说着,拉起牧天跑下平台。 摒弃了所有的恐怖和困扰,人的职业技能就会得到超常地发挥。 季若曦三下五除二地通知了报馆主要的职员,让他们立刻赶往报馆。 “皮克在哪里?”季若曦问。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在家里,等你的电话呢。”牧天带着鼓励地说,并拨通了皮克的电话,只说了句“听着。”就把听筒交给了季若曦。 “是我,皮克。”季若曦接过听筒立刻就说,“一版除了通栏标题外,全部刊发现场照片,二版……”你不得不佩服季若曦的决策能力,有过第一次与厉中天那次的号外的策划和实施,季若曦几乎在瞬间就将第二天要出版的号外,安排得井井有条。她还告诉皮克,两个小时左右自己会把一篇专稿送去报馆。接着她让牧天坐在书桌旁,自己找出纸笔,边问,边撰写着自己的专稿。 注定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此时宵禁已过多时,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 蒋信义一边驾车疾驰,一边思考着目前的处境。 最为重要的还是那批军需物资,蓝鸟遭枪杀,季凤麟险遭敌人炸弹暗算,种种迹象表明,军需物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自己这方已经完全暴露,处在明处了。 牧天的判断和处理是对的,从将计就计到迷魂阵,这样的连锁操作,把敌人引向一个新的关注点,可以不知不觉地从被动走向主动。而这个时候,蒋信义没有在牧天面前否认自己就是渡鸦,是个明智的决定。 人需要信任,相互的信任。 战场上,如果你要相信一个人,无疑只有你背靠背的战友。而现在,肩负着如此大的责任的寒翁也好,渡鸦自己也罢,唯一能相信的就是牧天了。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牧天这一套看似行云流水的操作,成功的前提是秘密。 任何行动成功的要务就是要看能否守得住秘密。 想到这里,他急忙掉转车头,开去了广慈医院。 他把车开到广慈医院的时候,照例被巡捕拦下,随即被通报给了范弗利特。 基层的巡捕不认识他情有可原,却不见领头负责院门及外围警戒的负责人章嘉勇前来汇报这有点可疑。 范弗利特瓮声瓮气地报告说章嘉勇接到了一通家里的电话,说他儿子高烧,要送院看急诊治疗,就开了辆警车走了。 蒋信义听完沉吟着,章嘉勇今晚是担任鸿宾楼史蒂芬宴会的内卫的,他却请假说自己病了,躲过了这场未遂的爆炸案,是单纯的运气吗?后来却出警抓回了牧天等人。他的病好了吗? 儿子生病,脱离岗位,这意味着什么? “他去了哪家医院?”蒋信义信口问道。实际上他心里也知道答案。 “他没说。”范弗利特说,“我也没问。据说他家里仁爱医院比较近,应该去那里了吧。”范弗利特小心地道。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打电话给仁爱,还有所有的医院,电话打不通,就直接派两个巡捕过去,要靠谱的。这事要绝对保密。去吧。”蒋信义神情严肃地命令道。 在蒋信义看来,章嘉勇果然通敌,那正好中了牧天设的计,但你必须掌握他的行动,所以才这样命令。 范弗利特领命而去,蒋信义并没有急着上楼,而是逐一查看了各个岗位的警戒情况。 “你是说他们没死?这怎么可能?”久井英一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地对章嘉勇说,“那么多爆炸物。” “整个广慈医院全部被巡捕房控制了,住院部的五楼也被严密地封锁。医生护士一律不得离开五楼,在五楼负责警戒的都是蒋信义的人,所有巡捕都有自己的岗位,不得随意串岗,否则一律格杀不论。这意味着什么?久井阁下?”章嘉勇把事态分析给久井英一。 久井英一双手发狠地搓着。 “这次您作大了,巡捕房绝对不会善感罢休。会向你们提出强烈抗议的。”章嘉勇意味深长地说,“据我所知,工部局连夜召开董事会议,研究对策,很可能会在租界驱逐日本侨民。最起码会拿你的烟土生意开刀。”章嘉勇看着久井英一的表情,“希望您把事情都处理干净了。我可以帮你,但不想担着汉奸的骂名。” “这你放心,放炸弹的几个都是原来青龙会的人。我已经处理掉了。只是现在重要的是怎么能弄清楚他们两人死了没有。”久井英一的智商丧失了水准,这么完善的刺杀方案竟然没有一击而中,这让他太有挫败感了。 他在曜公馆的顶楼,拿着望远镜,整晚都对着鸿宾楼方向眺望,而且在距离现场几公里处,他还设有几个观察哨,时刻关注着事态的进展。 他真切地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神,看到了冲天的火光。怎么就让他们死里逃生了呢?接过还可能弄得自己一身屎?不可思议!久井英一不相信。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去,马上给我查清楚,否则我没法向石门君交代。”久井英一额狠狠地对章嘉勇说,随即甩出两个金条。 章嘉勇接过金条却没有装进兜里,而是放在桌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风透过墙去,我倒有个主意,可以让你们免责,还逃出旋涡。” 第559章 将计就计(4)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说!”久井英一粗暴地吼道。 章嘉勇一笑,朝前推了推两根金条,“久井阁下,我还没有收您的钱呢。” “你什么意思?”久井英一诧异地瞪着眼珠子。 “这是一种反向交易。一般来说,你在收别人给你的钱之前,要问清楚别人想要你干什么。”章嘉勇笑着说道。 “少给我打哑谜!说。”久井英一说着,又从旁边拿出一根金条,拍在上面。 章嘉勇讪笑着把金条揣进兜里,“你们不正跟弗朗索瓦就激进分子进行谈判吗?你把他们说成激进分子不就可以了吗?你们在抓捕激进分子的过程中,他们反抗,引爆了炸弹。希望你们使用的是美制的手雷。然后在确信医院里住的是你们想要的人的情况下,干脆解决掉了他们。” “你这是要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弗朗索瓦和雷诺瓦这两个老东西,从来不把我大日本皇军放在眼里,我这回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厉害!”久井英一发狠地说道。 “久井阁下是明白人,照会来照会去的,光打嘴仗是没有用的,嘴炮要能轰死人,那还要火药干什么吗?”章嘉勇继续给自己的提议寻找着注脚。他见久井英一没有太注意自己的解释,就神秘地说,“巡捕房里就有激进分子——夫,斯,基。”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你说什么?”久井英一惊异地问道。 “我还没拿到他的确切证据,但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你可以拿他打嘴炮用。”章嘉勇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谁?” “据我观察,是一直把持着政治科的蒋信义。” “他?” “就是历任警务处长面前的红人,在工部局又很吃得开的蒋科长。” “你有什么证据?” “我说了,只是推断。最近发生的事情,凡是牵扯到夫斯基的,总和他有着密切的交集。今天晚上,我接警处理一个凶杀案。你知道死者是谁不?” “谁?” “你在大鸿米店用谁来诱捕夫斯基上海领导人的?”章嘉勇还是像打哑谜一样反问道。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简怀仁,你怎么知道大鸿米店的事?” “观察加调查再加推断,还有汪先手手下的极司菲尔路十七号的贾正廷贾老板。”章嘉勇“嘿嘿”笑着,望着久井英一。 “你认识贾正廷?” “不仅认识,而且很熟,我们还有生意往来。关于蒋信义的事,他知道得应该比我多。”章嘉勇说完,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两手搭在上面,乜斜着久井英一。 “你是要我去找贾正廷核实吗?” “不用,他不会告诉你的。贾正廷滑得很,一直对夫斯基抱有同情。他不同于你们扶植另外一帮王立山,贾正廷一直在给自己留着后路。他相信你们的实力,但也相信你们迟早有一天会被打回老家,回到你们那个弹丸之地去的。”章嘉勇这话是在试探久井英一的底线,也是在拱火。 久井英一没有接他这个话茬,当然也没有上他这个当。反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建议我给过阁下了,可能的消息也给过阁下了。”章嘉勇拍了拍兜里的金条说,“剩下的就是告诉阁下史蒂芬和季凤麟是否还活着。”他站了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告诉您蒋信义最近的一个疑点,就是他把我要交给贾正廷的杀死简怀仁的嫌疑犯给私自放了,而且还有嫌疑犯去了鸿宾楼爆炸现场,紧接着又出现在了广慈医院,最后是跟蒋信义一起离开的。乘坐的还是医院的救护车。阁下自己品吧,仔细品。” “不不不,我要的不是这些,疑点有一件就足够了,我要的是你去确认史蒂芬和季凤麟的情况,然后杀了他们。至于小黄鱼,事成之后,还有这么多。”久井英一的目光在章嘉勇脸上扫视着说,“我相信你是有办法的,章桑。” 久井英一说完,破天荒地向章嘉勇伸出了手。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 五二○是五楼的最后一个病房,也是这层楼里少数几间套房之一。 蒋信义坐在病房外的客房沙发上,打着盹。 里屋病房里躺着全身都被绷带缠着的兰向成和侯耀先。 突然传来的噪杂声,吵醒了他。 他刚要起身,范弗利特匆匆地撞门进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出什么事了。雷诺瓦带着弗朗索瓦就进来了,他们身后紧跟着一个高挑健硕的年轻巡捕。 蒋信义赶紧站起来,整理着仪容,上前一步,立正敬礼。 弗朗索瓦挥挥手,然后又伸出手来,与蒋信义握了握,“辛苦了。”然后示意雷诺瓦可以说了。 高挑健硕的巡捕从本夹子里拿出一份文书,递给雷诺瓦。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雷诺瓦展开,着重地读着,“经工董局董事会研究决定,并报法国领事馆备案,兹任命蒋信义先生为租界警务处副处长。”雷诺瓦读完,把文书交给蒋信义,又命令道:“在处长史蒂芬伤重期间,代理处长职务,全权处理租界涉警的一切事务。”然后敬礼。 蒋信义再次立正敬礼,“谢长官栽培。”与雷诺瓦握手,又朝弗朗索瓦敬礼,握手,“谢谢阁下栽培。”他连声说着客气话。 法朗索瓦拍着蒋信义的肩膀,“好好干,你原有的巡捕房的职务不变,尽快找出凶手,不管是谁,都要严惩不贷!” “是,领事阁下!”蒋信义朗声道。 “蒋处长,我给你介绍。”雷诺瓦把身旁的年轻巡捕拉到近前,“这位是辜柯南,华裔法国人,刚从本土过来,董事会决定任命他为你的特别助理,与范弗利特一同协助你工作。” 辜柯南一个立正敬礼:“蒋处长好。” 蒋信义还礼,与其握手:“欢迎。” “谢长官。” 弗朗索瓦和雷诺阿又靠近全身被裹的病床上的两人,知道他们昏迷中,还是说了几句安慰与祝福的话,然后划着十字走了。这又引起了上上下下的一阵骚动。 蒋信义送他们走后,又回到病房,给跟着自己的辜柯南和范弗利特作了介绍,两人相互敬礼,握手。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两人寒暄了几句,就下楼去巡查了。 当他们从里到外查到大门口的时候,章嘉勇开着警车正进门。 他见到辜柯南很是诧异,“嗨,小辜,你怎么在这儿?” 在巡捕的岗位上遇到章嘉勇,辜柯南一点也不意外,就告诉他,自己刚被任命为蒋处长的特别助理,在这里值班。 “蒋处长?”章嘉勇心下一凛,问道。 “就是蒋信义科长,刚刚被工董局任命为警务处副处长,目前代行处长职权。”辜柯南解释说。 章嘉勇满脸堆笑地说,“恭喜,恭喜。这是个大喜事啊。” 他嘴里如是说着。心里却不停地哀叹着:“完了,完了,靠,又升官了!” 第560章 揭秘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这是一个忧郁的早晨。 晨雾不薄不厚地静止在半空中,久久不愿散去。 街上的行人几米远就看不清楚。 恍惚地如一幅幅活动的印象派的图画。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可是,“警务处长遇袭,生死不明”的新闻在整个上海滩疯传。 报纸上的种种暗示,将会促使工部局在一段时间内对日方保持一个相对高压的态势,这对自己的工作,尤其是眼前这批军需物资以及覃连生起义人员的转移应该是有利的。最少,环境不会变得更坏。 季凤麟在书房里,站着读完了《东方晨报》的号外,心里生出莫大的欣慰:女儿长大了,有厉中天强力的培训,终于可以独挡一面,做出这么有力的一张报纸。 昨晚的炸弹事件,他隐约感到是针对自己的,史蒂芬不过是碰巧运气不好而已,后来又是两人碰巧运气好而已。 他并不确定牧天在这里起到了什么作用,现场有蒋信义、皮克他们,他知道牧天跟刘庆怀和皮克走得很近,也是皮克玩笑成真地说牧天是自己的女婿,而若曦在这段时间并不多的相处中,似乎也承认了这样一个女婿。 牧天的聪明睿智,宽厚又机敏,孤傲又世故的样子时常浮现在他眼前。尤其是大鸿米店事件的处理上,牧天让他很感动。连季若曦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可是朝夕相处的父女俩呀。可是牧天在关键的时候却一语道破。 季凤麟不知道牧天是什么时候开始专注自己的身份的。但随后在与刘庆怀的交集中,牧天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异常。有这样的定力,在他这个年龄和资历的年轻人中,实属罕见。 如果他在不远的将来成为我们的一员,那将会是什么成色,上海滩的夫斯基势力又会有一个怎样的进展。 他想着这一切,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来。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他拿起电话,对方还是用摩斯码确定了身份:是渡鸦。 随后是传达的上级指示,命令季凤麟结束上海的使命,随军需物资和人员一同撤离去鄂西安全区,工作另行安置。 季凤麟听到在他看来是突如其来的撤离命令,立刻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渡鸦又传来了新的命令,立刻见面,商讨此次任务的细节。这让季凤麟感到了事态确实严重了,自己这次可能真要离开上海去鄂西了。因为,在上海,如果不发生紧急情况,寒翁与渡鸦是禁止见面的。如果寒翁遭遇不测,渡鸦顺位继承寒翁的职位,负责全面工作。这是一个必要的安全防火墙。如今渡鸦要求见面,他就知道局面已经变得异常糟糕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讯息,从而对此做出判断而已。 渡鸦电话里告诉他,车已经派过去接他了,还告诉了他暗号。 军需后天到岸,也就是说他在上海的日子只有三天了。 他在等车到的时候,独自在书房里踱步,留恋地环视着书房里的一切。 他不想离开上海,他舍不得自己的报馆,更舍不得离开女儿。 当然,如果他提出要求,或者根本不用提出要求,他也可以将季若曦带在身边。可是他舍不得女儿本来该享受生活的年纪,跟着自己整日地行军打仗。自己什么苦都可以吃的。要在以前也无所谓,可是经过大鸿米店的事件以后,他变了,最起码在怎么对待你爱的人上,变了。他可以真正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了,明白了什么是“替”和“为”。所以,他想到女儿将与自已一同受苦,这让他已经不能接受了。 泪在他眼里慢慢充盈,以致看不清对面的东西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姚立顺敲门进来,说有辆车在门口,说是接老爷去见朋友的。 季凤麟知道是渡鸦派的车到了,就穿上外套,又别了手枪,跟着姚立顺出了门。 便装的范弗利特靠在车门上,见季凤麟过来,就说,“天有点凉,先生应该多穿一些的。” 季凤麟没有见过范弗利特,因为昨晚本来该陪史蒂芬去宴会的的他,因为重感冒错过了。他听范弗利特说出了暗语,就对道:“雾也大,开车更要小心。” “一会儿起风,就能把雾吹散了。” “多大风啊?” “四级吧。” “那还好,不会太冷。” 范弗利特将车门拉开,“先生请吧。” 季凤麟道了声谢,钻进车去,接着朝旁边的姚立顺挥挥手。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姚立顺松开了腰后的手,也挥手望着汽车离去,直至转上了马路,才转身进了公馆大门。他没穿外套,马甲的边缘,时刻有一支枪把闪现出来。 …………………… 蒋信义打给季凤麟的电话是在牧天书房里打的。 此刻他跟牧天还有季若曦坐在三棱的平台上。 “我也需要离开上海?”季若曦惊讶地问蒋信义。 “这要看季伯的意思了。”蒋信义看了看牧天,微笑地对季若曦说。 他们在谈论昨晚的炸弹案。季若曦的膝盖上还放着晨报的号外。 季若曦抱住牧天的胳膊摇晃着,“你帮我说两句嘛,我不想离开上海。” 牧天对着蒋信义尴尬地笑笑,又搂了下季若曦的肩膀,“这个我说不上话啊。” “怎么就说不上话呢?他不是你蒋大哥吗?”季若曦少见地撒娇道。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牧天又朝蒋信义笑笑,这回少了许多的尴尬,多了些俏皮,“他说他是你师叔吔。”他坏笑地说,“他辈分比我大呀,如果我随你叫的话。” 说完,牧天复突然深情地看着季若曦。 季若曦眨巴着眼睛,片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松开了牧天的胳膊,还推了他一把说,“谁让你随我叫了,”她又看着蒋信义疑惑地说,“什么时候你就成我师叔了?” “开始就是。”蒋信义大约是受了牧天的感染,也坏坏地笑着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季若曦还是一脸疑惑,盯着蒋信义沉思起来。 一阵汽车喇叭声响起。 蒋信义站起来,朝下眺望着道,“来了。”他朝楼梯口走去,站在那里等候着。 片刻,梦荷引着季凤麟上来。 季若曦惊异地跑过来,高叫着:“父亲!” 季凤麟并没有理会季若曦的呼唤,也没有看跑过来的她,而是对着蒋信义抱拳道:“三山五岳。”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蒋信义也抱拳接道:“沧海桑田。” 两人瞬间立正敬礼,然后热烈地握手:“寒翁同志。” “渡鸦同志。” 季若曦看得睁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牧天上前,看着两人已经热烈地拥抱,手轻轻地搂住季若曦的肩。 还在懵懂中的季若曦,身子靠在牧天的肩头。 第561章 秘密的延伸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蒋信义率先松开季凤麟,手轻轻地推动着他的后腰。 季凤麟走向女儿。 季若曦从牧天肩头欠起身来,走向父亲。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季凤麟张开双臂,拥抱着惊魂未定的女儿。 季若曦在随父亲去大鸿米店接头的时候,无比坦然,也没有任何畏惧。此时却脸贴在季凤麟胸前,泪水无声地涌了出来,打湿了季凤麟胸襟。 季凤麟搂紧了些女儿,轻轻地道:“没事,爸没事。” 蒋信义看着他们父女,朝牧天使了个眼色。 两人走向一旁。 季若曦双肩还在微微颤抖,仰着头,泪眼连连地望着季凤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我以为你知道,现在你不也知道了嘛。”季凤麟安慰道。 “可是,你应该告诉我的,我是你女儿!”季若曦的声音提高了些。 季凤麟退后了一步,双手捧着女儿的脸颊深情地道:“是爸错了。以后不瞒你了。再说,你这么聪明,瞒也瞒不住啊。” 季若曦嘴一噘,破涕笑了,“爸!”她责备又深情地叫了一声。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梦荷送茶上来,见到这种情形,止步在楼梯口,眼睛张皇地寻找着牧天。 牧天招手让她把茶放在桌上,告诉她不要让任何人上来。 梦荷喏喏地应了,离去。 两人在圆桌前坐下。 季凤麟牵着女儿的手,也走过来,在旁边坐下。 “渡鸦同志,你说的上级指示是真的?”季凤麟知道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但他还是问了出来,因为他不想离开上海,尤其是这个时候。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握着季若曦的手。当然,他更不想与女儿分别。 蒋信义看了看季若曦,又看了看旁边的牧天,“寒翁同志,我不会假传圣旨的。不过,你要是有疑问,可以致电总部核实。我不介意。现在的情况是,你已经暴露了。昨晚的炸弹……”他的话语越来越凝重,还没等他说完,季凤麟就打断他。 “我知道,是针对我的。”季凤麟也神情黯然地说。 “没错。这次他们连‘杀警’这样的忌讳也不讲,可见其肆无忌惮,丧心病狂的程度了。敌人又玩起了‘说你是,你就是’的那套把戏了。所以上级指示,此次的行动由章鱼同志指挥,你配合完成这次行动后,随军需和人员一起撤走。”蒋信义一字一句的说着。 季凤麟听后沉吟了起来。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是我把这边的目前的情况和我对未来工作的分析,连夜电告总部的。请寒翁同志理解。”蒋信义有点歉然地道。 “你做了你应该做的。我没什么,绝对服从组织的决定。协助章鱼同志完成好这次行动。站好在上海的最后一班岗。”季凤麟表着态。 “你是老同志,上级是放心的,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问题是,章鱼同志今天就到上海,我们该派谁去接头?这也是我申请咱们见面的原因。”蒋信义神情庄重地盯着季凤麟的眼睛说。 这回季凤麟是彻底惊诧了。他猝不及防地接到撤离指示的时候也没有这样。 他脸色陡变地瞪着蒋信义问道:“谁去?还能有谁去?”他说着近乎“蹦”地跳了起来,如同一只被突然踩到尾巴的猫。 “季伯,请坐,你别激动。我就是来跟你见面商量的。”蒋信义赶紧站起来说。 有的人就是这样,当不被人重视的时候就会发毛。大鸿米店的事,季凤麟很感激牧天代自己涉险,而且保证了自己女儿的全身而退。可是这种被人取代的屈辱感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这样的事情眼见又要重演,这让他难以接受,也难怪他无法把持自己,以致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来。 季若曦看着处在盛怒中的父亲,一下子噤若寒蝉起来,来回地望着各人。她不理解蒋信义有什么话得罪了父亲,让他反应这么强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牧天却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人,也没有说话。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渡鸦同志,我知道你传达的是上级的指示,我当然也会接受,可你别忘了,你就是一个情报传送人员,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做出任何决策,同样也没有资格跟我一起商量任何决策上的事情。”季凤麟在盛怒中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季伯,你好好听着,我现在传达的也是上级的指示,此次行动关乎鄂西会战的成败,进而会影响整个战局,甚至是战争的态势。由此,上级指示要确保你的安全。鉴于你现在的状况,绝对不能在街上露面。季伯,你要知道,为了你的安全,东方行动有三个战斗小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在暗中保护你。我只是个情报传递员,但我还是你以后行使职权的继任者,现在你的安全与任务的完成同样重要。”蒋信义动情地说着。 “你什么意思?是我威胁了行动的安全了?我不怕死,更不怕被捕,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忠诚。”季凤麟仿佛被蒋信义的话进一步激怒了:你是说我没用,甚至成了绊脚石了吗?他心里恨恨地这样想,于是就狠狠地叫道。 蒋信义好像被季凤麟怒火弄蒙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季伯,没有人怀疑您的忠诚与坚贞。可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任务如何才能安全地完成。如果您站在街上让敌人乱枪打死就能完成任务的话,我相信夫斯基是愿意牺牲你的。你的亲人也是可以接受的。”牧天冷冷地说道。 他伸手搂住季若曦开始颤抖的肩膀。 季凤麟身子陡然颤了一下,直愣愣地盯着牧天,又看着依偎着牧天,满脸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季若曦。 “对不起,渡鸦同志,那你打算……”季凤麟对蒋信义歉然地说。 “狸猫换太子啊。”牧天立刻兴奋地抢在蒋信义说的话前面说,“我做过一回寒翁了,不介意再当一回。只要不让若曦再涉险就行。”牧得就跟开玩笑似的。 季凤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蒋信义。 蒋信义只微微笑着冲季凤麟点点头。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季季凤麟张大嘴巴,正要说话。 就听梦荷边上楼边喊着:“少爷,少爷!”听着声音很急。 牧天站起来。 “少,少爷,我挡不住,是,是胡少爷。”梦荷喘着粗气地说着。 牧天一抬头,胡提已经站在了楼梯口。 第562章 狸猫和太子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哦,胡提,怎么这时候来了?蜜月过得怎么样,幸福极了吧。”牧天疾步上前,拥抱了胡提。 牧天热烈地拍着胡提后背,胡提却狐疑地扫视着在场的人,正要打招呼。 牧天回头对众人笑笑,“你们谈你们的,我跟胡提有点小事谈谈。” 他说着就把胡提拉到一旁,“看着精神不太好,不会是给掏空了吧,哈。”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欧阳慧从她老家回来,亲戚朋友的一大堆,没完美了的。这不刚送她们娘俩回丰泽里,就赶过来看娘跟二娘,还给她们带了礼物。” “礼物?有我的吗?”牧天兴奋地说。 “当然。牛轧糖,你最喜欢吃的。在二娘那里。”胡提也兴奋地说,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我现在不喜欢吃了。” “真的?”胡提懊丧地诧异道、 “逗你的。怎么能不喜欢呢?” “我说嘛,人怎么说变就变呢?除非是一开始就不喜欢。”胡提突然低垂起眼睑。 牧天眼睛一闪,注意地看着胡提问道:“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 胡提抬眼看了牧天一下,又垂下眼去。 牧天一把抓住胡提肩膀,沉声道:“是什么困惑着你,你告诉我。”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牧天的声音有点大,蒋信义和季凤麟父女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胡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先告辞了,改天再回来看娘和二娘。咱们跟英子好几天没好好一起喝一杯了。改天过来喝。先走了。” 他拍拍牧天伸出的手,又走过去跟蒋信义、季若曦和季凤麟握手,快速地走下楼梯,一直站在楼梯口的梦荷跟着下去。 牧天走到楼梯口,朝下挥着手。 “回头有事找你。” 他朝下喊着。 蒋信义和季凤麟走到他身后。 牧天转身,“你们也要走了吗?”他耸着肩说,目光最后落在季若曦身上。 季若曦微笑无语。 蒋信义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到牧天面前,“是的。季伯完全同意你的计划。这里是章鱼的特征和接头的时间地点以及暗语,你先记清、背熟它。”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牧天接过纸条,但没有看。伸手给季凤麟,“谢谢信任。” 又神给蒋信义,“谢谢。”举起纸条晃了晃,“放心,还有时间。” 季凤麟又伸出手来,牧天一怔,伸手与他握了。但季凤麟没有松手,“你的计划周到可行,但现场状况可能瞬息万变,临机处理要灵活果断。但也切记不要灵机一动。还有,谢谢你招待和照顾小女,今天就不再打扰,跟我回去住。”他又伸出一只手,在握着的牧天手上拍了拍。 “谢谢季伯教诲。那都是应该的。”牧。知我者,岳父也。他这是怕我再出什么妖,提醒我呢,他这样想着,眼睛瞟着季若曦。 季若曦心有灵犀地迟疑了一步,跑向牧天,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跑回去,跟着他们走了。 …………………… 石门满仓拍打着桌上的《东方晨报》的号外,“老板不在,可报馆还在运营,而且看样子还运营得更好了嘛。” “学生该死,事先没有想到他们的抗击打能力这么强。相关部署已经下达,行动将在傍晚前进行。”久井英一双脚并拢,躬身道。 “亡羊补牢。善后处理得如何?”石门满仓问道。 “放炸弹的都是支那人,我已经处理掉了。保证没有留下首尾。”久井英一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听说他们都是青龙会的人?” “是。” “这些人要加以善待,以后随时都用得着的。”石门满仓意味深长地说着,“你说史蒂芬是怎么回事?”他喝了口茶,又示意久井英一用茶。 “报告老师,不是史蒂芬,是蒋信义。” “蒋信义?那个巡捕房政治课的科长?” “今天早上最新的消息,他又升职成了警务处副处长,代理史蒂芬行使处长职权。”久井英一这才端起杯子喝了茶,把杯子放下说,“有人怀疑他就是激进分子,夫斯基。而且是高层人物。” “消息确凿吗?” “巡捕房的线人目前只是怀疑,还在侦察之中。” “很好。让他抓紧查。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租界这盆水搅浑,让它翻天覆地,血雨腥风,叫那个新来的什么章鱼无处落脚,最后行差踏错,自投罗网。”石门满仓恶狠狠地说。 “章鱼?”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对,刚接到情报,夫斯基从福建派来一个大员,接替上海的寒翁负责这次军需品的运输。情报说,章鱼明后天就到上海,我们先把租界搞得风声鹤唳,那么,他就有可能变成海上的孤舟,无法靠岸。伊丽莎白女王号后天靠岸,花栗鼠还没有消息吧。”石门满仓道。 “报告老师,没有。根据计划,花栗鼠在邮轮进港前,没有特殊情况,会一直保持静默的。”久井英一答道。 “嗯,没有消息现在是最好的消息。这边布置的怎么样了?”石门满仓严肃地看着久井英一道。 “宪兵队,极司菲尔,警察局,卫戍区总队,还有青龙会残部,都已经严阵以待。就等她靠岸了。”久井英一兴奋地答道。 “你还要通知参谋本部,要海军下达命令,所有军舰加强戒备,对于出现在海岸的没有标志的船只无差别地一律击沉。我看这批军需还能插翅飞了?”他狠狠地抓起报纸的号外,捏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先把这两个半死不活的人,让他死透了!” …………………… 巡捕房地下室,停尸房。 跟在后面的金虎穿着一身巡捕的衣服,不停地打着寒战。 蒋信义看了一具尸体脚上的牌子,然后把尸床从一排中拽了出来,放在过道中央。 牧天上去掀开被单。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沈百祥。 他额上的血迹已经擦掉,露出明晃晃的一个黑洞。 金虎瞥见,不由要呕,努力地直着身子,抓住一个尸床的栏杆,支撑着身子。 牧天瞄了他一眼,对蒋信义摇摇头,又问旁边的胡提,“怎么样?可以做到吗?” 胡提伸出手指,在沈百祥已经有点萎缩了的脸上按了按,“可以,完了再磨皮吧。” “来得及吗?”牧天又问胡提。 “材料不缺,工具全,就可以。”胡提依旧盯着沈百祥的脸看着。 牧天一拍胡提的肩膀,“好嘞。”他扭头看着蒋信义说,“材料,工具。” 蒋信义一笑,扬起下巴,怼了怼旁边墙边一张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和各种刀具。 牧天从旁边拉过来一张空床,与沈百祥的尸体并排,朝金虎招手,“躺上去。”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金虎迟疑地躺到床上,“牧探长,你不是要把我弄成他那样吧。他可比我丑多了。胡少爷?” 牧天一笑,凑到金虎脸跟前,轻声道:“他比你眼大,鼻子还直。”牧完,就示意蒋信义一起离开。 金虎瞪大眼睛,欠起身子。 “躺好,听胡公子的。”牧天没有转身,说完径直与蒋信义出了地下室。 第363章 乱世赚钱箴言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蒋信义刚回到办公室,范弗利特就进来了。 “你不回去休息,来这里干什么?”蒋信义责备地问道。 “谢谢处长关心。我是来汇报昨晚章嘉勇请假去干什么去了的。”范弗利特恭敬地站在蒋信义面前道。 “先说一下医院内边怎么样?”蒋信义道。 “一切正常,就是厄本吵着要出去,到虹口的诊所给他的病人看诊。” “不是告诉你们,厄本可以出去吗?”蒋信义奇怪地道。 “他那些只是预约的病人,又不是急诊。我怕危险,就没有然他出去。”范弗利特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你做得对。你跟辜柯南是怎么分配值班的?”蒋信义问。 这是工作问题,范弗利特立刻立正敬礼说:“报告长官,他值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我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十点。”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蒋信义略一沉吟道:“换过来!你值晚班,晚上六点到夜里十二点,胡提值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其余的给辜柯南。”蒋信义严肃果断地说。 “是!”范弗利特答道,“胡提助理不是在沪西吗?” “你马上去起草一份公文,拿来我签字。把胡提先生调中央捕房来。” “是。”范弗利特答道,”又说,“长官我可以说章嘉勇了吗?”范弗利特问道。 “说吧。” “我们调查和走访了所有医院,昨晚章嘉勇没有去过任何一家。”范弗利特言简意赅地汇报道。 蒋信义一笑,“知道了。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回医院值班吧,现在那里是空缺的吧。” “报告长官,牧天督察和胡提助理都在那里。” …………………… 辜柯南端起酒杯,又放下,“真不能喝了。”他对章嘉勇说,瞥了旁边的辛丽雯一眼,“真的。我十点还要去医院值班。”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还没等章嘉勇说话,顾丽雯端起辜柯南放下的酒杯,“来,章大哥,我替他喝。咱干了。您再给我说说那个房子的事情。” “啊,雯雯真是女中豪杰,来干了。”章嘉勇瞟了自己旁边的丽丽一眼,喝了酒,放下杯子说,“我可是个女权主义者,尤其是在喝酒上。” “哎呦,你就算了吧,喝酒就女权啦,别的地方好不好啦。”丽丽有点讥讽地道。 “别的地方又怎么样了?我少给你拿钱花了吗?你这吃的穿的用得,儿子上学,上补习班,哪样不都是我供着的,还有你老家你爹妈那一家子,什么时候少给他们寄钱了,尤其是你那个弟弟,现在说要结婚了,彩礼还要我替他出,瞧他那出息,连彩礼都出不起,那还结什么婚啊?打光棍得了。”章嘉勇充满怨气地一股脑说着。 丽丽“啪”地一摔筷子在桌上,端起酒杯一口喝了,拿酒杯指点着章嘉勇,“嗨,你这个没良心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知道伐?还有,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要是不管他谁管?我爹娘吗?他们都那么大年龄了,身体又不好,你让他们怎么管。一年到头家里就那几亩薄田,能有几个钱好挣,叫你拿点钱,就亏成这样?你枉为人夫,还女权主义的,你要不要脸呢?”丽丽也不饶着他,一阵劈头盖脸地埋怨。 章嘉勇听丽丽这么说,撤着身子立睖着眼,“咦,今天是祝贺辜老弟双喜临门的,高升警务处长特别助理,还向你闺蜜好友雯雯小姐求了婚,这么浪漫喜庆的时刻,不张罗喝酒,你提这些家长里短的俗事干嘛?”他说着,又给辜柯南和自己倒上酒。 “俗事,吃喝拉撒是俗事,你哪天少干一样了?还有比俗事更恶心的事。你天天晚上不还是拉着人家没完没了,乐此不疲吗?雯雯我告诉你,你也别怪我当着你家辜先生的面说,这男人呐,都一个德性,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你可千万别上当,什么浪漫不浪漫的,那都是哄那些少不更事的小姑娘的,要结婚啊,你就得往死里要。彩礼,房子,车子。你要是让他们提上了裤子,你这辈子就都得不到了。”丽丽像是疯魔了一样激动地说着。 章嘉勇一敲筷子,“你胡说什么?你这不是害我兄弟辜先生吗?希匹!再说,看我掐死你!你看我兄弟是那样的人吗?还彩礼,房子,车子,票子,这才哪跟哪啊?要这要那的,你们这是要难为死我兄弟吗?”章嘉勇作势扬了一下手里的筷子。 辜柯南赶紧举手挡住,“章大哥息怒,嫂夫人说的也是实话。” 丽丽收回闪过的身子,坐直了,得理不饶人地说,“看到了没有,雯雯,这就是提上裤子的男人,一句话不合他的意就要动手。你可要擦亮眼睛。”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我说你有完没完了,你个沙皮老娘们,这是抱怨我呢,还是挑拨离间?”章嘉勇又发狠地道。 “我挑什么拨,离什么间了。我是说给雯雯听,要看好你男人,看人家多优秀啊,这就升了警务处长的特别助理了,还要当更大的官,这年头,只有当更大的官才能捞更多的钱。哪像你啊,在巡捕房干了这么多年,也没混个一官半职,说要当社会课的科长都几回了?可到了最后,还不是个巡捕?你也好意思活着。”丽丽真是伶牙俐齿。说得章嘉勇,一阵阵地惭愧。只好举杯与同样惭愧无比的辜柯南默然地碰了下,一口喝干了。 “嫂夫人教训的是。我们都应该努力,争取最好的前程。其实章大哥在巡捕房很不错的,大伙都喜欢他,我前一段时间在警队见习,听不少人都说章大哥人活泛,路子野。”他环视了一下屋子,又朝辛丽雯看了看说,“钱也没少赚。就是请章大哥以后在巡捕房,也多多帮衬一下小弟,我也想让雯雯过上好日子。有可心的房子,心仪的车子,还有够花的票子。”他说着,把辛丽雯楼了过来,深情地凝视着她。 辛丽雯倒也不扭捏,在辜柯南的脸上吻了一下,“别光嘴上说,我也不要多多少,跟丽丽看齐就行。刚才章大哥说的那栋可以让两成的的小楼,我什么时候能住得上?”这话却说的冷冰冰的。 辜柯南一愣,无法回答,章嘉勇就说了,“这好说,我随后替辜老弟想想办法,通通路子,分分钟的事,别说丰泽里的那栋小楼了,忆定盘路的花园洋房弄一套,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不失时机地抛下了钓饵。 果然,辜柯南心下欣喜,拿胳膊碰碰辛丽雯,两眼放光地说:“来,咱俩一起敬章大哥和嫂夫人一杯,敬他们幸福美满,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章嘉勇举着杯,眼睛看着辜柯南和辛丽雯,头却侧向丽丽耳边,“娘子好犀利啊。” 丽丽举杯挡在脸前,低声说:“别说好听的,今晚不行,不方便。” 第564章 信我,兄弟:残忍才能改变命…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牧天起身,脱下外套替英子披上。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凝神中的英子抬头看了一眼牧天,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英子,不对啊。你今天一口酒都没喝,有什么心事?是不是我走这几天,牧天他欺负你了?”胡提关切地问。 英子只是抬头笑笑,默然地摇摇头,又低头看着桌上的酒菜。 “我能欺负她什么?昨晚吓的,还没有回过神来。”牧天解释道。 “听你说了,那是够吓人的。若曦的爸爸没事吧。”牧天并没有告诉他全部,这倒不是不够哥们,而是告诉他这么多也无济于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事。” “若曦她也没事吧。”胡提又问。 牧天还没开口,英子突然插嘴道:“她能有什么事?有这位牧大探长保护着呢。”话语里,醋意十足。 “哈,我知道为什么了。是若曦进了你房间,你才不高兴的。”牧天轻描淡写地说。 “你还知道哇?”英子剜了牧天一眼,怪里怪气地说。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她扯下外套扔还给牧天,“你告诉梦荷,以后谁也不准别人进我的房间。你们喝吧,我回去睡了。”说完就“蹬蹬”地走了。 两人怔怔地望着英子的背影。 “这怎么回事?”胡提不解地看着牧天问。 “没事。就是若曦在她不在的时候,去她房间里看了一眼。”牧天不在意地道。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气成这样?”胡提推测地说,“弄坏她东西了?” “啥事没有。小姑娘家,没事找点气生,找点一点生活的烟火气。”牧天道。 “这个梦荷也是,英子不在家,怎么能让别人进她房间呢?” “这不怪梦荷,大娘和我娘也没拦着。她可能是想家了吧。”牧天沉吟地道。 “家?你是说冯茹芸那里?”胡提颇为奇怪地问。 “是的。有段日子没见夫人了。这样,这两天咱们忙完手头的事,去一趟弯头浜吧,跟冯济琛她们吃个饭,顺便去海子荡转转。你带着欧阳慧……”牧天还没有说完,胡提就打断他。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哎哎,别别。要去咱们自己去,别提她欧阳慧。”胡提精神一提,拒绝了牧天,接着神情暗淡地自己喝了面前的酒说,“要去咱们的去,你,我,英子还有季小姐。她,就算了,别扫了大家的兴。再说,她跟冯济琛和冯茹芸也不熟。” “我就知道你俩有事。你告诉了!”牧天肯定地说着,眼睛盯着胡提的眼睛。 “也没啥事,就是婚礼过后她就情绪不高,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好像是有人欠她两吊钱似的。奇怪的是,蜜月,你知道吗?这是蜜月,她都不让我碰她。过去咱听的书里可不是这么说的。”胡提百思不得其解地说。 “你没跟她谈谈?”牧天心里一沉,问道。 “谈了。她说担心怀孕。哦,对了,一谈她就提房子的事。”胡提有点纠结地说。 “房子?房子怎么啦,你那四上四下的小楼还要怎么样?不够住吗?”牧天觉得奇怪,连续地问着。 “不是。她说这要是有了孩子,加上她妈,还有她弟弟也要搬来一起住,还要请下人老妈子丫鬟什么的,就显得挤了。她在忆定盘路那块看中了一套花园洋房。不仅够住,将来孩子也有个跑跳玩耍的地方,其余的房子她老妈还能拿去出租。那地头现在很旺,租出去个三五间没有问题。”胡提有点为难地说,“她娘俩还说了,为了出租方便,房契上要写她的名。” “还是想当二房东啊。婉婶都这么大年纪了,倒是挺有追求啊。佩服。”牧天感慨地说,“你答应了?” “泰山会的底薪你是知道的,提成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巡捕房的那点薪资,只够全家人花销的。你也知道那娘俩花钱的魄力。我现在拿什么答应她们啊?”胡提声音越来越低地说。 “钱不是问题,侦探社还有些经费,眼下这单,也能赚一大笔。但是你想过没有,这里肯定有问题。”牧天提醒他说。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你想说大谷秀实是吧。这事我跟欧阳慧很认真地谈过。那是过去。而且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算是正常的交往,只要不越线,也可以做个朋友,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似的。”胡提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闪烁。 “你认真了,欧阳慧她认真了吗?”牧天有点严厉地问。 “我想她应该也是认真的。”胡提自我坚定地说。 “你想?应该?这叫什么话?”牧天的话里充满着怀疑。 “说到这里,我问你,大谷秀实是不是你叫人打住院的。上回问你,你打马虎眼过去了。现在一提这事,欧阳慧就说是我让人干的。而且没完没了。你说……”胡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牧天默然地给自己和胡提倒上酒,端起杯子,在胡提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喝了,抹了一下嘴说,“下次再提提到这事,你就跟她说是我让人干的。” 胡提喝了酒,杯子还在手里,晃了晃才放下,随即低头叹了口气。 牧天怜惜地看着他,“如果有一天,那个大谷秀实越了线,你该怎么办?想过没有,兄弟。”他说着,伸手想胡提肩膀上拍了拍。 胡提抬头看了他一会,才说:“离呗。不像以前,现在离婚是很正常的事了,有人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扎着堆地离呢。”他说完,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兄弟,你要知道,这里是法租界,你们是在工部局注册结婚的。离婚是一个简单的一封休书就能解决的问题吗?”牧天再次提醒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胡提看着牧天,讪笑道:“那又能怎样,随她呗。” 牧天朝后仰着身子,手抚着自己的后脑勺,叹了一口气。片刻,又直起身子,倒上酒,也不理会胡提,仰头喝了。 牧天丢下酒杯,“兄弟,如果你不能时不时地鼓起勇气残忍一回,你一生的命运,都不会有大的改变。”他又伸手在胡提肩上拍了拍说,“信我,兄弟。” 胡提给牧天的被子里倒上酒,看着牧天,“我信。咱先不说这个,你说这次的大单跟我先前做的那个沈百祥的面具有关吧。” 牧天含笑不语地端起了杯子。 第565章 兵不厌诈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牧天的眼光没错,金虎是一个严谨的人。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即使在这样一个夜晚,宵禁已过,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的时候,他还是戴了胡提做的沈百祥的面具,一丝不苟地模仿着沈百祥的姿态,到了水月里九号,在院墙上活动的砖块里放入了牧天准备好的情报。 就连受命前来恢复被烧毁的暗房的方古农见到送完情报回来的金虎,都差点吓晕过去,以为自己遇到了鬼。 恰好不放心前来的刘庆怀适度地告诉了方古农部分真相,他才平复下了狐疑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在普利策扶轮社,侍应生见着他,也照例地叫着他“沈老板。” 当然,他没有等马成,而是把同样的一份情报放在了指定的隔间马桶的水箱里面。 出来的时候,他还要了一杯咖啡,等到又不少人进来之后,他才离开。 牧天告诉他,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沈百祥还活着,照样干着他以前干的事情。 他坐在靠门口不远的位子上,向每个进来的男女笑容满面地行着脱帽礼,就差搔首弄姿,甚至l奔了。 贾正廷拿到厚厚一叠文件,并没有急于查看,而是问马成:“你见到山猫了?” “没有。小山子说他很早就去了,放好了东西,还在那里喝了一杯咖啡等着一会儿才走的。”马成道。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前两天怎么回事?怎么他一点动静都没有?鸿宾楼的事,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重庆方面和夫斯基都没有任何动静?”贾正廷一边拨弄着桌上的那摞文件,一边问马成。 “我查问过了,他不小心让酒精灯燎着屁股了,在医院里呆了两天。”马成忍俊不禁地说。 贾正廷也笑了笑。 “知道了,你下去吧。” 贾正廷听到关门声,又瞥了一眼,确信马成已经出去,就打开那一摞文件的头一份。赫然看到的是一份“近期对敌斗争的策略与战术指引”。 他把它放到一旁,接着的是一份“清乡运动中我方的战术要点”。 他也没有在意,他以为清乡运动那是日本人的事,离自己挺远的,完全是高高挂起的姿态。 接下来的上海全域简图,让他颇为困惑,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但许多地点都被圆圈圈着。 希匹!自己的联络站,安全屋有七成都在上面。剩下的有几处是与二十六号合用的,还有几处是与石门满仓合用的,遍及租界内外。像裘曼丽那样设在书寓里的,全部都在图上被圈着。 心下大骇。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贾正廷推开文件,攥着那张简图,手哆嗦着,立刻拿起电话。他首先打过去的是南市螺蛳里3号的联络点。 电话响了半天才有人接。 声音好像听过,但无法辨认是什么人。 “你找谁?”对方口气生硬。 “我是这家的房东,通知他这月的房租到期了。”贾正廷说这暗语。 谁知对方听完,哈哈笑了两声,瓮声瓮气地说:“那你完了,房租打水漂了。” “你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贾正廷心一下子虚了起来,厉声问。 “什么意思?这里的人四五口子,都死了,房租你找鬼要去吧。我是南市警察局长王木亮,怎么你问我是谁,想让我给你把房租垫上?”王木亮生气地说道。 “哎呦,王局长啊。我是贾正廷。好久没见了。你怎么在我的物业里?出了什么事了?”贾正廷现在想起来了,电话里确实是王木亮的声音。 “贾主任呐,刚接到报警,这里发生了命案,死了……嗯,五个人,都是男的,都是一枪爆头。屋里翻得乱七八糟。我都不知道贾主任在南市还有物业,你早说啊,兄弟也可以照应着点儿。”王木亮万分惋惜地说着。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那就是些祖产。可惜我这个月的房租了。不过房子还在。”贾正廷打着哈哈。 “那倒也是。”王木亮也敷衍着。 “王局长,求您个事,这事别对外张扬,怕以后房子不好租,或者租不上价。这里的人都迷信,说死过人的房子不干净。”贾正廷嘱咐着。 “这我知道,尤其是不得好死的死人,哈。放心。老没见了,哪天一起聚聚?”王木亮倒是很上心地答应道,还主动示了好。 王木亮跟贾正廷虽然是一条线上的人,但王木亮觉得自己虽然在做官的路上也常常给别人下个绊子什么的,可是跟贾正廷专门搞阴谋诡计为生不同。他顶看不起贾正廷他们,把他们称为“背后捅刀子的小人”,有机会就怼上两句。大部分时间是敬而远之的。除非上头命令的合作,平常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像这次主动说出“一起聚聚”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不当真的。 贾正廷果然没有当真,根本没有理会王木亮的话,马上挂了电话又立刻拨给了更重要的人石门满仓。 他等着对方接听,不由地在想: 蠢蛋!一定是久井英一那个蠢蛋干的。 你怎么能炸弹行刺租界警务处处长,而且还想与疑似夫斯基上海领导人寒翁一锅烩?贾正廷联想到被精准刺杀的简怀仁和裘向前,他感觉对手对己方的情报掌握远非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无论范围还是精确度。 久井英一这个蠢蛋的举动直接促使了租界当局和夫斯基的合作,即使不合作,那本来的同情就变成亲情了。那么,极司菲尔路的生存空间将大大地被压缩,原本希望自己的组织能在租界公开合法活动的希望,现在也成了泡影了。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有勇无谋的蠢蛋,莽夫! 其实,这次是贾正廷想多了。 地图上的圈点,完全是牧天推算出来的。在分析了周边情况,比如交通,暴露程度,建筑属性与群构成,甚至是居民成分等等大数据以后,得出的大致推论,加上陆芃之对于战略上的研究理论加持,才画成的那幅让金虎送出去的图。至于什么“反清乡运动”的战略战术,倒是牧天潜心研究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所以看上去深邃精到。就连真正的军事家也不得不佩服。 说到被摧毁的联络点,那原本就在刘庆怀的掌握之中,螺蛳里3号,早就在刘庆怀的视线之内,跟闫思宝司秘密司令部所在地剪刀里,不过隔了三个街区。 狙杀那里的特务,也是刘庆怀根据牧天的计划下的命令。 闫思宝之所以毫不留情地全部杀掉了那里的特务,是因为这里是十七号南市分站的总部,保存着相当的活动经费。要不然,谍战的不得已杀人,以速战速决为要,他们为什么要翻箱倒柜? 刘庆怀赶到的时候,闫思宝正在指挥手下装箱打包转移。他的司令部在一个地方不会超过两周。已有风吹草动立马跑路,绝不拖泥带水。 闫思宝是苏浙地区忠义救国军第一支队的司令,十几个营的兵力都在外围,唯独司令部一直在市区,有时还是在租界里,当然是公共租界的沪西,甚至是日军势力全覆盖的虹口,他也去几回。而且还带着一个加强排的警卫人员。这么大的阵仗,能如入无人之境,除了他闫思宝也没谁了。这一定和他的警卫人员多数出身梁上君子绝对有关,这些人都是他从各级监狱里花钱捞出来的,当差以后,待遇又好,一个个对他感激零涕,忠心耿耿。就如同一个搬砖的民工,一朝醒来进了体制内,坐进了办公室,喝茶聊天看报纸,还有高新和各种福利,见了恩主叫爹叫娘是一样的。 刘庆怀是来给闫思宝送军饷的。 一堆金灿灿的小黄鱼摆在面前,闫思宝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刘庆怀说武器弹药已经送往指定地点了。命令他们在天黑之前务必赶到。还命令他一定要指示浦东的覃连生营连夜赶往浦西,然后沿苏州河上行至弯头浜,黎明之前将在那一代驻防的一个日本小队端掉。而且要严密封锁消息,坚持三天等候命令。 闫思宝有钱有人有枪就行,很愉快地就踏上了征程。 但他拒绝了刘庆怀给他派遣的两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官做他的军事顾问,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因为在整个忠义救国军的序列里,他闫思宝带的第一支队是王牌部队,与那些国字头的部队不相上下,有些方面还远胜于那帮乌合之众。 …………………… 北京路后面的闽兴里的白沙鱼粉店的小吃“鱼粉”很有名。 它是取了深海里的十几种小杂鱼熬制的汤料,下了鲜制的米粉,再加鲅鱼制成的鱼丸几枚,佐以细碎的蒜苗和几粒香菜,汤鲜粉嫩,回味无穷。而且性价比极高,一盘佐酒小菜叫“回味鱼皮”的,只要一个铜子儿。因此,美名在外,许多人趋之若鹜。八一三之前,许多富豪都开车来吃。当然,白天他们是不常来的,但宵夜的时候你常常能碰到那些在公众场合很难碰到的富商巨贾和各种话题人物,比如作家导演音乐制作人电影明星之类的。 这里也是福建人在上海的聚居区。 钟剑洪选择这里和寒翁接头是有他的考量的,自从战后十九陆军撤退到了福建,他还没有吃过这种美味的鱼粉,另外,这个馆子是何仕铭开的。更确切地说是钟剑洪自己开的。因为当年撤退,何仕铭是自己的秘书,娶了个当地女人,不想随军,就留在了上海,何仕铭出生入死地跟了自己多年,临别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就盘下了这个店,当做临别礼物了。 钟剑洪也算是留了个念想。因为当时无论战事多么紧张,何仕铭每天都会给他准备一份鱼粉当宵夜。这是他们情感的纽带,更重要的是,钟剑洪坚信自己还会打回来。上海是中国人的上海,这在他心里一直是无可置疑的。 第566章 小题大做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何仕铭认出钟剑洪的时候,差点吓得跌了个跟头,怔怔地不敢说话。 钟剑洪也没有跟他相认,自己进门就找了个靠墙角的桌子坐了下来。 店堂比他当初盘下来的时候,扩大了不少,装修也讲究了很多。可以挤进中档排挡之列了。 看来敌占区的后方确实在发展经济,此时并不是饭时的高峰期,但店堂里已经有不少的食客了。 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跟着钟剑洪进来,在他斜对面的桌子上坐下。 钟剑洪坐下以后,就招呼了一下老板,要了两碗鱼粉和四样小菜和一壶老酒。 何仕铭当然还是没有相认,只说着“老板稍候”,就回去了后厨。 牧天在靠近门口不远的桌子上细嚼慢咽地吃着鱼粉,胡提在他斜对面,与秦不群也在吃着鱼粉。 牧天抬头朝墙角的钟剑洪瞄了一眼。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时间和装扮都对,牧天在等着章鱼最后的身份标示。 钟剑洪环视了一下店堂,目光也从牧天脸上扫过。接着掏出一款深咖啡色的细格子手帕,抖开擦着手,完了又仔细地叠好,放在桌上。 “是他。” 牧天的筷子突然掉到地上,他眼睛朝门外一扫,然后盯着钟剑洪弯下腰去。 胡提见状,猛然起身,照着秦不群就是一巴掌。 “你欠我的钱啥时候还呢?吃,就知道吃!” 秦不群也不说话,一纵身跳上板凳,抬脚踢翻了桌上的鱼粉。 接着又踢向胡提面门。 胡提侧身闪过,也一个纵身跳上凳子,双掌齐挥,袭向秦不群。 秦不群踢落的碗砸在旁边桌上一个食客的脚上,那人脚一抖,将碗带着碗底的汤水,又踢到对面的人身上。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两人跳起来,来立刻拳脚相加了起来。 钟剑洪正在错愕间,店堂里的人就跟中邪似的,马上就打成了一团。 端着鱼粉出来的何仕铭一惊,碗也掉在地上。 瓷碗碎裂,汤粉四溅。 钟剑洪不由朝墙根挪了挪。 他斜对面的两个带着鸭舌帽的人,稳稳地坐在桌前,冷眼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胡提和秦不群还在凳子上跳来跳去,见招拆招地打得不亦乐乎。 更加嘈杂的店堂内,有人已经抡起了板凳。 群架一打起来,真是不长眼睛。 一条长凳陡然砸在钟剑洪面前。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钟剑洪陡然贴墙站起躲避。 牧天一步滑到,将那持凳子的汉子横撞出去。 两个鸭舌帽缓缓起身,瞅着人缝,朝门口溜去。 胡提扭头看到,一跃跳下凳子,直接落在两鸭舌帽面前。 秦不群随即跃了过来,人又拆起招来。 两鸭舌帽相互看了看,退了回去。 警哨大作。 七八个巡捕持枪冲了进来。 为首的巡捕冲房顶“当当”,开了两枪。 “都不许动!”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他喊了一声。 众人消停下来。 龙鸭舌帽朝开枪的巡捕走去。 开枪巡捕立刻紧张地枪直着他们:“站住!” 两人愕然站住。 开枪巡捕见两人立刻站住了,就环视着店堂,挥着枪,大声喊着:“都带走。” 牧天朝胡提使了个眼色。 两人朝钟剑洪移动。 几个巡捕过来,将钟剑洪和牧天押出了店堂。 白沙鱼粉店外,停着几辆囚车。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店里的所有食客,包括老板何仕铭一起被押上了车。 囚车开出闽兴里,拐上了北京路。 囚车里,钟剑洪注视着牧天。 牧天透过不大的窗户,望着外面的街道,自语地说:“也不知道三表舅的病好点没有?” 钟剑洪闻听身子微微震了一下。 这不对啊?寒翁这么年轻,据他的了解,寒翁应该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看眼前这人,不过二十出头,虽然英气逼人,可脸上还有绒毛,多少还可以看出一些稚嫩。不过他目光却深邃得可以。 暗语也不对,标准答案属该是“三表舅的病好点了没有?” 暴露了。 钟剑洪心里一凛,接头地点的大闹,巡捕闯入,现在的囚车,再加上如此年轻的接头人,错位的暗语。这一切让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结局。 怎么暴露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所有的联系都是单线的,自己的调令来自最高机关,而寒翁的命令也来自最高机构。他与寒翁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没有通过任何中间的环节。那一定是寒翁被捕,叛变了。他想到这里,心里生出了一丝沮丧,刚到上海就被巡捕抓住了。还好自己没有带武器,公开的身份就是个买卖干货的小老板。也许在巡捕房还可以想办法脱身。 在鱼粉店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另外两个戴鸭舌帽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有问题,根本没有主要到眼前这个同车的年轻人,原来这才是深藏不露的特务。 钟剑洪仔细地回想着店里的细节,现在可以推断此人才是店里那帮人闹事的指挥者。 他默然地看着自己这侧窗外的街景,打定主意不接牧天的话茬。 牧天盯着钟剑洪,嘴角扯动以一下,“嗨,章鱼,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药方啊。” 标准流程是“没有多大起色,我淘到了一张新方子。” 钟剑洪心里又是一震,这哪儿来的二百五啊。 牧天心里想的则是:这些夫斯基真磨叽。就直接坐到了钟剑洪旁边。 钟剑洪朝旁边挪了挪,与牧天保持着足够的安全距离。 “我有你那方子里的药引子,红头的过冬蟋蟀。”牧天有点不耐烦了,把自己该说的暗语的几个关键词连起来说了出来。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钟剑洪扭头白了牧天一眼,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套路? 既然把我弄上囚车,那就是已经认出我来了。这二货还在这里啰嗦个啥?不过,他说的暗语虽然不准确,但就是那个意思,而且还直接说出了“章鱼”来。钟剑洪想着,突然对跟前这个年轻人来了兴趣。 “我说你们这些夫斯基就是啰嗦。我都认出你了,你还装什么装?”牧天开启了不信任的讥讽模式。 钟剑洪心道:抓都被抓了,大不了就是接下来的审问,大刑伺候,交代了就活,不交代就死。这很简单。他知道我是章鱼,试试他业无妨。 “寒翁,不姓韩吧?” 这回轮到牧天吃惊了,这老家伙不按牌理出牌啊。 “暗语里没这句话。”牧天严肃地说。 钟剑洪“哼”笑了一声,“你也没说对。” “我临时抱佛脚。不准确很正常。我叫牧天,不是寒翁。我是替他来的。现在局势太紧张,日本人正在做一个大动作。昨晚寒翁差点被炸死。现在不宜出现在公共场合。你定的这个接头地点太low了。北京路是什么地方,还有这么热闹的鱼粉店,你也想得出?鱼龙混杂的。还有你从厦门来上海的消息早就泄露了。那两个鸭舌帽的家伙就是跟着你进来的,他们在等同伙,要是他们先动手,你现在就是在去极司菲尔路的车上了。”牧天一连串地说着。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那你现在?”钟剑洪问。 “这还用问?去见真正的寒翁。不过,你见了他,第一时间要把浙沪地区抗日先遣队的联络图给我,你们再商量别的事。”牧天一本正经地说。 沪浙地区抗日先遣队是十九路军撤离福建时,有一个团的军人不愿撤走,坚持在上海周边抗战。军部当然不允许这些军人脱离大队,但这个团的将士一夜之间就拉了出去。进了大别山,并以此地为基地,与驻浙沪的日军周旋。目前已经发展到了七八个营三千多人的队伍。 但是他们以营为单位,分别驻扎。各营之间相对独立,基本没有协同作战的概念。当然,这也有好处,队伍小,好带。更有利于敌后游击战。他们是打得快,跑的快。日本人提到他们就头痛,把他们称为“泥鳅”。几次扫荡都没有对其造成致命重创,反倒是给他们送去了不少武器装备。 由于他们是十九路军的旧部,所以,在建制上,还保留着与十九路军的联系。 钟剑洪曾经是十九路军的参谋长,所以,也掌握着这些分散的各营的联络方式。 再说钟剑洪,随部撤到福建后,充当了夫斯基与十九路军的联络官,当地激进人士联合组建了亲夫斯基的中央政府,在全境推行夫斯基。可是,局势太过复杂,那些夫斯基们又缺乏城市和政府的管理经验,不久就被重庆方面通过渗透,打压完全把原政府换了血。 钟剑洪就是这个时候转入了地下的,成为了闽东地区夫斯基的最高领导人。 此次调来上海,是要整编抗日先遣队,在浙沪地区开展更大规模的武装袭扰战斗,以策应即将开展的鄂西战役。 他不知道此时囚车早已经脱离了大队,直接朝凤凰台驶去。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当车进大门的时候,钟剑洪奇怪这是什么地方。与任何秘密接头的场景完全不符。 牧天只淡然地告诉钟剑洪,“我家”。 第567章 截胡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一进门,胡提和秦不群就迎了出来。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钟剑洪心道:这小伙子真是煞费苦心了。 他们一行上了三楼平台,蒋信义和季凤麟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钟剑洪与季凤麟又对了一遍标准的暗语,刚刚握完手,相互叫着“寒翁”“章鱼”。 牧天就向钟剑洪伸手道:“拿来吧。” 季凤麟和蒋信义都奇怪地看着牧天。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带在身上,再说联络图从来也没有在我这里过。”钟剑洪看了季凤麟和蒋信义一眼,对牧。 “在什么地方?”季凤麟和蒋信义几乎同时地发出疑问的声音。 “这位小兄弟说我定鱼粉店当接头地点太low,可是,联络图就在鱼粉店老板何仕铭手里。他以前是我的秘书,一直负责各部的联络。是先遣队的联络中枢。所有的情报和信息,都是从他那里收发的。”钟剑洪讪笑地说。 季凤麟道:“章鱼同志,你别觉得我们是小题大做,现在形势非常紧迫,敌人的清乡运动针对的就是先遣军。他们想在最短的时间肃清后方的游击势力,以全力以赴地向西南挺进。三少的忠义救国军已经跳到了外线,以便策应先遣军,现在需要的是他们紧密的协同作战。这个联络图非常重要。” “何仕铭在哪里了?”蒋信义问。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押中央巡捕房了。”胡提道。 “我跟他一直是单线联系,组织里,何仕铭只认我一个人。我去一下吧。”钟剑洪道。 “不用,咱们在这里研究一下军需的运输问题。我打个电话叫把人送过来。”蒋信义说着,示意胡提跟自己下楼打电话。 “二楼我书房打吧。”牧天喊了一嗓子。 片刻,蒋信义上来,说一切都安排好了。 牧天叫胡提跟秦不群等何仕铭带到,带着他和联络图,立刻赶往海子荡,把人交给黄尊丏,又把一个大信封交给胡提,叫他交给黄尊丏就行,该怎么做,他都写在里面了。他交代完这些,就叫他们在这里研究事情,自己有事要去与皮克会合。 牧天交代完了,就下楼去了,在门口找到梦荷,叫她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以便钟剑洪留宿。 ………… 夕阳照耀在无垠的大海上,能见度越来越低。 海面的波涛也变成了暗黑色,不停地拍打着船舷。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巨大的伊丽莎白女王号,犁开一片黑暗的海浪,全速前进着。 大副迈克尔站在甲板上凭栏远望。 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迅速地抓起望远镜朝前方望去。 一艘中型机帆船在海浪上颠簸行驶,从左前方正对着自己驶来。 更远处,一艘快艇朝着机翻船疾驶着。 快艇上挂着青天白日加黄三角的旗帜。 迈克尔放心地放下望远镜。 是中国的船只。 这就预告着马上就要到上海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他突然感到不对,那艘机帆船突然加速,直接朝着自己开过来,而那艘快艇也已经接近机帆船。就在里伊丽莎白女王号不到十海里的地方相撞在一起。 机帆船被撞侧翻在海里,快艇却掉头快速地离开。 他又举起了望远镜,看到了几个落水的人,抱着船板在海浪里挣扎。 他再仔细看去,落水的人竟然有六七个人之多,他一个个看去,水里的人都是欧美人,除了一个以外。 他马上跑到指挥塔,命令轮机长左舵五度,并命令水手长准备打捞落水的人。 他没有多想,只是认为这些人绝对不是渔民。很可能是走私犯。不过,走私也罪不至死,自己也常干的。 人命优于一切。 先救上来,把他们关到一个船舱里面,到岸后交给当局就行了。 三下五除二,水手们就把落水者全部救了上来。 同是欧美人,迈克尔对皮克他们很客气。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他们被带到了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水手的干净衣服,然后被关进了底仓。 迈克尔很聪明,借洗澡观察了他们是否携带了武器,这年头武装走私是常态,他要保证船上乘客的人身安全,绝对不能救人救上来一帮穷凶极恶之徒。 牧天与皮克正在商量着如何走出船舱找迈克尔接头,舱门开了,一身厨师装扮的守护者海豹进来了,他给送来一桶热汤,叫他们驱寒。 海豹在给牧天打汤的时候,露出了小臂上的“波塞冬”的纹身。 牧天马上双手成六字交叉。 海豹道:“牧探长。” 牧天道:“海豹。” 两人握手。 海豹道:“船上有日本特务,是报务员。” 牧天道:“先解决掉他。”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海豹立刻说,“跟我来。” 牧天一拍皮克,皮克扯起库克伍德和科林,四人跟着海豹走出底仓。 花栗鼠发完最后一个字,摘下耳机,收拾好电台,放进床底下,就传来敲门声。 “谁?”花栗鼠警觉地问了一声。 “我,老闵。”海豹在外面应着。 “什么事?” “这不快到上海了嘛,迈克尔犒赏大家,叫厨房做了宵夜送来。” “等会儿。”花栗鼠又看了看舱房,觉得没有什么异常的,就上前打开了舱房的门。 他一看海豹身边还跟着几个陌生人,立刻缩回身子,就要关门。 皮克一脚抵住。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牧天探身上前,双臂疾出,一手掐住花栗鼠嘴巴,一手抓住他后脑勺,双手一错。 咔吧。 一声脆响,花栗鼠脖子已断,接着逶迤倒地。 牧天对海豹说:“去找迈克尔。” 海豹领命急速出去。 库克伍德和科林进来,把花栗鼠的尸体抬到床上,用毛毯盖了起来。 片刻,海豹带着迈克尔进来。 迈克尔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被盖着的人形,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凌厉地看着牧天,“你是蓝鸟?”他阴沉地问道。 “对。” “你来早了。我们要在码头交货的。”迈克尔依旧阴沉地说。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情况有变,减速停船。” 迈克尔犹疑地在牧天脸上扫视着。 牧天从兜里摸出两条小黄鱼,扭身从桌子上拿起上面的一把餐刀,同时在手里掂着,目光只直视着迈克尔的眼睛,“减速停船。”牧天皮笑肉不笑地又说。 迈克尔迟疑地把牧天手里的金条抓过去,放进上衣的口袋。转身离去。 牧天带着众人重又上了甲板。 他走到探照灯前,对着天空一明一灭地连照了三次。 快艇从黑暗中再次驶来,后面不远处跟着荡海一号。 伊丽莎白女王号开始减速,十节,五节,停车,抛锚。 荡海一号考上伊丽莎白女王号,木虎带着正副十八罗汉潜入船底,将下面一直挂着的巨大沉箱挂在荡海一号上,开走。 石门满仓接到的海狸鼠的电报内容是,“已过舟山,准时到岸,平安无事。” 第568章 这人是磨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石门满仓没有想到的是,荡海一号挂着膏药旗和青天白日三角旗,船底拖着沉箱,船舱底层装着从伊丽莎白女王号上卸下来的行李箱,在出云号和大力丸号扼守的吴淞口,顺利地进入苏州河,一路上行,直奔弯头浜驶去。 在黎明时分,完成了这次乾坤大挪移。 等到伊丽莎白女王号停靠在吴淞港,久井英一联合王立山和贾正廷的一队人马潜入船上查看的时候,只在船员的舱房里发现了花栗鼠的尸体。 更让他们恼火的是,即便是花栗鼠的尸体,也被迈克尔交给了华埠的南市警察局。 接着,整个华埠,还有日军势力全覆盖的虹口地区的多数日籍的商号店铺饭店居酒屋之类的,均遭到打砸和袭扰。其中不乏久井英一甚至是石门满仓的情报点和安全屋。 石门满仓气急败坏,用尽了浑身解数,说服参谋本部从清乡运动中抽调回来一个骑兵联队和两个步兵大队,火速驰援虹口和沪西歹土。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不料却遭到闫思宝的忠义救国军的埋伏,加上先遣军的追杀,几乎全军覆灭。只两百余人回到了宪兵司令部。 石门满仓气红了眼,就用这两百余人,在两个地区开始了疯狂的抓捕所谓的“激进分子”,一时间,恐怖弥漫在两个地区。 租界内,久井英一和王立山深度联手,对他们认为的激进分子,进行了疯狂的捕杀。一些重要人士惨遭刺杀。 就连日本人一向有所忌惮的法租界也经常大白天也会在街上响起枪声,不少人喋血街头。恐怖在租界内深度弥漫着。 石门满仓这种无差别的恐怖袭击,让季凤麟感到不安,他与章鱼和蒋信义商量,觉得自己此刻不是离开上海的时候,希望组织能够让他再留在上海一段时间,帮助章鱼熟悉上海的情况,度过眼前的艰难时光。 牧天对眼下的局势也颇为挠头,但不同意季凤麟“艰难时光”的判断,也不同意他再留在上海,因为这要牵扯他不少的精力来保障他的安全。季凤麟和章鱼,同是上海滩夫斯基的领导人,一新一旧而已。不过在他的心里,分量是不一样的。在季凤麟身上,除了自己承诺的部分,还包含着季若曦的情感因素。但是,夫斯基的规矩他不懂,也不想弄懂。 不过,季凤麟的言论里,多少透出对牧天战略战术的怀疑的情绪,让牧天心里不颇是滋味。是你们要准备鄂西会战,以阻断日军向西南的挺进。自己布置和间接的遥控指挥,有效地遏制了日军清乡运动的推进,和牵制了他们大部分的兵力。以致缓过神来的宪兵司令部,和参谋本部,不再考虑石门满仓的感受,把能运用的兵力,全部投入到了前线。 但前一时期的乱战,阵脚已经被打乱,重新组织起有效进攻和建立防线,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闫思宝和先遣军早已经不知了去向。 随着何仕铭不断发来的前方战报,牧天认为自己的决策没有错,甚至是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牧天觉得跟他们再讨论下去会无聊死的,就自己出来,去了广济医院。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兰向成和侯耀先听到牧天来了,就拼命地抱怨自己躺在床上这些天难受死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仅如此,厄本找过来,说时间太长了,自己诊所那边积压了大量病人,更重要的是,这样下去,时间长了,大家都处在一种疲惫状态中,难免不走漏风声。他劝牧天赶紧想办法结束这种状态。 牧天打电话给蒋信义通报了一下自己的决定,他告诉厄本,叫医务人员将兰向成和侯耀先身上的绷带去除,留着头脸的,同时对外声称史蒂芬和季凤麟伤已经基本痊愈,接着就是等候去英国整容,修复被烧伤的面部皮肤。 消息很快就在医院里传开,尤其是紧张了许久的巡捕们。 一直负责医院大门外围警戒的章嘉勇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去找了久井英一。 久井英一认为自己之所以内外受挫,一定是季凤麟在暗中运筹的结果,铁定地认为季凤麟就是寒翁。如果此次让季凤麟顺利出院,那无疑是泥牛入海,再找到他就如大海里捞针,是难上加难了。 他决定在医院里实施刺杀。就问章嘉勇这样做的可行性。 章嘉勇没有说可不可行,只是把医院警戒的布防,给久井英一画了出来。还说自己只能提供诸如放人进去之类的协助,动手是万万不能的。 久井英一判断史蒂芬将会乘坐七天后返航开行香港的伊丽莎白女王号回英国整容。所以,行动必须在七天内实施完成。他不知道季凤麟会否一同前往,但转送途中狙杀的方案他先自否定了。 巡捕房的沿途警戒就不用说了,万国商团也会全部出动,还有那个神鬼莫测的以美国佬上尉皮克率领的什么组织,也会参与其中。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这是些让人头疼的家伙。 医院,只有在医院里,行动成功的可能性才最大。 “不用你动手,你只要把我的人放进去就行。我亲自动手。”久井英一琢磨了好长一会儿,对章嘉勇说。他这也是豁出去了。 “进医院必须有特别通行证,尤其是上到五楼。特别通行证是由警务处颁发的。我有办法搞到通行证。不过……”章嘉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久井英一见他不再说话,明白他的意思,就从旁边的一个木匣子里拿出四根金条拍在桌上,“这个够不够?我要三张。” 久井英一是可以拿枪逼着章嘉勇去干这事的,但他知道过分地施压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对章嘉勇这种没有情怀,有奶便是娘,随时秃噜反帐的人。 还是使钱吧,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了还可以让磨推鬼。像章嘉勇这种人,你有时候真的说不清他是鬼,还是磨。 他敢拿我这钱,就说明他最少有一定把握可以把事情做到及格的水平。 章嘉勇心里是有把握把久井英一放进医院的,自己在门口警卫,没问题,小哈利真在住院大楼大门,没问题,而辜柯南在五楼,又是警务处长的特别助理,更没有问题。 于是,他伸手摩挲着已经装进兜里的几根金条,还弄出些“叮当”的响声出来,眼睛盯着久井英一。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久井英一“哼”笑了一下,心道:这人是磨。就冲章嘉勇伸出两个指头,“一张两根,只要把人送进去,不管结局如何,事成之后再补你两根。”他加重了语气地说,“只要我跟我的人上了五楼,就都算数。” 第569章 小酒天天可以有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蒋信义推开办公室的门,愕然地站在门口。 他看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有人在弯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神情很专注,根本没有觉察到有人进门。 蒋信义在门上敲了两下。 那人愕然站起,见到蒋信义,立刻立正敬礼:“蒋处长好。” 辜柯南! “报告处长,行政总务课要给您搬办公室,我们奉命前来替您收拾。”辜柯南诚惶诚恐地说。随即另外两个总务课的巡捕从里屋会议室走了出来,他俩抬着一个文件箱,单手朝蒋信义敬礼。 蒋信义跨前一步吼道:“站住,放回去!” “这……” 两人犹豫着。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我叫你们放回去,耳朵聋啦?”蒋信义又提高了点声音道,“谁说我要搬办公室了?我还是巡捕房政治课的副科长,我就在这里办公,把这些都给我恢复了,该干啥干啥去。” 辜柯南还想说什么,但蒋信义眼睛立睖起来,厌弃地挥手让他立刻出去。辜柯南垂头丧了一下气,还是挺胸敬礼,转身离去。 等所有人都出去以后,蒋信义关上房门,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他这才翻看着被辜柯南整理过的文件。 蒋信义对自己过目的文件有自己独特的归类和排序的方法,但现在的次序竟然按照笔画顺序重新排列过了。 辜柯南有强迫症。 卷宗的绳扣,他总是比别人多绕两圈,是五圈,但现在多个卷宗只绕了三圈,最多的一个也才四圈。这让他立刻警觉起来。其中一个卷宗的封面上写着“特别通行证”。 他一屁股把椅子怼到墙根,身子出溜下去,半跪在桌前,仔细地观察和抚摸着桌子抽屉和柜门的缝隙,以及锁孔的边缘。 他拿出钥匙把所有的抽屉和左右两个柜子都打开。仔细地观察里面的物品。 所有的物品都纹丝不乱,与他上一次锁上时是一样一样的。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他打电话给医院的巡捕,结果是胡提接的。 他问胡提是不是他跟辜柯南换班了。 胡提说是的,因为兰向成和侯耀先跟护士闹着要出去,护士无奈,厄本又怕不好跟牧天交代,就叫他去劝劝兰向成和侯耀先。他说其实也不是换,是替辜柯南半天,等范弗利特来了,他就可以回去睡一会,夜里再过去接范弗利特。 蒋信义告诉胡提,就这几天了,让兰向成和侯耀先坚持一下。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擅自换班。 …………………… 辜柯南赶到“雪の道”居酒屋的时候,就被领进一个最里面的卡座。 章嘉勇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他刚一座定,章嘉勇就问他怎么样了。 辜柯南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章嘉勇怎么找了个日本人的馆子见面。 “你以为是谁给你这么多钱买通行证?”章嘉勇不满地反问道。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们,他们想干什么?”辜柯南还是问了一句自以为不该问的话。 章嘉勇狞笑了一下,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他满面阴鸷,咬牙切齿地对辜柯南说。 辜柯南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怖的光来,随即站起身来。 “你敢走?坐下!”章嘉勇低喝道,“晚了!你以为钱是这么好拿的?” 辜柯南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又坐了下来,眼睛迷茫地看着章嘉勇。 “你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不仅你吃不了兜着走,连我也得跟着吃瓜捞!” “你们杀租界工部局的警务处长?这太离谱了,我不能参与,我把钱退给你。”辜柯南毫无底气地说。 “我都给你说,晚了。你还钱,现在还是明天,还多少?你现在还得出来吗?你以为贼船上了就是那么好下的?啊?你现在是知情人,人家不要你还钱,要你的命你知道不?什么杀警务处长不靠谱,他们都杀过他一次了,不过没杀死而已。”章嘉勇恶狠狠地说,见辜柯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何况他们也未必杀警务处长,病房里不还有另外一个人嘛。这个人很可能是跟蒋信义穿一条裤子的!我让你搜集他的证据,你干得怎么样了?” 辜柯南低头不语,双手十指交叉地在桌面上不停地磕碰着。 “想想你那个丈母娘吧,光彩礼就要了你五根金条,接下来这还有房子车子,还有过好日子的票子……嗯,不过雯雯也值这些个。你只要拿三张纸出来就全部都有了,雯雯那么个美人就铁定是你的了。你现在让人家娘俩吊着,还片叶未沾身吧。听说追她的公子哥,小开富二代可多了去了。我都替你急得慌。这么好的一块地要是让人家给先耕上了,你上不上火啊?”章嘉勇见他那样,急得直拍着桌子,唾沫星子乱飞地说道。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我没拿。” “你傻啊:这么好的机会,又有总务课的人打掩护。你到底要做哪样?思思念念地还像个男人嘛?你也不想想雯雯要是爬上别的男人的床了,你什么感受?” 章嘉勇时刻不忘了他的激将之法。 他见辜柯南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十指交叉地磕着桌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怕刚提了特别助理受牵连?屁!你我这样的,在巡捕房就特么是一只狗,让你咬谁你就得去咬谁。” 他端起眼前的清酒喝了,又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调调说。“可是当狗也得直起腰来,什么能让你直起腰,钱!你以为你现在升了个什么狗屁特别助理就了不起了?在巡捕房,就是他蒋信义那样做到警务处副处长的,说到底,也还不就是一只权贵富豪的狗嘛!钱,兄弟。钱最重要,钱才是爷!” 辜柯南突然两手张开,在桌子上一拍,“你别说了。一会来的是日本人吧?”他直视着章嘉勇道。 “是啊。人家是出钱办事的人。”章嘉勇歪着头看着辜柯南,奇怪地道。 “那我先走了,明天给你。人,我就不见了。你我都需要,也喜欢钱,但我觉得我跟你还是不同的。”辜柯南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章嘉勇喊着,但辜柯南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 等他从榻榻米上下来,蹬上鞋,辜柯南已经出了“雪の道”居酒屋。叫了辆黄包车飞也似地离开了。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他告诉车夫,先找个公用电话,等他打完了,再接着去贝当路的巡捕房。车夫听说去巡捕房,自然更不敢怠慢,拉着车一直小跑着赶路。 跑出了一段,眼看就过苏州河了,辜柯南看着天色还早,就叫车夫悠着点,不着急。车夫告诉他,刚才虹口那块很多电话亭前段时间都让人被砸了,不能用,到法租界才好找到能用的。 果然,一进法租界,就找到了一个可以打电话的电话亭。 辜柯南下车,往蒋信义的办公室拨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 …………………… 牧天把提盒放在桌上,也不打开,朝着钟剑洪示意着。 钟剑洪懵懂地揭开提盒盖子。 鱼粉!还是四碗。 钟剑洪欣喜地笑着,朝牧天拱手道:“有心啦,小兄弟,”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牧天对“小兄弟”这个词很反感,但碍于季凤麟和蒋信义的面子,不好发作,就说,”我这不是拍你章鱼同志的马屁,是你说的好吃,让英子听见了,她拉着我又去吃了一回,顺便给你带的。”他语调很冷地说。 钟剑洪好像没有听出来别的味道来,就掀开第二层提盒,“哇啊,还有小菜。那咱们得喝一杯。” 季凤麟闻听,询问地看了蒋信义一眼。 蒋信义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楼梯口英子喊道:“酒来啦!”说话间,她端着放着两个小菜和一瓶老酒的托盘就来到了桌子跟前,“二娘说了,大男人聊事,没有酒干聊个啥啊。这不亲自下厨给加了两个小菜,一瓶老酒。”说着,就把酒菜摆在圆桌上,“你们聊,我下去陪二娘说话去了。”拎起食盒,拿着托盘就风一样地下楼去了。 几人望着英子的背影,不由都笑了起来。 微笑中,钟剑洪已经打开了酒瓶,给各人斟酒。 季凤麟眉头轻微地绉了一下,双手抱拳向天一晃,“先生教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此时就开怀畅饮似乎还为时过早了点吧。”他的语调颇为抑郁。 牧天诧异地看着季凤麟。 钟剑洪倒酒的手停住,也很尴尬地看着季凤麟。 季凤麟无语地环视着众人。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空气有点凝重。 钟剑洪到底是在旧军队里混过的,当即哈哈笑了两声,“我来上海这几天,确实感到了形势的复杂,环境的恶劣,斗争的艰辛。但是我也看到了极大的希望。尤其是在牧天牧探长身上,有远见,细致周到,而且能够运筹帷幄。”他指着季凤麟接着说,“你我接头的事不说,就单说敌人的清乡运动,牧探长的战略战术运用得就很精当。让先遣军大跨度向纵深撤退,调动忠义救国军跳到外线作战,重点是诱敌深入,拉大敌人的补给线,同时打他们的后勤保障,以优势兵力围歼他们的突出部。前线捷报频传。虽然没有战役性的胜利,但战术性的胜利一个接一个啊。有效地牵制了敌人西进的速度和兵力。为即将开始的鄂西会战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这种阶段性的胜利,也就构成了巨大的战略性的胜利。庆祝一下,也是可以的嘛,寒翁同志。来来,敬牧天小兄弟。” 蒋信义听到这里才帮腔说,“要是有这种胜利,革命的小酒还是可以天天有的嘛。季伯,来咱们一起敬牧探长,为他的宏图大略,聪明睿智,超强的执行能力,总之为后生可畏,也为季伯被允许在上海多留些日子,咱们一起喝一杯,算作庆祝吧。” 牧天本来对钟剑洪又提“小兄弟”要拦住他的话的,但蒋信义的话让他颇感舒服,但蒋信义老谋深算,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套儿跟着,就说别拍马屁,一听好话自己容易喝高。喝高了就容易惹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就哈哈笑着,把酒干了。 英子又跑上来,走到牧天跟前,低声说了句什么。 牧天沉吟了一下,叫众人先喝着,说娘找他有话说。 第570章 这事挺严重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其实,苏小小是不愿意叫牧天下去的,是英子不顾她的阻止,硬跑上来叫牧天的。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苏小小跟夏如花和英子聊天,苏小小接到了婉婶的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了一通,就挂上了电话。话语是不连贯的,又语焉不详,英子听上去莫名其妙。 苏小小听了电话后,一下子就变得忧郁了起来。 而夏如花大概知道些内幕,说这是件大事,让苏小小不要担心,有事她来扛。要不就叫牧天来商量,反正他正好在家。 但是苏小小不让,说牧天跟朋友在做大事,不要打扰他。 英子一听这话,娘有事情了,儿子还不得第一个到场?就跑上来叫牧天了。 看着牧天下去,钟剑洪自己端起酒来,也不招呼别人,就喝了下去,“这兄弟不错。心思缜密,又有格局,胸怀雄图大略,做事扎实到位。前途不可限量。” 蒋信义看了看季凤麟,没有说话。 “不如这样,我来了上海,寒翁也暂时不走,还有你渡鸦,不如咱们先把小组成立起来,第一个就把牧天拉进来。这是人才。无论什么时代,人都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了人,就什么都有了。若我们不先下手,还不知道将来他会落到什么组织里呢。你们看怎么样?”钟剑洪恳切地说着。 季凤麟淡然一笑,下巴朝蒋信义点了点,意思是让他说说。 蒋信义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个,我和季伯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做人都有自己的底线,牧天的底线是,他只为自己所爱之人而战。爱人、家人、亲人,这是他内心的自然排序的优先级。你不能越过他的底线,要等他自己去超越。何况他的思想里,对任何主义都没有概念,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完美的主义,如果那放大镜看,那里面的腌臜都是同样的多,半斤八两而已。同时他不喜欢宣誓效忠那一套,因为他自信自己效忠于自己的初心。那些表面的东西最容易被击穿。所谓誓言,就是为了背叛而设计的,效忠也只有被出卖的时候才有意义。你就省省吧,先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否则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就是骗子。你没看到,他刚才心里就想着我在给他下什么套呢。”他一口气将牧天的心态和思想分析了个遍。