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小相公》 第一章 阎王爷发媳妇 陈启刚刚从鼓乐声中醒来,只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就跟全身两百多根骨头都被抽掉了一样。肚子在咕咕叫,头有些昏,是饿得发昏了吗?他不知道是不是,只能在心里暗自咒骂这阎王爷,这人都死了,好歹你给口饭吃啊! 四周都是嘈杂的声音,一开始听不清楚,刚刚要听清楚了,他就听到有人高喊着:“吉时已到,新郎新娘行礼啦!” 四周的声音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他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是没有,但还是有力气睁眼看看的,这阴曹地府里竟然还在办婚事,先看一眼新娘子长得漂不漂亮,这婚礼的仪式完了,应该可以吃了吧? 唉!真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办婚事?不对,是有鬼办婚事。想想自己,好赖活了四十年,都没能娶上媳妇,说不定还真能在这里找一个,也算圆了老娘生前的愿望了。老娘应该也在这里吧?看到自己娶了媳妇,该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他正心里自个乐着,眼睛也勉力睁开,眼前隐隐的有些光线,昏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是什么东西呢?他想伸手去把那东西拿开,却又无力抬手,下意识的轻轻吹了一口。 光线更亮了一些,他隐约看清了那是一块布。还没看清颜色,那布却又飘了回来,盖在了他的脸上,轻柔极了。 自己的脸上怎么会盖着布?难不成是盖尸布?没有这这么小的盖尸布吧?再说了,人都来到阴曹地府了,还盖个屁的尸布! 接着,他感觉有手掌先后伸进了自己的腋下,把自己给拉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让自己起来观礼的! 反正他知道,这是两只很有力的手掌,却不是一个人的。身子两侧,都有人紧紧挨着自己,若不是有人扶着,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站不稳,还真该好好谢谢人家。 “新郎新娘跪下!” 陈启发现有人轻轻的在自己的腿弯处碰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正在向下,接着就慢慢跪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一拜天地!” 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身边的高喊声,接着有手掌落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一股大力压着自己的脑袋,身不由己的脑袋向下而去。 他想喊,却喊不出来,脸上的布却在这一刻掀起了一大块。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一片红色,大红色。脑袋已经落在了地上了,他甚至听到咚的一声响,额头传来激烈的疼痛感,整个脑袋瞬间更加的迷糊了。 “二拜高堂!” 隐约听到这一句,哪怕后两个字他没有听清楚,也知道一定是这四个字。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是在额头上再一次激烈的疼痛中醒过来的。 “······洞房!” 陈启在昏昏沉沉中,被抬到了一块门板上。 “你们两个,过来!抬着,跟候道长去院子里。” 有一个粗犷的声音喊着,有人答应着,叫着什么当家。下一刻,门板就被抬起来了,陈启感觉自己像是在云端飘着,应该是出了门,光线亮堂得多了。就这么飘啊飘啊,飘了一会,门板被重重的放在了两张早就准备好的长凳上,长凳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来。 “麻烦二位,将大旺放进棺中!” 这声音不知道是谁的,但是听着还有些许的沙哑,嘎嘎的,跟公鸭叫一样。 “老子要喝喜酒呢!没空!” “走了,废什么话!” “二位大哥,二位大哥!”脚步声远去,那公鸭嗓子已经开口骂人了,“王八蛋,好歹这也是你们大当家的小相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他骂得极小声,若不是就站在陈启的身边,陈启恐怕都听不到。 什么大当家?什么小相公?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说的该不会和自己有关吧?说自己小相公,你才小相公,你全家都小相公。 拜堂、喜酒、小相公?身上大红色的是喜服,额头上的疼痛是磕头磕的。 莫不是真的和自己有关,这刚到了阎王爷这里,阎王爷知道自己四十年老光棍,可怜自己,一来就给自己发了个老婆?这阎王爷倒也慈悲,不用上刀山下油锅的,还有媳妇发。 好像也不对,自己活着的时候,虽然庸庸碌碌,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最多就是背后说说人坏话,在心里把看不顺眼的人揍一顿而已,这样的罪过,用不着受刀山油锅的苦吧? 