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钟剑洪颇感愕然,但季凤麟却频频点头。 “他跟三少那边走得更近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一把一利索,干活拿钱,这在我们看起来有点荒诞,但这实际上是很符合人性的,交易嘛,就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愿景嘛,你可以忽悠他们一时,但不可能忽悠他们一世,更何况很多人看不到你的愿景的,你接着忽悠他们的下一世,下两世,下三世,还是n世?”季凤麟感慨地说着,他是从《东方晨报》改版以后很长时间才悟到这个道理的,当然他并不希望钟剑洪能够彻底理解自己的想法。 “据我所知,三少他们那边经济是没有问题的,的确,我们要取得胜利,光靠打白条,吹愿景还是远远不够的。陆芃之的凯乐门经营得很红火,这就成了他们大量的经费来源,支撑着他们的所谓事业。何仕铭捎来的信息说,牧天在海子荡的试验很成功,不仅有了自己的内河运输,还有了自己的陆上运输车队,还在上海滩开设了连锁的酒楼。在经济建设上还是一把好手。”钟剑洪说起来也是一番的感慨。 “海子荡我去参观过。那是一个叫黄尊丏的先生在打理的。这位黄先生以前是陈继明的机要秘书,本来是牧天外祖父的贴身护卫,担任过陈继明与子不语先生之间的联络官。黄先生本来很同情子不语先生的,认为他的理念代表着未来,可是他更相信陈继明的理念才是能够达到未来的正确道路。本来是方向问题,但两人却刀兵相见,搞成了一场悲剧。等子不语先生想明白了,但不幸作古了。黄尊丏与牧天有旧,到现在还称牧天‘少主’,可见其忠心。也可见牧天是有梦想的。也许是我们囿于某种怪圈里,无法理解他罢了。还有,他们同生在粤东南一个叫马栏山的山谷里,据说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一支。现在黄尊丏被海子荡的人称作‘马教主’。你们说,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蒋信义深思地说着,最后问他们。 钟剑洪剧烈地挥着手说,“算了,算了。这不是我们今天喝酒该聊的话题。总之,这个话题我提出来,咱们都想着点,至于事情朝那个方向转移,谁也左右不了。别让他跑到敌人,尤其是日本人那边就行。” “这话千万别让牧天听到。跑到天边,或者说上天入地都有可能,但绝对不会跟日本人沾上一丝一毫的关系。这点我是可以打包票的!”蒋信义信誓旦旦地说。他端起酒杯,也是自己喝了,眼睛有点红地盯着钟剑洪,竟然起了一丝丝的敌意。 …………………… “这是真的?”牧天瞪大眼睛问苏小小和夏如花。 夏如花不知如何是好,直愣愣地盯着苏小小,“婉婶的电话是打给你娘的……” “这不摆明了让我兄弟当冤大头嘛!”牧着,在茶几上拍了一下,站起来,原地踱起步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话不能那么说!坐下。”苏小小喝止道。她看到牧天又坐回沙发就说,“我跟你大娘还有些私房钱,差不多能替他们小两口把剩下的钱给付了。要不然怎么办,他他们老房子给卖了,人家让他们七天天内就搬家,新房子没结清尾款不让入住。你让他们一家老小住大马路去?”苏小小解释道,责备道。 “娘,那是您和大娘的私房钱。”牧天有点无奈。 “什么我和你大娘的?这最后还不都是你们的?现在拿来救救急,还当个钱用,过段时间还不知道要毛成什么样子了呢?”苏小小在努力地说着自己行为的合理性。 夏如花觉得事关自己的亲儿子,不太好说什么,就一直望着苏小小,听着她说。 “娘,钱毛那是很正常的。不过,婉婶这么倒腾法,不叫个事,您知道吗?大娘!”牧着,知道苏小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是从来不接受违拗的,最后就把焦点移到夏如花身上来。 夏如花踌躇着,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还是盯着苏小小,不时拿眼瞟着牧天。 牧天见这种情景,不由哀叹了一声。 “你也想开点。这都是为了你胡提兄弟小两口能过得好一点,宽松一点。你说婉婶当了那么多年的二房东,啥也不会,就知道收房租。我跟你大娘好多了,不行咱还可以盘个门面,出去开个裁缝铺啥的,不也能挣个三瓜俩枣的补贴家用,不让你们两兄弟在碗面挣命嘛。你听娘的,事情就这样了,赶明你有时间就去街上转转,寻个合适的地点,咱开个铺子,我在家里闲着,都快闲出病来了。”苏小小郎然地说着。 嘿,这老太太还打算出去创业啊? 牧天正想着,胡提打电话进来,他不问他娘如何了,也不说自己的情形,开口就要找蒋信义! 第571章 这不是演习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胡提一听是牧天就道:“天哥,我找蒋处长有急事,咱们回头再谈。” “天哥”这个称呼在胡提和牧天之间是很少出现的,除非有了什么难言之隐,才相互叫“哥”。 牧天内心已经确认了娘说的那些事情,是确实的了,甚至已经被轻描淡写过了。 他本来想跟他聊两句的,但胡提先发制人,没办法,就告诉胡提把电话打到书房去,放下电话就跑去找人了。 苏小小和夏如都松了一口气,拉着手,相互望着,脸上露着欣慰的笑。 蒋信义关上书房的门,在里面接了不到两分钟的电话就出来了。 他招呼牧天跟自己回巡捕房,胡提在巡捕房呢。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牧天看了一下表,马上就八点半了,这时候回巡捕房,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还有自己也要找胡提聊聊刚刚娘跟大娘提到是事,这几天他老是躲着自己,现在正好抓住他好好谈谈,他要问清楚自己兄弟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总是给人娶了媳妇忘了兄弟的印象,牧天在心里都过意不去,毕竟是自己兄弟,自己不想被忘记,更不想兄弟背这个骂声。 他们回到贝当路的时候,车根本就没开进院子,而是停在了隔着的一个弄堂里,走着从后门的便门进了巡捕房。 胡提按照蒋信义的指示,早在门房里等着他们了。 牧天对蒋信义这么支使自己的兄弟有些不悦,但看他们如此神秘,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也就没有怎么介意。 “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胡提严肃地对蒋信义说。 “哦?” “我问过门房和值班的兄弟了,他们问过他怎么这时候来捕房,不是在医院值班吗?他说值完了,顺便来取个文件就回家。他在办公楼转了一圈,就走了。”胡提说着。 牧天这才明白,他们说的是辜柯南。 “好,走吧。”蒋信义说着,朝他们招着手,蹑手蹑脚警惕地朝自己的办公室奔去。 牧天扯了一把走在自己前面的胡提,低声问:“怎么回事?”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胡提看着前面的蒋信义,放慢了一步,低声答道:“辜柯南可能要反水,处长要抓他个现行。” 牧天低声“喔”了一下,轻轻地在胡提肩上拍了一下。“完了我找你有事。” 胡提没有做声。两人加快了速度,跟上前面的蒋信义。 要不是这次辜柯南作妖,牧天和胡提不可能知道巡捕房的办公楼还有一个楼梯。在大楼的东头角上,洗手间的里面。 他们从这个秘密楼梯摸上了三楼。 天光之下,他们能看到自己在墙上的影子。 他们一路猫腰窜到了蒋信义的办公室前。 蒋信义几乎是半跪着打开了门锁,轻轻地推开门。让胡提和牧天进去,“弯腰,去把窗帘都拉上。”他说着,关上了门。 胡提和牧天猫腰走到各个窗户前,然后贴墙直起身,几乎整个身子推着,将窗帘拉上。屋里立刻漆黑一片,对面几乎看看不见人影。 蒋信义已经摸索着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等到牧天和胡提也摸索着过来。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他摸索着打开中间的抽屉,找到一枚钥匙,举着,“胡提去对面秘书的办公室等着,我跟牧天去会议室。有人开这个门进来,不管是谁,过两分钟就拨打这个电话。”他伸手摸过电话,举着钥匙,“明白了吗?” 胡提也在桌上摸到了电话,接着向上摸到了蒋信义的手和钥匙,“明白。” 三个人爬行着,胡提开门出去,蒋信义和牧天爬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窗帘平时也是拉着的,现在屋里也是漆黑一片。 两人全凭呼吸声判断着彼此的方位,蒋信义摸索着爬起来坐在会议桌旁的椅子上。牧天也爬起来,坐在蒋信义旁边。 “当……当……”外滩的大钟敲了十下。 “你这是弄啥哩?”牧天借着钟声的尾音问道。 “回头说。咱们再等半小时,就会知道了。”蒋信义小声地说道。 “半小时?我怎么看你是想等到天亮的样子,搞这么神秘,我办事,什么时候用过爬的?”牧天有些抱怨地说。 “想进这个屋里拿东西的人,可能就在附近观察着呢。这不是演习。”蒋信义认真地说着。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小题大做。”牧天嘟囔了一句。 “说我啊?你代季伯跟章鱼接头搞那么大的阵仗是什么?”蒋信义调侃地说。 “安全。周围那么多眼线,我知道谁是谁啊。”牧天不服气地说。 “这个办公楼,有人巡逻,也有人加班,还有人突然回来有事,我们要是暴露了,该来的人他就不来了,我要做的事就做不成了。我做事从来不白忙活的。”蒋信义自嘲地说着。 “哈,你有理,说不过你。”牧天好像没有了谈兴。 蒋信义也不再说什么,以牧天的悟性,多说是无益的。 一片静寂,只有房间里的落地大钟在“嘀嗒”地发着清脆的声音,标志着时间的流逝。 终于,在牧天都已经觉得太过漫长而有些焦躁的时候,蒋信义对着他“嘘”了一声。 牧天立马精神起来,两眼盯着会议室房门方向。 他只能隐约看到房门的轮廓,但这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一阵开锁的声音过后,蹑手蹑脚的步声传过来,微弱到两人屏住呼吸才能听到。但他嗅到了一股酒味。 这小子刚喝了酒。酒壮怂人胆? 牧天心里暗笑了一下。 蒋信义和牧天在黑暗中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并不能看清对方的面容,但都同时起身,朝只成轮廓的门口挪过去。 牧天判断着酒味已经接近了蒋信义的办公桌。 两人也已经挪到了门前。 牧天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地听着。 “噼里啪啦。” 纸张之类的文件掉在地上的声音传进来。 两人立刻收紧了身子,顺便抽出枪来,举着。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手在捡拾文件的声音又传过来。 声音大了些,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既然已经弄出了动静,索性就不用这么小心了。把文件重新摞回去的声音就不那么小声了。 电话铃声陡然响起。 牧天和蒋信义同时撞门出去。 进门的胡提打开了灯。 明晃晃的灯光下,辜柯南正在把几张纸往怀里塞的手僵在胸前。 他愕然地扫视着三支枪口,“噗通”跪在地上。 第573章 夜的蜕变术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蒋信义收起枪,伸出手掌抬了抬手指,“起来吧。”他语调平和,带着微笑地说。 辜柯南没有立刻起来,而是磕了一个头。慢慢自来,两腿哆嗦着,垂首站在蒋信义面前。 蒋信义又勾了勾手,“拿来吧。”依然是充满着和蔼地说。 辜柯南抬眼看了蒋信义一眼,从怀里掏出总共三张特别通行证。递过去。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蒋信义接过来,一张张地看了一遍,“这是要我签字的。”他说着,拿着通行证坐到办公桌前,招呼辜柯南靠近前来。 “坐下。” 辜柯南战战兢兢地在桌子头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双腿依旧在颤抖着。 蒋信义冲他一笑,接着在一张张的通行证上签了字。然后举给他。 “给谁用的?”他语调平和地问道。 辜柯南一脸的哀求,嘴唇翕动着,没有说出话来。 蒋信义欠身抽出身后的靠枕,举手抛给牧天。 牧天愕然接住,随即明白,枪在大腿上蹭上了枪击,枪口抵住靠枕,走到辜柯南对面,对准了他的大腿。 “我,我,我说,我说,处长。是,是给章嘉,章嘉勇,勇的。”辜柯南颤声说道。 “他要用这个干什么?”蒋信义又问,语调还是一样的平和。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杀,杀人。”辜柯南说。 “杀谁?还要用这个特别通行证?” “不是他杀人,是给一个叫久井英一的日本人。那天我没见过这个人。是那个日本人要在医院杀史蒂芬和季老板。所以要,要这个特别通行证。”可能是蒋信义的语调平缓了辜柯南的情绪,他的话利索了起来。 “什么时候?” “我要给他通行证以后。我答应明天中午以前弄到给他们。他们打算伪造处长您的签名。行动大概要等到晚上吧。”辜柯南语调更顺了,话也多了起来。他应该觉得,这时候提供的信息越多,自己保命的机会就越大吧。 “他们在你值班的时间动手不是更方便吗?干嘛费劲搞这些通行证呢?”蒋信义还是颇为不解地问。 “他们可能怕出什么意外吧。章嘉勇也知道医院警戒的巡捕经常临时换班。”辜柯南解释道,他现在要把矛头引向章嘉勇了。 “章嘉勇还让你干了什么?除了弄这些特别通行证以外?”蒋信义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让我平时搜集处长您是夫斯基的证据。”辜柯南讨好地说道。 “搜集到了吗?”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没,还没有。”辜柯南注视着蒋信义。 “你很缺钱是吧?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干这么多事?” “上回搜集证据,给了一根,这回拿通行证给了一根,完事说再给一根。总共就这些,三根。”看得出,辜柯南不打算隐瞒。 “你怎么把这些交给章嘉勇?”蒋信义的语气有些重了起来。 “让我直接送到虹口的‘雪の道’居酒屋,交给那里的老板就行,他来值班的时候就给我余下的一根金条。”辜柯南依旧眼睛骨碌地转着说。 “很好。”蒋信义把通行证放在桌边,抬头看着牧,“你都听清楚了吗?牧督察。” 牧天微微一怔,这事我听清楚干嘛?你又不是审我?但随即就答道:“听明白了,蒋处长。” “有个叫辛雯雯的女人你认识的吧。”蒋信义突然问牧天。 牧天一阵蒙圈,但见辜柯南浑身一颤,自己眼睛一亮,就硬接了下来,“是,不过好久不见了。她是婉婶的外甥女,以前常去婉婶家玩。最近不常见了,听说谈恋爱了。”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乜斜着辜柯南说着。 辜柯南的身子颤抖的有些难以自制了,嘴唇再次地翕动得厉害,但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蒋信义见好就收地把通行证朝辜柯南跟前推了推,自己站起身来,上前拍了一下牧天的肩膀,“牧督察,人就交给你了。从现在到明天的事,你跟胡助理就看着办吧。”他说完掐了一把牧天的肩头,又拍了两下,径自走了。 牧天掏出车钥匙抛给胡提,“把车开过来,停在楼门口。” “是,牧督察!”胡提接过钥匙,应了声转身离去。 牧天走到蒋信义的椅子上坐下,把挡在枪口前的靠枕放回到身后,靠着,枪口指了指桌上的通行证,“装起来。” 辜柯南惊恐地眼睛从枪口,瞄到牧天的脸上,没有动弹。 “我让你装起来,没听见?”他晃动着枪口指点着通行证,语气却很平和。仿佛与蒋信义约好了一般。 辜柯南一脸恐怖,狐疑地盯着牧天的脸,将桌上的通行证缓缓地拿起来,朝自己口袋里塞去。他的手颤抖着,塞了几次才塞进去。 牧天轻蔑地笑笑。 辜柯南装好通行证,长舒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自己脸上的个表情,挤出一丝笑来看着牧天。 “什么打算?”牧天看着自己手里的枪。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我跟牧督察和胡助理走。”辜柯南语气坚定地说。 “来之前,蒋处长交代我,可以再给你四根金条,前面得到的可以不用还,再说你可能也找不到要还钱的人了。” “不,不敢。”辜柯南急忙摇手道。 外面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不敢啊,那好,跟我们走吧,车来了。”牧天晃着枪口说着。 第573章 你觉得你配吗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汽车一路疾驶,出了法租界,进了沪西歹土,上了普陀路,一直还是向西开着。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外景物判断着自己的方位的辜柯南心里并不是十分的紧张。 旁边这个牧探长虽然拿枪挟持着自己,但在巡捕房里的话,说得还是很客气。 至于上司蒋信义处长,完全可以用和蔼可亲来形容。 自己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因为你自知逃不过,就干脆招了,免得受一番折磨最后还得招,除非你抱了必死的决心。 辜柯南不想死,最起码还要等到尝过辛雯雯什么味才能死,雯雯的娘刘焕英可是要了自己五根金条当彩礼的啊。这五根金条够自己上多长时间的书寓找头牌的?还要在南京路的区域内给买座花园,那又得是多少小黄鱼?那个雯雯也是,就算她自己已经入港,情不自禁,都已经到最后的一道密门了,还是跳起来走了。这让他火烧火燎地半个月,每天找广东馆子,猛灌凉茶才稳住了心神。这娘俩一定是商量好的。 辜柯南把这事说给章嘉勇听,章嘉勇大声指责他是傻蛋。她觉得自己是谁啊?这都什么世道了,还要五根金条当彩礼,王母娘娘,还是镶金边了? 章嘉勇的话难免粗俗,但话糙理不糙,辜柯南的心里的感情也被这当头棒喝得有了些转变,心里也时而拿着这金边不金边的琢磨着。不过,辜柯南有一点法国血统,少年时代,加上青年的开头又是在法国度过的,浪漫总是沾上一点边。心里还是老放不下雯雯,一直绮想着她的每一寸曲线,至于金边不金边的,到时候就知道是否有什么绝妙之处了。 此次铤而走险地替章嘉勇弄这几张特别通行证,也是因为金边而鬼迷心窍,上了贼船了。 都是他妈刘焕英逼的。 几下剧烈的颠簸把辜柯南从精神盘点中拉了回来。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定睛一看,窗外道路两旁全是胳膊粗的毛竹,再朝前看,透过挡风玻璃,前面是深深地夜空,只有灯光照射下的密实的毛竹甬道,曲曲折折。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辜柯南立刻大骇,扭着身子大声喊道,也不不知道他是在问开车的胡提,还是在问旁边的牧天。 牧天手里的枪在腋下晃了晃,一只手在唇边“嘘”一声,“别着急,坐好!一会儿就到。” 辜柯南一下子萎靡了下来,目光闪烁地来回看着胡提和牧天,最后盯着前面不停深入的道路,不敢再吱声。 过了片刻,汽车开进一座柴门,绕过一块空场和一座竹楼,来到了后面的一小块紫竹环保着的空地。 车停的时候,辜柯南的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 脸已经憋成了绛紫色,好在是夜晚,没有人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 胡提熄了引擎,但没有关大灯。 他开门下来,打开后备箱,抄出一把长柄的铁锹,插在大灯照耀着的地方,然后走回来,一把抓住他半个衣领,扯出了辜柯南。 辜柯南踉跄地跟着胡提走到了灯光照耀的铁锹跟前站住。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牧天走过来,把铁锹扒出来,递给辜柯南,“挖吧。你是想躺着死,还是站着死,就看你挖的坑深浅了。” 这是要故伎重演啊。 辜柯南浑身颤抖地双手抱拳向着两人乱抖着:“牧,牧督察,胡胡,胡助理,你们饶命,该说的我都说了。您就饶了我吧。我不,不不是汉奸。我就是缺钱,让女人逼的,一时糊涂,钱迷心窍,可是我我,根本没见过那个日本人。是是是,他章嘉勇诱惑,和和逼,逼迫的。” “跪下说话!”胡提低喝一声,一脚踢向辜柯南腿弯。 辜柯南“噗通”跪在牧天跟前,顺势连续地磕着头。 牧天伸出脚尖挑住辜柯南下巴,挡住了他下磕的头。 “刚这些话就是不该说的。你得自己挖坑,自己跳下去。这是很公平的一件事。”牧天戏谑地说。他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抛被胡提,自己叼上,点燃,又把打火机抛给胡提。 胡提接着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的烟,很惬意地吸了一口,像是自语地说着:“房子龙是站着死得,还是躺着死的?应该是站着的吧,我记得他挖的坑很深的。” “你记错了,他是跪着死的,吓尿了,站不住了,哈。”牧天也吸了一口烟,在辜柯南头顶弹了一下烟灰。 烟灰还带着点火,辜柯南的头发发出了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辜柯南突然眼光一闪,急跪着退了两步,仰头怒视着牧天低吼道:“你一枪打死我吧!” 牧天一怔,微微朝后撤着身子,深吸了一口烟,朝辜柯南头脸吐了过去,怪声道:“你觉得你配吗?一枪?能赎清你的罪吗?你要知道,让你感受到胸口被泥土掩埋和压迫的感觉,看着自己魂飞魄散,你就应该知足了。” “你,你们……”辜柯南绝望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 牧天乜斜着跪着的辜柯南,抬起夹着烟卷的手,朝胡提挥了挥,“胡助理替他挖吧,他以前从章嘉勇那里拿到的金条,你去找,找到了就归你了。不用挖太深,他也吓尿了,估计也站不起来。” 胡提扔掉烟头,抄起了铁锹。 辜柯南已经是满脸的泥水,绝望地看着牧天,哀求道:“牧督察,牧督察,求您了,饶了我,我这条命就是您的,我给您当牛做马……” “哗。” 胡提手里的铁锹挖出了第一锹土,撒在辜柯南身边。 辜柯南立刻惊惧地头脸伏地,朝牧天脚下拱去,两手抓住牧天脚腕拼命地摇撼着,“牧……”他嘶喊着。 “砰砰砰。”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接连三枪,打在他伏地的头脸旁边的地上。 泥土飞溅。 辜柯南一侧头,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我还活着?!” 震撼再次袭来,眼一闭,辜柯南又晕了过去。 牧天蹲下身去,在辜柯南侧脸上重重地拍了三下,悠长地说:“你已经死过一回了。记住,这样的死法,你本来是不配的。” 第574章 有事就跟兄弟说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这一震慑是如此强烈,以致辜柯南的魂再也不能不守舍,牧天的几巴掌,就如胡提手里的铁锹拍上上的,一阵强烈的巨痛的麻木,传遍了全身内外,他一下子陷入了天旋地转,五彩缤纷的境地。 直到他在一前一后胡提和牧天的挟持下,上了三楼,看到三楼平台上的一桌子饭菜的时候,再仰望漆黑的夜空,才感到了肚饿口渴,意识也回来了小小。 辜柯南站在那里,望着饭菜,依稀记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但影像却是朦胧的,亦真亦幻。他左右回头看看,确实有两个人在他身后看着他,手里的枪握在身前。 一个督察,一个督察助理。 “饿了吧。” 这声音对于辜柯南来说好像很遥远。 “坐吧。重生就遇到了美食,说明你不该当饿死鬼。” 还是那个声音,但好像近了些。 他的双肩被人抓住,推到凳子前,按坐下去。 满桌混合的香味扑鼻而来。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只是周围的风凌冽了一些,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辜柯南彻底醒了,愣愣地看了对面的牧天一眼,倏然站起,却被胡提再按坐在凳子上。 “牧,牧督察。这……”辜柯南一脸懵懂地说。 “你没死。”牧天的声音空冷空冷的。 “是,是……”辜柯南两手快速地在前胸上划拉着,又摸着自己的头脸,跟频频地点着头,着肯定地道。 “我饶了你。” “是,是,谢牧督察不杀之恩。”辜柯南赶紧抱拳相向,作势又要俯身磕头。 牧天伸手挡住,“记得你说的话不?”他含笑地抬着五指。 “记得,非,非常记得。” “那吃吧。牛马可没有这么些好吃的。吃饱喝足了,睡一觉,明天该干嘛干嘛。”牧天依旧是空冷空冷地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辜柯南愣愣地看着牧天,一脸愕然,随即明白地连说着“是,是”,拿起了筷子。 牧天欠身给辜柯南面前的杯子里倒上了酒,“蒋处长答应给你四根金条,你现在还活着,我担保你可以拿到。” “谢督察。”辜柯南双手端了酒杯,颤抖地在牧天面前示意了一下,仰头干了。 梦荷端着托盘上来,在牧天的身前躬身道:“少爷,小姐吩咐加的酒菜。” 牧天把酒瓶子拎上了桌,对梦荷说了声“谢谢”。 梦荷躬身把菜摆在桌上。 那侧面正对了辜柯南。 大难不死遇着女色该是什么状况? 辜柯南的目光如利剑就穿了过去。 只见峰收万两坨坠千金。腰如蜂,背若碑。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人要是经历了生死,就会改变所有的认知。 那一刻,雯雯的人设在辜柯南的心里彻底地塌房了。剩下的也只是对自己爱恋本身的惦记了。 梦荷摆好了杯盘,躬身下去,那婀娜还是吸引了辜柯南的眼球。好像要爆出来一般。 牧天看着辜柯南的神情,不由讪笑了一下。又劝着他吃喝了一阵。 辜柯南本身就不胜酒力,刚刚又受了惊吓,现在又一片绯红,巨大的情绪落差,没几个会合就已经醉了。 牧天和胡提合力将辜柯南架到书房的储藏室里丢下,反锁了门,又回到平台上。 英子跑上来就问牧天:“喝了吗?” 牧天点头。 “你放心了吧。保证这一夜睡得跟死猪似的。你也不用费神看着。”英子得意地说着。“咱们接着喝啊。” “你不会也想把我们俩也弄成死猪吧?”胡提在桌子前坐下,玩笑地说着。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嗨,胡提哥哥你说什么呢?我那药是下在杯子里的,又不是酒里。就是你,娶了媳妇就忘了咱们兄弟姊妹了,都多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我都开始怀念七星里的日子了。”她说着,拿起辜柯南用过的杯子丢到桌下,歪头问胡提,“婉婶和欧阳慧都还好吧。” “咱先喝酒。”胡提拿起酒瓶给两人添酒,“我今天不走了,跟书房里打地铺。”他是不想提欧阳慧,就打断英子地说,“那小子要是半夜出什么故事,也好有个照应。” 牧天本来是想跟胡提聊聊欧阳慧和婉婶的,被英子这么一打岔也不好说什么,就端起酒杯道:“那个小瘪三用不着你留下来。再说,你还要去医院正常值班呢。事关章嘉勇,别让这个滑头看出了什么破绽。咱们喝酒,真的是好久没有一起喝了。不管怎么说,敬兄弟,你幸福是最重要的。记住,有什么事,给兄弟说。” 英子一怔,也曾听过那天苏小小,夏如花与牧天关于婉婶和房子的谈话,感到牧天的话里有话,就欢天喜地地喊着,“对对对,幸福最重要。为了幸福,干杯。” 喝了一会儿,胡提看到点了,就去医院值班了,牧天叫他让换下班的范弗利特直接过到这里来。 胡提刚下楼,梦珂就带着皮克上来了。 “喝酒又不叫我?”人没到跟前,话就到了。 “嗨,皮克,坐。”牧天没有起身,示意走过来的皮克坐下,倒酒等梦珂下去,才说,“今天请你来不是喝酒的,是杀日本人的。” “又杀日本人?我喜欢,在哪里,现在吗?”皮克惊喜而急迫地问道。 “明天,先喝酒。”牧天哈哈笑了两声,把酒杯推给皮克。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牧天看着皮克把酒喝了,就把自己的计划给皮克简明扼要得说了。 “什么?他们要杀史蒂芬还有你老泰山?这怎么行?”皮克反应挺激烈。 “你知道这回动手的是谁不?” “谁?难道是山本五十六?”皮克颇为戏谑地说。 “哈,那倒不是,是久井英一!”牧天眼睛盯着皮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喔呦,是他呀,哈哈。我让科林去。要保证你岳父的安全,你这桩婚事是我指定的,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规矩,季凤麟是要请我吃大鲤鱼,还要送我一双鞋子的。他不能死。”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抹着嘴说,“他不能死。” “你就别秀了好不好。”牧天哭笑不得。 “你都布置好了,我不过叫科林去‘瓮中捉鳖’而已。”皮克用筷子敲打着面前的胖子漫不经心地笑道,“小菜一碟。” 人要是习惯了,你就没治了。 牧天会心地笑了笑。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笑颜未落,梦荷大喊着“电话,少爷电话!”,急跑上来。 牧天不由心里一沉,陡然站了起来,“谁的?” “季,季小姐,季小姐电话!” 第575章 别怕,我在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焦急的梦荷在最后一个台阶上一脚踏空,就要栽倒下去。 皮克眼尖腿快,一脚骗过凳子,横飘出去,扶住了梦荷。 梦荷只是瞬间瞄了皮克一眼,来不及道谢,就冲着牧天喊道:“季小姐说,说报馆……” “报馆怎么啦?”牧天也站起来,抢上一步,扶着梦荷,急切地问道。 身子离得太近,几乎贴着了,梦荷开始还全身震颤,紧接着又陡然冷静下来说:“报馆让人给炸了!” “什么?炸了?让谁给炸了?”牧天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快听电话去吧。”皮克提醒道。 牧天猛然醒悟,一拍脑袋,“蹬蹬”地跑下楼去。 “你,你慢点少爷。”梦荷踮起脚尖地冲着牧天的背影极度担忧地喊了一声。 皮克看了一眼牧天的背影,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梦荷,微笑了一下。也下楼去了。 “你怎么样?”牧天紧攥着听筒焦急地问道。 “我没事。一楼广告部,三楼编辑部都炸了。看样是手榴弹。”季若曦在电话里声音颤抖地说。 “季伯怎么样,有人员伤亡吗?”牧天急切地问。 “现在还不知道,到处乱糟糟的。我爸在公馆呢。”季若曦好像镇定了一些。 “你找个安全地地方呆着,我这就过去。钟剑洪跟季伯在一起吗?”牧天还是焦急地问。 “我在四楼的资料室。钟剑洪应该也在公馆。”季若曦的口气里已经没有了喘息的声音。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你在那里别动,一会儿见。”牧完,挂上电话,对跟过来的皮克说,“马上打电话给季公馆你的人,加强戒备。” “好。不过,要是有事那里就打电话过来了。我来的时候交代过他们。你放心。”皮克宽慰地说。 “你打完电话立刻去季公馆,我去找英子。”牧着就往三楼跑去。 英子在胡提去医院值班之前就说自己累了,下去洗漱休息了。此时刚刚洗漱完了,换了睡衣备上床,听到激烈的敲门声,嘟囔了一句,“这个死丫头梦荷,什么事这么敲门啊”。 她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拉开门,一脸惊讶:“牧天?!你要干什么?” 牧天根本不理会她的惊讶,马上从后腰摸出枪来,上了膛,递给英子,急切地说:“你去书房等着范弗利特来。这个你拿着,书房那小子要醒了,不老实,就开枪。” 英子拿着枪翻弄着看了看,诧异地看着牧天,茫然地点点头,“你,你去哪?” 牧天见她点头,自己扭头就走,“报馆被炸了,我去看看若曦。”他边走边说着。 英子扶着门,探身看着他匆匆下楼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手里的枪垂在身侧,不自主地晃动着。 牧天下到一楼,皮克在等他。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怎么样?” “季公馆那边没有动静。如果是联动的话,那么他们以为季凤麟还在医院呢。我已经告诉他们加强警戒了,又派了一个小组在外围布置了瞭望哨。”皮克答道。 “好,谢了。跟我去报馆吧。”牧着,在皮克肩膀上拍了一下,就直接下楼了。 皮克歪了一下头,跟上。 听到牧天的呼唤,一直蜷缩在阅览桌下的季若曦飞快地爬了出来,扑到牧天怀里,头使劲往里扎着。 牧天抱住季若曦,爱惜地抚着她的肩头,“我来了,别怕,我在。” 季若曦在牧天怀里喘息了一阵,撤身盯着明天,片刻,又紧紧地抱住牧天,脸贴在他胸前,喃喃地说:“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牧天听到皮克在后面轻声的咳嗽,就把季若曦从怀里扶起来,挽到阅览桌前坐下,“别说傻话了,啊,我不在这里嘛,好好的,你也好好的。”他说着扭头又道,“进来吧,皮克。” 皮克进来,招呼了一下季若曦,就对牧:“是手雷,又是美军制式的。我问了,除了广告部的老张重伤外,没有其他人员伤亡。他值班,手雷是从外面扔进来的。” 季若曦长叹了一口气,“幸亏三楼编辑部没人加班,我在这里查资料。”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还是那拨人。”牧天判断地说。 “不一定,这种手雷黑市里多得是,我都走私过。”皮克说,同时尴尬地笑笑。 “他们是不是声东击西?”牧天根本没有理会皮克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自语道。 “这不符合常规。那些通行证还在你书房里睡着呢。”皮克分析道。 “他们要是强攻,像这样往里扔手雷呢?”牧天依然像是自语地说着。 “应该不会,暗杀不是一般的恐怖袭击,要点是精准,这样做很盲目,久井英一是不会做的。说扰乱视线倒是有可能的。”皮克说。 “你们到了。”蒋信义来了,同时带来了大量的巡捕在现场勘查着。 报馆被攻击在任何国家和地区都是大事。最起码比明星结婚生孩子出轨要能引起人的重视。 时代啊。 “你调了医院警戒的巡捕?”牧天马上警惕地问。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是啊,医院离这里最近。抽调了一部分。” “这怎么可以?”牧天焦急起来。 “这怎么不可以?他们要乱,咱们就乱给他们看看嘛。”蒋信义自信地笑着说,“你那里怎么样?” “好着呢。都搞定了,辜柯南还在我书房里睡着呢。”牧天也笑着说道,突然脸色一变,“不对。皮克,你马上通知科林和你的人,黎明前就要到位。若曦,跟我回凤凰台。蒋大哥,这里都交给您了。我先走了。” 他根本不理会蒋信义和皮克的惊愕,拉着季若曦就跑出了资料室。 牧天和季若曦一路疾驰,风驰电掣地赶回凤凰台,一推书房的门,就见英子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范弗利特席地坐在储藏室的门口,也在打盹。 “醒醒。”牧天喝道。 两人扑棱醒来,英子伸着懒腰,范茹利特却一下子蹦了起来,马上立正敬礼。 “免了。”牧天粗声大气地喊了一嗓子,又对英子说,“你有解药吗?” 英子猛然被问晕了,“解药?”随即明白地说,“哪个做毒药的没有解药啊,你要干什么?”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把他灌醒!”牧天的神情冷峻吓着了英子,她喏喏地应着,出溜跑出去,回到自己房里,拿了解药跑回来。 牧天和范弗利特已经将辜柯南从储藏室里拖了出来。 他们三下五除二,又是拍脸,又是撬牙地,把解药给辜柯南灌下肚去。 辜柯南马上有了一些意识,牧天就叫范弗利特扛着他塞进车里。 他交代英子照顾一下季若曦。 就跟范弗利特驾车,风驰电掣地朝辜柯南的住所赶去。 牧天在车上吩咐了接下来的各种可能极其各种应对的方法。 当他们赶到辜柯南的住所时,刚刚打开了房门,把辜柯南架进去,放到卧室的床上,客厅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范弗利特平复了一下情绪,接起电话。 “哦,刚一起喝酒来着,他喝多了,刚睡,……嗯,那好,我看看他能不能接你电话,我是范弗利特,他巡捕房的同事朋友。你是哪位……哦,就说是日本朋友就行是吧,好我去看看。”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范弗利特放下听筒,朝牧天比划地问该如何。 牧天竖起大拇指,朝卧室里指了指。 第576章 无俏不争春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范弗利特将辜柯南从床上架起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手抱双肩的牧天。 辜柯南的酒立马又醒了不少,赶忙立正敬礼。 牧天摆了一下手。 范茹利特就把他架到沙发上坐下,把听筒递给他。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肩上。刀刃贴着他的后脖颈子。 辜柯南眼睛只敢瞟着范弗利特,握着听筒道:“我是警务处辜柯南助理。你,你哪位?……刚我同事朋友送我回家的,我问你哪位?……我认识几个人本人,但没有日本朋友……章嘉勇?对,对,他是我同事,也是朋友。……他在我这里订的货?……”他瞄了范弗利特一眼,“对对,已经到了,我明天中午前送过去。……对……让他准备好货款就行了。” 辜柯南挂上电话,嘟囔着“再个屁见”。 范弗利特收回了匕首,辜柯南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侧脸看着牧天。 牧天竖起大拇指,朝卧室指了指。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辜柯南扶着茶几站起来,点头哈腰地朝牧天弯腰走向卧室。 这时候的酒应该全部醒了。 牧天朝范弗利特使了个眼色,手比划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范弗利特捋着电话线,在墙根地地方把它给割断。 …………………… “雪の道”居酒屋旁边的弄堂里,牧天的车靠路边停着。 路上已经有不少的行人,辜柯南下车,低头回望了一眼车内,朝弄堂口走去。 外滩大钟敲响十一下的时候,辜柯南踏进了居酒屋。 柜台后一个粗鼻子小眼睛的矮胖日本人盯着辜柯南道:“先生,我们这里还没有营业,要等一个半小时以后。” “我找你们老板大岛茂。”辜柯南已经趴在柜台上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我就是。先生有何贵干?”大岛茂小眼珠子在辜柯南身上叽里咕噜地转着。 辜柯南穿着巡捕房的警服。 一般的商家对穿警服的人都非常的客气,加上辜柯南那一点点法国血统,在日本人眼里,就更应该客气了。 “章老板托我给你带点东西。”辜柯南朝外瞟了一眼,隔着玻璃的门,他瞥见范弗利特在门外逡巡而过。就侧过身,把信封掏出来,放在柜台上。 “有劳了。谢谢。”大岛茂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从信封里抽出特别通行证,过了下目,又把它们塞进信封,揣在和服里,从柜台下摸出用餐巾包裹着的一根小黄鱼,放在柜台上。推给辜柯南。 辜柯南又瞥了一下门外,收起小黄鱼,朝大岛茂摘了一下礼帽,转身出了店门。 范弗利特立刻出现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下一个弄堂,上了牧天的汽车。辜柯南靠在座位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 苏小小一边切着菜,一边望着窗外的院子。 夏如花进来,看到苏小小心不在焉的样子,大气也不敢喘,站在门口,脚秃噜着地板,弄出些响动来。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苏小小肩头一收,扭头看到了夏如花:“喔呦,差点吓我一跳。” “想什么心事呢?看切着手。”夏如花怜惜地说,“这怎么又亲自下厨?” “人家孩子来了,做点家里可口的,虽然不如大酒楼的气派,可也是一点心意是不是?”苏小。 “你这也是,小心惯坏媳妇。”夏如花调侃道。 “嗨,瞧你说的,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什么媳妇媳妇的。再说了,就偶尔的一回两回的,惯什么惯啊。他们爷俩啊,我估计也吃不好,整天不是牛奶就是面包,不是面包就是牛奶,那西洋人的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我就从来没吃出过什么味道来。”苏小小不屑地说道。 夏如花帮着摘起了灶台上的青菜。 “你就别沾手了,我这马上就好了。”苏小小对夏如花说。 “没事,这有啥,我帮下你。”夏如花没有停手,认真地看着苏小,“云啊,要不我去找季先生直接说了吧。你看胡提都成亲有段时间了,牧天也该成亲了,现在好女人不多,下手要早。否则就让人给撬走了。”夏如花真诚地说。 “没那么邪乎,撬什么撬?还是看孩子自己的意思吧。”苏小小叹了口气道。 “要说啊,若曦这孩子真不错,人长得漂亮不说,又有学问,差事、家教都好,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还有季老板,也有学问,又有钱,更有地位,在租界也是呼风唤雨一等一,有一号的人物。前些日子在凤凰台住了几日,我可看出来了,他对咱们天儿可是很满意的。”夏如花絮叨地说着。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这说着牧天跟若曦俩孩子呢,你怎么说起她爹了,莫不是你春心荡漾,想着第二春呢?”苏小小把切好的菜放在盘子里,眉开眼笑地说。 夏如花闻听一怔,随即急忙说道:“你净瞎扯什么呀,我都守了二十年了。” “嗨,嗨,二十年那才该发发春呢,底蕴厚实呀。要不我替你说说去?”苏小小嬉笑地说着。 “哎呦,你可别瞎说,看以后见着了尴尬。”夏如花的话好像有些底气不足。 “你呀,尴什么尬呀。男欢女爱的,这再正常不过了。再说咱这个年龄啊,一旦动了春心,那可是老房子着火,没得救了。”苏小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异常开心地笑了。 夏如花看她如此笑着,一脸蒙圈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佯恼地说着:“去去去,没正行啊你。” “我觉得好玩啊,你说你要是跟季先生那个了,那咱们不是从好姐妹变成亲家了?那多好呀。”苏小小还是忍不住地笑着。 夏如花竟然有点害羞起来,笑着摸起一根筷子,作势就要敲打苏小小。 英子突然进来,一看这架势愣在门口。 两人也觉着了有人,陡然止住笑,回头望着。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大娘二娘都在呢,做什么好吃的了?”英子笑嘻嘻地说道,怕她俩继续尴尬。 “也没什么,就是些家常的东西。这不若曦姑娘来了嘛。”苏小小解释道。 “哎,二娘,那是季小姐,你怎么姑娘姑娘的叫呀?”英子语气有些妒忌地说。 夏如花瞅了苏小小一眼,接过话茬:“什么小姐小姐的,没嫁人不都是黄花大姑娘家嘛。” 英子头一歪,嘴一撅,抬眼朝上瞪着:“我不管什么小姐还是姑娘,反正我要吃叉烧肉的。” 夏如花看她这态度不由又是一怔,随即又笑这看了看苏小小。 “做啦,在锅里蒸着呢。”苏小小笑着安慰道。 还没等英子说话,夏如花就哈哈地笑起来,“你这么喜欢吃差绕肉,赶明儿个给你说个叉烧铺子老板的公子嫁了,然你天天都有的吃。好伐嘞。”她也嬉笑地说着。 谁知英子两眼一瞪道:“谁说我要嫁什么公子了?” 苏小小和夏如花面面相觑。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就听英子加重语气地说:“我要嫁叉烧肉公子他爹!”说完转身走了,还顺手把门被摔上了。 第577章 蓄势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久井英一拿到特别通行证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阵狞笑。 他正在考虑最后的人选,电话响了。 跟他预料的一样,电话是石门满仓打来的。 “久井君,昨天夜里《东方晨报》的事,是你做的把?”电话里的石门满仓似乎是慵懒地问道。 “是,是学生所为。”久井英一颇为得意地答道。 “混蛋!你这简直是找死!”电话里的石门满仓从慵懒一下子变成了暴怒,狂吼到久井英一不得不把听筒拿离了一些耳朵。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挺直身子,又把听筒扣回到耳朵上,聆听着。 “请老师教诲。”他这话说得实际上软中带硬。 “你为什么非要事先惊动警方!为了安全,中止所有针对夫斯基领导人寒翁的一切行动。”石门满仓愤怒地命令道。 “石门阁下,恕学生难以从命。”久井英一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说。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为什么?”石门满仓的火气反而小了一些,问道。 “请恕学生直言,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炸报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正招。”久井英一继续强硬地说道。 “哦?” 久井英一听石门满仓的意思是还可以听听他的解释,就把自己的计划全盘说了给了石门满仓。 电话那头的石门满仓听了,沉默了片刻,语重心长地道:“暗杀,一击而中固然重要,更要想到的如何在消灭目标后全身而退。我在你的计划里没有听到这方面的保证。”他最好的语气又重了起来。 “我如此费劲地搞来这几张通行证,主要不是进去现场用的,而是在撤离现场的时候用的。我可以利用刺杀得手后的混乱,凭这个离开现场的。”久井英一得意地说着。 电话那头,石门满仓“吆西”了一声,挂上了电话。 久井英一随即也挂上了电话,舒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下,又拨通电话,叫了来野村和小野。 他们就这医院的地形图研究了各自的位置,出击的方向和相应的信号,以及撤退路线,最后久井英一抛给了他们一套巡捕的制服,和一套病号服和一件医生的白大褂。 这打算玩金蝉脱壳的。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 自从搬到凤凰台,牧天少有地像今天一样准时回来吃中饭。 他先是去了一趟广慈医院,绕了一圈,还特意跟院门警戒的章嘉勇聊了一会儿。代表蒋信义对警戒的巡捕兄弟一番问寒问暖的慰问。又去了一下报馆,就回了凤凰台。 他惦记着季若曦,从一个炸弹恐怖袭击中走出来,一个男人都要花很长时间,何况一个女孩子家。再加上家里有个英子,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仗着龙威母亲的宠溺,还不知道作成啥样呢。 还有季伯,从知悉报馆被炸,而女儿身处爆炸现场,他那热锅上的蚂蚁的情状,牧天是能够理解的。因为同是爱着一个女人的人。 所以,他让皮克亲自把季伯,如果钟剑洪也在,一同护送到凤凰台来。这是蒋大哥一直殷切着的。 他现在算是看出点端倪来了,三个他见过,而且证实了的夫斯基当中,也就蒋大哥像个正常人,是无论什么事情,都按牌理出牌的人。当然,他有时候也给你下套,可是人家大部分时候都是明的,最起码啥都是明码标价的。而且从来不强人所难,一切都是在商量中解决的。 那二位不同,让人有点摸不透,总是有点怪怪的,他自己想不明白什么地方怪,但始终让人觉得不接近最好,第一感觉就是敬而远之。 三少不是夫斯基,但给牧天的感觉是最亲近的人。也许是跟他有过彭县之缘吧。 虽然许多事情都是在路上想明白的,但这事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凤凰台。可能是心里着急吧,路也显得短了不少。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今天人有点多,竟然用上了一楼的大餐厅。 一番谦让之后,苏小小还是坐在了主人的位子,两边是季凤麟和钟剑洪,钟剑洪以下是英子,季凤麟以下是夏如花,夏如花再下是季若曦。 苏小小这样安排当然是有深意的。 牧天则在季若曦的旁边坐下了,敬陪末座。皮克坐在了英子的下首。 这样的聚餐,大约总是客气而落寞的。又是中午,大家都节制着自己的酒量,所以人称无酒不欢嘛。即便是有酒,也要看跟谁一起饮。 苏小小算是个懂事的女人,耳闻了炸弹事件,但看着相关的两个人都平安无事地坐在眼前,不仅绝口不提,而且时刻严防着别人提及此事,以破坏了这场聚餐的气氛。 她只是说着各类的远方的新闻轶事,连给季若曦压惊的事情也不提一字。 夏如花几次暗示她趁机提出牧天与季若曦的事,也被她巧言地敷衍了过去。 这种聚餐就是这样,气氛异常和谐,大家殷勤谦让着吃喝。 一场欢宴就是一场欢宴,什么问题也不解决的。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牧天看时间差不多了,把季伯和钟剑洪都当与大娘和娘一样的长辈待了,告了罪与皮克先行离开了。 …………………… 广慈医院的封锁是不完全的,只是住院部被全部警戒了起来,住院部的五楼是封锁的,门诊和住院部的四楼及一下是对外开放的,通过门诊楼的内部大门是可以直接到住院部的,只要你有通行证。 为了不惊扰到章嘉勇,牧天和皮克是从门诊大楼这边进入住院部的。 这时候,小野已经坐在四楼的楼梯口的长椅上,一身病号服,佯装打盹,静静地等待着了。 野村则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不停地在几个楼层转悠着。 牧天和皮克一层层地巡视着,在四楼的楼梯口,他们还查验了小野的证件。 皮克反复地看着通行证,牧天却催他不要看了,马上换班了。 野村也因为不停地转来转去而引起了侧门值班巡警的注意,也查验了他的证件。 牧天和皮克来到五楼,正对楼梯的一间病房被辟为临时的警官值班室,辜柯南和范弗利特坐在里面。见牧天和皮克进来,立正敬礼完了,低声汇报着什么。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牧天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询问道:“胡助理呢?” “应该还有几分钟就到了,马上该交接班了。”范弗利特答道。 第578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牧话,走出值班室,直接奔五零一而去。 守在门口穿着巡捕制服的是两个高大粗壮的欧美人。 他们朝着走在后面的皮克敬礼。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皮克抢上一步,朝牧天敬礼,并马上替他开了门。低声对两人道:“牧督察!” 牧天已经迈进,但两人还是立正敬礼,喊了一声:“牧督察好!” 牧天“嘁”了一声,朝后随意地挥了一下手。 皮克马上跑到牧,“对不起,他们没跟牧探长执行过任务,不认识您。实在抱歉。” 牧天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啰嗦,“科林呢?”他好奇地问。 科林从洗手间的门闪进来,立正敬礼,“报告牧探长,科林在此。” 牧天狐疑地看着他,“你在那里,来得及出手吗?” “报告探长,来得及。我有自己的战术。”科林很自信地说。 牧天上前,在他肩上怼了一拳,“行,靠你啦。记住,这可是你的老对手。” “明白长官,保证完成任务。”科林有一个立正敬礼,悄声道。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牧天笑笑还了礼,对皮克说,去手术看看吧。 两人出了门,就奔旁边的手术室去了。 门口两欧美大汉立正敬礼,喊着“牧督察好。”但牧天根本没有理会他们,只摆了一下手,就敲了下手术室的门。 厄本开门见是牧天,就央求着解除警戒,这人都快憋死了。 牧天好奇,你不是可以随时进出的吗? 厄本抱怨说,您的命令是命令,可是他们没有执行的,说怕是危险和差错,严防死守,宁愿做过了,也不能不及。 牧天环视了一下四五个百无聊赖的护士,拍着厄本的肩膀道:“快了,也许马上就结束了。”让他们再坚持坚持。 厄本又怨天怨地地感慨了一番。 牧天发现手术一扇窗户的窗帘没有拉好,闪开的一道缝隙里,透着外面的一睹墙来。 “不好!”牧天心道。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他立马跑到窗前,掀开窗帘朝外一看,离大楼两米远的距离竟然是一栋三层高的建筑的一个拐角。 他们研究地形的时候,这里分明标着的是开阔地,与围墙有五十多米的距离。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三层楼来? 他正在沉吟间,隐约听到顶楼有东西拖动的声响,大叫了一声:“不好!”拨开众人冲出手术室。 皮克也全身一紧,拔腿跟上。 他们刚跑到五零一病房门口,就听里面“咣”的一声巨响,接着是一片“嘁哩喀喳”的声音,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冲锋枪的射击声。 四楼也传出了连续的枪声和人们惊恐的呼喊声。 牧天站在走廊上僵住。 皮克一个箭步将他扑到在地。 连串的子弹射穿五零一的房门,从他俩身上掠过,打在对面的墙上。 五零一房内。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久井英一拽下面罩,上前掀开已经被子弹打得遍是窟窿的被子,大吃一惊。 两具尸体上的窟窿流出的全是黑色的血迹,而且很少。 他正要转身,科林的枪已经顶在他后脑勺上。 “久井先生,我等你很久了。”科林拉着枪机,说道。 久井英一缓缓地举起手来,接着脑袋猛地一摆,躲开了科林的枪口,右手直抓科林持枪的胳膊。左手已拔出刀来,直刺科林咽喉。 科林左手猛击久井英一持刀的手腕,右手弃枪,曲肘反抓住久井英一胳膊,一个转身,弓腰将其背在背上,腰臀发力,将久井英一倒摔出去。 力道太大了。 久井英一撞门而出。 依然倒在地上的牧天,耸肩抖掉皮克,一个翻滚,接近倒地的久井英一,抬肘击向久井英一前胸。 久井英一喉咙里“呃”地一声,嘴里喷出一股血来,晕死过去。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科林踉跄地走出。 他捡起地上久井英一的短刀,跪在久井英一身旁,把刀在他脖子上比划着。 久井英一此时缓过气来,睁开了眼,恐怖地盯着科林,脸上却在狰狞地笑着,他猛地一抬头。 科林手起刀落,刀刃闪电般划过久井英一的喉咙,血浆如帘,瞬间飚出。 再看五零一,房内一块巨型石条被一根牛皮绳拴着,挂在窗户底下的墙边。 窗户粉碎,木质的窗框和碎玻璃布满病床和地板上。 床上原本的两具头脸裹着绷带的尸体,浑身全是黑血的窟窿。头脸已经被打碎了。 牧天环视着现场,透过破烂的窗户,看到对面楼平台上库克伍德,正举着狙击步枪,朝这边挥手。 牧天朝他比划了个“ok”的手势,问旁边的科林:“你刚才在哪儿?” 科林一笑,指了指天花板。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牧天疑惑地朝上看去。 希匹!原来装吊扇的挂钩上竟然被装上了三个并排地滑轮! 牧天盯着正在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科林,用力地怼了他一拳,“请你喝酒。”又转头看着皮克说,“你拿假地图糊弄我。” 皮克嬉皮笑脸地说:“不敢。后面这栋楼是前不久加盖的锅炉房。” “算你狠。不过他要是扔手榴弹呢?”他不等皮克回答,转脸对科林指指,“你不就成了炸鸡了吗?” “报告牧探长,我半秒钟就可以下来,手榴弹和手雷,都有延时。”科林立正敬礼,极端严肃地说。 经历过命悬一线的体验,谁都应该会后怕的。科林大概也不例外,所以他胸有成竹地说完这些,意外地瞥了皮克一眼,那里面应该是有对他的嬉皮笑脸的回答的不满。 牧天虽然对皮克不跟自己交底有些不满,但也没打算让他跟队员之间产生罅隙,就问皮克,“你打算怎么奖励科林?” “休假三天。”皮克想都没想就说。 “我看再外加一根小黄鱼吧。你说呢?”牧天朝他挤着眼。意思是,这钱我掏。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皮克长舒了一口气,“很好,一条小黄鱼,假期增加到一周。明天开始。”皮克哈哈笑着说。 “这就开始论功行赏了?”蒋信义愉快地说着,走过来。 众人朝他立正敬礼。 蒋信义跨过久井英一的尸体进了房间,“牧督察,明天把答应给辜柯南的如数给他,从明天起调沪西警察局去,归你管理。” “是。”牧天答道。 还是蒋大哥爽快。 “皮克,谢谢协作。你的人,参加这次行动的,没人奖励一百块大洋。假期由你来安排。但不要太长,接下来还有很多任务。” 巡捕抬来了野村和小野的尸体,蒋信义和牧天交换了一下眼神,牧天道:“送医院的太平间吧。这事跟巡捕房没有关系。 小野和野村的身上,分明还穿着巡捕的制服呢。 第379章 又接大案子了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咱不说这个。都是皮克的功劳,你知道科林跟久井英一有仇,他被久井这混蛋折磨过,皮克也恨透了他,原来以为放过久井这个混蛋,换回来了科林,让他永远不要踏足上海,但这混蛋根本不执行协议,有违交战原则不说,还屡屡作恶。”牧天耐心地解释着炸弹事件以及久井死亡的缘由。 “不说就不说,总之这是个大快人心的事。不过也引起了对方的更深切地关注。报复性的活动最近频频出现。”刘庆怀忧心忡忡地说,“陆先生对此很不满意,而且终日寝食难安。” “夸张了吧,刘大哥?这才几天呢,就终日?”牧天轻松地笑着说。 “关键是压力,越来越大的压力。”刘庆怀依然眉头锁着道,强调道,“越来越大。” 牧天收了笑,认真地看着刘庆怀。把茶杯推到他面前一些。 刘庆怀喝了一口茶,从怀里掏出一张硬纸片丢到桌上,慢慢推到牧天跟前。 牧天拿起来一看,哇,扑克牌:方片q。 “玩牌?这我可不太拿手。”牧天诧异地看着刘庆怀。 刘庆怀微笑不语,伸手示意他翻过来看看。 牧天狐疑地将牌翻过来,没有看出任何异样,冲刘庆怀耸耸肩。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刘庆怀伸手拿过纸牌,在茶杯上放了一下,再递给牧天。 竟然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看上去六十来岁的老者,戴着瓜皮帽,留着长须,穿着长袍马褂,坐在一个很气派的门口,估计应该是个乡绅什么的。 照片下,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七。 “方片q7?这是什么意思?暗杀目标?” 刘秋怀伸了下大拇指,“这是汪政府里的要人,从a以下,根据级别和重要程度都编了号,方片红桃代表文官,梅花黑桃带别武官。若这上面的人,在上海被发现了,所有人员都可先斩后奏,就地正法。”他依旧神情凝重地说。 “看你心事重重的,这人的照片都有了,你把他发给手下,见着了,干他就完了,有什么好烦的?”牧天一副无所谓地样子。 “这人是汪政府的外交次长,线报说他下周秘密来上海,要跟石门满仓签署一个秘密协议,在沪西歹土成立一支秘密武装警察部队。这支武警部队名义上挂在高大烈的卫戍区名下,实际上归一个从鄂西前线下来的日军少校东村达贡调遣,同时受极司菲尔路节制。他们将部署在沪西歹土,你知道我们的机构多数在那个地区。”刘庆怀依旧沉重地说着。“你知道沪西越界筑路区,一直是三方宣示自己存在之地,复杂得很,这个谌书录次长,不仅有自己的保镖,还有极司菲尔路和日本特务全方位的保护,要下手不容易。” 牧天看着他沉吟了一会儿,“刘大哥,我知道你一早就来找我是什么意思了。” 他还没说完,刘庆怀就打断了他,“不不不,这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想跟你借两个人。” “借人?这倒新鲜,谁?”牧天感兴趣地问。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刚调到沪西警察局的辜柯南和他的未婚妻辛雯雯。” “这样。”牧天的五指在在桌上快速地敲打着,沉吟地说,“辜柯南可不是个太好用的人。再说了他未婚妻也不归我管。” 刘庆怀看着牧天,微微笑着,“怎么,有想法?” 牧天两指夹起那张扑克牌,翻转两下,“这个人物够斤两,又这么重要和紧急,守卫级别又高,这样吧,你不用借人了。我给你办,六根金条,先付一半,事成以后再付另外一半,老样子,童叟无欺。”牧天的算盘打得很好,三条小黄鱼足以解胡提住房的燃眉之急。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明后天就是人家收房的日子。至于自己要调动什么人来完成刘庆怀的任务,那自己再想办法,反正还有一周的时间来运筹。 他笑着,等这刘庆怀的答复。 “哎,刘大哥您也别为难,活不给我做没所谓,人我照借,分文不取。”牧天见刘庆怀犹豫,就大声地说。 刘庆怀倒是一笑,伸手出来。 牧天一怔,随即有点意外地伸手握了。 刘庆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卷宗和三条小黄鱼来,放在桌上,又伸手与牧天握了一下,“随时联系,等你好消息。”然后就挥挥手走了。 牧天刚要把卷宗和金条收进抽屉,英子就进来了。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哇塞,又接大案子了?” 牧天把金条划拉进抽屉,拿起卷宗递给英子。 “你来的正好,把这个仔细看了,把要点摘出来给我。”牧天吩咐道。 “哎,你这是干什么,刚放进抽屉里的东西怎么不给我?就知道使唤我?”英子不满地说着,小嘴又噘着。 “我发你薪水的。拿去。”他把卷宗扔到英子眼前的桌边。 “就你那点薪水,哼,还不够我买口红的呢。”英子抱怨地说着,拿起了卷宗抱在胸前说,“我要请假。” “又请假干嘛?买口红去?还是去恒昌拿口红去?”牧天戏谑地说道。 “你别把人想得那么腌臜好不好。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在恒昌拿过口红了?那是人家打折卖给我的。还有本来就是赠品。”英子辩解道。 “怎么人家不给我打着,也不给我赠品呢?”牧天的话有点挖苦的味道。 “嗨,你个大男人的,怎么婆婆妈妈的嘴这么碎啊。人家这两天胃不舒服,看医生拿点药,你就啰嗦个没完。”英子真的有点生气了。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你真病了?” “骗你胃就不疼了?” “少吃点冷的东西,什么刨冰啊,冰激凌啦的。快去快回吧。”牧天带着怜惜和责怪的口气说。 英子笑了,“这还像个哥哥。”举了举卷宗,“第一时间给你。”说着跑走了。 牧天冲英子的背影“哗哗”扇了两巴掌,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三根小黄鱼,在手里摩挲着,想着心事。 …………………… “你还缺钱?”刚收完一笔难缠的保护费的胡提和王大彬在六福茶楼喝茶,听胡提说自己想找人借笔钱应急,王大彬差点把喝进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瞪大眼睛,满脸疑惑地盯着胡提。 第580章 钱的奏鸣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对不起,对不起。”王大彬抹了一下嘴说,“我就是不明白,你这人生中最花钱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还缺什么钱呢?不然我给你涨点薪水。” “谢谢舵主,不过杯水车薪,远水解不了近渴,加薪没有。”胡提低沉地道。 “弟妹太能造了?”王大彬试探地问,“还是你这刚刚新婚就打算纳妾,再就是已经在外面养了小?”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这些问题会出现在胡提身上,除了媳妇能造以外。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胡提见他这么殷切,自己要是不把事情说了,人家为什么借钱给你,而且还不是个小数目。就把自己换房子的事大概给王大彬说了。 王大彬听了,半晌没说话,觉得这事挺大。看这胡提殷切地看着自己,就说:“后天,这么急。你那个牧探长那里没想想办法?” 胡提叹了口气说:“我前一套房子,他帮了不少忙,我甚至没花什么钱。哪好意思再找他开口,再说了,都是一块长大的,若是如此就成‘救贫’了,在众人面前,那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你说的也对,我理解。可是这么急,只有高利贷……”王大彬还没有说完,胡提就惊呼了起来: “高利贷?” “不不不,那玩意儿不能碰。嗯,这样吧,我也刚换了房,手头也没几个,但我这里保管着会里兄弟们交的会钱。加一起差不多够了,我明天给你拢拢,你看行吗?”王大彬思索着说。 “哎呦,那太好了,王舵主,你简直帮我了个大忙了,兄弟感激不尽,今后舵主要有什么差遣,兄弟一定肝脑涂地。”胡提涨起来,纳头便拜。 王大彬欠身扶起胡提,严肃地道:“客气话就不用说了。这是会钱,你知道那是关键时候会里的兄弟的救命钱,我也有过难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动用过。因此会里的兄弟才信任我。所以,你这边难关一过,就得想办法把这些钱给填上。要不然我可不好做人,说不定会里的兄弟就会闹出点什么事来。” 胡提再三地谢了,又表示自己一定会优先还钱,绝对不会让王大彬为难。 王大彬表示自己兄弟,有难处很正常,一分钱难死英雄汉的事情常有。帮忙也是应该的,不过再次强调了这笔钱的特殊性,嘱咐他一定要重视,同时祈祷会里的兄弟们别摊上什么大事。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胡提如释重负,没有太把王大彬的嘱咐当回事,会了茶钱,就奔丰泽里家里回去了。 一路上,他盘算着这钱应该还得上,只是临时转手救救急。忆定盘路的花园洋房,婉婶说了可以改门出租出去六间。租金三年也就可以正好卡上如今的借款。自己再找个零工打打,每月再多些进项,总能够还上的。比高利贷可强多了。 他开始感觉到王大彬够意思了。隐约在心里滋生出了一种野心的萌芽来。 哎,不管怎么说,都是当官好。 就这么一路想着,黄包车就到了丰泽里七号的门前。 他一高兴,给了车夫一个大洋,不用找零。 车夫欣喜地连连道谢,拉着车返身就走了。 胡提推开栅栏门,走到楼门前,竟然看到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房门原来是暗锁的,这挂着明锁是几个意思。 他退回栅栏门口,朝上张望着。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他的心里突然一沉,转身就朝弄堂口奔去。还没到弄堂口,身后有黄包车的铃声,他一个招手,车夫还没有停稳,他就跳上去,刻不容缓地喊道:“快,去忆定盘路!” 车夫见车上人衣着光鲜,器宇轩昂,一定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就撒丫子狂奔起来。 不多会儿,就到了忆定盘路他交了定金的花园洋房,原来的“荣府”门前,胡提急急下车,抛给车夫一个大洋,这回不是分享喜悦,而是着急忙慌地忘了找零。 铸铁的宽大的栅栏门关着,只旁边的小门是半掩着的。 胡提推门进去,望着中心的三楼就跑过去,穿过前面的院子,到了大楼前的喷水池的时候,婉婶正好从楼里出来,指挥着几个下人,在搬楼门口的几个箱子。 “妈,您这是干什么?”胡提本来还是叫“婉婶”的,西式的婚礼过后,婉婶还是当着夏如花的面,给了胡提改口费的,他也就从了,改口叫婉婶“妈”了。 婉婶一见胡提,也是一愣,吃惊带责怪地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没陪惠儿去医院啊?” 胡提蒙圈,“我,我去医院干什么?” “惠儿这两天不舒服,上广济去看医生了。你没跟着去啊?” “没,没有。她怎么不舒服了?”胡提依旧是蒙着圈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这孩子,你自己干的好事你不知道哇,还怎么不舒服?”婉婶的话怪怪的,胡提依旧蒙着圈。 “妈,咱先不说这个。”他指着正在里外进出忙活的下人说,“这是怎么回事?” “看不出来?搬家呢。” “搬,搬搬家?” “对啊。今天一大早,你娘跟苏小姐就来了。把余下的钱给付了。这房子就是咱的了,房契就在我屋里,我给放着呢。反正写的也是我闺女和我的名,建筑队我都找好了,明天就把一进和二进院子的厢房都改了,咱就住三进的正房,你们住东头,我住西头,厢房留给下人住。”婉婶兴奋地念叨着。 胡提听着头一阵阵发蒙,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妈,您怎么能用我娘和二娘的钱呢?”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哀鸣。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你娘我娘的,你娘的钱不也是你的嘛,你娶媳妇,给你买房也是应该的。分这么清楚干什么?”婉婶不明白地抢白道。 “妈,不是那么回事,那是我娘和二娘的体己钱,用来防老的。”胡提说着,近乎哀求地解释道。 “防什么老啊,养儿才防老呢,她这钱不给你用,给谁用?幸亏你先结婚了,要是牧天先结,那钱肯定都跑他那儿去了。”婉婶的话语里,显然对胡提的态度生出了些许不满。 “我不跟您摆这个理儿,钱我找到了,明天拿来你拿去还给我娘和二娘。”胡提见跟婉婶不在一个频道上,说不清楚,就直接做了决定。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喔呦,钱你有啦?那可太好了!”婉婶欣喜若狂地道。 “明天就能拿到,您拿过去还给我娘和二娘。”胡提放低了声调,但语气很坚决。 “你看你这孩子,还什么还,开口闭口地就是还还的。自己娘的钱,还要还什么?我拿去了,是打我的脸还是打你娘和苏小姐的脸啊?”婉婶突然提高了声音,质问着胡提。 胡提一时被婉婶的质问弄糊涂了,没有说出话来,只暗忖明天拿了王大彬的钱就直接给娘和二娘得了。 “明天你把钱拿来,我看这里的有些家具也过时了,正好选了时兴的,给换换。有好家具,以后房子也好出租。”婉婶命令说。 胡提听婉婶又这么说,瞪大眼睛望着她,片刻,一跺脚,“嘿”了一声,转身跑下台阶。 “你快去医院看看惠儿去吧!一天到晚地跟着无头苍蝇一样。”婉婶冲着他的背影哏了一嗓子。 声音很大,炸得胡提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嗡嗡的是这声音吗? 第581章 女人的难言之隐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英子坐在长椅上候诊,她的膝盖上放着牧天交给她的卷宗,她抽出里面的文件看着。她想的是以最短的时间看完,把有用的信息给牧天摘录出来。 她看得很认真,也着实感到了牧天这回真的是接到了大案子了。 因为她看到的第一张就是一个登记表,一个叫陈功禄的男人,61岁,但照片要年轻一些,大概是在五十岁的时候拍的。职业竟然是外交部次长。 他的经历更加吓人,福建南平人,曾就学于福州商务学堂和船政学堂,留学法国,获过巴黎大学法学硕士学位,出任过满清的翰林院编修,还曾被北洋政府委任为法国公使,后来当了民国的外交部谈判委员会的谈判委员会的副主席。现在是打算迁都南京的这个政府的外交部次长。 第二张是一个女人的,名叫倪峥华,三十五岁,看照片是一个知性美丽的新女性。表上说她祖籍南京禄口,毕业于中央大学西语系法文专业。是陈功禄的五姨太,住在愚园路678弄16号的陈公馆。 英子望着倪峥华的照片出神,再翻回陈功禄的登记表,看着上面的照片,直替身女人的倪峥华抱屈,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难道最后都是这个下场,给有权有势有钱的老男人做小,而且还小到了第五? 她有点不忿,把文件收起来,正往卷宗里装,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飘过来。 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用力地嗅了下: 欧阳慧!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这是欧阳慧常用的一款香水。但牌子她忘了,因为她不是很在意这些。 她抬头看去,一个旗袍女人刚刚从她面前快步走过,瞬间就到了楼梯口。 “欧阳慧,惠姐。”英子喊道。 那旗袍女好像肩头抖动了一下,迅速地下楼去了。 英子回头一看,旁边的诊室的门上挂着“妇科”的牌子,又回过头来,站起来就要追过去。不料起身的时候,膝上的卷宗滑落,她弯腰抓起来,再跑到楼梯口。 错过了。 哪里还见着欧阳慧的影子? 她站在楼梯口沉吟了一会儿,反复地肯定着自己刚见到的就是欧阳慧。可是,她为什么听见有人喊她,就迅速地离开了呢?没听见?不不不,不可能没听见。是不想遇到熟人?已婚女人看妇科,这很正常,她自己就陪夫人冯若云看过几次妇科的。欧阳这是怎么啦?别出了什么事吧。胡提哥哥怎么也没陪她来看医生? 她满脑子疑惑地走回长椅上坐下来,想想不对,又站起来走到妇科的门口。 竟然是厄本医生在看诊。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太好了。 “嗨,厄本医生,您好。”英子笑盈盈地招呼着厄本。 正在写着药方的厄本停住笔,抬头,“哈喽,英子小姐。您稍等一会,这位病人马上就好。” 英子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观察着厄本的诊疗环境。 片刻,那位太太模样的病人那拿着药方,谢了厄本,走了。 英子就坐到厄本面前。 “英子小姐,你也来看医生,哪里不舒服?”厄本热情地问道。 “最近胃老是不舒服。有时还有点疼,”英子道。 “喔,那你要去看内科的。”厄本笑着说。 “我知道,我挂了内科的号,我是来问问刚才,在前一位女士之前的那位女士看什么病?”英子也笑着问。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哦?这个嘛,我不好告诉你的,这是病人的隐私?”厄本微笑地拒绝道。 “什么隐私啊,她是我姐姐欧阳慧,我本来要陪她一起进来的,看我又要等自己的医生,她就自己i来了。这不,我就是回来问问她得了什么病,我们该怎样照顾她而已。”英子说得头头是道。 可是厄本还是没有松口,反而说:“据我所知,你和牧天牧探长只是她的房客而已。怎么就成了你姐姐了?” “嗨,您不知道我们是结拜姊妹,这个你懂吗?”英子胡扯着,但她最起码证明了刚才自己见着的就是欧阳慧。 “哦,懂的,就是干姊妹。” “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英子赶紧说道,根本没打算解释结拜姐妹和干姐妹之间的区别。 “哦,她没事,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她有喜了。怀孕十周了。不用什么特殊照顾,就是注意营养和适当的运动,现在还没有过危险期,运动不要过于激烈就行。我都跟她交代清楚了。”厄本倒是爽快。带着一种替别人高兴的情绪。 英子听了一怔,随即也兴奋地说,“这样啊,我要做姨妈了。哦,太高兴了,谢谢厄本医生。”她伸出手。 厄本倒是一惊,随即明白地伸手与她握了握。 英子回到走廊的长椅上,想继续看那卷宗,可是抽出文件来,怎么也看不进去,好像心里总有什么在叨咕着。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 夏如花很奇怪胡提怎么这个时候回家来了,“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呢,惠儿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胡提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夏如花有点生气了,还要问。 苏小小看到胡提面色不好,一下子就猜到了大概。 关于婉婶那一家人,苏小小要比夏如花了解得深刻,毕竟她在年轻的时候就跟她们认识。 “累了吧,忙活大半天了,先坐下歇歇,中午在家吃饭吧,若曦打电话来说在附近采访,中午顺便过来吃饭。牧天跟英子也回来吃,好久没团圆了,你打个电话给欧阳,让她跟婉婶也一起来吧。人多热闹。你想吃什么,二娘去给你做。”苏小小还是善解人意地避开自己预料的话题。 “谢谢二娘,什么都行,您做什么我都爱吃,就是别太麻烦了,看累着。”胡提有点勉强地,但很感动地说着。 “行,那我就看着做两个菜,其他的就交给厨房了。弄个叉烧肉吧,反正你跟英子都爱吃。”她说这就朝厨房走去。 夏如花起身要跟去帮忙,苏小小阻止了她,要他们娘俩好好唠唠,也几天没见了。实际上,不用苏小小,胡提已经用眼神阻止了夏如花,表示自己有要紧的事情要跟她谈。夏如花会意,也没强求,就又在沙发上坐下。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胡提看着苏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厨房的走廊里,就走过去在母亲身边坐下。 “娘。”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钱的事是吧?”夏如花一点也不差于苏小小的通透,也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开口就说道。 “是,钱我找到了。我是说,您怎么能动用您的私房钱呢,还连累二娘也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钱。”胡提焦急地说。 “我和你二娘不是想让你们两个过得好一点,压力小一点吗?私房钱又怎么样呢?我跟你二娘说好了,咱再开个裁缝铺,没几年就赚回来了。知道你心眼实,可你别瞎操心。你从哪里找到的钱?不是从牧天那里挪的吧。”夏如花开解地说。 “不是,是会里的兄弟帮忙的。我不能让您跟二娘再抛头露面地去挣生活了。明天我拿了钱,就让婉婶给您送来。”胡提低声道。 “这都给出去了,哪有往回拿的道理?你别整那一出,赶紧把借的钱退给人家,你那会里的兄弟没有一个是容易的。你也忍心借他们的钱?” 第582章 关于时间的困惑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可是您跟二娘的钱?”胡提还是不情愿地说。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这都跟你说了。照我说的办!”夏如花命令道。 他话音刚落,英子就跑进来了。 “大娘,二娘……” 她呼喊着走到近前,一见胡提,怔住了,“胡提哥哥也在啊?” 他兴奋的话头变成了一句问候。 “英子回来了,快来坐下歇歇。你跑什么呢,看这头上都出汗了。”夏如花联系地招呼道。 “不不不,大娘,谢谢。二娘呢,我找二娘有话说。”英子赶紧打岔地问。 “哦,你天哥不回来吃饭了?”夏如花完全会错意了。 “没有,没有,我没跟他一块,我去医院了。看完医生直接就回家了。”英子解释说。转身就要走。 “二娘在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呢。”夏如花笑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这么好啊。那正好,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忙。”英子抬手指了指厨房,接着就走了过去。 英子跑去厨房以后,夏如花怼着胡提的胳膊道:“你要是真有钱,就先把二娘那部分给填上,我的就先不用你管了。听见了没有。这事儿到此为止,不准再提了。我了解你二娘,别让她觉得大家生分了,感到伤心。知道吗?”夏如花谆谆教诲着。 胡提想想这也行,就点点头,不再作声。 苏小小听了英子说的消息大喜过望,“真的?这可太好了,你告诉大娘了吗?” 英子摇着头,“没有,胡提哥哥也在,我不好意思。” “这丫头,这是喜事,你不好意思什么呀?”苏小小不解地说。 “嗯,我怕胡提哥哥他不好意思。” “这是正常的,结婚生子,他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医生说……”英子迟疑地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医生说什么?不会是孩子和大人有啥问题吧,啊?”苏小小立刻紧张了起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不是,不是,医生说有十周了。”英子无奈地说了厄本告诉的的情况。 “十周?那就是说七八十天了。”苏小小计算了一下天数。 “是啊,可是他们两个结婚才几天啊。所以我怕胡提哥哥听了尴尬。”英子原地晃悠着身子说。实际上当时她有点紧张,厄本说的是“十周以上”,至于以上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她记得当时她问厄本具体多少天了,厄本回答的是要去问欧阳慧本人。 苏小小听英子这么说,觉得这虽然是个喜庆的消息,但这话还是“好说不好听”。就对英子说,“你做得对,这个喜讯啊,还是他们小两口亲口告诉大娘才合适。再说了,怀孕这事儿啊,人跟人不一样,有人显怀早,有人显怀迟。但还是他们自己说才好。”她说完,把烧好的叉烧肉盛到盘子里,含笑自语地道:“现在啊,老实人也越来越不老实规矩了。” 英子突然感慨道:“老实人才干大事呢。” 苏小小听了一怔,随即微笑地摇着头,把盘子放到灶台上。 “哎呦,叉烧肉哇,我好喜欢。”英子伸手就要拿,苏小小挡住了她的手,“洗手了没?再说你不刚去医院看个胃病嘛,这种油腻的东西,少吃点。要多吃点清淡的,过几天就好了。”苏小小满脸笑意地教训着说。 “知道了,二娘。我去房间里给牧天哥哥干活去了,吃放的时候叫我。”英子说。 “好,好。别累着,他的活啊,干不完。嗯,还有啊,一会儿欧阳和婉婶她们也来吃饭,她们不说怀孕的事,你也别提,啊。”苏小小嘱咐道。 “放心吧,二娘。我不会说漏嘴的。”英子说着,还是拈了一块叉烧肉放在嘴里咀嚼着跑开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苏小小望着英子跑开的背影,嘴角不由地漾出了笑意,想到了欧阳慧,又想到了季若曦,想到了偌大的凤凰台的院子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想着想着,不由地笑出了声来,吓得过来的梦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英子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里,而是去了牧天的书房。 此时她把自己心里的事情告诉了二娘,反倒能够静下心来了。 可是,卷宗里的文件,又让她唏嘘不已。 接下来,她在文件中看到的是更加详细的人物背景介绍,写的仔仔细细,惟妙惟肖。 倪峥华出身于一个小官僚家庭,父亲是电报局的一个科长,母亲是一位小学教师,她考上了中央大学的西语系,专攻法国文学。原本他喜欢当时国内的几个作家,但后来发觉这些人的作品都脱胎于日本文学的作品,而日本大多又脱胎于英法文学。那时候,美国文学在国内还没有什么引进,译介最多的就是法国和英国的读本,于是就对法国文学极其崇拜。 她是在大三的时候邂逅陈功禄的。当时中央大学邀请已经卸任的法国公使陈功禄来学校讲座。他大谈当年自己在巴黎和会上如何为国家主权据理力争,虽然那次外交是失败的,但挡不住陈功禄夸夸其谈,口若悬河地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以民族大义为己任,又勇于奋斗的英雄人设。 就这样,倪峥华疯狂地爱上了他。不顾三十多岁的年龄差异和父母的反对,毅然辍学与陈功禄结了婚。 她没嫁错人,婚后陈功禄对她非常宠爱。倪峥华是个新女性,与前边几位太太无法相处,陈功禄就给她买了外宅,天天如胶似漆耳鬓厮磨地在一起。也不回那几位太太那里去交作业。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后来陈功禄有了新的任职,而倪峥华又喜欢上海租界的氛围,陈功禄就给她在愚园路买了座公馆,自己则无论在什么地方,雷打不动地每月都回来缠绵几日。陈功禄调往南京的时候,沪宁铁路已经修通,更是每周必过来一趟盘桓两日。 如此这般,十数年不爽,也真是难得了。 尤其是圣诞节,陈功禄是必定要与倪峥华一起过的。而且是早早地就来了,又尽可能地推迟离开的时间。 倪峥华是一个新式女性,而且极度地崇拜西方,就连春节也是不过的,只过圣诞节。她觉得中国的节日俗不可耐,就是凑一起吃吃喝喝,没有任何灵魂的提升。而西方的节日,更注重仪式感,所以灵魂在节日里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而且她还酷爱西洋音乐,尤其喜欢他们的“室内乐”,觉得那才是宫廷排面,真正的艺术享受。 所以,陈功禄每次到来,只要时间允许在家里宴客,必请顶级的室内乐手到愚园路的陈公馆演奏,以搏美人一笑。陈功禄把这叫做堂会,但倪峥华不悦,叫他以后不准这么说。把一件这么高雅的事情叫做堂会,实在是有辱斯文。 那是“音乐沙龙”,好伐来。 她常常对陈功禄发出这样的灵魂拷问。 第583章 室内乐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你怎么跑这里了?吃饭了。”牧天开门进来。 “给老板干活,当然要在老板的地方了。”英子扭着身子,调侃地说着,把一张纸递给牧天。 牧天接过纸来,英子说着“吃饭去了,有叉烧肉的。”瞥着牧天就走了。 牧天坐下,看着手里的摘要,眉头微皱,沉思着。 “嗨,叫我去吃饭,现在又让我来喊你吔。”片刻,英子又探头进来,喊了一嗓子。 牧天把摘要装在兜里,跟着英子走出了书房。 牧天是去丰泽里替胡提交房钱的,结果也遭遇了铁将军把门,跟胡提一样,去了忆定盘路,也知晓了钱已经交过。又知道胡提在凤凰台打过电话,婉婶和欧阳慧要回凤凰台吃饭,正要一起离开,欧阳慧回来了,就带上她,一车拉回了凤凰台。 回到一楼的餐厅,大家都已经就座。 三位母亲正在谈论着什么,脸上都洋溢着愉快的表情。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她们见牧天和英子坐定,就招呼开吃。 英子与欧阳慧坐在了对面,两人整个过程中都不敢抬头,仿佛都在规避着什么。 苏小小时不时地注意地看向欧阳慧一眼。 欧阳慧只顾低头吃饭,自己不去看别人,也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别人的眼神。 牧天跟胡提就不用说了,只偶尔说一下各自的业务,余下的就是吃喝。 季若曦则是落落大方,殷勤周到地照顾着大家,很有点家里长房媳妇的风范。 整顿饭吃下来,和谐祥瑞,很有些如沐春风的感觉。 没有人提房子和钱的事情,也没有人说起医院的事。 胡提刚刚放下碗,夏如花就催着他去办重要的事。 胡提会意,就告辞先去找王大彬去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牧天要去沪西找辜柯南,顺道送了婉婶母女。 一路上气氛很是肃穆,金虎都觉了奇怪,几次引出个轻松的话题,都随即被牧天给掐灭了。 婉婶实在憋不住了,在凤凰台吃饭的时候几次都想说欧阳慧怀孕的事,但都被女儿瞪眼制止了。 此时她忍不住低声问医院结果如何,依旧让欧阳慧抢白回去了。 婉婶也觉得了这里面一定蹊跷得很,心里凌冽了一回,就不再说话,反而忧心忡忡起来。 原来还有说有笑的偶尔开个玩笑,但现在欧阳慧已经是兄弟的妻子了,牧天也一路噤若寒蝉,没有一句话。 直到把她们母女送到忆定盘路的荣府,如今的胡窀,金虎才舒了口气,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变了。 牧天微笑了一下,沉吟地说,可能是角色转换了吧。就叫他直接去沪西警察局。让他开慢点,从愚园路绕过去。 摘要上说,陈功禄大房生的长子陈启成,比倪峥华大一岁,娶了东北军著名将领栗发奎的妹妹栗惠媛为妻。所以,陈功禄的保镖一律来自东北军。这位长公子在东北军的势力运作下,也当上了外交部总务司的司长,常常借了采购的名义,在上海盘桓,一般都下榻在愚园路的陈公馆。算下来,倒是他跟他这位小妈一起住得时间你经一常些。当然了,熟悉的人多有瓜田李下的风闻,但始终要没有闹出什么绯闻来。 思忖间,汽车上了愚园路,进了678弄,划过了四周皆是近百米开阔地的陈公馆。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弄堂口修理路灯的工人们给了牧天一个灵感: 抽空让皮克来查查电表应该是个不坏的主意。 辜柯南大概是被牧天吓破了胆,再次见到牧天的时候,腿肚子直转筋,连立正敬礼身子都有点歪斜。 “牧督察好。” 牧天摆摆手,一眼就看到墙上的一幅海报,画面只有云中的一把小提琴,下面是极小的几个拉提琴的人,但都被云层包围着,飘在空中。 他走近一看,下面有一行字:乔斯顿·卡拉扬室内乐团。 他豁然开朗,再看旁边的一张放大的合影,中间是一个大胡子的欧美人,旁边有几个华人,他们都姿态各异地拿着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其中有辜柯南,还有一个女人,牧天一眼就看出来了与卷宗里登记表上的倪峥华是一个人。 这时,他才真正明白刘庆怀为什么向自己借人,借辜柯南。 你大哥就是你大哥,不仅活给你干,钱让你赚,路还给你指明了。 辜柯南赶忙替牧天拉过椅子,请牧天坐了。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你玩这个?”牧天指着海报说。 “报告长官,玩不好,瞎玩。”辜柯南立正敬礼道。 “坐下说话。”牧天放缓着语气说,“这个室内乐团很有名气吗?” “报告长官,在欧洲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可谓是家喻户晓。他们每年在欧洲巡回演出一百来场呢。但在咱们这里,也就北上广很少的人知道。” “那张合影好像是在南京的夫子庙拍的吧。”牧天指着合影问道。 “牧长官好眼力,那是前年圣诞节的时候,受香港宗教协会邀请到香港演出,期间又受邀到南京的一处难民营演出以后的合影。我是随团的翻译。”辜柯南解释道,但情绪似乎放松了许多。 “那位女士呢?”牧天又问。 “那是对接这次慈善演出的中方人员,是一位外交官的太太,姓倪。南京人。”辜柯南回忆地说。 “你跟她很熟吗?” “算不上熟,不过她很热爱室内乐,而且琴拉得也不错。我们很谈得来,但除了这次演出,没有更多的交往。”辜柯南瞬间加强了警惕。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好像她现在也在上海,如果再见到她,你们会相互认出来吗?”牧天盯着辜柯南说道,语气是漫不经心的。 辜柯南沉吟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说:“报告长官,应该可以的。我对她的印象很好,她对我的印象应该也是很深的。她当时还问我愿不愿意回国发展,她那个外交官的丈夫可以帮一些忙。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想好自己该干什么。所以……” 牧天好像并不想听这些,就举手制止了他。 “你在小提琴上造诣还挺深的。” “长官谬奖了。不过不才很小就进了朱丽叶音乐学院,但后来家族的茶叶生意由于经营不善,加上袋泡茶的冲击,破产了,交不起高昂的学费,不得不中途退学了。” “太遗憾了。你说什么袋泡茶?是肖氏的豪斯顿吗?”牧天突然觉得不仅上海小,这世界说起来也很小。 “是的。长官也知道这个品牌?”辜柯南颇为奇怪地问,因为豪斯顿是在香港生产的,不销售大陆。上海有的话,也是私人带来的,市面上是见不到的。 牧天想起了肖荣光的下场,不置可否地笑笑。 “长官对室内乐也有兴趣?”辜柯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384章 该过一个怎样的平安夜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辜柯南的话是有保留的,因为事关一个外交官夫人的荣誉,他实在不敢造次。 那次演出之后,他们是有过书信来往的。不过,时间短暂,路途遥远,又有战争,两人的书信交往也并没有多少。 但有,就是有。 他看着牧天在沉吟,自己也在盘算着这位长官突然来访,又提及了室内乐,究竟是什么用意,想达到什么目的,以及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应付。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牧天看了一会儿辜柯南才说,“这样,我想在沪西警局搞个乐队,我看室内乐就不错,挺高大上的。