这一想,心中也就更加的坦然了,甚至开始有些愉悦了,毕竟做人的时候没娶上媳妇,这做了鬼,总算是了了这个心愿了。只是,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说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他有些迷糊。 “大旺啊!”几声抽泣声传来,路边野真不知道,这公鸭嗓子没事在自己的身边哭什么?但隐隐的有些失望,甚至开始有些羡慕这个叫大旺的了,原来阎王爷是在给他发媳妇。 “大旺啊!”又是两声抽泣,“做兄弟的没出息,你生前没法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实在是对不住你啊!” 公鸭嗓子又抽泣了两声,听起来真是情真意切,让陈启都是有些感动了。 “你就放心的走吧!婶子那边兄弟会照看着的。二旺也能跟着婶子下地了,虽然收成不好,好歹能混个半饱,不会饿到阿妹的。你放心,兄弟一定好好的赚钱,陈家坳赚不到,就上清河县里。清河县里赚不到,就去龙城。你就放心吧!等阿妹长大了,兄弟钱也赚到了,就还俗,娶了阿妹,好好的照顾他们。” 陈启躺了一会,虽然身子还是软绵绵的,但头脑总算还是清醒的,感情这个爱叨叨的公鸭嗓子,竟然还惦记着人家未成年的阿妹呢?却也不知道这阿妹,是这个死了的家伙,家里的什么人? “猴子,别念叨了,过来吃点。” 一个女声传来,声音清脆,却又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小凤姐,不了!我送送大旺。” “人都死了,你就别伤心了,对婶子家好点就行了。”那女子显得有些不耐烦,“寨子里也难得有这样的好饭菜,你到底吃不吃啊?” “不吃了。姐,你回去吧!” “随你了!”那小凤姐显得更不耐烦了,“你别待太久了,一会记得来看看我娘。” “知道了!” 第二章 诈尸 没有脚步声,应该是离得太远听不见了,却有一只手放在了陈启的左上臂,将他稍稍的吓了一跳。 “大旺啊!” 那公鸭嗓子又开口了,抓着自己的手臂叫大旺,他这是魔怔了吗? “师父来不了,做兄弟的亲手送你入棺。”那手放开了手臂,直接就到了陈启的脸上,陈启都能感觉到那手上传来的轻微颤抖了,“既然你做了小凤姐的小相公,这红盖头,兄弟就不帮你拿掉了,你总算是娶了媳妇,不亏了。” “你这辈子都没有一身好衣裳,就连死了,也没钱给你做一身好衣裳。好在做兄弟的给你赚了这身喜服,大红色的,一看就很喜庆,总算是能让你风风光光的走了。” 陈启第一次感觉到毛骨悚然,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跟自己说话吗?老子是死了,可老子是陈启,不是什么大旺,你这是哭错人了吗? 不远处杯觥交错的声音,嘈杂得很,陈启却发现自己被人给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啪的一声,下垂的手掌,碰到了什么东西上面,有些疼痛。 “啊!大旺,你的手没事吧?都怪我,死了还让你受罪。” 抽泣声是那么的真切,手上的疼痛也不会假。陈启的背马上就触到了一丝柔软,也不知道身子底下是垫了什么东西的。他又开始有些迷糊了,因为手上传来的疼痛,还有这公鸭嗓子乱七八糟的话,迷糊了。 公鸭嗓子的手臂抽了出去,又动手把陈启放端正一些,手臂也被轻轻的抬起来,在身侧放好,最少这样子看上去人会舒服些。除了手上的疼痛,陈启确实感觉舒服多了,刚才躺的要是硬板床,这就是席梦思了。 接着,陈启就听到了铃铛声。 “大旺啊,兄弟的再送你一程,希望你将来转世投胎了,能找到一户好人家。” 叮铃铃,叮铃铃······ 有节奏的脚步声,有节奏的铃铛声,开始绕着陈启转动着,听着实在是烦人。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这是道家的往生咒,陈启也曾听过,虽然没记得多少个字,但听得多了,也就知道了。他也认识几个做道士营生的朋友,却不曾听得这般的清晰。只是因为这里除了那铃铛声和公鸭嗓子念经的声音之外,人群的嘈杂声离得远了,才能听得这般的真切。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陈启,这公鸭嗓子的往生咒,就是在念给自己听的。他正要整理一下思绪,想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大概只走了四五步,急匆匆的样子。接着,陈启就听到了有人在喊:“猴子,你个死道士,鬼叫什么呢?搅了老子的胃口。” “二哥,你干什么呢?” 是那个小凤姐的声音。 “大当家的,这小子鬼叫鬼叫的,烦人。” 小凤姐的声音顿时就高了,“滚!猴子在送大旺,你鬼叫什么?” “嘿嘿!嘿嘿!” 那二哥嘿嘿几声,脚步声响起,一会就听不见了。 “猴子,好好的超度大旺!”小凤姐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有人敢咋呼,和姐说一声,姐剁了他。” 杯觥交错的声音,突然间就停了,死一般的沉寂。小凤姐这后面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声音极大,谁都听得出来,就是说给里面那些人听的,警告他们别来打扰这叫猴子的公鸭嗓子。 只是安静了那么一会,嘈杂声又传了过来,只是已经没有之前的那么兴奋了。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 陈启都快哭了,他可是记得那些道士朋友说过,这往生咒,可是要念满了九九八十一遍,才算是功德圆满的。有的时候,死者的家人也会跟着念,以此来表示对往生者的虔诚祭念,让往生者可以一路平安,少受些苦难,找到一户好人家投胎转世。 这还往生咒呢?对陈启来说,却痛苦如魔音灌耳,只想要伸出双手,去将双耳掩住了。只是可惜他根本动不了,想要开口也是不行。他已经深刻的体会到唐僧碎碎念时,老孙那种杀不了那秃驴,恨不得能给自己一金箍棒的痛苦了。 “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他却只能在心底里狂喊,借此来宣泄自己的痛苦了,当一群蜜蜂把你当成鲜红粉嫩的花儿,在你的耳边嗡嗡嗡的时候,你就能体会这种感受了。他甚至已经严重怀疑,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要是死了的话,这一刻自己就是一鬼魂,最少能够想走就走,想往哪里飘,就往哪里飘。总不可能哪位仙界大能,用了镇魂塔一类的神器,把自己给压制在这里了吧?自己也没有这么大的罪过啊!难道前世是个乱世的妖魔? 那么,到底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不知道,只感觉浑身都不对劲,身体里似乎憋着什么东西,总想要释放出去,才能舒服。 “噗······” 世界突然间安静了! 陈启感到了一瞬间的舒服,通体舒泰,飘飘欲仙。 “什么声音?”公鸭嗓子总算是停下了他的碎碎念,带着疑惑的眼神,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出现在附近,“啊!好臭!” 陈启也觉得好臭,简直是臭不可闻,他知道这是一个屁,一个奇臭无比的屁,应该还是自己放的。没有了嗡嗡嗡,却换来了直往鼻子里钻的恶臭,这种中人欲呕,却无法伸手掩住口鼻,也吐不出去的痛苦,已经变成了一种煎熬。 因为他竟然发现,这恶臭,经久不去。 “啊······” 陈启终于吐出了口中的浊气,啊啊出声,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也足以让公鸭嗓子听见了。 “诈尸啦!诈尸啦!” 又是这公鸭嗓子魔鬼一般的声音,陈启无奈的叹了口气,赶紧闭上嘴巴,因为实在是太臭了。 第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诈尸啦!诈尸啦!” 公鸭嗓子的声音,就跟敲破锣一般,虽然是个破锣,敲起了却特别的响。 “鬼叫什么?” “诈尸?哪里诈尸了?” “大白天的,诈什么尸。” ······ “哎呦!” 公鸭嗓子突然发现,自己腾空而起了,衣领一紧,脖子勒得厉害,都喘不过气来了。好在没有摔倒,已经被人提着衣领停住了脚步,却还忍不住的双脚打转。 “猴子,你瞎嚷嚷什么啊?” “姐···小凤姐,诈尸啦!” 小凤姐最见不得猴子这胆小的样,将他又往上提了提,“诈个屁!站直了说话。” “大旺···大旺诈尸了。” “大旺?”明明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在大白天诈尸呢?小凤姐很是不耐烦,“大槐子,你去看一下。” “好咧!让开,让开!” 大槐子长得又高又壮,素来胆大,答应了一声,伸手就推开了人群,向着角落里的棺材走去。 “大槐子,你小心点,别被吓尿裤子了。” “王八蛋,有本事你跟老子来。” 一阵哄笑,除了猴子意外,这里没有人心里害怕。 “猴子,老子在喝酒,你老这么鬼叫,小心老子切了你的卵蛋下酒。” 四周都是哄笑声,小凤姐的脸色顿时就黑了,犀利的眼神直接横扫了出去,笑声慢慢的止住了。 “二哥,改改你那张嘴。” “嘿嘿,嘿嘿!” 小凤姐不再理他,直接提着猴子,向着放在角落的棺材走去。大槐子已经走到了棺材边了,探头就向着里面看去,“猴子,你个王八蛋,这小子好好的躺着,诈什么尸。” “大旺···大旺说话了。” “死人会说话?” 大槐子呸了一声,直接就伸手去掀那红盖头,红盖头终于被掀起,大槐子的手却在发抖,瞳孔瞬间放大,手里的红盖头已经滑落了下去,再一次盖住了那正看着他的双眼。 “大槐子,你怎么了?” “大···大当···当家······” 小凤姐当然看出了异常了,顺手把猴子交给身旁一人,几步就到了大槐子的身边了,大槐子的身子,却还在颤抖着。 “一边坐着!”小凤姐直接将大槐子按着,坐在了长凳的一边,自己看向了棺材里,不禁皱眉,因为他看见尸体的喉结在动。 陈启还是被吓了一跳,盖头被掀开也就是瞬间的事,他只看到了一张脸。他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竟然是一张满脸横肉的脸。加上那双因为惊吓睁大的铜铃般的双眼,若是配上一对板斧,那就是个活生生的李逵了;可若是配上一杆丈八蛇矛,那就是张翼德再世了。 这是在拍三国,还是水浒啊? 只是一切的动静,听起来又不像。 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红盖头被揭开时,和煦而又刺眼的阳光,大槐子触碰到他脸上的手指,传来的真切的温暖,以及那满嘴的酒气,都呵到自己的脸上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呢? 