省得警员们整天除了吃喝赌钱,逛y子,就是唱歌跳舞吸d烟,这样可以丰富晶警队的精神文化生活,提高警队的审美素质。音乐可以净化灵魂,在所有的艺术形式中,音乐是离上帝最近的艺术。中乐热闹,但离财神太近,虽然接地气,不过跟灵魂远了点。前一段时间出了个叫阿昆的,二胡拉得也很是风靡了一阵子,但那用的也是胡人的乐器。编钟自然是洪钟大吕,但曲子却早已失传,现在上演的那些个东西,都是今人的浅见,以讹传讹忽悠人罢了。所以,还是室内乐好。”牧天胡乱诌着。 辜柯南一听之下,立刻惊为天人,没想到警务处巡捕房的二币警察里,竟然对音乐有如此真知灼见的理念的人,脸上的表情从一开时的畏惧,增加了许多的敬佩来。 “长官一席话,让不才茅塞顿开,原来自己只知道琴拉得还可以,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术’而已,纯属雕虫之列。但请长官直言教诲,不才愿效犬马!”辜柯南说着,竟然激昂了起来。 牧天挥了挥手,“要搞就搞一个固定的,还要发展和培养新人,形成梯队。还有要民间的参与。警民联动嘛。我看这位倪女士就不错,我回去查查她的电话给你,你邀请她加入我们警队的乐团,也算是前缘再续嘛。”牧天继续忽悠着。 “谨尊长官命令。”辜柯南立刻站起来,立正敬礼,朗声答道。 …………………… 牧天敲门进来,刘庆怀一点也不奇怪,只笑笑,就引他进了暗室。 “陆先生本来要听你汇报的,但临时有事出去了。说说你的想法吧。”刘庆怀直接说道。 “您开我玩笑,刘大哥。我的想法大约也是你的想法。”牧天诚恳地说。 “那不能,说说看。你的一般都高明一点。所以我才交给你去办嘛。”刘庆怀自嘲地笑着。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我刚从辜柯南那里回来,知道你为什么向我借他了。”牧天道。 “那行,这部分咱俩想的大概差不离,不用说了,说说别的吧。”刘庆怀也是直接,或者是充分地信任,就要听自己没有想到的东西。 “你说了,陈功禄有三层保护,最外围的是日本宪兵和他们的便衣,再往里是极司菲尔路王立山的人,最里面是他的保镖。”牧天分析地说。 “你等会儿,不仅是他的保镖,还有他儿子陈启成的保镖。人数现在不确定。”刘庆怀打断他,补充道。 “那没关系,反正是一层,一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以现在这种设计,进去没问题,击中目标也没问题,问题是撤离。我今天去实地转了一圈,目标建筑周围都是近百米的开阔地。如何控制可能的火力?”牧天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牧天见刘庆怀沉吟着,就说:“以皮克他们的实力,硬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以冲出任何火力。如何避免损失,全身而退?不过,这可以等明天皮克去查电表以后再作讨论。我说的是,我打算进行三重准备,一个是车站,一个是公馆门口,要是前两次没有机会下手,再使用最后的杀手锏,平安夜。” “很好。给你个信息,一般来说,陈功禄来上海陪倪峥华过圣诞,一般要宴请他以前的同僚,做过株墨西哥公使,现在上海做寓公的裴一德夫妇,而且他儿子陈启成会提前三天或一周到上海安排安保和接待事宜。这个,到时会我会给你准确的消息。可以考虑一下陈启成的保镖,如果成功,到时候就有了撤退时候的一个缺口。尽可能地万无一失。皮克的压力会小一些,既然你已经打定主要要用皮克。”刘庆怀道。 牧天无语地点点头。 门上暗号响起。 “陆先生回来了。”刘庆怀朝牧着,起身拉开暗室的门。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陆芃之果然站在门口。 第585章 偷梁换柱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陆芃之坐下之后,手指在桌上点击着,听取了刘庆怀的简要汇报。 “这个计划基本可行,先这样吧。最新情报是,陈启成今天午夜即将抵达上海,为陈功禄抵沪布置接待和安保工作。现在时间紧迫,目标建筑的监视工作要迅速做好,否则陈启成一旦下榻,就会有一批保镖一同住进来,再要有什么举动就难了,也极易出现问题。立刻通知皮克,马上开始行动。” 陆芃之也是果断之人,立刻命令道。 …………………… 倪峥华正在家里指挥着一众下人们打扫卫生,收拾房间。 自己的房间不用说,男人来了就直接入住,增加点必要的物品而已。主要是那个仅比自己大一岁的儿子陈启成和儿媳栗惠媛,对住的地方异常挑剔,毛巾床单被罩所有可能挨着皮肤的东西,都要一天一换,马虎不得。 此时已是迟暮,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照得房里通亮,甚至有点晃眼。 倪峥华刚刚走近沙发,想坐下来休息一下。 电灯突然灭了。 她立刻叫来管家英红,问怎么回事,让她马上打电话给电灯公司,问问是不是拉闸限电。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电灯公司的回答是整个沪西都没有限电,怎么会单单限制你们愚园路。 英红推测是公馆的电路有问题了。 她说前短时间太太去南京的时候就断过一回,是她找电灯公司来修好的。 电灯公司的师傅说,公馆的电路有问题,先接上暂时用着,看什么时候方便再大修。因为当初的电工偷工减料,有一部分用的都是市面上的劣质电线。负荷了大了,很容易造成过载,导致短路。严重了还会导致电线起火,酿成火灾。 倪峥华就叫英红再打电话给电灯公司,叫他们派人来修,先通上电再说。以后自己外出游历,家里没人的时候再大修。 英红打电话,对方说修可以,工钱要翻倍。因为这已经是晚上了,算抢修。 倪峥华一听,用电要紧,三倍的工钱也得给啊。就让英红答应了,催他们快点来修就行,工钱都好说。 英红照季正华的说了,放下电话,就吩咐下人把星耀的地方点上蜡烛。 两个下人把一个巨大的烛台搬到了客厅中央,一一点起,客厅顿时亮了起来,不同的是,烛台是放在地上的,刚刚齐胸高,人在旁边走过,影子映在墙上,有点吓人。 这时,皮克带着契尼就来到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电灯公司在大西路和地丰路交叉口的地方设有一个配电所,在愚园路的东首,负责四条马路的电力分配。欧了愚园路,还有极司菲尔路,大西路,加上忆定盘路。距离陈公馆很近,来得也快。 皮克叫英红嘱咐下人们离自己和契尼远点,别到时候意外漏电什么的连累他们丧命。 那时候,中国的老百姓对电还觉得很神秘,一般都避之唯恐不及,哪有敢朝前凑的?一见皮克和契尼来了,就四散开去,躲得远远的。 皮克和契尼上上下下地把整个公馆检查了个遍,尤其是客厅和三楼的主卧和次卧。 一番折腾,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倪峥华虽然着急,但面对电力的专业人员,也不好催,只能任由皮克和契尼楼上楼下的忙活。 她只有让英红关照下人,看好自己的细软。 这是中国人的哲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终于在皮克和契尼又在公馆周围又忙活了一阵子,才对英红说弄好了,叫她打电话给配电所,也就是分公司,叫他们送电就行。 牧天放下皮克的电话,叫金虎合闸送电,又与高大烈握了下手,有点歉然地说:“高司令,辛苦你亲自跑一趟。今天就不请你了,我忙完这一阵,咱再聚。” “你这啥话,你牧探长的事,我能不亲自来嘛。给别人我不放心,要是耽误了你的事,那不是罪该万死啊。改天我请你把,叫上老卢,还有冯先生。”高大烈说完立正敬礼,回头对蹲在地上的三个工人模样的人说,“跟我走吧,带你们休假,带薪水的,圣诞节以后再回来上班。你们有谁家里有事走不开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接连地摇着头。 “好。”高大烈喊了一声,又每人给了他们十块大洋,“这是这几天的零花钱。跟我走吧。”高大烈说着,朝牧天挥手致意,押着三个人出去了。 金虎送完电刚回来,皮克的电话就过来了,说一切“ok”。 牧天叫皮克收工,去凤凰台吃宵夜。 又叫金虎把监听设备弄好,嘱咐他要坚守岗位,任何细节也不许漏掉。下半夜兰向成会来换班。 第586章 声音里的世界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英子见牧天跟皮克和刘庆怀先后到来,在平台上上摆好酒菜就要下去,她近来对皮克一直敬而远之,因为皮克老是拿她跟牧天打趣,这让她的心里很不平静,心里渐渐也生出些对季若曦的嫉妒来。 她觉得这样不好,干脆远离是非,眼不见心不烦,免得皮克又要说些尴尬的话来。 可是牧天要安排她事情,就把她留下来。 此时,天已经很冷了,牧天前些天让人在平台上搭了个玻璃的阳光房,一天的太阳收集下来,屋里暖洋洋的。 “你给我两个人,大提琴和中提琴。”牧天对皮克说。 皮克正在点雪茄,停手问:“干嘛?你玩乐队?” 牧天把自己的计划跟皮克解释了一遍,皮克发出连连的“啧啧”的叹声,“有意思,我要亲自参加。可以增加成功指数。”他自信地说,“我的大提琴很过硬的。” 牧天与刘庆怀笑笑点点头。 “我想了想,我们还是把重点放在平安夜里的一击而中吧。前面的车站和门口的方案,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不能一击而中,那么后面的机会也就不可能有了。”牧天否定着自己道。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也对,前两个方案,实施起来变数太多。集中精力好一点,那这样一来,我更要参加了。”皮克跃跃欲试地说着。 “前两个方案也不要放弃,要密切跟踪,没有绝对把握就不能手。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绝不能打草惊蛇。”刘庆怀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 倪峥华带着英红上上下下又检查了一遍各个房间的布置情况,做了一点小的调整,这才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了一下表,陈启成的火车不晚点的话,要要一个小时才到上海,从北站到陈公馆也得一个小时,她决定先去卧室小憩。就叫英红把自己的银耳莲子羹送到卧室去,正要起身,电话就响了。 电话是裴一德打来了,问陈功禄什么时候到上海。 倪峥华告诉他,要一个礼拜左右吧,但具体行程没有确定。今晚到的是陈启成夫妇,自己正在等着他。 裴一德说陈功禄哪天到,就通知他,他要在鸿宾楼给陈功禄接风。 倪峥华谢了裴一德,说接不接风的无所谓,反正大家在圣诞节的时候也是要聚的。 裴一德说聚会是聚会,接风是接风,一阵各种理由的说道。 倪峥华听得有点腻烦了,就说到时候再说吧,就挂了电话。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金虎在笔记本上写下了“鸿宾楼接风”备注了“没定时间”,“陈启成抵沪”,“今晚十一点三刻”,“北站”,“陈功禄一周内抵沪”,“日期和时间未定”,就把本子合上,正要摘掉耳机,里面突然出来了法国乡村民谣的小调,他不知道法国乡村音乐,但觉得挺好听,就专注地听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之后,耳机里就传来了水洒在地面的声音,紧接着水声变了,听得出是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深沉而浪漫。他没见过倪峥华,但他还是通过水声的高低和质地的变化,猜测着水淋过的部位,在脑子里勾勒着一个完整的酮体来。 接着只能听到脚步的踢踏声和一声清脆的电灯开关声,然后是被褥的摩擦声。 他摘下耳机,自语道:“这特么也太清楚了,连喘气儿的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皮克真神了。” …………………… 牧天接到金虎的电话,听着汇报的内容,赞了他的细致入微,就挂上了电话。 “让朱由可那组人撤了吧。现在已经确认了陈启成在来上海的火车上,十一点四十五到北站。不用他们跟了,免得出什么意外被目标发现了。陈启成带着保镖郝鹏,还有马永贵。”牧。 “郝鹏?他不是陈功禄的保镖吗?先来了?”刘庆怀疑问道。 “没错的,打前站嘛。”牧天着刘庆怀说,“你有什么交代英子的,说吧,看她都困了,早了,早让她去休息。” “这样,明天一早你去愚园路头上的一间花店,店名叫‘一蝶’,老边娘叫姚一蝶,这几天就不用去侦探社上班了,在花店上班。姚一蝶是我们的特工,但这次的任务不要向她透露一个字。倪峥华除了音乐以外,还酷爱黑色的郁金香,而且每天都要新鲜的,都是她的管家一个叫英红的女人一早去一蝶花店取。你跟那个管家套套近乎,用最短的时间打入陈公馆,争取有个我们自己的可靠的内应,以防不时之需。“ “明白,没事的话我先去睡了,明天看样一定要早起了。”说完摆摆手就下楼去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 倪峥华躺在床上假寐,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是楼下的人声把她给吵吵醒的。 她下楼一看,首先就见着何鹏拎着两个行李箱就要往楼上走,“老爷也一起回来了吗?”她很诧异地问。 陈启成很恭敬地叫了“姨娘”后,告诉她,父亲没有来,何鹏只是陪自己先回来,安排安保工作的。 几个人坐下来说了些家常话,栗惠媛就问房间是否准备好了,自己一路累了,想先休息,反正明天照例去“红鞋子”去吃西餐,到时候再唠吧。 金虎不知道红鞋子是位于静安寺路上,而且离静安寺不远的一家很著名的西餐厅,是一对白俄老贵族夫妇开的。但听到“吃西餐”就知道那是家餐馆,回头查下地图就知道了。他就记下了这个名字和时间。 倪峥华见状,也道天不早了,旅途劳顿,催着陈启成上去休息吧。 陈启成有点留恋地道了“晚安”就上楼去了。 陈启成面对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小妈,心里不是没有长过草。也深深地为倪峥华惋惜,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虽然把自己的父亲比喻成牛粪很是不妥,也真真地于心不忍,但他就是止不住这么想。他与倪峥华年纪相仿,有许多的共同语言,也很谈得来。两人也常常促膝长谈,但陈启成还是把一度疯涨的野草给连根割了,不是他不想,而是怕河东狮吼,那栗惠媛虽然还算匀称,但毕竟人高马大,又是东北军二三号人物栗发奎将军的妹妹,他只能把缺憾当做缺憾,只能用脑补了。 所以,金虎接下来订到的是另外一个卧室里肉搏的声音,听着y声l笑,还有那肌肉碰撞的声音,浑身燥热,血脉喷张,他想摘掉耳机,但又舍不得。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他不知道了是,陈启成一番狂乱中,上上下下,脑补的都是睡在隔壁屋里的倪峥华。 第587章 未知死亡的美丽重逢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红鞋子西餐厅,此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了食客。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而里面的一排卡座里却静悄悄的,最里面的一个超大卡座里坐着陈启成夫妇和倪峥华。保镖何鹏与马永贵分别站在通道口的两边,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店堂,并注意着每一个进出的客人。 这是他们的固定节目,陈启成每次来上海,到的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陪姨娘倪峥华来这里喝咖啡,吃西餐。 倪峥华长得纤弱妩媚,心思细腻,极富浪漫情怀,这从她不顾一切地爱上和嫁给了长自己三十岁的陈功禄上就能看出来,但她却喜欢俄罗斯黑咖啡和这里自制的大列巴,还有烈酒伏特加。 栗惠媛虽然是东北大妞,却不喜欢这些。不过倪峥华的辈分在那里了,她不得不勉为其难地陪着来了,更何况丈夫对这为姨娘的嗜好似乎很上心,更内在的原因是儿子比这位如此可人的尤物还大一岁。 不拴在裤腰带上,还不知道要作出什么妖来呢。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倪峥华多喝了两杯伏特加,在一个高大的白俄侍应生来续咖啡的时候,她说话时手上的动作太大,一下子碰到了侍应生手里的咖啡壶,咖啡洒出来一些,飞溅到她的袖上,幸好她穿的是件深色的旗袍。并不是很明显。但咖啡溅到衣服上,是任何精致的女人都难以忍受的。 栗惠媛便陪着她去洗手间处理,顺便自己也要去补个妆。 辜柯南坐在离卡座通道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旁边就是保镖黄鹏和马永贵,这倒形成了一个死角,何鹏和马永贵基本上不太注意他。 他听到倪峥华对侍应生的抱怨,以及栗惠媛“可以洗掉”的劝慰之后,侧头瞄了一眼。 只见倪峥华不停地拿手帕擦着袖子,就判断出了两个女人是要去洗手间的。于是又侧过头思忖着时机。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是跟去洗手间,还是在原地等? 他是背对着保镖坐着的,感觉到女人们在跟保镖示意去卫生间,何鹏就先朝着卫生间走过去。 辜柯南就决定还是在原地等着吧。 他今天换了一套很休闲的便装,围一条雪白的丝质围巾,头发也弄得有点轻微的凌乱,看上去很有点落拓不羁的艺术家的味道。他的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没有其他的餐点,正在翻看着西餐厅提供的一本斯特劳斯的法文版传记。 就在倪峥华和罗栗惠媛收拾完,补完妆回来,眼看就走到辜柯南桌边的时候,辜柯南放在桌边的书掉在地上,正巧在倪峥华的脚前。如果不是倪峥华及时收住脚步,就踩上去了。 倪峥华刚刚被溅了咖啡,现在又有书本掉下挡了她的道,立刻恼怒地喊了一句,“侬刚度哇!” 辜柯南急忙站起来,还没来得及道歉,倪峥华就愣愣地看着他,手指着他的额头:“辜先生?” “倪小姐?真巧!”辜柯南惊喜地道。 原本要出手帮倪峥华教训辜柯南的何鹏,见两人是熟人,就不声不响地拾起地上的书,在身上蹭了蹭,替辜柯南放到了桌子上。 “辜先生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来找我叙叙旧?你跟卡拉扬他们还有联系吗?他们怎么样,还是整天到处巡演吗?上海也没有专业的报纸报道他们的消息。艺术氛围太差了。我等感到与音乐隔绝了。这真让人窒息。”倪峥华一连声地说着。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我都回国快一年了,一直瞎忙,也不知道倪小姐什么时候方便,不好冒昧打扰。卡拉扬他们还是在不停地巡演,不过那次以后,我跟他们也联系得少了。谁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欧洲这不也在打仗嘛。”辜柯南拣重要地简单地答了,目光流盼地在两个女人脸上扫视着。 栗惠媛见他们聊得热闹,就扯了一把倪峥华小声问:“谁啊?聊得这么热乎?” 倪峥华凑在她的耳边小声地,但眉飞色舞地介绍了辜柯南的简况,最后说:“他的小提琴造诣可高了。可以堪称大师的。” 栗惠媛对音乐一窍不通,但风雅是一定要附庸的,就说,“不如进里面一起聊聊吧。公公每次来上海要办堂会,不都是找几个拉琴的嘛。正好见见启成,商量商量今年堂会的事情。可以吗,辜大师,进去一起喝杯咖啡呗。” 她说完,挽着倪峥华就迈步朝里面走去。倪峥华回头说:“来吧,辜先生。” 辜柯南颔首,正要抬脚跟进,何鹏怼住了他。示意他抬起双手。 这是要搜身。 辜柯南明白,就微笑着很配合地抬起了双臂。 陈启成见出去两个,回来三个,还是个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什么状况,就“噌”站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辜柯南。 倪峥华见状,赶紧给他们介绍。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陈启成一听说一个音乐人,再看看本人,确实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就与辜柯南握了握手,请他坐下。 陈启成知道一点西洋乐器的知识,与倪峥华和辜柯南聊了一会儿音乐,不过他也只是个插科打诨的角色,偶尔发表一下不伦不类,似是而非的观点。 辜柯南却也顺着他,说他对音乐的理解颇有见地。 气氛总的来说,还算和谐。 尤其是倪峥华,说了很多对音乐的感悟,以及对上海没有音乐氛围的抱怨和失落。她直言,这点上比南京和北平还差。 陈启成说,上海是个商业之都,这里的文化都是商业的,对于纯艺术,气氛寡淡是正常的。 辜柯南听了又赞叹他了一把。谁知陈启成画风一转,就问:“辜先生不是靠在街上拉小提琴为生吧。在哪高就啊?” 倪峥华觉得陈启成的问题有点刺耳,正要说什么。辜柯南掏出名片,分发给三人。 陈启成拿过来一看,马上叫道:“喔呦,辜先生是巡捕啊,还是沪西分局的局长来。了不起。” 看自己的熟人被陈启成认可,倪峥华也觉得很有面子,翻过名片一看,惊道:“你们有室内乐团。辜先生还是制作人呀。”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辜柯南的名片上,一面是沪西警察分局的副局长,一面是“动感”室内乐团制作人。这是牧天连夜给他在报馆印的。 现在这个场合用得恰到好处。 “也没什么,就是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玩玩,差不多都是外国人,警队的同事。倪小姐现在还拉琴吗?”辜柯南问道。 “偶尔吧。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拉拉。”倪峥华苦笑地道。 “那太好了,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我们俱乐部看看排练。”辜柯南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邀请道,但很真诚。 谁知倪峥华来了很大的兴趣,表示这两天有时间一定去看看。 辜柯南马上说,那就明天吧,明天正好有排练。说他来接倪峥华去看。 倪峥华沉吟了一下,矜持地同意了。 为了重逢,也为了共同的音乐,他们喝了三轮伏特加。 连陈启成和栗惠媛都看傻了。 第588章 所有的玫瑰都是带刺的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姚一蝶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长得娇小匀称,而且拥有这个年龄保持得很好的女人的特征。再加上她大红大绿的穿衣风格,在花店这种百花竞艳的地方,走来走去的,真的像一只翩飞的蝴蝶。散发着女人的独特张力。 她曾经是重庆方面早期在上海的王牌特工,尤其是美人计,一旦使出,就从来没有失手过,特别是那场风潮前后,上海夫斯基的领导人,几乎没有一个下得了她的床的。因此,颇得了no6的钟爱。也是那场风潮过后,她突然看破了一切,要辞职隐退,理由是自己疯狂地爱上了一个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在电报局工作的电器工程师。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顶头上司就是现在极司菲尔路上的王立山,碍于姚一蝶在业界的功绩,他不敢擅自做主,也不敢对工程师下黑手,就报到了no6那里,奇怪的是,她竟然安然无事,但退役是不可能的,结果就由重庆出资,在愚园路和地丰路的交叉口开了间花店,作为联络点,交给她打理。算是退居二线了。她也顺利地与工程师喜结连理,据说夫妻生活过得也是琴瑟和谐。 女人也愈发得生动了起来。 国际问题研究所成立以后,这个联络点就划归刘秋怀直接领导了。 刘庆怀没有把这次任务的最终目的告诉姚一蝶,只是让她帮助英子尽量与陈公馆的管家英红拉近关系。 姚一蝶是打定主意不上第一线的,她不愿意再用身体去讨好那些不知道是什么德行的男人,有些人猥琐得令人作呕,还有那可能出现的各种奇怪的口味,让她想想都一身鸡皮疙瘩。 指导新人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啦。而且这也没有固定指标,全看新人的悟性,与老师的好坏没有直接联系。俗话说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各人。 可是当她见到英子的时候,却大为惊奇,一下子竟然让姚一蝶想到第一次被选中时候的自己。甚至比自己当初的条件要好多了。艳丽而内敛,眼睛的深处,被表面流盼遮住的是深深的智慧与对世故的通透。 自己当年达到她这个段位的时候,是经历过几个男人之后,甚至一次九死一生的经过以后,才自觉有了这样的层次。 姚一蝶有点震惊。 若是机缘到了,眼前这个雏儿一定能飞得更高更远。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她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个小姑娘荐给no6,以报他的不杀之恩。 两人通报了姓名,就算认识了。 为了不至于穿帮和增加可塑性,在人物关系上姚一蝶把刘庆怀“侄女”的人设,稍微做了一些改动,英子是姚一蝶夫家的外甥女,这样一来,英子此前的逃难等编造的人设依然管用,也消除了不少穿帮的隐患。 英子刚叫了一声“舅妈”,英红就进了花店,姚一蝶立刻殷勤地请英红坐了,又让英子去后面冲了茶过来。 原来,英红是陈功禄二房生的儿子陈启泰的奶妈。在陈家向来以忠厚老实肯干温柔体贴著称。原来也是个小康人家的媳妇,但女儿出生没几天,丈夫突遭意外亡故,夫家因为她生的是女儿,就对她不管不顾,最后竟然完全不理会,任她自生自灭了。要强的英红就托了亡夫的同事找到了在陈府做奶妈的差事。 好在她的奶水充盈,喂养两个孩子绰绰有余。她搬进陈府以后,对两个孩子不分伯仲地悉心照顾,有时候对陈启泰都比对自己闺女要好很多。养得两个孩子,不仅自己的女儿白白胖胖,陈启泰也健健康康活泼可爱。 英红是读过一年金陵女子大学的,因为结婚才退学的。有些教育的背景,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在她的悉心调教下,出落得绅士淑女一般。 因此深得陈功禄的欢心。 倪峥华嫁给陈功禄以后,住不惯陈府,陈功禄就在外面置了房产,安排英红来作五姨太的贴身老妈子和管家。倪峥华到了上海,她也跟着一起来了。自己的闺女则留在南京的陈府,由陈府供着,跟二少爷陈启泰在教会的学校里读书。 英红是个寂寞的女人,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跟主人深谈的,所以,每天取花的这个空挡,就在姚一蝶这里多坐上一会儿,与姚一蝶家长里短地聊上一聊,缓解一下寂寞与难耐。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英子送茶来,英红甚为奇怪,就问姚一蝶这是谁家姑娘,生得如此标致? 姚一蝶就把英子此前的人设拣主要地说了。 英红看英子比自己就闺女大不了多少,立刻就生出了同理心,对亲人突遭意外,家道中落着实地唏嘘了一阵。但听说是乔世宽家亲戚,立刻目光发亮,感叹起英子的命好来。英子自然也是落落大方,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也拿出了几张恒祥的购物券来赠予英红,权当见面礼了。 英红有点不好意思,但英子坚持,姚一蝶也在旁边“一回生两回熟”地劝着。 英子听有人帮腔,就更深一步地说,以后可以约了同去恒祥、恒昌购物的,那里的人总是给自己折扣。 英红见如此,就收了购物券,也答应以后相约去购物。看时间有一会儿了,就拿了姚一蝶事先包好的郁金香,出门。 谁知刚到门口,就被两个男人堵了回来。 第589章 民不与官斗,这是规矩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我就是来买花的,你们想怎么样?”英红连续地高声质问着退到店堂内。 姚一蝶吃惊地奔向门口,英子也跟着。 “哎呦,是王老板呢,今天怎么这么早啊。快快请进,请进。”姚一蝶殷勤地招呼道,躬身侯着。 英子一看,吃惊的程度一点也不比姚一蝶小。 跟在这个所谓的王老板身色侧的竟然是胡提!那个王老斌自然是王大彬了,英子以前在婉婶家见过,但印象不深。 英子和胡提两人的目光电光火石一碰之间,心里生出了共同的疑问。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大彬旁若无人地跨进店堂,在刚才英红做过的竹编椅子上大刺啦地坐下,姚一蝶吩咐英子去换了新茶来。 英子瞥了一眼胡提,正要走去换茶。 英红却突然发声:“等等。”她朝英子喊了一声,并站到英子跟前对王大彬说,“什么人,就这么进来了。有没有教养?看你穿的人五人六,像个绅士,怎么能这样闯进来,你不觉的唐突吗?” 英红这样说话,完全是仗着愚园路外交官的背景,要给一向舍弃时间愿意跟自己分享生活经验的姚一蝶在新人面前撑面子,留个好印象才这么说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家里的那个外交官,在租界这里啥也不是。 如此不计后果,她在为朋友两肋插刀上,也是彻底地拼了。 姚一蝶听着英红没有轻重的话,立刻紧张起来,赶紧把二十块大洋装进钱袋,捧着递过来了。 “王老板,这位是我的老主顾,心眼直,说话得罪您了,请您见谅。这都预备好了,您拿着数数看,”姚一蝶恭顺地道。 英子斜眼看着胡提,没有言语。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胡提明白,英子无故地出现在这个花店,一定有什么别的深意,最初的诧异过后,有的自然是心照不宣,就把脸别过去,装作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全是王大彬的事的样子。 英红这回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了,决心非要管这件事不可,就又道:“等等,一蝶,你给他的这是什么钱?” “喔,红姐,您不用管了。这是王老板应得的份儿钱。”姚一蝶解释说。 “份儿钱是什么钱?没听说过。”英红的声音还是那么高亢,愤怒的成分一点也没有减少。 英子凑近英红的耳朵说,“就是保护费。” 其实,英红完全是多此一举,关于泰山会的这毕保护费,姚一蝶是可以完全不给的,不仅如此,她要是想整王大彬,动动小拇指头,就能让王大彬瞬间消失,但她这里是刘庆怀的联络点,一切以隐秘为要,是不能暴露的。 所以,每月的份儿钱,她是从来不拖也不欠的。 而王大彬每月来一次,倒也不真是为了那几个份儿钱,实际上他是一直谗着姚一蝶的身子,幻想着哪一次一不小心就得逞了呢。这才拉着胡提前来的,只是事情太巧,碰到了英红,而胡提也在这里见到了英子。 姚一蝶之所以没对王大彬下黑手,大约也是很享受王大彬的跪舔而带来的心里上的满足的。所以也就这样一直不明不白地捱着日子。 眼见英红较真得要跟王大彬掐起来,姚一蝶显然有点难做,正不知道该如何的时候,石门凯西带着几个巡警过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胡提最先看见,觉得这种场合最好是不出现的好,就钻到里面去上茅厕了。 石门凯西一见英红,赶紧一个立正敬礼,叫了一声“红姑姑好。” 王大彬抬眼看了一下石门凯西,对姚一蝶说了句:“走了啊。”也不管胡提在什么地方,赶紧溜了。 英红见到石门凯西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每当陈启成和栗惠媛来上海的时候,石门凯西总是第一个前来拜望的。 石门凯西与栗惠媛的渊源要追溯到石门满仓那里。为了培养出个中国通来,在石门凯西很小的时候,石门满仓就把他寄养在栗发奎家里,虽然相差个五六岁,但石门凯西可以说是跟栗惠媛一起长大的,两人也有着极深的感情。所以,一听说栗惠媛跟陈启成来了上海,他就立刻来探望他的这位“干姐姐”了。 栗惠媛作为外交部次长家的大少奶奶是什么也不缺的。这让石门凯西每次去探望的时候就多了份忧愁,就是要带什么样的礼物,想来想去想到了浪漫上,就每次探望的时候,带一束花去,栗惠媛对花不太感兴趣,这大概是受他哥哥栗发奎崇尚行伍之气的影响,勉强对玫瑰还能接受,但要纯正的红色,跟血一样的。 今天他要去拜会干姐姐栗惠媛,所以才会来花店买花。 也就碰到了这样一件无厘头的事来。 眼见王大彬悄摸哧溜地溜走了,英红的脸上就充满了明朗的笑意,给姚一蝶介绍了石门凯西,是沪西警察局的巡捕。 旁边一个巡捕像打抱不平地说,石门凯西已经是他们的局长了,这让英红觉得更有排面,就唠叨地说着石门凯西与她家大少奶奶的渊源。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她本来说得事无巨细,但石门凯西却急着拿花就走,打断了英红,让姚一蝶包了束红玫瑰,跟着英红就回陈公馆了。 这时候,胡提也从茅厕里出来,王大彬在外头晃悠了一下又回来了。他见胡提有点嘲笑自己的意思,就对胡提说,“泰山会是个民间组织,民不与官斗,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要是真的动手,我泰山会任何一个分舵都能将警察局踏个人仰马翻,但咱不能跟她们斗。这是规矩。 胡提喏喏地应着,坐在王大彬对面喝起了茶。 第590章 为了告别的聚会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刘庆怀的效率是挺高的,连夜布置了一个工作室,在泰禾大厦四楼大厅建起了一个”动感“室内乐团”俱乐部,里面不仅有演奏厅,还有休息室,等等一应俱全。 电梯门开的时候琴声铺面而来,刚下电梯的倪峥华就惊奇地说:“喔,海顿!”。 辜柯南点头道:“不错,是他的《四季》他们刚开始合练,可能还不融洽。” “在上海,能听到这样的演奏已经相当不错了。”倪峥华赞叹地说。 “谢谢夸奖。”辜柯南道,引着南郑华进了演奏室。 他拍了两下巴掌,乐声停住。 大提琴的皮克率先站起来,目光在倪峥华身上流连,朝辜柯南走过来。 他朝倪峥华伸出手,“倪小姐是吧?皮克,辜局长的下属。” 倪峥华握住皮克的手热情地说:“你好,皮克先生。”她主动地伸手被小提琴的米奥雷尼和中提琴的腊尔曼,“你们好,拉得太棒了,令人陶醉。”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谢谢倪小姐夸奖,早听说您的小提琴造诣非常量不得,不如一起吧。”皮克热情地邀请着。 “你错了,倪小姐不仅小提琴,大提琴的造诣也是相当了不得的。”辜柯南笑着对皮克说道。 “辜局长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说我是滥竽充数的。我可以去弹钢琴嘛。”皮克坦然地说着。 倪峥华突然被感染了,就说:“我先来大提琴吧。有钢琴,咱们不妨试一试《创世纪》吧。”她回头对辜柯南说,“你看呢?” 辜柯南沉吟了一下说,“你来第一小提琴吧,我来大提琴,咱就试试《创世纪》,也让倪小姐了解一下我们的水平。看看能不能接一些商演什么的。” “商演?你是想赚钱啊?”倪峥华有点差异地说。 “当然,倪小姐你知巡捕的薪水很低的,大家业余时间出来想搞两个小钱补贴一些家用。能商演当然更好了。”辜柯南微微带着点难为情地说。 “这样当然走好了。以音乐养音乐,这样才能长久。想法很好,要有商演的机会,我一定推荐给你们乐团。”倪峥华认真地说道。 “那先谢谢倪小姐了。那怎么开始吧。”辜柯南讨好地说着,同时拿过一把小提琴递给倪峥华。 倪峥华接过小提琴试了下音准,觉得很好,就示意大家开始。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皮克在钢琴上弹出了前奏,接着第一小琴倪峥华进入,然后是大提琴的烘托,接着第二小提琴辜柯南和中提琴腊尔曼引入了协奏部,最后是合奏。以第一小提琴悠长昂扬有空灵的独奏收尾。 整个乐曲一起合成,竟然如此完美,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的合奏,这令皮克震惊。 他觉得倪峥华是个音乐天才,他甚至怀疑自己到时候会不会不忍下手,面对这么一个热爱音乐的美丽女子。 他们有练了勃拉姆兹,贝多芬的几部作品,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 皮克提议去荡海潮吃饭,大家聚聚喝上两杯庆祝首次排练的成功。 倪峥华有些为难,说要回家吃饭,但辜柯南尽力地说服着她。 最后倪峥华深情难却,就一起跟大伙去了荡海潮。 你要知道,人要是嗨了,也可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 吃着河鲜,谈着隐约,倪峥华似乎已经把数年的压抑已经释放了出来。 她大谈着自己对音乐的理解,还有对世界上著名音乐家的批评。最后,她还打电话说自己吃完饭要接着去俱乐部排练,而且许诺说给动感室内乐团第一个商演的单。自己家的平安夜聚会上的演出。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辜柯南诚信地表示了谢意,他们还一起商定了演出当天的曲目。 主要是海顿的作品,以《小夜曲》开场,接着是《四季》,然后就是《伦敦交响曲》,中间穿插着勃拉姆兹的《德意志安魂曲》和《亨德尔主题变奏曲》,再回到海顿的《创世纪》,最后以《告别》结束。 演出和曲目的敲定,让倪峥华第一次有了成就感,她觉得自己将要完成人生的一个重要目标。 当他满怀着昂扬的激情,与皮克和辜柯南他们按照曲目排练完一遍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第591章 对的时间与地点,还要对的人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法国人就可靠吗?” 当倪峥华把自己已经跟辜柯南和皮克敲定的“堂会”,以及“动感”室内乐团演奏曲目说给陈启成听了以后,陈启成对乐团人员的身份表示了怀疑。 他在红鞋子见过辜柯南,虽然他不否认辜柯南像个艺术家,或者真的是个艺术家,但那场邂逅有点太巧了。 怀疑是不由自主地生出来的。 加上最近以来,新政府的官员,上任的,还有拟上任的,频频遭到暗杀,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这个怀疑,在陈启成这里,早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自己的父亲是外交部次长,此次来上海又是私人度假,各方面不得不防啊。 这样弄一个不明不白的乐队来家里开堂会,危险系数实在是太高了。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倪峥华却觉得辜柯南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只是为了生存加入的巡捕房,而且是华裔法国人,自小在法国长大,这就是可靠的保证。 巡捕和法国人,这是双重的保证。 但陈启成并不这么认为,所以问:“法国人就可靠吗?” 倪峥华闻听一怔,随即沉思地道:“我觉得最起码比英美人靠谱。不说别的,就拿对日的态度,法国人要坚决得多。关于沪西歹土地区的警权,法国也就强硬得多。” “姨娘,屁股决定脑袋。我们是坐在另外一条板凳上的。我们住在这里,您希望这里的警权属于谁呢?哦,这是个政治问题,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正因为如此,一旦他们之间宣战,我们就可以完全拿回这里的警权,甚至主权。我是总务司的司长,晓得维持一个庞大的政府机构的运行,需要多少税收来支持。所以,租界不仅是政治,也是经济的战略要地。租界就是新政府的钱袋子,收回是迟早的事。”不要以为所有的政府官员都是酒囊饭袋,陈启成还是了解一点政治的。 “我不管那么多,那也不是我们管的,我只要艺术,音乐艺术。”倪峥华并不是头发长见识短,而是在那一刻,她想的是刚刚结束的室内乐的排练给自己带来的愉悦,以及接下来平安夜在陈公馆客厅里的演奏可以给自己带来的满足。 “那好吧,我们先这么准备着。一切等父亲来沪以后再定。我希望父亲能够在上海度过一个安全的,愉快的圣诞假期。”陈启成最后说,跟倪峥华道了“晚安”就上楼去了。 陈启成回到卧室,栗惠媛还没有睡,坐在书找台前捯饬着自己的脸。见陈启成进来,就问:“聊得很愉快?”语气里调侃多于醋意,但也不是没有。 有时候,你认真考察生活的时候会发现一个有趣的悖论。基本的伦理往往是基本的贫困阶层在坚守,他们的尊严,是靠这种对伦理的坚守来体现的。因为他们没有超越伦理的资本。而上层的权贵就不用这些,因为他们的尊严是靠权力,地位和金钱来支撑的,伦理在他们面前是可以随意逾越的。并且从来都不受大众的谴责。 “他们就这样。”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一句极端简练和概括的话,就把这些都消于无形。 权贵富贾们当然也这样想。 但权贵们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又对社会有示范和引领的作用,于是乎,整个社会就会显得乌烟瘴气。同时整个社会对这种状态也一直安之若素。 陈启成与倪峥华之间的暧暧昧昧,是相互的。双方都沉浸在这种是似而非的犯罪感的愉悦中,但他们一直没有越线,这是栗惠媛的单极势力在起作用。而且这种单极的势力会获得来自多方面的利益。 于是,这种平衡就形成了。 陈启成没有心思跟栗惠媛讨论他跟倪峥华的关系与情感问题,他此来上海的目的,除了安排陈功禄的接待和安保以外,还有自己的诉求。而陈功禄的安保隐患,第一个就是倪峥华突然提出的室内乐团的平安夜演奏问题。 他本能地觉得这是一个危险的决定,但以他对倪峥华的了解以及老爷子对倪峥华的态度,这事八九不离十的能成。 那么,安保的问题就严重了起来,最起码他要去弄清楚这个乐团的背景。在他看来,一帮巡捕玩室内乐这么高雅的东西,本身就很荒诞。 他想到了裴一德,他是跟老爷子同期被委派的驻外公使,不过他去的是墨西哥,而老爷子去的是法国。但裴一德期满后就一直寓居上海,从来没有出来活动过。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来。 还是找钱宗昌吧。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陈启成看了一下表,判断着钱宗昌现在可能正跟太太和姨太太叉麻雀呢。 钱宗昌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有三位太太,每晚在谁那里睡,不是凭自己的喜好,也不是看谁表现得更好,而是叉麻雀决定,跟输钱的那个睡。不仅给予输家身心的慰藉,而且还会偷偷地把女人输的钱给补上。 开始的时候,太太们都争相赢钱,到后来,却会为了单纯的床笫之乐而故意输钱,到最后,大家事先定好谁输谁赢,相互之间也没了争风吃醋,变得一派和谐了。 钱宗昌祖籍是广西人,祖父跟杨增新是世交,杨增新调任新疆都督,父亲钱大义作为秘书跟随,而那时钱宗昌不过十五六岁岁,也随军去了新疆,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 钱大义很会做,借着杨增新的威望和地位,私下里拉帮结派,不久就有了独立于杨增新之外的一支私人武装。也正是钱大义的这种远瞩,当盛世才将杨增新暗杀之后,没敢动钱大义一根毫毛,而是坐下来谈判,只要钱大义解散武装,从此不问政治,全国各地随便选择,盛世才保证对他以及他的后人秋毫无犯。不仅在疆的产业保留不变,还送黄金万两,保他后世荣华富贵。 钱大义当然深明大义,就选了到上海滩下海经商。但在举家迁往上海的途中,不幸暴毙。钱宗昌继承了父亲的遗志,誓不从政,一心经商,不久依靠在新疆受保护的遗产,和自己高超的经商天赋,成了上海滩的棉花、棉纱大王。也顺利地凭借自己的经济实力,进了租界的工董局,成了董事。 钱宗昌是个不忘初心的人,他刚到新疆的时候,就被杨增新的卫队长带到一个白俄女人那里,这个白胖肥硕的女人拿走了他的初心。于是,钱宗昌娶的第一个女人就是个白胖肥硕的白俄女人。但是后来,这个女人抛弃他回国了,据说是她的贵族身份是别人搞的冤假错案,现在平反了,就抛弃了这个不算是羸弱的中国小男人走了。 以后钱宗昌娶的三房太太都一个比一个肥硕,白胖那是自然的了。 因此,坊间把他这种叉麻雀决定陪床的游戏,叫做“叉猪”。 陈启成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栗惠媛听他无缘无故的笑声,就问他笑什么? 陈启成就说想起了“叉猪小英雄”,努力地敛住笑,拿起电话就给钱公馆打了过去。 第592章 篱笆总有扎不牢的地方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钱宗昌果然在“叉猪”,而且正在兴头上,琢磨这今晚让谁输,丫鬟过来说有电话的时候,他不耐烦地说,“就说我不在”。 “是愚园路陈公馆来的。”丫鬟强调了一下说。 一听这话,钱宗昌一个恍然,赶忙站起来,隔空划拉三“坨”太太,“别偷看我牌啊。”办开玩笑地说着,就一溜小跑地去沙发边上接电话去了。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钱宗昌之所以恍然,是想到陈公馆这时候来电话,那一定是陈家的少爷陈启成了。这个时候,这位小爷是怠慢不得的。 “哎呦,司长大人在上海了吗?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提前告诉一声,给您接风啊。”钱宗昌一连串地说着,先把自己的态度与姿态表明了。 陈启成却惦记着良宵苦短,根本没心思跟他扯淡,就直接说自己要查点事。接着说出了他的要求。 钱宗昌一听陈启成要查什么乐团的背景,觉得这事儿实在是离自己有八竿子远,无论业务还是私人关系都不搭界。 陈启成不无讽刺地说他白在工董局混了,这点事情都打听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出面,而且老爷子来上海过圣诞是秘密的私人旅行,鉴于最近的形势,不便张扬。说让钱宗昌想办法,自己这两天就要结果。因为这事关老爷子的人身安全问题。他的安全问题就是半个新政府的安全问题。 钱宗昌一时无话,就只能应承下来,自己再做打算吧。 陈启成之所以找钱宗昌,是因为他给了钱宗昌许多的生意,更重要的是他俩还合伙在南京开了一家贸易商行,做棉花和棉纱的生意。 要知道,那时上海滩的纺织业很发达,可是原料棉花却大多来自新疆和西北地区。长途运输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沿途各个绿林好汉就不说了,光各种政治势力就犬牙交错,还不算一些地方的小股军事力量。这些都是陈功禄出面搞定的,进棉花出棉纱甚至布匹,没有陈功禄,钱宗昌虽然得到盛世才的保证,在新疆境内安然无恙,但其他地方就得自求多福了。 小爷陈启成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他,就等于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陈启成当然拿捏得恰到何处,知道钱宗昌一定会挤破脑袋也要把这事给摆平的,挂了电话,就宽衣解带,与那早已上床等候得不耐烦了的栗惠媛鸳鸯颠倒去了。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这可苦了金虎了。 耳机里连绵不绝的y声l语,让他实在无所适从,又不舍得摘调耳机,他一遍又一遍地骂着自己没有出息,但还是摘不下来。这绝对不是出于不漏掉一点有用的信息的考虑,因为他的脑海里浮现的画面跟信息的有用无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以他自己的经历,他怀疑“柳下惠”的故事,一定是哪个无聊的人编出来忽悠人的。 但,这差事实在是折磨死老衲了。这是真的。 他在把陈启成要查乐团背景的消息告诉牧天以后,坚决要求第二天不值夜班了。换谁都行。 …………………… 章嘉勇这几天不那么好过,自从久井英一刺杀史蒂芬和季凤麟失败遭反杀后,自己就一直提心吊胆,唯恐某一天厄运找上门来,不得不蛰伏了几天,但是,一直没有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在周围出现,尤其是自己曾经针对的蒋信义,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偶尔在巡捕房碰到的时候,还微笑地点头打着招呼。 这种种状况让章嘉勇既充满了喜悦,又感到心里没底。 但章嘉勇是一个出身低微却不甘于人下的人,出人头地的念头时刻都是躁动着的。 蠢蠢欲动是必然的。 他刚一到巡捕房,门房就交给了他一张帖子。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他很奇怪,这个时候,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邀人大多都已经用电话了。 这帖子的使用显得很正式,是很有底蕴的世家才坚持常用的。 章嘉勇打开来一看,原来是钱宗昌邀他午膳。而且是在大观楼。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钱宗昌是谁。 自己跟他的渊源实际上不深,只是小老婆丽丽跟钱宗昌的三姨太相熟,一起参加过一次春游。根本没有过多的交往。 因此,这顿午膳的邀约就变得很可疑。 可是钱宗昌是上海滩的棉纱大王,除了生意,看不出有什么政治倾向,跟没有政治倾向的商人交往,应该是稳妥的,那么凭借着自己巡捕的身份,大约也是可以获得点好处的,何况是他突然主动来找的自己? 钱宗昌则是那晚正好叉了三姨太的猪,闲聊说起了章嘉勇,钱宗昌抱着有枣无枣打三杆的心态,就一早直接下了帖子去巡捕房。小爷的事不能不办,但这种打听消息的事情是可以敷衍的。再说使俩银子,巡捕房那些穷不辣鸡又贪得无厌的警察是会尽力去办的。尽力的程度,有时候都超出委托者的想象。 但是,令钱宗昌没有想到的是,章嘉勇摆谱,带着两个印度阿三巡捕一块来赴宴。这回得多颇费几个银元了。 钱宗昌给了章嘉勇五十块银元,又给了两个阿三巡捕总共十块,说了自己的要求。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章嘉勇觉得这个钱赚得容易,因为这类消息形同八卦,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和政治风险的,吃了饭,就带着两个阿三巡捕直奔泰禾大厦而去。 从一楼到四楼,顺着一路的指引,章嘉勇看到的是一个很具规模的室内乐团的排面。只是此时大门紧锁,并没有人在。再看门上的提示,原来他们只是周末和平时的业余时间才排练,就找来门房,尽量详细地打探这这里的情况。又要打开房门进去查看。 门房说自己无权打开房门,要请示领导。 请来的领导自然是刘庆怀,章嘉勇此前没见过他,颐指气使地要看“动感”室内乐团的租房合同和相关证件。 刘庆怀就先打开了排练室的门,让他们尽情地检查,自己去取文件。 章嘉勇没怎么跟艺术搭过界,只跟巡捕们搜过几个小规模的戏园子的后台,这么正规的西洋乐器的排练厅是没有见过的。几件摆着的大小提琴,就让他瞠目结舌了半天,再看那墙上挂着的证件,营业执照是在一多年前申请的,觉得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淡定地想,再去钱宗昌那里拿五十块大洋,这事儿就结束了。当然,这五十,就跟那两个阿三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当他看到营业执照上法人一栏里赫然写着“辜柯南”三个字时,立刻就淡定不起来了。 刘庆怀拿来文件,章嘉勇问营业执照上的辜柯南是不是巡捕房的辜柯南的时候,刘庆怀一怔,随即就说他们只负责租房,不负责核实客户的身份。 章嘉勇带着满腹的狐疑走了,钱宗昌打听这个干什么?辜柯南还有这雅兴和能耐整了个洋戏班子,是要赚钱吗?据说请一场堂会是要不少银子的,这洋堂会该不少挣吧?他这小子在久井英一的事情之后,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了?他调去沪西是真的吗? 第593章 倒霉催的搅屎棍子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狐疑的章嘉勇,在狐疑中出了泰禾大厦,找了个旁边的电话亭,给钱宗昌打了个狐疑的电话。 他告诉了他自己的调查结果,又问是谁要查这个乐团的。他这样问是有道理的,因为辜柯南的名字让他很警觉,知道谁在调查此事,那么他就可以倒推出许多问题来,并且找到相应的答案。 可是钱宗昌的口风很严,不仅没告诉调查这事的人是谁,还告诉他不要多打听,知道得太多,死的也快。 章嘉勇是个透视的人,听钱宗昌如此说,更增加了他的兴趣,知道这里面应该有一个什么大的阴谋。觉得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他要是窥视到这里的一丝秘密,那么就会有大把的银子进账。敏锐的嗅觉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就打发了两个阿三巡捕,自己在原地徘徊了一阵,走进旁边的凯乐门咖啡,要了一杯咖啡,找了几张报纸,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他在门口的一番作为,早已落入了四楼刘庆怀的视线。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牧天在接到刘庆怀的电话,得知是章嘉勇去调查辜柯南的时候,直后悔当初杀久井英一的时候,没有把章嘉勇一起做掉,这个搅屎棍子真的是烦人。牵扯了自己过多的精力,这次一定要顺便把他做掉。 可是,现在要把他做掉吗? 他在梳理陈启成、钱宗昌和章嘉勇他们三个人的人物关系。 如果现在做掉章嘉勇,会不会打草惊蛇? 他不知道钱宗昌和章嘉勇的亲密程度,这也就没有了决策的参考。 现在要去提点一下辜柯南吗?皮克是不用的,他的临机应变能力是超一流的,不过米奥雷尼和拉尔曼呢?还有一个关键的人物,倪峥华。她该如何处置?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让章嘉勇只能接触到辜柯南,而且授权辜柯南在需要的情况下做掉章嘉勇。 牧天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沪西警局,找到了辜柯南,让他终止下午的排练,提前下班就直接去章嘉勇家找他。 这事已经被动了,只有这样才能变被动为主动。牧天又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确保主动权一定要在自己手上。 辜柯南觉得很意外,因为早已经约好了倪峥华每天下午都排练的,直到平安夜陈公馆里的演奏。而且,倪峥华已经通知了她的许多位朋友前往观摩。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但他听得出,牧天的命令是不容违抗的,就硬着头皮给陈公馆打电话,非常遗恨地告诉倪峥华自己有公务缠身,当晚的排练不得不取消了。他怕倪峥华追问,说完就赶忙挂上了电话。 倪峥华听到这样的消息是失落的,她刚刚找到了生活的感觉,盼了一天的排练,这个时候临时就取消了,仅仅是因为警务缠身,这令她极端地不爽。她甚至设想着让陈功禄出资,自己买下动感室内乐团,让它成为一个专业的乐团,同时还设计了专业的盈利模式。单靠自己的人脉,就可以接到很多私家的堂会,这样就可以维持乐团的生存,再加上在几个著名的西餐厅驻演,还有音乐会,这样室内乐就会在上海流行起来,最起码可以在有钱的权贵圈子里风行一阵子。有了权贵的热捧,那么中产阶级就会附庸风雅,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就是大众的追捧了。 文化是由上到下生长的。 倪峥华想到这里,内心倒也没有那么沮丧,反而为自己的新思路而欣喜起来。 章嘉勇这边,报纸已经翻了一遍又一遍,咖啡也续了几次杯了,眼见日暮,就要起身去四楼看看营业执照上写的法人是否真的是自己认识的辜柯南。 侍应生这时候走过来,轻声问道:“您是章先生吗?” 章嘉勇很诧异,点头应着:“是。” “有电话找您。” 谁知道我在这里?那两个猪头阿三? “是一位叫丽丽的女士找您。”服务生把“丽丽”两个字说得很重。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哦?这个女人怎么会把电话打到这里? 他惊异地站了起来,茫然地望着服务生。 “电话在吧台,请跟我来吧。” 章嘉勇这时才有点清醒,但还是懵懂地跟着服务生到了吧台,拿起了上面放着的听筒。 “你怎么回事?还不回家?辜先生和雯雯要来家里,刚打过电话来,已经动身了。你路上叫桌菜,我在收拾屋子呢,没时间弄菜了。请人来家里吃饭,你也不早告诉我一声,搞得我这么狼狈。我本来应该去做个头发的,你看这都一个星期没做头发了,你让我怎么见客人啊。真丢人。快点回来吧,你不是在那里跟什么女人在喝咖啡吧?”电话里丽丽一股脑地说着。让章嘉勇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放下电话,沉吟了半晌,他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来辜柯南和那个久不露面的雯雯在去自己家吃饭的路上? 电话又打到这里,这不是猪头阿三透露的消息。 那是谁啊? 辜柯南找自己,要干什么?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他是这个乐团的法人吗? 问题一连串。 第594章 先发制人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一路揣测,预想了一万个可能,但章嘉勇没有在其中找到一个完美的答案,等他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他在弄堂口不大的馆子里要几个菜,就就奔家里去了。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他打开门,只见丽丽跟辜柯南与辛雯雯交谈甚欢,正爆出一阵毫不收敛的笑来。 丽丽听到门响,转身看着章嘉勇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店小二,脸上带着刚刚剩余的笑容,就去收拾餐桌了。 有外人在的时候,这个丽丽还是给自己留些面子的。 这就算是好女人了。 章嘉勇心里有点小感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对人,尤其是女人不能要求太高。 辜柯南与辛雯雯是对着门口坐的,章嘉勇一开门,他俩就站起来了。 “辜兄辛苦,不好意思,冒昧打扰。”辜柯南满脸堆笑地说,“雯雯说在家闷得慌,又好久没来看望二位来,抬脚就过来了,实在有些唐突。但愿辜兄莫怪。”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章嘉勇立刻笑脸相迎:“喔呦,太欢迎了。我叫了几个小菜,咱们好好喝几杯。老没聚了,怪想你们的。前两天丽丽还说去拜望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倒先来了。太好了。坐坐坐,她摆好了咱就开饭。嗨,干脆咱们直接上桌吧。来来来。” 章嘉勇显得有点过分热情,一连声地说着。 辜柯南也没有拒绝,就揽着辛雯雯的纤腰,一起坐到餐桌旁。 小二已经摆好了酒菜,提着食盒,拿了丽丽给的小费,躬身谢过先生太太,走了。 章嘉勇等丽丽关上门坐到餐桌旁,就打开老酒,给众人斟上,最后倒上自己的。 “辜兄今日登门,兄弟不胜欣喜,在下正有一事请教。”他端起酒杯,对着辜柯南说。话说得客气,但语气里却是要辜柯南必须回答的样子。 辜柯南也端起酒杯,轻松地笑着,“章兄客气,今日前来拜望,一是久未相聚,甚为挂念,虽然说起来也是同僚,但老兄在贝当路,我却在沪西,也难得见面。二是,我也正有一事请教。还望章兄不吝赐教的是。”他语意拳拳,真诚的如手里的老酒,散发着醇厚的味道。 这下章嘉勇倒不好说什么,只有等着辜柯南先发制人了。 丽丽听他们这么说道,率先讪笑了起来,“什么呀,你们这是,之来乎去的,酸不酸啊,两个抓贼耍枪杆子的,转什么文呢。都这么熟了,有话就说呗。拿腔作调的,听着费劲。”她说着,竟然抓起杯子,在辛雯雯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直接就喝了。 “嫂子威武。女中豪杰。”辜柯南放下杯子赞叹道。辛雯雯望着丽丽拍起了巴掌。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辜柯南见状,举杯示意了一下辛雯雯,两人也碰了一下,喝干了。 这小气氛,挠一下子就起来了。 章嘉勇也没犹豫,端杯喝酒。 他放下杯子,盯着辜柯南道:“啥事?说吧。” 辜柯南略一迟疑道:“我是想辞了这巡捕的差事。”他说着,伸手从上到下地在胸前拂了一下。 他是穿着制服来的。 章嘉勇立马怔了一下,用心地看着辜柯南,丽丽也立睖着眼睛,看看辜柯南,又疑惑地看着辛雯雯。 辛雯雯脸上的惊讶一点也不比章嘉勇夫妇脸上的少。 “哦?好好的差你不当,真想去搞艺术玩音乐?那玩意儿能养活你老婆吗?你们以后还要生娃,你挣的出奶粉钱吗?”章嘉勇自己也有些迷糊了,不自觉地跟着辜柯南的思路走了。 “老兄今天也去泰禾大厦看了,我有个乐团的。那是我刚一回国就弄的。”辜柯南凑近了些,有点神秘地说。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刚一回国的时候就弄的?合着你根本就没打算当差?”章嘉勇更奇怪了。 “是啊,我回国来就是想搞音乐的。”辜柯南道。 “那你还在法国念警察学校?我记得你给我说过的。”章嘉勇疑惑地说。 “我那不是为了回国以后,马上能顺利地进法租界嘛。”辜柯南有些无奈地解释说。 “我觉得你这是在作,当差再怎么着,也能混个吃喝不愁,旱涝保收,你再眼头活点,大富大贵也是有可能的。搞艺术?怕是哪天你要流落街头,靠拉琴卖艺为生了。你现在别惦记着你那些理想啊什么的啦,吃饱喝足赚大钱才是最根本的。艺术?你看这世道是需要艺术的吗?”章嘉勇倒是较起真来了,充满教训地劝服着辜柯南说。 “不管怎么说,我都想试试,趁自己还年轻,出去闯闯。”辜柯南诚心诚意地说着。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试了,用屁股想想也知道现在这世道,最重要的是钱,你那些艺术、音乐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小心让南墙撞得头破血流!”章嘉勇竟然动起情来,“再说雯雯吧,彩礼你是勉强给凑上了,可是下面你丈母娘要的房子、车子和票子呢?你不能拉个小曲就跑你荷包里来吧?”章嘉勇此问,竟然有着义正辞严的味道。 “我知道,彩礼的事,老兄你帮了不少忙。可是那风险也大。这不,蒋信义就把我给调到沪西去了,那里的环境太恶劣了。再说,老兄那种搞钱的方式,风险也高啊。老弟我实在做不来。”辜柯南推心置腹地说。 “唉,现在做什么没有风险?你当差,还有这身皮护着,要是变成了平头老百姓,你面临的直接就是杀头坐牢。你真得考虑清楚这里的利害关系。”章嘉勇的话又变得语重心长了。 “谢谢老兄关心,不过我这里差不多能成的,工部局董事会有个大佬想要投资我们乐团。你知道的,他们都喜欢标新立异,附庸风雅的。”辜柯南看火候已到,就抛出了核心的问题。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哪个?”章嘉勇听工部局大佬,立刻打起了精神问道,“是棉纱大王钱宗昌吗?” “可能吧。”辜柯南沉吟了一下说,“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说的,他们那个圈子里,投资意向很强烈,具体是谁,他没说。好像有几个人都打算投资艺术。具体是谁,他没告诉我。都还在酝酿阶段吧。人家对我也要又是各了解和信任的过程不是?” “嗯,这有利于提高他们的身价和社会地位。情有可原。八成是钱宗昌。今天就是他委托我去你那里看看的。可能也是想摸摸你的艺术实力吧。”章嘉勇终于放下了自己狐疑着的心,话里的语气,显着一些掏心掏肺了。 辜柯南“嘁”了一声,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就说酒喝多了,有点热,让辛雯雯去把窗户打开一些。 辛雯雯整晚都表现得比较沉闷,主要是她不知道辜柯南究竟想干什么,心里郁闷,又不好插嘴。听辜柯南这样支使她,有点不情愿地走到窗户边上,打开窗帘,推开了一点窗户,又把窗帘掩上。 一直在附近监视着屋内动静的皮克,招呼了旁边架着狙击步枪高度戒备着的科林撤了。心里嘟囔着:“这个牧天也真有他的,活生生让自己在这里呆了两个小时,再呆下去,非得冻成冰棍不可。” 他等科林收好了枪,就对科林说:“走,找点酒喝去。” 他不知道屋里的辜柯南跟章嘉勇到底谈了什么,但窗帘的一明一灭,说明了牧天先发制人的招数又凑效了。 第595章 暗潮汹涌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日子就是这样,平淡而真实。 只是有些店铺,比如西餐厅,外国人经营的各种商号,都准备主打假日经济这张牌,而且各个铆足劲了想要大赚一笔。纷纷推出自己独特的圣诞布置。 中国人开的一些商店,也有样学样地捯饬起来,虽然多数都四不像,但热闹的气氛还是造出来了。 于是街上圣诞的气氛渐渐浓了。 不知不觉中,离平安夜只有三天了。 牧天的计划全部按部就班地在进行着。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辜柯南的室内乐排练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尤其是海顿的作品,倪峥华认为,已经接近甚至不亚于她听过的欧洲著名室内乐团的,甚至自己特别推崇的卡拉扬乐团的演奏了。 英子每天的花店工作也卓有成效,英红与英子在姚一蝶的撺捣下,竟然认起了莫逆的干姊妹。之所以说莫逆,是因为他们俩的年龄差了有二十岁。 朱由可那组实力最弱,但也完成了他们自己的任务,能每天跟踪陈启成的行踪,而不被发现,就已经不错了。 最苦的就是金虎领导的监听小组了,兰向成、侯耀先换上来,只一个晚上,就直呼受不了了,又都交给金虎负责晚上的轮班。金虎来找牧天,牧天告诉他,就这几天,忍忍吧,就当见习,反正以后也要经历,现在能有点听觉上的经验,也比什么都不懂强。金虎无奈,只好忍着这更像是虐待的任务。 姚一蝶的花店,照例也进行了圣诞的装扮,因为买花送花,这时候大部分还是西人,或者跟西人有关系的,抑或是附庸风雅的人。中国人祭祖还是烧纸钱,狼烟咕咚的,而西人不过是一束,甚至一枝两枝三支花而已。 姚一蝶自然放不过这样一个劳动力,装扮的工作就要英子来主理。 英子心灵生巧,当然没有让姚一蝶失望,店前的装饰颇为亮眼。就连早晨来拿郁金香的英红也为之惊叹。 如此超凡脱俗,绝非一般人做得。 再进店堂一看,更是差点给惊掉下巴了。 别出心裁的各种插,花营造出了一种宁静悠远的氛围,姹紫嫣红中,凸显着热烈的节日气氛里,又包含着深沉的宗教意味。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那是一份美丽纯粹里的灵魂的升华。 英红一圈看下来,激动万分,在他们陈家,只有她才是个真正觉得圣诞老人是真的,就连倪峥华也不行。 她给了英子一个大大的拥抱,而且告诉他,明天来陈公馆帮着布置那里的场地。还说就凭这手艺,一个小时值五十大洋。 这个数目就连姚一蝶听了都倒吸了一口气。 引得英红豪横地问姚一蝶,你这做生意不接外单的吗?而且当即又另外给了姚一蝶一个小时三个大洋的台费。 她告诉英子明天一早就得开工,中午之前要完成,老爷应该是下午的车,从南京到上海。她要给老爷陈功禄一个惊喜。 英子谢过英红,看她上了家里长包的黄包车离去,就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得到的陈功禄大致到沪的时间通报给了牧天。 牧天在侦探社的办公室里,正在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来安慰皮克怀疑陈功禄是否在南京出了意外而无法准时到沪的躁动。 接到英子的电话,为了彻底消除皮克的疑虑,牧天又把电话打到了刘庆怀那里。 刘庆怀告诉他,一切都是正常的,最少没有接到陈功禄不回上海过圣诞的情报。也告诉皮克,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皮克悻悻地看着牧天,抱怨着等待的苦楚。 牧天告诉他,应该去练练大提琴,据说他的水平,连倪峥华都看不上。 皮克自嘲地笑笑,“我是个军人,戏剧和音乐,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讲,那是玩票。”他夸张地甩了一下手,就要出门。 电话铃响了。 牧天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一个重要的消息,就叫住了皮克。 皮克听着电话响,本来已经站住了,就顺势又回到屋里,在牧天面前坐下。 牧天拿起电话。对面是刘庆怀。 “客人明天乘沪宁二五三一次列车,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抵达上海北站。” “明白。” 牧天简短地答道,放下电话,眼睛盯着皮克,指点着电话。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我听到了,明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北站。”皮克重复地说着。 牧天朝皮克竖了下拇指,还没有说话,又有电话打进来。 这回是金虎,他报告了他金婷到的同样的情报信息,只是多了一句话,“三十三号服装。” 牧天放下电话,默念着“三十三号,服装。” 皮克好像没听清楚,连忙问:“你说什么?” “金虎收到南京陈功禄的保镖亲自给陈启成打的电话,时间和车次跟三少的情报一样。不过多了一句‘三十三号服装’。“ 皮克听了也蒙了一下,自顾自地念叨着,”三十三,号,服,服装,服装……哦!我知道了。”他突然狂喜地说。 牧天殷切地看着皮克。 “这是说陈功禄着他们事先定好的服装。我们戏院演员的戏服都是编了号的。这样便于检索,可以省很多换装的时间。那么,陈功禄是化了妆来的?但接站的人认得他。”皮克推测地说着。 “化妆?能化成什么样?除非是异装,变成女人?”牧天思索地说着。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有这个可能。”皮克也陷入了思索。 “可三十三号服装,又是个怎样的女人呢?”牧天念叨着,沉思着。 “这样,一会我去排练场,叫辜柯南刺探一下倪峥华,看能不能确认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哪怕是大致的印象,也好过没有任何参照。”皮克道。 牧天想也没想道:“不不不,倪峥华是这次行动的核心人物,不能有任何闪失,辜柯南这时候去问‘三十三号服装’,你不摆明了让他暴露吗?不行,他现在除了音乐,不能跟倪峥华提任何事情,也不能谈论任何音乐以外的事情。你和拉尔曼和米奥雷尼也一样。要执着。” “那怎么办?干脆把朱由可的小组全部撤下来吧,免得节外生枝。”皮克建议道。 “不行,我们要保证陈功禄一到上海,就要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们还是要从北站开始严密监视。”牧。 “原则是这样,可是我们跟本不知道目标在哪里,什么样子。无法确定目标,那么我们的人就可能成为别人的目标。”皮克强调地说。 “你说得对,那样的话就变成我们在明处,而对方在暗处了。这样,让他们依然按原计划行动,目标换成接站的人。就是陈启成。从他找到我们要的目标。”牧天果断地说,“原则还是决不能打草惊蛇!” 皮克脸上挂着释然的笑,立正道:“明白。” 第596章 将死之人的音乐理想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已经接到陈功禄到沪的准确时间的倪峥华此次内心的激动是莫名的,她早早地来到了泰禾大厦,叫保镖兼司机的马永贵不要等她了,晚上会有人送她回陈公馆。 倪峥华叫了门房打开了排练场的门,她疾步走到乐器架子上,一把抓过自己的小提琴,连外套也没有脱,就演奏了起来。 连她自己都奇怪,自己拉的曲子竟然是海顿的《告别》。 那一刻,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曲子的旋律里了。 或者,她已经暗暗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是与什么作别吗? 《告别》这首曲子,是她在与辜柯南和皮克他们商量当天演奏曲目时,刻意回避掉的,因为不管曲子如何,但这名字是不合时宜的。何况那天到场的人里,懂音乐的,十之无一。 可是,这首曲子恰恰最符合她此刻的心境,随着乐曲的演进,她渐渐明确了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了为什么这首《告别》被她在潜意识里选中并演奏了出来。一切看似无意识,实际上是她意识的觉醒。 她要给自己的过去告别。 她需要一个崭新的生活。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提前来的皮克在门外驻足听了一会儿,海顿那富有感染力的典雅、欢乐、幸福与和平气息,在这首名为《告别》的乐曲中也抒发得淋漓尽致。 皮克心痒难忍,悄然地推开了门,蹑手蹑脚地溜进排练场,又悄然地拿起大提琴,在一个小节中,无痕地加入了进去,将海顿音乐里的幽默别致,演绎得和谐而圆融。 倪峥华朝皮克颔首致意。 两人合作完成了这首《告别》。拉尔曼和米奥雷尼也来了,热烈地给他们俩鼓掌。 倪峥华和皮克优雅地行礼,收了演奏的势。 辜柯南也来了。 合练继续。 按商定,他们把平安夜要演奏的曲目合练了两轮。 倪峥华就告诉大家,明天的排练暂停,因为自己家里有事情走不开,后天还可以再合练一轮,大后天就是演出的日子。希望大家有个良好的发挥。她不是乐团的头,当然不好发号施令地要求大家,只能委婉地鼓励着。 最后,她竟出人意料地提议大家去“红鞋子”聚餐,她请客,说算是对大家的感谢。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皮克玩笑地问她为什么要请客?又谢我们什么? 倪峥华的回答也出人意料,她说这几天很短,但却是她有生以来最愉快的日子。是大伙给了她音乐,给了她快乐。 这话说得就有点盛情难却了,但拉尔曼和米奥雷尼确实有事,就再三谢了,陪了一阵子不是,先走了。 辜柯南是义不容辞的,皮克原可以找借口离开,但他的责任是保证辜柯南在这期间不出任何问题,他要陪着辜柯南,也就欣然前往了。 几天的排练下来,倪峥华也看出来了,三个老外中,皮克是他们领头人。而今天要请吃饭,并不是单纯的聚会,而是有自己的想法跟辜柯南商量,有皮克在,商量的结果可能会大面积向好,所以皮克的同往,她是很欣慰的。 到了红鞋子,他们挑了个僻静的卡座坐了,各人点好了菜品,倪峥华又要了一瓶伏特加,三人喝了一杯,等正餐上来。 倪峥华很认真地盯着辜柯南的眼睛说,“我要买下你的乐团!”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这不仅让辜柯南立刻目瞪口呆,就连皮克也快张口结舌了。 “真的,我想好了。”她两肘支在台上,食指交叉地紧紧握着说,“动感要变成一个专业的音乐团体。” 牧天没有告诉辜柯南这次行动的终极目的,但以辜柯南的经历和经验,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面对倪峥华显然有点突兀的要求,自己立刻不会了。几天的排练下来,在他的印象中,倪峥华就是一个单纯热爱音乐的人,甚至连性别都有些模糊。可是,他一想到最终自己要做的,就立刻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不说辜柯南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连皮克听了,也不由一阵黯然神伤。 “怎么,你不愿意卖?”倪峥华理解地笑笑说,“不舍得?我理解。这样行不行,我出资,还是你来管。但你要从巡捕房辞职,这样才能标志着动感的专业性。”倪峥华专注地说。 “哦,不,都不是。我是觉得倪小姐这个决定似乎是欠考虑的。乐团专业了自然好,但它怎么生存,在这样一个大环境和小环境中?”辜柯南推脱地,但很认真地探讨说。 “这我想过。大环境我们不管,我们也管不了。但小环境我们还是有优势的。你看啊,我这边,由于身份的特殊性,认识不少有权有势有钱的家庭,那么,如果我们把乐团的业务嫁接进去,就有很多生意,比如生日会,各种升职等等喜庆的家庭聚会,还有就是比较高档的西餐厅,娱乐会所的驻场演出,定期的音乐会。我们先用家庭音乐会来谋求乐团的生存,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再用驻场演出和音乐会来谋求更大的发展。这样的盈利模式我觉得是可行的。”倪峥华如数家珍地说着。 “这可能是一个漫长的推广过程。”辜柯南不无担忧地说,他仿佛已经被倪峥华带入了她的音乐世界,不再想自己将要亲自实施,最少是推波助澜的那场杀戮。 “不会太长。你想,我们即将举行的这场音乐会,我已经请了不下十家在上海租界内外的有钱有势的人来观摩,第二天上海滩所有的报纸都会跟风报道。一夜之间室内乐这个概念就会被大众知晓。我们可以不相信这些有钱人的趣味和音乐素养甚至是欣赏水平,但我们应该相信这群人附庸风雅的力量。要里用这种力量,将室内乐推向中产阶级。当整个中产阶层也都开始附庸风雅的时候,室内乐就有可能成为一个大众的,平民的艺术了。那我们的事业就会蒸蒸日上,蓬勃发展了。”倪峥华充满激情,信誓旦旦地解释说。 辜柯南表面上认真地听着倪峥华慷慨激昂的说辞,内心却不由一直在悲鸣。这样一个醉心于音乐的女子,竟然有可能在两天后的平安夜里,不幸被连带着殒命? 音乐是什么? 他的内心发出一阵阵的悲鸣。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皮克望着这位美丽优雅的女人,不知厄运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还在这里谈论自己的音乐理想,以及音乐的发展,而且在那一天,下手的可能是自己,这种连带伤害,他自己是否能说服自己。 他不由想起了一个中国成语。 情何以堪。 第597章 分身有术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皮克想多了。 他是一个军人,他要想的首先是如何执行上级的命令,完成任务。 他不仅想多了,而且聊的也很多。 从室内乐聊到了交响乐,甚至泛音乐,还有西洋音乐与中乐的特点,直至聊到了戏剧,尤其是京剧被直译为“北京歌剧”。说明京剧在世界文化,尤其是世界戏剧艺术中所占的地位。 皮克还特意聊到了京剧中男演员扮演女性角色的京剧,还有所有地方戏种里的普遍存在的现象,而且说起来津津乐道,还有意无意地提到了生活中的“异装癖”。他是想从极端放松的谈话中,窥得倪峥华谈话中,可能透露除的一点点“三十三号服装”的蛛丝马迹。 可是,倪峥华好像对服装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敏感。根本没搭皮克“男扮女装”这个茬。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音乐理想中。 有理想者是美丽的。 倪峥华在谈论自己的理想的时候,确实是投入的,也焕发着一个人最具魅力的光彩。在倪峥华来说,那就是青春、激情和美艳。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皮克再次陷入了对自己一直以为的“附带伤害”的合理性的深深的怀疑中。 那一夜,他们聊到了很晚,直到辜柯南说就要宵禁了的时候,方才散去。 皮克自然作了一次车夫,送了倪峥华,又送了辜柯南。 倪峥华又为这次演奏会邀请了不少达官贵人,这就为皮克的附带伤害的范围看上去变成了不可控了。而且,很可能客观上演化成主要伤害。 英子和英红指挥着一帮陈公馆的下人,装饰着公馆大门的时候,王立山的车队驶入了陈公馆。 他带来的是负责陈公馆周围安保的保卫人员。 车队一共四辆黑色轿车,车窗上都拉着黑色的窗帘。它们径直驶到主楼的后面,不算司机,连着王立山一共就有二十人。 陈启成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即使对陈功禄进行保护是他们的例行公事,但陈启成还是给了他们每人十块大洋。以使这些整日出入枪林弹雨的人们感受到陈公馆的温暖。 除了陈启成事先在极司菲尔路二十六号选定的三人以外,王立山又被选了出来。 四人被单独带到三楼的一个小客厅里,在陈启成和栗惠媛的注视下,来来回回地走着。其余的人则被何鹏和马永贵领着,安排在了院子里指定的位置。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精心打扮过的倪峥华前后地查看了一番,对下人们的努力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而且每人赏了三块大洋,对尤为满意的花卉装饰,奖励了英红十块大洋。还邀请英子在平安夜那天的下午,前来陈公馆,负责装饰他们需要的演出场地。 英红对英子拍着手直乐,把十块大洋里的三块,奖励给了英子。 倪峥华觉得英子这孩子很有灵性,也讨人喜欢,想跟她多聊几句,但何鹏跑来,说少爷有请她过去话事。 倪峥华知道陈启成要她去干什么,但这些都是固定的程序,还是走一遭的是,就跟着何鹏来到了三楼的小客厅。 面对四个身高体型大致相同,步态与身形也趋于一致的四个男人,倪峥华对陈启成一阵夸奖,许了四人没人一百块大洋,就准备去吃饭了。 四人谢了太太,每人领了一个写有“三十三”的旅行袋,把他们分别放进车里,就去餐厅里吃陈公馆准备的大餐了。 …………………… 以陈功禄的级别是不够配备专列的,但他有自己的专属车厢。这节车厢是从浦口挂上的,在整列车的最前端,标明着一号车厢的前面。 其实,即使有专列,陈功禄也是不会坐的。因为任何人都知道,颠覆整列火车,比精准地袭击一节车厢要容易的多。 朱由可带着他的人,早早地就上了月台,站在还不多的接站的人群里,但却迟迟不见陈启成的到来,直到列车进站,月台上接站的人已经有点蜂拥的样子的时候,陈启成才带着五六个人出现。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他们远远地跟着陈启成的人,接近那节特殊的车厢。 谁知陈启成却突然站住,脱离了接站的人群,自己靠在一根柱子上抽起烟来。他旁边不远是何鹏和马永贵。 专属车厢两头的门并没有打开。 其他的四个人,拎着旅行袋,鱼贯地逆着下车的人,从专属车厢旁边的车门上了车,他们更像是上车的乘客。 终于,专属车厢与相邻的一号车厢的车门打开了,两个门里,几乎同时各下来了一个穿骆驼毛长大衣,带着深灰色毡帽的男子,身形步态几乎一模一样。 于此同时,专属车厢的前门也打开了,相继走出了两个打扮的与后门下车的两人完全一样的男人。 朱由可立刻傻眼了,他不知道如何分辨这四个人,谁是自己的目标。 这几个人下车以后,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走进了出站的人流中。 朱由可踮着脚尖,目力地想捕捉到已经混入人群的任何一个穿骆驼毛长大衣、戴深灰色战报的男子。 可是,他诧异地发觉,在一号车厢的后门,又有两个身形、步态和装扮一样的男人下车。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他原地转着圈子,希望能够判断哪一个才是自己要追踪的目标,可是当他停下转动,再看月台边上的柱子的时候,一直在那里悠闲地抽着烟的陈启成也不见了。 放眼望去,出站口已经是人头攒动,人满为患,出站的乘客们在涌动着。 朱由可此时就像没头的苍蝇,在原地打了一会儿转,赶紧找到马永贵和田学成,奔出口而去。当他们走出出站口,再极目四望的时候,哪里还见得着一个穿骆驼毛长大衣戴深灰色毡帽的男人? …………………… 此时,在四川北路与虬江路交叉口,左右各停着三辆轿车。 六个穿骆驼毛长大衣,带着深灰色毡帽的男人,相继上车,一阵车门关上的声声音响过,汽车启动,朝这相对的方向使离。 一直提着气的王立山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幽幽地问旁边的陈启成,“令尊,陈长官到底在哪辆车上?”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抱怨。 “你说呢?”陈启成讪笑地看了王立山一眼说,“如果是你,你会袭击哪一辆?” 王立山立刻拉开了窗帘,朝外看了一眼,惊惧地问:“这是第几俩?” “中间的一辆。”陈启成认真而严肃地说。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这辆车不是防弹的。”王立山依旧惊惧地说道。 “很遗憾,这车确实不防弹。我家只有那辆别克是防弹的,在相反方向的车队里。”陈启成依旧讪笑着说。 “快快快,超过前面的车!”王立山拍打着司机的靠背,急切地喊着。 “你这么急干什么?这上面的制高点上全是日本宪兵,下面的路口也都是他们的便衣。等过了苏州河,就是你们极司菲尔路的人,你紧张什么?”陈启成嘲讽地说道。 “嘁,你这个分身术确实有点高。你应该到我们那里混,在外交部真委屈你了。”王立山也嘲讽地说,“花了不少银子吧。光那几套衣服就老值钱了吧。” “哈,安全比金钱重要。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钱要有命赚,更重要的是有命花。你今天跟我在一起,冒的风险最大,回头给你加一千大洋,安慰一下你那跳得过快的小心脏。”陈启成调侃地说着。 第598章 我也给你修条栈道吧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牧天听了朱由可的汇报,对着皮克笑了笑。 皮克又秀了一句中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希匹。 喔嚎,进步了啊,感叹的话也会说了。牧天在心里赞叹了一下皮克。他实际是在懊丧,那个“三十三号服装”根本与自己想的和皮克猜测的完全不搭界。 特么的什么异装癖还?希匹,倒灶得希匹! 现在,只有这最后平安夜的一击了。 他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能够安慰他的只有自己本来也没有打算在车站以及路上行刺的。 哇靠,六个一模一样装扮的人,你如何识别真正的目标。 我太难了。 英子说她在帮着布置插花的时候,看到了四个人在三楼的小客厅了练习走路。 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是兵家常识,人家是有准备的,被耍了,也情有可原。 形势确实紧迫,汉奸政府的官员们个个自危。于是各种自保的招数也就被创造出来了。 创意永远是第一生产力。 陈功禄这次到上海,还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从月台,一变六的分身,到不行出站上车,到行车路线,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不能不说这个策划以及实施是完美的,成功的。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车队驶入陈公馆,绕过主建筑,在后院里停了车。 意外的是,陈功禄是从第一辆车里下来的。 他看这几个与自己打扮的一模一样的保镖们,微笑地给他们打了招呼。 为了确保不遭到远程的狙杀,在从台阶下到台阶上进屋这段路,也有影子王立山陪着。自然他的卖命钱要比其他影子多得多。 他穿过门厅进入客厅的时候,等候他的除了倪峥华,还有日本人石门满仓。 倪峥华见陈功禄回来,打了个热烈的招呼,就借故离开,因为她知道石门满仓这么着急地要见陈功禄,那一定是有紧要事商谈的。 陈功禄虽然对石门满仓协助自己在沪的安保工作不胜感激,但对他此时坐在自家客厅里的反客为主的做法却有些反感。 不过,石门满仓把这次平安抵达上海,又安然无恙地到了愚园路的陈公馆的安保的胜利归功于了陈启成。 “令公子的影子术,真乃神来之笔。在下曾为此颇费了些思量,但没有找出更好的办法来。可是令公子此招化解了任何一种可能。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石门满仓津津乐道地说着。 随即赶来的陈启成听到石门满仓在夸自己,立刻来了精神,他把大衣脱掉,递给跟着的栗惠媛,就大刺啦地坐在陈功禄的旁边。准备显摆一下自己得意的部署和自认为是杰出的创意。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可是,石门满仓的注意力却全在栗惠媛身上,“令兄还好吧?”石门满仓热情有加地问栗惠媛。 “谢谢石门君惦记,家兄还好,常有家书寄来。”栗惠媛微微颔首道。 “哦,那就好。现在东北的局势也很复杂。但愿他能一直能把握局势,不要走了弯路。哦,凯西来看过你吗?”石门满仓问。 “哦,这孩子很懂事,我到的第二天他就来过了,可惜的是,我出去有事没有见到他。如今他也出息多了,都当上沪西警察局的局长了。我约了他如果公务不忙,就来家里一起过平安夜,好久不见,我也挺想他的。”栗惠媛不卑不亢地陈述着。 “说到出息,还得谢谢令兄,那是早年在你家里,栗将军调教得好。说到平安夜,我也收到了府上的请柬,不过在下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就请犬子权且代表了。在此先行谢罪了。”石门满仓说着,站起来给陈功禄作了个揖。 陈功禄欠身还礼。 “石门君客气了。令公子能拨冗前来,也让陈公馆蓬荜生辉了。何罪之有啊。”陈功禄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外交家的架势。 “哈哈,无罪,但是遗憾还是有的。啊,刚才说到陈次长的安保问题,令公子确实费了不少周章,上海的治安在各种势力交错的情况下,还是很严峻的。光当街刺杀的事件,这一段时间以来,就发生了七八起。前两天跟令公子也进行了初步的探讨。但令公子谦虚,说他只是个管吃喝拉撒的司长,出不了政策,但基本的地方,他还是很有见地的。”石门满仓这时候说出了此来的目的。 “哦,这样啊。他是不能代表任何人的。汪先生和政府,目前对沪西的警权现状还是满意的。不知石门君的提议是出自什么样的一种考虑。”陈功禄道。 “陈桑,世界远不能用三一三十一来划分。目前沪西的警权现状看上去是华埠、日方和工部局三家联署行使,但实际权力依然控制在租界工部局手里。因此,我们的任何一项行动,尤其是针对夫斯基和各种各样的抗日激进组织的打击行动,处处受到工部局警务处的限制,掣肘之处比比皆是。酝酿成立的日籍警察股,也形同虚设,他们在沪西也只有几条道路上的警权,根本没法进入各个里弄。对那些激进分子,根本形成不了应有的威慑和遏制。”石门满仓说着,有些激动起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石门君,当初沪西警局的建立,是在三方权利均衡的基础上建立的,您现在要成立的武装警察,显然是打破着这种均衡,这就不仅是你我两家的事情了。”陈功禄带有劝说的成分说。 “不不不,陈桑,这一次,我们就要把这个第三方抛弃了,自行组织起一个警察部队,为将来进入租界作好武装上的准备。”石门满仓信誓旦旦地说。 “进入租界?”陈功禄的语气颇为诧异。 “是的。就目前的局势看,大日本帝国迟早要对英美宣战。而就现在的战场胶着的局势来看,我们大日本皇军,不可能抽调过多的军人回到上海占领租界,那么组织一个武装警察部队就成了当务之急。目前我们已经基本上募集了一万五千人的队伍,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番号,或者一快可以在租界,最起码是在沪西这一块,公开活动的合法招牌和地位。”石门满仓说。 “我不懂军事,不知道这一万五千人的队伍是个什么规模,但我很关心他们是怎样的一种构成。都是日本士兵改制过来的吗?”陈功禄不太想谈论这个,就尽量地把话题向边缘地地方扭转。 “不,不,绝大部分是华籍人士,主要的是来自头像的忠义救国军的士兵,还有一些日籍人士,但他们占比很少,只有三分之一不到。” 陈功禄“哦”了一声,沉思了起来。 “如果我们的武装警察部队成立和正常合法地运营,先从沪西歹土开始,取得绝对的警权。再倒逼租界工部局警务处落实‘日籍股’的实际权力,进一步掌握整个租界的警权。即使将来我们大日本皇军不进驻租界,但我们也能拥有租界的实际控制权。这就是你们中国人的智慧: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石门南仓说到这里,已经开始得意洋洋了。 陈功禄曾经跟汪先生谈过新政府的外交战略,也曾经探讨过在华租界的问题。汪先生的意思,租界是要全部收回的,但目前只能利用列强之间的斗争而在夹缝中寻求突破。他就想,你石门满仓可以给英美法“修个栈道”,我为什么不能给你修一条呢? 他看着窗外渐渐起来的暮色,就说:“这么庞大的队伍,军费开支应该是个不小的财政负担吧。我不知道在这方面石门君是怎么设想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这个陈桑不用担心,军费的开支,在我们大日本皇军早就是实施了以战养战的政策,我们可以把管辖区内的特种行业税收,用于这支武装警察部队的开支,其余的税收,全部交给你们的汪先生的新政府用于其他的行政开支。另外,这支队伍的军费,我已经给参谋本部打了报告,请求他们承担部分,大概是一半以上,约百分之六十的军费。”石门满仓胸有成竹地说着。 “哈,石门君想得真周到。我想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两人的谈判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的障碍的。关于细节,只要万八人,甚至更多人的吃饭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就不大了。我们不妨也先吃饭,然后过了圣诞再进一步磋商。”陈功禄一口气说下来,目的是不想让石门满仓再说什么。 陈功禄说完就招呼英红,他原以为石门满仓要表示不满,没想到石门竟然连着拍了几下巴掌,叫着:“吆西,吆西。”他朝陈功禄翘着大拇指,“你说得好,我们也要米西米西的。我都准备好了,就在我面的车里,叫他们拿进来就好。今天喝你的汾酒,有吗?预祝一下我们的会谈成功。” 一直没有插上话的陈启成赶忙说:“有,有,多多的。” 陈启成招呼着栗惠媛跟着刚刚进来,还处在莫名其妙中的英红出了客厅,到院子里石门满仓带来的房车里去取日本料理了。 第599章 谋杀向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金虎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一方面要努力听清每个人的说话,掌握现场发生了什么,因为拾音器是装在客厅电话里面的,声音实在太小,餐厅吃饭的人声也嘈杂,只要是耳语,他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更重要的是他要过滤掉那些没有用的信息。他没学过,更不会速记,光这些要点,就让他手忙脚乱了。 他没有办法,只好叫来了兰向成和侯耀先,三人做了分工,才勉强不至于再手忙脚乱的了。不过,整个晚餐下来,每个人也各自都记了一大本子。 当然,这里也有一些没有过滤掉的废话,比如石门满仓唱起了日本的小调,倪峥华拉起了一段小提琴,栗惠媛扭了一会儿秧歌……不一而足。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直到宾主都酒足饭饱,相互道了“再见”和“晚安”,听到英红带着一帮下人在收拾碗筷,他们才摘下耳机,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小别胜新婚。 今晚肯定有的折腾。 兰向成和侯耀先不想遭这个罪,就抱拳连连说着:“金将军辛苦,金将军劳苦功高”,一溜烟地跑了。 两人走后,金虎在屋里来回地走了几圈,大力地揉搓着耳朵,约莫送客也该回来了,就坐到桌前,审慎地戴上耳机,因为双耳被压迫得时间太长了,一碰就疼得钻心。 送客以后,回到客厅的就两父子和两夫妻。 他们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就各自回房了。 小夫妻那边倒是一反常态地安静。只能听到陈启成的酒鼾声,和栗惠媛隔一会儿的怕打声。 老夫妻那边就不一样了,完全不像兰向成和侯耀先惧怕的那样:小别胜新婚的折腾。反而是一片静寂。 这下金虎倒是不会了。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接下来就是水龙头的哗哗的水声。他知道,那是在洗澡。 然后就是一阵铁链在地上的拖曳之声。期间还夹杂着鞭子抽在皮肤上的声音。 接着就是陈功禄喘着粗气的,充满渴望的叫声:“女皇,我的女皇……” 铁链“哗啦啦”地响着,接着就是有人跳上床,又从床上跳到地板上的声音。 地板上应该是有地毯的,但能够听出来是双手双脚落地,而且脚上是没有穿鞋的。 女人,倪峥华始终没有说话,只能听到时而粗重,时而娇喘的呼吸声。 “汪汪,汪汪”,男人突然学起了狗叫,随即是“啪啪”,手掌拍地的声音和铁链骤然收起又放开的“哗啦”声。 金虎听得愕然,随即莫名地笑了。 他实在是莫名,他只能想象着光着身子,脖子上套着着铁链,被鞭打得满屋爬行,又在床上跳上跳下的,还要山呼“女皇”,自称“奴才”的一个陈功禄的可能的嘴脸。 这对尚未婚配,在男女之事上孤陋寡闻的牧,看着这些不连贯的文字记录,也是莫名其妙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这个记录是一早就送到牧天手里的。 但当他把这个交给皮克甄别的时候,皮克看完,怔了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知道了在这对老夫少妻的组合中,不是陈功禄离不开倪峥华,而是倪峥华离不开陈功禄。 长期的老少夫妻生活,让他们找到一个他们认为最舒适的相处方式,而这种方式是一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个才能知道的秘密。 他们一起保守着这个秘密,维护和延续着这样的一个秘密。 皮克意外知晓了倪峥华的秘密,但一点也没有影响他对倪峥华音乐天才和对音乐热情的判断,反而对倪峥华多了一份理解。 人是多面的。私生活的癖好,永远不会影响他或她的伟大。 牧天对皮克的反应很奇怪,就问为什么,皮克只笑笑说以后他可能就明白了。不愿意再说下去。因为有英子在场。 牧天觉得他神经兮兮的,也就不再问了。但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而且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实际是一场公开的谋杀。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众目睽睽,枪手的指定性很强。 如何善后,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这种善后,并不是撤离现场,而是撤离现场之后,所要面临的种种不可控的因素。 我们要牺牲一个人吗? 这样最安全,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的身上,其他人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牺牲谁呢? 辜柯南吗? 这叫卸磨杀驴。 会让所有人心寒的。 你能确保这个秘密永远不被人发现吗?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不仅如此,枪也是个问题。 是自己痛下决心,承担骂名的时候吗? 皮克不知道牧天在想什么,就问他现在该如何。按照标准的流程,他要再次勘查一下现场,以便最终决定出手的位置和撤离路线。 牧天举手制止了皮克,依旧在沉思中。 皮克望着英子耸耸肩。 “你是说,倪峥华邀请你去帮她不知演奏现场?”牧天这才注意到英子在场,就问她道。 “是,不过没有说什么时候,但应该是明天晚上之前吧。”英子满不在乎地道。 “她会把现场的状况标记出来告诉你。”牧天对皮克说,又让英子尽量记住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在明天晚上之前告诉皮克。 “要是临演出前,我没有时间告诉皮克怎么办?”英子问。 牧天一时怔住,他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时间太紧迫,而且对方的安保措施太严密。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你只要找到一个备用的撤离路线就可以,主要的路线我已经探查过了,也有预案。”皮克对英子说,“你当时应该也在现场。” “你在现场?”牧天盯着英子问。 “是啊,我告诉过你,倪峥华邀请我看他们演出的呀。”英子奇怪牧天的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昨天刚刚告诉他的,现在就忘了。 “很久没开过枪了吧,如果现在让你开枪,你怕吗?”牧天突然问英子。 “不知道,我没有枪啊。这么多男人,还让我开枪?”英子一脸蒙圈地问。 “皮克,你,马上带她找地方去练枪,让她找找感觉。姚一蝶那里我会安排,要是倪峥华找你去布置现场,让她推到下午就行。”牧天沉思着,但是果断地说。 皮克与英子面面相觑,不知牧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皮克,你先把陈公馆客厅部分的图画给我再去练枪。”牧天要求道。 皮克莫名地看了牧天一眼,又瞅瞅英子,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一边琢磨一边开始画图。 牧天拿起电话,分别给刘庆怀和蒋信义打了电话,要求马上见面。 第400章 软肋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你说的是个问题。”在牧天的会议室里,刘庆怀也感到事态严重,而且非常懊恼,这么关键的问题怎么现在才想到呢?真是屎到腚门子了,才想着找茅厕。这是多么低级的错误啊。 可能是在此前的行动中,从来没有遇到过枪械的疑虑。 “这不是个问题,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没有枪,你让皮克去当众掐死陈功禄啊?”牧天很恼怒地说,他同样充满着懊恼,一想远瞩的他,怎么也没有早早地考虑这个最关键的问题,费了如此大的周章,把人搞进去了,可是枪怎么进去? 而且这枪不仅就送进陈公馆,还要送进刺杀现场——客厅,枪手的手中。 “我们再断一次电,我去把枪放在趁手的地方。”皮克说。 “不行,一而再地电路出问题,会引起他们的警觉的。”牧天沉吟了一下道。 “我上次就留下了切口,说电路老化,还可能引起故障的。”皮克争取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不保险,不行。最起码这不是个最佳方案。”牧天还是不同意地说。 “制造混乱,趁乱夺取保镖的枪打死陈功禄。”刘庆怀出主意到。 “不不,这样也不好,很有可能把一场刺杀变成了一场追杀。而且既有可能造成巨大损失,也不一定能完成既定目标的枪战戏码。再说关于混乱,我已经设计到这个环节里来了。换个别的思路吧。”牧天道。 “时间太短了,策反他们的保镖也来不及了。如果有时间是可以尝试一下的。”刘庆怀幽幽地道。 “可以尝试是什么意思,你说说。”牧天突然盯着刘庆怀道,大概真的是时间太紧,这回牧天连客气的“刘大哥”都没有叫,就直接说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说来话长,我简单地说一下吧。”刘庆怀环视了一下众人说,“陈功禄有个贴身保镖,也是他所有保镖的头,在上海有个相好,叫钟秀,原来在百乐门舞厅跳舞,后来跟何鹏好上了,那时候陈功禄在上海的时间比在汉口和南京都多,后来在南京的时候多了,何鹏跟这个钟秀就不怎么联系了,据说钟秀曾经生了个儿子,是何鹏的,何鹏不要她以后,她为了生活,就嫁给百乐门外一个鞋匠了。鞋匠能找个老婆暖被窝就不错了,况且女人还那么漂亮,也不嫌弃她拖油瓶,并且把这孩子当自己儿子养着呢。”刘庆怀是很简短地说明了基本情况。 陈功禄的贴身保镖何鹏有个相好的,在上海,相好的跟他有个儿子,现在带着儿子嫁给了一个鞋匠。 “那么何鹏不知道自己跟这个舞女有个儿子?”牧天问道,但内心“咯噔”一下。不过这个时候,他没有更多的联想,只是心里一动。 “应该是不知道。”刘庆怀揣测地说。 “现在这个钟秀还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吗?”牧天不想提“舞女”两个字。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可是找到。姚一蝶当年在百乐门卧底,跟钟秀的关系比较好。现在应该还有来往,大概是经常接济一下他们娘俩吧。” 牧天听了沉吟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显然是想出了对策,“刘大哥你打电话给姚一蝶,找到那个鞋匠的住址。不不,让姚一蝶把那个钟秀请到花店去。蒋大哥,我跟你说的事不变,记住时间一定要卡准,这关系到所有现场的人能否真正地全身而退。刘大哥跟我去花店,路上再给我讲讲这个何鹏。”牧完又陷入了沉思。 片刻,在英子办公室打完电话的刘庆怀回来,告诉牧天,钟秀正好今天要去花店见姚一蝶,估计是圣诞节到了,上去叙旧是假,讨要点救济是真。 “皮克,我们还是原计划,琴盒里运枪进去,但减少数量,只要两支,行动一支,给英子一支,枪怎么传到英子手上,现场随机应变,但在将枪传递到英子手上之前,尽量不要动手。把部件分散在四个琴盒里,隐蔽性更强。你多长时间能蒋枪组装好?” “十秒钟吧。”皮克道。 “好,就这样,你去带英子练枪去吧。”牧天道,一回头才发现英子不在跟前,急急地问。“英子哪去了?” 英子正好跑进来,赶忙答道:“我在呢。” “干嘛去了?”牧天带着抱怨地吼道。 “我……”英子手在半空中乱指了一番,“去……那,什么了……” 牧天终于会意英子是去了洗手间了,就换了一种语调说:“赶紧去跟皮克练枪,认真点儿。”一扭头就嘟囔着:“懒驴拉磨……”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 “你确定这是何鹏的儿子?”牧天真的是没有经过男女之事,更不曾有过孩子,这问题确实不像话得很。 他是指着钟秀从钱包里掏出来的一个幼童的照片说的。 “这还有错吗?我做过什么我能不知道吗?”钟秀还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都下嫁了鞋匠,而且还要寻求过去的姐妹救济,对牧天这样不着调的问题,直接给怼了回去。何况是两个道貌岸然的陌生男人。 牧天根本心思不在这个依然俏丽的鞋匠的女人的态度上,接着问道:“他一直没有见过这个儿子,还是你没有告诉过你生了他的儿子?” “他没见过儿子。告诉没告诉有区别吗??”钟秀的火药味还是很足。 “你没找过他吗?”牧天还是锲而不舍地问。他想挑起她的愤怒。 “没有,我当时挺着个大肚子,怎么找?”钟秀反问。 “生下孩子以后呢?” “我给他写过信,那时候他汉口南京地跟着那个陈功禄两头跑,他没有回过我信。”钟秀说着,语气里带着替何鹏解释的味道。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那你是爱他的。”牧天判断着。 “是。” “所以你甘愿替他养儿子。”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孩子也是我儿子。这跟爱与不爱没有关系。”钟秀显然是在维护自己的爱。 “你知道何鹏在东北是娶过老婆的吗?”牧天耐着性子,想把谈话拉到自己的轨道上来。 “我知道,哪又怎样?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嘛,家里养个母老虎,外面养着一群狐狸精。这很奇怪吗?”钟秀抢白地说。 牧天一时无语。 “你知道他目前就在上海吗?”刘庆怀接过话头问。 “不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他现在在上海,而且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你会去找他吗?”牧天表示出极大的关怀。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可能吧。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 “你可能找他做什么?” “我承认我过得不好,但我希望我儿子过得好一点,找他要点抚养费。”钟秀终于不那么清高地说话了,“再说,我们是老乡,不说爱不爱,就算是这层关系,帮助我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样吧,长话短说,我们需要你去见他,带着你的儿子,只要你去见了他。不管他认不认你和你儿子,我们将给你和你现在的鞋匠师傅开一间皮货店,再给你一千大洋的流动资金。你先答应我们,然后我告诉你该怎么做。”牧天沉静地说。 刘庆怀有点诧异地看着牧天一眼:这家伙又要搞什么? “你们是想杀了他?”钟秀警觉地问。 “我们要杀的不是他。你还爱着他?” “我爱的是离开我之前的他。现在他对我来说早已经死了。不过他是我儿子的父亲,这是事实,到什么时候都变不了。”钟秀说得很苍凉,也很坚决。“最起码,我儿子是希望他父亲是话着的,” 第401章 枪的问题解决了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倪峥华对正要给自己穿上大衣的辜柯南微笑地问道,“我希望能在圣诞前和圣诞假期期间签署相关的合约,如果不能达成合作,那我过了节可能就要跟我先生回南京生活了。” “我知道,我也非常期望达成我们之间的合作,只是我还有一位合伙人,他希望我们对室内乐只是业余玩玩,一旦专业起来,就要操很多心。”辜柯南面有难色地说。 “合伙人?怎么此前没有跟我提过?”倪峥华诧异道。 “哦,对不起,是我忽略掉了。他并不常过问我们乐团的事情,只是需要经费的时候,才去找他签个字。”辜柯南说。 “他懂音乐吗?不管是室内乐还是交响乐,哪怕是二胡唢呐?”倪峥华看样子是极想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很认真地问道。 “嗯,这样说吧。他不懂乐器,但对音乐的理解还是颇有造诣的。尤其对交响乐。这么说吧,他能听得懂音乐。可能不会各种乐器。但对各种乐器却很有认知水平。如果他经过专业训练,我认为他可以成为指挥家。”辜柯南也很沉浸地说着。 “这样啊。那这样好啦,平安夜的演奏,如果他有空,可以一起来陈公馆观摩我们的演奏,完了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谈谈“动感”专业化的问题。听你这么说,这位合伙人应该很有经济实力?是动感的实际赞助人或者出资人?” “可以这么说。” “那是很难得。他是做什么的?”倪峥华很感兴趣地问道。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辜柯南沉吟了一下说:“具体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他名下有多种产业,比如餐饮,水路运输和陆路运输,还有机械制造什么的,最近听说他好像又要投资棉纱业。” “了不得。这样就很好嘛,我们有这样一个坚实的经济后盾,发展起来就不难了嘛。很好,你尽量邀请他来看我们的演奏会,我给他介绍更多的商界朋友认识。” “好,我尽量争取。” “一言为定。”倪峥华欣喜地反转着伸出手臂,辜柯南提她套上大衣,抻了下领子。 “一言为定。”辜柯南说。 倪峥华系上扣子,转身朝正在捣鼓着提琴的皮克、拉尔曼和米奥雷尼挥手,“晚安各位,明晚见。”她愉快地招呼道。 众人停止了手上的活计,起身颔首道:“晚安倪小姐,慢走,明晚见。圣诞快乐。” 这一晚,倪峥华没有让辜柯南送她,因为只排练了一轮,时间尚早,马永贵在下面等着呢。 可是辜柯南还是送他到楼下,看着她上车,挥手送别着,他心里默念着“注意安全”,直到看不见汽车的影子。 在倪峥华拉开车门上车的一瞬间,辜柯南差点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知道牧天的计划里没有针对倪峥华的部分,但危墙之下安有完卵?避险的提醒应该是可以有的。但他没有这么做。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也许牧天从皮克对专业的态度里早已经看穿了辜柯南的心思。 他告诉辜柯南今晚无论如何不能送倪峥华回陈公馆,不惜派了范弗利特在下面候命。 因为他无法把握在送她回去的车上,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辜柯南会做些什么。 即使倪峥华没有马永贵的车等着。 …………………… 牧天独自坐在凤凰台三楼平台上的阳光房里,眼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肴,还有酒。 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动,无论是菜,还是酒。 他在等一个电话,如果是好消息,那么平安夜的刺杀将是一个完美的典范之作。 为此,他请前来送节日礼品的耿一飚把书房的电话给扯到阳光房里来了。 此刻电话机就在他的膝盖上。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可是,一直没响。 该来的应该都在路上了。 英子先到了。 牧天把两腿从相邻的椅子上拿下来,把电话机放在桌上。 “干嘛呢?等谁电话哪,若曦姐姐?”英子盯着电话机,奇怪地问。 牧天微笑无语,接着就给英子倒上酒,又给自己倒上,“先陪我喝一杯。”他端起酒杯递给英子说。 “干嘛呀陪你喝?你敬我才对,我可是帮你解决了大问题。”英子没有接酒杯,却半撒娇地说。 “我有什么大问题需要你解决啊?嗯,大小姐?”牧天自嘲地笑着说。 “枪!”英子断然而严肃地说,“是大问题吧。” 牧天一下子趴到桌上,伸长脖子,盯着英子说:“是大问题。你怎么解决的?”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你喝了这杯我告诉你,都说你要敬我的了。”英子把身子朝椅背上靠了靠,讪讪地望着牧天。 “好。”牧天也收回身子,坐直了,端起酒杯一口喝了,放下杯子说,“说吧。” “鸡。” 牧天提起的精神一下子放下了,“嘁,鸡跟枪有什么关系?”他有些失望地说。 “火鸡!”英子拉长又提高了声音说。 “哎,小姑娘,你一次把话说完好不好?猜谜语呢?”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英子摆开了龙门阵的架势,挤眉弄眼地说。 “你往短了说。”牧天打断她,但看她那表情,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圣诞大餐都要吃火鸡的。可是陈公馆在永利商行订的火鸡没有了。说是前几天限电,冰箱不制冷,都变质,臭了。” “这根枪有什么关系,枪又不会变质发臭。”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听我说完嘛。” “你说,你说。” “你说洋节日里吃的火鸡不是中国鸡,那不就是野鸡吗?我跟英红说,我能弄到。就带她去了荡海潮去找我姥爷去了。你猜怎么着?”英子卖着关子。 “这还用猜,你都说了帮我忙了嘛。” “回答正确。英红在那里挑了两只最大的,叫我老爷明天中午以前杀好退毛给送陈公馆去。” 牧天听了,沉吟了起来,他在考虑可行性。 “把枪拆了放在两只鸡肚子里。我在厨房拿枪,不比皮克他们传给我更方便和安全,还笃定能拿到?”英子扯着脖子说,“你敬我一杯不是应该的吗?” 牧天心下一喜,又给自己倒上了酒,双手端起来,“再敬你一杯。” 英子欣喜地,“那我陪你一杯。”她端起酒杯一口干了,放下杯子,等牧天喝完,又给牧天倒上,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你刚又叫我‘小姑娘’了,罚酒一杯。” 牧天“嘿”然一笑,正要端杯子,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 第402章 坑是如何挖出来的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如约而至。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电话是蒋信义打来的,他告诉牧天,所有的饵料都已经下,而且用料精到、量还很足。就看鱼上不上钩了。 牧了一句,“他必须上钩”。就挂上了电话。 “跟谁呀,这是?”英子奇怪地问道。 牧天这才意识到刚刚的态度有点急。 “没谁。” 他敷衍地一笑,“你去书房把我的枪拿过来。” “干什么,这时候要枪?我已经跟皮克去郊区练过了,就是找找握枪的感觉,我又不是没打过枪。”英子说着,拿起筷子准备吃东西。 “叉烧肉给你留着呢。去拿来,我叫你拆解和装配。”牧天平心静气地解释道。 “等皮克来教我不可以嘛?”英子还是要要吃东西,两眼看牧天,有点央求地说。 “不可以。再吃一块,去拿枪。凡事赶早不赶晚。”牧天夹了一块看上大一点的叉烧肉放到英子面前的碗里,语重心长地说。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哦。” 英子把碗里的肉夹到嘴里,咀嚼着开门出去。 胡提已经走到门口。 英子使劲地咽下嘴里的叉烧肉,“胡提哥哥,你怎么来了?”她有点慌不择言,觉得自己的吃相很难看,尴尬地说道。 “来看看你们,”胡提微笑地说着。 “嗯,想喝酒了吧。你先进去,我有事马上回来。”英子指指屋内,挥了下手,转身跑下楼去。 胡提望着英子的背影,一笑,推门进屋。 牧天起身,请胡提坐了,自己复又坐下,“没吃饭吧。”他关切地问。 “找你喝酒,吃什么饭啊?”胡提扫视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和碗筷惊奇地说,“还有这么多人?” 牧天抬眼看看他,笑着点点头。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你们有正事聊,那我还是先撤了吧。”胡提说着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坐下!”牧天的口气有点不耐烦地说,“矫情什么?我有什么正事瞒过你?少废话,坐下喝酒。你别管他们,咱先喝着,谁来谁喝。”牧着,也不管胡提,直接拿酒瓶给他倒上酒。 …………………… 章嘉勇敲门进来,正打算离开的蒋信义诧异地问:“章巡捕还有事吗?” “蒋处长,卑职是想,想请您赏个脸,一起出去小酌一下。”章嘉勇微微垂首,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毕恭毕敬地说。 “吃饭呢?谢谢,我看算了吧。都是同事,饭就不用这么特别邀请,以后有的是时间,碰着了就聚聚,太刻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蒋信义笑容可掬地哟着。 “那是,那是,处长大人教诲的是。不过……”章嘉勇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先前的谈话是算数的,你放心吧。文件我已经签字了。也已经报到工部局董事会了。明天早上你调政治股当副股长的正式任命就下来了。”蒋信义轻松地说着。 “谢谢处长栽培。”章嘉勇立正敬礼说。 “既然你来了,我就多说两句。”蒋信义索性又坐到办公桌前,叫章嘉勇在自己对面坐下,靠在椅子背上,语重心长地说,“章股长,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巡捕房没少做工作,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容易,但升迁却比别人慢。比如范弗利特,他有万国商团的背景不假,但工作和资历不必你好多少,关键是他跟对了人,站对了队。你觉得是这么回事吧。”蒋信义一副推心置腹地说着。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章嘉勇对蒋信义的话并没有多么当真,只是听着“股长”特别地悦耳,直往心里钻。 “是,是,处长大人提点得对。卑职做过很多不合时宜的事情,尤其是对处长大人您。现在想想我肠子都悔青了。实在是对不起大人您呢!”章嘉勇垂首说着,语调里带着空腔。 “对不起我不要紧,你要对得起自己。咱们警队你是知道的,改弦易辙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你能迷途知返,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知道,只要你从今以后收手,我是不会计较的。钱董的建议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我这里不计较。”蒋信义加重了语气,直接把话怼在章嘉勇脸上,但语气却十分地客气。 “处长大人真是宽宏大量,如此这般,给我一个机会,卑职实在感激不尽。此后绝对唯处长大人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再错不惜。”章嘉勇“噌”地站起来,立正敬礼地说。 “别,别,生死的事别说,不吉利。这几天你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假日期间绝对不能出问题。你知道,这个节是个洋节,租界当局非常重视,比咱们的春节要重要得多。”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卷宗,放在桌上拍打了两下,推给章嘉勇说,“这里有许多的情报,本来让秘书明天给你的,你既然来了,就先给你吧。早看早知道,你也好有个准备。” “谢处长大人信任。”章嘉勇伸手揽过卷宗说,“我一定好好研究。” “这里面有许多各方势力的动向,大约会在圣诞期间在租界里搞些事情。你要密切注意,尤其是那些住在租界里的新政府的人,要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避免可能的事情变成事实,酿成恶果。这事情很复杂,租界当局常常为这事焦头烂额。我们巡捕房的压力最大。”蒋信义的语气渐渐地严肃了起来。 “是,是。” “我不在期间,你全权处理所有的事务。尤其是突发事件,要果断,坚决。宁可过了,也不能不到位。我一直在强调,过了是能力问题,不到位,那是态度和立场问题。你是我破格又破格提拔上来负责这次节日值班的,这事对你的考验。当然钱宗昌,钱董也没少在雷诺瓦面前替你说好话和打点。你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蒋信义把自己的语气转向了捉摸不透上去。 “处长大人所言对卑职来说,真是醍醐灌顶,卑职知道怎么做了。”章嘉勇眼睛看着蒋信义的脸,从包里掏出两根黄纸包着的金条,放在桌上说,“这是卑职孝敬您的,权当处长与工董们和雷诺瓦喝茶吧。” 本首发站点为:塔读app 蒋信义眼睛看着章嘉勇,打开了抽屉。 章嘉勇诡秘一笑,站起来在拿卷宗的时候顺手将金条推进抽屉,“那卑职就先告辞了。” 蒋信义顺手关上了抽屉,也站了起来,拿起旁边自己的公文包。 章嘉勇赶忙正对着蒋信义,立正敬礼。 蒋信义出奇地还了一个礼。 章嘉勇走出大楼才敢长出了一口气,迈起方步,出了大门,叫了辆黄包车。 “冤家宜解不宜结啊。”他想着,“收了金子就好说了,什么任命文件,那都是扯淡,给了你都有可能收回,只有金子是真的。他蒋信义今得再好,要是不收我这两根金条,我觉都睡不着。” 他想找人去小酌两杯庆祝庆祝,但想来想去,竟然想不起来能跟谁一块喝喝酒,聊聊心里话。 算了,还是回去看看蒋信义给的情报吧。 ……………………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蒋信义推开阳光房的门的时候,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而且都喝上了。 “蒋大哥这回你可是来晚了啊。快坐。”牧天招呼着,英子扶了下旁边的椅子,又把酒杯碗筷给他摆好。 蒋信义谢了英子,坐下才对牧:“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宏图大略又加了一道保险吗?” “上钩了?”牧天惊喜地问道。 “这回应该是锁死了。”蒋信义一脸灿烂地说着。 第403章 准时的重要性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平安夜这一天,圣诞老人他老人家可能没有收到足够的礼物,心中郁闷自己的入不敷出,所以天也跟着不是那么开朗,带着幽深的抑郁。 雾霾挺重,还照例刮着西北风,冷冽得让那些阔人们一个个穿起了灰鼠皮的袄子,男人们带着各式的皮毛的帽子,女人们在脖子上系了各式的围巾,才让街上不至于灰黑一片。 愚园路的陈公馆门前早已张起灯结起彩,多彩的门楼是英子的杰作,此时却像一张斑斓的大口,吞噬着一个个灰黑的娇柔造作的活物。 门口两边的弄堂里,排满了各式的豪车,下车的贵妇淑女们,特意推迟穿上大衣的速度,冒着伤风感冒的风险,以让自己脖子上的珠宝争奇斗艳一番。 除了特殊的来宾,很少有车是可以开到院子里去的。 因为有层层的保镖查验,虽然宾客众多,但秩序还算井然。 再看一楼的大厅,在英子的指引下,就餐的主客的桌子成倒品字形排列,雪白的桌布一尘不染,精美的餐具在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塔读ap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 正对着主桌大约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半月形的舞台,舞台的台口摆放着齐腰的绿植,上面缀着各色的鲜花。 台面离地有一尺高。 上面已经摆着一架三角钢琴。 琴上水晶的玻璃杯里泡着一支鲜艳的黑色郁金香。 这就是陈公馆女主人倪峥华今晚的主场。 英红曾经对齐腰高的绿植表示了异议,但英子说,这是听音乐会,又不是看芭蕾舞,下面是不重要的。 英红想想也对,还夸英子想得周到。 英子之所以这样设计和布置,完全是为了皮克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枪装起来制造方便。 陆续进来的宾客在下人们的引领下对照着请柬,找到自己的铭牌坐下,开始了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二楼走廊栏杆上挂着的彩色射灯,不时掠过他们的面庞。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何鹏跟马永贵在二楼回环的走廊上巡视了一圈,看着下面渐渐红绿起来的现场,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再仔细地看了一会,这才明白,原来是人们已经纷纷地脱掉了大衣或者灰鼠皮袄子才变得如此生动的。 相对于下面的生动,何鹏的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 “怎么回事,老大。打从吃中饭的时候,你脸色就不是很好,还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吗?”马永贵关切地问。 何鹏看了一下表,招呼他走到楼梯拐角处,从兜里掏出一个开了口的信封,递给马永贵,“你看看,帮我出出主意。” 马永贵看了何鹏一眼,从信封里抽出信纸来,一张照片掉在地上。 马永贵弯腰捡起,一看。 上面是一个幼童,带着老虎帽子,蹬着老虎鞋,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 照片下有一行字:何凌霄周岁纪念。 马永贵抬头看看何鹏,又看看照片。看看照片,又看看何鹏。 最后盯着照片,诧异而坚定地说:“你儿子!”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何鹏瞪了马永贵一眼,劈手夺过照片,又用照片挑了挑他手里的信,“先看。”他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就自顾看着照片,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的表情。 “小嫂子。”马永贵只瞄了一遍就瞪着何鹏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这不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嘛。咱俩是老乡,一块从东北军里出来的。”何鹏把照片装进兜里,又抓过信纸信封,装好放回自己兜里。 马永贵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看?”何鹏又问。 “这得看你了,原来你中午茶饭不思,就是为这个啊。”马永贵晃人大悟地说。 “也不全是。”何鹏自己给自己面子地说,“我要是辞职,留在上海怎么样?”他问。 “你还没见过你儿子吧。这是个大事,你得考虑清楚。留在上海自然好,可是小嫂子信上说她已经又嫁人了呀。你怎么办,抢回来?”马永贵不解地说。 “净扯淡,那是人干的事吗?我只要能跟儿子在一起就行。”何鹏不高兴地说。 “那你就把儿子带南京去养嘛。”马永贵也是无可奈何地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我养?又当爹有当娘?咱又是干这个的,我会分身术啊?有个病,有个灾啥的我咋办?”何鹏自己陷入无法解脱的烦恼中说。 “那……” “行了,知道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我自己想吧。”他看了看表说,“这事先替我保密。走吧,这波人应该来了。少爷反复叮嘱我们要盯紧点,千万别出岔子。走吧,后门。” 何鹏跟马永贵下楼来到后门门口,刚跟值班的两个保镖说了几句,牧天的轿车和一辆巡捕房的箱式警车就驶过来,停在了门口。 牧天下车,站在车前,扯了扯衣领,望着大门。 厢式警车的门开了,皮克等人相继跳下车,朝门口走去,胡提打扮得像个杂役,跟着辜柯南背着、抱着他们的乐器跟在后面。 何鹏挡住了他们。 皮克朝旁边的丽尔曼和米奥雷尼使了个眼色,三人慵懒地举起双臂。 何鹏招呼马永贵和两个保镖搜了他们的身,然后放行。 辜柯南和胡提也被拦下,被两个保镖搜身。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马永贵则上前扒下胡提身上的乐器,放在地上,随即打开了一个大提琴的盒子。 牧天打开了车门。 钟秀下车,怀里抱着男童何凌霄,走向门口。 “永贵兄弟。” 钟秀喊了一声。 马永贵一个激灵,扭头看去,马上站了起来,丢下手里提琴盒子。 盒盖子又盖上,他跨过提琴,连忙拉着旁边的何鹏,绕过地上的一堆乐器急忙迎了上来。 “小,嫂子来啦?”马永贵招呼道。 何鹏瞪大了双眼盯着钟秀,又盯着她怀里的孩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辜柯南和胡提抓起地上的乐器,朝门里走去。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两个保镖突然意识到什么,“哎。哎”地叫着,朝走进门的辜柯南和胡提的背影挥着手。 倪峥华出现在门口,招呼着辜柯南和胡提。同时朝两个急奔过来的保镖瞪了一眼。 保镖提着的气泄了,走回原来的位置上,盯着一直靠在汽车上的牧天。 何鹏已经带着钟秀和孩子,在马永贵的陪同下,退到一旁的暗处,卿卿我我地在说着什么。 …………………… 章嘉勇咕咚坐到蒋信义的办公桌前,把两腿架在写字台上,从旁边的一个盒子里摸出一根雪茄来,剪了,又从怀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举着雪茄,慢慢地吐着嘴里的烟。 他看着半空袅袅飘散的烟雾,想着这间办公室迟早是自己的。虽然蒋信义说的任命文件到现在也没有到手,但他却认为自己铁定了是政治股的副股长了。那些洋鬼子办事员一定是过那个鬼圣诞去了,把老子的公文给忘了。 他想到这里,立刻拿下腿来,尝试着拉了拉抽屉。 竟然打开了。 自己昨晚走时推进去的金条早已无影无踪。 原文来自于塔读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app。 哈哈。 章嘉勇从心底里笑了,你拿了,那事情就有数了。那张任命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现在是乱世啊,都说了乱世黄金嘛。眼下最有说服力的还是金子。蒋信义他拿我的金子,那么一切就可以如自己所愿了。 今天是平安夜,哈哈,这真是个好兆头,平安,好。 他想到这里,突然心里一动,蒋信义昨晚临别的一番话又在他脑中翻腾出来。他昨晚回去看了蒋信义给的情报,真的让他大吃一惊。 这是他第一次越级看这些材料,原来现在的世道比他想象得要复杂的多,重庆、夫斯基、汪先生、日本人、租界,麻麻的,自己原来只信日本人,那真是大错特错了,上海滩这块地盘,那只是一极。 他替蒋信义抱屈,掌握这么重要的情报,还不能如鱼得水,实在是愧对他现在的位子。要是他章嘉勇,假以时日,在这多极势力里,一定能混得如鱼得水,什么都不用自己出面,就可以躺赚。别的不说,就说这单单一个圣诞假期,你搞我我搞你的,造出了多少个赚大钱的机会啊。 蒋信义不会做,竟然跑宁波乡下去看老娘去了。 老娘啥时候不能看,赚钱的机会可不是啥时候都有的,尤其是赚大钱的时候。 刚度! “报告!” 塔读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一声喊打断了章嘉勇的遐思。 他扑棱坐直了。 进来的是机要秘书。 “报告,有份重庆急电要呈送蒋处长。” “拿来给我吧。” “报告章章股长,这份急电是给蒋处长的。”机要秘书重复说。 “混蛋!你还说是急电,蒋处长休假了你不知道吗?他休假期间老子全权代理他处理紧急事务你也不知道吗?拿来。要是误了大事你吃不了兜着走,知道吗?”章嘉勇一连串的诘问,弄得机要秘书急得两脚不停地交替倒着。 “快点!” 章嘉勇看他那个怂样,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气来,“蹬蹬”地奔过去,一把夺过电文看着。 机要秘书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本书首发:塔读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章嘉勇一看电文就激烈地抖动着手里的电报纸,大喊一声:“你回来!” 机要秘书小跑了两步回来,立正敬礼。 “我问你,这个电报是哪里发来的?”章嘉勇发狠地问道。 “报告章股长,那上面有,重庆地十三特工组。” “电文没有译错?” “报告章股长我们是专业的。再说,这么重要的电报,我们是经过三道审核的。保证准确无误。要不然我们早被蒋处长枪毙了。”机要秘书的回答里掺杂着不少嘲笑的语气。 章嘉勇一挥手,“你去吧。” 机要秘书立正敬礼走人。 章嘉勇拿着电文,颤抖地又举到眼前看着。 “重庆方面今天零时以前制裁汉奸陈功禄。” 第404章 如何在荒诞的世界里过上快乐… 章嘉勇在屋里踱了两圈,手里的电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扑向桌上的电话,急速地打给沪西警察局。 可惜得很,电话一直响着,但无人接听。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他拨通了总机,要他们转到愚园路的陈公馆,当总机重复他的要求的时候,他又挂上了电话。 我要跟他说什么?说有人要在今晚刺杀他吗?我是谁?如此言之凿凿的情报又是从哪里来的? 蒋信义会这么处理吗?他告诉我,处理突发事件要果断,宁愿过,也不能不及。 他又把电话打到了沪西警察局。 “叮……叮……” 电话依旧响着,依旧没有人接听。 难道这帮人都死了吗? 他摔上电话,夺门而出。 …………………… 牧天瞟着旁边不远处,钟秀正在把孩子递给何鹏。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马永贵却朝自己走过来。 “嗨,先生。”马永贵是在喊他。 牧天转身看着他。 “你是钟秀的什么人?”马永贵还没走到跟前,就开口问。 “朋友。” 牧天双脚把稳,耸着肩道。 “什么朋友?”马永贵的口气开始有点咄咄逼人了。 “辜先生的合伙人。”倪峥华的声音从侧后传来。她显然是没有提到马永贵前面的问题。 她走到牧天跟前,伸出手来,“乔公子好。我是倪峥华。欢迎光临寒舍。” 马永贵一见这架势,双手插在口袋里,旋即转身离开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你好,早就听说倪小姐秀美过人,气质典雅非凡,今日得见,果真光彩照人,乔某人深感荣幸,荣幸之至。辜老兄要是有这么个才情俱佳的排挡,也真是他的好运气啊。”牧天唏嘘地说着。 “乔公子真会说话,请吧,里面详谈。”倪峥华被夸得笑颜如花,伸手示意着,引领着牧天进了门。 辜柯南在旁跟着,他不停地扫视着周围,似乎是要随时掩护倪峥华,避免她遭遇什么危险。 他知道,所有的危险都来自身边的牧天。 倪峥华引领着牧天在第一排中间的主桌上坐下。 那上面竟然有着自己的铭牌。 牧天明白,辜柯南为了他这个“合伙人”的人设,没有少在倪峥华跟前下功夫。 倪峥华在牧天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但那上面并不是她的铭牌,她应该是暂坐。 “乔公子,您先坐一会,我要去后面换一下衣服,一会儿我们要……”倪峥华解释说,但却被墓打断。 “演出。我非常期待。”牧天轻轻地鼓着掌,含笑说着,眼里散发着崇拜和期待的神色。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谢谢,”倪峥华莞尔,起身离去。 辜柯南也注视了一下牧天,走向舞台。 楼上射灯正巧晃过牧天,他随便地扫视着桌上的铭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陈功禄、倪峥华、陈启成和栗惠媛。还有几个不知名的人。有一个是钱宗昌,这个人他知道。前段时间刚刚接了他一单棉纱运输的生意。让黄尊丏小赚了一笔。但棉纱是战略物资,是要有专属经营权和运输牌照的。 舞台上的皮克他们,已经开始了“吱吱啦啦”地试音了,牧天心里的第二快石头落了地,因为这说并皮克已经从提琴盒子里取出了枪械并组装完成了。 第一块石头是人枪进门。 钟秀的表演可圈可点。 下人们开始上菜,一道一道,直到每桌都上了被当做火鸡的野鸡,都用锃亮地金属盖子盖着。 英子陪着英红穿梭在各个桌子中间,最后检查着菜品和摆盘。 她在经过牧天的时候,重新摆放了一下牧天面前的刀叉。 牧天会意:她也拿到了枪,而且一切正常。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皮克和辜柯南、拉尔曼和米奥雷尼奏响了《四季》的前奏曲。 二楼的射灯骤然熄灭,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也随即熄灭,只有四周墙上的壁灯是亮的。整个大厅一下子暗了下来,但却温暖异常。 音乐演奏到了前奏部分的高潮,二楼的射灯骤然亮起,直射着大厅的正门。 陈功禄一身燕尾服,挽着一身黑色长裙的倪峥华在灯影里走进来。 现场掌声雷动。 追光灯跟随着这一对老夫少妻,挥手致意着,缓缓地朝大厅中央移动着。 他们的身后是陈启成夫妇,接着是钱宗昌夫妇,还有不知道叫什么的几个红男绿女。 所有的宾客都起立,注视着他们。等他们到达主桌落座以后,又是一遍掌声过后,众人才纷纷落座。 陈功禄摆出外交官的架势,致了祝酒词,又最隆重地推出了夫人倪峥华,以及她的室内乐团。 又说各位亲朋好友将在陈公馆里度过一个难忘的平安夜。这里有美食美酒动人的音乐还有优美的舞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让我们为美好的人生干杯。”他最后举杯祝酒。 灯光重又亮起。 追光灯依旧打在主桌之上。 倪峥华替牧天和陈功禄作了介绍,两人客气地握手寒暄“久仰,荣幸”地寒暄过了,各自坐下。 陈启成的目光在牧天脸上流连了一会儿,“听说这个室内乐团有你的股份?”他直接问牧天道。 “只是兴之所至,玩玩而已,不能叫股份,主要是赞助的成分多些。”牧天内敛地回答着。 “世道荒诞至此,还有人能这么热爱音乐,甘愿为之付出真金白银,实在是难能可贵,佩服,佩服。”陈启成嘲讽地恭维道。 “音乐是离上帝最近的艺术,如果世间能充满音乐的美丽,可能世界就不那么荒诞了。”牧天很严肃地说道。 “理想主义。敢问乔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陈启成突然转变了画风,问道。 “初次见面,问这样的问题不太礼貌吧。”倪峥华快速地看了一眼牧天,又盯着陈启成,不悦地道。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是啊,乔先生是你姨娘请来的贵客,他们还有生意要谈。启成,你就不要东问西问的这么多了。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心过好每一天。今天是平安夜,你不要坏了气氛。能聚在一起,就是缘分,来,喝酒,喝酒。”陈功禄老气横秋地替倪峥华撑腰地说着。 “遵命,父亲。来,乔公子,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敬你一个。” 第405章 一石二鸟 何鹏住着钟秀母子上车,拍了拍屏边的马永贵说,“辛苦兄弟了。快去快回。” 他要马永贵送钟秀母子回家,自己则要留下来负责接下来的警卫工作。 马永贵摆摆手上车,“应该的,兄弟你也保重,这种场合,精神点。” 何鹏在车顶拍了两下。 马永贵发动汽车驶离。 何鹏正要走回门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章嘉勇汽车的大灯急晃着冲过来。 何鹏心里“咯噔”一下,一跃跳到们口的台阶上。立刻拔出枪来。 汽车紧急刹住,章嘉勇跳下车来。 “刺客,有刺客!”他一边喊着一边掏出抢来,在半空挥舞着,一只手指着房里,大叫着。 何鹏一看他一身巡捕制服,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章嘉勇根本不理会何鹏,提枪就冲了进去。 何鹏怔了一下,随即跟着进去。 二楼回廊上,胡提重新打开了射灯,在宾客区里来回地照射着。 灯光划过牧天所在的主桌。 回廊对面的追光灯固定地照着舞台上演奏的第一小提琴倪峥华身上。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皮克在她的侧后的阴影里弹着钢琴。 射灯再次划过,英红带着英子在给主桌的客人更换骨碟。 照在主桌的射灯突然不再晃动,直接将陈功禄罩住。 英子和牧天却在阴影中。 后门通往客厅的入口,章嘉勇像疯了一样冲进来,何鹏紧跟身后。 原来站在旁边的听着音乐的几个下人们慌乱地跑开。 原来照在舞台上的射灯,立刻照在章嘉勇身上。 章嘉勇骤然止步,持枪的手举起来遮住灯光。 有眼见的人高叫了一声:“枪!” 章嘉勇一直叫喊的“有刺客,刺客”的声音早已淹没在一直在演奏着的室内乐声里。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噗噗噗!” “噗噗噗!” 两串响声从两个方向几乎同时响起。 陈功禄身子剧烈地晃动着,胸部中弹,瘫倒在宽大的椅子上。 章嘉勇几乎同时仰倒在地。 胡提扬手,一柄飞刀切断了吊着水晶吊灯的铜链,吊灯“哗啦”砸在地上,屋里瞬间又恢复了只有壁灯亮着的那种幽暗和温暖。 辜柯南一个箭步上前,将倪峥华扑倒在地,紧紧地护在胸前。 “噗噗噗” 是皮克,在胡提的射灯熄灭前的一秒钟,陈启成也连续中弹,倒地不起。 大厅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恐怖的惊叫,宾客里的大部都立刻卧倒,只有一小部分在幽暗里推开桌椅,四处逃散。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皮克急速走过来,在倒地的章嘉勇身边摸到他的枪,然后把自己的枪放到章嘉勇的手里,握了一下,放开。 他刚要起身,一支枪的枪管顶在他的后脑勺上。 皮克浑身一个激灵,慢慢举起了双手。 牧天一把抓过英子手里的枪,甩手就是一枪。 何鹏额头中弹,后仰着重重地摔在地上。 牧天拉起英子就跑。 当警笛长鸣,警车驶入,大批巡捕在蒋信义和范弗利特和石门凯西的带领下,冲进大厅的时候,那些一听到枪声就钻到桌子底下的达官贵人和绅士淑女们,都不知道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两具尸体上,都覆盖着大幅的标语:“严惩汉奸!”落款是:“铁血救国会锄奸团。” 这是明目张胆地承认了这起刺杀事件是重庆方面所为。 这也是牧天跟刘庆怀达成的交易,目的是让所有参与的人都能全身而退。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重要的是他们成功了。 一石二鸟。 牧天成功了。 倪峥华曾经深深地怀疑辜柯南是同党之一,但在危机时刻他保护自己的举动,让她始终不敢相信这一点。但栗惠媛却把丈夫的死归结于倪峥华的室内乐团。 两人的罅隙越来越深,栗惠媛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巨大的悲痛和狂怒之中,让马永贵将辜柯南暗杀在他的公寓里。 那时,辜柯南正在收拾行装,等着牧天将他转移到大后方去。 媒体的连续报道,让世人皆知,这是场政治谋杀。凶手是混入租界巡捕房,而且正准备升迁的华籍巡捕章嘉勇。 一场滔天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 照例,依照牧天的功劳,陆芃之带着刘秋怀又亲自到了牧天的侦探社,在那个还算宽敞的会议室里,给他再次授勋:远东别动队上校司令。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奖励金条二十根。 这个别动队还是以皮克的东方行动队扩建的。 他的手下现在有一百二十人,多为外籍人士。 牧天懒得管人,就把日常管理的权利全部交到皮可手里。自己还守着侦探社过活,当然,他也不领别动队那里的军饷。 可是,最近却没有什么大案子的委托,除了几个失窃和婚外情的。这都交给金虎就办妥了,牧天基本上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喝茶消磨时间,惬意的程度很高,都快赶上体制内的巡捕房了。 过了圣诞就是新年了,难得清闲,牧天就想着去逛逛街,给若曦买点什么新年礼物,于是就叫英子来办公室,问她一般女孩子都喜欢得到什么样的礼物。 “胭脂水粉啦,首饰啦,衣服也行。怎么,你要送我新年礼物吗?”英气俏皮地问。 “可以。你陪我逛街,咱们去挑挑?”牧天道。 “真的,太好了。”英子欢喜得要跳起来的,高兴得直拍巴掌说,“咱们去恒昌吧。” 牧天不太想去恒昌,因为那里是乔世宽的产业,他还没打算好该如何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想有太多的牵连。还有就是恒昌是他第一次刺杀林箫失败的地方,他不想在这个轻松愉快的节点上,想起不愉快的事。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但经不住英子的撒娇又软磨硬泡的,还是答应去那里逛逛。 店员们认识牧天是老板乔世宽的“小少爷”,基本是白送给他的,但凡他看中的,店员都说是店里打折,有优惠的。结果牧天要什么,英子也要什么。她知道牧天是买给季若曦的,样样要双份。自己还要额外买些自己喜欢的。 最后,从恒昌里出来的时候,两人手里都拎满了各式的袋子。 他们说是来逛街的,就没有开车,还说让金虎休息休息,结果现在后悔了,只好在路边叫黄包车。 英子过于兴奋,走路都盯着自己手里的纸袋子反复地看着,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了马路牙子,一屁股跌在路上,袋子也丢得满地都是。 牧天赶紧上前扶起她来。 结果她的脚崴了,而且很严重,连站都站不起来。 牧天只好抱着她上了黄包车,赶到最近的广慈医院去照爱克斯光。 牧天心里着急,抱着英子在走廊上急走,与欧阳慧擦肩而过也没有注意到。 英子眼尖,发现了欧阳慧,正要喊她,但她又消失在人群中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她给牧,见到欧阳慧了。 牧天也没有在意,结果,拍完爱克斯光以后,遇见了厄本。 厄本对牧天抱着英子很是诧异。 “牧探长,您这是?”厄本只知道牧天是季凤麟的女婿,现在抱着别的女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牧天告诉厄本这是他小妹,脚崴了,来照爱克斯光。 说完就要走。 厄本叫住了他们,但对英子说。 “你这次没有陪欧阳慧来,原来是脚崴了。你回去劝一劝她。还是不要打掉孩子,这样对身体不好,而且帮我说一下,如果我要给她做了流产手术,我的行医执照就会被工部局吊销。 这一惊对牧天和英子来说都非同小可,当时就傻在那里了。反复地向厄本求证欧阳慧真的要打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厄本确认了。而且说以他的判断,孩子的父亲并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欧阳慧做出的这个决定。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英子听到这里,一个激灵竟然从牧天怀里跳了下来,勉强地站着,浑身发抖。 “怪不胡胡提哥哥上次也没有陪欧阳来医院。”她想着,可是说出来的却是:“胡提哥哥也太冤了。这不公平!两个人的孩子,她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啊?” 牧天盯着厄本沉吟地说,“谢谢你,厄本。我们回去劝劝她。” 厄本招招手离开了。 “这里面有问题。没有这么简单。胡提几次说起这事的时候都支支吾吾的。你回去就打电话给胡提,让他晚上回家喝酒。”牧。 “我打电话?” “对,那不是你胡提哥哥嘛?哦?你能走了?”牧天有点欣喜地道。 “不能,疼!”英子说着就要倾倒下去。 牧天急忙扶住她。 金虎赶到了,两人把她扶下楼去,又扶进汽车。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整个过程,英子都极不开心地板着脸,噘着嘴地瞪金虎。 …………………… “你确定你肚里的孩子是那个日本仔的?”婉婶气急败坏地晃着手里的鸡毛掸子,喝问垂首坐在床上,两手不停的搓揉着一方手帕的欧阳慧。 欧阳慧抬头看着婉婶,眼里禽着泪水。 “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婉婶扬起手里的鸡毛掸子照着欧阳慧的肩头狠狠地抽了几下。 “妈……”欧阳慧哀求地喊着。 婉婶停手,用鸡毛掸子指点着她的额头,“现在怎么办?你要打掉这个孩子?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以后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妈………”欧阳慧好像不会说别的话了。 心乱如麻。 “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闺女。”婉婶狂叫着,鸡毛掸子在床上猛烈地敲打着。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你能再我想想办法嘛。”欧阳慧依旧央求着。 “办法,有什么办法?你这样不守妇道,人家一纸休书,就能把你扫地出门。咱们娘俩什么都没了,得睡大马路去了!”婉婶依旧气急败坏地喊着,“你现在只有咬定这孩子就是他胡提的。他要是怀疑了,你就离婚。” “离婚?” 第406章 喜当爹的后遗症(1·事发) “离婚!”婉婶语气铿锵地说,“亏你还是新学的大学生,我这老脑筋都想得过来,你还犹豫个啥?” “我这……” “你这啥,才结婚是吗?就趁现在离!等他翻过想来了,一纸休书,那时候你就要看他的脸色了。”婉婶把鸡毛掸子靠墙放了,走到床边与欧阳慧并排坐下,语气平缓了好多地说。 欧阳慧扭过脸来,怔怔地看着母亲。 “你这样看着我干啥?现在离婚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以前听隔壁张婶说,离婚是个很时髦的事情,很多名人都扎着地的离。尤其是在法租界,那离婚是向着女方,男人是要付抚养费的。很多外国男人就是因为付不出高额的抚养费不离婚的。他们这叫什么保护妇女儿童的权利。你是妇女,现在又有了儿童,那是在受保护的行列里的。你要是打掉了孩子,儿童就没有了。你自己掂量着,是保护一个妇女给的多,还是再加上儿童得的多?”婉婶警告地分析道。 真理往往就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质朴。 婉婶还告诉欧阳慧,现在有很多律师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张婶有一个表亲就专门干这个,他们往往会为女方争取到高额的抚养费,因为争到的越多,他们得的佣金就越多,所以,他们打起官司来很尽力的。 欧阳慧自打母亲开始说起离婚,就一直在沉思。 婉婶见女儿依旧垂首沉吟,又站了起来,在欧阳慧对面盯着她片刻。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她现在有点恨铁不成钢了,女儿的这种犹豫有点惹恼了她。 她伸手戳了一下欧阳慧的肩头,“你现在还犹豫什么?过些日子你就显怀了,再处理就来不及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你不懂吗?现在就得找律师来商量。” 她两手拍着,分析了目前他们在离婚中可以得到的赔偿。最起码忆定盘路的花园洋房写的是自己娘俩的名,现在提离婚,胡提那小子再大的能耐,他也来不及更名。要是让他发现了苗头,指不定他能做出什么来呢。离了婚,就算没有什么补偿,光那套花园洋房,在自己手下运作,娘俩,甚至娘仨的吃喝拉撒是不用愁的,而且绝对不比在七星里过得差。 “你要是拖下去,结局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你好好想想吧你。”婉婶分析了半天,最后一指头怼在欧阳慧额上,转身走出房间,“砰”地甩上门。 …………………… 胡提进门就问找他回来有什么事? 牧天看着他,突然心里生出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来,但还是微笑地让他先坐,给他倒上酒,递给他。 胡提接过酒杯,放在跟前,又问有什么事。 “先喝了再说。”牧天道。 英子伸手替他端起酒杯,递到嘴边。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胡提撤着头,接过酒杯,还是没有立刻喝,举着杯子问:“啥事啊。我中午的酒还没有醒呢。又喝?” “必须喝。”牧天依然面带笑容地说,但口气却是不容违抗的。 胡提一怔,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寻常,就转眼望着英子。 英子也微笑地颔首,然后下巴扬了扬。 胡提一看找不出“必须喝”的理由,就仰头干了,放下杯子,“说吧,什么事?”他正襟危坐地问道。 牧天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给他杯子里倒上酒,“也没啥,就是想跟你聊聊,最近过得怎么样?没遇到什么事情吧。我是说那种绕不过去的事。”他还是笑着问。 “嗨,我当什么呢?搞得这么严肃。我能有啥事绕不过去?都好好的。” 胡提扬了扬手,却端起杯子又要喝。 “放下,这杯不许喝。”牧天突然板起脸说。语调沉郁,眼睛凌厉地看着胡提。 胡提身子微微一震,杯子举在半空,一脸意外地看着牧天。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英子顺势取走了胡提手上的杯子。 “好好的?我问你,欧阳慧怀孕了你知道不?”牧天依旧沉郁地问。 胡提一脸问号地注视着牧天,那表情很是发木。 “她还要打掉这个孩子,你又知道不?”牧天的语气有点阴沉了,他追问道。 “这,这我怎么知道?”胡提显然是有点蒙圈,要不就是心里有数,装的。 “你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还说你不知道?”牧天发急地问。 “我干了什么?我又能干什么?”胡提也有点急了,反问的声音高了许多。 牧天看了英子一眼,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质问道:“你能干什么?你没跟她睡过?” “睡?什么意思?”继续蒙圈的胡提,此时像个傻子,还是愣愣地反问。 “那么多年的书,你白听了?就是你跟欧阳慧两个在一个床上睡,还干点什么那种!”牧天真的急眼了,手在桌子上连续地拍打着说。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结婚前有过那么两三次,结婚以后就分床睡了。她说两个人一起,她睡不着。”胡提也瞥了一眼英子,目光躲闪着,喏喏地说道。 “你枪法很好啊。一枪打中?”牧天恨恨地坏笑着说。随即发觉不对,“结婚前?那是多往前啊。”牧天又问道。 “这谁记得清楚啊。就是她答应嫁给我那几天,离结婚也就两个礼拜不到吧。”胡提努力地回想着说。 牧天一愣,还没说话。 英子一脸严肃地说:“时间不对。” 胡提和牧天都一起盯着英子。 “去去去,小姑娘家家的,乱喳喳什么。去陪大娘二娘聊天去。”牧天不想英子知道太多,就不耐烦地说。 “你又叫我‘小姑娘’!罚酒三杯。”英子说着,把酒杯端到牧天眼前。 牧天伸手挡住,“先放着,现在说正事呢,回头再说。你别跟着瞎喳喳。” “我没有瞎喳喳,我比你懂得多,以前夫人跟王以栋结婚很多年都没有孩子,每次她去求医问药的时候我都是跟着的。厄本医生说欧阳慧怀孕都十几周了,她跟胡提哥哥结婚才四周不到呢。这不是时间不对,是什么?”英子强辩道。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牧天有点惊讶地看着英子。 三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电话铃突然响了。 牧天接听。 是金虎从侦探社打来的。 “怎么还没回去?”牧天关切到底问道。 “我这不正要回去嘛,有人来委托找人,就顺便接了个单。”电话里金虎说。 牧天觉得金虎是小题大做,一个寻人的案子能有多大油水?还这时候来打扰自己,心里有点不悦,“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要挂上电话。 “我觉得这事儿很蹊跷,应该先给您汇报一下。”金虎说。 “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这个委托人是个日本人,是个大学生,叫芥川康弘。他没什么奇怪的,关键是他要找的人很奇怪。”金虎神秘地说。 “这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人,能够随便就丢了吗?”牧天自己都奇怪地笑笑说。 “也是。可他要找的人是……欧阳慧!”金虎终于揭开了谜底。 牧天立马站起来,“你说什么?”手把听筒攥得很紧。 第407章 喜当爹的后遗症(2·真人露… “你马上过来,把记录也带过来。”牧天眼睛盯着胡提,对电话低吼着说。 胡提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但看牧天的表情,知道此时肯定与自己有关,就问:“金将军什么事,这么着急?” 牧天脑子里在想着芥川康弘是个什么鸟,这时候跳出来是个什么情况?见胡提问,只笑笑说,“等会儿来了就知道了。咱先喝酒。” “行,不过你们多喝点,我中午确实喝了不少。”胡提说着。 “这你刚才说了,可是你这大中午地喝什么酒啊?”牧天奇怪地问。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肯定是高兴的事呗。王大彬当上总舵主了。”胡提表情复杂地说着。 “是吗?那分舵呢?”牧天关切地问。 “这不交给我代理一段时间,到春节过后,兄弟们再投票选举确认。”胡提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并不高,反而像摊上什么倒霉事一样地低沉。 “我怎么听着你不高兴当分舵主啊,胡提哥哥?”英子奇怪地问。 胡提冲英子一笑,没有说话,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牧天,喝了。 牧天喝完酒放下杯子,问:“马洪生呢?” 胡提吃了口菜,很快地咽了下去说:“问题就出在这里。日本人鼓捣了个什么劳工联合会,想让马爷当会长,他不愿意,也不想被重庆方面暗杀,就躲到乡下养老去了。王大彬却积极得很,直接就当了,而且还很高调。据说过了年还要办就职典礼。” “马爷聪明。这个王大彬不是找在死嘛。这么多汉奸被暗杀,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这个时候还敢出这个头?”牧天沉思地道。 “还不是权力和这个闹的嘛。”胡提伸出手指捻了捻,不屑地说,“他早就想当这个总舵主了,他不是老叫嚷着要改革,帮会也要适应新的时代,要跟上时代的发展才能不断壮大,实际上就是要在租界里走土。但老舵主秉承祖宗遗训,一直不同意他这么干,现在好了,马洪生让日本人给逼走了,他顺利地成了总舵主,可以实施他的新政了,还成功地避开了‘欺师灭祖’的骂名,真是一举两得了。今天这酒喝得很热闹,我实际上心里可堵得慌了。”他最后这句好是对着英子说的。 英子看他那样,像是很理解地点点头。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这真的是在找死。一下子就把自己装进了三方势力的旋涡之中了。其实王大彬帮了你不少,你没劝劝他?”牧天很认真地对胡提说。 “劝?他得能听啊?再说了,他也得是那种能听进人劝的人啊?”胡提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拿起酒就喝了。 牧天望着胡提怅然地叹了口气,接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办?接这个分舵主?” “没想好,接是肯定不能接的。就王大彬那样的,指不定要作出什么妖来呢?我在他手下,恐怕死得快些。大不了我跟老舵主回老家,伺候他老人家去。”胡提说道。 “他老家哪里啊?你岂不是要离开上海?”英子马上急切地问道。 “山东泰安。” 牧天沉吟着。 “山东啊,那么老远?你真要离开上海?”英子依然很着急地说。 “离开就离开吧,再说上海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胡提突然情绪低落了起来。 “哎,胡提哥哥,你这叫什么话啊,什么上海有什么好留恋的?大娘二娘都已经来了上海不说,你媳妇也不说,还有牧天哥哥和我呀。我们在一起混上海多有意思啊。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英子看样子是真急了,拿着筷子敲打着桌面急切地说着。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嘛。”胡提也陷入了一种烦躁之中,沮丧地说。 金虎赶到了,他见胡提和英子都在,恭顺地打了个招呼。 牧天道:“还没吃饭吧,辛苦了。坐下喝两杯,慢慢说。” 金虎把手里的案情记录递给牧天,坐下与胡提和英子喝了杯酒,又互相问了近况,牧天那边也把记录看完了。 “这人没留地址?”牧天问金虎。 “他说他刚来上海,还没找到固定的地方住,留了电话,说有接过就打到那里,有人会通知他的。”金虎解释道。 牧天看了一下表,叫英子把电话递给自己,他拨通了蒋信义的电话。 “蒋大哥,抱歉这时候打扰。有个急事,……我这有个电话号码,您帮我查查是什么地方,什么人的。……对对,越快越好。……好,好,谢谢您了。改天喝酒。”牧天放下电话。敲着记录本子问金虎:“他一个日本人找一个中国女人干什么?你没问问?” “问了,他不肯说,只说是多年前认识的朋友,自己刚来上海,想找到她叙叙旧。” “只是叙叙旧,就花这么大本钱雇私家侦探寻找?”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个理由。 “找什么人呢?下这么大本钱?”胡提问。 金虎看了一眼牧天,刚要说。 牧天瞪眼制止住了他,“这事你别管了,我亲自去查。”他对金虎命令到。 金虎有点愕然,这么个小案子,还要探长亲自去反查?何况,欧阳慧明摆着就在那里,给个答案就拿钱了,牧天这样重视,一定有别的理由。 牧天不让金虎参与,是不想胡提这种事情让更多的人知道,因为他自从听到英子最早说厄本认为欧阳慧怀孕十周以上,就知道了胡提八成是喜当爹了。但胡提没有提过,自己当然不能揭开这疮疤。这玩意儿是不长在谁心头,谁不知道疼的。 他更知道这个始作俑者是大谷秀实,如今一个日本人来寻人,就更证实了自己最早的判断。 牧天还是个理性的人,他觉得大谷秀实在前,胡提结婚在后,即使发生了这种事,那也情有可原。即便有了孩子,说清楚,打掉了,再好好过,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要是这中间再出什么猫腻,那就休怪自己不客气了,为了兄弟,他第一个要杀掉的就是大谷秀实,如果有必要,连同欧阳慧一起杀掉,也在所不惜。 牧天想得很明白,他对自己的想法都有点不寒而栗,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英子一直注意地看着他,见他脸色一直变幻,就问:“你怎么啦?喝酒那里不舒服吗?看你脸色这么差。”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牧天从自己的遐思中醒过来,冲英子笑笑,正要说话,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听是蒋信义的,心里想着,这哥们够意思。 电话里蒋信义告诉他,电话号码是虹口的,是个日本人开的居酒屋,叫“雪の道”。 牧天听了一愣,就谢了蒋信义,挂上了电话。 这特么的也太巧了,也意识到,事情远非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第408章 喜当爹的后遗症(3·面对) 牧天到“雪の道”居酒屋的时候,正值饭口,屋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他并不打算花银子在日本人的店里,就在前台上打听芥川康弘。 老板见是一个华人,本来不打算搭理的,但见牧天器宇轩昂,感到他的气场磅礴,立刻矮下身架,说芥川康弘在忙,让他等会。 就在这时,一个根本不像是日本人,长得身材修长,一副文质彬彬的侍者来给客人结账,老板说他就是芥川康弘。 牧天留住他,把侦探社的名片递给他。 芥川康弘一看名片,就两眼放光地说,“这么快人就找到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站 牧还没有,为了更快地找到人,还有一些细节要问。 芥川康弘为难地说自己还在上班。 牧可以在这里等他下班再聊。问他几点下班。 芥川康弘说还要一个小时。 牧自己先去吃个饭,一个小时后再来。 一个小时以后,芥川康弘忙完了,刚走出店门口,两个人影从旁边窜出来,一条麻袋就套在了他的头上。接着就被塞进一辆汽车,一溜烟的跑了。 当拿掉麻袋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侦探社四楼的一间小房里,两手被铐在桌子上,对面坐着牧天。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我是日本侨民,你知道后果吗?”芥川康弘挣扎着号叫着。 牧话,自顾玩着手里的短刀。 短刀大概只有拃把长,在他手里从刀刃到刀把地来回颠倒着。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马上放了我!”芥川康弘瞪着牧天,又大声地吼着。 “啪!” 牧天大力把刀插在芥川康弘两手之间的桌面上,“不然呢?”他阴沉地问道。 芥川康弘猝不及防,一脸惊异地看着牧天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谁找欧阳慧?”牧天沉声问道。 “我。老朋友,就想叙叙旧。”芥川康弘颤声道。 “骗鬼啊?”牧天手握短刀的刀柄,晃动着。 芥川康弘恐慌地注视着牧天拔刀的手。 牧天突然手腕一个翻转,刀尖已经顶住芥川康弘的喉头,“是大谷秀实要找人吧。他人在什么地方?” 芥川康弘急撤着身子,但刀尖却始终几乎贴着他喉头的皮肤。一股令人恐怖的凉意正在刀尖处散发出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什么大谷秀实,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芥川康弘浑身已经开始颤抖了,但声音却还是很强硬。 牧天朝前怼了一下短刀。 刀尖贴着芥川的皮肤,左右缓缓地划动着。 “是谁让你找的欧阳慧?”牧天拉着长腔,冷冷地问。 “林,林依祖。是我主动帮他找的。”芥川康弘终于颤抖地说出了牧天要听的话。 可是牧天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林依祖,那就是大谷秀实不假了。改了名字,是要认祖归宗吗?他是林箫的儿子,那个早已经被自己杀死在医院的汉奸。 牧天把刀拿离芥川康弘喉头,又插在桌上,望着颤抖着的刀柄,“那你就给我说说这个林依祖吧。”他缓和了一些语气道。 “我是看着他太可怜了,才主动帮他的。他说欧阳慧是他的未婚妻,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但是他找不到她了,我也去过他说的七星里。人已经搬走了,问邻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找你们侦探社来了。” “你等会儿,这个林依祖知道欧阳慧怀了他的孩子?怎么知道的?”牧天问。 “他知道。他说当时他在广慈医院住院,欧阳慧去过那里的妇产科,他问过房产科的一个德国大夫,确信她怀孕了。”芥川康弘简要地说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牧天问他怎么认识林依祖的。 芥川康弘说他们是同学,自己是“雪の道”居酒屋老板的亲戚,介绍林依祖来这里打工,因为他的日本语特别好,勤工俭学,不过他怕耽误功课,只打夜班的工。因为交往多了,两人就成了好朋友,最近林依祖表现有点反常,他问了很多遍林依祖才告诉他自己的经历。每天为相思所苦,都快到茶饭不思的地步了。自己做朋友看不下去了,就决定替他寻找已有身孕的未婚妻的下落。 他请侦探社找欧阳慧的事,林依祖并不知情。 “他没告诉你他以前叫什么?”牧天问。 “没有?”芥川康弘肯定地回答。 牧天盯着芥川康弘,沉吟着。 英子敲门进来,说有人有急事找他。 牧天起身出门,问英子什么人这么急? 英子犹豫地说:“你爸。” 牧天一愣,手扶住门框。 第409章 喜当爹的后遗症(4·救赎) 等英子送来咖啡出去以后,牧天面无表情地对坐在自己对面充满希冀地看着自己的乔世宽说: “出来了?” “是,假释。” “在里面没遭什么罪吧。” “哦,没有,他们待我都很好,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朋友吃饭。” “饭我请得起。什么时候开庭?” “他们说择日。” , “那就是没有日子了,你放心回去吧,该干啥干啥。” “我不怕开庭,谢谢你替我搜集证据。” “那是你的事。要我派人送你回公馆吗?” “天儿……” “打住,咱俩还没那么亲近,你还是叫我牧探长,直呼其名也可以。但别搞得这么黏糊。咱没到那个份上。”牧天始终是面无表情,声音冷冰冰地说。 看得出他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哦,哦,牧探长。”乔世宽原本热切的脸立刻也消了下去,淡然地叫了一声。 “嗯。” “我想去看看你母亲。” …… 本首发站点为: “我在里面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是你母亲。我发誓,我走出巡捕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你母亲……”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凤凰台的门是开着的。” “可是,你长大了,我想先听听你的意思。” 牧天突然提高了声音:“你知道我长大了。可你是……比我还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我……” “你当年跟我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吧。” “是。” “你觉得进一家门,出一家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对我母亲那种人。”牧天盯着乔世宽的眼睛问。 乔世宽抬眼看了牧天一下,又垂下眼睑,沉默起来。 “不错,你惩罚了加害我母亲的真正凶手,甚至不惜犯法而剥夺了你堂弟的生命。可是,你想过没有,有谁的生命能与一个女人二十年的屈辱与在生命的底层挣扎是可以相抵的呢?”牧天沉静地说着。 乔世宽抬眼看了牧天一下,又把头垂得更低了。 “二十年,你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儿子,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地讨生活,是一个怎样的状况吗?哪怕你稍微用点心去寻找,多少也会有点眉目吧。可是你没有,最起码你没有坚持,任他们自生自灭。”牧天说得很痛惜,但却没有多少怨恨。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娶你母亲前还有以后很多年,我一直忙着赚钱,忽略了你们,忽略了一切。是我罪有应得,只是我现在只想跟你母亲共度余生,你看现在晚了吗?” 牧天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两眼炯炯地盯着乔世宽,“那是你们两个的事,与我无关。但是,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牧天认真地说着。 …………………… 季若曦来到忆定盘路的“荣府”的时候,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姚立顺先下车,上前打听了门房,才确认这里住着新搬来的一家是姓“欧阳”。只是刚刚搬进来,门楣上的匾额与门侧的青砖雕刻的标志还没来得及更换。 季若曦放车回家,因为最近季凤麟外出比较频繁,还有那个所谓的夫斯基朋友章鱼。自己回头做黄包车回报馆就行。 季若曦认为牧天给了他一个“糟糕的任务”,虽然打探别人的隐私是记者的长项,但对让她来调查欧阳慧,她内心多少有点不情愿。 婉婶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门房通报有人来访的时候,她和欧阳慧正在与善打离婚官司的律师,也就是婉婶说的张婶那位表亲尹启盛正聊到关键之处。 婉婶听说前来拜访的是季若曦,就叫欧阳慧带她去自己房间里聊,而自己则留在二楼的小客厅里,跟律师尹启盛敲定最后的细节。 说实话,这座婉婶打算改名为“欧阳公馆”的“荣府”,一点也不比凤凰台逊色,而且无论花园还是建筑的格局与凤凰台也大致差不多。 走进大门的季若曦环视着前庭的花园,不由感叹连连。 他很后悔没让姚叔把车开进来。 绕过圆形的喷水池,才看到迎出来的欧阳慧。 两人见面,自然少不了亲热一番。 自从欧阳慧婚礼以后,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而且是在欧阳慧的新家里。 可是季若曦惦记着牧天要她做的事,这番亲热的表示里,多少带着点内心的尴尬。 与季若曦的情绪相反,欧阳慧却很是兴奋,拉着季若曦的双手,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直到季若曦叫她别累着了,她才停下来。 欧阳慧的心里想着季若曦说“别累着”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知道了?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她宁愿季若曦是猜到或者看出来她怀孕了,而不是听别人说,或者从别的什么渠道知道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失去了部分的热情,但还是请季若曦去她的新房里看看,在那里可以很清净地聊聊。 可是,当季若曦走进新房,刚一进门就心里一沉,这根本就是一间闺房,只是原来七星里欧阳慧闺房的放大版,无论是从装饰和摆设,以及日常用品上,根本看不出一点点夫妻生活的风情来。 欧阳慧关上门,靠在门上,悠悠地看着季若曦黯然地道:“奇怪吧?” 季若曦愣愣地看着欧阳慧,嘴唇翕动着,没有说出话来。 “我跟他没有夫妻之实。”欧阳慧像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来。 “没有?”季若曦下意识地重复着,又把眼光扫视着她的小腹。 “也不是全没有,结婚前有过那么二三次。”她叹了口气,又幽幽地看着季若曦说,“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怀孕了,但不是胡提的。” 欧阳慧说完,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身体委顿,头无力地靠在门上。 季若曦赶紧上前,扶着她在窗下的桌子前坐下。怜惜的抚弄着她的刘海,满眼哀怨地看着她。 “你别这样,我不后悔。”欧阳慧攥住季若曦在自己额上抚动的手。 “你爱他?” “对。” “现在还爱着。” “当然。” “那以后呢?” “不知道,没想过。” “这怎么能不想呢?你是要打掉孩子跟胡提重新开始吗?还是留着孩子找大谷秀实重续前缘?”季若曦急切地问道。这也是牧天想让她来弄明白的。 “我不知道,我脑子很乱。” “很乱?刚我见过的那个律师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他,他是上海有名的离婚律师。你能说没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季若曦诧异地问。 “那是我妈的意思,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你的事,你应该做主,你不知道怎么办,别人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季若曦的语气很严厉,大声地对欧阳慧叫着。 ,! 婉婶敲门进来,看到屋里的景象也是一愣,但随即就笑容可掬地问季若曦是否留下来吃饭,好叫下人准备。自己也可以亲自下厨给季若曦下一碗她最爱吃的阳春面。 季若曦虽然很恼怒欧阳慧的态度,但还是很客气地谢了婉婶,说自己约了人。 第410章 喜当爹的后遗症(5·困扰) 婉婶之所以闯进来,是怕时间长了,季若曦说服了欧阳慧改变主意,让自己费尽心机的打算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知季若曦已经跟欧阳慧没什么可谈的了,除了心里哇凉哇凉的,对这个过往的闺蜜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感觉了, 她趁机逃也似的离开了荣府,在她出门的时候,回望中,过去的荣府的标志全部都换成了“欧阳公馆”。 季若曦回到牧天的办公室,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拧着衣角。 牧天凝视了一会儿季若曦,拿起她刚刚脱下的大衣,说出去走走吧。 季若曦此时像一个没有意识的玩偶一样,木然地站起来,走到门口。 牧天给他披上大衣,并给她穿上。 这时候她才问:“去哪儿?” 牧:“外滩吧。” 季若曦莞尔。 两人下楼,英子从办公室里探出头问:“探长,你们去哪儿,回头有事好找你。” “不知道。到点你就下班回家吧。” 牧完,与正望向自己的季若曦相视一笑。 此时的外滩已经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暮色。 黄浦江水一片静谧,只是乍起的细碎波纹感知着北风吹过的冷冽。 季若曦的肩头抖动了一下。 牧天关切地问:“冷吗?” “不冷,就是心里突然一阵寒意上来。”季若曦则仰着头,笑望着牧。 牧天无声地笑笑。 “你怎么不问我谈的结果?”季若曦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 “还用问吗?” “你判断得对,她跟大谷秀实还有联系。” “她跟你说了?” “没有,但我看得出来。不过,她没打算跟大谷秀实私奔,而是要跟胡提离婚,然后改嫁大谷。” “这是你看出来的,还是你判断的?”季若曦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遗憾,而牧天不愿意相信会这样,才如此地问。 “改嫁大谷秀实是我判断的,但离婚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我看见的。” “看见的是什么意思?” “我在他们家看到了上海有名的离婚律师尹启盛。而且他跟婉婶相谈甚欢。看样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季若曦似乎摆脱了情绪的困扰,冷静地对牧。 “离婚?” “对,你要知道,在法租界要是提离婚,女方往往可以获得高额的抚养费,何况她现在已经怀孕了。而出轨是离婚的先决条件。以现在胡提的情况看,他不仅是要净身出户,很可能还会负债。最少他那座公馆是没有了,失去了栖身之所。”季若曦分析道。 牧天仰天长叹了一声,喃喃地道:“洗房!这是一个糟糕的局面。” 季若曦没有听懂牧的“洗房”的意思,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着:“我不是站队,但我觉得这好像是个坑。也许我是个女人,比较敏感,欧阳慧对这一切事先都是有过考虑的。可她是我闺蜜,实在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她。” “那时候,她以为大谷秀实已经死了。”牧天平静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是,我也问过了厄本医生,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了。而且明明知道是大谷秀实的孩子。她当时面临着肖荣光的腾房逼迫,就答应了胡提的追求,而且要立刻成婚。你帮他们买了婚房,或者说弄到了婚房。她那个时候是打算好好跟胡提过日子的,只是要遮住未婚先孕的丑而已。但婚礼上,大谷秀实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决定。而且她判断是你派人打伤了大谷秀石,这就更促使了她更加坚定地相信自己的这种决定。”季若曦进入了一种解开谜团的状态,按照自己的思路,一口气地讲下去。 “你是说,是我造成了今天这个糟糕的局面喽?” “如果没有初心,谁也不可能造成这种局面。你让我去探探欧阳慧的口风,我站在中间,一面是我的闺蜜,这样判断她,我实在心里不好受。可另外一方是你的好兄弟,我也不想看着他……总之,这事你我心里有数就行,最终如何,一定要他们两个自己决定。求你不要过多干涉。”季若曦动情地说着,眼角甚至噙着泪水。 牧天看着季若曦,心里突然生出一阵的痛,他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悄声地说;“我明白。谢谢你关心我兄弟。可是,晚了。” 季若曦闻听,浑身不由一凛。 牧天条件反射地搂紧了一下季若曦。 季若曦顺势将头颈靠在牧天的胳肢窝里。 真温暖啊。 …………………… 的确是晚了。 大谷秀石刚走到“雪の道”门口的时候,金虎一个呼哨,埋伏在旁边的库克伍德和科林就冲了出来,将大谷秀实套上麻袋,反剪了双手,塞到汽车里,一溜烟地拉到了凤凰台。 此时他已经被绑在椅子上,坐在三楼平台明晃晃的阳光房里,头上依然顶着麻袋,但他对面的桌子上摆着的确实一桌的珍馐美味。 见此情景,刚进门的季若曦却步不前,惊异地回头望着牧天。 矗立门侧的金虎和库克伍德与科林齐刷刷地躬身叫道:“牧探长。” 牧天挥挥手,算作招呼了,低头对季若曦道:“听听另外一个当事人怎么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季若曦犹豫地被牧天半推半搡着在面对着蒙头的大谷秀实的座位上坐下。 牧天朝金虎挥挥手,金虎上前,扯掉大谷秀实头上的麻袋。 大谷秀实甩了两下脑袋,“你们……”他定睛看着牧天吼道,“牧天,你要干什么?” 牧话,朝库克伍德挥挥手。 库克伍德上前解开了绑在椅子上的大谷秀实的手。 大谷秀石膀子一抖,接着两手相互地搓着自己的手腕,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牧天和季若曦。 “你改名了,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牧天漫不经心地看大谷秀实,哼笑地说道。 大谷秀实依旧瞪着牧天,面上咬牙切齿地。 “你改回那个大汉奸林箫的姓了,是要认祖归宗吗?”牧天冷冷地问。 大谷秀实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扭动着,但是没有说话。 “报告。” 金虎喊了一声,随即捧着两张纸上来,“报告探长,这是在他身上搜出来的。” 