在那一瞬间,他明明看到了,从挂车上滑下的数十吨的巨石,已经到了车顶,就算是坦克,也会变成废铁的,更何况是一辆商务车,更何况是自己这血肉之躯? 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此刻却只是感觉到饥饿和疲惫,这浑身的酸软无力,就如同大病了一场。除此之外,他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难闻的酒气,稍稍的离远了一些,陈启感觉到有一个黑影在向自己靠近,还闻到了淡淡的幽香。 是那个小凤姐吗? “大旺,我是小凤姐。” 陈启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小凤姐的声音了,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这般的温柔,不禁也是有些诧异。 “你要是舍不得婶子她们,不想就这么走了,小凤姐答应你,会好好的照顾她们的,你就放心的走吧!” 这都什么啊?什么叫舍不得?什么叫放心的走? “我娘说了,老人走的时候,要是放不下家里人,就会醒过来一阵,再看看家里人,这叫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陈启突然有些迷糊了,自己不会真的是回光返照吧?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了! “这要是阎王爷发慈悲,把你给送回来了,那是你的福分。记得回到家里,养好了身子,好好的照顾家里人。婶子把你拉扯这么大,也很不容易,你回去了,可别怪婶子把你许给了我。” 陈启越发的迷糊了,甚至有些听不明白小凤姐是在说什么。想了想,就权当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得了。只是这话明明是对自己说的,难免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姐现在就把你的盖头揭了,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心里要是有什么怨恨,就冲着姐一个人来,千万可别伤了无辜。”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凤姐的手,终于落到了红盖头上,光线越来越亮,一个身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出现在陈启的面前。 “凤娘!” 陈启有些嘶哑无力的声音,足以让小凤姐听见了。 陈启的眼泪,却在这一刻,湿润了他的眼睛,泪珠从眼角滑落。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在这一刻说出口,心脏的跳动,却急剧了许多,胸口有些发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用红色的发带绑着,向后披散而下,由于上身向下探着,那乌亮的发丝,从双肩处垂落,陈启都能够闻到淡淡的发香。 挺秀的双眉,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心的凤目,小巧的鼻梁,如被红纸染过一样的红唇,从双颊到下颚,形成了美妙的弧线,还有那小麦色的脸庞。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让陈启回到了青春年少,看到了初见她时的模样。那时的他,二十出头,那时的她,十八九岁。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被深深的吸引了,哪怕到了如今,也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那个他喜欢的女子,那个让他宁愿放下矜持,写下第一封情书的女子,那个拒绝了他,当着许多人的面,把情书撕成了碎片,也把他的心撕碎的女子,就在眼前。 她也曾让他,发愤图强,却也曾让他暗自神伤。 心就那么大的地方,一旦塞满了,就不会再有一丝的空隙。 人生若只如初见,比翼连枝当日愿! 第四章 大旺的家 小凤姐还在疑惑,她疑惑的是,为什么大旺会知道自己的闺名?自己的闺名是娘亲取的,这世上,除了娘亲和自己之外,就连大舅和二舅都不知道自己的闺名。 还有这双流着泪的眼中,那种让她下意识想要躲闪的眼神,炙热到有些可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可怕,只好选择不去看这可怕的眼神。 “猴子,大旺还活着。大槐子,去,去请谭神医来看看。” 陈启昏了过去,因为激动而昏了过去。 “谭神医,怎么样了?” “之前的脉象还有些紊乱,如今已经平稳了下来。大当家的放心,大旺这是病的时间久了,身子比较虚弱,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老夫给你开张方子,有些滋补的药,要到清流县去抓才有。” “多谢谭神医了!” “大当家客气了!也是大旺这孩子命不该绝,就连老夫都没听说过,断气了半个多时辰的人,还能活过来的。”