牧天接过纸来看,一张是红色的传单,上面印着大字的标题:加强社会治安,保证东亚共荣。是一张武装警察的招募宣传品。上面写着每月响银四十大洋,第二个月五十大洋。下一张白色的是登记表,上面已经填上了林依祖的全部信息。就连他母亲小泽千穗的名字也赫然其上。汉奸林箫的名字写在父亲一栏里。 第411章 喜当爹的后遗症(6·当断) 牧天看完纸上的内容,心里不由一笑,“这回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以算三少身上了。哈。”他想着。 “牧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公报私仇是什么男子汉。我以前还不遗余力曾参加过救你的行动呢。”大谷秀实狂叫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下说话。”牧天放下手里的纸,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大谷秀实说。 大谷秀实不明就里地侧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椅子,缓缓地坐下。 “不错。你说的没错,当时你跟同文书院的同学们去工部局声援了来着。你确实帮过我,还因此被你那个日本军官的舅舅小泽寅太郎扇了几耳光。不过,你都跳海死了,你又回来干什么?为了伤害我兄弟的感情?你伤害了我兄弟的感情,我只让人打断了你的腿,留了你条小命,这算扯平了,知道不?”牧天盯着大谷秀实严肃地说。 “你胡说,欧阳慧是我未婚妻,她是爱我的。他不应该嫁给那个支……那个胡先生。她应该嫁的人是我!是我,大谷秀实!”大谷秀石嚎叫着。 季若曦先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大谷秀实说:“可是当时你已经死了,葬身大海了。你让欧阳怎么办,去海里嫁给你的鬼魂吗?” 牧天仰视着季若曦,拉着她的胳膊。 季若曦顺势坐下,依旧气咻咻地瞪着大谷秀实。 “你方才想说胡先生是什么来着?”牧天阴鸷地说。 大谷秀实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说出口。 “是说‘支,支那人’,是吧。”牧天依旧阴鸷地问道。 大谷秀实嘴唇依旧翕动着。 “没事,说出来吧。你现在不是林依祖吗?你爹不是林箫嘛,你娘是个日本人叫小泽千穗没错吧。你知道你这样的人叫什么不,杂种!”牧天低沉地说。 大谷秀实两眼冒火,浑身紧绷起来,双手攥拳。 “你是个汉奸狗杂种!”牧天突然站起来,指着大谷秀实怒吼一声。 “支……那……人!”大谷秀实突然瞪着牧天狂喊着。 牧天一个纵身,越过满桌的菜肴,长臂一挥。 “啪啪!” 两个耳光扇到。 大谷秀实脑袋像货郎鼓一样狂摆两下,口鼻鲜血四处甩溅。 接着头垂下,接着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牧天瞬间回到座位上端坐。 他见金虎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就说:“扔黄浦江里吧。他是水托生的,看他的造化吧。这条命记在三少头上。另外把这桌饭撤了,换桌新的上来。狗血淋过的,人还能吃吗?” 金虎应着,招呼库克伍德和科林将昏死的大谷秀实拖出了阳光房。 金虎又跑进来问那个还关在侦探社的芥川康弘如何处理。 牧天沉吟了一下,告诉金虎顺便把他放了,给他几个钱,勤工俭学不容易,告诉他以后少管闲事。也不要轻易相信你身边的人。 牧天低声对季若曦道:“陪我出走走,等他们弄好。” 季若曦看着牧天,莞尔。 …………………… 欧阳慧急急地推门进来,刚刚关上门。 灯亮了。 欧阳慧浑身一颤地靠在门上,惊恐地瞪大双眼。 婉婶坐在窗下的桌前,满面怒色,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去哪儿了?”婉婶厉声地问道。 “我……” “去见那个日本仔了是不?”她抓过鸡毛掸子,高高地扬起,但没有落下,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去见他?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要不是看你怀着孩子,我就打死你了我就。”她把鸡毛掸子摔在地上,竟然垂首呜咽了起来。 欧阳慧怔了怔,随即过来,蹲在婉婶膝头,“妈,您这是干什么。我就是找他聊聊以后的事。上次见面时候约好的。” 欧阳慧始终打不定主意,所以她与大谷秀实的见面,都是上一次约下一次,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搬到忆定盘路的具体地址,和联系电话。 这样虽然能保证固定的约会,但临时有事却就无从互通消息了。 甘蔗从来就没有两头甜的。 婉婶抬头瞪着欧阳慧,“谈以后的事?眼前的事能顺利摆平就不错了。你是想让我们娘俩将来睡大街啊。” “妈,看您说得,没有那么严重的。再说胡提我吃定他了,他不是那样狼心狗肺的人,他不可能忍心让我们露宿街头的。”欧阳慧乐观、自信地说。 “你吃定他了,可他身边的人呢?老的就不说了,光一个牧天就不好对付了,还有那个英子和季若曦,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都能搞定?”婉婶不无忧虑地说。 “我根本不用搞定他们。这归根结底是我跟胡提两个人的事,关他们个毛线啊。”欧阳慧笃定地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见律师呢。” 第412章 喜当爹的后遗症(7·制裁) 夜凉如水。 月朗星稀。 季若曦挽着牧天在院子里漫步。 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月影淡淡地在草地上氤氲地漫过,裙裾轻沾露珠。 “你要不要这么狠呀。” 无声地走了很久,从花园里走到前面连着喷水池和门厅的大道旁,季若曦才轻声问。 他们在一颗老橡树跟前的一把木质休闲椅子上坐下,季若曦很自然地把头靠在牧天的肩上。 牧天轻抚着她后脑的秀发,目光投向更远的橡树林。 “也不算啦,交给三少,估计也是这个下场。” “刘庆怀也知道欧阳慧跟大谷秀实的事情?”季若曦把头挪离牧天的肩,疑惑地看着他问。 “他和欧阳慧跟大谷秀实的事情无关,不过他接到的命令是,对参加石门满仓武装警察部队的死硬分子,一律制裁不怠。大谷秀实的登记表里,连他是中日混血一点也不避讳,而且态度还洋洋得意,这明显是在向石门满仓表决心的嘛。还有他的身世,一定会被三少归到死硬分子之列的。”牧天耐心地解释道。他拍拍季若曦的手,又双手攥着,轻声道:“这不是我公报私仇。本身就是家国之恨啊。” 季若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着。 “强暴和利诱是一样的罪。看看现在的租界,想想它出现的原因,再看看当时林箫的秘书跟我大谈他要在歹土和华埠交界的地方另辟土地租给外国人,还恬不知耻地说他们规划了外国人办的学校、医院、邮电所、税务局,甚至警察局。你说,这和他们用枪炮打过来,再图谋这些有什么分别?我很困惑,搞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可我觉得那就卖国,只有汉奸才做得出来。所以我对林箫下手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手软过。即使那个日本女人小泽千穗也在旁边。”牧天的语调越来越低沉。 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季若曦伸手握住牧天的手。 “我觉得你没错。不过,今天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但愿欧阳慧肚子里的孩子没事,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走吧,饭应该弄好了,别让他们等急了,满世界找我们。”季若曦柔声地说着。 两人站起来,正要迈步。 牧天突然按住季若曦的肩头,同时“嘘”了一声。 两人又在树后悄然坐下,探头外望。 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在水泥的道路上,并肩缓缓而行,走向喷水池。 月光下,牧天和季若曦都认出了,那是乔世宽和苏小小。 他们并肩,而且挨得很近。 女人一个趔趄,大约是高跟鞋的问题。 ——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男人依旧敏捷地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 月光星影中,他们相互凝视。 俄顷,他们收起身子,继续朝前走去。 路过橡树的时候,女人的手,已经挽在男人的臂弯。 牧天是看得清的。 他们这才往前看去,喷水池的小广场上,台阶下,耿一飚站在打开车门的汽车前,恭顺地候着。 两人来到车前,苏小小已经松开了挽着的手。 但乔世宽却并没有上车,只神情款款看地看着旁边的苏小小。 俄顷,乔世宽伸出手,想揽住苏小小纤细的腰。 苏小小瞥了耿一飚一眼,反手抓住乔世宽的手腕,轻轻朝旁边一拨,另外一只手搭在车门上,顺势推动着乔世宽。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乔世宽冲苏小小鼐然一笑,手滑上来,只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头上车。 耿一飚轻轻地关上车门,朝苏小小颔首,上了副驾驶。 苏小小举手齐眉,轻轻地摇着。 汽车启动,驶离。 苏小小回望了一下,施施然地朝门厅走回去。 两人望着汽车驶出凤凰台大门,相视一笑,正要转身离开。 急速的汽车大灯,哗哗地扫过他们身体。 他们回头一看,两辆汽车,亮着大灯,急地驶进凤凰台大院,直朝喷水池开来。 两人收住脚,目光跟随着汽车。 汽车一前一后地在刚刚乔世宽停车的地方急刹住。 站点:欢迎下载< 刘庆怀和蒋信义分别从前后的车里下来,风风火火地直接跨上台阶。 牧天看两人脚步匆匆,知道有大事发生,赶紧横切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位哥哥来找我喝酒的吧,这么巧一起来?也不打个电话?”牧天嬉笑地道。 刘庆怀和蒋信义见牧天从旁边橡树底下跳出来,都吃了一惊,几乎同时地发出了诧异的喊声:“牧天?!” 听牧,又瞥见季若曦还在树影里,蒋信义就说:“皮克马上就到,走,进去再说。季小姐一起吧。” 蒋信义说完,就直奔楼门走去。 牧天只好跟上,季若曦愣了一下,接着紧走几步,赶上牧天,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走在最后的刘庆怀见状,暗笑了一下。 三楼平台阳光房里的菜肴已经换过了一遍,金虎他们去处理大谷秀实还内有回来。门里只有梦荷守着。 她见牧天跟着几个人回来,好在她都认识,就行了个小小的屈膝礼,然后下去了,“有事就叫我。” 首发&:> 宾主刚一坐下,蒋信义就看这牧天和季若曦,“今天的广播听了没有?”他的语气非常凝重,但问了一个很无厘头的问题。 牧天看看季若曦,又冲蒋信义耸肩,“没有,一直忙别的事,还没倒出时间呢。”他想把气氛搞的轻松一点,这两个人的样子好像是谁家死人要办丧事一般。他不太习惯跟她们这么说话。 “没关系。整点还会播报的。”蒋信义实际上是说可以补听的。 牧天会错意了,就说:“啥事你说呗,等什么整点新闻啊?” 刘庆怀摆了下手,“我来说吧。”他看着蒋信义点点头,就说,“筹备了一年的鄂西会战已经打响,我们运过去的军需物资发挥了重要作用。这要感谢明天和黄老先生,但今天的事不是说有关战报。” 牧天有点嫌他啰嗦地说,“就说今天吧。那些都已经是过去时了,说了也没有。” “好。”刘庆怀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为了确保被围困的三万多日军被消灭,就必须切断敌人的增援。”刘庆怀说。 “你还是没说今天的事啊。”牧天抢白道。 “你让他说,要不然我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和重要性、紧迫性。”蒋信义在牧天肩膀上拍拍说。 牧天不再言声,只看着刘庆怀。 讨论群563743675 “其中,最重要的是把日军盘踞的南昌拿下。为此,我们组织了两个战区的优势兵力,齐攻南昌。甚至派出了我们的空军进行空中协同作战。不过,就在这群空军中,出现了一个叛徒,冯自勤,他是第一航空大队一分队的上尉队副。当天,他驾驶着载弹九百公斤的sb-2型轰炸机执行轰炸敌方阵地,掩护我军进攻的任务。可是,让人想不到了是,他竟然驾驶飞机越过我方阵地,在南昌城里降落,投降了敌人。更加令人气氛的是,为了表示他投降的真诚,竟然驾机给敌机领航,轰炸我方阵地,造成我官兵极其惨烈的损失。空军大队以为他已经阵亡,正要上报给他申请烈士,可是,第二天一早,就是今天,远东通讯社就发出了电稿,报道了冯自勤投敌,同机的投弹员和领航员被他诱骗胁迫一同投敌。电台也随即发布了这一新闻。现在整个前方后方都已经满城风雨。” 刘庆怀一口气说下来,又喝了口水。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情,敌人应该偷着乐才对,为什么大张旗鼓地宣传,还动用了外国通讯社?”牧天不解,沉思地说道。 “据我们的情报,这都是汪逆的马斯烈的主意,他们要宣传什么‘得道多助’的理念,向世人证明他们的路线是正确的,是得到正义人士支持的,用以混淆视听,蛊惑人心。汪逆还在日本,他发来贺电,还亲自任命这个叛徒为航空署的科长,称他为‘义士’。”刘庆怀解释说。 “那我们能做什么?”牧天问。 第413章 天上地下 “制裁!”刘庆怀低沉地说道。 “这种人不制裁不足以平民愤,可是他人呢?我们去哪里去制裁他?”牧天发急地问道。 “冯自勤投敌以后,马上被送往了南京,在那里接受了马斯烈代表汪逆的授勋,还公开发表了声明。” “马斯烈,那个汪逆的?”季若曦问。 “是他。”刘庆怀道。 “我们去南京?”牧天问。 蒋信义拍拍牧天的肩头,“t听他慢慢说。”他一笑地说着。 刘庆怀接着说道:“原来冯自勤是要在南京等汪逆回国接见并亲自授勋的,但汪逆急于兴风作浪,占领舆论高地,就要马斯烈代他先予授勋,然后指示他们把冯自勤送到上海,在这里再举行更大规模和更高规格的授勋仪式,还要在大中小学和个个社团做什么巡回报告,大造舆论。”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这里的列强势力众多,汪逆相信在这里可以获得更多支持,以扩大其所谓新政府的国际生存空间。”蒋信义插嘴道。 “这是一方面,是出于政治的,还有一方面,就是军事的。这个冯自勤身上有我们特别是空军部署的秘密,从目前来看,他为了自保,还没有完全泄露给敌方,尤其是我们准备打击敌人后方经济建设,封锁上海能源的战略轰炸开滦煤矿的航空中队尚未被敌人破坏。可是,空军基地的转移可不是开玩笑的,机库与猫耳洞那可是天差地别啊。所以,我们要在他彻底投敌之前找到他,并消灭他。”刘庆怀严肃地说着,像下着命令。 “带我玩吗?”牧天故作轻松地说。 “当然。这次你的远东别动队要全力以赴,争取第一时间找到并除掉他!”蒋信义为了增加行动的严肃性,抢先说道。他知道牧天的秉性,别把这么重要的行动再搞成个过家家的玩法。虽然牧天的过家家每次都成功了,但这玩意儿说出去不太好听。尤其是向上级汇报,总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段子掺杂在里面,不太严肃。 刘庆怀发觉牧天又在含笑地看着自己,就说:“陆先生申请了专项经费,所有参加战斗的人员,每人每天补贴20个大洋,首先发现冯自勤的奖励一百块大洋,亲手抓住的奖一千块,亲手击毙的也一样。”他说完,冲牧天笑笑,意思是,“我什么都给你想到了,这回你满意了吧?” 牧天朝刘庆怀伸了伸大拇指,笑笑,没有说话。 蒋信义道:“这次的主力就是你们远东别动队,这是你们改组以来第一次重大的行动,只准成功,不许失败。这事,牵扯的方面太广太深,一定要圆满地完成任务。牧天你负责战略层面的指挥,皮克负责战术层面的。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全力投入这次行动。如有额外支出,牧天你打个报告,我这里给你出。” “还有,据可靠消息,冯自勤之所以来上海,一是想把最重要的情报,交给上海的日本特务头子石门满仓。还有一方面是他有个堂叔是上海的重要人物冯更尧,掌控着上海的燃油业,是工部局董事。冯自勤幼年丧父,是这个堂叔把他养大的,还供他念书,直到航空学校毕业。”刘庆怀盯着牧天说,显然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现在在哪里?已经到上海了吗?”牧天问。 “没有,还在南京,据说还有三所大学的报告要做,讲他的投诚的义举。估计三天以后来上海。”刘庆怀答道。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们在南京找人制裁他不就行了?为什么等他来上海?”牧天不解地问,“这样他的影响不就没有这么大了吗?”牧天还是不解。 “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他刚刚投敌,敌人对他的人身保护非常严密,不容易得手,这是吸取了牧探长对陈功禄成功刺杀的经验,不轻易打草惊蛇。还有一个是no6希望能一同实施对汪逆的刺杀。”刘庆怀沉郁地说着。 “这个汪逆吧,目标有点高,他已经逃脱了你们两三次刺杀了,惊弓之鸟,再想抓住机会就很难了,先存疑吧。至于那个冯自勤是有办法的。他还有什么背景资料,一起都说说。比如他跟那个冯更尧的关系怎么样?”牧天盯着刘庆怀问。 他这时候突然想到的是乔世宽。 “这么说吧,应该比亲爹还亲。据说,每月发响,冯自勤第一时间是跑邮局,把一半军饷寄给他的叔叔。他叔叔当然不缺他这点钱,但每次他都收,认为这是孩子的孝顺,应该的,不收就是破坏规矩。飞行员每个季度有十天的带薪假,他总是第一时间就回上海陪他堂叔冯更尧度过。还有就是他有个堂妹,比他小五六岁,叫冯文澄,两人青梅竹马,甚至私定了终身,但家族认为他们没有出五服,不宜成婚。他就一直守着,没有娶妻,冯文澄也没有嫁人,在上海的申江同文书院读大四。看样也是守着的。”刘庆怀聊起八卦来也是不厌其烦,津津乐道的。 牧天听完,扭头看了旁边的季若曦一眼,招呼两人道:“好啦,咱们喝酒吧。预祝我们马到成功,手到擒来。” 蒋信义先端起了杯子,“我跟三少都吃过饭了,酒就少喝点,皮克怎么还没来?三少,你告诉他了没有啊。” 刘庆怀说,告诉他了,他答应马上动身的。 牧天说,不用等让他,他是个酒篓子,听说有酒,那肯定会来的。但这桌酒席要刘情怀来付账。 刘庆怀说这在你家,你做东,怎么让我来付账?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牧天哈哈笑着说这是第一次关于制裁冯自勤的策划会,原则上是公务活动,当然是他刘庆怀付账了。 刘庆怀攻击他小气,说牧天都是上校了,就会拿自己这个少校敲竹杠。没劲。 牧天说自己从来没有把那个狗屁军衔当回事,而且军衔也不代表战力,看人家皮克,不过是个上尉,不一样什么都行,各方面都是响当当的? 皮克在门口听到牧天在编排他,连们也没有敲就推门进来。 “又说我坏话?”皮克指着牧天说道,随手一拉椅子就在座了对面。 “没有,没有,表扬你呢。”蒋信义赶紧打圆场地跟皮克握了握手,刘庆怀也欠身跟皮克握了手。季若曦颔首微笑地招呼了皮克。 “我来的时候去了一下爱丽丝,老杰克说有件事情要跟我通报。所以耽误了点时间,抱歉了。”皮克说着,抱拳相向了一周,诚恳地说。 “老杰克?有什么消息?莫非与空军有关?”刘庆怀警觉地问。 “不愧是三少,你猜对了,你们的一个分队长投敌了。飞机已经运到日本的第十三航空队拆解去了。”皮克自己喝了口酒说。 众人端起酒,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知道sb-2飞机为什么这么好使吗?”他把杯里的酒喝干了,自己又斟上,神秘地说,“关键是起降,它能适应各种比较复杂的环境,不像美国的飞机,性能当然不错,但对机场跑道要求太高,不适合投入中国的战场。你们买大毛的这款飞机是很明智的。不过现在有一架完好的飞机在日本专家手里,经过研究以后,它的特点被日本空军掌握,sb-2就不那么有价值了。你们的空军本来就弱得只能用来出其不意地打打偷袭的小仗,现在在作战上就会更困难了。”皮克头头是道地说。 “我们刚才正在说这件事呢。不仅我们的空军,即使是陆军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因为这个投敌的冯自勤手里有许多我军的军事秘密,其中还包括你们的远东航空中队。”刘庆怀认真地通报说。 “三少放心,我们的中队已经全部转移到备用机场了。不过这个投敌分子是个定时炸弹。”皮克也同时警告他们说。 “所以,你来之前我们刚才正在研究的是怎样除掉这枚定时炸弹。”蒋信义端起酒杯跟皮克碰了一下,仰头喝了。 皮克也朝大家示意着喝了酒,放下杯子问:“有结果了吗?” “我们充分地交换了情报,具体怎么行动,还要看牧上校,牧探长怎么决策了。”蒋信义抢在要说话的刘庆怀之前就把牧天给套牢了。 皮克立刻热切地望着牧天,“杀陈功禄那招就很过瘾。”皮克伸着大拇指,朝着牧天直晃悠。 牧天“嘁”了一声说:“是过瘾,但这回怕是要我亲自动手了。” 众人听了一愣,面面相觑了一阵,随即又热烈地鼓起掌来。 只有季若曦不无担忧地看着他。 第414章 布局 送走了众人,连同季若曦,牧天来到二楼的小客厅给大娘和娘道晚安。 夏如花觉得他们母子一定有什么要单独唠的,就先上楼去休息了。 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等大娘走后,苏小小看着有点局促的牧天就笑着开口道:“你是有什么要问娘吧。” “也没,没什么。我就是看到你们……” “你是说我跟乔世宽啊。对,我正要问你呢,这事你怎么想?” “娘,这是您自己的事,您自己拿主意。” “这怎么可能光是我自己事呢?我怕你夹在中间……唉,你还是恨他。” “是。” “天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事情早已经搞清楚了,真凶也已经伏法,在这件事事上错不在他。” “不在他?最起码他也是不作为,二十年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天儿啊,人要学会跟自己和解,要不然你会不快乐的。你不快乐,娘自然也不会快乐。” “我不要快乐,娘快乐我就快乐。您现在快乐吗?”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是的。你也不要没黑没夜地工作,钱是赚不完的。有时间多陪陪人家季小姐,不然将来你会后悔的。我现在看着你出息了,就很快乐。” “那就好,我知道怎么做。娘,晚安。” 牧天匆匆地道了晚安就回到自己的书房,因为在乔世宽这个问题上,他还没有跟上母亲的节奏,自己还没有打算原谅乔世宽,更不用说认他了。可是,目前又必须用到他。在制裁冯自勤的事情上,乔世宽是一座桥梁。 乔世宽刚刚吃完早餐,耿一飚就来通报,说小少爷来访。 乔世宽欣喜地叫着快请,但内心却十分忐忑,牧天大清早就来拜访,不知何为,莫非他不同意自己与他母亲重归于好,破镜重圆? 连乔世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独步商场数十年,从来也没有怕过谁,可是对这个儿子却从心底里打怵。 牧天似乎看出来了乔世宽的忐忑,就说:“你跟我娘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只要我娘高兴,我怎么样都行。” “哦,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理,识大体的孩子。你放心,我跟你娘本来就情笃意合。只是有恶人从中作梗,我心软,当断不断。让你们娘俩遭了这么大的罪。” “你这话我就不太爱听。只是心软的问题吗?”牧天突然心里一阵堵得慌,马上凌厉地问道。 “是是,你说得是。主要是没有用心。那时候年轻,也不懂什么是真爱,再加上有两个钱。唉,有钱了,就有点忘乎所以了,忽略了自己真正应该珍惜的人。” 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也不用拿年轻来说事。总之,你以前是明媒正娶的我娘,现在该怎么做,你要想明白。只要你做到了,我没有任何意见。”牧。 “是,是,这次我一定唯你娘的命是从。把接下来的事办明白了。你放心。”乔世宽连连保证着。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牧天沉声道。 “哦?请讲,凡是我能办到的。” “没什么难的,就是我有一批油品要出手。” “你现在做油的生意了?” “世道艰难,能赚钱的生意都傲一点吧。你帮我认识一下冯更尧,冯老板。剩下的我们自己谈。” “哎呀,这个容易。分分钟的事。”乔世宽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马上给冯更尧打电话,约了荡海潮吃饭。 冯更尧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中等身材,四方脸,只是眼泡有点肿,说话的时候时常是脒着的。 他对牧天并不陌生,对他的事迹也算了如指掌,从最初的声援到历次需要工董局董事表态的时候,他始终是站在墓一边的。因为在许多的商人中,他还算是有些良知的。不过,他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战争时期经营油料,那是需要相当高明的手段的,因为他做的是战略物资的买卖。在一般人来看,这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生意做得像走钢丝。不过,冯更尧却做得风生水起,发了不少战争的财。 免费站 在乔世宽看来,牧天的油品生意肯定是一时兴起,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弄着些油,转手赚个块、快钱。他只要引荐他俩认识就行。但他更担心的是冯更尧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让牧天不高兴,坏了自己眼看到手的与苏小小破镜重圆的好事。 所以,乔世宽提前在荡海潮一楼门口等着冯更尧。 冯更尧一见乔世宽在门口等着,觉得他太客气了,两人寒暄了两句。 乔世宽就告诉冯更尧自己现在的处境,请冯更尧谅解。 “那我叫他什么合适呢?”冯更尧听了乔世宽的话,也颇费思量地说。 “叫什么都行,只要别提老子儿子就没事。”乔世宽有点发急地说,“牧先生,牧探长都可以。只要别提我是他老子,连暗示也不要有。” “好吧,我知道了。”冯更尧奇怪,谁不想有个有钱的爹,这个牧天有有个富豪的爹不认,让人木可思议。 不过,年纪轻轻就在上海滩就混成了这个层次,绝对不能小瞧了他。 冯更尧是生意人,双方坐下,就说道:“汽油现在是禁运品,我对你这一百吨货的来路不感兴趣,我关注的是在哪里交货。钱是离岸结算还是到岸结算。” “南京浦口码头。离岸结算。”牧天果断地说。 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那我只能走水运了。”冯更尧自语道。 “冯先生也是可以走陆路的。如果你能承受这个成本的话。”牧天不动声色地说。 “水运好一点。不过汽油这个东西,向来是多家争夺之战略物资,长江沿线的航线不是很安全。尤其是江阴要塞上下各两百里的区域,常有夫斯基的游击队过来袭扰。安全风险很高。”冯更尧不无忧虑地说道。 “你要想赚大钱,那这种高风险还是值得冒一冒的。再说了了,我有个熟人就是专门作内河运输的,你知道钱宗昌吧。他的棉纱运输,自从交给我这个朋友运,从此就没有出过问题。尤其是你说的那段水路。”牧天循循善诱地说道。 “哦?钱董的运输是你朋友做的?”冯更尧颇为吃惊地说,“他可没给我提起过。这个老钱,跟我还玩什么商业秘密。” “他也没错啊,现在钱难赚,谁还不想吃个独食啊。可以理解的。”牧天呵呵笑着说。 “牧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您既然得天独厚地有运输的优势,不如就淞江码头到岸交割,如何啊。”冯更尧翻着眼皮说着。 “哦,冯老板这个提议不合规矩,但也不是不行,不过,风险我但着,那在运输费用刨去之后,每吨价钱要再加两成。你看如何?”牧天冷眼看着冯更尧。 “两成有点多,终端分销的成本也很大,再说风险也不小。一成吧。”冯更尧讨价还价道。 “一成半。行,咱就这么着了。不成,我就自己分销,我能把他安全地运到淞江,不信我分销不出去。”牧天冷笑地说着。 免费站 “好好,牧先生不仅是传说中的神探,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真是后生可畏啊。先走十吨,淞江码头交割。” “成交。” 牧天伸手与冯更尧握手。 乔世宽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句插言,事情就谈妥了,心里也是很乐。眼睁睁地看着一桩买卖就这么谈成了,觉得牧天比自己优秀得多,最起码自己像他这个年龄的时候,远没有他如此老练。更重要的是,冯更尧没有出错,在老子儿子上没有惹牧天不高兴,这让他一直提着的心放进肚里。 他见两人达成了协议,就张罗着喝酒。跟冯更尧聊起了家常,而且邀请冯更尧有空到乔公馆坐坐。 冯更尧也不客气,答应这第一批的十吨油做成了,邀请牧天和乔世宥到他的冯公馆聚聚,表示对乔世宽引荐的谢忱。 牧天听了暗自笑了,心道:你不邀请我也要去的。 第415章 侧面渗透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我不知道你找我什么意思,季小姐。”当冯文澄和季若曦刚在同文书院旁边的咖啡馆里坐下的时候,冯文澄就警觉地问。 “哦,就聊聊冯自勤。”季若曦直接说道。 “为什么?” “你不是冯自勤的未婚妻吗?或者是恋人?”季若曦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你听谁说的?” “整个同文书院都知道这个事。有个空军军官的男朋友这件事,是值得在同学中炫耀的,何况冯小姐一向都不是一个低调的人。”季若曦简直锋芒毕露了。 “现在什么也不是了。”冯文澄收起了自己的敌意,泄气地说。 站点:下载- “你要发一个声明吗?这我们报馆可以帮你。”季若曦关切地问,但内核却很硬,具有明显的指向性。 “为什么,以前我也没有发表声明说他是我未婚夫或者恋人,我为什么现在要发声明说他不是了呢?”她似乎觉得季若曦是给她下套,立刻又警觉地反问道。 “你可以谈谈对冯自勤驾机投敌的看法吗?”季若曦趁机问道。 “无可奉告。” “一般来说,投敌有两种,一种是为钱,一种是为了理念。你觉得冯自勤是为了什么呢,前者还是后者?”季若曦把问题扩大了问,或者是以一个更具体的问题来问。 “他是被洗脑了。”冯文澄小声地,像是自语地说。 “你是说,他是后者?”季若曦追问道。 “季小姐,你要是答应我,不记录也不引用我说的话,我可以跟你谈谈。如果不可以,我还有事情要做。”冯文澄很正式地说。 季若曦一笑,合上笔记本,“我答应你。知道你也想找人聊聊。满大街的报纸,还有广播,压力是很大的。” “是的。现在有不少无聊的人就开始骂我是’汉奸婆‘了。”冯文澄嘤嘤地说。 p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他的事,应该跟你无关。这样对你不公平。”季若曦安慰道。 “他是爱国青年。一直在探索真正的救国之道。他觉得第三条道路是存在的。也许这是不对的,但你要允许别人有这种思想。”冯文澄突然激动起来,盯着季若曦说。 “你说得没错,他有这种思想也是合理的。他常跟你谈论这些吗?”季若曦问。 “是的,几乎每次见面我们都谈论这些,他也试图给我洗脑。但我始终不同意他的想法。为此我们常常闹得不欢而散。根本不像恋人。” “你不觉的他是投敌了,是叛徒。”季若曦需要他的明确表态。 “我没有这样说。”冯文澄回答得很高明。 “思想和救国理念是一回事。但他是中国军人,空军军官,你不觉得他本应血战沙场,赶走侵略者,誓死捍卫国家主权,而非临阵倒戈,投降敌方吗?”季若曦口风凌厉地问道。 冯文澄抬眼看了一下季若曦,又低头搅拌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他这种理念实际上更可怕,南京的事实证明了这种可怕,他的举动给汪逆用来大肆宣传投降主义的所谓第三条道路提供了例证。这比他驾机轰炸我方阵地要恶劣得多,因为这样会极大地扰乱民心,动摇我们四万万同胞抗日的决心。你觉得这样的人不是叛徒是什么?而这样的叛徒是不是应该人人得而诛之?”季若曦开始义愤了起来。 冯文澄浑身打了个寒战,推开眼前的咖啡,站起来,“对不起季小姐,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我该回宿舍了。”她隐忍着,客气地告着辞。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 季若曦也站了起来,递给她一张名片,“你要是想聊聊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她说着,拉起冯文澄的手,神情地看着她,摇了摇。 冯文澄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也凝视着季若曦,半晌说了声“谢谢。”抽出手来转身走出了咖啡馆。 季若曦正要坐下,却看到欧阳慧与冯文澄擦肩进来。 欧阳慧也看到了她,招呼道:“若曦姐,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季若曦招呼欧阳慧在自己对面坐下,替她也点了一杯咖啡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上学院问一下能不能注册下个学期的学籍。”欧阳慧说着。 “你要回来上学?” “是啊,我都大三了,不上可惜了。” “可是……” 季若曦还是没有说穿她怀孕的事,“胡提同意吗?”她把话题转了个弯。 原文。来自于p> “用不着他同意了,我要离婚,今早刚去巡回法院提起诉讼了。”欧阳慧轻描淡写地说道。 “离婚?为什么呀?这么大的事你想好了?”季若曦实际上并不奇怪,因为上次的口风探过了。但还是表现出了惊讶。 “当然想好了。若曦姐,我也不瞒你了。实际上我一点都不爱他。”欧阳慧沉静地把一粒方糖丢进杯里,搅动。 “不爱你嫁他?你可是有文化的新女性啊。”季若曦很为她惋惜。 欧阳慧对季若曦的反应好像有点不解,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当时是有苦衷的。”她低声地说着。 “苦衷?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因为苦衷而结婚的?”季若曦更不明白了。 “那个时候,我以为大谷秀实已经死了,他们都这么告诉我的。还有肖荣光逼着我们腾退房子,眼看着我跟我妈就要露宿街头了。”欧阳慧黯然地说着,端起杯子啜了口咖啡。然后抬头看着季若曦很庄重地说,“更重要的是我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 虽然已经有了预判,但这话从欧阳慧嘴里说出来,季若曦还是不由震惊一回。 她睁大眼睛看着欧阳慧,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后来,大谷秀实出现在婚礼上,而我肚子里怀的孩子又是他的,我发觉我还是爱大谷的,我也应该继续爱他的。”欧阳慧语气铿锵地说着。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望着欧阳慧坚定而热切的眼神,季若曦不忍说出大谷秀实这次可能真的回不来了,而且是牧天以汉奸的罪名给制裁了。 “那,胡提怎么办啊?看得出,他是那么爱你,宠你。”季若曦不敢想以后欧阳慧得知大谷秀实的噩耗会是什么样子,就把话题转到另外一个爱情的受害人身上。 “胡提是个好人,对我是百依百顺。我只能祝福他以后碰到个好女孩。也希望他好人做到底,不在离婚上给我有什么纠缠。”欧阳慧神往地说。 “离婚就离婚,有什么好纠缠的,再说两个人都不在一起了,还有啥好纠缠的?”季若曦不解地说。 “房子啊,抚养费啊。律师说的,很多方面呢。我妈说,这些都是我俩和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安身立命的基础。”欧阳慧冷静地说着。 话语没有任何一点热度,季若曦不由打了个寒战。 一桩因为爱的婚姻变成了一边倒的生意,这太可怕了。 她突然没有了谈兴,站起来跟欧阳慧客气地告别,说要去凤凰台看牧天,问欧阳慧要不要一起去。 律师说,欧阳慧这时候是要尽量减少与胡提有关人事接触的,她当然地拒绝了季若曦的提议。 季若曦自始至终,没有提到大谷秀实的真实境况,虽然她几次冲动地想给欧阳慧说明。但她没有。她只是想着欧阳慧将来的生活是什么样,自己带着孩子生活在一个空旷的大园子里,等着大谷秀实,还是再找一个爱她,宠她的人? 免费>网站 虽然她觉得胡提因为爱的付出是值得的,爱本来就是这样。但她还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认为胡提是个冤大头。 她告诉牧天自己对冯文澄的采访是有成效的,但没有说遇到欧阳慧的事。 她怕牧天知道欧阳慧的想法和做法,为了兄弟对欧阳慧做出什么来。 第416章 孰是孰非 冯自勤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他知道自己投敌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后半生可能高官厚禄,实现自己的所谓救国之路。但也可能日日在火炉上烤着,整日提心吊胆地活着。 他不是贪财的人,他本来就家财万贯,不用为吃喝发愁,他的投敌,他自以为是政见不合,他需要改换道路,才驾机叛逃的。 本文首发&amp;站点为&lt;&gt;:。塔读,&lt;欢迎下&amp;载app免费。 至于他给敌机领航而反过来轰炸我方阵地,他也有着自己的解释,他要用战争来制止战争。从而实现自己“和平救国”的理想。 他在南京各高校,和各种场合做报告的时候,拿着马斯烈给他准备的发言稿加上自己的见解,每每说得酣畅淋漓,也能赢得一些掌声,他也知道这些掌声大约都是马斯烈花钱雇来的。 但他还是洋洋自得的。 他深知自己越高调,就会获得更全面周到的保护。虽然社会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呼声很高,可人人是什么?他们又能做什么?除了喊喊口号,连刀枪都没有勇气拿起来。但他虽然这样想“人人”,在这块土地上,你要说“人人”,就等于说没人。但他还时很在意自己的安全,因为可能有脑袋进水的神经病,哪一不小心在他演讲的时候,上来给他一枪。 如果这样撕掉,那就太冤了。 所以,面对日伪特务机关的层层加码的保护措施,他从心底是喜不自胜,从而欣然接受的。 下午在金陵大学的报告,三千人的会场也是座无虚席,他知道这些大学生是被用枪逼着来听他的巡回报告的,但他内心不没有感到一丝的哀愁,因为在他的理念里这里的“人人”,包括现在的大学生不过就是“群氓”一片,他们就是要在高压下,接受洗脑,这才是中国未来的希望。 不重视群氓的开发是错误的。 对付群氓手段就是高压和恐吓。 记住一点:我有枪。 本书首&lt;发:塔&gt;读app——免费无广告无&lt;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lt;互动。 你再嗷嗷叫,那也是白扯! 当会场上几个不听话的学生,被带走以后,他顺利地演完了自己的讲,在军警便衣的保护下,回到了宁海路七十九号一座原政府部长的别墅里休息了。这也算新政府对他的奖励,马斯烈对他说,就是他在南京的落脚点了。 此时,冯自勤站在窗前,望着院墙外剩下不多叶子的法国梧桐的散漫枝干,想着接下来的上海之行的凶险,心里一阵复杂的情绪滚过。 他知道,自己把自己的行为冠以“正义之举”,“投诚义士”之名,马斯烈的稿子里也一次次提到,包括因此而给自己的科长官衔,但自己不过是汪先生手里的猴子,拿他耍呢。风向一变,就可能给送做野味的餐馆,让人挖脑子吃了。 他庆幸自己没有把核心的情报交出去,否则在南京的这几天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自己也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而道了上海,除了汪先生的授勋仪式,再加上单锁大学的演讲,也就完了。 到那时候,自己身边的安保全部都要撤走了,那自己的生死只能由命来决定了。 不能不说,石门满仓的橄榄枝抛得很是时候,虽然他派来的新式中村友信是个傲慢无礼的家伙,但石门南仓给他的希望是巨大的。 他将担任即将成立的武装警察部队总司令,而且日常行动不受日本人的约束。 冯自勤觉得这才是自己未来的出路,他虽在军中服役,但每个季度的休假他都在叔父冯更尧家里度过的,上海租界的种种,他是了解的。租界的天下,最终也将是日本人的天下,但租界的治理却必须与汪先生联合,除了军事,社会经济必将以华人为主导。这与自己的理念是相符的。 仅仅是授勋,他完全可以要求推迟到汪先生从上海回到南京是再举行,上海的巡回报告,那就是更是扯淡了,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走个过场,各部门相互上报自己的政绩,你忽悠我,我忽悠你罢了。 密码伍陸彡74彡陸7伍 他叫来谷大兴,研究了一下此去上海的出行方式和安保方案。 即便汪先生有令在先他也是没有专列的,吸取了陈功禄的教训,他认为专属的车厢是不吉利的开始,所以他强调要坐普通的车厢,要与民同乐,这样如果有人要暗杀自己,对方也摸不透,可能会投鼠忌器。 至于车到上海,自由强大的石门满仓的特工接手,再加上叔父上海租界工部局董事的头衔,巡捕房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 他说了自己的意思,让谷大兴去制作个方案呈给自己定夺。 谷大兴领命而去,冯自勤在沙发上躺下,眼睛望着天花板,想着自己明天还有两场报告,后天一早自己就可以直奔上海,还是自己的新生活了。 想到新生活的种种,他不由嘴角漾出笑来。 …………………… 夜晚,黑市。 江边的浊浪拍打着粗粝的沙滩。 冷风咧咧。 塔读小&lt;说,无广告在线免费! 一身皮衣的瘦弱男子把衣袋银元在水里掂了掂,她骑在一个穿着破烂军服的男人伸出的手上。 军服男接过来,撑开钱袋,伸手在里面扒拉了几下,将钱袋拴在腰上,又抽出一把1911莫朗宁来,将弹夹下下来,举给皮衣男看了一眼,推上,反手递给了皮衣男。 皮衣男警惕地看着一下四周,接过来,装进衣袋。随即朝江岸走上来。 他上了一辆等候在那里的黄包车。 “回学校。” 他对车夫喊道。 声音是压抑着的,听起来尖而细。 黄包车一路狂奔,到了申江同文书院门口停下。 皮衣男下车,对车夫道:“别告诉老爷。” “是,小姐。” 塔读&lt;小说app更多&amp;优质&lt;免。费,&lt;无&lt;。广告在线免费阅读&gt;&gt;! 冯文澄。 这个女扮男装去黑市买枪的,竟然是冯文澄! 回到宿舍,她把枪掏出来放在书桌上,坐在跟前愣愣地看着。 她是要去杀冯自勤的,而且在他从南京抵达上海时,她要去接站的时候。 望着桌上的枪,她想着的是过去与这位英俊潇洒,满腹经纶,又满腔包裹热情的堂哥的种种过往。 她不不是收了季若曦“人人得而诛之”的蛊惑,而是她自己要杀他。 可是她怀疑自己到时候能不能下得了手,还有她有没有下手的机会。 那一夜,她彻夜未眠。 …………………… “今天咱不喝酒,喝茶聊聊。”胡提进来的时候,牧天请他坐了,就告诉他这话。 app&lt;,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网站 胡提有点诧异说事不喝酒,这不是牧天的风格,感到今天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牧天倒了杯茶递到胡提面前,就说:“你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他单刀直入地问道。 “挺好的啊,没什么特别的,别人怎么过,我也怎么过的呗。”胡提端起杯子放在唇边,满不在乎地说。 “是这样吗?我怎么听说你们自从结婚那天起就是分床睡的?”牧天显然是不依不饶地接着逼追问道。 “你听谁说的,他看见了?”胡提把没有喝的茶放在茶盘上,抖擞了一下精神说道。这种抖擞,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不是听说的。是欧阳慧亲口给季若曦说的。她还说她爱的是大谷秀实,更可怕的是,她现在怀的孩子是大谷秀实的!”牧天盯着胡提恶狠狠地道。 胡提愣愣地看着牧天,身体立刻委顿下去,颤抖着去摸茶杯。 牧天把茶杯端起来递给胡提,眼睛依旧盯着胡提的脸。 很提把杯里的茶喝了。 “我知道就会这样。”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自语着。 塔读小&lt;。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gt;读! “你说什么?你知道就会这样?那你当时还要娶她?”牧天简直怒不可遏了,他上前一把抓住胡提前胸,狠狠地晃悠着,又一把怼了出去。 胡提猝不及防,险些跌下椅子。 一脸的茫然无措。 第417章 律师的底线问题 一大早,谷大兴就送来一份石门满仓的电文,内容是上海欢迎仪式的策划案和到车站迎接的人员包括媒体人员的名单。 这需要冯自勤亲自审定的。 他知道所谓的欢迎仪式,取费就是那一套,人员他也不认识,但好在每个人都有部门机构的职务,还有一两句简介,冯自勤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因为他相信石门满仓此时还不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塔读小&lt;。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gt;读! 他还是审慎地看完了名单,然后在上面加上了“冯文澄”的名字,备注上写上了“未婚妻”三个字。他想的是第一时间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要想当年,冯文澄从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中间牵扯了他多少情愫。 他必须第一时间见到她,然后才是自己的叔父冯更尧。 他也知道,石门满仓回去申江同文书院调查冯文澄的背景的。 冯文澄,一个大学生,在各方面,对各种势力来说,背景都是清白的,所以他笃信冯文澄是可以通过石门满仓的审查而出现在接站者的行列里的。 接下来的两场报告也顺利得很,除了掌声稀落意外,再也没有闹事的人。 这对团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管什么反应,他第二天就是上海了,欢喜与哀愁,都可以抛掷脑后,因为他要张开双臂拥抱自己的新生活了。 …………………… 尹启盛的律师楼在怡和大厦的顶楼。 ,无广&gt;告在线免。费阅&amp;读! 他对牧天的突然造访很是意外,这个所谓神探是有所耳闻的,曾经也动过联手办案的心思,但无奈牧天的侦探所好像只跟警务处合作,而且据说他还在警务处兼着职,一时有“高攀不起”的感觉,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现在见牧天进来,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大刺啦地就坐在自己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知道把他盯得心里发毛,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牧探长此来敝律师楼有何贵干?” “尹律师客气。听说你打离婚官司从来没有输过。过来看看你是怎么打的。”牧天冷冷地说道。 “牧探长才是客气,那都是江湖谬传,当不得真的。探长的神勇,在下更是耳熟能详啊。请教探长此来究竟有何贵干?” “很简单,不是我来要干什么,而是要让你不干什么。”牧天冷眼地看着尹启盛道。 “哦,此话怎讲?” “我听说你最近刚接了个离婚官司?”牧天平静地问道。 “哦,到底是神探,这么快就传到您那里去了。是,是有一件。欧阳公馆的案子。牧探长也感兴趣。不过这个案子已经起诉,进入了诉讼程序,而且证据充足,证据链完善,没有什么可调查的了。”尹启盛弄不明白牧天想做什么,就把案子的情况摆明了,那意思是,你要想介入调查这一块,已经没戏了。 “哦,是这样吗?”牧天大约是逗他的,故意问道。 ,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网。&amp;站 “是,是,牧探长要是对案件的调查这么感兴趣,在下将来有案子的时候,请探长来帮忙。这个案子确实没有什么调查可做了。”尹启盛不愧是律师,在拒绝的同时,不忘跑出一个鱼饵。 “那我冒昧地问一下,尹律师在这桩离婚案中能见到多少银子?”牧天嬉笑地问“你不会说是商业机密,无可奉告吧?” “不不不,牧探长,真人面前我从不说假话,我们律所从来都是明码标价,透明的,只收取案子标的两成佣金。” “是案值吗?” “是,是,若果有额外的公关费用,有委托方负责。当然了,这些公关事项,也要委托方认可。”尹启盛小心地说着,他还在猜测着牧天要干什么。 “以你看,这场关系女方胜诉的可能有多大?”牧天有点热切地问,他要让尹启盛先觉得自己是站在女方那边的,此后的翻转才好玩。 “完胜!”尹启盛轻拍了一下眼前的卷宗,兴奋地道。 “哦,这样啊?那我要让她完败呢?”牧天盯着尹启盛,阴笑地说。 尹启盛一惊,浑身抖了一下,喏喏地说:“这,这不可能。” “你们律师不都是把不可能的时变成可能的吗?”牧天的语气开始凌厉起来。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牧探长您误会我们这个行业了,我们是讲证据的。这个案子的证据是明白着的。你想女方败诉,只能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希望而已。”尹启盛好像也要开始公事公办一样讲起了行业规范。 “你们律师不是常用同一个证据来颠倒黑白吗?这是你们的长项啊。”牧天的语气依旧凌厉。 “看来牧探长对我们这个行业误解太深了。我们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尹启盛的语气也不好起来,说话的时候,目光里露出了不那么友好的神色。 “我知道你们的操守,不就是‘吃了原告吃被告,翻手是云,覆手是雨’吗?”牧天说着,手指在一本卷宗上连续地敲打着。 尹启盛脸色一沉,阴鸷地打量着牧天,半晌无语。 牧天脸上挂着笑,看着尹启盛反应。 俄顷,尹启盛哈哈地笑了起来,说:“牧探长今天来不是谈案子的,是来砸场子的。” 牧天笑望着尹启盛,摇了摇手,“不不不,尹律师,这你说错了,我是来谈案子的。刚才我都说了,这个案子要对方完败。至于场子嘛,砸不砸的,要看本少爷的心情。完全和你要打的官司无关。明白了吗?”牧天拿起手边的一本卷宗举起来,又丢下,满脸堆笑地说。 尹启盛闻听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不由靠紧了椅子的后背。两眼叽里咕噜地转着,望着牧天。 “给你讲个故事吧,”他不等尹启盛反应,就说,“女孩怀孕了,但让他怀孕的那个男人是汉奸的儿子,而且死了。另外一个中国男孩也暗恋这个女孩,而且很久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女孩原来住的房子也要被人收走,面临露宿街头的窘境,这是后就想到了那个一心暗恋他的男孩,就要求男孩买房结婚。男孩爱她,是从骨子里的爱。就全数承担了下来,包括那个他并不知道的女孩肚子里的孩子。当然,这是个好事,如果男孩不在意头顶的一片绿,日子也可以过下去。即使婚礼当天,那个汉奸的儿子又死而复生地出现在婚礼上。事情就是这样。” 塔读小说——免&lt;&gt;费无广告无&gt;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gt;。动。 牧天停顿了一下,看着目瞪口呆的尹启盛,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前尘往事嘛,大家都忘了就算了。不管往事如何,但日子是朝前过的。女孩又要求男孩再买更大的房子,比如说现在‘欧阳公馆’那样的。男孩也同意了,就换了大的宅子,也依照女孩的要求,在房契上写了女孩和她娘两个人的名字。可是这个女孩想跟汉奸的儿子过有爱又幸福,住着大宅子,拿着高额的抚养费的日子,她就提出了要离婚。” 尹启盛听到这里,大约猜到了牧天接下来会说什么,就摸过茶杯大大地喝了一口。眼睛张皇地看着牧天。 “结果,这个案子就到了某人这里,而这个某人还打算让女孩完胜。有意思吧?尹律师?”牧天盯着尹启盛的眼睛语调带着一种调侃地问。 “牧,牧探长,我,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请您相信,我的底线绝不是‘吃了原告吃被告,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何况这里还有汉奸这些政治问题……” “放心,这回那个汉奸儿子是回不来了,明人不做暗事,是我亲自把他打晕,让人把他丢黄浦江里了。这和他跟我兄弟抢女人无关,而是他也当了汉奸。要是尹律师你,遇到了,也会出手的。” “牧探长,我不,不帮她们打这个官司了,请你谅解。” “尹律师,你又错了,官司你找打,忘了我说的结果了?”牧天说着,从兜里摸出两根小黄鱼,放在桌上,“我给你充分的证据,至于怎么用,你发挥所长,我只要结果。记住,抚养费可以有,但只能是够他们会乡下老家的盘缠就行了。明白了吗?” 尹启盛眼睛在小黄鱼上划过,沉思了一下,微微颤抖地答道:“明白了,牧探长。” 第418章 大义灭亲 小雨淅淅沥沥,密实了浓稠冷冽的阴郁,化都化不开。 月台的铁棚下,接站的人已经列队在两对等候,还包括一个军乐队, 负责站台警卫的是极司菲尔路二十六号的王立山的人。 在这些保卫的人里站着冯文澄。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列车进站了,鸣笛放气。 接站的人开始轻微地蠕动,翘首以盼。 提前返回的中村友信带领着四个日本特工站到了最前面,挡住了冯文澄。 军乐队奏起了一段不知名的民间小调里欢乐的段落,反复地重复着。 首发&amp;:塔&gt;读 这是一段不会引起任何一方不适的乐音。 这列车是倒挂的,顶头的是十八号软席车,车尾才是一号车。 一个佩戴者大佐军衔的日本军官下车,接着是马斯烈。 他俩下来,就朝中村友信走去。 冯自勤这才下来,旁边紧随着谷大兴。 镁光灯闪烁。 媒体们开始了蠢蠢欲动。 中村友信的特工们让媒体有冯自勤和马斯烈之间保持着距离。 冯文澄自然也被隔离在外。 马斯烈对媒体i介绍了冯自勤。 原文来自于塔&amp;读&amp; 当然把他说成了投诚的义士。 冯自勤按照马斯烈的意思,发表了讲话,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在上海要做的事情。又回答了媒体们各式各样的的问题,就结束了他的政治任务。 他跟中村友信低声地说了些什么。 中村友信的特工们才将挡住在冯文澄前面的两个媒体人请开。 面对冯文澄,冯自勤伫立凝视。 冯文澄缓缓地朝前移动着箭步,手里的鲜花瑟瑟着。 她一只手在花束里抠搜着,那支勃朗宁已经握在手里,可是枪机被一根花茎挡住。 她试了两下,但无法抽出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本来也就不到十米的距离,冯自勤也开始迈步了。 读者身份证563743675 他的脸上满是渴望的爱意。 冯文澄脸上的笑越来越淡了,甚至变成了些许哀荣。 她突然顺着花束,大力朝上拔出了枪。 花束洒落一地。 冯自勤看着高高扬起的冯文澄的手里拿着的枪,愣住了。 “有枪!” 不知谁大声喊了一句。 谷大兴一膀子将冯自勤撞开,自己猱身扑向冯文澄。 双手死死地掐住冯文澄正在从高处落下,瞄准冯自勤的持枪的手腕。 枪还是响了,但子弹射向了空中,将那铁皮的棚顶打穿了一个窟窿。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一个日本特工一脚跺在冯文澄小腿上。 冯文澄“噗通”跪在自己带来的那束散落在地的鲜花上。 她手中的枪已经落在谷大兴的手中。 谷大兴反手一转,枪口顶在冯文澄的额头上。 “不要伤害她!”冯自勤高叫一声,跑过来,将谷大兴的枪口推开。半跪下去,凝视着冯文澄。 “为什么?” 冯自勤发自心底地问道,一脸的不可思议。 “啪!汉奸!” 喊声与巴掌声几乎同时响起。 猝不及防的冯自勤双手倒背着撑在地上才没有跌倒,接着爬起来,拍打着双手,愣愣地看了一直怒目盯着自己的冯文澄,眼里滚过一丝的恨意,接着转过身去。 塔读更多优质免费,无广告在线免&lt;费阅&lt;读!&gt;&gt; 任凭特工将冯文澄拖走。 …………………… 几个小时之后,阴沉的上海已经陷入了一片暮色之中。 “大义灭亲”为主题的报道这起未遂的刺杀事件的号外,就已经在街头风行了起来。 当金虎把一份号外送到牧天桌上的时候,略读下来,牧天不由沮丧地靠在椅子背上,望着天花板,一阵叹息。 “我们要做些什么吗?”金虎见牧天这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叫你。把门关上。”牧天起身俯在桌子上,双肘支在桌面上。 金虎出去,轻轻地关上房门。 牧天抓起电话打给了季若曦。 “怎么回事?你跟冯文澄说过什么?”牧天本能地觉得这次刺杀事件与季若曦上次见冯文澄有关。 首发: 他让季若曦去见冯文澄,只是要从侧面渗透一下,并没有让她去蛊惑冯文澄刺杀冯自勤,因为就像这样的刺杀不成功,会促使事情加快运转,尤其是冯自勤倒向石门满仓的速度。 冯自勤捂在手里的情报就会在更短时间里出手。这对自己的计划极端不利,那样,他不得不全盘推翻自己的计划而重起炉灶。 季若曦在电话里说,报馆因为上次林箫恒昌遇刺事件之后,就被所有部门列入了黑名单,虽然此次冯自勤来沪他们也申请了采访,但没有一个记者被允许进入现场,自己是从《晶报一个现场记者手里买来的材料,加上此前对冯文澄的采访,才编发的这期号外,而且她还说,自己只与冯文澄谈了理论与道义上的问题,并没有蛊惑她去刺杀冯自勤。 牧天想想也是,单单一句“人人得而诛之”的态度上的话,是不足以刺激冯文澄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的。 之所以惊天动地,是因为“大义灭亲”这个伦理氛围。 季若曦的话让他放心不少,冯文澄的举动找不到外界的背景,只能被认定为自发的爱国者的个人行动。应该不会在更大的层面上引起波动。自己的计划应该不用推倒重来,但提速是应该的。 他给刘庆怀、皮克和蒋信义打电话,约好去凯乐门咖啡馆见面。 牧天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聚在那里了。也在悄声谈论着冯文澄的大义灭亲的事情。 “刘大哥的十吨汽油明天,最迟后天要运到。”牧天跟他们寒暄了两句,简单地对冯自勤遇刺的事情交换了意见,就单刀直入地说。 “这不可能,no6亲自批了,但货在南京,还没有装运,后天绝对到不了,这还得是在路上不发生意外的情况下。”刘庆怀也不拖泥带水地说。 ,无广&gt;告在线免。费阅&amp;读! “就现在的情况看,我们无法直接下手,冯文澄的举动会加速冯自勤彻底投敌,把自己手里掌握的情报,交给石门满仓。到那个时候,我们损失就大了。”牧天说。“尤其是远东航空中队。虽然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备用机场,可是我们无法判定冯自勤手里有没有备用机场的情报。” 皮克沉吟着说,“我来想办法吧。” “想办法?”牧天反问道。 皮克尴尬地一笑道:“我去办,保证明天到埠。是松江码头吧。” “是。” …………………… 冯更尧是一个不太管政治的商人,但他也深知世上没有什么不跟政治有关,当然生意也是一样。 当他看到关于自己的女儿竟然在车站刺杀自己的侄子,这让他不由心惊胆战起来。 他深知此一来女儿是凶多吉少,即使这个侄儿不报复,也不会替女儿说好话,他只要公事公办,那女儿也怕是性命难保。 他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来,那是你亲堂哥,而且是你一直爱恋的人?太不可思议了! 站点:塔读,欢迎下载&lt; 难道这就时所说的民族大义。 可是冯更尧看到的是冯自勤的孝顺,好学上进,意气风发。 他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侄子去说情,如果他能原谅自己的亲堂妹和恋人的话,女儿也可能会有一线希望活命,要是家族能同意他们结婚,冯自勤大约会想办法让自己的妻子不必身陷囹圄。 自己再从旁活动,也许就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可是,到那里去寻他呢? 他把工董局里的人在脑子里翻了个个。想找出有谁能帮上自己。他首先想到的是钱宗昌,但下一秒就否定了,钱宗昌的野心太大,一直觊觎着油品业。如果自己有求于他,那么,将来的许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乔世宽当然也不行,他是个搞百货的,虽然业务相差很远,交情也差得很远。除了一些董事会的事情,两人几乎没有私交。不过,他一下子想起了前两天关于牧天要做油品的酒局。那自己应该是给了他们两父子面子的。为什么不拿油品这事加深一下关系,听说这个年轻人牧天场面上很有能耐,八面玲珑,跟各种势力交际深广。 也风闻牧天在追求季凤麟家的千金,以自己跟季凤麟的交情,话还是可以递上一两句的。 他想到这里,正要拿起电话打给乔世宽,前天就是乔世宽直接打给自己毫无征兆地提起油品的事,现在自己有事直接找他,应该不算冒昧吧。 他还没有拿起电话,电话铃就响了。 首发&amp;:塔&gt;读 让他惊讶的是,打来电话的竟然是牧天。 第419章 当爱得卑微的时候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牧天把1张货单交给冯更尧。 冯更尧1脸诧异地盯着牧天,然后故作不经意地扫视了1下手里的货单,又伸出手与牧天握了1下,“牧探长稍候。”说完,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支票本,签了张支票,拿过来递给牧天,“这是3成定金,货物交割后,再付尾款。” 身 牧天抖了1下支票,装进公文包。 “冯先生是诚信之人,晚辈自然是信得过的。”牧。他拿起茶几上的号外,故作奇怪地说道:“这上面说的是令嫒和令侄吧。” “让牧探长见笑了。家门不幸啊。”冯更尧尴尬地笑着说道。 “嗯,冯先生,这事情得从几个方面看,1方面呢,您是个生意人,不太关心政治。令媛看样子也不是个热衷政治的贤淑女子,不过是受了正常人的思潮影响,做出1些姿态,用来与汉奸划清界限而已。要说亲堂兄妹同室操戈,晚辈很难相信。这第2,冯先生大概是担心令侄的形象会影响您的生意。在晚辈看来。影响是不大的,现在社会上普遍的思潮是抵制日货,但那也大部分局限在日常家居用的日货而已,您做的是大宗商品的买卖,又有战略物资的关联,这种影响是微不足道的。再说了,上街闹事抵制日货的,那都是些升斗小民,真正的豪商巨贾有几个?那些升斗小民,又有几个能买得起汽车,用得上汽油的?”牧天煞有介事地给冯更尧分析道。 “哈哈,”冯更尧笑着说,“真是后生可畏啊。没想到牧探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见地,真是令老朽汗颜啊。”冯更尧啧啧称赞道,“要是我那个侄子也真能这么想,我也不用为小女担心了。”他说完连连叹息了几声。 “想来令侄在军队服役多年,这点东西还是能想通的。至于令媛的事情,我正好跟警务处的人有些相熟,到时候我可以给说说,看能不能引渡到租界里来审判。在租界的话,我们就好运作。现在咱们1起做生意了,就是1家人,您冯先生的麻烦,也是晚辈的麻烦。只要令侄那里不要作梗,这事还是有希望的。”牧天把话头引到冯自勤身上。 “自勤按理是个孝顺孩子,重感情,通事理,要是能见到他跟他摆明利害,应该还是有希望的。不过,以前他都是第1时间就要回家里来看望我的,但今天刚到上海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冯更尧语调低沉地说,因为出了这种事,他能接待牧天继续谈生意,就已经勉为其难了,再让他打起精神来,那是很困难了。 “令侄的孝顺,晚辈也有所耳闻,他是每逢休假都来看您的,我想这1次也不会例外,毕竟是亲人。他也理解令媛对他行刺绝非本心,也许心里早就原谅她了。”牧天打着哈哈地说着。 电话响了。 冯更尧从沙发上起身,说了句“对不起”就去接电话。 “喂,我冯更尧……天啊,是你。你没事吧,澄澄也没事吧。”冯更尧急切地问。 冯自勤! “好好,我等你。家里见。”冯更尧对着电话急切地答应着。 冯更尧挂上电话1脸懵懂地看着牧天。 “令侄?”牧天坚定地问。 “牧先生神了,自勤他说的意思跟你刚才说的大体上1样。” “哦,是吗?我就说嘛,他要来看您?” “是,是,但不是现在,而是明天晚上。他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朋友,怕他再生什么意外,安排他在别的安全的地方住下了。”冯更尧说着沉吟了起来,俄顷,他坐到牧天身旁,很郑重地拉起牧天的手握着说,“牧探长,咱们间的生意是1回事,救小女又是1回事。我能不能求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冯先生请讲。但凡我能办到的,理当不辞。”牧天眼神坚定地看着冯更尧。 “每逢自勤来看我,家里照例是要举行家宴给他接风洗尘的,除了家里的族人外,也请几位知近的好友参加,这次家宴有点特殊,老朽斗胆邀请牧探长光临,与我那侄儿把探长的想法跟他谈谈,这对救小女将大有裨益。”冯更尧恳切地说着。 “明天晚上?不瞒冯先生说,我最近案子比较多,我得回去查查日程安排。当然,对您的邀请,晚辈十分感激,咱不说政治,能与令侄相识,晚辈也倍感荣幸。这样吧,我回去查查日程给您个回信。我现在答应您了,明天又因为别的事耽搁了,爽了约就不好看了,是吧。”牧天故意拿着架子,巧妙地增加了这次会面的期待感。 “还是牧探长想得周到,那咱们1言为定,我等探长的电话。” …………………… 牧天回到凤凰台的时候,全家人已经吃过饭了,季若曦也在家里吃的。 苏小小听说牧天还没有吃饭,就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彭县老家的菜,让梦荷送到3楼平台的阳光房里,季若曦也跟着上来,陪牧天吃饭,实际上是看着他吃饭。 “没打乱你的计划吧?”季若曦给牧天倒上酒,问道。 “嗯,基本上还好。”牧天笑笑道。 季若曦舒了1口气,“那就好。冯文澄她怎么样?”她又关切地问道。 “关在闸北的警察局里。我在想办法引渡到法租界里来。这样我们好组织营救。”牧天喝了口酒道。 “是,我们应该救她出来。你有具体的计划吗?” pp<>>! “还没有,我想冯自勤不会把事情做绝,何况他们还有很深的感情。目前应该没事。冯自勤应该还处在1种懵懂的状态中,1时难以做出决定。”牧天道。 “你知道,感情这东西,尤其是男女之间,爱之切则恨之切。不好说的。”季若曦沉吟地说道。 “明晚我见到冯自勤以后就知道了。”牧,看季若曦1脸的疑惑,就伸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揪了1下,笑着解释道,“冯更尧请我明天去他家赴宴,给冯自勤接风。他能再入冯更尧家的门,说明冯自勤做人的良知还没有泯灭。” “但愿吧。”季若曦叹着气说,然后从包里拿出1个信封,递给牧天。 “这是什么,经常见面还用写情书?”牧天调侃地说着,接过信封。 “别不要鼻子了,拆开看看就知道了。”季若曦佯啧地道。 牧天嘿然1笑,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抖开,目光扫过去,结果1愣,抬眼定定地看着季若曦。 季若曦鼐然1笑,指了指信。 牧天复又快速地看去,盯着信结尾的签名眼睛1眨不眨。 大谷秀实! “怎么回事?”牧天脸色冷峻地问。 季若曦伸手把信拿过来,柔声地对牧:“欧阳慧是我的闺蜜,也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我不忍心看着她这样,所以我找芥川康弘模仿大谷秀实的笔迹写了这封给欧阳慧的信。” 牧天1脸的不可思议,“信里说他回日本了,还祝欧阳慧婚姻幸福,还要她打掉孩子和胡提重新开始?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季若曦微笑地说:“我知道你找过替欧阳慧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尹启盛了。你让他把案子翻盘,叫欧阳慧1家什么也落不着,彻底输掉这场官司。可是,我说了欧阳慧是我闺蜜,我实在不忍心这样,想用这封信说服欧阳慧不要这么贪婪,要学会爱你身边的人,抓住到手的幸福。瞒着你做了这事,对不起。” 明天愣愣地听完,端起杯子1口把酒干了,瞪着眼睛低吼道:“她是你闺蜜,可胡提是我兄弟,我绝不容忍这样歹毒的女人算计我兄弟!你不忍心欧阳慧,但你怎么忍心我兄弟遭恶人算计。金钱。房子不说,关键是欧阳慧根本就不爱胡提!我这个傻瓜兄弟又是那么地爱她,爱得那么卑微!”他抓起酒杯,愤怒地摔在地上。 碎瓷片地处飞溅。 季若曦惊愕地看着牧天怒不可遏的脸。 “对不起。”牧天恍然道。“你不能这么做!若曦,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第420章 错爱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听着牧天请求却带着强制的话语,季若曦1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她绕过桌子,半跪在牧天的面前,双手抚在他的膝盖上,手里的信还攥着,却在手中颤抖着。 : 牧天伸手抚摸着季若曦的头顶,把她手里的信轻轻地抽出来,举到嘴边,用牙齿咬住,1条1条地撕碎,吐在地上。 “这是不对的……”他1边撕咬着1边轻声地说着,那声音听起来像来自很远的地方。眼里却失去了光芒。 季若曦愣愣地看着牧天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像很空洞,又好像很深邃,如深潭里的水,望不到底。 “这是恶行,我们不应该纵容的。” “是,是。我没有想那么远,所有的做恶者,都应该受到惩罚,都应该付出代价。可是欧阳慧的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季若曦还是要证明自己的同情是合理的,幽幽地说道,“我们已经杀了她的爱人。” “不,不是我们,是我杀的。他是汉奸,放在什么地方都该是这个下场。”牧天坚定地说,“罪恶在这个世界里比病毒蔓延得还快,遏制是我们必须做的。我们能做到哪怕1点点也是好的。” “可是,爱是没有错的。”季若曦的话里开始有了挣扎。 “爱是没有错,但有错爱。”牧天依旧坚定地说着。 季若曦抬头凝视着牧天,片刻,把头轻轻地俯在牧天的腿上。 牧天抚摸着她的秀发,目光越过阳光房的玻璃,投向远方。 城市的夜,点点霓虹遍布,却穿不透半空上的漆黑。 …………………… 牧天刚到侦探社,在办公室里还没有坐定,冯更尧就亲自登门,送来了晚宴的请帖,还1再叮咛牧天“务必光临,务必光临”的。 牧天答应着,也亲送冯更尧下楼,并答应冯更尧“1定前往”,冯更尧这才拱手相向,上车离去。 回到办公室,牧天拿着冯更尧送来的请柬,在桌沿上敲打着,沉思着。 俄顷,他拿起电话打给蒋信义。请他确认了冯文澄依旧关押在北站捕房,自己就决定去1趟,把冯文澄弄出来,以便增加晚宴的期待感。 北站捕房的巡长费尔南多是个西班牙裔的英国人,万国商团的背景,曾经打过小刀会的。因作战英勇,被擢升为上尉,后转业当了巡捕,在1个很特殊的捕房——北站捕房当巡长。虽然北站地处租界外,但这里的治安权,或者说警权1直牢牢地掌握在租界警务处手里,这和费尔南多刚直的军人特质有着极大的关系。 费尔南多接到了蒋信义的电话,自然是对牧天的到访殷勤周到。 牧天起先以为冯文澄关押在以日方势力占主导地位的闸北警察局,但见到费尔南多以后,才明白为什么冯文澄1直滞留在北站巡捕房。 app,&~p。 费尔南多的刚直不阿的性格给了牧天很深的印象,也很佩服他的坚持,但不太喜欢他的傲慢,认为世间只有大英帝国最厉害,其文明程度也高高在上。 牧天还有不喜欢费尔南多的地方,就是这个西班牙佬处处要显示出英国人高高在上的人种的优越感。 在接待室,牧天见到了颇为落魄的冯文澄。 费尔南多实际上是外强中干的,虽然冯文澄刺杀冯自勤的时候,他带着几个欧美巡捕,从不便透露真实身份的日本特工手里将凶手冯文澄带到了北站巡捕房,但也经不住闸北警察局的层层加码的催要。现在有警务处的督察,带着警务处处长的命令,要将冯文澄引渡押往中央捕房,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为什么要杀冯自勤?”牧天平静地问冯文澄。 “他是汉奸。”冯文澄恨恨地道。 “不对,他是你堂哥,还是你的未婚夫。是他背叛了你,你才想要杀他的。”牧天认真而肯定地说。 “不是,他是汉奸我才杀他的。”冯文澄奇怪地看了牧天1眼,坚持道。 “是,他背叛了你。你1怒之下才决定要行刺他的。”牧天认真地看着冯文澄的眼睛,从公文包里拿出1张冯自勤和1个拿着花的时髦女郎拥抱的照片递给冯文澄说,“看看,这就是证据,是因为他背叛了你。你1怒之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冯文澄接过照片看了看,把他丢在桌上,愣愣地看着牧天,目光里多了1层审视。 ,~欢迎下载 那张照片是从南京的报纸上翻拍的,是他所谓“投诚”的欢迎仪式上摆拍的1张冯自勤与献花女郎拥抱的情景。 因妒生恨,进而痛下杀手? 这是1个理想的转折,1桩公案,变成了男女情杀。 这是什么人?想出这个损招?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冯文澄这才觉出了牧天的别有用心。 牧天1笑,把笔录的本子推到冯文澄跟前,将1支笔拍在上面,“警务处处长特别助理,要把你引渡回租界审判的执行人。在这上面签字,你就可以跟我走了。这里的伞太小,挡不了大雨的。” 冯文澄眼睛突然1层闪光,深深地看了牧天1眼,拿起笔来,在笔录上签了字。 牧天拿起笔录又看了1眼,朝冯文澄低声说道:“这就是你的犯罪动机,不得动摇,更不得更改!” 冯文澄又愣愣地看着牧天。 这么霸道? 牧天不理会冯文澄的反应,起身走到门口,叫进来费尔南多,把笔录交给他,又在他递过来的1份文件上签了字,这才走回来,对冯文澄说,“请吧,冯小姐。”同时示意她伸出手来,给她戴上手铐。 北站巡捕房的大门开了,1辆中央巡捕房的囚车驶出。 后门,牧天的轿车驶出,直奔南京路上的冯公馆而去。 冯公馆的上下是都知道小姐的作为,而被抓去巡捕房的了,而今看到小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全府上下奔走相告,搅得原本静谧的冯府1时沸沸扬扬,冯更尧更是激动,亲自迎到楼外,看着牧天打开车门,引着冯文澄下车,打开她的手铐,冯更尧激动地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紧接着又上前与牧天紧紧地拥抱着。 “冯先生,令媛交给您了。不过,这是假释,小姐还是要出庭受审的。您得保证这期间她不要离开上海,随时听从巡回法庭的传唤。”牧天挣脱了冯更尧的拥抱,退了1小步,拱手说,“晚辈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1步了。” “不不不,牧探长如此慷慨帮忙,怎能这样就走了呢,进屋喝口茶,让冯某也略表谢意,晚上的宴会,再行谢过。”冯更尧激动得无以复加,嘴上也不太利索,出言也不是那么精准,但感情是真挚的。 牧天拱手道:“前辈的心意晚辈领了,晚宴的时候我多喝两杯。不过在下确实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了。放心,晚上必到。还有就是,事情晚辈能安排的都已经办妥了,下面就差令侄的口供了。” “谢牧探长了,我会跟自勤好好谈谈的,也需要牧探长从旁助力,老朽觉得,你们年轻人到1起更好交流,更何况牧探长的见解鞭辟入里,更有说服力,所以晚宴的时候牧探长不仅不能缺席,更重要的还得帮老朽这个忙啊。”冯更尧热切地说。 “好好,我先告辞了,晚上再来打扰。”牧着,反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汽车想冯更尧的注视中驶出了大门。 —> 金虎随即问,“晚上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见机行事吧。”牧天道。 “明白了。需要今晚了结吗?”金虎问。 “争取吧。这事越快越好,赶早不赶晚。事态紧急。”牧天望着窗外的街景,悠悠地道。 第421章 美梦也是梦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牧天回到侦探社的时候,已过晌午,他叫英子点了外卖,与金虎3人在办公室将就地吃了。 “今天怎么这样节约?”英子诧异地问。 “给你点叉烧肉解馋,你倒是说起风凉话来。金将军你去,咱吃叉烧肉,给她来碗大排面就行。”牧天脸1板,对金虎命令道。 英子连忙摆着手道:“我去,我去,不麻烦金将军了。我打电话,小2就会送来。” 牧天指点着英子道:“风凉话能吃饱是吗?小心以后连大排面都没得吃。金将军算了,让她去吧。” 金虎笑笑,朝旁边撤了下身子。 英子朝金虎扮了个鬼脸。 金虎地声对他道;“晚上有大餐的。” 英子长长地“喔”了1下,又朝牧天扮了个鬼脸,跑去自己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不大工夫饭就送来了。店家见是相熟的主顾,又送了4个小菜。 金虎见有下酒的小菜,就从自己屋里翻出上次喝剩的老酒来,3人在办公室里吃喝起来。 饭后小憩,牧天本来是躺在沙发上小憩,不觉1阵倦意袭来,竟然睡了过去。 当金虎来叫。牧天起来,1看已经到了去冯府赴宴的时间了,但他也不慌不忙地梳洗完毕,这才出门。 冯府出事了!是前1天的主旋律,今天就张灯结彩,贵客盈门。 仿佛阴霾1扫而光。阖府上下其乐融融,这还没到春节,却也有着很浓的过节的味道。 金虎拿着冯府的请柬,但还是逃脱不了与牧天下车搜身的待遇。 在旁边1直等待这牧天的冯更尧见状,很是尴尬,1路赔笑地跟着。 中村友信好像并不把他当回事,里也不理他地指挥日本的特工,对牧天和金虎仔细地搜索了1番,才让他们进去。 唯1的优惠就是他们可以把车开进院子里。 望着那些不得不把车停在大门口外,徒步走向主楼的宾客们,坐在牧天车里陪着的冯更尧1直对牧着抱歉的话。 “可以理解,令侄现在是非常时期,对他行刺的有事冯先生的家人,时间很敏感,地点也很敏感。理解,理解。只是令侄还没有在家里见到令媛吧。”牧天颇为担忧地问道。 “没有,没有。自勤也刚刚到,还没有来得及见呢。再说,没有牧探长的明示,我不敢让他们在家里见着的。小女让我锁在楼上,探长不发话,我是不会让她出来见人的。这事,老朽还是识做的。”冯更尧喏喏地说。 “也没有那么紧张啦,只要有好的说法,见总是要见的。而且,事实上,越早安排他们见面,取得了令侄的口供,令媛的事情也就解决了。而且我们也越好运作。”牧天对冯更尧说。 “是,是,今晚我就安排他们见面。宾客众多,也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冯更尧赶紧说道。 牧天无语地点点头,很深沉的那种。 车到主楼前停下,冯更尧先下车,替牧天打开车门。牧天道了谢,下车跟着冯更尧朝楼门走去。 楼房门前几个穿着青年装的极司菲尔路2十6号,王立山的人在左右逡巡着。 进得大厅,冯更尧领着牧天直奔坐在沙发上,端着杯红酒正在跟两3个宾客侃侃而谈的冯自勤而去。 冯自勤见叔叔领着人过来,知道是传说中的牧天,就站了起来。 —— 牧天搭眼看去,眼前的冯自勤个子虽然不算伟岸,但气度却也不凡,毕竟是军人,又是空军,也是英气勃发的。 听冯更尧介绍完了牧天,冯自勤不由叹道:“早听叔叔念叨,今日得见果然不凡,牧探长,幸会,幸会。”接着招手让侍者把酒端了上来,他拿起1杯,递给牧天,“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咱先干个认识酒吧。” “客气,客气,冯科长才是人中龙凤,能够把握时局,实乃俊杰也,还请老兄多多关照。小弟不胜酒力,我就意思意思,还请海涵。”牧着,举杯抿了1口,放回杯子,两人握手。 冯自勤示意,牧天在他旁边坐下。 冯更尧见两人已经所谈甚欢,告罪了1声,就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我听叔叔说起牧探长不仅侦探社做得风生水起,其他生意也多有涉足,且势头迅猛,但汽油就有1百吨的存量,实在是令人艳羡不已啊。”冯自勤先开口说,直接拍着牧天马屁。 牧天呵呵笑了两声,“那是冯老先生鼓励后辈之语,当不得真的。侦探是我的专业,至于其他生意,只是偶得。”牧天眼睛瞟着冯自勤说。 “看来你的本行干得不错,今天1上午就把我堂妹带出了北站巡捕房,说是引渡到了租界警务处。您能告诉我她现在押在何处吗?”冯自勤突然咄咄逼人地问道,脸上却挂着笑。 “冯科长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但是这个我不能告诉梁兄,还请见谅。”牧天冷静地说道。 “我要是非想知道呢?”冯自勤朝左右看了看。 靠后面有几个显然是保镖的肃穆地站着,目光扫视着大厅里的人。 “那老兄要告诉我你对冯文澄小姐的态度,也就是你想定他什么罪。”牧天并不看左右,只直盯着冯自勤说道。 冯自勤1窒,喝了1口酒,“你真想知道?”他同样也盯着牧天道。 “当然。” “我想她没罪。”冯自勤又朝4周张望了1阵,低声对牧。 “可是,她想杀你。” “那不是她的本意,她爱我,怎么可能要杀我?她1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走火入魔了。我要见她,要她当面给我说清楚。如果我活着使她感到屈辱,那我可以选择消失。”冯自勤的语气很真诚,他望着牧天狠狠地说道。 “冯小姐无罪,是我们共同的希望。不过,虽然我依照令叔的意思,将令妹引渡到了租界警务处,但租界当局恐怕也顶不住日本宪兵队和特务机构的压力,或许再将令妹交出去。”牧天制造着焦虑感。 “这牧探长放心,”冯自勤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我这里有他们想要的核心秘密,可以拿来换我妹妹的命和前程。” “哦?是这样啊。那就好办了,租界警务处这里,只要你提供1份谅解书,说明是情感纠纷早坑的误会,你不仅可以见到你堂妹,她也将背叛无罪,令叔也会说服家族同意你们的婚事。从此双宿双飞,是1件令人羡慕的事。”牧天幽幽地说,“我跟令叔有生意往来,所以警务处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只差老兄的谅解书了。老兄是现在写给我,还是宴会过后?” ! “你等会,我去书房给你写来。回头咱们可以尽情地喝酒。你等等……”冯自勤站起来,在牧天的肩膀上连续地拍了几下,把手里的酒杯搁在茶几上,直奔2楼书房而去。 冯更尧在招呼其他宾客的时候,1直关注着牧天和冯自勤相互交谈的神态,他见冯自勤离开,马上走过来,问牧天如何。 “问题解决了,他去书房写谅解书了。需要我告诉他小姐就在自己的闺房里吗?”牧天面带欣慰地笑,说着。 “还是牧探长料事如神,看机会就告诉他吧。”冯更尧沉吟着说,“他会知道怎么对付那些日本人的。” 牧天无语地笑笑。 冯自勤拿着写好的谅解书奔下楼来,叫了1声“叔叔”,就被谅解书递给牧天,“牧探长请过目。”他急切地说着,把茶几上的半杯酒拿起来,1口干了,有点紧张地看这牧天。 牧天很认真地看完了冯自勤的谅解书,惊异地看着冯自勤,“冯科长不仅威武非常,这文采也是斐然啊。”他把谅解书递给冯更尧说,“冯先生也看看,你答应我的关于家族的事情,也应该兑现吧。” 冯更尧扫视了1眼谅解书,“牧探长都说了,1切都已经结束了,诺言当然也兑现了。” “这就好,冯科长的大度,和大丈夫的风范以及对感情的笃信,实在令人钦佩。虽然在下不胜酒力,但值此大喜之时,咱们应该喝1杯,记住这个难忘的时刻。”他不等两人反应,就叫了捧着托盘的侍者。 走过来的是1声侍者打扮的金虎。 他把托盘举起,目光瞥着其中的1杯。 牧天卡住杯口,抓起酒杯递给冯自勤,自己也端起1杯,又拿了1杯递给冯更尧,“喝了这杯,你就可以去见冯小姐了。她就在她的闺房里。”牧天满脸带笑地对冯自勤说。 冯自勤1愣,把酒杯放在托盘上,拔腿就要往楼梯口跑去。 金虎,脸色1变,注意地看着牧天。 牧天依旧满面笑容,根本不理会金虎的眼神。 冯自勤突然又转回来,把酒1口干了,朝牧天拱拱手,转身还是配上楼去了。 混在民国当探长最新6章节 第421章 美梦也是梦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牧天回到侦探社的时候,已过晌午,他叫英子点了外卖,与金虎3人在办公室将就地吃了。 “今天怎么这样节约?”英子诧异地问。 “给你点叉烧肉解馋,你倒是说起风凉话来。金将军你去,咱吃叉烧肉,给她来碗大排面就行。”牧天脸1板,对金虎命令道。 英子连忙摆着手道:“我去,我去,不麻烦金将军了。我打电话,小2就会送来。” 牧天指点着英子道:“风凉话能吃饱是吗?小心以后连大排面都没得吃。金将军算了,让她去吧。” 金虎笑笑,朝旁边撤了下身子。 英子朝金虎扮了个鬼脸。 金虎地声对他道;“晚上有大餐的。” 英子长长地“喔”了1下,又朝牧天扮了个鬼脸,跑去自己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不大工夫饭就送来了。店家见是相熟的主顾,又送了4个小菜。 金虎见有下酒的小菜,就从自己屋里翻出上次喝剩的老酒来,3人在办公室里吃喝起来。 饭后小憩,牧天本来是躺在沙发上小憩,不觉1阵倦意袭来,竟然睡了过去。 当金虎来叫。牧天起来,1看已经到了去冯府赴宴的时间了,但他也不慌不忙地梳洗完毕,这才出门。 冯府出事了!是前1天的主旋律,今天就张灯结彩,贵客盈门。 仿佛阴霾1扫而光。阖府上下其乐融融,这还没到春节,却也有着很浓的过节的味道。 金虎拿着冯府的请柬,但还是逃脱不了与牧天下车搜身的待遇。 在旁边1直等待这牧天的冯更尧见状,很是尴尬,1路赔笑地跟着。 中村友信好像并不把他当回事,里也不理他地指挥日本的特工,对牧天和金虎仔细地搜索了1番,才让他们进去。 唯1的优惠就是他们可以把车开进院子里。 望着那些不得不把车停在大门口外,徒步走向主楼的宾客们,坐在牧天车里陪着的冯更尧1直对牧着抱歉的话。 “可以理解,令侄现在是非常时期,对他行刺的有事冯先生的家人,时间很敏感,地点也很敏感。理解,理解。只是令侄还没有在家里见到令媛吧。”牧天颇为担忧地问道。 “没有,没有。自勤也刚刚到,还没有来得及见呢。再说,没有牧探长的明示,我不敢让他们在家里见着的。小女让我锁在楼上,探长不发话,我是不会让她出来见人的。这事,老朽还是识做的。”冯更尧喏喏地说。 “也没有那么紧张啦,只要有好的说法,见总是要见的。而且,事实上,越早安排他们见面,取得了令侄的口供,令媛的事情也就解决了。而且我们也越好运作。”牧天对冯更尧说。 “是,是,今晚我就安排他们见面。宾客众多,也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冯更尧赶紧说道。 牧天无语地点点头,很深沉的那种。 车到主楼前停下,冯更尧先下车,替牧天打开车门。牧天道了谢,下车跟着冯更尧朝楼门走去。 楼房门前几个穿着青年装的极司菲尔路2十6号,王立山的人在左右逡巡着。 进得大厅,冯更尧领着牧天直奔坐在沙发上,端着杯红酒正在跟两3个宾客侃侃而谈的冯自勤而去。 冯自勤见叔叔领着人过来,知道是传说中的牧天,就站了起来。 —— 牧天搭眼看去,眼前的冯自勤个子虽然不算伟岸,但气度却也不凡,毕竟是军人,又是空军,也是英气勃发的。 听冯更尧介绍完了牧天,冯自勤不由叹道:“早听叔叔念叨,今日得见果然不凡,牧探长,幸会,幸会。”接着招手让侍者把酒端了上来,他拿起1杯,递给牧天,“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咱先干个认识酒吧。” “客气,客气,冯科长才是人中龙凤,能够把握时局,实乃俊杰也,还请老兄多多关照。小弟不胜酒力,我就意思意思,还请海涵。”牧着,举杯抿了1口,放回杯子,两人握手。 冯自勤示意,牧天在他旁边坐下。 冯更尧见两人已经所谈甚欢,告罪了1声,就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我听叔叔说起牧探长不仅侦探社做得风生水起,其他生意也多有涉足,且势头迅猛,但汽油就有1百吨的存量,实在是令人艳羡不已啊。”冯自勤先开口说,直接拍着牧天马屁。 牧天呵呵笑了两声,“那是冯老先生鼓励后辈之语,当不得真的。侦探是我的专业,至于其他生意,只是偶得。”牧天眼睛瞟着冯自勤说。 “看来你的本行干得不错,今天1上午就把我堂妹带出了北站巡捕房,说是引渡到了租界警务处。您能告诉我她现在押在何处吗?”冯自勤突然咄咄逼人地问道,脸上却挂着笑。 “冯科长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但是这个我不能告诉梁兄,还请见谅。”牧天冷静地说道。 “我要是非想知道呢?”冯自勤朝左右看了看。 靠后面有几个显然是保镖的肃穆地站着,目光扫视着大厅里的人。 “那老兄要告诉我你对冯文澄小姐的态度,也就是你想定他什么罪。”牧天并不看左右,只直盯着冯自勤说道。 冯自勤1窒,喝了1口酒,“你真想知道?”他同样也盯着牧天道。 “当然。” “我想她没罪。”冯自勤又朝4周张望了1阵,低声对牧。 “可是,她想杀你。” “那不是她的本意,她爱我,怎么可能要杀我?她1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走火入魔了。我要见她,要她当面给我说清楚。如果我活着使她感到屈辱,那我可以选择消失。”冯自勤的语气很真诚,他望着牧天狠狠地说道。 “冯小姐无罪,是我们共同的希望。不过,虽然我依照令叔的意思,将令妹引渡到了租界警务处,但租界当局恐怕也顶不住日本宪兵队和特务机构的压力,或许再将令妹交出去。”牧天制造着焦虑感。 “这牧探长放心,”冯自勤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我这里有他们想要的核心秘密,可以拿来换我妹妹的命和前程。” “哦?是这样啊。那就好办了,租界警务处这里,只要你提供1份谅解书,说明是情感纠纷早坑的误会,你不仅可以见到你堂妹,她也将背叛无罪,令叔也会说服家族同意你们的婚事。从此双宿双飞,是1件令人羡慕的事。”牧天幽幽地说,“我跟令叔有生意往来,所以警务处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只差老兄的谅解书了。老兄是现在写给我,还是宴会过后?” ! “你等会,我去书房给你写来。回头咱们可以尽情地喝酒。你等等……”冯自勤站起来,在牧天的肩膀上连续地拍了几下,把手里的酒杯搁在茶几上,直奔2楼书房而去。 冯更尧在招呼其他宾客的时候,1直关注着牧天和冯自勤相互交谈的神态,他见冯自勤离开,马上走过来,问牧天如何。 “问题解决了,他去书房写谅解书了。需要我告诉他小姐就在自己的闺房里吗?”牧天面带欣慰地笑,说着。 “还是牧探长料事如神,看机会就告诉他吧。”冯更尧沉吟着说,“他会知道怎么对付那些日本人的。” 牧天无语地笑笑。 冯自勤拿着写好的谅解书奔下楼来,叫了1声“叔叔”,就被谅解书递给牧天,“牧探长请过目。”他急切地说着,把茶几上的半杯酒拿起来,1口干了,有点紧张地看这牧天。 牧天很认真地看完了冯自勤的谅解书,惊异地看着冯自勤,“冯科长不仅威武非常,这文采也是斐然啊。”他把谅解书递给冯更尧说,“冯先生也看看,你答应我的关于家族的事情,也应该兑现吧。” 冯更尧扫视了1眼谅解书,“牧探长都说了,1切都已经结束了,诺言当然也兑现了。” “这就好,冯科长的大度,和大丈夫的风范以及对感情的笃信,实在令人钦佩。虽然在下不胜酒力,但值此大喜之时,咱们应该喝1杯,记住这个难忘的时刻。”他不等两人反应,就叫了捧着托盘的侍者。 走过来的是1声侍者打扮的金虎。 他把托盘举起,目光瞥着其中的1杯。 牧天卡住杯口,抓起酒杯递给冯自勤,自己也端起1杯,又拿了1杯递给冯更尧,“喝了这杯,你就可以去见冯小姐了。她就在她的闺房里。”牧天满脸带笑地对冯自勤说。 冯自勤1愣,把酒杯放在托盘上,拔腿就要往楼梯口跑去。 金虎,脸色1变,注意地看着牧天。 牧天依旧满面笑容,根本不理会金虎的眼神。 冯自勤突然又转回来,把酒1口干了,朝牧天拱拱手,转身还是配上楼去了。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笥422章 情是情爱是爱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牧天接到电话赶到冯府的时候,冯自勤的尸体正从楼里抬出来。 巡捕们已经将整个院子以及楼里封锁了起来。 蒋信义在跟冯更尧交谈着。 牧天上前拦住担架,掀开被单看了1眼。 冯自勤1脸青紫,嘴角还残留着1撮呕吐物。 1个杂役过来,递给冯更尧几张纸。 冯更尧接过来看1眼,递给蒋信义,“这是昨晚参加宴会的宾客名单,住址什么的都在上面。” 蒋信义叫过范弗利特,把名单借给他,范弗利特立正敬礼后,招呼着沪西警局的巡捕们,上车离去。 牧天跟蒋信义打着个招呼,走进楼里。 在大厅里,他见到了冯府所有的下人,老妈子们和阳还本。 他们1个个噤若寒蝉,眼睛低垂地站在墙边。 几个巡捕持枪看管着他们。 牧天上了3楼冯文澄的闺房。 坐在角落地板上正在拂面哭泣的冯文澄见牧天进来,泪眼朦胧地直盯盯地看着他。 “他怎么就这样死了呢?1切都才刚刚开始,他就这样死了。昨天上床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就时醉了。可是早晨1看,他已经没气了。天啊,这太惨了。”冯文澄更像是自语地对牧着。 牧天走上前去,半蹲在冯文澄旁边,“有的人死不足惜。他是汉奸。” “可是我爱他呀,都这么多年了,我1直爱着他。现在你让我怎么办?”冯文澄抓住牧天的手急切地道。 “好好活着。”牧着在她手上拍了拍,宽慰地笑着说。 “我还怎么活?我先在车站要杀他,昨天夜里他又死在我床上?怎么能说得清楚?”冯文澄更加焦急地说着。 “说不清就不说,相信巡捕会找到下毒的人的。”牧天抽出手来,在她肩上拍了拍说,“保重自己。”说完起身离开闺房,临出门的时候,着意地瞟了1眼1片狼藉,床头还有这残留的呕吐物的那张少女的床。 冯府上下所有的人,以及当晚的所有宾客以及出入过大厅的人都被带到巡捕房,接受了长时间的询问,就连牧天也同样被做了笔录。然而巡捕们似乎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们把重点锁定在宴会所用的食物上,将能找到的还在府内的食材以及各种酒类全部拉到了巡捕房11检验。最好在1旁红酒里查到了1种新型毒物,是1种可以延缓发作的剧毒。 那晚的酒保被抓到了巡捕房,但讽刺的是,这瓶高端的法国红酒是中村友信带过来的石门满仓送的礼物。 而被抓的酒保接待,他在调酒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晕,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才醒过来。而且还给巡捕们展示了自己后脑勺上的大包,以及后脖颈子上的淤青。 号外又是在黄昏的时候走上街头的。 它详细地报道了事情的原因、过程和结果、 最大的嫌疑人冯文澄被中央巡捕房羁押。 “8卦小报《晶报》”甚至用“汉奸与他的女人”为题,详细地报道了冯自勤与冯文澄之间的恋情,而且还被冠以“不伦之恋”的标签。 石门满仓把报纸的号外团成1团,摔在中村友信的脸上,因为在他巨看来,这1切都是中村的错,他就不该同意冯自勤回冯府参加什么接风洗尘的宴会,更要阻止他在冯府留宿。 他们主知道的是,在冯自勤去书房写“谅解书”的时候,他留在茶几上的半杯酒,就已经被牧天下了毒,而在回来后又喝的那1杯,金虎端上来的酒,同样总有毒。牧天喝的那杯同样有毒,但他事先服下了解药,而冯更尧的那杯也1样,只是在随后的宴会中,金虎给她的事物里掺进了解药,才没有与冯自勤1起1命呜呼而已。 马斯烈见冯自勤已死,自己策划的“得道多助”的主题宣传活动,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收场,而且冯自勤的死状是如此惨烈,胆已经吓破了1半,又闻汪先生已决定不来上海,直接飞南京了,自己在巡捕房录完笔录之后,就仓皇地乘汽车,连夜地逃回了南京。 6芃之立刻电告了重庆,为墓申请了1笔5十根金条的奖励,但军衔的提升没有被批准,因为这段时间1来,牧天的军衔升得太快了,怕引起同僚的不满。 说-app&——> 牧天本来就不在乎军衔什么的,相比之下,金条更重要1些。而且这次基本上是自己独立完成的刺杀任务,所以钱也可以基本上不分给别人,就金虎得得多些。季若曦也应该分1些。 即便如此,皮克,蒋信义和刘庆怀,还是聚集在凤凰台的阳光房里给牧天庆功。 可是牧天并不由衷的高兴,他老想着闺房角落里哭泣的冯文澄,甚至想着她在巡捕房羁押房里,她该是什么样子。 他也想着,最终这个曾经对自己心爱的人举枪的软女子,会否真的亲手杀死冯自勤。 唉,真是不知道世间情为何物。 他突然对大伙说要去打个电话,皮克就把电话递给他。 但他却说要去楼下客厅打,让他们继续喝着。 他迅疾地跑到客厅,抓起电话,想也没想地就拨给了季若曦。 季若曦正在写稿,接到牧天的电话很高兴,可是牧天却1通稀里糊涂的乱说,弄得季若曦怀疑他神经错乱了。赶紧问他怎么回事。 牧了1句,就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app<,。app。 季若曦听了很开心,还要跟他说些自己稿件的事情,但牧天已经挂上了电话,上楼去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在进阳光房前的1瞬,脑子里却浮现的是欧阳慧的影子。 他马上下去,撬开了英子的门。 他问英子,欧阳慧的离婚案是不是明天宣判。 英子想了想说是的。但这两天没有见到过胡提,不知道他怎么样。 为了胡提免受刺激,牧天做了手脚,1直让兰向成代理胡提出庭的。 他又打电话给侦探社,把正准备顺脚的兰向成叫了过来。 兰向成过来,把1审2审的经过详细地给牧天汇报了,还着重地讲到了律师尹启盛很配合,完全按照牧天的意思在代理着原告。尤其是在牧天提过的证据上,没有任何走板的地方。原告母女没有任何觉察,还以为自己稳稳地胜诉了呢。 没文化真可怕。 牧天又叫蒋信义明天派些得力的巡捕去工部局巡回法庭,确保判决能即时执行,免生事端。 蒋信义问是什么案子,他这么重视。 牧天大致把欧阳慧的事情说了。 这是与以前的事情,比如林箫、大谷秀实都有些牵扯,牧,蒋信义也就知道了个大概。给牧天做了写保证,也表示了对此事的义愤填膺。 大家听了牧天关于欧阳慧和牧天的故事,又1起对欧阳慧如此可恶的做法,表示了愤怒,还肯定了牧天这种做法是值得赞赏的。 不能让恶势力的得逞。 他们正说着,季若曦来了。 牧天吃惊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你打电话,什么也没有说完,就挂上了。我怕有什么事,就姚叔送我过来看看。”季若曦见大家都在,就放心地说。 牧天动情地搂了搂季若曦的肩,告诉他没事,就打电话的时候有点迷糊。真的是就像听听她的声音。 众人见此情景,就纷纷告辞。留下他们两个在阳光房里。 说-app&——> 牧天见他们走了,就招呼梦荷来收拾,对季若曦说:“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天的月亮不错。” 季若曦高兴地答应了,但出门的时候却说:“就在院子里吗?你不怕看到不该看的?” “嗨,你说什么呢?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牧天诧异地问。 季若曦朝牧天眨着眼,然后用力地挽着他的胳膊。 牧天恍然。 “那1个是我娘,1个是我爹。有什么不该看的?”牧天正经地说道。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笥422章 情是情爱是爱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牧天接到电话赶到冯府的时候,冯自勤的尸体正从楼里抬出来。 巡捕们已经将整个院子以及楼里封锁了起来。 蒋信义在跟冯更尧交谈着。 牧天上前拦住担架,掀开被单看了1眼。 冯自勤1脸青紫,嘴角还残留着1撮呕吐物。 1个杂役过来,递给冯更尧几张纸。 冯更尧接过来看1眼,递给蒋信义,“这是昨晚参加宴会的宾客名单,住址什么的都在上面。” 蒋信义叫过范弗利特,把名单借给他,范弗利特立正敬礼后,招呼着沪西警局的巡捕们,上车离去。 牧天跟蒋信义打着个招呼,走进楼里。 在大厅里,他见到了冯府所有的下人,老妈子们和阳还本。 他们1个个噤若寒蝉,眼睛低垂地站在墙边。 几个巡捕持枪看管着他们。 牧天上了3楼冯文澄的闺房。 坐在角落地板上正在拂面哭泣的冯文澄见牧天进来,泪眼朦胧地直盯盯地看着他。 “他怎么就这样死了呢?1切都才刚刚开始,他就这样死了。昨天上床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就时醉了。可是早晨1看,他已经没气了。天啊,这太惨了。”冯文澄更像是自语地对牧着。 牧天走上前去,半蹲在冯文澄旁边,“有的人死不足惜。他是汉奸。” “可是我爱他呀,都这么多年了,我1直爱着他。现在你让我怎么办?”冯文澄抓住牧天的手急切地道。 “好好活着。”牧着在她手上拍了拍,宽慰地笑着说。 “我还怎么活?我先在车站要杀他,昨天夜里他又死在我床上?怎么能说得清楚?”冯文澄更加焦急地说着。 “说不清就不说,相信巡捕会找到下毒的人的。”牧天抽出手来,在她肩上拍了拍说,“保重自己。”说完起身离开闺房,临出门的时候,着意地瞟了1眼1片狼藉,床头还有这残留的呕吐物的那张少女的床。 冯府上下所有的人,以及当晚的所有宾客以及出入过大厅的人都被带到巡捕房,接受了长时间的询问,就连牧天也同样被做了笔录。然而巡捕们似乎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们把重点锁定在宴会所用的食物上,将能找到的还在府内的食材以及各种酒类全部拉到了巡捕房11检验。最好在1旁红酒里查到了1种新型毒物,是1种可以延缓发作的剧毒。 那晚的酒保被抓到了巡捕房,但讽刺的是,这瓶高端的法国红酒是中村友信带过来的石门满仓送的礼物。 而被抓的酒保接待,他在调酒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晕,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才醒过来。而且还给巡捕们展示了自己后脑勺上的大包,以及后脖颈子上的淤青。 号外又是在黄昏的时候走上街头的。 它详细地报道了事情的原因、过程和结果、 最大的嫌疑人冯文澄被中央巡捕房羁押。 “8卦小报《晶报》”甚至用“汉奸与他的女人”为题,详细地报道了冯自勤与冯文澄之间的恋情,而且还被冠以“不伦之恋”的标签。 石门满仓把报纸的号外团成1团,摔在中村友信的脸上,因为在他巨看来,这1切都是中村的错,他就不该同意冯自勤回冯府参加什么接风洗尘的宴会,更要阻止他在冯府留宿。 他们主知道的是,在冯自勤去书房写“谅解书”的时候,他留在茶几上的半杯酒,就已经被牧天下了毒,而在回来后又喝的那1杯,金虎端上来的酒,同样总有毒。牧天喝的那杯同样有毒,但他事先服下了解药,而冯更尧的那杯也1样,只是在随后的宴会中,金虎给她的事物里掺进了解药,才没有与冯自勤1起1命呜呼而已。 马斯烈见冯自勤已死,自己策划的“得道多助”的主题宣传活动,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收场,而且冯自勤的死状是如此惨烈,胆已经吓破了1半,又闻汪先生已决定不来上海,直接飞南京了,自己在巡捕房录完笔录之后,就仓皇地乘汽车,连夜地逃回了南京。 6芃之立刻电告了重庆,为墓申请了1笔5十根金条的奖励,但军衔的提升没有被批准,因为这段时间1来,牧天的军衔升得太快了,怕引起同僚的不满。 说-app&——> 牧天本来就不在乎军衔什么的,相比之下,金条更重要1些。而且这次基本上是自己独立完成的刺杀任务,所以钱也可以基本上不分给别人,就金虎得得多些。季若曦也应该分1些。 即便如此,皮克,蒋信义和刘庆怀,还是聚集在凤凰台的阳光房里给牧天庆功。 可是牧天并不由衷的高兴,他老想着闺房角落里哭泣的冯文澄,甚至想着她在巡捕房羁押房里,她该是什么样子。 他也想着,最终这个曾经对自己心爱的人举枪的软女子,会否真的亲手杀死冯自勤。 唉,真是不知道世间情为何物。 他突然对大伙说要去打个电话,皮克就把电话递给他。 但他却说要去楼下客厅打,让他们继续喝着。 他迅疾地跑到客厅,抓起电话,想也没想地就拨给了季若曦。 季若曦正在写稿,接到牧天的电话很高兴,可是牧天却1通稀里糊涂的乱说,弄得季若曦怀疑他神经错乱了。赶紧问他怎么回事。 牧了1句,就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app<,。app。 季若曦听了很开心,还要跟他说些自己稿件的事情,但牧天已经挂上了电话,上楼去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在进阳光房前的1瞬,脑子里却浮现的是欧阳慧的影子。 他马上下去,撬开了英子的门。 他问英子,欧阳慧的离婚案是不是明天宣判。 英子想了想说是的。但这两天没有见到过胡提,不知道他怎么样。 为了胡提免受刺激,牧天做了手脚,1直让兰向成代理胡提出庭的。 他又打电话给侦探社,把正准备顺脚的兰向成叫了过来。 兰向成过来,把1审2审的经过详细地给牧天汇报了,还着重地讲到了律师尹启盛很配合,完全按照牧天的意思在代理着原告。尤其是在牧天提过的证据上,没有任何走板的地方。原告母女没有任何觉察,还以为自己稳稳地胜诉了呢。 没文化真可怕。 牧天又叫蒋信义明天派些得力的巡捕去工部局巡回法庭,确保判决能即时执行,免生事端。 蒋信义问是什么案子,他这么重视。 牧天大致把欧阳慧的事情说了。 这是与以前的事情,比如林箫、大谷秀实都有些牵扯,牧,蒋信义也就知道了个大概。给牧天做了写保证,也表示了对此事的义愤填膺。 大家听了牧天关于欧阳慧和牧天的故事,又1起对欧阳慧如此可恶的做法,表示了愤怒,还肯定了牧天这种做法是值得赞赏的。 不能让恶势力的得逞。 他们正说着,季若曦来了。 牧天吃惊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你打电话,什么也没有说完,就挂上了。我怕有什么事,就姚叔送我过来看看。”季若曦见大家都在,就放心地说。 牧天动情地搂了搂季若曦的肩,告诉他没事,就打电话的时候有点迷糊。真的是就像听听她的声音。 众人见此情景,就纷纷告辞。留下他们两个在阳光房里。 说-app&——> 牧天见他们走了,就招呼梦荷来收拾,对季若曦说:“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天的月亮不错。” 季若曦高兴地答应了,但出门的时候却说:“就在院子里吗?你不怕看到不该看的?” “嗨,你说什么呢?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牧天诧异地问。 季若曦朝牧天眨着眼,然后用力地挽着他的胳膊。 牧天恍然。 “那1个是我娘,1个是我爹。有什么不该看的?”牧天正经地说道。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3章 悲欢离合 读者身 “你送我到门口吧,我就不上来,直接回去了。别让姚叔等太久了。”季若曦望着牧。 牧天故意地歪头想了想,点点头。把胳膊递过去。 季若曦甜笑地挽了,两人朝楼下走去。 月光如水。 大约是这个时间不想再碰到乔世宽和苏小小吧,季若曦提议去后花园走走。 牧天理解他的意思,就同意了。 “你刚电话里想说你的稿子,写什么,说来听听。”牧天关切地问道。 “先不说稿子,我问你,你觉得冯文澄早最后会杀冯自勤吗?假如冯自勤汉奸的令人发指?”季若曦说。 “你不觉得他现在做得还不令人发指吗?前线那么多我军将士在他的领航下,遭到日军轰炸机的轰炸。”牧天严肃地说。 “她没有亲眼看到,可能没有那么强烈的意识。我是说要是冯自勤今天不死,在今后的岁月里,她亲眼目睹了冯自勤的汉奸行为造成的恶果,她会举起枪吗?”季若曦执着于自己的问题。 ~ “我想也不会。”牧天沉思地道。 “为什么?”季若曦不解。 “爱恨情仇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情绪,而道德、正义、理念是后来学习得来的,1旦遇到事情,人们的应激机制本能地选择与生俱来的情绪,并且会用后来学习的1切东西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我跟冯文澄聊过,她在车站刺杀冯自勤,不过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本能行为,是受外界道德舆论影响的第1反应,但本质上,她是没想杀他的。甚至她本能地要去保护他。”牧。 “你说的有道理,我正在写1篇关于各种情况下的爱的产生和爱的转变的稿子。你的这个说法,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季若曦语气里充满了崇拜地说着。 “是吗?不过别写得太深奥,用大白话写出来就行。要不然,别人看不懂。”牧天顺应地说。 季若曦轻轻地“嗯”了1声,突然扯住他,手指按在唇上。 牧天1愣,看着季若曦。 季若曦指了指前方。 牧天顺着望去。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两个人影。 p>  月光下,牧天1眼就认出来了,乔世宽和苏小小。 就听乔世宽说,“等等,凳子凉。” 乔世宽脱了身上的大衣弯腰铺弄着,“好了,请坐吧。” 他是把自己的大衣给苏小小铺在石凳上了。 后花园里有许多这样的石凳。 “能跟你像以前1样,在花园里看月亮数星星,真是太好了。”乔世宽欣喜地说着。 “以前都是在公园和海边好不好?”苏小小啧道。 “对对对,那时候没有这么安静,每次都有你的几个小姐妹跟着。夏如花,嗯,还有两个,叫什么来着?嗳,给忘了。”乔世宽的语气并没有沮丧的意思。 “她们都是1起揩油,敲你竹杠的。忘了也好,没什么遗憾的。”苏小小新的口气好像是有点生气。这气生的不是她的小姐妹,听上去应该是乔世宽还记得那些小姐妹,即便不知道名字了。 “是没什么遗憾的,当时我也没有注意过她们。”乔世宽顺从地说着。 “没注意过?”苏小小的话带着诘问。 “没注意。”乔世宽的话说得很有底气。 “那个刘雨桐你没注意过?” “刘雨桐是哪1个?”听得出,乔世宽的话语里充满了愕然。 “就是湖北孝感来的那个长发妹。你不记得了?”苏小小透漏了更多的信息。 “你们女孩子那时候不都是长发嘛,这我哪记得?” “他有个远房表哥,在南市警察局里当辅警的的那个。你还送她回过家的。”苏小小把语气加重了地说。 “哦,你说她呀。想起来了,我那是年轻,不喜欢跟有警察背景的人打交道。我是送过她1回,那不是先送了你跟夏如花,顺道把她捎回家的嘛。你提她干什么?”乔世宽有点不慢地说。 “帮你回忆1下呀,你当时不是想跟他发生点什么的吗?”苏小小的话里开始有了醋意。 季若曦听了,抬眼瞥了1下牧天。 pp< 牧天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头看了她1眼。 季若曦挽着他胳膊的手用了下里,挥挥手示意他要离去。 牧天凑到季若曦耳边悄声说,“等会儿,听听他跟我娘什么承诺。” 季若曦轻轻叹了口气,把注意力又转向前世款和苏小小。 “我那时候的注意力可都在你身上,哪有时间想别的?”乔世宽有点冤枉地说。 “都在我身上?” “是啊。你有不是感觉不到?” “那这么多年呢?也是1直都在我身上吗?”苏小小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 “小小,我知道这么些年我忽略了你和天儿,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作任何辩解,你要怎么样都成,我就是想你跟天儿回到我身边。”乔世宽痛心疾首地说着。 “就是你这1句话吗?”苏小小冷峻地问道,声音尖利。 p<, “噗通。” 乔世宽是跪下了,灌木丛完全挡住了他的身影。 就听他说:“小小,我亲爱的,嫁给我吧。” “你觉得这很正式吗?” 只见乔世宽纵身1跃,在旁边的树上折了1支带叶子的树枝,然后又半跪下去,“苏小小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哈哈哈。” 苏小小郎然地笑着,“天儿,你们两个出来吧。”她突然扭头朝牧天和季若曦藏身的地方看着,笑吟吟地说着。 季若曦尴尬地朝牧天看看,接着挽着更加尴尬的牧天来到乔世宽和苏小小面前。 “让你们见笑着。老了老了还搞这出。不好意思啊。”苏小小鼐然道。 “伯母,乔先生,是我们不好意思,但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了。”季若曦歉意地对苏小小和乔世宽说。同时拉着牧天的胳膊,示意他也说两句。 p>> 可是牧天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只愣愣地在苏小小和乔世宽两人脸上扫视着。 乔世宽尴尬地呵呵两声,“什么老了,求婚也不分年龄的,我还要昭告上海滩,8抬大轿地把你迎进强公馆。” “当年你也是8抬大轿抬我进去的,可我为什么出来了?”苏小小冷静地说。 “这你放心,这回绝对不让你再出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1定满足。”乔世宽瞄着牧。 “我没有要求,你自己看着办。不违你的初心就好。这么多年我跟天儿流落异乡,所造的苦难就不用说了。我现在只是不想再有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了。”苏小小叹息地说道。 “放心,我已经将乔公馆西面扩大了,与现在的院子隔开的,分为东西两苑,你跟天儿他们住东苑,他们住西苑。这里就是你的家,跟你原来的家是1样的。”乔世宽赶紧献殷勤般地说着。 “那你呢?还是两个院子跑?”苏小小幽幽地问道。 “不不不,我就住在东苑,守着你。没有你的允许,去绝不踏西苑半步。”乔世宽右手攥拳,在眼前挥着。 “行了,你也不用惺惺作态了。我也不是那小器的人,没有人不让你过去。只要你记住自己的心在哪里就行。让孩子笑话。还有你说的孩子们可都听见了,反悔的机会是没有了。” 乔世宽看了看牧天和季若曦,对苏小小说:“绝不反悔。我也从来没有反悔。” 小说。app<,。app。 “都说行了。看你也在跟前,两个孩子也在,你毕竟是当爹的,你看看那天合适,请季先生过来1起吃个饭,商量商量他们两个的事,才是真格的。你看人家胡提都已经结婚有1段时间了,我都听说欧阳慧都怀上了。时间过得真快,如花姐姐眼看就能当奶奶了。想想真是开心。”苏小小神往地说。 季若曦听了苏小小的话,害羞地看着牧天1眼,然后低下头去。 牧天却心里“咯噔”1下,陷入了对胡提的担忧上了。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3章 悲欢离合 读者身 “你送我到门口吧,我就不上来,直接回去了。别让姚叔等太久了。”季若曦望着牧。 牧天故意地歪头想了想,点点头。把胳膊递过去。 季若曦甜笑地挽了,两人朝楼下走去。 月光如水。 大约是这个时间不想再碰到乔世宽和苏小小吧,季若曦提议去后花园走走。 牧天理解他的意思,就同意了。 “你刚电话里想说你的稿子,写什么,说来听听。”牧天关切地问道。 “先不说稿子,我问你,你觉得冯文澄早最后会杀冯自勤吗?假如冯自勤汉奸的令人发指?”季若曦说。 “你不觉得他现在做得还不令人发指吗?前线那么多我军将士在他的领航下,遭到日军轰炸机的轰炸。”牧天严肃地说。 “她没有亲眼看到,可能没有那么强烈的意识。我是说要是冯自勤今天不死,在今后的岁月里,她亲眼目睹了冯自勤的汉奸行为造成的恶果,她会举起枪吗?”季若曦执着于自己的问题。 ~ “我想也不会。”牧天沉思地道。 “为什么?”季若曦不解。 “爱恨情仇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情绪,而道德、正义、理念是后来学习得来的,1旦遇到事情,人们的应激机制本能地选择与生俱来的情绪,并且会用后来学习的1切东西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我跟冯文澄聊过,她在车站刺杀冯自勤,不过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本能行为,是受外界道德舆论影响的第1反应,但本质上,她是没想杀他的。甚至她本能地要去保护他。”牧。 “你说的有道理,我正在写1篇关于各种情况下的爱的产生和爱的转变的稿子。你的这个说法,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季若曦语气里充满了崇拜地说着。 “是吗?不过别写得太深奥,用大白话写出来就行。要不然,别人看不懂。”牧天顺应地说。 季若曦轻轻地“嗯”了1声,突然扯住他,手指按在唇上。 牧天1愣,看着季若曦。 季若曦指了指前方。 牧天顺着望去。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两个人影。 p>  月光下,牧天1眼就认出来了,乔世宽和苏小小。 就听乔世宽说,“等等,凳子凉。” 乔世宽脱了身上的大衣弯腰铺弄着,“好了,请坐吧。” 他是把自己的大衣给苏小小铺在石凳上了。 后花园里有许多这样的石凳。 “能跟你像以前1样,在花园里看月亮数星星,真是太好了。”乔世宽欣喜地说着。 “以前都是在公园和海边好不好?”苏小小啧道。 “对对对,那时候没有这么安静,每次都有你的几个小姐妹跟着。夏如花,嗯,还有两个,叫什么来着?嗳,给忘了。”乔世宽的语气并没有沮丧的意思。 “她们都是1起揩油,敲你竹杠的。忘了也好,没什么遗憾的。”苏小小新的口气好像是有点生气。这气生的不是她的小姐妹,听上去应该是乔世宽还记得那些小姐妹,即便不知道名字了。 “是没什么遗憾的,当时我也没有注意过她们。”乔世宽顺从地说着。 “没注意过?”苏小小的话带着诘问。 “没注意。”乔世宽的话说得很有底气。 “那个刘雨桐你没注意过?” “刘雨桐是哪1个?”听得出,乔世宽的话语里充满了愕然。 “就是湖北孝感来的那个长发妹。你不记得了?”苏小小透漏了更多的信息。 “你们女孩子那时候不都是长发嘛,这我哪记得?” “他有个远房表哥,在南市警察局里当辅警的的那个。你还送她回过家的。”苏小小把语气加重了地说。 “哦,你说她呀。想起来了,我那是年轻,不喜欢跟有警察背景的人打交道。我是送过她1回,那不是先送了你跟夏如花,顺道把她捎回家的嘛。你提她干什么?”乔世宽有点不慢地说。 “帮你回忆1下呀,你当时不是想跟他发生点什么的吗?”苏小小的话里开始有了醋意。 季若曦听了,抬眼瞥了1下牧天。 pp< 牧天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头看了她1眼。 季若曦挽着他胳膊的手用了下里,挥挥手示意他要离去。 牧天凑到季若曦耳边悄声说,“等会儿,听听他跟我娘什么承诺。” 季若曦轻轻叹了口气,把注意力又转向前世款和苏小小。 “我那时候的注意力可都在你身上,哪有时间想别的?”乔世宽有点冤枉地说。 “都在我身上?” “是啊。你有不是感觉不到?” “那这么多年呢?也是1直都在我身上吗?”苏小小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 “小小,我知道这么些年我忽略了你和天儿,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作任何辩解,你要怎么样都成,我就是想你跟天儿回到我身边。”乔世宽痛心疾首地说着。 “就是你这1句话吗?”苏小小冷峻地问道,声音尖利。 p<, “噗通。” 乔世宽是跪下了,灌木丛完全挡住了他的身影。 就听他说:“小小,我亲爱的,嫁给我吧。” “你觉得这很正式吗?” 只见乔世宽纵身1跃,在旁边的树上折了1支带叶子的树枝,然后又半跪下去,“苏小小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哈哈哈。” 苏小小郎然地笑着,“天儿,你们两个出来吧。”她突然扭头朝牧天和季若曦藏身的地方看着,笑吟吟地说着。 季若曦尴尬地朝牧天看看,接着挽着更加尴尬的牧天来到乔世宽和苏小小面前。 “让你们见笑着。老了老了还搞这出。不好意思啊。”苏小小鼐然道。 “伯母,乔先生,是我们不好意思,但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了。”季若曦歉意地对苏小小和乔世宽说。同时拉着牧天的胳膊,示意他也说两句。 p>> 可是牧天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只愣愣地在苏小小和乔世宽两人脸上扫视着。 乔世宽尴尬地呵呵两声,“什么老了,求婚也不分年龄的,我还要昭告上海滩,8抬大轿地把你迎进强公馆。” “当年你也是8抬大轿抬我进去的,可我为什么出来了?”苏小小冷静地说。 “这你放心,这回绝对不让你再出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1定满足。”乔世宽瞄着牧。 “我没有要求,你自己看着办。不违你的初心就好。这么多年我跟天儿流落异乡,所造的苦难就不用说了。我现在只是不想再有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了。”苏小小叹息地说道。 “放心,我已经将乔公馆西面扩大了,与现在的院子隔开的,分为东西两苑,你跟天儿他们住东苑,他们住西苑。这里就是你的家,跟你原来的家是1样的。”乔世宽赶紧献殷勤般地说着。 “那你呢?还是两个院子跑?”苏小小幽幽地问道。 “不不不,我就住在东苑,守着你。没有你的允许,去绝不踏西苑半步。”乔世宽右手攥拳,在眼前挥着。 “行了,你也不用惺惺作态了。我也不是那小器的人,没有人不让你过去。只要你记住自己的心在哪里就行。让孩子笑话。还有你说的孩子们可都听见了,反悔的机会是没有了。” 乔世宽看了看牧天和季若曦,对苏小小说:“绝不反悔。我也从来没有反悔。” 小说。app<,。app。 “都说行了。看你也在跟前,两个孩子也在,你毕竟是当爹的,你看看那天合适,请季先生过来1起吃个饭,商量商量他们两个的事,才是真格的。你看人家胡提都已经结婚有1段时间了,我都听说欧阳慧都怀上了。时间过得真快,如花姐姐眼看就能当奶奶了。想想真是开心。”苏小小神往地说。 季若曦听了苏小小的话,害羞地看着牧天1眼,然后低下头去。 牧天却心里“咯噔”1下,陷入了对胡提的担忧上了。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4章 以恶之名 婉婶像发了疯的1样甩掉欧阳慧的拉扯,撞开两旁的刚出门的男女,1把扯掉前面匆匆走着的尹启盛的公文包。 尹启盛惊诧地回头。 “啪!” 1个耳光脆生生地打在他的脸上。 “你什么狗律师?”婉婶1手叉腰,1手指着捂着脸畏惧地看着她的尹启盛怒喝道,“你说的我这个官司肯定赢的,现在是什么?就陪了不到两万大洋,够我们喝西北风啊?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打人啊?法官这么判的,我有什么办法,我替你打官司,我律师费都没要你的,你还在这里闹什么闹?所有的证据都不支持你的主张,我有什么办法?”尹启盛有点心虚地解释道。 “你说什么?你刚开始接这个官司是怎么说的,保证公馆是我们的,还有高额的抚养费,现在又说证据不支持我们了?你说话是放屁啊?!”婉婶怒骂着。 周围围起来了1小圈人。 开始指指点点了。 “想钱想疯了吧?还要人家的房子,自己闺女什么样不知道啊?” “就是,人家被告也够可以的了,1次就给了还没出生的孩子2十年的抚养费。还不知足?少见。” “人心不足蛇吞象嘛,这世道啥样人都有啊。” “就是,自己闺女偷人不知道啊,有脸上法庭要房子要钱,真是恬不知耻!” “我看啊,这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真不害臊。” “这律师也犯贱,好人的官司不打,打这种官司。以后怕是没人找他了。” 说 “你别不信,前1段静安区那里有1个官司,跟这1模1样的,就燃让律师给打赢了。那女的不仅弄到了1套大宅子,还弄了十来万大洋的抚养费呢。那家伙,老厉害了。” “现在的女人啊,也不知道怎么啦?骗人骗钱骗房子?” “这不整个1仙人跳吗?” “可怜这男的了。” “要是让这娘俩得逞了,那这男的可够惭的。” “可不嘛,你没看自己都没出庭,始终都是找人代理的。” “谁被坑惭了,还有脸见人啊?” …… 周围人的议论让欧阳慧觉得无地自容,偷偷地远离了人群。 婉婶依旧拉着尹启盛,争吵个不停。 p 尹启盛面对兔子急了都咬人的婉婶,只能连声说着去找法官,这是跟他没有关系。 对于婉婶来说,周围的议论她是充耳不闻,1心想的是刚刚到手不久的欧阳公馆和巨额的抚养费。抓住尹启盛就是不放手。 几个法警站在旁边看着热闹,也无从插手。 婉婶越说越气,拉着尹启盛1头就朝着他的胸口就撞了过来。 牧天正好挤近人群,伸手挡住了婉婶撞向尹启盛胸口的头。 婉婶缩头抬眼1看是牧天,立马愣住,随即“噗通”1声跪下,抱住牧天的腿哀求道:“牧天啊,我知道胡提他听你的,你给我们娘俩留条活路吧。” 牧天脸上露出冷笑来,弯腰扶起了婉婶,“婉婶,快快请起,您这是干什么?” “牧公子,你给评评理,当初是不是胡提他追求的欧阳?现在他1推625,连庭也不出了。什么意思?”婉婶气哼哼地对牧天嚷道。 “婉婶,您看这么多人,有些话说出了不好听,法院既然已经判了,您就应该尊重判决,有什么不服的,可以上诉嘛。”牧天试图给她解释1下她的权利。 婉婶根本不理牧天那1套,“他们都商量好的,就是要逼死我们娘俩。我上诉还有什么用?还不是1样的结果?”她继续两手在空中比划着,朝牧天吼着。 >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据我所知,你们现在是娘仨了。只是我不知道那另外1口是从哪里来的啊?”牧天极尽讽刺地说。 婉婶愣愣地看着牧天,半晌叫着:“牧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另外1口是从哪里来的?那不是胡提那小子……” “且慢,婉婶!”牧天伸手指婉婶,制止着她再说下去。朝周围的人大力地挥着手喊着:“散了,都散了吧,没见过吵架的?散了,散了!”他说着,朝尹启盛使了个眼色,尹启盛见状赶紧溜了。 1些人看牧天震劝住了婉婶,估计这热闹也没什么看头了,就摇着头议论着散去了。 婉婶见没有什么人了,也消了气焰,呆呆地望着牧天。 牧天长长地舒了1口气,温言道:“婉婶,我念您是个长辈,我们又租过您的房子,您对我们也是照顾有加。我就劝您两句,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我还是那句话,您要是对判决不服,可以上诉。” 婉婶愣愣地看着牧天,显然是想听牧天后面的“但是”的内容。 “但是,我劝您还是放弃了吧。以您现在的状况,恐怕连律师也请不起。上海滩说大挺大,说不大也不大。您今天这么1闹腾,哪有律师敢接您的上诉案子啊。再说了,1身的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您就是闹出大天来,除了会得了个藐视法庭罪意外,是个正常的法官还得维持原判。”牧天1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着。 “那我就这样?什么都没有了?”婉婶委屈地说着。 “话不能这么说,婉婶。您不还有刚刚判决给欧阳慧的抚养费嘛。再说了,婉婶。您原来也什么都没有啊。您看啊,您7星里的房子是人家肖荣光家的,肖家是看在您的人品上才托您代管的。您有得住,租金您还拿着。可您有没有想过,那都不是您应该的。”牧天好像是在揭着婉婶的疮疤。 读者身 “你这是说我是得了便宜了呗。”婉婶不服气地说。 “您自己觉得呢,婉婶?”牧天反问道。 婉婶1时无语。 “婉婶,您看,咱得了便宜不能卖乖是不是?这么多年,你有吃有住又有得花,那不都是肖家的嘛。后来,肖家让您腾房,您马上就要露宿街头了,可胡提给您提供了住的地方。4上4下,够意思了吧?可您还要更大的,要当2房东,胡提也够意思,给您换了个公馆,房契上还写的是你们娘俩的名,可是您哪?想了个离婚的招,要把房子完全洗到你们手里,让我兄弟胡提无家可归,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牧天的语气逐渐重了起来。 “那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啦啊。”婉婶凄厉地喊了1声。 “婉婶,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就像我刚刚说的,您要想的是,您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您刚来上海的时候,不过就是给人家帮佣的,只是碰到了个好人家,你才有了后来有的1切,过上了小康的生活。要是碰到个坏人家呢?相信你还是1无所有,什么连现在也不如呢。虽然你的欧阳公馆泡汤了,律师答应你的巨额抚养费也没有到手,可是这两万大洋您也是白得的呀?”牧天入情入理地说着。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好好1个闺女嫁给他胡提了,他也不能连面都不露吧?”婉婶突然又大声嚷起来。 “婉婶,您说这话真的应该脸红的。欧阳慧当时是如何嫁给胡提的,这中间的原因您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再把当初的事情再翻出来,那难堪的1定是您老人家。”牧天正告地说。 婉婶翻眼看了1下牧天,1时无语。 “是这样,胡提不露面就是怕提起当初大家呛起来都没面子,还有也是为了欧阳慧着想。这事要是让揭出来了,你让她1个女人家将来怎么活人。何况她还要带着个孩子。”他见婉婶依旧不说话,就接着说,“这样吧,婉婶。今天我做主,您要是不打算上诉,今天我就让胡提的代理人把支票给您开了,这事就这么了了。您要是想在上海呆着,可以再找1家帮佣。不想呢,这些钱也够回老家做个小生意。衣食无忧,养大孩子是没有问题的,说不定欧阳慧还可以嫁个好人家,日子就更不用愁了。”牧着,招呼兰向成过来,开了张支票给婉婶。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4章 以恶之名 婉婶像发了疯的1样甩掉欧阳慧的拉扯,撞开两旁的刚出门的男女,1把扯掉前面匆匆走着的尹启盛的公文包。 尹启盛惊诧地回头。 “啪!” 1个耳光脆生生地打在他的脸上。 “你什么狗律师?”婉婶1手叉腰,1手指着捂着脸畏惧地看着她的尹启盛怒喝道,“你说的我这个官司肯定赢的,现在是什么?就陪了不到两万大洋,够我们喝西北风啊?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打人啊?法官这么判的,我有什么办法,我替你打官司,我律师费都没要你的,你还在这里闹什么闹?所有的证据都不支持你的主张,我有什么办法?”尹启盛有点心虚地解释道。 “你说什么?你刚开始接这个官司是怎么说的,保证公馆是我们的,还有高额的抚养费,现在又说证据不支持我们了?你说话是放屁啊?!”婉婶怒骂着。 周围围起来了1小圈人。 开始指指点点了。 “想钱想疯了吧?还要人家的房子,自己闺女什么样不知道啊?” “就是,人家被告也够可以的了,1次就给了还没出生的孩子2十年的抚养费。还不知足?少见。” “人心不足蛇吞象嘛,这世道啥样人都有啊。” “就是,自己闺女偷人不知道啊,有脸上法庭要房子要钱,真是恬不知耻!” “我看啊,这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真不害臊。” “这律师也犯贱,好人的官司不打,打这种官司。以后怕是没人找他了。” 说 “你别不信,前1段静安区那里有1个官司,跟这1模1样的,就燃让律师给打赢了。那女的不仅弄到了1套大宅子,还弄了十来万大洋的抚养费呢。那家伙,老厉害了。” “现在的女人啊,也不知道怎么啦?骗人骗钱骗房子?” “这不整个1仙人跳吗?” “可怜这男的了。” “要是让这娘俩得逞了,那这男的可够惭的。” “可不嘛,你没看自己都没出庭,始终都是找人代理的。” “谁被坑惭了,还有脸见人啊?” …… 周围人的议论让欧阳慧觉得无地自容,偷偷地远离了人群。 婉婶依旧拉着尹启盛,争吵个不停。 p 尹启盛面对兔子急了都咬人的婉婶,只能连声说着去找法官,这是跟他没有关系。 对于婉婶来说,周围的议论她是充耳不闻,1心想的是刚刚到手不久的欧阳公馆和巨额的抚养费。抓住尹启盛就是不放手。 几个法警站在旁边看着热闹,也无从插手。 婉婶越说越气,拉着尹启盛1头就朝着他的胸口就撞了过来。 牧天正好挤近人群,伸手挡住了婉婶撞向尹启盛胸口的头。 婉婶缩头抬眼1看是牧天,立马愣住,随即“噗通”1声跪下,抱住牧天的腿哀求道:“牧天啊,我知道胡提他听你的,你给我们娘俩留条活路吧。” 牧天脸上露出冷笑来,弯腰扶起了婉婶,“婉婶,快快请起,您这是干什么?” “牧公子,你给评评理,当初是不是胡提他追求的欧阳?现在他1推625,连庭也不出了。什么意思?”婉婶气哼哼地对牧天嚷道。 “婉婶,您看这么多人,有些话说出了不好听,法院既然已经判了,您就应该尊重判决,有什么不服的,可以上诉嘛。”牧天试图给她解释1下她的权利。 婉婶根本不理牧天那1套,“他们都商量好的,就是要逼死我们娘俩。我上诉还有什么用?还不是1样的结果?”她继续两手在空中比划着,朝牧天吼着。 >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据我所知,你们现在是娘仨了。只是我不知道那另外1口是从哪里来的啊?”牧天极尽讽刺地说。 婉婶愣愣地看着牧天,半晌叫着:“牧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另外1口是从哪里来的?那不是胡提那小子……” “且慢,婉婶!”牧天伸手指婉婶,制止着她再说下去。朝周围的人大力地挥着手喊着:“散了,都散了吧,没见过吵架的?散了,散了!”他说着,朝尹启盛使了个眼色,尹启盛见状赶紧溜了。 1些人看牧天震劝住了婉婶,估计这热闹也没什么看头了,就摇着头议论着散去了。 婉婶见没有什么人了,也消了气焰,呆呆地望着牧天。 牧天长长地舒了1口气,温言道:“婉婶,我念您是个长辈,我们又租过您的房子,您对我们也是照顾有加。我就劝您两句,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我还是那句话,您要是对判决不服,可以上诉。” 婉婶愣愣地看着牧天,显然是想听牧天后面的“但是”的内容。 “但是,我劝您还是放弃了吧。以您现在的状况,恐怕连律师也请不起。上海滩说大挺大,说不大也不大。您今天这么1闹腾,哪有律师敢接您的上诉案子啊。再说了,1身的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您就是闹出大天来,除了会得了个藐视法庭罪意外,是个正常的法官还得维持原判。”牧天1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着。 “那我就这样?什么都没有了?”婉婶委屈地说着。 “话不能这么说,婉婶。您不还有刚刚判决给欧阳慧的抚养费嘛。再说了,婉婶。您原来也什么都没有啊。您看啊,您7星里的房子是人家肖荣光家的,肖家是看在您的人品上才托您代管的。您有得住,租金您还拿着。可您有没有想过,那都不是您应该的。”牧天好像是在揭着婉婶的疮疤。 读者身 “你这是说我是得了便宜了呗。”婉婶不服气地说。 “您自己觉得呢,婉婶?”牧天反问道。 婉婶1时无语。 “婉婶,您看,咱得了便宜不能卖乖是不是?这么多年,你有吃有住又有得花,那不都是肖家的嘛。后来,肖家让您腾房,您马上就要露宿街头了,可胡提给您提供了住的地方。4上4下,够意思了吧?可您还要更大的,要当2房东,胡提也够意思,给您换了个公馆,房契上还写的是你们娘俩的名,可是您哪?想了个离婚的招,要把房子完全洗到你们手里,让我兄弟胡提无家可归,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牧天的语气逐渐重了起来。 “那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啦啊。”婉婶凄厉地喊了1声。 “婉婶,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就像我刚刚说的,您要想的是,您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您刚来上海的时候,不过就是给人家帮佣的,只是碰到了个好人家,你才有了后来有的1切,过上了小康的生活。要是碰到个坏人家呢?相信你还是1无所有,什么连现在也不如呢。虽然你的欧阳公馆泡汤了,律师答应你的巨额抚养费也没有到手,可是这两万大洋您也是白得的呀?”牧天入情入理地说着。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好好1个闺女嫁给他胡提了,他也不能连面都不露吧?”婉婶突然又大声嚷起来。 “婉婶,您说这话真的应该脸红的。欧阳慧当时是如何嫁给胡提的,这中间的原因您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再把当初的事情再翻出来,那难堪的1定是您老人家。”牧天正告地说。 婉婶翻眼看了1下牧天,1时无语。 “是这样,胡提不露面就是怕提起当初大家呛起来都没面子,还有也是为了欧阳慧着想。这事要是让揭出来了,你让她1个女人家将来怎么活人。何况她还要带着个孩子。”他见婉婶依旧不说话,就接着说,“这样吧,婉婶。今天我做主,您要是不打算上诉,今天我就让胡提的代理人把支票给您开了,这事就这么了了。您要是想在上海呆着,可以再找1家帮佣。不想呢,这些钱也够回老家做个小生意。衣食无忧,养大孩子是没有问题的,说不定欧阳慧还可以嫁个好人家,日子就更不用愁了。”牧着,招呼兰向成过来,开了张支票给婉婶。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5章 运气不常有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婉婶接支票的时候显得很无奈,她对牧天冷眼道:“牧公子话都是到这份上了,我这个做长辈的如果不接受,那实在是给脸不要脸了。承牧公子情,贫妇就先收着了,谁让案咱人穷志短呢?后会有期,牧公子。” 牧天心下1冷,勉强拱手相送。 1直等在外围的耿1飚开着车在前方不远处停了,等婉婶走近,欧阳慧下车替她打开车门,木有买瞥见,心里就更凉了。 牧天与婉婶的1番说教已经弄得头大,有觉得兰向成这1路真是不容易,自己把胡提支走,去了南京替黄尊丏的运输队提3辆卡车来,也难为兰向成了。 本来也不远,眼看也到了中午饭口,就说带兰向成去海子荡吃河鲜犒劳1下。 兰向成1听,而当然欢欣鼓舞。能跟老板1起用餐,而且是老板主动邀请的,那说明自己在老板心目中的地位是重要的,最起码是开始重要起来了。 黄尊丏1听牧天来了,赶紧跑出来迎接。 “少主来也不让人打个电话,我要准备准备。”黄尊丏诚惶诚恐地说,好像有什么不太好说的事情似的。 “我就是临时想到的,就来了。准备什么?有什么就吃什么。”牧天不再是地说。 “吃倒是什么也不缺,就是少主……”黄尊丏迟疑地说着。 “什么事你直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吗?”牧天奇怪地道。 “少主,属下办事不力,您的专用包房给人占了。”黄尊丏喏喏地说。 “占了?”牧天有点意外地重复了1句,随即1笑说,“占了就占了呗,你还可以多收1点钱。我们就3个人,金将军停好车就进来了。随便找个地方,清净但就行。” “是,是,少主有容人海量。但属下还是应该给您通报1声。”黄尊丏好像十分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哦?那说吧。”牧天1边朝里面走1边说着,“就这吧,靠窗户,僻静空气还好,还能看看外面的街景。就这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道。 黄尊丏朝左右看了看,掸了掸椅子,请牧天坐下。 金虎正好进来,黄尊丏有招呼金虎坐下,正要跟牧天是他刚才开了个头的话。 金虎却凑近牧天耳朵跟前小声说了几句。 “是冲我们来的吗?”牧天问严肃地金虎。 “我看不像,看样子来了有1会儿了,1个人旁边扔了78个相同的烟头。肯定是在我们到之前就来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吃饭?”金虎说明着。 “怎么回事?”黄尊丏关切地问。 “没什么,金将军刚停车的时候,发现了几个不3不4的人在酒楼周围。你注意到了没有?”牧天不当回事地说着,同时问黄尊丏。 黄尊丏沉吟了1下道:“少主,您听我说,这可能跟占您包房的那些人有关。” “那些人?是什么人?”牧天这下立刻警觉有迷茫地问道。 “这些人来过几次,起先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坐就行了,看着都像大小组织的头头,1个个都很显派。领头的是1个姓钟的先生,5十来岁,1口闽南腔。他说他认识少主,还要我给他1个好的折扣。几次我都让他签单了。1分现钱也没收。”黄尊丏说到这里停顿了1下,看着牧天。 “认识我?他说他叫什么了没有?”牧天问。 “对,他不仅说认识少主,还说认识季伯,叫钟,钟剑洪,对钟剑洪。我不好找少主对证,就把包房给了他。”黄尊丏的语气又诚惶诚恐起来。 哇靠,章鱼! “他来过很多次了吗?跟他1起来的都是什么人?”牧天严肃地问黄尊丏。 “也有45次了吧。跟他1起来的什么人不清楚,看上去都像个什么小头头。”黄尊丏猜测地说。 “他们都说些什么?或者你们这里的伙计都听到了点什么?”牧天问。 “这个倒没注意,好像有两回1个伙计听到他们说什么’团结‘之类的话。”黄尊丏不确定地说。 “你把那个伙计找来,我问问他。”牧天吩咐黄尊丏说。 “好,少主请稍后。还按原样给您上?”黄尊丏请示着。 “行吧。你快去找人吧。”牧天沉吟地道。 这个章鱼在干什么?季伯也应该给自己通报1声啊。 以刚才金虎所说外面可疑的人,应该是极司菲尔路的人,那么他们的出现,极有可能跟章鱼的聚会有关。 可章鱼又在搞什么名堂? 片刻,那个伙计跟着黄尊丏过来了,他问我少主好,就告诉牧天,那天钟剑洪来的时候,有这么56个人1起的,他听他们的谈话,好像里面有斧头帮,剃刀党,鹰嘴帮,青龙会,好像还有泰山会的人。他们要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什么人。再多的情况他也不知道了。 “今天他们进包房的几个人?”牧天让伙计下去了,问黄尊丏。 身 “今天人多,所以他们才占了少主的包房。前前后后有十来个吧。像要开会的样子。”黄尊丏干才找伙计的时候,出门看了看,确实有几个不3不4的人在周围晃悠,这才觉得事情严重,语调沉重起来。 “木虎他们在店里吗?”牧天问。 “启禀少主,他们轮休,回海子荡了。不过店里的伙计都好使的。少主有什么示下。”黄尊丏恭敬地说。 “现在极司菲尔路的人不知道里面的虚实,还不敢贸然地闯进来。让所有的伙计注意了,立刻武装起来,但是要隐蔽,1旦他们闯进来,要保证包房里的人及时撤走,尤其是那个钟剑洪,1定要保护他的安全。要是真的开火了,要做到极司菲尔路的1个活口都不能留。我还要保证这个地方的地位。”牧天冷静地布置着。 “少主放心。”黄尊丏沉着地应着。 “我去你办公室打几个电话,过2十分钟你去叫钟剑洪到你的办公室找我。走吧。”牧着,站起身来,在黄尊丏的带领下,上了2楼的办公室。 黄尊丏关门出去,牧天拨通了蒋信义的电话。 蒋信义1听牧天介绍的情况,心下大惊,立刻派出了5十个巡捕,4辆警车,奔荡海潮而来。 放下蒋信义的电话,牧天有拨通了季凤麟的电话,季凤麟1听牧的,反应跟蒋信义差不多,叫牧天稳住局面自己马上赶过来。 他把电话打完了,钟剑洪在黄尊丏的带领下敲门进来。 钟剑洪起先不相信黄尊丏说的牧天在办公室等他,正在跟包房里的说得特火朝天的他,在黄尊丏各方面劝服下,才不是很情愿地随黄尊丏过来的。 他1见牧天,愣1会儿神,接着就4处往外地与牧天握手。 “钟先生是在这里干什么?”牧天1点也不给钟剑洪留面子,直接严肃地问。 钟剑洪反感地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牧探长问得有点多了吧。” “章鱼先生,做事情不能顾头不顾腚吧。你朝外看看。”牧天按了1下百叶窗,朝外看了1眼,示意钟剑洪过来也看1下。 钟剑洪乜斜了牧天1眼,凑多来,扒开百叶窗朝下看着,嘴里不由吸了1口气,扭头看着牧天,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钟先生,在下很佩服你的有勇气和胆魄以及能力,可是,这里是上海滩,不是什么事光凭运气,就能成功的。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有人救你。”牧天严厉地说,“让你的人马上撤离,你那个包房里有个紧急出口,等他们都走了,你回这里等着,蒋信义和季伯1会儿就到,那是后再看你该怎么出去。这些人显然是冲你来的。” “这不可能?你不要耸人听闻,我刚来上海滩,没有人认识我,更不知道我的行踪。”钟剑洪信誓旦旦地说,显然把牧天的话当了耳旁风。 “钟先生忘了自己是怎么进的上海,还是忘了那个鱼粉的味道?”牧天不无嘲讽地说道。 “牧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钟剑洪脸色难看地问道。 牧天又扒开了百叶窗,看了1会儿,招呼钟剑洪过来1起看着,他指着窗外说,“看到那个穿黑色西装的人了没有,他叫贾正廷,是极司菲尔路十7号的主任,他在这里出现意味着,你来上海的消息早就走漏了。那天在鱼粉店里就有他的人在里面等着你,如果不是我们用警车把你抓走,你可能现在就在他的审讯室里过电刑呢。”牧天恶狠狠地说道。 钟剑洪1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牧天。 1辆警察从远处开来。 牧天把窗口的位置让出来,钟剑洪扒着百叶窗,把眼睛瞄向窗外。 警车停住。 蒋信义下车,跟迎出来的黄尊丏拱手又握手,两人并肩走入酒楼。 片刻,4辆警车相继赶到,45十个警察嬉笑着涌进酒楼,立刻占满了1楼大厅。 外面可疑的人突然不见了踪影。 站在旁边的牧天冷笑地看着望着窗外诧异的钟剑洪。 蒋信义推门进来了。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5章 运气不常有 <>:。,<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婉婶接支票的时候显得很无奈,她对牧天冷眼道:“牧公子话都是到这份上了,我这个做长辈的如果不接受,那实在是给脸不要脸了。承牧公子情,贫妇就先收着了,谁让案咱人穷志短呢?后会有期,牧公子。” 牧天心下1冷,勉强拱手相送。 1直等在外围的耿1飚开着车在前方不远处停了,等婉婶走近,欧阳慧下车替她打开车门,木有买瞥见,心里就更凉了。 牧天与婉婶的1番说教已经弄得头大,有觉得兰向成这1路真是不容易,自己把胡提支走,去了南京替黄尊丏的运输队提3辆卡车来,也难为兰向成了。 本来也不远,眼看也到了中午饭口,就说带兰向成去海子荡吃河鲜犒劳1下。 兰向成1听,而当然欢欣鼓舞。能跟老板1起用餐,而且是老板主动邀请的,那说明自己在老板心目中的地位是重要的,最起码是开始重要起来了。 黄尊丏1听牧天来了,赶紧跑出来迎接。 “少主来也不让人打个电话,我要准备准备。”黄尊丏诚惶诚恐地说,好像有什么不太好说的事情似的。 “我就是临时想到的,就来了。准备什么?有什么就吃什么。”牧天不再是地说。 “吃倒是什么也不缺,就是少主……”黄尊丏迟疑地说着。 “什么事你直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吗?”牧天奇怪地道。 “少主,属下办事不力,您的专用包房给人占了。”黄尊丏喏喏地说。 “占了?”牧天有点意外地重复了1句,随即1笑说,“占了就占了呗,你还可以多收1点钱。我们就3个人,金将军停好车就进来了。随便找个地方,清净但就行。” “是,是,少主有容人海量。但属下还是应该给您通报1声。”黄尊丏好像十分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哦?那说吧。”牧天1边朝里面走1边说着,“就这吧,靠窗户,僻静空气还好,还能看看外面的街景。就这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道。 黄尊丏朝左右看了看,掸了掸椅子,请牧天坐下。 金虎正好进来,黄尊丏有招呼金虎坐下,正要跟牧天是他刚才开了个头的话。 金虎却凑近牧天耳朵跟前小声说了几句。 “是冲我们来的吗?”牧天问严肃地金虎。 “我看不像,看样子来了有1会儿了,1个人旁边扔了78个相同的烟头。肯定是在我们到之前就来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吃饭?”金虎说明着。 “怎么回事?”黄尊丏关切地问。 “没什么,金将军刚停车的时候,发现了几个不3不4的人在酒楼周围。你注意到了没有?”牧天不当回事地说着,同时问黄尊丏。 黄尊丏沉吟了1下道:“少主,您听我说,这可能跟占您包房的那些人有关。” “那些人?是什么人?”牧天这下立刻警觉有迷茫地问道。 “这些人来过几次,起先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坐就行了,看着都像大小组织的头头,1个个都很显派。领头的是1个姓钟的先生,5十来岁,1口闽南腔。他说他认识少主,还要我给他1个好的折扣。几次我都让他签单了。1分现钱也没收。”黄尊丏说到这里停顿了1下,看着牧天。 “认识我?他说他叫什么了没有?”牧天问。 “对,他不仅说认识少主,还说认识季伯,叫钟,钟剑洪,对钟剑洪。我不好找少主对证,就把包房给了他。”黄尊丏的语气又诚惶诚恐起来。 哇靠,章鱼! “他来过很多次了吗?跟他1起来的都是什么人?”牧天严肃地问黄尊丏。 “也有45次了吧。跟他1起来的什么人不清楚,看上去都像个什么小头头。”黄尊丏猜测地说。 “他们都说些什么?或者你们这里的伙计都听到了点什么?”牧天问。 “这个倒没注意,好像有两回1个伙计听到他们说什么’团结‘之类的话。”黄尊丏不确定地说。 “你把那个伙计找来,我问问他。”牧天吩咐黄尊丏说。 “好,少主请稍后。还按原样给您上?”黄尊丏请示着。 “行吧。你快去找人吧。”牧天沉吟地道。 这个章鱼在干什么?季伯也应该给自己通报1声啊。 以刚才金虎所说外面可疑的人,应该是极司菲尔路的人,那么他们的出现,极有可能跟章鱼的聚会有关。 可章鱼又在搞什么名堂? 片刻,那个伙计跟着黄尊丏过来了,他问我少主好,就告诉牧天,那天钟剑洪来的时候,有这么56个人1起的,他听他们的谈话,好像里面有斧头帮,剃刀党,鹰嘴帮,青龙会,好像还有泰山会的人。他们要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什么人。再多的情况他也不知道了。 “今天他们进包房的几个人?”牧天让伙计下去了,问黄尊丏。 身 “今天人多,所以他们才占了少主的包房。前前后后有十来个吧。像要开会的样子。”黄尊丏干才找伙计的时候,出门看了看,确实有几个不3不4的人在周围晃悠,这才觉得事情严重,语调沉重起来。 “木虎他们在店里吗?”牧天问。 “启禀少主,他们轮休,回海子荡了。不过店里的伙计都好使的。少主有什么示下。”黄尊丏恭敬地说。 “现在极司菲尔路的人不知道里面的虚实,还不敢贸然地闯进来。让所有的伙计注意了,立刻武装起来,但是要隐蔽,1旦他们闯进来,要保证包房里的人及时撤走,尤其是那个钟剑洪,1定要保护他的安全。要是真的开火了,要做到极司菲尔路的1个活口都不能留。我还要保证这个地方的地位。”牧天冷静地布置着。 “少主放心。”黄尊丏沉着地应着。 “我去你办公室打几个电话,过2十分钟你去叫钟剑洪到你的办公室找我。走吧。”牧着,站起身来,在黄尊丏的带领下,上了2楼的办公室。 黄尊丏关门出去,牧天拨通了蒋信义的电话。 蒋信义1听牧天介绍的情况,心下大惊,立刻派出了5十个巡捕,4辆警车,奔荡海潮而来。 放下蒋信义的电话,牧天有拨通了季凤麟的电话,季凤麟1听牧的,反应跟蒋信义差不多,叫牧天稳住局面自己马上赶过来。 他把电话打完了,钟剑洪在黄尊丏的带领下敲门进来。 钟剑洪起先不相信黄尊丏说的牧天在办公室等他,正在跟包房里的说得特火朝天的他,在黄尊丏各方面劝服下,才不是很情愿地随黄尊丏过来的。 他1见牧天,愣1会儿神,接着就4处往外地与牧天握手。 “钟先生是在这里干什么?”牧天1点也不给钟剑洪留面子,直接严肃地问。 钟剑洪反感地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牧探长问得有点多了吧。” “章鱼先生,做事情不能顾头不顾腚吧。你朝外看看。”牧天按了1下百叶窗,朝外看了1眼,示意钟剑洪过来也看1下。 钟剑洪乜斜了牧天1眼,凑多来,扒开百叶窗朝下看着,嘴里不由吸了1口气,扭头看着牧天,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钟先生,在下很佩服你的有勇气和胆魄以及能力,可是,这里是上海滩,不是什么事光凭运气,就能成功的。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有人救你。”牧天严厉地说,“让你的人马上撤离,你那个包房里有个紧急出口,等他们都走了,你回这里等着,蒋信义和季伯1会儿就到,那是后再看你该怎么出去。这些人显然是冲你来的。” “这不可能?你不要耸人听闻,我刚来上海滩,没有人认识我,更不知道我的行踪。”钟剑洪信誓旦旦地说,显然把牧天的话当了耳旁风。 “钟先生忘了自己是怎么进的上海,还是忘了那个鱼粉的味道?”牧天不无嘲讽地说道。 “牧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钟剑洪脸色难看地问道。 牧天又扒开了百叶窗,看了1会儿,招呼钟剑洪过来1起看着,他指着窗外说,“看到那个穿黑色西装的人了没有,他叫贾正廷,是极司菲尔路十7号的主任,他在这里出现意味着,你来上海的消息早就走漏了。那天在鱼粉店里就有他的人在里面等着你,如果不是我们用警车把你抓走,你可能现在就在他的审讯室里过电刑呢。”牧天恶狠狠地说道。 钟剑洪1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牧天。 1辆警察从远处开来。 牧天把窗口的位置让出来,钟剑洪扒着百叶窗,把眼睛瞄向窗外。 警车停住。 蒋信义下车,跟迎出来的黄尊丏拱手又握手,两人并肩走入酒楼。 片刻,4辆警车相继赶到,45十个警察嬉笑着涌进酒楼,立刻占满了1楼大厅。 外面可疑的人突然不见了踪影。 站在旁边的牧天冷笑地看着望着窗外诧异的钟剑洪。 蒋信义推门进来了。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6章 幕后推手 说 蒋信义径直走到牧天跟前,跟他握了下手,正要说话,钟剑洪扭过头来,想要招呼蒋信义。 蒋信义脸色立变,厉声说道:“我现在不跟你争论。救你召集来的人安全撤出是牧天最重要的。” 牧天高兴地拍了1下蒋信义的肩膀。 蒋信义报以微笑,也探头看向窗外。 黄尊丏带着金虎匆匆推门进来。 “少主,走不了了。”黄尊丏焦急地说道。 “怎么回事。”牧天诧异地问。 “金将军顺吧。”黄尊丏扯了1下金虎说。 金虎跨前1步道:“探长,安全门没有问题,但门外1溜停着不明来历的4辆汽车,窗帘都是拉着的。不知里面什么动静。我让他们撤回来了。” “我来晚了。这样我让警车冲散他们!”蒋信义说着,拔出手枪就要奔出。 : 牧天1把拉住他,“想火拼啊?”他指了1下钟剑洪,“他的命是命,”又指了下蒋信义,把手向旁边大力地1挥,加重了语气,“你手下兄弟的命不是命?!” 蒋信义1愣,1时无语。 钟剑洪突然眼睛1闪,扫了1眼牧天和蒋信义,垂下眼睑。 “牧天,章鱼是上面派来工作的,我们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蒋信义解释说。 “蒋大哥,这事您等季伯来了,跟他说去。我不想听您这话。他在这里干什么,您大概也不知道吧。”牧天沉郁地道,瞟了依旧垂眼的钟剑洪1眼,问钟剑洪,“是不是?你先别说话,等季伯到了,你们仨去旁边掐去。”牧天好像不胜其烦地说着。 沉吟着的蒋信义缓和了1下口气问钟剑洪:“你那里网罗了多少人?” 钟剑洪大概是对“网罗”有点敏感,抬眼看了蒋信义1眼,“十67个吧。”他嘟囔般地说着。 “还好。”他大概有了什么脱身的计策,自语似的道。 “蒋大哥别费心了。要出也得从正门出。我不能让任何人在我这荡海潮闹事。你们也不行。海子荡几万人还靠这个买油盐酱醋呢。这里不能毁了。等等吧,金虎,你让那波人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只要贾正廷的人不冲进来,不用理他们。”牧天命令道。 金虎领命而去。 说-app&——> “黄老,安排下面酒菜上桌。再找几张大红纸和笔墨来。”牧天对黄尊丏说着,并不理会蒋信义以及钟剑洪的惊异。 正要出门的黄尊丏退了1步,轻声招呼道:“季伯。” 季凤麟拱手道了声“黄先生”,径直进了屋。 “你要的人我都带来了,在店门口侯着呢。若曦也在。”季凤麟对牧道。 牧天点头“谢”了1声。 黄尊丏把笔墨红纸递给来。 牧天让黄尊丏把红纸铺在桌上,对季凤麟说:“还是请季伯赐墨宝吧。” 季凤麟也不客气,像凯旋归来的勇士,提笔蘸墨,挥手写出斗大的字来。 全开的红纸1个上面是:恒、昌、百、货、向……租界警方赠旗捐赠仪式暨治安基金成立仪式。 接着又即兴写了1副对联,上联是:除暴安良保1方平安;下联是:发展经济促社会繁荣。横批则是:警民携手共进。 ,~欢迎下载 牧天低声叫了声“好”。众人莫名其妙地鼓起了掌来。 季凤麟转圈拱着手。 牧天叫黄尊丏去用面粉打1桶浆糊在店门外贴了。 几个伙计在门前爬高上低地1阵折腾,横幅和对联刚刚贴好,1个乐队敲锣打鼓地就出现在门口,跟着乔世宽带着1众士绅模样的人走到店门前。 两个时髦女郎抬着1面锦旗,上书8个大字:警民携手,共赴未来。 预先等候在门前的各报的记者在季若曦的鼓动下,1窝蜂地涌上前来,逮着乔世宽问东问西。 乔世宽大谈了租界警方对社会经济所做的贡献,而且着意强调了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对发展经济的重要性。基于此,他才邀请了诸多社会名流出资,成立了上海治安基金会,以奖励那些对租界,但不限于租界地区的社会治安做出突出贡献的警务人员。他在记者面前还为租界警务处捐赠大洋3百万,以更好地改善警队的装备和提高警务人员的待遇。同时减轻市民的巡捕捐。他之所以这么做,1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将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这都是在完成爱人的心愿。 现场1片欢腾。 牧天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就叫蒋信义和季凤麟下去。 如果说这是台戏,那牧天就上演了1出全武行。此时则是舞台监督。 1帮人囊这合影留念,记者们则抽空挖掘着自己想要的新闻素材。 随后,在场参与的人都被请到酒楼里胡吃海喝了1通,有都打着饱嗝地出来酒楼,那来那去了。 钟剑洪召集的那十67个人,也混在人群中不知所踪了。 钟剑洪则坐上了蒋信义的轿车,直接给拉到了牧天的凤凰台。 …………………… 眼看就要手到擒来的章鱼,结果被人1场闹剧给彻底搅合了。 贾正廷气不打1处来,王立山因为冯自勤被毒杀事件,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石门满仓的信任,其仕途就此也就画上了句号。他原本想借成功捉拿章鱼而封官加爵1统极司菲尔路的梦想有活生生地被打碎了。 1气之下,他差1点1枪就把他亲自出面收买的线人左纪兴1枪给毙了。 左纪兴是海子荡蛤蟆岛的人,后来因为办事机灵被黄尊丏调到店里当了伙计,并很快晋升成了领班。 荡海潮的迅速崛起,引起了贾正廷的注意。他想弄清这个还有这3个连锁店的酒楼背后的资本以及实际控制人是谁,就派了马成和胡大洪去探风。 马成和胡大洪发现了左纪兴,因为当时他正在为儿子心脏手术的高额医疗费发愁,马成和胡大洪都认为此人可用。 最后是贾正廷亲自出面,不仅解决了左纪兴儿子的手术费用,还被他介绍了德国医生做的手术。手术很成功,儿子恢复得很好,左纪兴也自然地成了贾正廷的线人。 荡海潮高仿安全通道的秘密,就是左纪兴提供给贾正廷的。 那个包房归牧天专用,左纪兴也1并告诉了贾正廷。 自打钟剑洪调来上来,1路上1直跟踪着他,到上海才失去目标的谢富顺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又发现了他。 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天注定。 钟剑洪要发展的剃刀党的而2当家的跟谢富顺是老乡,而且是1个村里尿尿和泥玩长大的兄弟。他跟踪钟剑洪到上海以后,就1直住在这个老乡家里。此次钟剑洪要笼络2当家的,甚至蛊惑他将大当家的杀了,自己另立旗杆。 2当家的有1回喝多了,就把这事拿出来跟谢富顺商量,谢富顺听得仔细,断定此人就是章鱼钟剑洪。 1次他们密会,谢富顺跟踪侦察了1下,果然是钟剑洪无疑。 要说贾正廷跟谢富顺的渊源就深了。 小说,欢迎下载< 他们都是歌乐山党训班的学员,贾正廷是4期,谢富顺是5期。他们在学习期间就1起参加过几次秘密行动,而且又1次,贾正廷还救过谢富顺的命。 钟剑洪到上海的行踪以及接头地点。暗号什么的,都是谢富顺电告给贾正廷的。 谢富顺打入第十9路军后,1路走过来,当了钟剑洪的勤务兵。 钟剑洪很信任他,即使转会夫斯基,也1直带着他。 不过,那天跟这次1样,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 贾正廷的沮丧简直大破天了,当左纪兴再次证明荡海潮那天幕后黑手是牧天的时候,他极端地后悔,当初无论如何也应该在上海站,把这个小赤佬给杀了的。 因此,他没有把左纪兴给毙了,而是要求他继续潜伏在荡海潮里,配合马成和胡大洪搞清楚牧天的行踪。 接正廷不信,我1天2十4个小时盯住你,就就是神仙,难道没有个打盹的时候? 他把马成和胡大洪叫过来,吩咐了新的任务,收拢了所有的资料,就奔翠竹苑石门满仓的官邸去了。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6章 幕后推手 说 蒋信义径直走到牧天跟前,跟他握了下手,正要说话,钟剑洪扭过头来,想要招呼蒋信义。 蒋信义脸色立变,厉声说道:“我现在不跟你争论。救你召集来的人安全撤出是牧天最重要的。” 牧天高兴地拍了1下蒋信义的肩膀。 蒋信义报以微笑,也探头看向窗外。 黄尊丏带着金虎匆匆推门进来。 “少主,走不了了。”黄尊丏焦急地说道。 “怎么回事。”牧天诧异地问。 “金将军顺吧。”黄尊丏扯了1下金虎说。 金虎跨前1步道:“探长,安全门没有问题,但门外1溜停着不明来历的4辆汽车,窗帘都是拉着的。不知里面什么动静。我让他们撤回来了。” “我来晚了。这样我让警车冲散他们!”蒋信义说着,拔出手枪就要奔出。 : 牧天1把拉住他,“想火拼啊?”他指了1下钟剑洪,“他的命是命,”又指了下蒋信义,把手向旁边大力地1挥,加重了语气,“你手下兄弟的命不是命?!” 蒋信义1愣,1时无语。 钟剑洪突然眼睛1闪,扫了1眼牧天和蒋信义,垂下眼睑。 “牧天,章鱼是上面派来工作的,我们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蒋信义解释说。 “蒋大哥,这事您等季伯来了,跟他说去。我不想听您这话。他在这里干什么,您大概也不知道吧。”牧天沉郁地道,瞟了依旧垂眼的钟剑洪1眼,问钟剑洪,“是不是?你先别说话,等季伯到了,你们仨去旁边掐去。”牧天好像不胜其烦地说着。 沉吟着的蒋信义缓和了1下口气问钟剑洪:“你那里网罗了多少人?” 钟剑洪大概是对“网罗”有点敏感,抬眼看了蒋信义1眼,“十67个吧。”他嘟囔般地说着。 “还好。”他大概有了什么脱身的计策,自语似的道。 “蒋大哥别费心了。要出也得从正门出。我不能让任何人在我这荡海潮闹事。你们也不行。海子荡几万人还靠这个买油盐酱醋呢。这里不能毁了。等等吧,金虎,你让那波人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只要贾正廷的人不冲进来,不用理他们。”牧天命令道。 金虎领命而去。 说-app&——> “黄老,安排下面酒菜上桌。再找几张大红纸和笔墨来。”牧天对黄尊丏说着,并不理会蒋信义以及钟剑洪的惊异。 正要出门的黄尊丏退了1步,轻声招呼道:“季伯。” 季凤麟拱手道了声“黄先生”,径直进了屋。 “你要的人我都带来了,在店门口侯着呢。若曦也在。”季凤麟对牧道。 牧天点头“谢”了1声。 黄尊丏把笔墨红纸递给来。 牧天让黄尊丏把红纸铺在桌上,对季凤麟说:“还是请季伯赐墨宝吧。” 季凤麟也不客气,像凯旋归来的勇士,提笔蘸墨,挥手写出斗大的字来。 全开的红纸1个上面是:恒、昌、百、货、向……租界警方赠旗捐赠仪式暨治安基金成立仪式。 接着又即兴写了1副对联,上联是:除暴安良保1方平安;下联是:发展经济促社会繁荣。横批则是:警民携手共进。 ,~欢迎下载 牧天低声叫了声“好”。众人莫名其妙地鼓起了掌来。 季凤麟转圈拱着手。 牧天叫黄尊丏去用面粉打1桶浆糊在店门外贴了。 几个伙计在门前爬高上低地1阵折腾,横幅和对联刚刚贴好,1个乐队敲锣打鼓地就出现在门口,跟着乔世宽带着1众士绅模样的人走到店门前。 两个时髦女郎抬着1面锦旗,上书8个大字:警民携手,共赴未来。 预先等候在门前的各报的记者在季若曦的鼓动下,1窝蜂地涌上前来,逮着乔世宽问东问西。 乔世宽大谈了租界警方对社会经济所做的贡献,而且着意强调了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对发展经济的重要性。基于此,他才邀请了诸多社会名流出资,成立了上海治安基金会,以奖励那些对租界,但不限于租界地区的社会治安做出突出贡献的警务人员。他在记者面前还为租界警务处捐赠大洋3百万,以更好地改善警队的装备和提高警务人员的待遇。同时减轻市民的巡捕捐。他之所以这么做,1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将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这都是在完成爱人的心愿。 现场1片欢腾。 牧天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就叫蒋信义和季凤麟下去。 如果说这是台戏,那牧天就上演了1出全武行。此时则是舞台监督。 1帮人囊这合影留念,记者们则抽空挖掘着自己想要的新闻素材。 随后,在场参与的人都被请到酒楼里胡吃海喝了1通,有都打着饱嗝地出来酒楼,那来那去了。 钟剑洪召集的那十67个人,也混在人群中不知所踪了。 钟剑洪则坐上了蒋信义的轿车,直接给拉到了牧天的凤凰台。 …………………… 眼看就要手到擒来的章鱼,结果被人1场闹剧给彻底搅合了。 贾正廷气不打1处来,王立山因为冯自勤被毒杀事件,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石门满仓的信任,其仕途就此也就画上了句号。他原本想借成功捉拿章鱼而封官加爵1统极司菲尔路的梦想有活生生地被打碎了。 1气之下,他差1点1枪就把他亲自出面收买的线人左纪兴1枪给毙了。 左纪兴是海子荡蛤蟆岛的人,后来因为办事机灵被黄尊丏调到店里当了伙计,并很快晋升成了领班。 荡海潮的迅速崛起,引起了贾正廷的注意。他想弄清这个还有这3个连锁店的酒楼背后的资本以及实际控制人是谁,就派了马成和胡大洪去探风。 马成和胡大洪发现了左纪兴,因为当时他正在为儿子心脏手术的高额医疗费发愁,马成和胡大洪都认为此人可用。 最后是贾正廷亲自出面,不仅解决了左纪兴儿子的手术费用,还被他介绍了德国医生做的手术。手术很成功,儿子恢复得很好,左纪兴也自然地成了贾正廷的线人。 荡海潮高仿安全通道的秘密,就是左纪兴提供给贾正廷的。 那个包房归牧天专用,左纪兴也1并告诉了贾正廷。 自打钟剑洪调来上来,1路上1直跟踪着他,到上海才失去目标的谢富顺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又发现了他。 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天注定。 钟剑洪要发展的剃刀党的而2当家的跟谢富顺是老乡,而且是1个村里尿尿和泥玩长大的兄弟。他跟踪钟剑洪到上海以后,就1直住在这个老乡家里。此次钟剑洪要笼络2当家的,甚至蛊惑他将大当家的杀了,自己另立旗杆。 2当家的有1回喝多了,就把这事拿出来跟谢富顺商量,谢富顺听得仔细,断定此人就是章鱼钟剑洪。 1次他们密会,谢富顺跟踪侦察了1下,果然是钟剑洪无疑。 要说贾正廷跟谢富顺的渊源就深了。 小说,欢迎下载< 他们都是歌乐山党训班的学员,贾正廷是4期,谢富顺是5期。他们在学习期间就1起参加过几次秘密行动,而且又1次,贾正廷还救过谢富顺的命。 钟剑洪到上海的行踪以及接头地点。暗号什么的,都是谢富顺电告给贾正廷的。 谢富顺打入第十9路军后,1路走过来,当了钟剑洪的勤务兵。 钟剑洪很信任他,即使转会夫斯基,也1直带着他。 不过,那天跟这次1样,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 贾正廷的沮丧简直大破天了,当左纪兴再次证明荡海潮那天幕后黑手是牧天的时候,他极端地后悔,当初无论如何也应该在上海站,把这个小赤佬给杀了的。 因此,他没有把左纪兴给毙了,而是要求他继续潜伏在荡海潮里,配合马成和胡大洪搞清楚牧天的行踪。 接正廷不信,我1天2十4个小时盯住你,就就是神仙,难道没有个打盹的时候? 他把马成和胡大洪叫过来,吩咐了新的任务,收拢了所有的资料,就奔翠竹苑石门满仓的官邸去了。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7章 破镜终需重圆 小说 石门满仓猛地扔掉助手递给他的“杀身成仁”的纸条,拉开门奔了出去,当他打开中村友信的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地板上跪着的上身赤裸着的光亮的背部。 他还那样跪坐着,两手握着1柄短刀,佝偻在腹部,头低垂着。只是地板上已经满是血迹。 他面对的是1副天皇的画像。旁边还有1副天皇与阁员们相谈甚欢的照片,那其中有1位是穿着西装的汪先生。 石门满仓无语地凝视了1会儿,走出,拉上门长长地喘着气。 他很佩服中村友信的勇气:切腹自杀。 他想到了马斯烈,那个1出事就仓皇逃离上海,奔南京老窝的男人。 在他的信念里,没有切腹自杀的勇气和担当,那就是文明的陨落和道德的沦丧。 所以,他感到已经被对手不着痕迹毒杀的冯自勤是个人才,只可惜自己还没有好好地利用,就无声殒命了。 中村都自杀了,那极司菲尔路2十6号的那个王立山呢? 他突然又得出了1个结论。精英往往都会早亡,而活着的都是庸才。 自从他来上海以后,爪牙接连折损,甚至心腹大蒋如久井英1这样的也遭遇不测,再加上这个自己即将重用的冯自勤,又惨遭毒杀,这1系列的打击,让他突然意识到在,在上海,他遇到了对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1帮军警特务的严密监视下,1批那么重要,且数量巨大的军需物资竟然能无声无息地运出上海,这是1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可是他有不太愿意相信这个对手是他。 他的父亲石门俊在临终的时候告诉他,在这场战争中,如果能遇到1个叫牧涤的后人,1定要尽可能地善待他。因为石门俊在很多年前被迫背信弃义,致使这位马栏山的头人和他的族人惨遭屠戮。 他当时是答应了他父亲的。 可是,自己的这个对手为什么偏偏是他。而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就是他牧天,这个刚刚满2十岁的年轻人。 他还没有自己的儿子石门凯西年龄大。 老人的遗愿应该坚守,还是与时俱进除掉这块绊脚石? 他把身后的门拉开了1道缝,转身凝视着血泊中的中村友信光滑的后背,良久,才颤颤巍巍地走回自己的书房。 在哪里等着他的是贾正廷。 他知道贾正廷来找他是什么意思,心里冷哼了1下,这些人就知道争老大,1点有用的本事都没有,更没有合作精神。 咬着个屎橛子不松口,都想独吞,哈。 王立山失宠了,贾正廷又上来了,有意思。 不过在石门满仓的眼里,经过这1系列的事情,贾正廷在他们1干人中,还算有点能为的人。 “贾桑,这个时候,你不该去哀悼冯自勤先生的吗?”石门满仓用指责的语气问,但他实际上是在探问。 “石门阁下,悲伤是常有的,也各有各的悲伤。我来是想跟阁下探讨1个问题。”贾正廷表现得倒也不卑不亢。 石门满仓立刻有点刮目相看了。 “请讲。”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连续的失利,都与这个人有关。”贾正廷把牧天的照片从档案袋里抽出来,递给石门满仓。 石门满仓接过照片,沉吟地看着,“不仅仅是失利,是惨败。” “是,阁下,您说得非常正确。”贾正廷挺了1下身子道。 “我们不判断是非,你打算怎么做。”石门满仓显然是不满意贾正廷的答复。 “阁下请看。”贾正廷又拿出1个档案袋,从里面抽出1摞纸来,摊在书桌上,“阁下请看。”贾正廷恭顺地让开了1些。 “这是什么?”石门满仓狐疑地看着贾正廷,敲着纸张问。 “这是我抓捕牧天的计划。”贾正廷恭顺地答道。 石门满仓手摸着下巴,眼睛瞄着桌上的计划,“这个人,身处法租界,身边众多人保护,又是个名人,人脉很广,而且不仅是租界,华埠他的势力1点都不亚于我们的影响力。我们不好兴师动众公开行动,这会给我方在外交上造成许多困境。”石门满仓说着。 “外交上不用考虑,我们可以把他定性为亲夫斯基的激进分子,交给那些天天闲得蛋疼的文官们去跟租界当局打嘴炮。重要的是我们的具体行动。阁下请看。”贾正廷说着,拿起1张张的纸,详细地解释着自己的方案。 …………………… 罕见地,苏小小出现在恒昌的卖场里。 有知道她的服务员1见老板娘来了,都吓得退避3舍,唯恐自己接待上出了什么篓子被老板给开了。这年头找个工作不容易,何况这么好福利的工作呢。 无奈之下,苏小小只好等耿1飚停好车回来,跟着他上了老板乔世宽的专用电梯,到了乔世宽的办公室。 —— 正在看着报纸傻乐的乔世宽1见苏小小来了,吃惊得不亚于见到太阳打西边出来,赶紧放下报纸,殷勤地接过她的大衣,伺候她坐下。叫耿1飚把自己带来准备吃下午茶的燕窝端过来,看看还温不温乎,给小姐喝了。 “太太辛苦,请用。”乔世宽恭顺地立在旁边,躬身是异地说着。 “你少来这是套,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太太了?”苏小小轻轻端起了燕窝,眼睛却剜着乔世宽道。 乔世宽跑回办公桌,拿起《东方晨报》走过沙发来,指着上面头版头条上的大字标题和大幅图片说,“你看看,这上面都写着呢,白纸黑字,‘为了我太太的心愿’,这能错吗?”乔世宽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还正要说这个呢。你用我的名字命名那个什么治安基金,是想把我的生活当画让全上海的人看呢?”苏小小没有把燕窝的盅揭开,又放回茶几上,有几分啧怒地道。 “小小,你千万别理解错了,我这是昭告天下呀,你是我太太。”乔世宽认真地盯着苏小小说。 “仅仅是昭告?”苏小小扭着脖子,立睖着眼问。 “上次不都说了嘛,我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乔世宽意气风发地说着,末了还不忘朝苏小小飞了个眉眼。 “轻浮。你都多大人了,酸不酸啊。整天正事不想,就想这邪门歪道。”苏小小有点叹息地说道。 在苏小小眼里,她是希望与乔世宽破镜重圆的。严格说来,在她的心里,他们俩这镜子根本没有破过。虽然她也曾经记恨过乔世宽,也曾以为自己的遭遇全部是乔世宽所为。可是,当她听到乔世宥的忏悔,以及郝明珍最后的哀嚎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多么不可思议,为了赚钱能忽略1切。 可是自从牧天把自己接来上海,又目睹了乔世宥和郝明珍这对狗男女在自己眼前惨死,她就原谅了他。 还有就是,她希望重返乔公馆,这样不仅自己恢复了原来的名正言顺,也给了牧天1个家,1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她考虑的是牧天跟季若曦的婚事,多么般配的1对,就是传说中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可是季老先生以及季若曦也许忌讳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 夫妻生活最为忌讳的就是双方有忌讳。 她不能耽误孩子的幸福和获得幸福的机会。 “你在这等风到呢?”苏小小有些哀怨地说。 乔世宽1时没有理解苏小小的意思,探求地望着她。 苏小小看他不说话,只傻傻地看着自己,就1拍大腿说道:“嗨,嗨,我说是谁说自己1辈子吃茶商场的?怎么连东西南北风都分不出来?你知道你的东风在什么地方吗?怎么啦,你怕了?”苏小小有点急了,连续地责问道。 乔世宽又愣愣地看了1会儿,接着1拍脑袋,“我明白了……我1直知道……”说着就走回办公桌,拿电话。刚要拨号,听然又停住,有点畏难地看着苏小小,“那天晚上在花园的时候……” 苏小小不等他说完,脸色1变,站起来走向门口。 小说 “小小,你别走,你等等,我打,我打给你听着。”乔世宽又要走过去拦住苏小小,又要打电话,结果朝前迈了两步。 “咔嚓。” 电话机扯落在地。 苏小小在门前停住,转身望着乔世宽。 乔世宽抱歉地,同时也是宽慰地小小,捡起地上的电话机,看了看,又听了听,开始拨号。 “喂,是尼尔森侦探社吗?……啊,英子啊,你好,你好。你们……我儿子在吗?”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7章 破镜终需重圆 小说 石门满仓猛地扔掉助手递给他的“杀身成仁”的纸条,拉开门奔了出去,当他打开中村友信的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地板上跪着的上身赤裸着的光亮的背部。 他还那样跪坐着,两手握着1柄短刀,佝偻在腹部,头低垂着。只是地板上已经满是血迹。 他面对的是1副天皇的画像。旁边还有1副天皇与阁员们相谈甚欢的照片,那其中有1位是穿着西装的汪先生。 石门满仓无语地凝视了1会儿,走出,拉上门长长地喘着气。 他很佩服中村友信的勇气:切腹自杀。 他想到了马斯烈,那个1出事就仓皇逃离上海,奔南京老窝的男人。 在他的信念里,没有切腹自杀的勇气和担当,那就是文明的陨落和道德的沦丧。 所以,他感到已经被对手不着痕迹毒杀的冯自勤是个人才,只可惜自己还没有好好地利用,就无声殒命了。 中村都自杀了,那极司菲尔路2十6号的那个王立山呢? 他突然又得出了1个结论。精英往往都会早亡,而活着的都是庸才。 自从他来上海以后,爪牙接连折损,甚至心腹大蒋如久井英1这样的也遭遇不测,再加上这个自己即将重用的冯自勤,又惨遭毒杀,这1系列的打击,让他突然意识到在,在上海,他遇到了对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1帮军警特务的严密监视下,1批那么重要,且数量巨大的军需物资竟然能无声无息地运出上海,这是1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可是他有不太愿意相信这个对手是他。 他的父亲石门俊在临终的时候告诉他,在这场战争中,如果能遇到1个叫牧涤的后人,1定要尽可能地善待他。因为石门俊在很多年前被迫背信弃义,致使这位马栏山的头人和他的族人惨遭屠戮。 他当时是答应了他父亲的。 可是,自己的这个对手为什么偏偏是他。而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就是他牧天,这个刚刚满2十岁的年轻人。 他还没有自己的儿子石门凯西年龄大。 老人的遗愿应该坚守,还是与时俱进除掉这块绊脚石? 他把身后的门拉开了1道缝,转身凝视着血泊中的中村友信光滑的后背,良久,才颤颤巍巍地走回自己的书房。 在哪里等着他的是贾正廷。 他知道贾正廷来找他是什么意思,心里冷哼了1下,这些人就知道争老大,1点有用的本事都没有,更没有合作精神。 咬着个屎橛子不松口,都想独吞,哈。 王立山失宠了,贾正廷又上来了,有意思。 不过在石门满仓的眼里,经过这1系列的事情,贾正廷在他们1干人中,还算有点能为的人。 “贾桑,这个时候,你不该去哀悼冯自勤先生的吗?”石门满仓用指责的语气问,但他实际上是在探问。 “石门阁下,悲伤是常有的,也各有各的悲伤。我来是想跟阁下探讨1个问题。”贾正廷表现得倒也不卑不亢。 石门满仓立刻有点刮目相看了。 “请讲。”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连续的失利,都与这个人有关。”贾正廷把牧天的照片从档案袋里抽出来,递给石门满仓。 石门满仓接过照片,沉吟地看着,“不仅仅是失利,是惨败。” “是,阁下,您说得非常正确。”贾正廷挺了1下身子道。 “我们不判断是非,你打算怎么做。”石门满仓显然是不满意贾正廷的答复。 “阁下请看。”贾正廷又拿出1个档案袋,从里面抽出1摞纸来,摊在书桌上,“阁下请看。”贾正廷恭顺地让开了1些。 “这是什么?”石门满仓狐疑地看着贾正廷,敲着纸张问。 “这是我抓捕牧天的计划。”贾正廷恭顺地答道。 石门满仓手摸着下巴,眼睛瞄着桌上的计划,“这个人,身处法租界,身边众多人保护,又是个名人,人脉很广,而且不仅是租界,华埠他的势力1点都不亚于我们的影响力。我们不好兴师动众公开行动,这会给我方在外交上造成许多困境。”石门满仓说着。 “外交上不用考虑,我们可以把他定性为亲夫斯基的激进分子,交给那些天天闲得蛋疼的文官们去跟租界当局打嘴炮。重要的是我们的具体行动。阁下请看。”贾正廷说着,拿起1张张的纸,详细地解释着自己的方案。 …………………… 罕见地,苏小小出现在恒昌的卖场里。 有知道她的服务员1见老板娘来了,都吓得退避3舍,唯恐自己接待上出了什么篓子被老板给开了。这年头找个工作不容易,何况这么好福利的工作呢。 无奈之下,苏小小只好等耿1飚停好车回来,跟着他上了老板乔世宽的专用电梯,到了乔世宽的办公室。 —— 正在看着报纸傻乐的乔世宽1见苏小小来了,吃惊得不亚于见到太阳打西边出来,赶紧放下报纸,殷勤地接过她的大衣,伺候她坐下。叫耿1飚把自己带来准备吃下午茶的燕窝端过来,看看还温不温乎,给小姐喝了。 “太太辛苦,请用。”乔世宽恭顺地立在旁边,躬身是异地说着。 “你少来这是套,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太太了?”苏小小轻轻端起了燕窝,眼睛却剜着乔世宽道。 乔世宽跑回办公桌,拿起《东方晨报》走过沙发来,指着上面头版头条上的大字标题和大幅图片说,“你看看,这上面都写着呢,白纸黑字,‘为了我太太的心愿’,这能错吗?”乔世宽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还正要说这个呢。你用我的名字命名那个什么治安基金,是想把我的生活当画让全上海的人看呢?”苏小小没有把燕窝的盅揭开,又放回茶几上,有几分啧怒地道。 “小小,你千万别理解错了,我这是昭告天下呀,你是我太太。”乔世宽认真地盯着苏小小说。 “仅仅是昭告?”苏小小扭着脖子,立睖着眼问。 “上次不都说了嘛,我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乔世宽意气风发地说着,末了还不忘朝苏小小飞了个眉眼。 “轻浮。你都多大人了,酸不酸啊。整天正事不想,就想这邪门歪道。”苏小小有点叹息地说道。 在苏小小眼里,她是希望与乔世宽破镜重圆的。严格说来,在她的心里,他们俩这镜子根本没有破过。虽然她也曾经记恨过乔世宽,也曾以为自己的遭遇全部是乔世宽所为。可是,当她听到乔世宥的忏悔,以及郝明珍最后的哀嚎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多么不可思议,为了赚钱能忽略1切。 可是自从牧天把自己接来上海,又目睹了乔世宥和郝明珍这对狗男女在自己眼前惨死,她就原谅了他。 还有就是,她希望重返乔公馆,这样不仅自己恢复了原来的名正言顺,也给了牧天1个家,1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她考虑的是牧天跟季若曦的婚事,多么般配的1对,就是传说中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可是季老先生以及季若曦也许忌讳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 夫妻生活最为忌讳的就是双方有忌讳。 她不能耽误孩子的幸福和获得幸福的机会。 “你在这等风到呢?”苏小小有些哀怨地说。 乔世宽1时没有理解苏小小的意思,探求地望着她。 苏小小看他不说话,只傻傻地看着自己,就1拍大腿说道:“嗨,嗨,我说是谁说自己1辈子吃茶商场的?怎么连东西南北风都分不出来?你知道你的东风在什么地方吗?怎么啦,你怕了?”苏小小有点急了,连续地责问道。 乔世宽又愣愣地看了1会儿,接着1拍脑袋,“我明白了……我1直知道……”说着就走回办公桌,拿电话。刚要拨号,听然又停住,有点畏难地看着苏小小,“那天晚上在花园的时候……” 苏小小不等他说完,脸色1变,站起来走向门口。 小说 “小小,你别走,你等等,我打,我打给你听着。”乔世宽又要走过去拦住苏小小,又要打电话,结果朝前迈了两步。 “咔嚓。” 电话机扯落在地。 苏小小在门前停住,转身望着乔世宽。 乔世宽抱歉地,同时也是宽慰地小小,捡起地上的电话机,看了看,又听了听,开始拨号。 “喂,是尼尔森侦探社吗?……啊,英子啊,你好,你好。你们……我儿子在吗?”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8章 绑架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郑记生煎。 乔世宽到的时候已近黄昏。 他不记得这里了,是耿1飚之路,带他来的。 他下了车,望着早已改换门庭的店铺,恍如隔世。 牧天选择这里,是想让他记起那些在他脑子里就如旅行中随车退去的风景般的前尘往事吗? 这里已经看不出2十多年前的样子了,唯独门上的匾额,斑驳得依稀留着那么点点记忆。 那苍劲的魏碑的字,已经布满了不仔细看都分辨出的细细的裂纹来,是要宣示老板的坚守吗? 在这1片撕裂里,他们又在坚守着什么? 店堂宽敞明亮了许多,汽灯也换上了瓦数很高的电灯,已经没有了1点点记忆中的样子,喧嚣声也小了许多,大约是顾客的成色改变了不少。 老板杨庆辉是认识乔世宽的,当天的报纸上就有他的大幅照片,还有他用太太名字命名的基金会的8卦新闻。 但这个时候,你要是表示自己认识,那是1件很唐突的事情。因为1个人到这里吃饭,可能会约1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人来共同进餐,你要是认识,那就尴尬了。 这是做餐饮老板的起码规矩。 他只恭顺的迎上前来,低声道:“先生,里面请。” “我想找个包房,约了人谈点事情。”乔世宽客气地说。 “对不起先生,我们只有3个包房,都已经满了。”杨庆辉歉意地说道。 “哦。” “您看卡座行吗?那里1样的安静。”杨庆辉解释道。 乔世宽原本只是客气的随便问问,没想到他还真有包房,不由奇怪得很。但听说包房都满了,有是1阵遗憾,听说还有卡座,就挥挥手,既表示了同意,又有让老板带路的意思。 于是,杨庆辉说了句:“请这边请。”就在前方带起路来。 看着老板有点跛脚的背影,乔世宽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原来郑记的伙计吗? 那是他第1次跟几个年轻的朋友来这里吃生煎。是在子不语先生帅军攻打上海,王督军兵败通电下野,他们是来庆祝和平的。 那时候的老板娘是个大龄剩女,看上去已经3十朝上的年龄,红头绳在难后扎了跟大辫子,长及腰下。 走起路来,1摇3摆的,辫稍在磨盘南瓜似的边缘的弧上扫来扫去,也算是这店里的1道风景。 她长得有点壮,全身上下比较宽阔,好在5官还算周正,就是粉有点厚,像墙上刮了腻子。 跛脚的青年是跑堂的,时不时地趴在柜台上,盯着老板娘聊天。 有时会还会嗑俩瓜子,响起女人状似银铃裂纹的笑声。 嗳,真是沧海桑田呀,从前的伙计现在已经熬成了老板,店也比以前气派多了。 看着老板跛脚的背影,乔世宽悟到了1个成功的真理。 熬,熬死了前面的,你就是第1了。 什么努力,还有各种成功学,全特么是扯淡。 熬,是最根本的,是第1位的。 可是,大部分人拿什么来熬呢? 乔世宽要了两斤生煎包,几个小菜,1瓶老酒,告诉老板先去准备,等自己要请的客人到了再上菜。 杨庆辉刚刚记下,1转身就看到牧天走了进来,正探头张望。 ~ 他立马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喔呦,牧探长来啦,快快有请,包房给您准备好了。” 牧天抬了1下手,挡住杨庆辉继续说下去,看着惊愕地看盯着自己的坐在卡座里的乔世宽。 乔世宽扶着桌子缓缓地站起来,眼睛没有离开牧天的脸,仿佛初次见面1样。 杨庆辉看他们这样,看着乔世宽,尴尬地笑笑,“你们,认识?” “你不知道他是谁吗?”牧天奇怪地问杨庆辉。 “知道,乔老爷。”杨庆辉朝后缩了缩身子道。 “那你让他坐这里?”牧天的话有些严厉了起来。 “那包房是给您留的,我……” “你什么你?还不快请他进去坐!”牧天简直要呵斥了。 杨庆辉赶紧趋前,取下衣架上乔世宽的大衣帽子,1个躬身道:“乔老爷您请。” 乔世宽似乎不知所措地望着牧天道:“这……” 牧天1伸手,示意他先走,嘴里却说:“不关你事。走你的。” 乔世宽轻轻地“哦”了1声,跟着杨庆辉进了包房。 ……………… 季若曦签完最后1篇稿子,放进“排字”的筐子里,起身收拾了1下,跟对面的同时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办公室,她走到主笔办公室,敲门进去。 季凤麟见女儿进来,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微笑地招呼了1下。 “还没完?”季若曦问道。 “没有,正要告诉你呢,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我跟总董有个饭局。晚上恐怕要晚1点回去。车已经在门口了。”季凤麟拿起毛笔。 季若曦微笑地道:“少喝酒多吃菜。”旋即起身,挥手。“拜拜,爹地。” “你自己当心。”季凤麟看着女儿出门,交代着。 ,欢迎下载< 季若曦朝门内又挥挥手,1路跟同时们打着招呼就出了报馆。 街道上已经是朦胧1片,路灯还没有开启。 季家的车停在报馆对面,耿1飚坐在车里。 他看见季若曦出了报馆的门,就发动了汽车,然后下车等候着。 季若曦笑着朝耿1飚招着手。 “耿叔……啊!” 1辆厢式货车急停在她的面前,险些撞到了她,也挡住了耿1飚的视线。 正在愕然间,两个蒙面大汉跳下车,将1个麻袋套在惊愕中的季若曦头上,架起来扔近车里。 厢式货车疾驰而去。 耿1飚不见了季若曦的身影,愕然愣住,随即明白了,上车,急掉头追去。 读者身 可是,路上早已经没有了黑色厢式货车的影子。 耿1飚开车又寻了几个弄堂马路,都不见黑色厢式货车的踪迹,只好回到报馆,车刚刚停稳,就冲下车去,直撞进主笔办公室去。 “不好了!” 季凤麟急抬头,见是耿1飚,就问:“什么不好了,风风火火地?” “小姐,小姐让人绑了!”耿1飚急得直跺脚。 “什么?”季凤麟大吼了1声,“噌”地站起来,有“咚”地坐下,手里的毛笔早已跌落到地板上。 “怎么回事?”他颤抖地指着耿1飚问道。 “我看着小姐出门,正要过马路上车的时候,1辆黑色的厢式货车冲过来,停在路中间,瞬间又开走了。我再看时,已经不见的小姐。”耿1飚叙述着。 “厢式货车,马路中间,那你看到伤到小姐了没有?”季凤麟焦急地问。 “没有。路上什么痕迹也没有。我看他们没有打算伤害小姐,就是想绑架她。”耿1飚带着几分安慰地说着。 p, 季凤麟似乎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换过来1些,在办公桌前跺了几步,“你看清楚车牌了没有?”随即又摆手道,“算了,干这事的,怎么可能有车牌?就算有十成也是假的。黑色的厢式货车?是不是像巡捕房的警车?”季凤麟又问。 “对,就是后门上没有窗户。” 季凤麟沉吟地点点头,拿起电话打给了蒋信义。 “喂,我是蒋信义。”电话那头,蒋信义道。 “蒋处长,我季伯啊。……对,你帮我查查,都有什么人和单位有1种黑色的厢式货车,跟你们巡捕房的警车或者囚车1样的。就是后门上不带窗户。很急。” “好,我马上派人去办。出什么事了,季伯?”电话里,蒋信义关切地问道。 “私事。”季凤麟犹豫了1下回答道。他不想在没弄明白对方绑架的目的时,动用组织力量。 “又有人到报馆捣乱?”蒋信义立刻警觉地说,“这个时候很敏感,我们每个人都要提高警惕,任何针对报馆和你个人的事情都有可能不是私事那么简单。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免得我们延误了战机,让对方抢占了先机。”蒋信义的话很严肃。 “小女被绑架了。”季凤麟还是有些沉重地将这1不好的消息告诉了蒋信义。因为他觉得蒋信义说得有道理,这个时候因为私人恩怨绑架季若曦的可能不大,而自己在社会上可以说是1个8面玲珑的人,基本上在他的记忆里,是没有仇人的。 “生么?若曦被绑架了?什么时候的事?”蒋信义极度吃惊地在电话里喊了起来。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8章 绑架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郑记生煎。 乔世宽到的时候已近黄昏。 他不记得这里了,是耿1飚之路,带他来的。 他下了车,望着早已改换门庭的店铺,恍如隔世。 牧天选择这里,是想让他记起那些在他脑子里就如旅行中随车退去的风景般的前尘往事吗? 这里已经看不出2十多年前的样子了,唯独门上的匾额,斑驳得依稀留着那么点点记忆。 那苍劲的魏碑的字,已经布满了不仔细看都分辨出的细细的裂纹来,是要宣示老板的坚守吗? 在这1片撕裂里,他们又在坚守着什么? 店堂宽敞明亮了许多,汽灯也换上了瓦数很高的电灯,已经没有了1点点记忆中的样子,喧嚣声也小了许多,大约是顾客的成色改变了不少。 老板杨庆辉是认识乔世宽的,当天的报纸上就有他的大幅照片,还有他用太太名字命名的基金会的8卦新闻。 但这个时候,你要是表示自己认识,那是1件很唐突的事情。因为1个人到这里吃饭,可能会约1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人来共同进餐,你要是认识,那就尴尬了。 这是做餐饮老板的起码规矩。 他只恭顺的迎上前来,低声道:“先生,里面请。” “我想找个包房,约了人谈点事情。”乔世宽客气地说。 “对不起先生,我们只有3个包房,都已经满了。”杨庆辉歉意地说道。 “哦。” “您看卡座行吗?那里1样的安静。”杨庆辉解释道。 乔世宽原本只是客气的随便问问,没想到他还真有包房,不由奇怪得很。但听说包房都满了,有是1阵遗憾,听说还有卡座,就挥挥手,既表示了同意,又有让老板带路的意思。 于是,杨庆辉说了句:“请这边请。”就在前方带起路来。 看着老板有点跛脚的背影,乔世宽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原来郑记的伙计吗? 那是他第1次跟几个年轻的朋友来这里吃生煎。是在子不语先生帅军攻打上海,王督军兵败通电下野,他们是来庆祝和平的。 那时候的老板娘是个大龄剩女,看上去已经3十朝上的年龄,红头绳在难后扎了跟大辫子,长及腰下。 走起路来,1摇3摆的,辫稍在磨盘南瓜似的边缘的弧上扫来扫去,也算是这店里的1道风景。 她长得有点壮,全身上下比较宽阔,好在5官还算周正,就是粉有点厚,像墙上刮了腻子。 跛脚的青年是跑堂的,时不时地趴在柜台上,盯着老板娘聊天。 有时会还会嗑俩瓜子,响起女人状似银铃裂纹的笑声。 嗳,真是沧海桑田呀,从前的伙计现在已经熬成了老板,店也比以前气派多了。 看着老板跛脚的背影,乔世宽悟到了1个成功的真理。 熬,熬死了前面的,你就是第1了。 什么努力,还有各种成功学,全特么是扯淡。 熬,是最根本的,是第1位的。 可是,大部分人拿什么来熬呢? 乔世宽要了两斤生煎包,几个小菜,1瓶老酒,告诉老板先去准备,等自己要请的客人到了再上菜。 杨庆辉刚刚记下,1转身就看到牧天走了进来,正探头张望。 ~ 他立马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喔呦,牧探长来啦,快快有请,包房给您准备好了。” 牧天抬了1下手,挡住杨庆辉继续说下去,看着惊愕地看盯着自己的坐在卡座里的乔世宽。 乔世宽扶着桌子缓缓地站起来,眼睛没有离开牧天的脸,仿佛初次见面1样。 杨庆辉看他们这样,看着乔世宽,尴尬地笑笑,“你们,认识?” “你不知道他是谁吗?”牧天奇怪地问杨庆辉。 “知道,乔老爷。”杨庆辉朝后缩了缩身子道。 “那你让他坐这里?”牧天的话有些严厉了起来。 “那包房是给您留的,我……” “你什么你?还不快请他进去坐!”牧天简直要呵斥了。 杨庆辉赶紧趋前,取下衣架上乔世宽的大衣帽子,1个躬身道:“乔老爷您请。” 乔世宽似乎不知所措地望着牧天道:“这……” 牧天1伸手,示意他先走,嘴里却说:“不关你事。走你的。” 乔世宽轻轻地“哦”了1声,跟着杨庆辉进了包房。 ……………… 季若曦签完最后1篇稿子,放进“排字”的筐子里,起身收拾了1下,跟对面的同时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办公室,她走到主笔办公室,敲门进去。 季凤麟见女儿进来,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微笑地招呼了1下。 “还没完?”季若曦问道。 “没有,正要告诉你呢,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我跟总董有个饭局。晚上恐怕要晚1点回去。车已经在门口了。”季凤麟拿起毛笔。 季若曦微笑地道:“少喝酒多吃菜。”旋即起身,挥手。“拜拜,爹地。” “你自己当心。”季凤麟看着女儿出门,交代着。 ,欢迎下载< 季若曦朝门内又挥挥手,1路跟同时们打着招呼就出了报馆。 街道上已经是朦胧1片,路灯还没有开启。 季家的车停在报馆对面,耿1飚坐在车里。 他看见季若曦出了报馆的门,就发动了汽车,然后下车等候着。 季若曦笑着朝耿1飚招着手。 “耿叔……啊!” 1辆厢式货车急停在她的面前,险些撞到了她,也挡住了耿1飚的视线。 正在愕然间,两个蒙面大汉跳下车,将1个麻袋套在惊愕中的季若曦头上,架起来扔近车里。 厢式货车疾驰而去。 耿1飚不见了季若曦的身影,愕然愣住,随即明白了,上车,急掉头追去。 读者身 可是,路上早已经没有了黑色厢式货车的影子。 耿1飚开车又寻了几个弄堂马路,都不见黑色厢式货车的踪迹,只好回到报馆,车刚刚停稳,就冲下车去,直撞进主笔办公室去。 “不好了!” 季凤麟急抬头,见是耿1飚,就问:“什么不好了,风风火火地?” “小姐,小姐让人绑了!”耿1飚急得直跺脚。 “什么?”季凤麟大吼了1声,“噌”地站起来,有“咚”地坐下,手里的毛笔早已跌落到地板上。 “怎么回事?”他颤抖地指着耿1飚问道。 “我看着小姐出门,正要过马路上车的时候,1辆黑色的厢式货车冲过来,停在路中间,瞬间又开走了。我再看时,已经不见的小姐。”耿1飚叙述着。 “厢式货车,马路中间,那你看到伤到小姐了没有?”季凤麟焦急地问。 “没有。路上什么痕迹也没有。我看他们没有打算伤害小姐,就是想绑架她。”耿1飚带着几分安慰地说着。 p, 季凤麟似乎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换过来1些,在办公桌前跺了几步,“你看清楚车牌了没有?”随即又摆手道,“算了,干这事的,怎么可能有车牌?就算有十成也是假的。黑色的厢式货车?是不是像巡捕房的警车?”季凤麟又问。 “对,就是后门上没有窗户。” 季凤麟沉吟地点点头,拿起电话打给了蒋信义。 “喂,我是蒋信义。”电话那头,蒋信义道。 “蒋处长,我季伯啊。……对,你帮我查查,都有什么人和单位有1种黑色的厢式货车,跟你们巡捕房的警车或者囚车1样的。就是后门上不带窗户。很急。” “好,我马上派人去办。出什么事了,季伯?”电话里,蒋信义关切地问道。 “私事。”季凤麟犹豫了1下回答道。他不想在没弄明白对方绑架的目的时,动用组织力量。 “又有人到报馆捣乱?”蒋信义立刻警觉地说,“这个时候很敏感,我们每个人都要提高警惕,任何针对报馆和你个人的事情都有可能不是私事那么简单。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免得我们延误了战机,让对方抢占了先机。”蒋信义的话很严肃。 “小女被绑架了。”季凤麟还是有些沉重地将这1不好的消息告诉了蒋信义。因为他觉得蒋信义说得有道理,这个时候因为私人恩怨绑架季若曦的可能不大,而自己在社会上可以说是1个8面玲珑的人,基本上在他的记忆里,是没有仇人的。 “生么?若曦被绑架了?什么时候的事?”蒋信义极度吃惊地在电话里喊了起来。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9章 这是针对我的 蒋信义在电话里安慰了季凤麟两句,就急急地挂上电话,立刻命人去交通车辆管理科查找相关黑色厢式货车的资料。又命令各区域巡捕房,注意疑似绑架车辆。 街上巡捕,以及各卡口,发现可疑车辆立即查扣。 牧天包房里,才刚刚上齐,牧天拿起酒瓶正要给乔世宽眼前的杯子倒酒,杨庆辉急忙敲门进来,说有电话找牧公子。 —— 面对牧天要给自己倒酒,乔世宽本来就觉得有些尴尬,此时顺势接过牧天举着的酒瓶道:“你先接电话去吧,酒还是我来倒吧。” 牧天1听,松了酒瓶,跟着杨庆辉去前台接电话去了。 乔世宽心满意足地慢慢给牧天的杯子里斟着酒。 来到前台,牧天拿起电话。 “季伯?”牧天惊异地喊道,怎么吧电话追到这里?他记起来,出门的时候英子问他要不要1起回家,他给英子说了自己约了乔世宽的地点。 “若曦被绑架了。”季凤麟简短地说道。 “什么?您再说1遍,若曦被绑架了?”牧天头1下子就跟要炸裂1般,他根本不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就刚不久下班走出报馆就被人绑架了。”季凤麟解释了两句。 “什么人?”牧天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问话,但还是脱口而出。 “不知道,我已经通知了蒋信义,他也安排了街上的巡捕和各卡口,检查和拦截可疑车辆。现在只有等着绑匪的消息。”季凤麟无奈地说着。 : “季伯您别着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您先回家守着电话,我马上去您府上。”牧天果断地说,还不忘安慰着季凤麟。 牧天挂上电话,匆匆地跑回包房,面对着殷切地望着自己的乔世宽,他冲口道:“爸,对不起,若曦让人被绑了,我得去处理,改天再1起喝吧。”牧天的话也很匆忙,可能是电话里季凤麟父女情深的感染,竟然脱口叫出了“爸”。 乔世宽猛然听到牧天叫“爸”,愕然愣了1下,随即是心花怒放,喜笑颜开,但1听季若曦被人绑架,立刻敛了笑容,站了起来,急忙叫道:“快,快去,快去,闺女让人给绑了,这季凤麟可咋整呢?要不要我去看看他?” 牧天正在取墙上的大衣,“不用了,你在这慢慢吃吧。” “要不让耿叔把车带着,以防有个什么差遣。”乔世宽有说道。 牧天已经穿好了大衣,正开门走出包房,他摆摆手,径自走了。 姚叔领着牧天来到季凤麟的书房。 房里只有1盏沙发旁边的落地等开着。 季凤麟扶额坐在沙发靠电话机的1头。 他听到动静,见是牧天,竟然颤巍巍地站起来,招呼着。 牧天轻轻地拥抱了他,人家说“1夜白头”,现在连夜都没有过呢,季凤麟的头发好像就白了不少。 “您说说具体情况,越详细越好。”刚1坐下,牧天就急切地问。 季凤麟叫住了正要出去的姚立顺,“姚叔,你跟牧探长说说吧。”他有气无力地说着。 姚立顺躬身朝牧天作了个揖,“牧探长,是这样子的……”他绘声绘色地,151十地把经过又跟牧天讲了1遍,就连自己开车追过的弄堂也11想起来,说了出来。 “事前没有任何迹象,也不知道车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呼’1下就急刹车停在小姐跟前,眨眼工夫又开走了,小姐就不见了。在那辆车出现之前,小姐在马路对面还招呼我呢。嗨,我怎么就没注意两边的路况呢?都怪我。是我疏忽了。”姚立顺沮丧地说。 牧天抬手摆了摆,“这不怪你,姚叔,你去休息去吧,小姐的事我们来处理。”牧天安慰道。 “劳牧探长费心,1定要找到小姐。干掉那帮可恶的绑匪。”姚立顺咬牙切齿地说着离开书房。 紧接着蒋信义就进来了,他把1个卷宗递给季凤麟,“找到了。姚叔请等1下。” 季凤麟抽出里面的1份贴着照片的表格。 “姚叔你看看,是这辆车吗?”季凤麟把手里的表格递给走回来的姚立顺。 姚立顺接过来,仔细地看着,然后肯定地说:“1模1样,就是没有牌照。” 牧天接过表格看着,“虹达机器厂?”他诧异地念叨了1句。 季凤麟急切地看着牧天,“怎么,你知道这家厂子?” “嗯,知道1点。这是1家中日合资的工厂,中方的老板叫皮顺开,日方的这里写着呢,叫芥川敬2。皮顺开的儿子皮海粟我跟他打过交道。”牧天简短地介绍说说。 皮克此时进来,紧紧地握住季凤麟的手:“我都知道了。现在怎么办,牧呢?”他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牧天的身上,只是跟蒋信义点头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旧情怀也来了,他跟众人打了招呼,也说自己已经了解情况了。 季凤麟招呼大家坐了,纷纷姚立顺去泡茶。 此时电话响了,季凤麟紧张地接起来,1听是找蒋信义的。 蒋信义临出门交代新来的助理向丽伦在办公室值班,所有电话转接到这里来。 向丽伦在电话里告诉蒋信义,4川路南市卡口在了个两个小时前有疑似车辆开出。 哨卡巡捕看他们证件齐全,就没有注意车牌。 “出了租界?他们想要干什么?”牧天自语地道。 这也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想的问题。 华埠的人,敢到租界里来绑人?这肯定不是1般的人。或者是租界的人把人绑架出了租界? 这就更复杂了。 几乎是同时,牧天和季凤麟都想到了1个地方,剪刀里。贾正廷、王立山、闫思宝、久井英1,这些人的名字11在脑子里迅速闪过。 新闻媒体得罪人是常有的,绑架记者,甚至暗杀记者的事情时有发生,但那都是具有极大政治背景的人才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 牧天感到事态远非“复杂”可以解释。 这应该是个阴谋。 可是《东方晨报》近来1直比较温和,基本上变成了1张8卦小报,没有了往日的政治锋芒。如果要得罪,顶多是些明星戏子导演戏园子老板,他们是绝对干不出绑架这种事情来的,1是没种,而是没钱。 p<, 实施绑架是需要很高成本的。 那么,这起绑架案的目的就只有1个了,是针对季凤麟个人的,或者他们这1众人的。自从简怀仁被除掉,对方失去了证实季凤莲是寒翁的可能,紧接着又有1系列的人员损失。而他们几个人,在这几个案子中,多多少少都暴露了1些令人怀疑的地方。尤其是牧天,几乎所有的事件都能找出或多或少的,或明或暗的联系。 牧天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咯噔”1下。 这是针对我的? 皮克见牧天1直在沉思,就问他想到了什么。 牧天默然地摇摇手,“皮克,你带人去虹口查虹达机器厂的车。我去南市找王木亮,季伯和蒋大哥、刘大哥留守在这里,掌握全面情况。季伯,不管绑匪打电话过来,不管提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们。救若曦是第1位的。不过要想法拖延住他们。以便我们出手相救。”他满含感情地交代着。 季凤麟眼里突然涌出泪来,紧紧地握住牧天的手。 牧天在季凤麟的手上拍了拍,招呼皮克迅速地出了书房。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29章 这是针对我的 蒋信义在电话里安慰了季凤麟两句,就急急地挂上电话,立刻命人去交通车辆管理科查找相关黑色厢式货车的资料。又命令各区域巡捕房,注意疑似绑架车辆。 街上巡捕,以及各卡口,发现可疑车辆立即查扣。 牧天包房里,才刚刚上齐,牧天拿起酒瓶正要给乔世宽眼前的杯子倒酒,杨庆辉急忙敲门进来,说有电话找牧公子。 —— 面对牧天要给自己倒酒,乔世宽本来就觉得有些尴尬,此时顺势接过牧天举着的酒瓶道:“你先接电话去吧,酒还是我来倒吧。” 牧天1听,松了酒瓶,跟着杨庆辉去前台接电话去了。 乔世宽心满意足地慢慢给牧天的杯子里斟着酒。 来到前台,牧天拿起电话。 “季伯?”牧天惊异地喊道,怎么吧电话追到这里?他记起来,出门的时候英子问他要不要1起回家,他给英子说了自己约了乔世宽的地点。 “若曦被绑架了。”季凤麟简短地说道。 “什么?您再说1遍,若曦被绑架了?”牧天头1下子就跟要炸裂1般,他根本不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就刚不久下班走出报馆就被人绑架了。”季凤麟解释了两句。 “什么人?”牧天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问话,但还是脱口而出。 “不知道,我已经通知了蒋信义,他也安排了街上的巡捕和各卡口,检查和拦截可疑车辆。现在只有等着绑匪的消息。”季凤麟无奈地说着。 : “季伯您别着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您先回家守着电话,我马上去您府上。”牧天果断地说,还不忘安慰着季凤麟。 牧天挂上电话,匆匆地跑回包房,面对着殷切地望着自己的乔世宽,他冲口道:“爸,对不起,若曦让人被绑了,我得去处理,改天再1起喝吧。”牧天的话也很匆忙,可能是电话里季凤麟父女情深的感染,竟然脱口叫出了“爸”。 乔世宽猛然听到牧天叫“爸”,愕然愣了1下,随即是心花怒放,喜笑颜开,但1听季若曦被人绑架,立刻敛了笑容,站了起来,急忙叫道:“快,快去,快去,闺女让人给绑了,这季凤麟可咋整呢?要不要我去看看他?” 牧天正在取墙上的大衣,“不用了,你在这慢慢吃吧。” “要不让耿叔把车带着,以防有个什么差遣。”乔世宽有说道。 牧天已经穿好了大衣,正开门走出包房,他摆摆手,径自走了。 姚叔领着牧天来到季凤麟的书房。 房里只有1盏沙发旁边的落地等开着。 季凤麟扶额坐在沙发靠电话机的1头。 他听到动静,见是牧天,竟然颤巍巍地站起来,招呼着。 牧天轻轻地拥抱了他,人家说“1夜白头”,现在连夜都没有过呢,季凤麟的头发好像就白了不少。 “您说说具体情况,越详细越好。”刚1坐下,牧天就急切地问。 季凤麟叫住了正要出去的姚立顺,“姚叔,你跟牧探长说说吧。”他有气无力地说着。 姚立顺躬身朝牧天作了个揖,“牧探长,是这样子的……”他绘声绘色地,151十地把经过又跟牧天讲了1遍,就连自己开车追过的弄堂也11想起来,说了出来。 “事前没有任何迹象,也不知道车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呼’1下就急刹车停在小姐跟前,眨眼工夫又开走了,小姐就不见了。在那辆车出现之前,小姐在马路对面还招呼我呢。嗨,我怎么就没注意两边的路况呢?都怪我。是我疏忽了。”姚立顺沮丧地说。 牧天抬手摆了摆,“这不怪你,姚叔,你去休息去吧,小姐的事我们来处理。”牧天安慰道。 “劳牧探长费心,1定要找到小姐。干掉那帮可恶的绑匪。”姚立顺咬牙切齿地说着离开书房。 紧接着蒋信义就进来了,他把1个卷宗递给季凤麟,“找到了。姚叔请等1下。” 季凤麟抽出里面的1份贴着照片的表格。 “姚叔你看看,是这辆车吗?”季凤麟把手里的表格递给走回来的姚立顺。 姚立顺接过来,仔细地看着,然后肯定地说:“1模1样,就是没有牌照。” 牧天接过表格看着,“虹达机器厂?”他诧异地念叨了1句。 季凤麟急切地看着牧天,“怎么,你知道这家厂子?” “嗯,知道1点。这是1家中日合资的工厂,中方的老板叫皮顺开,日方的这里写着呢,叫芥川敬2。皮顺开的儿子皮海粟我跟他打过交道。”牧天简短地介绍说说。 皮克此时进来,紧紧地握住季凤麟的手:“我都知道了。现在怎么办,牧呢?”他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牧天的身上,只是跟蒋信义点头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旧情怀也来了,他跟众人打了招呼,也说自己已经了解情况了。 季凤麟招呼大家坐了,纷纷姚立顺去泡茶。 此时电话响了,季凤麟紧张地接起来,1听是找蒋信义的。 蒋信义临出门交代新来的助理向丽伦在办公室值班,所有电话转接到这里来。 向丽伦在电话里告诉蒋信义,4川路南市卡口在了个两个小时前有疑似车辆开出。 哨卡巡捕看他们证件齐全,就没有注意车牌。 “出了租界?他们想要干什么?”牧天自语地道。 这也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想的问题。 华埠的人,敢到租界里来绑人?这肯定不是1般的人。或者是租界的人把人绑架出了租界? 这就更复杂了。 几乎是同时,牧天和季凤麟都想到了1个地方,剪刀里。贾正廷、王立山、闫思宝、久井英1,这些人的名字11在脑子里迅速闪过。 新闻媒体得罪人是常有的,绑架记者,甚至暗杀记者的事情时有发生,但那都是具有极大政治背景的人才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 牧天感到事态远非“复杂”可以解释。 这应该是个阴谋。 可是《东方晨报》近来1直比较温和,基本上变成了1张8卦小报,没有了往日的政治锋芒。如果要得罪,顶多是些明星戏子导演戏园子老板,他们是绝对干不出绑架这种事情来的,1是没种,而是没钱。 p<, 实施绑架是需要很高成本的。 那么,这起绑架案的目的就只有1个了,是针对季凤麟个人的,或者他们这1众人的。自从简怀仁被除掉,对方失去了证实季凤莲是寒翁的可能,紧接着又有1系列的人员损失。而他们几个人,在这几个案子中,多多少少都暴露了1些令人怀疑的地方。尤其是牧天,几乎所有的事件都能找出或多或少的,或明或暗的联系。 牧天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咯噔”1下。 这是针对我的? 皮克见牧天1直在沉思,就问他想到了什么。 牧天默然地摇摇手,“皮克,你带人去虹口查虹达机器厂的车。我去南市找王木亮,季伯和蒋大哥、刘大哥留守在这里,掌握全面情况。季伯,不管绑匪打电话过来,不管提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们。救若曦是第1位的。不过要想法拖延住他们。以便我们出手相救。”他满含感情地交代着。 季凤麟眼里突然涌出泪来,紧紧地握住牧天的手。 牧天在季凤麟的手上拍了拍,招呼皮克迅速地出了书房。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0章 大网张开 季若曦自从被掳上车,就没有任何挣扎,只是想着谁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是私人恩怨还是有什么政治目的? 她凭着自己作记者的天赋,脑袋里展现出了1张巨大的上海地图,判断着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当她判断出汽车开出法租界,在南市的街道上疾驶的时候,这宗绑票案绝不是仅仅索要赎金这么简单。可是,华埠她并不熟悉,当记者的这段时间,大部分只是在租界内采访,华埠的访问只有了了的几次,他失去了方向。 当她被推进1间房子,头上的麻袋也被拿掉,升上的绳索也被解开,两个蒙面持枪的男人关上门,上了锁,1声不吭地走了的时候,她打量着这见看似小康人家女儿的闺房,意识到这是1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两个男人统1穿着皮夹克,带着1样的头套。 这1定是有组织的。 她第1个想到的是季凤麟,自己打小就1直帮着完成事业的父亲。 是想要赎金吗? 身 近来上海不断发生绑票案,但人质藏匿的地点多在租界之内,这有利于迅速完成赎金的交割。 这帮人为什么煞费苦心地将自己弄到这么远的地方?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遭绑架,1定是与父亲所从事的事业有关,那么,她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父亲的安全。 她走到全部装上了铁栅栏的窗前朝下望去,发觉自己是在1个位于3楼的房间里,面前是1望无际的低矮的平房。 0星的灯光里,不少烟囱还冒着袅袅的青烟。 她知道自己身处在城乡结合部,只是无法判断具体的方位。 “当啷。” 门被推开。 季若曦急从窗前的桌子旁站起来,警惕地看这房门。 女孩端着1个托盘,上面摆着菜肴和碗筷,碎步地进来。 读者身 季若曦注视着她。 女孩低眉顺眼地走到桌前,把4菜1汤和1碗米饭摆在桌上。然后拎着托盘离开。 门又“当啷”1声关上,接着传来上锁的声音。 …………………… 王木亮1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把手里的车辆登记表抛在桌上,又用手指强打着,“牧探长,我说过‘3十年河东,3十年河东’,怎么这不到半年呢,您老人家就有用得着我王木亮嗯时候了。”他阴阳怪气地说着。 “王局长,我这不是在求你。”牧天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说。 “对,您神通广大,可你这深更半夜地跑到我这小庙里来干什么来啦?”王木亮不无讽刺,怪笑地说。 “我说了,简单,查辆车。”牧天突然1笑,好像无所谓地说。 “可以。”王木亮拉着长腔说道,“上回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牧探长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忘了吧。哎,哎,您别跟我提什么高大烈,他管不了我,我们不搭界。他有人,我也有人;他有枪,我也不少。” “王局长这又是抱上谁的粗腿了啊,口气不小。可惜,你那笔钱已经充公了,是你武装走私烟土的非法所得。”这么正经的话,牧得却充满痞气。 读者身 这有点让王木亮有点摸不着头脑,“你管不着。你1个租界的特别督察,有什么权力管我华埠的钱是从哪里弄来的?”他恼怒地说着,靠,跟我比着摆烂,谁特么不会啊?你要记者,我可是警察局长,要论耍流氓,你牧天还耍得过我吗? “听说你最近跟冯先生走得很近?”牧天把声音压低了些,神秘地问道。 “这关你事吗?警察也要有朋友的。”王木亮1副不屑的样子说。 “那你知道王以栋,也就是冯先生的女婿是怎么死的吗?”牧天继续问道。 “这关我事吗?”王木亮依旧是不屑地反问。 “那冯茹芸呢?那个漂亮的寡妇?也跟你没有关系?”牧天还是不动声色地问。 王木亮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认识她?” “没什么意思,他们父女俩欠我人情。我还知道冯济琛心在是汪先生眼里的红人,只因为他把自己所得的大部分让渡给了你们新政府作为税收,支持你们警察局的开支。”牧天揭秘似的说着。 “你还知道什么?”王木亮急切地问道。 “也没什么,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冯济琛,让他告诉你?” 读者身 王木亮盯着牧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片刻,他拍了1下桌上的表格道:“行,不就查个车嘛,我马上让手下的兄弟帮你注意1下。有信儿就通知你。” 牧天1笑,站起来拍拍王木亮的肩膀,“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王局长不说了嘛‘3十年河东3十年河西’,这话我爱听。走了,我随时听你信儿。”他拉起王木亮的手,怪笑了1声,把两根金条拍在他手里说,“别再想你的钱了。什么钱都是花的。关键是想想有没得命花,不送。”就开门出去。 王木亮摩挲着手里的金条,看着牧天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走过去把门关上,回来把金条掼在桌上自语道:“嘁,老子属猫的,有9条命!”接着就拿起了电话。 贾正廷接到王木亮的电话,简单地说了1声,“知道了。”就挂上了,双脚搭上桌,半躺在椅子上,闭目养起神来。 “牧天……哈。” 他心里想着,“这回你的狐狸尾巴漏出来吧,哈。” 他没有想到是他亲自去找王木亮,而且这么快! 他突然拿下腿来,伸手摸起了电话,但随即又放下,手按在电话机上。愣起来神来。 那1刻,他突然心有戚戚焉:牧天啊,这不是我要害你,是你不给我留后路啊。本来大路朝天各走1边多好。我贾正廷从来没有想着让你跟我1起干,因为我也知道自己干的这这些都不是人事。可能1个大好青年,老老实实干你的侦探多好,而且你还有那么多天赋。可是…… 他不想再想下去了,但也决定放弃给石门满仓打这个电话。这个电话1打,那眼前的这件事,自己就失去了控制权,尤其是牧天,那必将落到他的手里,命运就不好说了。自己打算如果是牧天,那抓过来,好吃好喝地照顾1段时间,等他性子磨圆了,再放出去。也算是对社会做贡献了。如果到了石门满仓那里,恐怕没几天连骨头渣子也都给你磨没了。 说-app&——> 心有戚戚,归戚戚,但对此次棋高1着,贾正廷还是很得意的。他想着有朝1日把牧天收服了,能对弈1番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来调侃1番。 …………………… 牧天回到季府,简要地汇报了王木亮的态度,季凤麟和蒋信义都认为不能相信王木亮的话。而且他们深度怀疑王木亮也许参与了此次绑票。至少他是知情的。 刘庆怀觉得牧天的话有道理,要找到季若曦,靠王木亮是不行的,打算动用自己在南市的所有力量寻找季若曦。他与王木亮虽然属于两个阵营,但就警察来说,实际上用他的话来说,都是1丘之貉,不分伯仲的。 牧天不同意他这么做,因为这样牺牲太大,大规模地出去找人,就等于大规模地暴露己方力量,这也许是制造这起绑票案的人所希望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 这时,皮克也匆忙回来了,他说分别在居酒屋和烟馆找到了芥川敬2和皮顺开,他们都说虹达机器厂有这样1辆车,是1年前买的,但昨天晚上失窃了,他们1早就到虹口的巡捕房报了案。警察证,巡捕房确实有报案记录。 牧天听完,陷入了沉思。 若曦,让你受苦了。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1章 大网张开(续) 季若曦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要自己这里没事,那父亲那边也不会有事,父亲那边没事,自己这边也不会有事。 至于绑架自己的人是不是会撕票,她自认这些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不是1桩求财的绑票案,自然不会轻易杀人。绑架者应该想得明白,指使他们的人如果事发,1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顶多是错了,调1个地方继续作威作福,但执行的人,如果“误杀”了人质,那可就是谋杀了,雷要他们顶的。 官场历来是这样。 她只要把眼前的事情搞明白,尽快地让父亲得知自己的现状,那父亲就会做出相应的决策和行动。 想到了这些,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食欲大振,竟然吃了1大碗米饭,菜吃得不少,还喝了1碗汤。 她所在的楼是孤独的,所以窗户上并没有把窗帘拉上。她只能看到对面的1片低矮平方的屋脊,左右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女孩进来收拾碗筷,依旧低眉顺眼的,1言不发。 “姑娘,这是哪里?” 无言,也无动于衷。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季若曦,是《东方晨报》的记者。”季若曦盯着女孩道。 女孩收碗的手迟疑了1下,侧头瞄向门口。 半掩的房门外是半个身子的黑皮夹克、冲锋枪的枪托,皮裤,皮靴。 身 女孩迅速地把其余的碗筷摞在托盘上,转身端着走了。 门在她身后关上,又是锁门的声音。 “靠,挺能吃的啊。” “能吃好啊,免得出问题,上天又要怪罪下来。” “哎,你说咱俩命是不是苦啊,上回在虹口,咱看着简怀仁和裘向前,这回在南市,看着个女记者。” “你别提了,那两个短命鬼,让人给做了不说,上头还怪咱们保护不力。靠,他们要作死,怪得着我们个毛线啊?” “哎,马成,你跟着他们时间长,贾老板说他们是夫斯基的人,你觉得他们是不是?” “嗨,大洪老兄,你也在不少地方混过,裘曼丽也算是跟过你的人,这种事,贾老板说是,那就是了。”马成说着。 “裘向前可是裘曼丽的亲哥,她怎么能这么做呢?”胡大洪奇怪地问。 “你想多了。”马成的语气里显然充满着不想接着聊下去的意思。 就听胡大洪知趣地“唉”了1声,接着就没有了声息。 季若曦耳朵离开了门板,靠在门边的墙上琢磨了1会儿,走到窗前,猛地打开窗户。 1股强劲的冷风吹了进来,她不由地后退了1步。 门“咣”地打开。 马成和胡大洪1个站姿1个跪姿地把在门两边,枪口指着季若曦和窗口。 “关上窗户。你要想活命的话,就离窗户远点。小心人打黑枪。”跪姿的男人厉声说道,这是被称作马成的声音。 另外1个是胡大洪无疑了。他挥了挥枪管。 季若曦把窗户关上,拉好了插销,双手支着桌子,站在桌前,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两个蒙面人。马成和胡大洪。 两人又朝房里扫视了1下,关门出去。 两人的对话让胡若曦听得1头雾水,裘向前、简怀仁都是夫斯基的叛徒,牧天曾经无意间透露过,英子还说去过裘曼丽的书寓。裘向前和简怀仁都死了,是夫斯基内部的锄奸。通过牧天的只言片语,她明白1点点。 那人提醒打黑枪是什么意思?他们也把自己当成夫斯基的叛徒了?要被自己人除掉? 季若曦想到这里,不由地笑了。 她走到床前,摸了摸被褥。 哇,还不错,都是新的。 她和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了,不1会儿,径自睡了过去。 心真大。 …………………… 牧天看了看表,对季凤麟道:“季伯,您去睡1会儿吧,这里有我们。” 蒋信义和刘庆怀也劝说季凤麟去休息,这里有其余的人守电话就行了。 刘庆怀判断说,估计今晚不会有什么动静了,大家是进行心理战。要放平心态,免得过度焦虑导致决策失察,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pp< 牧天叫皮克的人加强这里的警戒。 皮克说,自从上次报馆被扔手榴弹,这里的核心警戒1直没有撤离,刚刚他来的时候,又在我为布置了两道警戒线。 牧天就催着季凤麟去睡了,又叫刘庆怀和蒋信义值下半夜的半,自己跟皮克值上半夜。因为明天1早自己要去见高大烈,皮克也陪他1起去。现在他要先回凤凰台1趟。 乔世宽约自己吃饭,那1定是得了娘的许可的。牧天1路想着,他并不后悔冲口而出地叫了他声“爸”,但他怕乔世宽那这个来给娘施加压力。而且,叫爸,也不代表我就真的认他这个爹了,他要反过来要求娘,那就整个颠倒了。 娘的幸福1定要娘自己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左右。 他怕娘在没有彻底想清楚之前,为了我而勉强自己。牧天1直担心着这个问题,这是他急着回家,要给娘讲清楚的地方。 他赶到凤凰台,娘跟大娘都还没睡,在2楼的小客厅里说话,听她们有说有笑,牧天的心就放了下来。 他上到小客厅,见英子也在。 怎么,这小丫头片子也知道若曦被绑架了?在这里安慰两位娘呢? 苏小小见牧天回来了,就急切地问他若曦的情况。 牧了,苏小小和夏如花1脸地焦急,只面面相觑,没有说出话来。 苏小小叫牧天在自己身边坐下,梦荷把茶水送过来。 苏小小说:“天儿啊,别着急。若曦这么好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她会平安归来的。”苏小小拉过牧天的手,爱抚地拍着。 “我知道,娘,您老别担心,我们正在想办法。”牧着。 夏如花在旁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看你们这两兄弟,多不容易,胡提胡提摊上那么个女人,你又这样。唉,这老天是瞎了眼了这是,这么好的孩子,你凭什么让他们遭这么大罪啊?”她说着,抹了下眼角的泪。 牧天见夏如花如此,赶紧安慰道:“大娘,您千万别这么想。胡提这是及时止损,要是继续下去,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您想开点儿,好女孩多的是。咱再慢慢找。” 不想,夏如花听了这话,竟然泪流得更欢了。 “我怕他从南京回来,1看人去楼空,1时受不了。想想我心里就疼。”夏如花带着哭腔道。 “大娘,您别这么想,反正咱是男的,而且现在放在还在咱手上,胡提现在是有房有车又有钱,还怕找不到好媳妇?您放心吧,现在胡提要是往街上那么1站,上杆子嫁他的好女孩外滩都得挤满了。”牧。 夏如花破涕为笑,转而电击器季若曦起来,“你说若曦这孩子咋就摊上这事了呢?你1定要救她回来。季伯那里也没办法吗?” “放心,大娘。我们都在想办法。若曦会没事的,这事我比你们着急。”牧天没事人似的说着。 “哦,对了,刚还和你大娘说呢,乔世宽先前打电话来,说你叫他‘爸’了。”苏小小把牧天1路想着的问题先说出来了。 牧天挠着头,傻笑了两声,不知说什么好。 “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娘勉强自己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苏小小有点沉重地说着。 “不是,娘。也没有愿意不愿意的。当时就那么突然叫出来了。您也别为了这个就勉强自己。”牧出了滋滋要说的话,“他没拿这个要挟娘吧?” “看你这孩子,娘是1个随便叫人要挟的人吗?他就打电话来说,你要吃生煎包,可是若曦出事了,没吃成。下次你们俩有机会再约着吃个饭,还说亲家家里出事,那得去帮忙,还说明天去季府拜望1下呢。”苏小小怕大家尴尬,解释说,“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家里干什么呢,也许你这1声叫啊,让他1夜都睡不着了。嗳,都老喽。”苏小小望着感控,叹了1口气说。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1章 大网张开(续) 季若曦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要自己这里没事,那父亲那边也不会有事,父亲那边没事,自己这边也不会有事。 至于绑架自己的人是不是会撕票,她自认这些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不是1桩求财的绑票案,自然不会轻易杀人。绑架者应该想得明白,指使他们的人如果事发,1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顶多是错了,调1个地方继续作威作福,但执行的人,如果“误杀”了人质,那可就是谋杀了,雷要他们顶的。 官场历来是这样。 她只要把眼前的事情搞明白,尽快地让父亲得知自己的现状,那父亲就会做出相应的决策和行动。 想到了这些,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食欲大振,竟然吃了1大碗米饭,菜吃得不少,还喝了1碗汤。 她所在的楼是孤独的,所以窗户上并没有把窗帘拉上。她只能看到对面的1片低矮平方的屋脊,左右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女孩进来收拾碗筷,依旧低眉顺眼的,1言不发。 “姑娘,这是哪里?” 无言,也无动于衷。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季若曦,是《东方晨报》的记者。”季若曦盯着女孩道。 女孩收碗的手迟疑了1下,侧头瞄向门口。 半掩的房门外是半个身子的黑皮夹克、冲锋枪的枪托,皮裤,皮靴。 身 女孩迅速地把其余的碗筷摞在托盘上,转身端着走了。 门在她身后关上,又是锁门的声音。 “靠,挺能吃的啊。” “能吃好啊,免得出问题,上天又要怪罪下来。” “哎,你说咱俩命是不是苦啊,上回在虹口,咱看着简怀仁和裘向前,这回在南市,看着个女记者。” “你别提了,那两个短命鬼,让人给做了不说,上头还怪咱们保护不力。靠,他们要作死,怪得着我们个毛线啊?” “哎,马成,你跟着他们时间长,贾老板说他们是夫斯基的人,你觉得他们是不是?” “嗨,大洪老兄,你也在不少地方混过,裘曼丽也算是跟过你的人,这种事,贾老板说是,那就是了。”马成说着。 “裘向前可是裘曼丽的亲哥,她怎么能这么做呢?”胡大洪奇怪地问。 “你想多了。”马成的语气里显然充满着不想接着聊下去的意思。 就听胡大洪知趣地“唉”了1声,接着就没有了声息。 季若曦耳朵离开了门板,靠在门边的墙上琢磨了1会儿,走到窗前,猛地打开窗户。 1股强劲的冷风吹了进来,她不由地后退了1步。 门“咣”地打开。 马成和胡大洪1个站姿1个跪姿地把在门两边,枪口指着季若曦和窗口。 “关上窗户。你要想活命的话,就离窗户远点。小心人打黑枪。”跪姿的男人厉声说道,这是被称作马成的声音。 另外1个是胡大洪无疑了。他挥了挥枪管。 季若曦把窗户关上,拉好了插销,双手支着桌子,站在桌前,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两个蒙面人。马成和胡大洪。 两人又朝房里扫视了1下,关门出去。 两人的对话让胡若曦听得1头雾水,裘向前、简怀仁都是夫斯基的叛徒,牧天曾经无意间透露过,英子还说去过裘曼丽的书寓。裘向前和简怀仁都死了,是夫斯基内部的锄奸。通过牧天的只言片语,她明白1点点。 那人提醒打黑枪是什么意思?他们也把自己当成夫斯基的叛徒了?要被自己人除掉? 季若曦想到这里,不由地笑了。 她走到床前,摸了摸被褥。 哇,还不错,都是新的。 她和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了,不1会儿,径自睡了过去。 心真大。 …………………… 牧天看了看表,对季凤麟道:“季伯,您去睡1会儿吧,这里有我们。” 蒋信义和刘庆怀也劝说季凤麟去休息,这里有其余的人守电话就行了。 刘庆怀判断说,估计今晚不会有什么动静了,大家是进行心理战。要放平心态,免得过度焦虑导致决策失察,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pp< 牧天叫皮克的人加强这里的警戒。 皮克说,自从上次报馆被扔手榴弹,这里的核心警戒1直没有撤离,刚刚他来的时候,又在我为布置了两道警戒线。 牧天就催着季凤麟去睡了,又叫刘庆怀和蒋信义值下半夜的半,自己跟皮克值上半夜。因为明天1早自己要去见高大烈,皮克也陪他1起去。现在他要先回凤凰台1趟。 乔世宽约自己吃饭,那1定是得了娘的许可的。牧天1路想着,他并不后悔冲口而出地叫了他声“爸”,但他怕乔世宽那这个来给娘施加压力。而且,叫爸,也不代表我就真的认他这个爹了,他要反过来要求娘,那就整个颠倒了。 娘的幸福1定要娘自己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左右。 他怕娘在没有彻底想清楚之前,为了我而勉强自己。牧天1直担心着这个问题,这是他急着回家,要给娘讲清楚的地方。 他赶到凤凰台,娘跟大娘都还没睡,在2楼的小客厅里说话,听她们有说有笑,牧天的心就放了下来。 他上到小客厅,见英子也在。 怎么,这小丫头片子也知道若曦被绑架了?在这里安慰两位娘呢? 苏小小见牧天回来了,就急切地问他若曦的情况。 牧了,苏小小和夏如花1脸地焦急,只面面相觑,没有说出话来。 苏小小叫牧天在自己身边坐下,梦荷把茶水送过来。 苏小小说:“天儿啊,别着急。若曦这么好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她会平安归来的。”苏小小拉过牧天的手,爱抚地拍着。 “我知道,娘,您老别担心,我们正在想办法。”牧着。 夏如花在旁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看你们这两兄弟,多不容易,胡提胡提摊上那么个女人,你又这样。唉,这老天是瞎了眼了这是,这么好的孩子,你凭什么让他们遭这么大罪啊?”她说着,抹了下眼角的泪。 牧天见夏如花如此,赶紧安慰道:“大娘,您千万别这么想。胡提这是及时止损,要是继续下去,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您想开点儿,好女孩多的是。咱再慢慢找。” 不想,夏如花听了这话,竟然泪流得更欢了。 “我怕他从南京回来,1看人去楼空,1时受不了。想想我心里就疼。”夏如花带着哭腔道。 “大娘,您别这么想,反正咱是男的,而且现在放在还在咱手上,胡提现在是有房有车又有钱,还怕找不到好媳妇?您放心吧,现在胡提要是往街上那么1站,上杆子嫁他的好女孩外滩都得挤满了。”牧。 夏如花破涕为笑,转而电击器季若曦起来,“你说若曦这孩子咋就摊上这事了呢?你1定要救她回来。季伯那里也没办法吗?” “放心,大娘。我们都在想办法。若曦会没事的,这事我比你们着急。”牧天没事人似的说着。 “哦,对了,刚还和你大娘说呢,乔世宽先前打电话来,说你叫他‘爸’了。”苏小小把牧天1路想着的问题先说出来了。 牧天挠着头,傻笑了两声,不知说什么好。 “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娘勉强自己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苏小小有点沉重地说着。 “不是,娘。也没有愿意不愿意的。当时就那么突然叫出来了。您也别为了这个就勉强自己。”牧出了滋滋要说的话,“他没拿这个要挟娘吧?” “看你这孩子,娘是1个随便叫人要挟的人吗?他就打电话来说,你要吃生煎包,可是若曦出事了,没吃成。下次你们俩有机会再约着吃个饭,还说亲家家里出事,那得去帮忙,还说明天去季府拜望1下呢。”苏小小怕大家尴尬,解释说,“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家里干什么呢,也许你这1声叫啊,让他1夜都睡不着了。嗳,都老喽。”苏小小望着感控,叹了1口气说。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1章 大网张开(续) 季若曦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要自己这里没事,那父亲那边也不会有事,父亲那边没事,自己这边也不会有事。 至于绑架自己的人是不是会撕票,她自认这些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不是1桩求财的绑票案,自然不会轻易杀人。绑架者应该想得明白,指使他们的人如果事发,1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顶多是错了,调1个地方继续作威作福,但执行的人,如果“误杀”了人质,那可就是谋杀了,雷要他们顶的。 官场历来是这样。 她只要把眼前的事情搞明白,尽快地让父亲得知自己的现状,那父亲就会做出相应的决策和行动。 想到了这些,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食欲大振,竟然吃了1大碗米饭,菜吃得不少,还喝了1碗汤。 她所在的楼是孤独的,所以窗户上并没有把窗帘拉上。她只能看到对面的1片低矮平方的屋脊,左右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女孩进来收拾碗筷,依旧低眉顺眼的,1言不发。 “姑娘,这是哪里?” 无言,也无动于衷。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季若曦,是《东方晨报》的记者。”季若曦盯着女孩道。 女孩收碗的手迟疑了1下,侧头瞄向门口。 半掩的房门外是半个身子的黑皮夹克、冲锋枪的枪托,皮裤,皮靴。 身 女孩迅速地把其余的碗筷摞在托盘上,转身端着走了。 门在她身后关上,又是锁门的声音。 “靠,挺能吃的啊。” “能吃好啊,免得出问题,上天又要怪罪下来。” “哎,你说咱俩命是不是苦啊,上回在虹口,咱看着简怀仁和裘向前,这回在南市,看着个女记者。” “你别提了,那两个短命鬼,让人给做了不说,上头还怪咱们保护不力。靠,他们要作死,怪得着我们个毛线啊?” “哎,马成,你跟着他们时间长,贾老板说他们是夫斯基的人,你觉得他们是不是?” “嗨,大洪老兄,你也在不少地方混过,裘曼丽也算是跟过你的人,这种事,贾老板说是,那就是了。”马成说着。 “裘向前可是裘曼丽的亲哥,她怎么能这么做呢?”胡大洪奇怪地问。 “你想多了。”马成的语气里显然充满着不想接着聊下去的意思。 就听胡大洪知趣地“唉”了1声,接着就没有了声息。 季若曦耳朵离开了门板,靠在门边的墙上琢磨了1会儿,走到窗前,猛地打开窗户。 1股强劲的冷风吹了进来,她不由地后退了1步。 门“咣”地打开。 马成和胡大洪1个站姿1个跪姿地把在门两边,枪口指着季若曦和窗口。 “关上窗户。你要想活命的话,就离窗户远点。小心人打黑枪。”跪姿的男人厉声说道,这是被称作马成的声音。 另外1个是胡大洪无疑了。他挥了挥枪管。 季若曦把窗户关上,拉好了插销,双手支着桌子,站在桌前,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两个蒙面人。马成和胡大洪。 两人又朝房里扫视了1下,关门出去。 两人的对话让胡若曦听得1头雾水,裘向前、简怀仁都是夫斯基的叛徒,牧天曾经无意间透露过,英子还说去过裘曼丽的书寓。裘向前和简怀仁都死了,是夫斯基内部的锄奸。通过牧天的只言片语,她明白1点点。 那人提醒打黑枪是什么意思?他们也把自己当成夫斯基的叛徒了?要被自己人除掉? 季若曦想到这里,不由地笑了。 她走到床前,摸了摸被褥。 哇,还不错,都是新的。 她和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了,不1会儿,径自睡了过去。 心真大。 …………………… 牧天看了看表,对季凤麟道:“季伯,您去睡1会儿吧,这里有我们。” 蒋信义和刘庆怀也劝说季凤麟去休息,这里有其余的人守电话就行了。 刘庆怀判断说,估计今晚不会有什么动静了,大家是进行心理战。要放平心态,免得过度焦虑导致决策失察,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pp< 牧天叫皮克的人加强这里的警戒。 皮克说,自从上次报馆被扔手榴弹,这里的核心警戒1直没有撤离,刚刚他来的时候,又在我为布置了两道警戒线。 牧天就催着季凤麟去睡了,又叫刘庆怀和蒋信义值下半夜的半,自己跟皮克值上半夜。因为明天1早自己要去见高大烈,皮克也陪他1起去。现在他要先回凤凰台1趟。 乔世宽约自己吃饭,那1定是得了娘的许可的。牧天1路想着,他并不后悔冲口而出地叫了他声“爸”,但他怕乔世宽那这个来给娘施加压力。而且,叫爸,也不代表我就真的认他这个爹了,他要反过来要求娘,那就整个颠倒了。 娘的幸福1定要娘自己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左右。 他怕娘在没有彻底想清楚之前,为了我而勉强自己。牧天1直担心着这个问题,这是他急着回家,要给娘讲清楚的地方。 他赶到凤凰台,娘跟大娘都还没睡,在2楼的小客厅里说话,听她们有说有笑,牧天的心就放了下来。 他上到小客厅,见英子也在。 怎么,这小丫头片子也知道若曦被绑架了?在这里安慰两位娘呢? 苏小小见牧天回来了,就急切地问他若曦的情况。 牧了,苏小小和夏如花1脸地焦急,只面面相觑,没有说出话来。 苏小小叫牧天在自己身边坐下,梦荷把茶水送过来。 苏小小说:“天儿啊,别着急。若曦这么好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她会平安归来的。”苏小小拉过牧天的手,爱抚地拍着。 “我知道,娘,您老别担心,我们正在想办法。”牧着。 夏如花在旁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看你们这两兄弟,多不容易,胡提胡提摊上那么个女人,你又这样。唉,这老天是瞎了眼了这是,这么好的孩子,你凭什么让他们遭这么大罪啊?”她说着,抹了下眼角的泪。 牧天见夏如花如此,赶紧安慰道:“大娘,您千万别这么想。胡提这是及时止损,要是继续下去,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您想开点儿,好女孩多的是。咱再慢慢找。” 不想,夏如花听了这话,竟然泪流得更欢了。 “我怕他从南京回来,1看人去楼空,1时受不了。想想我心里就疼。”夏如花带着哭腔道。 “大娘,您别这么想,反正咱是男的,而且现在放在还在咱手上,胡提现在是有房有车又有钱,还怕找不到好媳妇?您放心吧,现在胡提要是往街上那么1站,上杆子嫁他的好女孩外滩都得挤满了。”牧。 夏如花破涕为笑,转而电击器季若曦起来,“你说若曦这孩子咋就摊上这事了呢?你1定要救她回来。季伯那里也没办法吗?” “放心,大娘。我们都在想办法。若曦会没事的,这事我比你们着急。”牧天没事人似的说着。 “哦,对了,刚还和你大娘说呢,乔世宽先前打电话来,说你叫他‘爸’了。”苏小小把牧天1路想着的问题先说出来了。 牧天挠着头,傻笑了两声,不知说什么好。 “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娘勉强自己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苏小小有点沉重地说着。 “不是,娘。也没有愿意不愿意的。当时就那么突然叫出来了。您也别为了这个就勉强自己。”牧出了滋滋要说的话,“他没拿这个要挟娘吧?” “看你这孩子,娘是1个随便叫人要挟的人吗?他就打电话来说,你要吃生煎包,可是若曦出事了,没吃成。下次你们俩有机会再约着吃个饭,还说亲家家里出事,那得去帮忙,还说明天去季府拜望1下呢。”苏小小怕大家尴尬,解释说,“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家里干什么呢,也许你这1声叫啊,让他1夜都睡不着了。嗳,都老喽。”苏小小望着感控,叹了1口气说。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2章 酒后真言 耿1飚敲门进来,把1杯热牛奶放在书桌上,提醒乔世宽喝了就该去休息了,道了晚安,就要出去。 乔世宽叫住了他。 “老爷,有事?”耿1飚有些奇怪,躬身问道。 ~ “耿叔,你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没有,弄点来,你陪我喝两盅。”乔世宽笑吟吟地对耿1飚说。 耿1飚瞟了1眼旁边的落地钟,忙说,“好,好,这个时候了,难得老爷有兴致,没有也得有。我去厨房给老爷弄点来。就不麻烦那些下人们了。再说,老爷要跟我喝酒,那太折煞我了,可是让下人们知道了也不大好。”耿1飚说着。 “你可别这么说,咱们以前可没少喝过。你啊,就是太拘谨了。你去吧,随便整点,再说了,也不在酒。”乔世宽笑着说。 耿1飚躬身退去。 不1会儿,耿1飚就弄了几个菜端了进来。 1盘炒花生米,1盘尖椒炒蛋,1盘酱骨头,还有1个获鹿,上面炖着猪肉白菜粉条。 乔世宽1见大喜,不由赞叹道:“知我者,耿叔也。这都是家乡菜啊。你这手艺还没忘呢?” “老爷喜欢,那是不能忘了的。”耿1飚把菜摆在书桌上,请乔世宽先坐了,然后替乔世宽斟好酒,这才坐坐下,给自己倒酒。 两人碰了下杯,1起喝了。 耿1飚又给乔世宽斟酒,边斟边道:“老爷今儿个这么好兴致,是因为啥啊?” p>> 乔世宽抹了下下巴,手指点着耿1飚,“你说牧天儿这小子,天天事事的,你猜他今天干啥了?”他嘿嘿地笑着说。 “哦,老爷不是下午跟他吃生煎来着嘛,可您也没吃成啊,小少爷有事先走了,您没吃就回来了。”耿1飚陈述着。 “关键不在于饭吃没吃成,在于他今天叫我‘爸’了,哈!”乔世宽高调地说完这话,端起酒杯径自喝了。 “啊,这样啊。”耿1飚1下子站起来,“小少爷认您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他满脸喜色地对乔世宽说,“这酒要喝,要喝,我敬您。”他的脸突然变得1片戚容,“这么多年了,老爷终于得偿心愿了。太高兴了。”他抹了1下眼角,双手举杯过头,朝着乔世宽道,“老爷,为小少爷,干了。” 乔世宽开怀地笑着,也喝了杯中的酒。 “美中不足的是,他突然有事走了,没有深谈,有点遗憾。”乔世宽放下酒杯,悻悻地说。 “老爷也不要介怀,万事开头难,这开了头,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再说您跟苏小姐之间的心结不也解开了嘛。这多好啊。小少爷既然答应了去跟您吃饭,那1定是遇到了什么非他不可的事了,才离开的。要不然,依小少爷的品性,是绝不会中途离开的。”耿1飚满心欢喜地劝慰道。 “你说这我信,是若曦让人给绑票了。”乔世宽黯然地道。 “啊,有这等事?”耿1飚又惊得差点站起来。 “是啊。我正琢磨着明天事是不是去季府探望探望。毕竟将来是儿女亲家呀。你觉得呢,耿叔。”乔世宽拿过酒瓶,自己要斟酒。 “我来,我来。”耿1飚抓过酒瓶,1边给两人斟酒,1边说,“按理老爷的事我不该多言,但要我说啊,老爷应该去。”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现在我以什么身份去好呢?”乔世宽沉吟着,像是自语地说,“也没有请媒人正式提过亲。” “老爷,恕小的直言,现在这个时代,什么都变了,关于媒人这事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男女之间自由多了,您就别这么苛求自己啦。再说,您跟季先生都在工部局董事会共事,去看望1下,也是应该的。”耿1飚劝说道,说完还偷眼瞄了乔世宽1眼。 乔世宽感叹了1声,“你说的也是,现在1切都变了,往好的说,是社会进步了,往不好了说,那就是都乱了套了,男男女女的,变得就更大了,以前休个妻是1件多大的事啊,现在叫离婚了,唉,好像还很时髦?真的变喽。来,咱喝。”乔世宽感慨地说,举起酒杯喝了。 耿1飚举着杯子,却没有喝,只看愁眉苦脸地看乔世宽。 “哎,耿叔,你怎么不喝啊。”乔世宽奇怪地问道。 bb仪表干脆放下杯子,站起来测过桌子,“噗通”就跪了下去,接着就要叩头。 乔世宽愕然地看着耿1飚,伸手拦住,“你这是干什么,耿叔。喝着喝着就酒,整什么景啊?” “老爷,”耿1飚拱手道,“说道离婚,小的有件事要求老爷帮忙。”他恳求地说。 “什么事,起来说话,快起来。”乔世宽说着,欠身欲扶耿1飚。 耿1飚爬起来,坐回原来的位子。 乔世宽见他做好,端起杯子递给耿1飚,“喝,喝了好好说,怎么就跟离婚扯上了呢?” 耿1飚诚惶诚恐地说:“谢老爷。”他双手接过杯子,1口干了酒。 “说吧,怎么跟离婚扯上关系的,你跟婉婶这么多年不也没结婚吗?”乔世宽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说。 “不是我跟婉婶的事,”耿1飚放下酒杯,1副尴尬的样子,“今天承蒙厚爱,跟1起喝酒,小的就斗胆说了,有不妥的地方,万望老爷恕罪。”他口齿生硬地说道。 “嗨,你怎么啰嗦取来呢,说吧,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都是自己人,有啥说啥。快,别耽误咱喝酒。”乔世宽反倒为耿1飚着急起来。 “是婉婶的闺女,叫欧阳慧,跟那个小少爷的朋友胡提离婚了。”耿1飚1脸的难堪,喏喏地说着。 “怎么会这样?”乔世宽有点惊讶地说。 “老爷,这不怪小少爷的那个朋友胡提,都是欧阳慧要离婚的,或者说是婉婶窜捣的,这个女人啊。也不知道咋想的,鬼迷心窍,这世界还有窜捣闺女离婚的娘?您说离奇不离奇?”耿1飚说,头直摇着。 “这是没听说过,以前有娘让儿子休妻的,没有娘让闺女休夫的。都是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到底咋回事?”乔世宽追问道。 说app——-p>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婉婶呢,好像也不好意思跟我说。问题是,现在闺女跟人家胡公子婚是离了,可以也没有地方去了,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靠着巡回法庭盘的那些个什么抚养费,住在小旅馆里呢。”耿1飚1脸无可奈何地说着。 “那也不是个常法啊。”乔世宽沉吟地说着。 “谁说不是呢,老爷。您说婉婶吧,以前就是个伺候人的老妈子,啥也不会,闺女大学也没毕业,不好找工作……” “婉婶原来不是有房子出租的嘛。”乔世宽打断耿1飚的哭穷。 “老爷,您主知道啊,她那房子是人家交给他代管的。现在房主的后人来上海,给升回去了。当了这么多年的2房东,也不会伺候人了。想当年伺候小姐那会儿,她干得多好啊,殷勤周到不说,还很仗义,能够舍己为人。现在……唉……” “婉婶她娘俩有什么打算?”乔世宽听见提到苏小小,心里明白耿1飚想要什么了,就关切地问婉婶他们的打算。 “还能怎么样,只能回老家了。靠这点抚养费,在上海能坐吃山空几天啊?”耿1飚充满担忧地说着。 “那就时说,她们还想留在上海?”乔世宽要准确地求证。 “婉婶跟我说了,她是想留在上海,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如何留得下来啊?让她再做老妈子去。年龄大了不说,这世道,哪还能碰到您能跟小姐这么好的主家啊?”耿1飚说着,抬眼瞥了乔世宽1眼。 乔世宽并没有看耿1飚,他在想着别的事情。 身 “老爷,咱还喝吗?”耿1飚见乔世宽半晌无语,就提醒地说道。 乔世宽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喝,接着喝。这样,恒昌公寓的管理员年纪也大了,前段时间想辞职会乡下养老,我没让他走。这样,你叫婉婶去恒昌公寓吧。她有租房子的经验,帮我管管那里。每月我给她开个6十大洋工钱,其他的另外算。让她自己挑间公寓跟闺女自住,你看这样行吗?”乔世宽缓缓地说着。 耿1飚“噌”地跳起来,然后立刻伏地,连连叩头。 “谢老爷,您真是救了她们娘俩了。您的大恩大德……”耿1飚带着哭腔说着。 乔世宽欠身扶起了他,“这话就不说了,不说了。我是为你,要不是你,就算婉婶帮过小小,那也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帮不帮,怎么帮她们娘俩也是两说着了。来,来,咱还是喝酒吧。” 耿1飚无语地连干了3杯。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2章 酒后真言 耿1飚敲门进来,把1杯热牛奶放在书桌上,提醒乔世宽喝了就该去休息了,道了晚安,就要出去。 乔世宽叫住了他。 “老爷,有事?”耿1飚有些奇怪,躬身问道。 ~ “耿叔,你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没有,弄点来,你陪我喝两盅。”乔世宽笑吟吟地对耿1飚说。 耿1飚瞟了1眼旁边的落地钟,忙说,“好,好,这个时候了,难得老爷有兴致,没有也得有。我去厨房给老爷弄点来。就不麻烦那些下人们了。再说,老爷要跟我喝酒,那太折煞我了,可是让下人们知道了也不大好。”耿1飚说着。 “你可别这么说,咱们以前可没少喝过。你啊,就是太拘谨了。你去吧,随便整点,再说了,也不在酒。”乔世宽笑着说。 耿1飚躬身退去。 不1会儿,耿1飚就弄了几个菜端了进来。 1盘炒花生米,1盘尖椒炒蛋,1盘酱骨头,还有1个获鹿,上面炖着猪肉白菜粉条。 乔世宽1见大喜,不由赞叹道:“知我者,耿叔也。这都是家乡菜啊。你这手艺还没忘呢?” “老爷喜欢,那是不能忘了的。”耿1飚把菜摆在书桌上,请乔世宽先坐了,然后替乔世宽斟好酒,这才坐坐下,给自己倒酒。 两人碰了下杯,1起喝了。 耿1飚又给乔世宽斟酒,边斟边道:“老爷今儿个这么好兴致,是因为啥啊?” p>> 乔世宽抹了下下巴,手指点着耿1飚,“你说牧天儿这小子,天天事事的,你猜他今天干啥了?”他嘿嘿地笑着说。 “哦,老爷不是下午跟他吃生煎来着嘛,可您也没吃成啊,小少爷有事先走了,您没吃就回来了。”耿1飚陈述着。 “关键不在于饭吃没吃成,在于他今天叫我‘爸’了,哈!”乔世宽高调地说完这话,端起酒杯径自喝了。 “啊,这样啊。”耿1飚1下子站起来,“小少爷认您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他满脸喜色地对乔世宽说,“这酒要喝,要喝,我敬您。”他的脸突然变得1片戚容,“这么多年了,老爷终于得偿心愿了。太高兴了。”他抹了1下眼角,双手举杯过头,朝着乔世宽道,“老爷,为小少爷,干了。” 乔世宽开怀地笑着,也喝了杯中的酒。 “美中不足的是,他突然有事走了,没有深谈,有点遗憾。”乔世宽放下酒杯,悻悻地说。 “老爷也不要介怀,万事开头难,这开了头,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再说您跟苏小姐之间的心结不也解开了嘛。这多好啊。小少爷既然答应了去跟您吃饭,那1定是遇到了什么非他不可的事了,才离开的。要不然,依小少爷的品性,是绝不会中途离开的。”耿1飚满心欢喜地劝慰道。 “你说这我信,是若曦让人给绑票了。”乔世宽黯然地道。 “啊,有这等事?”耿1飚又惊得差点站起来。 “是啊。我正琢磨着明天事是不是去季府探望探望。毕竟将来是儿女亲家呀。你觉得呢,耿叔。”乔世宽拿过酒瓶,自己要斟酒。 “我来,我来。”耿1飚抓过酒瓶,1边给两人斟酒,1边说,“按理老爷的事我不该多言,但要我说啊,老爷应该去。”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现在我以什么身份去好呢?”乔世宽沉吟着,像是自语地说,“也没有请媒人正式提过亲。” “老爷,恕小的直言,现在这个时代,什么都变了,关于媒人这事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男女之间自由多了,您就别这么苛求自己啦。再说,您跟季先生都在工部局董事会共事,去看望1下,也是应该的。”耿1飚劝说道,说完还偷眼瞄了乔世宽1眼。 乔世宽感叹了1声,“你说的也是,现在1切都变了,往好的说,是社会进步了,往不好了说,那就是都乱了套了,男男女女的,变得就更大了,以前休个妻是1件多大的事啊,现在叫离婚了,唉,好像还很时髦?真的变喽。来,咱喝。”乔世宽感慨地说,举起酒杯喝了。 耿1飚举着杯子,却没有喝,只看愁眉苦脸地看乔世宽。 “哎,耿叔,你怎么不喝啊。”乔世宽奇怪地问道。 bb仪表干脆放下杯子,站起来测过桌子,“噗通”就跪了下去,接着就要叩头。 乔世宽愕然地看着耿1飚,伸手拦住,“你这是干什么,耿叔。喝着喝着就酒,整什么景啊?” “老爷,”耿1飚拱手道,“说道离婚,小的有件事要求老爷帮忙。”他恳求地说。 “什么事,起来说话,快起来。”乔世宽说着,欠身欲扶耿1飚。 耿1飚爬起来,坐回原来的位子。 乔世宽见他做好,端起杯子递给耿1飚,“喝,喝了好好说,怎么就跟离婚扯上了呢?” 耿1飚诚惶诚恐地说:“谢老爷。”他双手接过杯子,1口干了酒。 “说吧,怎么跟离婚扯上关系的,你跟婉婶这么多年不也没结婚吗?”乔世宽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说。 “不是我跟婉婶的事,”耿1飚放下酒杯,1副尴尬的样子,“今天承蒙厚爱,跟1起喝酒,小的就斗胆说了,有不妥的地方,万望老爷恕罪。”他口齿生硬地说道。 “嗨,你怎么啰嗦取来呢,说吧,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都是自己人,有啥说啥。快,别耽误咱喝酒。”乔世宽反倒为耿1飚着急起来。 “是婉婶的闺女,叫欧阳慧,跟那个小少爷的朋友胡提离婚了。”耿1飚1脸的难堪,喏喏地说着。 “怎么会这样?”乔世宽有点惊讶地说。 “老爷,这不怪小少爷的那个朋友胡提,都是欧阳慧要离婚的,或者说是婉婶窜捣的,这个女人啊。也不知道咋想的,鬼迷心窍,这世界还有窜捣闺女离婚的娘?您说离奇不离奇?”耿1飚说,头直摇着。 “这是没听说过,以前有娘让儿子休妻的,没有娘让闺女休夫的。都是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到底咋回事?”乔世宽追问道。 说app——-p>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婉婶呢,好像也不好意思跟我说。问题是,现在闺女跟人家胡公子婚是离了,可以也没有地方去了,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靠着巡回法庭盘的那些个什么抚养费,住在小旅馆里呢。”耿1飚1脸无可奈何地说着。 “那也不是个常法啊。”乔世宽沉吟地说着。 “谁说不是呢,老爷。您说婉婶吧,以前就是个伺候人的老妈子,啥也不会,闺女大学也没毕业,不好找工作……” “婉婶原来不是有房子出租的嘛。”乔世宽打断耿1飚的哭穷。 “老爷,您主知道啊,她那房子是人家交给他代管的。现在房主的后人来上海,给升回去了。当了这么多年的2房东,也不会伺候人了。想当年伺候小姐那会儿,她干得多好啊,殷勤周到不说,还很仗义,能够舍己为人。现在……唉……” “婉婶她娘俩有什么打算?”乔世宽听见提到苏小小,心里明白耿1飚想要什么了,就关切地问婉婶他们的打算。 “还能怎么样,只能回老家了。靠这点抚养费,在上海能坐吃山空几天啊?”耿1飚充满担忧地说着。 “那就时说,她们还想留在上海?”乔世宽要准确地求证。 “婉婶跟我说了,她是想留在上海,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如何留得下来啊?让她再做老妈子去。年龄大了不说,这世道,哪还能碰到您能跟小姐这么好的主家啊?”耿1飚说着,抬眼瞥了乔世宽1眼。 乔世宽并没有看耿1飚,他在想着别的事情。 身 “老爷,咱还喝吗?”耿1飚见乔世宽半晌无语,就提醒地说道。 乔世宽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喝,接着喝。这样,恒昌公寓的管理员年纪也大了,前段时间想辞职会乡下养老,我没让他走。这样,你叫婉婶去恒昌公寓吧。她有租房子的经验,帮我管管那里。每月我给她开个6十大洋工钱,其他的另外算。让她自己挑间公寓跟闺女自住,你看这样行吗?”乔世宽缓缓地说着。 耿1飚“噌”地跳起来,然后立刻伏地,连连叩头。 “谢老爷,您真是救了她们娘俩了。您的大恩大德……”耿1飚带着哭腔说着。 乔世宽欠身扶起了他,“这话就不说了,不说了。我是为你,要不是你,就算婉婶帮过小小,那也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帮不帮,怎么帮她们娘俩也是两说着了。来,来,咱还是喝酒吧。” 耿1飚无语地连干了3杯。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3章 上门提亲 窗帘没有拉实,中间缝隙的光亮透过满屋的氤氲,照在床上依旧沉睡着的季若曦的脸上。她眼皮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眼睛。 门上有响动传来。 她的眼皮停止了颤动。 门被打开,女孩端着托盘进来,马成依旧是带着面罩,伸手把门拉上,但留了1条缝隙。 女孩走到窗下的桌前,把托盘放下,将上面的1碟生煎包、1碗米粥、两碟小菜端到桌上,又把1双筷子搭在小蝶上,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季若曦。小声唤着:“小姐,季小姐……” 没有应声。 女孩蹑手蹑脚地走向床边。 女孩凝视着季若曦,犹疑地伸出手,触摸她的肩头,“季小姐,起来……” 季若曦猛地抓住女孩手腕,顺势1扯,另1只手疾出,卡住她喉咙。 p, “呃……” 女孩喉咙里发出吓人的“呃呃”声,空着的手立刻举起,抓住季若曦手腕,1个翻转,接着1扥。 季若曦“啊”了1声,弓身坐了起来。 女孩松开米若曦,诧异地盯着她。 “该吃早餐了,季小姐。”女孩平静地说。 马成和胡大洪听到动静,持枪冲进门来。 女孩陡然转身,挡住季若曦,“女人在穿衣服。”她语气极端地平静地对门口说。 马成和胡大洪相互看了1眼,退出去,关上门,但依然留了条缝。 女孩伸手示意季若曦下床。 女孩并不诧异她的和衣状态,而是嘴角稍微上扬了1下,走到门口的脸盘架旁边,把上面搭着的毛巾拿下,两手捧着,看着下床走过来的季若曦。 p>> …………………… “哎呀牧探长,听卫兵说,是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高大烈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牧天在上发上欠了下身,算是打过招呼了。 高大烈在牧天对面坐下,“茶,还是咖啡?”他问,接着抱怨道,“下面的人怎么这么不懂事,也不上点啥,让牧探长在这里干等。真不像话,扣他奈奈的奖金。”他见牧天并没有任何反应,画风1转地问道,“牧探长这么1大早的就来我办公室,1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高司令,这要看对谁来说了。”牧天神秘地笑笑说。 “哦?有意思,那我倒要听听。”高大烈好奇地说。 “报告。” 勤务兵在外面喊道。 “进来。” 勤务兵端着托盘,上面放着1壶茶,1壶咖啡进来。 小说,欢迎下载< 高大烈示意了1下。 勤务兵把茶壶和咖啡壶都放在茶几上。 “你去吧。”高大烈挥挥手。 “是,司令。” 勤务兵立正敬礼,夹着托盘向后转,出去。 高大烈拿起咖啡壶给牧天倒了1杯,又给自己倒了1杯茶。 “请,牧探长。这可是上好的意大利咖啡。您赏脸尝尝。”高大烈说着,自己端起茶来啜了1口。 “我昨天来南市办点事,有点晚,就在这里住下了,今早1想,这不是高司令的地盘嘛。怎么也不能漫头过啊。那多不好意思。”牧天依旧笑眯眯地说着,盯着高大烈的连,也端起咖啡啜了1口,把杯子端在手里。 “您说什么事吧。”高大烈有点焦急地催促道。 “你看,来拜访高司令,空着手也不好意思,可是附近也没啥好卖得,能买到的高司令肯定不缺。想象来想去,还是给高司令找个很可能没有有的吧。”牧天还是继续绕着圈子。 高大烈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牧探长,请恕本司令眼拙,我怎么看着您像个45十岁的老娘们啊。您说不说,不说我就送客了。”他有点生气地说,“本司令还有许多公务要忙呢。”说着站了起来。 牧天讪笑1声,“约你吃饭。” 高大烈哭笑不得地说,“您这1大早晨的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就请我吃饭,我什么饭没吃过?劳您费这么大劲?”高兴列躬身叉腰地问牧天。 “哎,高司令,你当然什么都吃过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通通地吃过。你没听人说嘛,吃饭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在1起吃。”牧天又开始神秘起来。 “嘁,我谁没跟吃过。你约了谁的饭,是天王老子还是王母娘娘?”高大烈说着,但还是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语气。 “都不是。” “那您还说啥?我觉得该吃的都吃过了。”高大烈失望地耸肩摊手,最后还跟孩子似的两手1拍,做了个鬼脸。 “嫦娥。” “您可拉倒吧,我不是吴刚,也没有桂花酒。”高大烈还是不屑地说,弯腰拿起杯子,正要喝。 “冯茹芸。” 高大烈1愣,喝到嘴里的茶水惊得要吐出来,可是面对着牧天,他强忍着扭头吐到1旁,随即跌坐在上发上。 “冯小姐?!”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牧天,大张着嘴巴。 “哈哈,这个没吃过吧。”牧着,看着还在惊愕中的高大烈说,“舞台我给你搭好了,戏就看你怎么唱了。” “太好了,感谢,感谢。我1定好好表现,争取1举拿下。”高大烈拽过牧天的手,双手紧紧地握着。 …………………… 对于乔世宽的来访,季凤麟颇感意外。 守着电话的蒋信义和刘庆怀借故去了客厅,只留下他们两人在书房里。 “季伯,鄙人对令媛的遭遇深表同情。如有什么用得着的,请千万别客气。”乔世宽真诚地说着。 “谢谢,乔先生,劳您挂心了。大家都在想办法,只是现在不知道什么人干的,人也不知道押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是为什么?”季凤麟无奈地说。 小说。app<,。app。 “以鄙人的经验,这种事情,大约只有极司菲尔路的人能干得出来。这显然……是不怀好意的绑架。”乔世宽想说是“政治”绑架的,但没有说出来。 “哦。可能是吧。牧天探长正在全力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季凤麟也知道乔世宽想表达什么,但不好意思说破。 “季伯,这个时候,我提1件事不知道合不合适。”乔世宽尝试着说。 “哦?乔先生有话尽管说,咱们都这么熟了,没什么好顾及的。”季凤麟有些警觉,但还是平静地说。 “嗯,是这样。现在这个世道,兵荒马乱的,1切事情以从简为要。”乔世宽还是试探地说着。 “乔先生尽管说吧。”季凤麟坦然地笑着说。 “好吧,那鄙人就直说了,有不妥的地方,还望海涵。”乔世宽大约是不太好说出口,他毕竟不是媒人,说媒拉纤的事确实不是他的长项。 “哎呀,乔先生,您就快说吧。”季凤麟开始发急了。 “是这样,季伯应该听说了,牧天这孩子是我跟苏小小生的儿子。”乔世宽终于说出了最难出口的第1句话。 “知道。” “鄙人是这样想的,犬子跟令媛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媒人的事咱就不麻烦了,今天我就是上门提亲了。”乔世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出了核心诉求,说完长长地舒了1口气,接着盯着季凤麟的脸。 季凤麟对女儿与牧天之间的关系比谁都清楚,知女莫如父嘛。可是陡然听到“提亲”,还是有点吃惊的。1时竟然沉吟了起来。 “季伯,咱们两家应该算是世交,再能结了秦晋之好,那是好上加好的事情。两个孩子若能喜结连理,那应该是天大的好事。”乔世宽努力地说着美好的愿景。 季凤麟只是微笑着,他心里担忧着季若曦的安全,这个时候有人前来提亲,女儿的命运成了未知数,他心里觉得很奇葩。可是,对乔世宽临危不惧,如此乐观内心还是很感动的。 “乔先生,牧天探长放在任何1个地方和时代,都是异常优秀的青年,小女能跟他相爱相知,确是人间幸事,也是我们老人希望看到的。可是,天真的是有不测风云,现在若曦生死不明,乔先生这时候提亲,让季某很感动。我是很认可牧天的,也希望他们俩珠联璧合。只是现在好像不太是时候。”季凤麟唏嘘地说着。 “季伯,您千万别这么想,令媛也是个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咱先把这事给定下来。从生意上说,如果令媛已经是我家媳妇了,那犬子不是更会尽力救她嘛。我这话糙了些。说得像不合适,还是请季伯海涵。”乔世宽这话确实不太合适。 季凤麟听完,不由地笑了两声,但透着些嘲讽。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3章 上门提亲 窗帘没有拉实,中间缝隙的光亮透过满屋的氤氲,照在床上依旧沉睡着的季若曦的脸上。她眼皮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眼睛。 门上有响动传来。 她的眼皮停止了颤动。 门被打开,女孩端着托盘进来,马成依旧是带着面罩,伸手把门拉上,但留了1条缝隙。 女孩走到窗下的桌前,把托盘放下,将上面的1碟生煎包、1碗米粥、两碟小菜端到桌上,又把1双筷子搭在小蝶上,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季若曦。小声唤着:“小姐,季小姐……” 没有应声。 女孩蹑手蹑脚地走向床边。 女孩凝视着季若曦,犹疑地伸出手,触摸她的肩头,“季小姐,起来……” 季若曦猛地抓住女孩手腕,顺势1扯,另1只手疾出,卡住她喉咙。 p, “呃……” 女孩喉咙里发出吓人的“呃呃”声,空着的手立刻举起,抓住季若曦手腕,1个翻转,接着1扥。 季若曦“啊”了1声,弓身坐了起来。 女孩松开米若曦,诧异地盯着她。 “该吃早餐了,季小姐。”女孩平静地说。 马成和胡大洪听到动静,持枪冲进门来。 女孩陡然转身,挡住季若曦,“女人在穿衣服。”她语气极端地平静地对门口说。 马成和胡大洪相互看了1眼,退出去,关上门,但依然留了条缝。 女孩伸手示意季若曦下床。 女孩并不诧异她的和衣状态,而是嘴角稍微上扬了1下,走到门口的脸盘架旁边,把上面搭着的毛巾拿下,两手捧着,看着下床走过来的季若曦。 p>> …………………… “哎呀牧探长,听卫兵说,是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高大烈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牧天在上发上欠了下身,算是打过招呼了。 高大烈在牧天对面坐下,“茶,还是咖啡?”他问,接着抱怨道,“下面的人怎么这么不懂事,也不上点啥,让牧探长在这里干等。真不像话,扣他奈奈的奖金。”他见牧天并没有任何反应,画风1转地问道,“牧探长这么1大早的就来我办公室,1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高司令,这要看对谁来说了。”牧天神秘地笑笑说。 “哦?有意思,那我倒要听听。”高大烈好奇地说。 “报告。” 勤务兵在外面喊道。 “进来。” 勤务兵端着托盘,上面放着1壶茶,1壶咖啡进来。 小说,欢迎下载< 高大烈示意了1下。 勤务兵把茶壶和咖啡壶都放在茶几上。 “你去吧。”高大烈挥挥手。 “是,司令。” 勤务兵立正敬礼,夹着托盘向后转,出去。 高大烈拿起咖啡壶给牧天倒了1杯,又给自己倒了1杯茶。 “请,牧探长。这可是上好的意大利咖啡。您赏脸尝尝。”高大烈说着,自己端起茶来啜了1口。 “我昨天来南市办点事,有点晚,就在这里住下了,今早1想,这不是高司令的地盘嘛。怎么也不能漫头过啊。那多不好意思。”牧天依旧笑眯眯地说着,盯着高大烈的连,也端起咖啡啜了1口,把杯子端在手里。 “您说什么事吧。”高大烈有点焦急地催促道。 “你看,来拜访高司令,空着手也不好意思,可是附近也没啥好卖得,能买到的高司令肯定不缺。想象来想去,还是给高司令找个很可能没有有的吧。”牧天还是继续绕着圈子。 高大烈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牧探长,请恕本司令眼拙,我怎么看着您像个45十岁的老娘们啊。您说不说,不说我就送客了。”他有点生气地说,“本司令还有许多公务要忙呢。”说着站了起来。 牧天讪笑1声,“约你吃饭。” 高大烈哭笑不得地说,“您这1大早晨的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就请我吃饭,我什么饭没吃过?劳您费这么大劲?”高兴列躬身叉腰地问牧天。 “哎,高司令,你当然什么都吃过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通通地吃过。你没听人说嘛,吃饭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在1起吃。”牧天又开始神秘起来。 “嘁,我谁没跟吃过。你约了谁的饭,是天王老子还是王母娘娘?”高大烈说着,但还是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语气。 “都不是。” “那您还说啥?我觉得该吃的都吃过了。”高大烈失望地耸肩摊手,最后还跟孩子似的两手1拍,做了个鬼脸。 “嫦娥。” “您可拉倒吧,我不是吴刚,也没有桂花酒。”高大烈还是不屑地说,弯腰拿起杯子,正要喝。 “冯茹芸。” 高大烈1愣,喝到嘴里的茶水惊得要吐出来,可是面对着牧天,他强忍着扭头吐到1旁,随即跌坐在上发上。 “冯小姐?!”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牧天,大张着嘴巴。 “哈哈,这个没吃过吧。”牧着,看着还在惊愕中的高大烈说,“舞台我给你搭好了,戏就看你怎么唱了。” “太好了,感谢,感谢。我1定好好表现,争取1举拿下。”高大烈拽过牧天的手,双手紧紧地握着。 …………………… 对于乔世宽的来访,季凤麟颇感意外。 守着电话的蒋信义和刘庆怀借故去了客厅,只留下他们两人在书房里。 “季伯,鄙人对令媛的遭遇深表同情。如有什么用得着的,请千万别客气。”乔世宽真诚地说着。 “谢谢,乔先生,劳您挂心了。大家都在想办法,只是现在不知道什么人干的,人也不知道押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是为什么?”季凤麟无奈地说。 小说。app<,。app。 “以鄙人的经验,这种事情,大约只有极司菲尔路的人能干得出来。这显然……是不怀好意的绑架。”乔世宽想说是“政治”绑架的,但没有说出来。 “哦。可能是吧。牧天探长正在全力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季凤麟也知道乔世宽想表达什么,但不好意思说破。 “季伯,这个时候,我提1件事不知道合不合适。”乔世宽尝试着说。 “哦?乔先生有话尽管说,咱们都这么熟了,没什么好顾及的。”季凤麟有些警觉,但还是平静地说。 “嗯,是这样。现在这个世道,兵荒马乱的,1切事情以从简为要。”乔世宽还是试探地说着。 “乔先生尽管说吧。”季凤麟坦然地笑着说。 “好吧,那鄙人就直说了,有不妥的地方,还望海涵。”乔世宽大约是不太好说出口,他毕竟不是媒人,说媒拉纤的事确实不是他的长项。 “哎呀,乔先生,您就快说吧。”季凤麟开始发急了。 “是这样,季伯应该听说了,牧天这孩子是我跟苏小小生的儿子。”乔世宽终于说出了最难出口的第1句话。 “知道。” “鄙人是这样想的,犬子跟令媛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媒人的事咱就不麻烦了,今天我就是上门提亲了。”乔世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出了核心诉求,说完长长地舒了1口气,接着盯着季凤麟的脸。 季凤麟对女儿与牧天之间的关系比谁都清楚,知女莫如父嘛。可是陡然听到“提亲”,还是有点吃惊的。1时竟然沉吟了起来。 “季伯,咱们两家应该算是世交,再能结了秦晋之好,那是好上加好的事情。两个孩子若能喜结连理,那应该是天大的好事。”乔世宽努力地说着美好的愿景。 季凤麟只是微笑着,他心里担忧着季若曦的安全,这个时候有人前来提亲,女儿的命运成了未知数,他心里觉得很奇葩。可是,对乔世宽临危不惧,如此乐观内心还是很感动的。 “乔先生,牧天探长放在任何1个地方和时代,都是异常优秀的青年,小女能跟他相爱相知,确是人间幸事,也是我们老人希望看到的。可是,天真的是有不测风云,现在若曦生死不明,乔先生这时候提亲,让季某很感动。我是很认可牧天的,也希望他们俩珠联璧合。只是现在好像不太是时候。”季凤麟唏嘘地说着。 “季伯,您千万别这么想,令媛也是个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咱先把这事给定下来。从生意上说,如果令媛已经是我家媳妇了,那犬子不是更会尽力救她嘛。我这话糙了些。说得像不合适,还是请季伯海涵。”乔世宽这话确实不太合适。 季凤麟听完,不由地笑了两声,但透着些嘲讽。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4章 争风吃错 在荡海潮牧天的专属包房里,高大烈坐在冲门的座位上,望眼欲穿地看着房门,连跟旁边的牧天聊天的兴致也没有了。 牧天乜斜着他,嘴角漾出1丝笑意,“会来的。你现在是不是后的眼神要不带钩子,把她勾过来?”牧天调侃地说着,把腕表举到他眼前说,“高司令,你是军人,知道守时是什么意思不?不是提前,是不早不晚。” “嘿嘿,牧探长,我就是怕她路上出什么事,这兵荒马乱的。”高大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牧。 “有冯先生陪着,出不了事的。”牧天宽慰道。 “也是。对了,今天除了冯小姐、冯先生还有谁来赴宴?” : “都是熟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哈,你见人吗有点神秘啊,牧探长?”高大烈嘻哈地说道。 “是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1大早来我兵营,约了个中午的饭局,中间又又让我陪您到我的第1独立旅去转看1圈。那个旅长方达成你不是认识嘛。有什么事您直接找他不就行了,让我去干什么?”高大烈好像认真了起来。他想探究牧天来访的真正目的。要不然这顿饭吃了也白吃,冯茹芸还是若即若离,嘴边的肉就是吃不到肚里。 那真实百爪挠心啊。 “拉大旗作虎皮呗,还能有什么。”牧道,可谓开诚布公。 “您是想用兵?”高大烈尝试地问道。 “高司令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用兵干什么?”牧天故意地问道。 “不知道,您这个人呢,猜不透。但您肯定是想用。”高大烈摇头晃脑地说。 黄尊丏敲门进来,“少主。”他恭顺地叫了1声,就站在门口,朝里请着人。 读者身 冯济琛和冯茹芸父女相继进来。 牧天站起来,拱手道:“冯先生这1向可好?晚辈给您请安了。” 冯济琛也拱手道:“托您牧探长的福,1切都还好。您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也托冯先生的福,还劳先生记挂。哎呀,冯小姐好,多日不见您可是又年轻了许多,简直风采照人啊。” 高大烈早就走过去,替冯茹芸接过大衣挂在衣架上。还替她拉了椅子。 冯茹芸微微侧身说了声“谢谢”,优雅地坐下。高大烈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殷勤的把餐巾替打开。 “牧探长真会说话,我那个干闺女在你那里你照顾得怎么样?前段时间关于扇子的事情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是不好意思。”冯茹芸微笑地对牧着。 “哪里,哪里,冯小姐真的是越来越年轻了,”他看了1眼旁边的高大烈,“关于扇子的事,还多亏了冯小姐提点,我们最后才比较顺利地办成了。这还要谢谢冯小姐呢。”牧天道。 冯茹芸正要说话,高大烈看着冯茹芸好奇地道:“扇子,扇子能有什么事。” 牧天见高大烈说话,赶紧对冯济琛道:“冯先生,今天午宴就是几个好友聚聚,没有什么主题,高司令正好闲来无事,就1起约了来了。冯先生请别介意。” —> “牧探长,瞧您说的,不介意,不介意,说实话我也带了个人,马上就到了。大家也都认识。也希望诸位不介意。”牧着客气话,高大烈也殷勤地表示着“人多热闹”的意思,说话的时候直朝旁边的冯茹芸瞄着。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 同样是黄尊丏先进来,站在门口。 接着进来的是王木亮。 不过,他1进门就愣在那里,眼睛迅速地在高大烈和牧天的脸上扫过去,然后疑惑地看冯济琛。 冯济琛没有起身,只招招手,“来,来,王局长快请坐。就等你了。” 王木亮有点懵懂地拉开靠门边的1把椅子坐了,1脸蒙圈地看着冯济琛。 当他的目光扫过冯茹芸和高大烈的时候,眼里露出了1股异样的神色。 牧天看到,暗笑了1下。 “牧探长今天组了个局,说大家没事老没见了1起聚聚,我呢导游个私事,借此呢唠唠,高司令,王局长权且听听,要是能帮忙呢最好,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也理解,咱们就是聚聚,喝酒叙旧而已。”冯济琛老谋深算,知道牧天想要的是啥,就率先直接开口道。 p> 高大烈看了1眼冯茹芸立刻表态说,“冯先生的事就是我们卫戍区的事,有什么事您就直接发话,您的话对我高大烈来说那就是命令,我是军人,服从命令向来是天职。” 冯茹芸欣喜地看着高大烈,嫣然1笑。 王木亮看得真切,1股妒火从心中腾起,直接站了起来,对冯济琛1拱手道:“冯先生有话尽管吩咐,我王木亮绝对会竭力去办,哪怕肝脑涂地。” 冯济琛朝牧天看了1眼,抬起两手冲王木亮和高大烈朝下压了压,“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找辆车而已。”他拿腔作调地说。 找车? 王木亮脑袋1懵,昨天牧天这小子就来要我替他找车,今天就把冯济琛和冯茹芸给叫了来,还叫了自己昨的根本不鸟的高大烈。 这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嘛。 不行,这事儿不能在冯济琛,尤其是冯茹芸跟前掉链子。绝对不能让高大烈这老小子占了先机。 “找车?什么车?”王木亮问道,眼睛却瞄着牧天。 高大烈也好奇地看着冯济琛。 身 “是这样的,”冯茹芸开口了,她摆弄着餐巾的1角,叹了口气说,“我有个干闺女在牧探长手下工作,她有个好姐妹让人给绑票了,有人看到呢,绑匪的车,从租界出来,就进了南市。然后就不见了。所以牧探长推断绑匪和人质就在南市地面上,就是在王局长的辖区,和高司令独立1旅的地面上。所以,有劳两位帮忙找找。” 高大烈1听这话,在桌子上轻拍了1下,对着牧天道:“哦,有这事?牧探长你直接说就行,麻烦冯先生和冯小姐干嘛啊?我那独立1旅给你不就行了嘛,太简单了。1辆车,就算是1根针我要要把南市翻个底朝天给你找出来。” 王木亮从贾正廷那里得到的消息只是抓住了个夫斯基的嫌疑分子,也不知道竟然是个女的。他得到的命令也只是留意都有谁在南市找这两车,所以他只是敷衍了牧天,没想到这事跟冯茹芸有关。 干闺女的闺蜜?扯了吧。 “关键是这个女孩啊,和我家闺女好得1个头,我也正准备把她也认过来呢。”冯茹芸还是叹着气说,好像极其遗憾,简直痛心疾首。 王木亮到底比高大烈要狡猾许多,他看着冯茹芸道:“冯小姐放心,您的心愿1定能实现。这您还是要感谢牧探长,他昨天家找过了,我已经动员了全局上下,全力搜查这辆车,天罗地网早就撒下了。”他说完看了1眼牧天。 这小子够黑的,昨天明明敷衍我,今天却在冯茹芸面前说出这种话来,真实黑妞看他姥姥,黑到家了。 “是吗,牧探长,真要是这样,那就要谢谢您了。”冯茹芸瞟着王木亮,着重地对牧。 “太感谢王局长了,连夜搜查辛苦了。”牧天是不想说破这件事的,他要的是高大烈的反应从而真正给王木亮压力,让他行动起来,而不是在这里打嘴炮。 “辛苦个鸟啊,”高大烈这里开始讲起了粗口,“警察能干个什么事,他们的无能是有目共睹的,牧探长,我马上把独立1旅交给你,你让他们地毯式地彻底搜查,金银珠宝不好找,车跟人那还是很容易,我那独立1旅可是王牌部队。人挡杀人,鬼挡杀鬼的。”高大烈乜斜着王木亮讪讪地笑着说。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4章 争风吃错 在荡海潮牧天的专属包房里,高大烈坐在冲门的座位上,望眼欲穿地看着房门,连跟旁边的牧天聊天的兴致也没有了。 牧天乜斜着他,嘴角漾出1丝笑意,“会来的。你现在是不是后的眼神要不带钩子,把她勾过来?”牧天调侃地说着,把腕表举到他眼前说,“高司令,你是军人,知道守时是什么意思不?不是提前,是不早不晚。” “嘿嘿,牧探长,我就是怕她路上出什么事,这兵荒马乱的。”高大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牧。 “有冯先生陪着,出不了事的。”牧天宽慰道。 “也是。对了,今天除了冯小姐、冯先生还有谁来赴宴?” : “都是熟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哈,你见人吗有点神秘啊,牧探长?”高大烈嘻哈地说道。 “是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1大早来我兵营,约了个中午的饭局,中间又又让我陪您到我的第1独立旅去转看1圈。那个旅长方达成你不是认识嘛。有什么事您直接找他不就行了,让我去干什么?”高大烈好像认真了起来。他想探究牧天来访的真正目的。要不然这顿饭吃了也白吃,冯茹芸还是若即若离,嘴边的肉就是吃不到肚里。 那真实百爪挠心啊。 “拉大旗作虎皮呗,还能有什么。”牧道,可谓开诚布公。 “您是想用兵?”高大烈尝试地问道。 “高司令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用兵干什么?”牧天故意地问道。 “不知道,您这个人呢,猜不透。但您肯定是想用。”高大烈摇头晃脑地说。 黄尊丏敲门进来,“少主。”他恭顺地叫了1声,就站在门口,朝里请着人。 读者身 冯济琛和冯茹芸父女相继进来。 牧天站起来,拱手道:“冯先生这1向可好?晚辈给您请安了。” 冯济琛也拱手道:“托您牧探长的福,1切都还好。您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也托冯先生的福,还劳先生记挂。哎呀,冯小姐好,多日不见您可是又年轻了许多,简直风采照人啊。” 高大烈早就走过去,替冯茹芸接过大衣挂在衣架上。还替她拉了椅子。 冯茹芸微微侧身说了声“谢谢”,优雅地坐下。高大烈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殷勤的把餐巾替打开。 “牧探长真会说话,我那个干闺女在你那里你照顾得怎么样?前段时间关于扇子的事情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是不好意思。”冯茹芸微笑地对牧着。 “哪里,哪里,冯小姐真的是越来越年轻了,”他看了1眼旁边的高大烈,“关于扇子的事,还多亏了冯小姐提点,我们最后才比较顺利地办成了。这还要谢谢冯小姐呢。”牧天道。 冯茹芸正要说话,高大烈看着冯茹芸好奇地道:“扇子,扇子能有什么事。” 牧天见高大烈说话,赶紧对冯济琛道:“冯先生,今天午宴就是几个好友聚聚,没有什么主题,高司令正好闲来无事,就1起约了来了。冯先生请别介意。” —> “牧探长,瞧您说的,不介意,不介意,说实话我也带了个人,马上就到了。大家也都认识。也希望诸位不介意。”牧着客气话,高大烈也殷勤地表示着“人多热闹”的意思,说话的时候直朝旁边的冯茹芸瞄着。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 同样是黄尊丏先进来,站在门口。 接着进来的是王木亮。 不过,他1进门就愣在那里,眼睛迅速地在高大烈和牧天的脸上扫过去,然后疑惑地看冯济琛。 冯济琛没有起身,只招招手,“来,来,王局长快请坐。就等你了。” 王木亮有点懵懂地拉开靠门边的1把椅子坐了,1脸蒙圈地看着冯济琛。 当他的目光扫过冯茹芸和高大烈的时候,眼里露出了1股异样的神色。 牧天看到,暗笑了1下。 “牧探长今天组了个局,说大家没事老没见了1起聚聚,我呢导游个私事,借此呢唠唠,高司令,王局长权且听听,要是能帮忙呢最好,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也理解,咱们就是聚聚,喝酒叙旧而已。”冯济琛老谋深算,知道牧天想要的是啥,就率先直接开口道。 p> 高大烈看了1眼冯茹芸立刻表态说,“冯先生的事就是我们卫戍区的事,有什么事您就直接发话,您的话对我高大烈来说那就是命令,我是军人,服从命令向来是天职。” 冯茹芸欣喜地看着高大烈,嫣然1笑。 王木亮看得真切,1股妒火从心中腾起,直接站了起来,对冯济琛1拱手道:“冯先生有话尽管吩咐,我王木亮绝对会竭力去办,哪怕肝脑涂地。” 冯济琛朝牧天看了1眼,抬起两手冲王木亮和高大烈朝下压了压,“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找辆车而已。”他拿腔作调地说。 找车? 王木亮脑袋1懵,昨天牧天这小子就来要我替他找车,今天就把冯济琛和冯茹芸给叫了来,还叫了自己昨的根本不鸟的高大烈。 这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嘛。 不行,这事儿不能在冯济琛,尤其是冯茹芸跟前掉链子。绝对不能让高大烈这老小子占了先机。 “找车?什么车?”王木亮问道,眼睛却瞄着牧天。 高大烈也好奇地看着冯济琛。 身 “是这样的,”冯茹芸开口了,她摆弄着餐巾的1角,叹了口气说,“我有个干闺女在牧探长手下工作,她有个好姐妹让人给绑票了,有人看到呢,绑匪的车,从租界出来,就进了南市。然后就不见了。所以牧探长推断绑匪和人质就在南市地面上,就是在王局长的辖区,和高司令独立1旅的地面上。所以,有劳两位帮忙找找。” 高大烈1听这话,在桌子上轻拍了1下,对着牧天道:“哦,有这事?牧探长你直接说就行,麻烦冯先生和冯小姐干嘛啊?我那独立1旅给你不就行了嘛,太简单了。1辆车,就算是1根针我要要把南市翻个底朝天给你找出来。” 王木亮从贾正廷那里得到的消息只是抓住了个夫斯基的嫌疑分子,也不知道竟然是个女的。他得到的命令也只是留意都有谁在南市找这两车,所以他只是敷衍了牧天,没想到这事跟冯茹芸有关。 干闺女的闺蜜?扯了吧。 “关键是这个女孩啊,和我家闺女好得1个头,我也正准备把她也认过来呢。”冯茹芸还是叹着气说,好像极其遗憾,简直痛心疾首。 王木亮到底比高大烈要狡猾许多,他看着冯茹芸道:“冯小姐放心,您的心愿1定能实现。这您还是要感谢牧探长,他昨天家找过了,我已经动员了全局上下,全力搜查这辆车,天罗地网早就撒下了。”他说完看了1眼牧天。 这小子够黑的,昨天明明敷衍我,今天却在冯茹芸面前说出这种话来,真实黑妞看他姥姥,黑到家了。 “是吗,牧探长,真要是这样,那就要谢谢您了。”冯茹芸瞟着王木亮,着重地对牧。 “太感谢王局长了,连夜搜查辛苦了。”牧天是不想说破这件事的,他要的是高大烈的反应从而真正给王木亮压力,让他行动起来,而不是在这里打嘴炮。 “辛苦个鸟啊,”高大烈这里开始讲起了粗口,“警察能干个什么事,他们的无能是有目共睹的,牧探长,我马上把独立1旅交给你,你让他们地毯式地彻底搜查,金银珠宝不好找,车跟人那还是很容易,我那独立1旅可是王牌部队。人挡杀人,鬼挡杀鬼的。”高大烈乜斜着王木亮讪讪地笑着说。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5章 放长线钓大鱼 贾正廷在去的路上就想明白了,他自己要抓的是夫斯基的章鱼和寒翁,而石门满仓要消灭的是牧天以及牧天周围的人。 他自己对牧天抱有惺惺相惜的好感,不想做得太过分,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就像他1直认为的那样,侵略者迟早要被赶走的,只要有牧天这样的人存在。 他可以肯定章鱼要找的人就是季凤麟,而季凤麟就是上海夫斯基的大佬寒翁。 小说。app<,。app。 找到他们两个中的任何1个,自己就可以得到上司的认可,便可以顺利地执掌极司菲尔路,合并自己的十7号跟王立山的2十6号。 王立山因为对汪先生极为重视的冯自勤的保护不力,致其被毒杀身亡,而且最后还成了1个无头案,已经被上级雪藏了。 说起来,王立山的点子也够背的。本来十分严密的保护,在上海期间是不会出问题的。但冯自勤的孝心和色心害了他自己不说,还连累得王立山1众人都被降级处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也给贾正廷提供了掌握更大权力的更大机会。 他想的是掌握了合并后的极司菲尔路以后,就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展工作。 无论什么时候,当大官才能做大事。 贾正廷自诩自己是个有事业心,有追求的人,只是和别人追求得不太1样而已。 他内心认为石门满仓的野心太大了,要想把牧天身边的人,无论是否夫斯基都1网打尽,有点不自量力。 久井英1那个鸟人死了以后,石门满仓手下再也没有什么得力干将了,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儿子石门凯西调到自己手下差遣。 石门凯西跟他老子不1样,是个强硬派,做事果断刚毅,可以说心狠手辣。他在沪西警察局的时候,没少受牧天的气,可以肯定的是,他对牧天的态度应该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绑架季若曦,贾正廷是冲章鱼和寒翁去的,而石门父子却是朝牧天使劲的。 左纪兴和谢富顺在荡海潮发现了牧天。 王木亮竟然跟牧天在1起吃饭,还有卫戍司令高大烈。 更可怕的是,还有隐形富豪冯济琛和他的女儿冯茹芸。 王木亮1直以来在追求冯茹芸,这贾正廷是1早知道的。 贾正廷幸好没有告诉王木亮自己绑架的是谁,只是让他注意谁在关注或者调查这个事情。所以即使他色胆包天地要反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但要时反过来因为冯茹芸而帮牧天,那这事情就复杂了。自己的计划就有可能从内部被瓦解。王木亮没有第1时间把这个情况通报给自己,就很说明问题。 车开进翠竹苑的时候,贾正廷明显地感到这里的警卫加强了。多了几个日籍的巡捕在站岗。 他听说石门凯西要在沪西警局里挑十6个好手,作为警卫翠竹苑的特别警察。看样子这小子是这样做了。 石门凯西诉说这支精干的特别警察小队时是这样说的,进可以消灭敌人,退可以看家护院。而薪水则是由租界工部局开的。武装却是私人的。 这小子也是个会算计的人。 贾正廷不想见到石门凯西。 ,~欢迎下载 可是老天爷是1个喜欢开玩笑的老头,顽劣得很。 贾正廷1进门,就见石门凯西在客厅里坐着,正在跟石门满仓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客厅里就他们俩人,却还神神秘秘,那1定不是什么好事了。 贾正廷立正敬礼,打过招呼以后,石门满仓叫他坐了,立刻就问“贾桑,南市那边有什么最新的情况?” 贾正廷就把牧天召集王木亮、高大烈和冯济琛父女吃饭的最新消息告诉了石门满仓。 石门满仓听后沉吟起来。 石门凯西却说,“没什么了不起,要是他们碍事,我就派人把他们都做掉。” 贾正廷不屑地笑笑。 “不用,让宪兵司令部知会高大烈,不准他的部队调动和大规模行动。王木亮不是你的人吗?贾桑。”石门满仓说着,又问贾正廷。 “是,但关系没有那么紧密。何况他现在正在追求冯济琛的女儿冯茹芸。可能不太好把握。”贾正廷说着。 ~ “哦,这样啊。那个冯济琛不好办。最近他跟你们的汪先生走得很近。据说他给你们的新政府提供了大笔的资金。”石门满仓看着贾正廷,很有深意地说着。 “好像是这样。不过听说他也从南京那里拿了不少政策回来。其中有烟草专卖权和赌博牌照发放权。这两个都是很大的肥差啊。”贾正廷不无羡慕地说。 石门满仓知道,这个所谓烟草专卖,可不是只管管卷烟市场,而是管着烟土的市场的。换句话说,冯济琛可是开设官办的烟馆。垄断华埠的烟土买卖。 “政府没有钱就不能运作,但是如果被资本裹挟了,那也是1件很可怕的事。”石门凯西说道。 “这还不至于吧,新政府会被冯济琛裹挟了?汪先生没有那么软弱。”贾正廷不以为然地说。 “这不是不可能,1个冯济琛可能没有这个能力,但十个上百个,上千个,那就不好说了。他们沪西警察局的预算不都是几家赌博场所和色情场所的税收保证的吗?”石门满仓道。 贾正廷1时无法接话,就沉默地喝了口茶。 …………………… 牧天见酒已过了3巡,就道:“多谢高司令和王局长鼎力相助,估计冯小姐的准干闺女不日就能找到。两位都是高人,各有各的优势和高招,希望两位通力合作,了了冯小姐的心愿。”他说完自己喝了杯里的酒,“我先干为敬,两位辛苦。” “不辛苦,就是辛苦也是应该的。”高大烈说着,也干了杯中的酒,对冯茹芸小声问道,“你这个准干闺女是谁啊?牧探长这么起劲?” “牧探长,您看咱们说了半天,高司令和王局长还不知道谁给人绑架了。您告诉他们我这个准干闺女是谁。”冯茹芸对牧着。 牧天微笑地看着高大烈和王木亮,又神秘地1笑,“不瞒2位,此人是本探长的未婚妻,《东方晨报》的记者季若曦。”说完朝他俩频频地点着头,以证明自己所说的是确凿的。 这下两人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了1阵。 还是高大烈率先表示了不可思议,“有这等事,谁敢绑您牧探长的人,吃了修心豹子胆了?这不是找死嘛?!” 王木亮狐疑地看着牧天,又环视了1下其余的人。 “这事复杂了。”王木亮说,“您查案难免得罪什么人,甚至是日本人。我们要把排查的范围扩大。不仅是老城内,整个南市范围内都得搜查到,不留任何死角。”他推测着,又表态说。 “有道理。”高大烈在这点上与王木亮达成了1致,“牧探长放心,我要是逮到了这帮孙子,1定要扒皮抽筋,让他们知道什么是马王爷3只眼。” “我要点他们的天灯!”王木亮也不甘示弱地说。 牧天再次拱手相向,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他凑近冯济琛低声说了句什么,冯济琛沉吟地点点头。 王木亮和高大烈不由自主地看向牧天。 “这样,两位如此帮忙,我那实在51回报,刚跟冯先生商量了1下,有个喜讯我就在这里代冯先生宣布1下。冯先生已经被任命为新政府的烟草专卖署特别专员了。”他说完带头鼓掌。 其余的人也鼓起掌来。 冯济琛摆摆手说:“这次能得到南京的青睐,全靠牧探长的1位故旧的疏通。刚牧探长有个提议,这烟草专卖署管着烟草税收和烟馆的审批,我这个特别专员呢还兼管着赌博和各种娱乐场所的牌照的核准和颁发。事太多,忙不过来,我想请牧探长过来帮忙,他刚下了也同意了,屈尊给我做个特别顾问。今天就算是正是到任了。到任的第1件事,就是建议我把这些权利下放给2位。具体怎么分工,高司令和王局长,你们找牧探长商量。今后在这件事上,牧探长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高大烈和王木亮听了以后,都快要惊掉了下巴,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他们愣了1会儿,才争相替牧天斟酒。 1人拿着1个酒瓶,朝牧天的杯子里倒着酒。 冯济琛望着牧天,微笑着。 冯茹芸则像个少女1样,纯纯地笑着,轻轻拍着巴掌。 “当当。” 黄尊丏敲门进来,走到牧天跟前小声说:“少主,有您电话,是侦探社英子打来的。” 说, 牧天脸色1凛。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5章 放长线钓大鱼 贾正廷在去的路上就想明白了,他自己要抓的是夫斯基的章鱼和寒翁,而石门满仓要消灭的是牧天以及牧天周围的人。 他自己对牧天抱有惺惺相惜的好感,不想做得太过分,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就像他1直认为的那样,侵略者迟早要被赶走的,只要有牧天这样的人存在。 他可以肯定章鱼要找的人就是季凤麟,而季凤麟就是上海夫斯基的大佬寒翁。 小说。app<,。app。 找到他们两个中的任何1个,自己就可以得到上司的认可,便可以顺利地执掌极司菲尔路,合并自己的十7号跟王立山的2十6号。 王立山因为对汪先生极为重视的冯自勤的保护不力,致其被毒杀身亡,而且最后还成了1个无头案,已经被上级雪藏了。 说起来,王立山的点子也够背的。本来十分严密的保护,在上海期间是不会出问题的。但冯自勤的孝心和色心害了他自己不说,还连累得王立山1众人都被降级处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也给贾正廷提供了掌握更大权力的更大机会。 他想的是掌握了合并后的极司菲尔路以后,就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展工作。 无论什么时候,当大官才能做大事。 贾正廷自诩自己是个有事业心,有追求的人,只是和别人追求得不太1样而已。 他内心认为石门满仓的野心太大了,要想把牧天身边的人,无论是否夫斯基都1网打尽,有点不自量力。 久井英1那个鸟人死了以后,石门满仓手下再也没有什么得力干将了,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儿子石门凯西调到自己手下差遣。 石门凯西跟他老子不1样,是个强硬派,做事果断刚毅,可以说心狠手辣。他在沪西警察局的时候,没少受牧天的气,可以肯定的是,他对牧天的态度应该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绑架季若曦,贾正廷是冲章鱼和寒翁去的,而石门父子却是朝牧天使劲的。 左纪兴和谢富顺在荡海潮发现了牧天。 王木亮竟然跟牧天在1起吃饭,还有卫戍司令高大烈。 更可怕的是,还有隐形富豪冯济琛和他的女儿冯茹芸。 王木亮1直以来在追求冯茹芸,这贾正廷是1早知道的。 贾正廷幸好没有告诉王木亮自己绑架的是谁,只是让他注意谁在关注或者调查这个事情。所以即使他色胆包天地要反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但要时反过来因为冯茹芸而帮牧天,那这事情就复杂了。自己的计划就有可能从内部被瓦解。王木亮没有第1时间把这个情况通报给自己,就很说明问题。 车开进翠竹苑的时候,贾正廷明显地感到这里的警卫加强了。多了几个日籍的巡捕在站岗。 他听说石门凯西要在沪西警局里挑十6个好手,作为警卫翠竹苑的特别警察。看样子这小子是这样做了。 石门凯西诉说这支精干的特别警察小队时是这样说的,进可以消灭敌人,退可以看家护院。而薪水则是由租界工部局开的。武装却是私人的。 这小子也是个会算计的人。 贾正廷不想见到石门凯西。 ,~欢迎下载 可是老天爷是1个喜欢开玩笑的老头,顽劣得很。 贾正廷1进门,就见石门凯西在客厅里坐着,正在跟石门满仓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客厅里就他们俩人,却还神神秘秘,那1定不是什么好事了。 贾正廷立正敬礼,打过招呼以后,石门满仓叫他坐了,立刻就问“贾桑,南市那边有什么最新的情况?” 贾正廷就把牧天召集王木亮、高大烈和冯济琛父女吃饭的最新消息告诉了石门满仓。 石门满仓听后沉吟起来。 石门凯西却说,“没什么了不起,要是他们碍事,我就派人把他们都做掉。” 贾正廷不屑地笑笑。 “不用,让宪兵司令部知会高大烈,不准他的部队调动和大规模行动。王木亮不是你的人吗?贾桑。”石门满仓说着,又问贾正廷。 “是,但关系没有那么紧密。何况他现在正在追求冯济琛的女儿冯茹芸。可能不太好把握。”贾正廷说着。 ~ “哦,这样啊。那个冯济琛不好办。最近他跟你们的汪先生走得很近。据说他给你们的新政府提供了大笔的资金。”石门满仓看着贾正廷,很有深意地说着。 “好像是这样。不过听说他也从南京那里拿了不少政策回来。其中有烟草专卖权和赌博牌照发放权。这两个都是很大的肥差啊。”贾正廷不无羡慕地说。 石门满仓知道,这个所谓烟草专卖,可不是只管管卷烟市场,而是管着烟土的市场的。换句话说,冯济琛可是开设官办的烟馆。垄断华埠的烟土买卖。 “政府没有钱就不能运作,但是如果被资本裹挟了,那也是1件很可怕的事。”石门凯西说道。 “这还不至于吧,新政府会被冯济琛裹挟了?汪先生没有那么软弱。”贾正廷不以为然地说。 “这不是不可能,1个冯济琛可能没有这个能力,但十个上百个,上千个,那就不好说了。他们沪西警察局的预算不都是几家赌博场所和色情场所的税收保证的吗?”石门满仓道。 贾正廷1时无法接话,就沉默地喝了口茶。 …………………… 牧天见酒已过了3巡,就道:“多谢高司令和王局长鼎力相助,估计冯小姐的准干闺女不日就能找到。两位都是高人,各有各的优势和高招,希望两位通力合作,了了冯小姐的心愿。”他说完自己喝了杯里的酒,“我先干为敬,两位辛苦。” “不辛苦,就是辛苦也是应该的。”高大烈说着,也干了杯中的酒,对冯茹芸小声问道,“你这个准干闺女是谁啊?牧探长这么起劲?” “牧探长,您看咱们说了半天,高司令和王局长还不知道谁给人绑架了。您告诉他们我这个准干闺女是谁。”冯茹芸对牧着。 牧天微笑地看着高大烈和王木亮,又神秘地1笑,“不瞒2位,此人是本探长的未婚妻,《东方晨报》的记者季若曦。”说完朝他俩频频地点着头,以证明自己所说的是确凿的。 这下两人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了1阵。 还是高大烈率先表示了不可思议,“有这等事,谁敢绑您牧探长的人,吃了修心豹子胆了?这不是找死嘛?!” 王木亮狐疑地看着牧天,又环视了1下其余的人。 “这事复杂了。”王木亮说,“您查案难免得罪什么人,甚至是日本人。我们要把排查的范围扩大。不仅是老城内,整个南市范围内都得搜查到,不留任何死角。”他推测着,又表态说。 “有道理。”高大烈在这点上与王木亮达成了1致,“牧探长放心,我要是逮到了这帮孙子,1定要扒皮抽筋,让他们知道什么是马王爷3只眼。” “我要点他们的天灯!”王木亮也不甘示弱地说。 牧天再次拱手相向,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他凑近冯济琛低声说了句什么,冯济琛沉吟地点点头。 王木亮和高大烈不由自主地看向牧天。 “这样,两位如此帮忙,我那实在51回报,刚跟冯先生商量了1下,有个喜讯我就在这里代冯先生宣布1下。冯先生已经被任命为新政府的烟草专卖署特别专员了。”他说完带头鼓掌。 其余的人也鼓起掌来。 冯济琛摆摆手说:“这次能得到南京的青睐,全靠牧探长的1位故旧的疏通。刚牧探长有个提议,这烟草专卖署管着烟草税收和烟馆的审批,我这个特别专员呢还兼管着赌博和各种娱乐场所的牌照的核准和颁发。事太多,忙不过来,我想请牧探长过来帮忙,他刚下了也同意了,屈尊给我做个特别顾问。今天就算是正是到任了。到任的第1件事,就是建议我把这些权利下放给2位。具体怎么分工,高司令和王局长,你们找牧探长商量。今后在这件事上,牧探长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高大烈和王木亮听了以后,都快要惊掉了下巴,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他们愣了1会儿,才争相替牧天斟酒。 1人拿着1个酒瓶,朝牧天的杯子里倒着酒。 冯济琛望着牧天,微笑着。 冯茹芸则像个少女1样,纯纯地笑着,轻轻拍着巴掌。 “当当。” 黄尊丏敲门进来,走到牧天跟前小声说:“少主,有您电话,是侦探社英子打来的。” 说, 牧天脸色1凛。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6章 头绪 牧天有点慵懒地靠在柜台上接起电话。 “你快回来,有人要见你!”牧天刚“喂”了1声,英子就在电话里急急地叫着。 “慢点说,急什么呀。天天都有人要见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谁啊?”牧天温言啧道。 “1女的……”英子说。 “女的,她不也是人嘛。我问的是谁,谁要见我?”牧天语气有点加重了。 老板就是老板,明明是自己啰嗦,还怪别人矫情。 “不认识,她说她有若曦姐的消息。”英子语气有点神秘地说着。 牧天陡然站直了身子,手里的听筒也攥得更紧了,“你说什么?她在哪里?” 英子的语气颇为奇怪地道:“在你办公室里啊,都说她要见你了嘛。” “你留住她,千万别让她走了。我这就回去。”牧着,挂上电话就直奔自己包房而去。 众人见他回来,正要劝酒,但看他脸色不对,犹豫着还没开口。 牧天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就站在门口拱手道:“各位,季若曦的事,就拜托了,日后必有重谢。侦探社有急事要回去处理,先行1步。诸位慢慢吃,慢慢喝,有啥需要的找黄老就行。先行告辞。” 也不等他们反应,转身就走了。 众人耸肩摊手了1阵,又吃喝了1阵子,觉得无趣,尤其是高大烈和王木亮,当着冯茹芸的面,两人显得尤为尴尬,相互不断地内涵对方,言语间火药味变得越来越足。冯济琛怕接下来闹出什么不愉快了,反而坏了牧天的事,就借口还有事要办,提前结束了酒宴。 读小说 再说牧天,“噔噔噔噔”地下得楼来,对跟着他的黄尊丏匆忙交代了两句,出门上车,1路疾驰而去。 到了侦探社,金虎的车还没有完全停稳,牧天就推门窜了下去。急忙跑上楼去,连英子的呼声也置若罔闻,径自大力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女孩从沙发上站起来,1身毛蓝布衣裤,很修身,像是特意裁剪的,凸凸凹凹的,1根大辫子耷在身前,白皙纤细的两手抚弄着红头绳扎着的辫稍。 整齐的刘海下是1张娃娃脸,但眼睛里透着精光。 “小姐请坐。”牧天朝前走了两步,又止住,“你先坐,我叫人给你倒杯水来。” 牧天快速地转身出去,进到英子办公室,让她打电话给皮克,马上赶过来,然后又说,叫皮克马上赶到季府去,自己随后也要过去。 牧天交代完了,复又进到办公室。 女孩已经坐下,但有些局促地看着牧天。 牧天在她对面坐下。 “您是牧天先生吧?”女孩虽是局促,但还是先开口问道。 “是,我是牧天。敢问小姐尊姓大名,找我何事?”牧天尽量平静而沉着地问。 “小女免贵姓何,名素英。有位小姐托我来找牧先生,说是位探长。”何素英淡淡地说,1点也不急迫。 “对,牧探长就是我。托你的小姐是什么人?”牧天道。 “她说她是报馆的记者,叫季,季若曦。她说我要是把她在什么地方的消息告诉你牧探长,你就会给我钱。而且说,这个消息至少值1条小黄鱼。你会给我钱吗?”何素英的眼里露出了急迫的神色。 “她说会,那就会。”牧天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1根金条,又走回沙发坐下,金条放在茶几上,他指点着说,“你把详细的情况,比如你怎么认识的她,季若曦是吧。” “是,她说她叫这个名。”何素英不动声色地说着。眼睛并没有看茶几上的金条,而是目光越过牧天,看着更远的地方。 “对,对,你只要告诉我,她现在人在什么地方,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她现在人怎么样,这条小黄鱼就是你的了。”牧天盯着着她,笑盈盈地说。 何素英这时候才把眼睛瞟向小黄鱼,“我家里。” “你家里?你家里是哪里?”牧天急忙追问。 “南市磨盘里,1百3十5号。”何素英看着牧道。 读者身 “你能到这里来找我,她自己不会回来吗?再说她怎么到了你家里的呢?”牧天1副懵里懵懂的样子,问道。 “您听我说啊,我家是石匠,靠给人刻墓碑讨生活,前天夜里,突然来了1伙强人,占了我家,给了我爹1百大洋,不让我们出去,电话拔了,不能联系任何人。否则他们就杀人。昨天傍晚的时候,送过来1个女人,就是季小姐,占了我的房间,还让我伺候她吃喝。他们都有枪。现在时时刻刻都有两个拿枪的男人在季小姐房门口守着呢。”何素英平静地叙述着。 “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呢?”牧天依旧笑吟吟地问道。 何素英鼐然,“我,我说我来那个了,肚子疼,还满地打滚乱嚎。他们好像怕弄出太大动静来,就同意让我去医院看病。我就跑出来了。”她说完,不好意思地搓揉着辫稍。 “何小姐真聪明,他们没派人跟着你去医院吗?”牧天紧接着问道。 “肯定有啦,不过我看的是妇科,他1个大男人,医院不让他进去的。在检查的时候,我从旁边的门混了出来,就赶紧跑到这里,找您报信来了。”何素英流利地说,“我这1会儿就得回医院,要让他们发现,恐怕就得死人了,说不定。我走了,信儿带到了,这个我可以带走吗?”她指着茶几上的金条说着。 “当然可以,不过稍等,何小姐,你冒这么大风险是为什么?就为这条小黄鱼?”牧天歪着脑袋问。 “当然了,您知道我爹要刻多少墓碑才能挣1条小黄鱼吗?不过,也不全是,都是姑娘家,我觉得要是她家里人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去救她,那她迟早得让那波人给撕票。” “撕票?”牧天警觉地说。 “是啊,那波人都带着枪,1看就是干绑票这行的。”何素英带着蛊惑的语气说着。 ~ “哦,他们伤害季小姐了吗?”牧天问。 “我来之前1直没有。没有才可怕呢,那肯定是奔着撕票去的。”何素英说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冷战,接着抓起金条站起来说,“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我跟我家里人都要跟着遭殃的。”她把金条塞进兜里,就要往外走。 “我送送你。”牧天站起来客气地说。 “留步,留步牧探长,赶紧想办法救人吧。你这么有钱,要多少给多少呗,人命关天啊。”何素英拍着装金条的衣兜,头也不回地说着,就出了门。 “等等,何小姐。”牧天叫着。 “还有事,牧探长?”何素英站住,犹疑地问道。 “我让车送你,这样能快点到医院,免得那波人怀疑你。”牧天真诚地道。 何素英犹疑地说道:“那也好。” “你先下楼,我让车在门口等你。英子,送送何小姐。”牧天喊道。 英子应声从自己办公室出来,跟着何素英下楼去了。 牧天打电话给1楼的金虎,让他送何素英去医院,交代他跟着这个女人,有情况随时汇报给自己。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7章 这是一张无穷无尽的网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英子送何素英回来,牧天站在会议室巨大的地图前审视着。 “找到若曦姐了?”英子问。 牧天太过专注,被英子的话惊了1下,陡然转过头来。 “你觉得这个女孩怎么样?”牧天问。 “女孩,哪个女孩?”英子奇怪地问。 “就你刚送走的那个,她说她叫何素英。” 说app——-p> “嗨,你什么眼神,女孩?她应该有3十了吧。还女孩,要是女孩,那1定是她闺女。你们男人啊,看女人的眼神就是差那么1点点。”英子半笑半嘲地说着,“不过我得改名,这么多叫’英’的,烦人。” “我觉得也是。我去季府了,金将军有消息就让他直接去季府。”牧天交代了1句,就出去了。 英子在后面关切地问:“那我还能做点什么?” “想想你要改的名字吧。”牧天头也没回地调侃着就下楼去了。 英子大力地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 牧天赶到季府的时候,皮克已经到了,正在跟季凤麟和蒋信义讨论着什么,章鱼也在,但他在1旁只是静静地听着别人说话,自己沉默着。 皮克1见牧天,马上问:“怎么样,有什么最新消息没有?” 牧天就把与冯济琛会面,安排高大烈和王木亮寻找绑架车辆,搜索南市整个区域的事情给他们通报了。 季凤麟听了以后,长长地舒了1口气,好像觉得季若曦已经解救在望了。 ,欢迎下载< 皮克觉得牧天的布置不错,但对南市警察局和高大烈的执行力提出了质疑。 蒋信义也觉得如此大的动作可能引起绑架者的不安,1个是会转移人质,1个可能会增加人质的危险。但他也肯定了牧天的策略,转移人质就增加了暴露人质藏身地的可能,这也是打草惊蛇的好处。重要的是要尽量消除人质遇害的可能性。 他这话让季凤麟的心又提了起来。 章鱼当然不知道,这场危机完全是因他而起的,他主张还是小分队深入探查,然后迅速行动更且实际。 1时间大家开始了各自的争论。而且相互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可实际上,他们又没有什么分歧。 牧天见状就告诉他们,他来之前已经通知王木亮停止了警察大规模盘查,同时告诉了高大烈他的独立1旅暂缓行动,原地待命。 众人诧异,望着他1时无措起来。 “我已经查到了季若曦被囚禁在什么地方。”牧天沉静地说。 “啊,你怎么不早说?”皮克第1个从惊异里走出来,“在哪里,我这就发兵过去!” 众人还在惊愕中看着他,好像还是无所适从的样子。 “你听我说完。”牧天对皮克说,“我觉得这事儿很蹊跷。”他把皮克的雪茄抓过来,放在自己嘴里吸了1口,1边吐着烟,1边说着。 “蹊跷?”季凤麟问道。 “季伯放心,若曦现在好好的,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这点上我相信那个女人所说的。”牧天安慰季凤麟道。 “女人,怎么又出来个女人。”皮克又是抢先问道,当然这也是在场的人都关心的问题。 “给我报信的人,就在我来之前,这个女人在我的办公室,告诉我若曦让她出来报信,说自己在什么地方。就在那个女人家里。南市磨盘里1百3十5号。”牧。 这次倒没有人出声,1个个瞪大眼睛看着牧天,等着他往下说。 “那个女人说,前天1伙强人占了她家的房子,把她家里的人都控制了起来,还给了她爹1百块大洋。昨天傍晚把若曦绑到那里,让他们家给若曦和绑匪们提供饮食服务。若曦用1根金条让女孩谎称有病要去医院,再从医院跑出来,到我那里报信的。”牧天1口气说完,又吸了1口雪茄,把剩下的还给皮克。 大家听到这里,还是沉默着,就连皮克也沉吟地看着牧天。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牧天环视了1下说,“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差不多要2十4小时了,绑匪没有任何动静,我们不知道她们是谁,诉求是什么,是要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时候有个女人过来报信,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绑匪究竟想要干什么,她们是谁?这是问题的关键。”牧。 众人还是沉默着。 有人敲门。 “进来吧。”季凤麟以为是姚立顺。 果然是姚立顺,但他带着1个人进来。 黄尊丏。 大家面相觑了1阵,都看着黄尊丏。 这个时候? “少主,我给您带来了1个人。”黄尊丏根本不理在场的其他的人,直朝牧道。 牧天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黄尊丏就朝外面挥了挥。 木虎押着1个人进来。 此人1身荡海潮伙计的打扮,1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浑身抖若筛糠。 说 “他是店里的伙计,叫左纪兴,你给少主说说,谁让你干的。”黄尊丏揪住左纪兴的后脖领子,扽了1下,厉声说道。 “是,是贾正廷要抓钟先生,我把密道的信息和聚会的消息打电话告诉他们的。”左纪兴喏喏地说着。 “还有什么要说的?”黄尊丏又提溜了1下左纪兴的后脖领子。 “还有就是,贾正廷让我还有他的人叫谢富顺的,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守在荡海潮,等钟先生,要是他再出现就直接抓走。”左纪兴说。 黄尊丏又要提溜他,牧天伸手止住了黄尊丏,问左纪兴道:“后来呢?” “后来,这两天钟先生也没去荡海潮。昨天那两个年轻人也没来。我问谢富顺,他说他俩另有任务去绑那个女记者了。我说要是这时候钟先生出现了咋办。谢富顺说那就朝极司菲尔路的贾老板那里报告调兵来抓人就行了。”左纪兴低眉顺眼地说着。 牧天听完看了1眼章鱼。 “你说的那个谢富顺没说绑了女记者和钟先生有什么关系?”牧天问,“想好了再说,说清楚了就给你点盘缠回你河南老家去。否则就丢黄浦江去了。”牧。 “我问他了,他也不清楚。他猜是为了什么夫,什么斯基。他说贾正廷怀疑女记者的爹跟钟先生是1伙的,把女记者绑起来,他们就会去救她,那么就很容易甄别了。他认为贾正廷要抓的是钟先生,还有女记者的爹。我,我就知道这些了。”左纪兴泄气地说着。 “他们给你了什么好处,就那个贾正廷?”牧天问。 pp< “我儿子有心脏病,没钱手术,贾老板给了我5万大洋,还给我找了个德国医生。就,就,就这些。”左纪兴1脸无辜地说着。 牧天抿嘴1笑,伸手在左纪兴脸上重重地拍了两下,“算你走运,碰到黄老手里了。”他对黄尊丏说,“带走吧,随你怎么处理。不行就放回海子荡掏厕所去吧。” “是,是少主。”黄尊丏应道,1招手,木虎上前,拧住左纪兴的胳膊,将他押了出去。黄尊丏朝牧天拱手离去。 皮克上前把门关上,靠在门上,疑惑地说,“还有地方说不通,贾正廷要抓钟先生这好理解,可是绑架季小姐,这弯儿绕得有些大吧。” “贾正廷1直怀疑我是寒翁,上次在南市跟简怀仁接头,要不是牧天临时机变,我早就被他们抓了。那个时候大概他们就看出苗头了。绑架若曦,那我肯度是要救的了。也可以这么解释。”季凤麟推断道。 蒋信义问钟剑洪道:“刚才那个左纪兴说的谢富顺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我这次来上海,1路上总觉的有人跟踪,在进上海之前,好不容易才把他甩掉。我以前在部队当参谋长的时候,有个勤务兵叫谢大顺,转入地下的时候,也带着他的。难道这两个是1个人,谢大顺早就被特务策反了?”钟剑洪诧异地说。 “什么可能都有,刚才那个左纪兴不就是5万大洋和1个德国医生就被搞定了嘛。咱先不去管他。现在初步可以判定,是极司菲尔路的人绑架了若曦,目的是要夫斯基上海的领导人。也就是季伯和钟先生你们两个。”牧天下着判断。 章鱼挺身道:“那我去把若曦侄女换回来。这样季伯还可以继续领导上海的工作。这件事是我引起的,如果那个谢富顺就是谢大顺的话。源头还在我那里,我应该去解决。” “章鱼同志,你不要激动,事情不是这么处理的。若曦固然重要,但你肩上的胆子也不轻。根据上级的指示,我迟早是要离开上海的。我想好了,如果这次若曦能安然无恙地解救出来,我就给上级打报告,跟若曦1起撤出。上海的工作需要你。”季凤麟既是安慰,又是吩咐地说着。 “这是敌人设的1张网不错,但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据我所知,石门满仓那里也有不少动作。他要是参与了,那这张网的目标绝对不仅仅是你们两位。”蒋信义心事重重地说着。 牧天心里1动,认真地看着蒋信义。 蒋大哥跟我想1起去了,这张网里,也有他。 牧天心道。 电话骤然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桌上的电话机。 季凤麟迟疑地接起电话。 “喂……”他把电话递给蒋信义,“找你的。” 蒋信义沉重地点头,接过电话。 “喂……范弗利特,你说。”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7章 这是一张无穷无尽的网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英子送何素英回来,牧天站在会议室巨大的地图前审视着。 “找到若曦姐了?”英子问。 牧天太过专注,被英子的话惊了1下,陡然转过头来。 “你觉得这个女孩怎么样?”牧天问。 “女孩,哪个女孩?”英子奇怪地问。 “就你刚送走的那个,她说她叫何素英。” 说app——-p> “嗨,你什么眼神,女孩?她应该有3十了吧。还女孩,要是女孩,那1定是她闺女。你们男人啊,看女人的眼神就是差那么1点点。”英子半笑半嘲地说着,“不过我得改名,这么多叫’英’的,烦人。” “我觉得也是。我去季府了,金将军有消息就让他直接去季府。”牧天交代了1句,就出去了。 英子在后面关切地问:“那我还能做点什么?” “想想你要改的名字吧。”牧天头也没回地调侃着就下楼去了。 英子大力地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 牧天赶到季府的时候,皮克已经到了,正在跟季凤麟和蒋信义讨论着什么,章鱼也在,但他在1旁只是静静地听着别人说话,自己沉默着。 皮克1见牧天,马上问:“怎么样,有什么最新消息没有?” 牧天就把与冯济琛会面,安排高大烈和王木亮寻找绑架车辆,搜索南市整个区域的事情给他们通报了。 季凤麟听了以后,长长地舒了1口气,好像觉得季若曦已经解救在望了。 ,欢迎下载< 皮克觉得牧天的布置不错,但对南市警察局和高大烈的执行力提出了质疑。 蒋信义也觉得如此大的动作可能引起绑架者的不安,1个是会转移人质,1个可能会增加人质的危险。但他也肯定了牧天的策略,转移人质就增加了暴露人质藏身地的可能,这也是打草惊蛇的好处。重要的是要尽量消除人质遇害的可能性。 他这话让季凤麟的心又提了起来。 章鱼当然不知道,这场危机完全是因他而起的,他主张还是小分队深入探查,然后迅速行动更且实际。 1时间大家开始了各自的争论。而且相互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可实际上,他们又没有什么分歧。 牧天见状就告诉他们,他来之前已经通知王木亮停止了警察大规模盘查,同时告诉了高大烈他的独立1旅暂缓行动,原地待命。 众人诧异,望着他1时无措起来。 “我已经查到了季若曦被囚禁在什么地方。”牧天沉静地说。 “啊,你怎么不早说?”皮克第1个从惊异里走出来,“在哪里,我这就发兵过去!” 众人还在惊愕中看着他,好像还是无所适从的样子。 “你听我说完。”牧天对皮克说,“我觉得这事儿很蹊跷。”他把皮克的雪茄抓过来,放在自己嘴里吸了1口,1边吐着烟,1边说着。 “蹊跷?”季凤麟问道。 “季伯放心,若曦现在好好的,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这点上我相信那个女人所说的。”牧天安慰季凤麟道。 “女人,怎么又出来个女人。”皮克又是抢先问道,当然这也是在场的人都关心的问题。 “给我报信的人,就在我来之前,这个女人在我的办公室,告诉我若曦让她出来报信,说自己在什么地方。就在那个女人家里。南市磨盘里1百3十5号。”牧。 这次倒没有人出声,1个个瞪大眼睛看着牧天,等着他往下说。 “那个女人说,前天1伙强人占了她家的房子,把她家里的人都控制了起来,还给了她爹1百块大洋。昨天傍晚把若曦绑到那里,让他们家给若曦和绑匪们提供饮食服务。若曦用1根金条让女孩谎称有病要去医院,再从医院跑出来,到我那里报信的。”牧天1口气说完,又吸了1口雪茄,把剩下的还给皮克。 大家听到这里,还是沉默着,就连皮克也沉吟地看着牧天。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牧天环视了1下说,“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差不多要2十4小时了,绑匪没有任何动静,我们不知道她们是谁,诉求是什么,是要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时候有个女人过来报信,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绑匪究竟想要干什么,她们是谁?这是问题的关键。”牧。 众人还是沉默着。 有人敲门。 “进来吧。”季凤麟以为是姚立顺。 果然是姚立顺,但他带着1个人进来。 黄尊丏。 大家面相觑了1阵,都看着黄尊丏。 这个时候? “少主,我给您带来了1个人。”黄尊丏根本不理在场的其他的人,直朝牧道。 牧天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黄尊丏就朝外面挥了挥。 木虎押着1个人进来。 此人1身荡海潮伙计的打扮,1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浑身抖若筛糠。 说 “他是店里的伙计,叫左纪兴,你给少主说说,谁让你干的。”黄尊丏揪住左纪兴的后脖领子,扽了1下,厉声说道。 “是,是贾正廷要抓钟先生,我把密道的信息和聚会的消息打电话告诉他们的。”左纪兴喏喏地说着。 “还有什么要说的?”黄尊丏又提溜了1下左纪兴的后脖领子。 “还有就是,贾正廷让我还有他的人叫谢富顺的,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守在荡海潮,等钟先生,要是他再出现就直接抓走。”左纪兴说。 黄尊丏又要提溜他,牧天伸手止住了黄尊丏,问左纪兴道:“后来呢?” “后来,这两天钟先生也没去荡海潮。昨天那两个年轻人也没来。我问谢富顺,他说他俩另有任务去绑那个女记者了。我说要是这时候钟先生出现了咋办。谢富顺说那就朝极司菲尔路的贾老板那里报告调兵来抓人就行了。”左纪兴低眉顺眼地说着。 牧天听完看了1眼章鱼。 “你说的那个谢富顺没说绑了女记者和钟先生有什么关系?”牧天问,“想好了再说,说清楚了就给你点盘缠回你河南老家去。否则就丢黄浦江去了。”牧。 “我问他了,他也不清楚。他猜是为了什么夫,什么斯基。他说贾正廷怀疑女记者的爹跟钟先生是1伙的,把女记者绑起来,他们就会去救她,那么就很容易甄别了。他认为贾正廷要抓的是钟先生,还有女记者的爹。我,我就知道这些了。”左纪兴泄气地说着。 “他们给你了什么好处,就那个贾正廷?”牧天问。 pp< “我儿子有心脏病,没钱手术,贾老板给了我5万大洋,还给我找了个德国医生。就,就,就这些。”左纪兴1脸无辜地说着。 牧天抿嘴1笑,伸手在左纪兴脸上重重地拍了两下,“算你走运,碰到黄老手里了。”他对黄尊丏说,“带走吧,随你怎么处理。不行就放回海子荡掏厕所去吧。” “是,是少主。”黄尊丏应道,1招手,木虎上前,拧住左纪兴的胳膊,将他押了出去。黄尊丏朝牧天拱手离去。 皮克上前把门关上,靠在门上,疑惑地说,“还有地方说不通,贾正廷要抓钟先生这好理解,可是绑架季小姐,这弯儿绕得有些大吧。” “贾正廷1直怀疑我是寒翁,上次在南市跟简怀仁接头,要不是牧天临时机变,我早就被他们抓了。那个时候大概他们就看出苗头了。绑架若曦,那我肯度是要救的了。也可以这么解释。”季凤麟推断道。 蒋信义问钟剑洪道:“刚才那个左纪兴说的谢富顺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我这次来上海,1路上总觉的有人跟踪,在进上海之前,好不容易才把他甩掉。我以前在部队当参谋长的时候,有个勤务兵叫谢大顺,转入地下的时候,也带着他的。难道这两个是1个人,谢大顺早就被特务策反了?”钟剑洪诧异地说。 “什么可能都有,刚才那个左纪兴不就是5万大洋和1个德国医生就被搞定了嘛。咱先不去管他。现在初步可以判定,是极司菲尔路的人绑架了若曦,目的是要夫斯基上海的领导人。也就是季伯和钟先生你们两个。”牧天下着判断。 章鱼挺身道:“那我去把若曦侄女换回来。这样季伯还可以继续领导上海的工作。这件事是我引起的,如果那个谢富顺就是谢大顺的话。源头还在我那里,我应该去解决。” “章鱼同志,你不要激动,事情不是这么处理的。若曦固然重要,但你肩上的胆子也不轻。根据上级的指示,我迟早是要离开上海的。我想好了,如果这次若曦能安然无恙地解救出来,我就给上级打报告,跟若曦1起撤出。上海的工作需要你。”季凤麟既是安慰,又是吩咐地说着。 “这是敌人设的1张网不错,但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据我所知,石门满仓那里也有不少动作。他要是参与了,那这张网的目标绝对不仅仅是你们两位。”蒋信义心事重重地说着。 牧天心里1动,认真地看着蒋信义。 蒋大哥跟我想1起去了,这张网里,也有他。 牧天心道。 电话骤然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桌上的电话机。 季凤麟迟疑地接起电话。 “喂……”他把电话递给蒋信义,“找你的。” 蒋信义沉重地点头,接过电话。 “喂……范弗利特,你说。”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8章 谋定而后动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蒋信义听了几句,就把听筒递给皮克,“是范弗利特,被你的哨兵拦下了,你跟他说吧。” 皮克1歪脑袋,接过电话,“谁,我是皮克。契尼?你跟他1起过来。”他严肃地说着。放下电话,对蒋信义说,“对不起。” 读 蒋信义摆摆手。 不1会儿,契尼带着范弗利特进来。 范弗利特立正,给屋里的人敬了个环形的礼。 “说吧。”蒋信义吩咐道,语气里有小小的不耐烦。 “报告处长,各位领导,石门凯西那里出现异动。石门凯西命令全体沪西警察局的所有警察今天下午十6点全部进入警戒状态,还有,他私自挑选的十6名日籍特别警察已经被他秘密安排前往指定地点执行所谓特殊行动。”范弗利特说着。 “什么特别任务,有消息吗?”蒋信义问。 “报告处长,没有,我的线人只知道他们去了翠竹苑。”范弗利特道,语气里有些遗憾。 “那是石门满仓的老巢。蒋大哥,你怎么看?平常他家的警卫是原来久井英1的青蝎会负责的,虽然他们多是日本浪人组成的,但也不乏许多高手,而且他们都是玩枪的武装分子。石门凯西是要增强翠竹苑的保卫能力,还是另有所图。这就不好说了。”牧。 “翠竹苑外围的观察哨有什么情况报告?”蒋信义还是问范弗利特。 “报告处长,他们证实了特别警察进驻了翠竹苑,加强了那里的安保,没有其他进1步的线索。”范弗利特回答道。 身 “你先回去吧,命令观察哨严密监视翠竹苑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直接报告到我这里。命令你的线人,如果沪西警局发生紧急情况全员出动,让他在第1时间,扎破所有警车的轮胎,或者不惜采取任何手段破坏警车。保证不让1辆警车开出警察局。但注意,尽量避免人员伤亡,不管是线人还是警察。明白了吗?”蒋信义耐心地给范弗利特下着命令。 “明白,处长。” “好,你回去吧。”蒋信义挥挥手说。 范弗利特立正敬礼:“是!”又朝其他人环形地敬了礼,转身离开。 牧天上前与蒋信义重重地握了下手,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金虎敲门进来。 牧天急切地问:“怎么样?” 他环视了1下众人,对牧:“我送她到了医院,发现了在医院监视他的人。您知道他是谁吗?” “谁?” “马成。” “你没看错?” “不会。我送何素英到了医院门口。停好车又潜进医院。在妇产科门外的走廊上,发现马成就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后来是他押着何素英走的,路上他们还争论了两句,我离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不过,他们出了医院,叫的是1辆黄包车。”金虎说着。 牧天沉吟着。 其他人1头雾水,不知道这个何素英和马成是什么人,又都干了什么事,跟季若曦被绑架究竟有什么联系。 “金将军,您说的这两个人,医院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季凤麟耐不住了,就先问道。 牧天就把何素英就是替季若曦报信的那个女人,马成是贾正廷手下的特工,金虎在卧底监视新新照相馆老板沈百祥的时候,发现马成跟沈百祥接头交换情报的事情说了1遍,最后对金虎说,“这足以证明,此次绑架案是贾正廷策划的。不过,刚才蒋大哥提醒的对,1定没有这么简单。突然出现的前来报信的何素英,还有沪西警察局以及翠竹苑的动静,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除了钟先生和季伯意外,我和蒋大哥以及刘大哥都可能在这张网里。”牧天沉郁地说着。 “这个有极大可能,当时章嘉勇监视我的时候,就是受久井英怀疑和1指使的。”蒋信义进1步印证道。 …………………… 门又被推开,季若曦1个激灵从床上跳下了,警惕地看着房门。 依旧蒙面的马成和胡大洪进来,站在门旁。 贾正廷走进来,昂着头,眼睛低垂地看着季若曦。 “坐吧,季小姐。”他对季若曦说,又朝侧后的胡大洪看了1眼。 胡大洪会意,从窗下桌前拉过1把椅子,塞在贾正廷屁股跟前,贾正廷坐了,翘起了2郎腿。 “让你受惊了,季小姐。昨晚睡得还好吧,今天的伙食还过得去吧。”贾正廷极力装出关切的样子问道。 季若曦目不转睛地盯着贾正廷,缓缓在床沿坐下,两手下意识地撑着床帮,没有说话。 “季小姐不用紧张,”蒋正廷轻笑着说,“我们不会伤害你,只要你配合我们,回答我们几个简单的问题,就立刻可以回家。” “你们是谁,我又为什么要配合你们?你们这是非法绑架,我凭什么要配合你们呢?”季若曦冷眼道。 “哈哈,我们是谁不重要,你的所有问题在我看来都不重要,因为你现在在这里,在我们手里。想平安离开就说,否则,你就要换个地方呆了。有可能不如这里舒服。选择权在你。是,还是不是。说还是不说。”贾正廷尽量把话说得轻巧1些,想彰显1下自己的幽默感。 “你们想知道什么,要我说什么?”季若曦不屑地问道,透露出自己似乎也可以说1些什么东西的。 “很简单的问题,你爹季凤麟是不是夫斯基上海的领导人?”贾正廷问,很直接地。 读者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听说过。他职领导着3家报馆和3家电台,至于别的我不知道,还有他每年都给慈善机构捐很多款,领导着1个远东反法西斯救助基金会。还有,他每年捐助租界巡捕房不少钱,用来减免市民头上的巡捕捐。”季若曦平静地道。 贾正廷“哼”笑了1声,“章鱼是藏在你们家吧?”他突然问道。 季若曦1愣,“章鱼?我家没人喜欢吃鱼。连鲤鱼都不曾有过,何来章鱼?那玩意儿据说爪子很多,挺吓人的,还有人吃?”季若曦1脸蒙圈地说。 “季小姐,你很聪明,不过不要完文字游戏了。章鱼是夫斯基上海新的领导人,是从福建调来接替你爹这个老的领导人寒翁的。你是为我们不掌握情报?”贾正廷阴鸷地说道。 “哦,这样?我不知道夫斯基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你们掌握了情报,那你为什么不找他们直接聊呢?找我干什么?”季若曦有点奚落地说道。 贾正廷自嘲地微微笑了笑,突然拔出手枪,1下子窜了起来,跨步向前两步,指着季若曦的额头。 季若曦浑身1凛,随即镇定地挺身,眼睛盯着贾正廷。 “季小姐,你年轻漂亮,又有学问,就这样死了不遗憾吗?”贾正廷阴沉沉地说道。 季若曦怒目地等着他,咬着嘴唇。 “看你这冰清玉洁的,也没经历过男人吧。哈哈。”贾正廷的话从阴沉变得y荡起来,他朝后看了1下那成和胡大洪。“他两人都是个中高手,能让你尝尝真正男人的滋味。这样你死了也不遗憾,也算做了回女人了。” >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畜生,不要脸!”季若曦双手紧紧抓住床帮,浑身气得直发抖。 “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脸啊。你们两个,把面罩摘下来,让季小姐看看,你们也是挺帅的哈,她不亏。”贾正廷朝旁边让了让。 马成和胡大洪摘下面罩,朝前跨了1步。 季若曦“噌”地站起来,1把扯断床架横梁雕花的木块,蒋窗口对准自己咽喉,大吼着:“你们敢?!” 马成和胡大洪止步,颇为惊惧地看着季若曦和她手里尖锐的木楔。 突然外门传来大门被拼命地拍打的响声,伴随着隐约的“开门,警察”的喊声。 3人诧异地相互看了看。 何素英跑进来,“警察。说是查户口。”她说着,看到屋里的情形,脸上现出了1瞬的厌恶的表情,朝他们3人扫视了1眼,伸开两手,朝季若曦走去。 贾正廷看了看季若曦和最近她的何素英,朝马成和胡大洪摆了下头,“去看看。这个王木亮!”率先出了门。胡大洪和马成跟着出去。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38章 谋定而后动 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蒋信义听了几句,就把听筒递给皮克,“是范弗利特,被你的哨兵拦下了,你跟他说吧。” 皮克1歪脑袋,接过电话,“谁,我是皮克。契尼?你跟他1起过来。”他严肃地说着。放下电话,对蒋信义说,“对不起。” 读 蒋信义摆摆手。 不1会儿,契尼带着范弗利特进来。 范弗利特立正,给屋里的人敬了个环形的礼。 “说吧。”蒋信义吩咐道,语气里有小小的不耐烦。 “报告处长,各位领导,石门凯西那里出现异动。石门凯西命令全体沪西警察局的所有警察今天下午十6点全部进入警戒状态,还有,他私自挑选的十6名日籍特别警察已经被他秘密安排前往指定地点执行所谓特殊行动。”范弗利特说着。 “什么特别任务,有消息吗?”蒋信义问。 “报告处长,没有,我的线人只知道他们去了翠竹苑。”范弗利特道,语气里有些遗憾。 “那是石门满仓的老巢。蒋大哥,你怎么看?平常他家的警卫是原来久井英1的青蝎会负责的,虽然他们多是日本浪人组成的,但也不乏许多高手,而且他们都是玩枪的武装分子。石门凯西是要增强翠竹苑的保卫能力,还是另有所图。这就不好说了。”牧。 “翠竹苑外围的观察哨有什么情况报告?”蒋信义还是问范弗利特。 “报告处长,他们证实了特别警察进驻了翠竹苑,加强了那里的安保,没有其他进1步的线索。”范弗利特回答道。 身 “你先回去吧,命令观察哨严密监视翠竹苑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直接报告到我这里。命令你的线人,如果沪西警局发生紧急情况全员出动,让他在第1时间,扎破所有警车的轮胎,或者不惜采取任何手段破坏警车。保证不让1辆警车开出警察局。但注意,尽量避免人员伤亡,不管是线人还是警察。明白了吗?”蒋信义耐心地给范弗利特下着命令。 “明白,处长。” “好,你回去吧。”蒋信义挥挥手说。 范弗利特立正敬礼:“是!”又朝其他人环形地敬了礼,转身离开。 牧天上前与蒋信义重重地握了下手,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金虎敲门进来。 牧天急切地问:“怎么样?” 他环视了1下众人,对牧:“我送她到了医院,发现了在医院监视他的人。您知道他是谁吗?” “谁?” “马成。” “你没看错?” “不会。我送何素英到了医院门口。停好车又潜进医院。在妇产科门外的走廊上,发现马成就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后来是他押着何素英走的,路上他们还争论了两句,我离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不过,他们出了医院,叫的是1辆黄包车。”金虎说着。 牧天沉吟着。 其他人1头雾水,不知道这个何素英和马成是什么人,又都干了什么事,跟季若曦被绑架究竟有什么联系。 “金将军,您说的这两个人,医院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季凤麟耐不住了,就先问道。 牧天就把何素英就是替季若曦报信的那个女人,马成是贾正廷手下的特工,金虎在卧底监视新新照相馆老板沈百祥的时候,发现马成跟沈百祥接头交换情报的事情说了1遍,最后对金虎说,“这足以证明,此次绑架案是贾正廷策划的。不过,刚才蒋大哥提醒的对,1定没有这么简单。突然出现的前来报信的何素英,还有沪西警察局以及翠竹苑的动静,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除了钟先生和季伯意外,我和蒋大哥以及刘大哥都可能在这张网里。”牧天沉郁地说着。 “这个有极大可能,当时章嘉勇监视我的时候,就是受久井英怀疑和1指使的。”蒋信义进1步印证道。 …………………… 门又被推开,季若曦1个激灵从床上跳下了,警惕地看着房门。 依旧蒙面的马成和胡大洪进来,站在门旁。 贾正廷走进来,昂着头,眼睛低垂地看着季若曦。 “坐吧,季小姐。”他对季若曦说,又朝侧后的胡大洪看了1眼。 胡大洪会意,从窗下桌前拉过1把椅子,塞在贾正廷屁股跟前,贾正廷坐了,翘起了2郎腿。 “让你受惊了,季小姐。昨晚睡得还好吧,今天的伙食还过得去吧。”贾正廷极力装出关切的样子问道。 季若曦目不转睛地盯着贾正廷,缓缓在床沿坐下,两手下意识地撑着床帮,没有说话。 “季小姐不用紧张,”蒋正廷轻笑着说,“我们不会伤害你,只要你配合我们,回答我们几个简单的问题,就立刻可以回家。” “你们是谁,我又为什么要配合你们?你们这是非法绑架,我凭什么要配合你们呢?”季若曦冷眼道。 “哈哈,我们是谁不重要,你的所有问题在我看来都不重要,因为你现在在这里,在我们手里。想平安离开就说,否则,你就要换个地方呆了。有可能不如这里舒服。选择权在你。是,还是不是。说还是不说。”贾正廷尽量把话说得轻巧1些,想彰显1下自己的幽默感。 “你们想知道什么,要我说什么?”季若曦不屑地问道,透露出自己似乎也可以说1些什么东西的。 “很简单的问题,你爹季凤麟是不是夫斯基上海的领导人?”贾正廷问,很直接地。 读者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听说过。他职领导着3家报馆和3家电台,至于别的我不知道,还有他每年都给慈善机构捐很多款,领导着1个远东反法西斯救助基金会。还有,他每年捐助租界巡捕房不少钱,用来减免市民头上的巡捕捐。”季若曦平静地道。 贾正廷“哼”笑了1声,“章鱼是藏在你们家吧?”他突然问道。 季若曦1愣,“章鱼?我家没人喜欢吃鱼。连鲤鱼都不曾有过,何来章鱼?那玩意儿据说爪子很多,挺吓人的,还有人吃?”季若曦1脸蒙圈地说。 “季小姐,你很聪明,不过不要完文字游戏了。章鱼是夫斯基上海新的领导人,是从福建调来接替你爹这个老的领导人寒翁的。你是为我们不掌握情报?”贾正廷阴鸷地说道。 “哦,这样?我不知道夫斯基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你们掌握了情报,那你为什么不找他们直接聊呢?找我干什么?”季若曦有点奚落地说道。 贾正廷自嘲地微微笑了笑,突然拔出手枪,1下子窜了起来,跨步向前两步,指着季若曦的额头。 季若曦浑身1凛,随即镇定地挺身,眼睛盯着贾正廷。 “季小姐,你年轻漂亮,又有学问,就这样死了不遗憾吗?”贾正廷阴沉沉地说道。 季若曦怒目地等着他,咬着嘴唇。 “看你这冰清玉洁的,也没经历过男人吧。哈哈。”贾正廷的话从阴沉变得y荡起来,他朝后看了1下那成和胡大洪。“他两人都是个中高手,能让你尝尝真正男人的滋味。这样你死了也不遗憾,也算做了回女人了。” >app,。>欢迎下&载app免费。&&<<& “畜生,不要脸!”季若曦双手紧紧抓住床帮,浑身气得直发抖。 “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脸啊。你们两个,把面罩摘下来,让季小姐看看,你们也是挺帅的哈,她不亏。”贾正廷朝旁边让了让。 马成和胡大洪摘下面罩,朝前跨了1步。 季若曦“噌”地站起来,1把扯断床架横梁雕花的木块,蒋窗口对准自己咽喉,大吼着:“你们敢?!” 马成和胡大洪止步,颇为惊惧地看着季若曦和她手里尖锐的木楔。 突然外门传来大门被拼命地拍打的响声,伴随着隐约的“开门,警察”的喊声。 3人诧异地相互看了看。 何素英跑进来,“警察。说是查户口。”她说着,看到屋里的情形,脸上现出了1瞬的厌恶的表情,朝他们3人扫视了1眼,伸开两手,朝季若曦走去。 贾正廷看了看季若曦和最近她的何素英,朝马成和胡大洪摆了下头,“去看看。这个王木亮!”率先出了门。胡大洪和马成跟着出去。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40章 小股切入 身 “看好她!”贾正廷边下楼,边对上面大喊1声,他是喊给何素英听的。 贾正廷带着马成和胡大洪快速地来到院门后。 “警察临检,开门!”,接着就是“砰砰”的拍门声。 贾正廷冲门站定,示意马成和胡大洪拉开门。 贾正廷倒背着的手里还握着枪。 两个警察探身进来。 “叫家里的人都出来。”警察说。 “都在这里了。”贾正廷笑着说。同时朝门旁自由点点头。 端着冲锋枪的那成和胡大洪朝前垮了两步,虎视眈眈地望着警察。 “你,你们?”警察连连后退,欲拔枪,但见马成和胡大洪的枪口已经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手僵在身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看着旁边的警察,想退,又哆嗦着双腿勉强站住。 “还查吗?”贾正廷的手依然背着,冷笑地问道。 两个警察相互看着,还没有说话,贾正廷就是,“让你们局长王木亮来吧。” 这两个小警察先期接到上街排查车辆的命令,但却擅自做起了查户口的买卖。之所以说是买卖,1般查户口随便找个茬就能敲点竹杠。又没有收到后期王木亮更改的暂停搜查的指令,所以这才大手冲了龙王庙。 “长官,您能告诉我们您是那部分的吗?我们回去给王局长也好有个交代。”另1个警察似乎老练1点,看着贾正廷问道。 贾正廷“噗嗤”1笑,把身后的枪拿出来,蹭着头皮,“好,你就说是贾老板的家。滚吧。” “谢了,贾老板。” 两警察弓腰敬礼,赶紧转身溜了。 马成和胡大洪把门关上,跟着贾正廷又回到楼里。 贾正廷朝楼上看了看,沉吟了1下,在旁边的木质沙发上坐下。 马成和胡大洪立刻在门的两旁警戒着。 片刻,贾正廷拿起电话,接通以后,立刻冲着电话里叫喊着:“王木亮,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你派的什么特么的喽啰来搅我的局?!” “哎呦,贾老板,怎么回事啊,发这么大的火?我可什么也没有做啊。那1定是下面派出所散派出去的警员。”王木亮在电话那头委屈地喊着。 “让你的人都滚回去,不准在这个区域出现,否则老子见1个毙1个!”贾正廷恶狠狠地说。 “是,是,贾老板。我马上通知下去。”王木亮恭恭敬敬地说。 实际上,王木亮为了讨得冯茹芸的欢心,在荡海潮吃饭的时候,就偷偷出去给他的新来的副官崔隆章打了电话,下达了全境都搜查可疑车辆的命令。还把要找的黑色厢式货车的样子形容给崔隆章。崔隆章就将他的命令下达到了各大队和个个派出所。积极服从命令的派出所就派出了警员开始实施。但后来牧天又让他暂停搜索,新的命令没有传达到第1线,所以街上还有0星县出动的警察在忙活。 王木亮是有计较的,这件事,他明白是牧天的事,昨天他就来找过自己,也看出来了自己没有把他当盘菜,所以就动用了冯济琛和冯茹芸。而且还拉出来个高大烈来制衡自己。这,他实际上看得很明白。 冯济琛现在深得汪先生信任,当然这和他的财大气粗有关系。如今又当上了烟草专卖署的特别专员,掌握着烟馆和赌博的牌照,不管他是不是花钱买的官,但毕竟是现官。冯济琛为牧天未婚妻被绑架出来站台,那么贾正廷这回是死定了。自己是不能跟着他1起死的。但是自己又不能按兵不动,因为旁边有个高大烈,哈,牧天这小子是个高人。相比于高大烈,自己对女人的兴趣没有他那么强烈。冯茹芸想想确实让人销魂,但弄不好自己就得折进去。 牧天让他暂停执行搜索的命令,让王木亮大大地舒了1口气,在这件事上不趟浑水,那就是躺赢。实在不行,派几路人马出去吆喝两嗓子,再不行就放上几枪,也就应付过去了。 要知道冯济琛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层面,拿他必将在这个层面结交更多的人脉,蓄积更大的能量,现在他大概就握有下届市长的建议权,而且这种建议被采纳的权重还很高。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行差踏错。什么都不做,没有错。自己这个南市分局的局长还是有得做的。弄不巧还能捡个漏,整个厅长坐坐。那是自己以前在林箫那里活动过的。可惜林箫死了,事情也就黄了。 不过,王木亮虽然在自己运作这个厅长的时候花了不少钱,但命却保住了。要是他真在林箫手下做了警察厅长,那很有可能跟林箫1起就上了西天了。他每每想到那些白花的冤枉钱,都是用这种颇为阿q的想法来止住自己的眼泪的。 >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想完这些,就叫来副官崔隆章,被自己草拟的命令,让他记录了,传达了下去。 贾正廷这边训斥了1顿王木亮,觉得无聊至极,就在沙发上打了个吨,然后将马成把1直躲在自己房里的何老栓叫过来,吩咐他准备晚饭。 何老栓是个老石匠,靠给人刻墓碑为生,战争期间靠跑单帮赚了不少钱,然后买了眼前这座小楼。虽然不大,但后面有个院子,可以放他买来的各式石材,打算那天不打仗了,就重操旧业,依旧给死人刻碑。尤其是带墓志铭的名人们,那是可以挣大钱的。再说他的活很好,受到不少客户的褒奖。可是这是1锤子买卖,人只能死1次嘛。但也有回头客,比如爷爷是在这里刻的碑,爹1般也回来这里,再1追溯,走祖父的碑,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再说何老栓的媳妇做的1手上好的杭帮菜,上海滩面上的馆子也不如她的地道。 贾正廷选择他家是随机的,还有就是他家对面有1栋被炸坍塌了1半的3层公寓,但层高比他这个小楼要高,便于自己设置制高点,而且他的后院就是他石料场,也便于埋伏更多的人。还有就是,出了后院就是1片棚户区,接着就是庄稼地。进退有致,是1个撒网的绝好地点。 没想到的是何老栓还有这手绝活,还能让他大饱口福。真的何素英1直被他绑在柴房里,作为让何老栓和他老婆就范的砝码。在季若曦眼前的何素英是他极司菲尔路的特工同时假扮的。 他之所以这么早就叫来何老栓,是因为如果晚了,那贾正廷爱吃的西湖醋鱼的原料就搞不到了,所以为了自己的味觉,就不得不冒险放何老栓出去。 有闺女也媳妇在自己手上,贾正廷相信打石头的何老栓1定出出不了岔子。 那成和胡大洪刚拉开门,让何老栓出去。 1辆吉普车就停在他家门口的路上。从上面跳下来3个男人。 读小说 为首的是皮克,其余的是科林和契尼。 他们都带着黑纱。1脸悲戚。 何老栓1见这3个高大的老外男人朝自己走过来,吓了1跳,手里的菜篮子差点掉在地上。下意识地朝门内瞥了1眼。 接正廷略1沉吟,就挥手示意马成和胡大洪撤进屋里,接着上楼,藏匿了起来。 皮克上前拦住何老栓,用极其娴熟的汉语问道:“您是何师傅吧?” “是,是,我是何老栓。请问先生有何贵干?”何老栓看看来人没有什么恶意,又见他们都臂挽黑纱,就知道他们是干什么来了,也就放下了许多先前的恐惧,答道。 “哦,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去世了,埋在万国公墓,想找你给我们刻1块墓碑。”皮克说着,从兜里掏出1张纸来,展开给何老栓看着,“我们找了几家,但是他们都说这么多洋字码怕刻错了,推荐说你这里常给我国人刻碑,手艺订好。请你帮忙。钱不成问题。”皮克依旧时异常悲痛地认真地解释说。 何老栓拿过纸来反复地看了看,“可以。”他又问皮克说,“先生想用什么石材,这样才好定多少钱。” “何师傅,你这里有什么石材?”皮克问。 “我这里什么石材都有,从普通的青石到大理石花岗岩,还有汉白玉都有。要不你们可以进来看看,选1选。” 读小说 皮克1听,眼睛放光,回头看了看科林和契尼,“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点头,3人跟着何老栓进了院子。 1直在2楼的窗前看着大门外的贾正廷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1枪毙了何老栓。 但他没有,而是告诉马成说,“快告诉后院。” 马成立刻拿出了1个小圆镜子,走到窗前,反射着已经开始下沉的太阳。 皮克他们跟着何老栓走进屋里,穿过前厅,正在打开通往后院的门上的锁。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40章 小股切入 身 “看好她!”贾正廷边下楼,边对上面大喊1声,他是喊给何素英听的。 贾正廷带着马成和胡大洪快速地来到院门后。 “警察临检,开门!”,接着就是“砰砰”的拍门声。 贾正廷冲门站定,示意马成和胡大洪拉开门。 贾正廷倒背着的手里还握着枪。 两个警察探身进来。 “叫家里的人都出来。”警察说。 “都在这里了。”贾正廷笑着说。同时朝门旁自由点点头。 端着冲锋枪的那成和胡大洪朝前垮了两步,虎视眈眈地望着警察。 “你,你们?”警察连连后退,欲拔枪,但见马成和胡大洪的枪口已经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手僵在身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看着旁边的警察,想退,又哆嗦着双腿勉强站住。 “还查吗?”贾正廷的手依然背着,冷笑地问道。 两个警察相互看着,还没有说话,贾正廷就是,“让你们局长王木亮来吧。” 这两个小警察先期接到上街排查车辆的命令,但却擅自做起了查户口的买卖。之所以说是买卖,1般查户口随便找个茬就能敲点竹杠。又没有收到后期王木亮更改的暂停搜查的指令,所以这才大手冲了龙王庙。 “长官,您能告诉我们您是那部分的吗?我们回去给王局长也好有个交代。”另1个警察似乎老练1点,看着贾正廷问道。 贾正廷“噗嗤”1笑,把身后的枪拿出来,蹭着头皮,“好,你就说是贾老板的家。滚吧。” “谢了,贾老板。” 两警察弓腰敬礼,赶紧转身溜了。 马成和胡大洪把门关上,跟着贾正廷又回到楼里。 贾正廷朝楼上看了看,沉吟了1下,在旁边的木质沙发上坐下。 马成和胡大洪立刻在门的两旁警戒着。 片刻,贾正廷拿起电话,接通以后,立刻冲着电话里叫喊着:“王木亮,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你派的什么特么的喽啰来搅我的局?!” “哎呦,贾老板,怎么回事啊,发这么大的火?我可什么也没有做啊。那1定是下面派出所散派出去的警员。”王木亮在电话那头委屈地喊着。 “让你的人都滚回去,不准在这个区域出现,否则老子见1个毙1个!”贾正廷恶狠狠地说。 “是,是,贾老板。我马上通知下去。”王木亮恭恭敬敬地说。 实际上,王木亮为了讨得冯茹芸的欢心,在荡海潮吃饭的时候,就偷偷出去给他的新来的副官崔隆章打了电话,下达了全境都搜查可疑车辆的命令。还把要找的黑色厢式货车的样子形容给崔隆章。崔隆章就将他的命令下达到了各大队和个个派出所。积极服从命令的派出所就派出了警员开始实施。但后来牧天又让他暂停搜索,新的命令没有传达到第1线,所以街上还有0星县出动的警察在忙活。 王木亮是有计较的,这件事,他明白是牧天的事,昨天他就来找过自己,也看出来了自己没有把他当盘菜,所以就动用了冯济琛和冯茹芸。而且还拉出来个高大烈来制衡自己。这,他实际上看得很明白。 冯济琛现在深得汪先生信任,当然这和他的财大气粗有关系。如今又当上了烟草专卖署的特别专员,掌握着烟馆和赌博的牌照,不管他是不是花钱买的官,但毕竟是现官。冯济琛为牧天未婚妻被绑架出来站台,那么贾正廷这回是死定了。自己是不能跟着他1起死的。但是自己又不能按兵不动,因为旁边有个高大烈,哈,牧天这小子是个高人。相比于高大烈,自己对女人的兴趣没有他那么强烈。冯茹芸想想确实让人销魂,但弄不好自己就得折进去。 牧天让他暂停执行搜索的命令,让王木亮大大地舒了1口气,在这件事上不趟浑水,那就是躺赢。实在不行,派几路人马出去吆喝两嗓子,再不行就放上几枪,也就应付过去了。 要知道冯济琛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层面,拿他必将在这个层面结交更多的人脉,蓄积更大的能量,现在他大概就握有下届市长的建议权,而且这种建议被采纳的权重还很高。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行差踏错。什么都不做,没有错。自己这个南市分局的局长还是有得做的。弄不巧还能捡个漏,整个厅长坐坐。那是自己以前在林箫那里活动过的。可惜林箫死了,事情也就黄了。 不过,王木亮虽然在自己运作这个厅长的时候花了不少钱,但命却保住了。要是他真在林箫手下做了警察厅长,那很有可能跟林箫1起就上了西天了。他每每想到那些白花的冤枉钱,都是用这种颇为阿q的想法来止住自己的眼泪的。 >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想完这些,就叫来副官崔隆章,被自己草拟的命令,让他记录了,传达了下去。 贾正廷这边训斥了1顿王木亮,觉得无聊至极,就在沙发上打了个吨,然后将马成把1直躲在自己房里的何老栓叫过来,吩咐他准备晚饭。 何老栓是个老石匠,靠给人刻墓碑为生,战争期间靠跑单帮赚了不少钱,然后买了眼前这座小楼。虽然不大,但后面有个院子,可以放他买来的各式石材,打算那天不打仗了,就重操旧业,依旧给死人刻碑。尤其是带墓志铭的名人们,那是可以挣大钱的。再说他的活很好,受到不少客户的褒奖。可是这是1锤子买卖,人只能死1次嘛。但也有回头客,比如爷爷是在这里刻的碑,爹1般也回来这里,再1追溯,走祖父的碑,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再说何老栓的媳妇做的1手上好的杭帮菜,上海滩面上的馆子也不如她的地道。 贾正廷选择他家是随机的,还有就是他家对面有1栋被炸坍塌了1半的3层公寓,但层高比他这个小楼要高,便于自己设置制高点,而且他的后院就是他石料场,也便于埋伏更多的人。还有就是,出了后院就是1片棚户区,接着就是庄稼地。进退有致,是1个撒网的绝好地点。 没想到的是何老栓还有这手绝活,还能让他大饱口福。真的何素英1直被他绑在柴房里,作为让何老栓和他老婆就范的砝码。在季若曦眼前的何素英是他极司菲尔路的特工同时假扮的。 他之所以这么早就叫来何老栓,是因为如果晚了,那贾正廷爱吃的西湖醋鱼的原料就搞不到了,所以为了自己的味觉,就不得不冒险放何老栓出去。 有闺女也媳妇在自己手上,贾正廷相信打石头的何老栓1定出出不了岔子。 那成和胡大洪刚拉开门,让何老栓出去。 1辆吉普车就停在他家门口的路上。从上面跳下来3个男人。 读小说 为首的是皮克,其余的是科林和契尼。 他们都带着黑纱。1脸悲戚。 何老栓1见这3个高大的老外男人朝自己走过来,吓了1跳,手里的菜篮子差点掉在地上。下意识地朝门内瞥了1眼。 接正廷略1沉吟,就挥手示意马成和胡大洪撤进屋里,接着上楼,藏匿了起来。 皮克上前拦住何老栓,用极其娴熟的汉语问道:“您是何师傅吧?” “是,是,我是何老栓。请问先生有何贵干?”何老栓看看来人没有什么恶意,又见他们都臂挽黑纱,就知道他们是干什么来了,也就放下了许多先前的恐惧,答道。 “哦,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去世了,埋在万国公墓,想找你给我们刻1块墓碑。”皮克说着,从兜里掏出1张纸来,展开给何老栓看着,“我们找了几家,但是他们都说这么多洋字码怕刻错了,推荐说你这里常给我国人刻碑,手艺订好。请你帮忙。钱不成问题。”皮克依旧时异常悲痛地认真地解释说。 何老栓拿过纸来反复地看了看,“可以。”他又问皮克说,“先生想用什么石材,这样才好定多少钱。” “何师傅,你这里有什么石材?”皮克问。 “我这里什么石材都有,从普通的青石到大理石花岗岩,还有汉白玉都有。要不你们可以进来看看,选1选。” 读小说 皮克1听,眼睛放光,回头看了看科林和契尼,“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点头,3人跟着何老栓进了院子。 1直在2楼的窗前看着大门外的贾正廷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1枪毙了何老栓。 但他没有,而是告诉马成说,“快告诉后院。” 马成立刻拿出了1个小圆镜子,走到窗前,反射着已经开始下沉的太阳。 皮克他们跟着何老栓走进屋里,穿过前厅,正在打开通往后院的门上的锁。 《混在民国当探长》正文卷 第440章 小股切入 身 “看好她!”贾正廷边下楼,边对上面大喊1声,他是喊给何素英听的。 贾正廷带着马成和胡大洪快速地来到院门后。 “警察临检,开门!”,接着就是“砰砰”的拍门声。 贾正廷冲门站定,示意马成和胡大洪拉开门。 贾正廷倒背着的手里还握着枪。 两个警察探身进来。 “叫家里的人都出来。”警察说。 “都在这里了。”贾正廷笑着说。同时朝门旁自由点点头。 端着冲锋枪的那成和胡大洪朝前垮了两步,虎视眈眈地望着警察。 “你,你们?”警察连连后退,欲拔枪,但见马成和胡大洪的枪口已经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手僵在身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看着旁边的警察,想退,又哆嗦着双腿勉强站住。 “还查吗?”贾正廷的手依然背着,冷笑地问道。 两个警察相互看着,还没有说话,贾正廷就是,“让你们局长王木亮来吧。” 这两个小警察先期接到上街排查车辆的命令,但却擅自做起了查户口的买卖。之所以说是买卖,1般查户口随便找个茬就能敲点竹杠。又没有收到后期王木亮更改的暂停搜查的指令,所以这才大手冲了龙王庙。 “长官,您能告诉我们您是那部分的吗?我们回去给王局长也好有个交代。”另1个警察似乎老练1点,看着贾正廷问道。 贾正廷“噗嗤”1笑,把身后的枪拿出来,蹭着头皮,“好,你就说是贾老板的家。滚吧。” “谢了,贾老板。” 两警察弓腰敬礼,赶紧转身溜了。 马成和胡大洪把门关上,跟着贾正廷又回到楼里。 贾正廷朝楼上看了看,沉吟了1下,在旁边的木质沙发上坐下。 马成和胡大洪立刻在门的两旁警戒着。 片刻,贾正廷拿起电话,接通以后,立刻冲着电话里叫喊着:“王木亮,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你派的什么特么的喽啰来搅我的局?!” “哎呦,贾老板,怎么回事啊,发这么大的火?我可什么也没有做啊。那1定是下面派出所散派出去的警员。”王木亮在电话那头委屈地喊着。 “让你的人都滚回去,不准在这个区域出现,否则老子见1个毙1个!”贾正廷恶狠狠地说。 “是,是,贾老板。我马上通知下去。”王木亮恭恭敬敬地说。 实际上,王木亮为了讨得冯茹芸的欢心,在荡海潮吃饭的时候,就偷偷出去给他的新来的副官崔隆章打了电话,下达了全境都搜查可疑车辆的命令。还把要找的黑色厢式货车的样子形容给崔隆章。崔隆章就将他的命令下达到了各大队和个个派出所。积极服从命令的派出所就派出了警员开始实施。但后来牧天又让他暂停搜索,新的命令没有传达到第1线,所以街上还有0星县出动的警察在忙活。 王木亮是有计较的,这件事,他明白是牧天的事,昨天他就来找过自己,也看出来了自己没有把他当盘菜,所以就动用了冯济琛和冯茹芸。而且还拉出来个高大烈来制衡自己。这,他实际上看得很明白。 冯济琛现在深得汪先生信任,当然这和他的财大气粗有关系。如今又当上了烟草专卖署的特别专员,掌握着烟馆和赌博的牌照,不管他是不是花钱买的官,但毕竟是现官。冯济琛为牧天未婚妻被绑架出来站台,那么贾正廷这回是死定了。自己是不能跟着他1起死的。但是自己又不能按兵不动,因为旁边有个高大烈,哈,牧天这小子是个高人。相比于高大烈,自己对女人的兴趣没有他那么强烈。冯茹芸想想确实让人销魂,但弄不好自己就得折进去。 牧天让他暂停执行搜索的命令,让王木亮大大地舒了1口气,在这件事上不趟浑水,那就是躺赢。实在不行,派几路人马出去吆喝两嗓子,再不行就放上几枪,也就应付过去了。 要知道冯济琛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层面,拿他必将在这个层面结交更多的人脉,蓄积更大的能量,现在他大概就握有下届市长的建议权,而且这种建议被采纳的权重还很高。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行差踏错。什么都不做,没有错。自己这个南市分局的局长还是有得做的。弄不巧还能捡个漏,整个厅长坐坐。那是自己以前在林箫那里活动过的。可惜林箫死了,事情也就黄了。 不过,王木亮虽然在自己运作这个厅长的时候花了不少钱,但命却保住了。要是他真在林箫手下做了警察厅长,那很有可能跟林箫1起就上了西天了。他每每想到那些白花的冤枉钱,都是用这种颇为阿q的想法来止住自己的眼泪的。 >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想完这些,就叫来副官崔隆章,被自己草拟的命令,让他记录了,传达了下去。 贾正廷这边训斥了1顿王木亮,觉得无聊至极,就在沙发上打了个吨,然后将马成把1直躲在自己房里的何老栓叫过来,吩咐他准备晚饭。 何老栓是个老石匠,靠给人刻墓碑为生,战争期间靠跑单帮赚了不少钱,然后买了眼前这座小楼。虽然不大,但后面有个院子,可以放他买来的各式石材,打算那天不打仗了,就重操旧业,依旧给死人刻碑。尤其是带墓志铭的名人们,那是可以挣大钱的。再说他的活很好,受到不少客户的褒奖。可是这是1锤子买卖,人只能死1次嘛。但也有回头客,比如爷爷是在这里刻的碑,爹1般也回来这里,再1追溯,走祖父的碑,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再说何老栓的媳妇做的1手上好的杭帮菜,上海滩面上的馆子也不如她的地道。 贾正廷选择他家是随机的,还有就是他家对面有1栋被炸坍塌了1半的3层公寓,但层高比他这个小楼要高,便于自己设置制高点,而且他的后院就是他石料场,也便于埋伏更多的人。还有就是,出了后院就是1片棚户区,接着就是庄稼地。进退有致,是1个撒网的绝好地点。 没想到的是何老栓还有这手绝活,还能让他大饱口福。真的何素英1直被他绑在柴房里,作为让何老栓和他老婆就范的砝码。在季若曦眼前的何素英是他极司菲尔路的特工同时假扮的。 他之所以这么早就叫来何老栓,是因为如果晚了,那贾正廷爱吃的西湖醋鱼的原料就搞不到了,所以为了自己的味觉,就不得不冒险放何老栓出去。 有闺女也媳妇在自己手上,贾正廷相信打石头的何老栓1定出出不了岔子。 那成和胡大洪刚拉开门,让何老栓出去。 1辆吉普车就停在他家门口的路上。从上面跳下来3个男人。 读小说 为首的是皮克,其余的是科林和契尼。 他们都带着黑纱。1脸悲戚。 何老栓1见这3个高大的老外男人朝自己走过来,吓了1跳,手里的菜篮子差点掉在地上。下意识地朝门内瞥了1眼。 接正廷略1沉吟,就挥手示意马成和胡大洪撤进屋里,接着上楼,藏匿了起来。 皮克上前拦住何老栓,用极其娴熟的汉语问道:“您是何师傅吧?” “是,是,我是何老栓。请问先生有何贵干?”何老栓看看来人没有什么恶意,又见他们都臂挽黑纱,就知道他们是干什么来了,也就放下了许多先前的恐惧,答道。 “哦,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去世了,埋在万国公墓,想找你给我们刻1块墓碑。”皮克说着,从兜里掏出1张纸来,展开给何老栓看着,“我们找了几家,但是他们都说这么多洋字码怕刻错了,推荐说你这里常给我国人刻碑,手艺订好。请你帮忙。钱不成问题。”皮克依旧时异常悲痛地认真地解释说。 何老栓拿过纸来反复地看了看,“可以。”他又问皮克说,“先生想用什么石材,这样才好定多少钱。” “何师傅,你这里有什么石材?”皮克问。 “我这里什么石材都有,从普通的青石到大理石花岗岩,还有汉白玉都有。要不你们可以进来看看,选1选。” 读小说 皮克1听,眼睛放光,回头看了看科林和契尼,“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点头,3人跟着何老栓进了院子。 1直在2楼的窗前看着大门外的贾正廷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1枪毙了何老栓。 但他没有,而是告诉马成说,“快告诉后院。” 马成立刻拿出了1个小圆镜子,走到窗前,反射着已经开始下沉的太阳。 皮克他们跟着何老栓走进屋里,穿过前厅,正在打开通往后院的门上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