谭神医摇头晃脑的叹着气,“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只是命苦了些,希望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会的!”小凤姐总算是放心了,“谭神医,您既然来了,也帮忙去看看我娘吧!” “好啊!”谭神医站起,开始去收拾医箱,“你娘怎么样了?” “下午的时候,脸色看上去好多了。” ······ 昏暗的光线,连墙体都没有刷过的土墙,乌黑的瓦片,狭小的房间,还有盖在身上崭新的薄被,这是陈启再一次醒过来之后所看到的一切。他感觉有些闷,身上有细微的汗珠,房间里却到处都是中药的味道,实在难闻。 陈启却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有力气足以让他自己撑着坐起来,哪怕双手有些颤抖。身上穿的是一件蓝色的麻布单衣,从领口处斜斜的一道,一直开到右边的腰间,用两根绳子系在了一起。 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并不是床,而是几块木板拼在了一起,架在两个木架子上面。背后也没有床栏,他直接就靠在了墙壁上。 背上却是软软的,陈启转头望去,却见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旧衣服,挂在两根钉在墙上的木头上,垂了下来,正好遮住了背后的墙壁。 伸手触碰着这破旧的衣服,陈启却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臂。这还是自己的手臂吗?瘦弱干枯,手掌黝黑,手掌上,每一个指节上,都有着厚厚的老茧。他掀开了身上的薄被,这是一具完全陌生的身体,瘦弱得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 穿越吗?穿越到一具不是自己的人的身上来。他只能苦笑,马上就想到了凤娘,凤娘在那里呢? “凤娘!凤娘!” 声音无力,却足以让门外有响动声传来。 “哥哥,哥哥,你醒啦!” 一个八九岁样子的小姑娘从门外小跑了进来,黑黑的脸庞,大大而又无神的眼睛,眼窝深陷,瘦弱的身子,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小姑娘喊着哥哥,直接就到了床边,伸手拉住了陈启的手,那一脸的担心,让陈启心头一暖。 再世为人,让他知道小姑娘叫的哥哥不是自己,而是这具身躯,他隐约想起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叫做大旺。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大旺的妹妹阿妹吗? “哥哥你盖好被子,阿妹去端药。” 阿妹伸手将掀开的被子拉起,给陈启盖上,陈启忍不住就给了她一个微笑,阿妹也跟着笑了,笑得很甜。 这里就是那个大旺的家吗? 陈启转目四顾,耳中传来外面倒水的声音,应该是阿妹在倒中药。片刻之后,阿妹就端着一个带着几个缺口的碗一小步一小步的走了进来。碗里黑色的药汤,散发着热气,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哥哥,药来了。” 陈启点了点头,伸手想去接那瓷碗,却发现只要举得高一些,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只好放弃了。 “哥哥,你坐好,阿妹喂哥哥喝药。” 阿妹的手,就像是麻杆一样,端着滚烫的瓷碗,有些轻微的颤抖,她却努力的把瓷碗送到了陈启的嘴边。药汤入喉滚烫而又苦涩,陈启只能小口小口的喝着,他已经感觉到阿妹端着瓷碗的双手,颤抖得更加的厉害了。 陈启只好用左手托着自己的右手,慢慢的往上送,总算是碰到了滚烫的碗底了。顾不得有多么的滚烫,他托住了碗底,只希望让阿妹不要托举得这么的辛苦。 “哥哥,你慢点喝,小心烫!” 阿妹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来,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哥哥那双大手,来得更为温暖的了。陈启抬头,给了阿妹一个温暖的微笑,赶紧低头,加快速度喝了起来。 总算是将这苦如黄连的药汤喝完了,药虽然苦,却马上出了一身的细汗,陈启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清爽多了。是的,他已经接受了这是自己的身体,也是大旺的身体了,不接受又能怎么样了。 “哥哥先躺着,阿妹去给哥哥煮粥。” 扶着陈启躺下,盖好了被子,阿妹端起瓷碗来,转身就出去了。陈启歪着头,看着阿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转回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屋顶黑乎乎的瓦片。 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让他到现在都还有些不适应。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的适应,尽快的恢复身体,才能尽快的见到凤娘。 凤娘,你在哪里呢? “猴子哥,你回来了?”外面传来阿妹的声音,“哥哥醒了。” “醒了?猴子哥去看看。” 惊喜的声音中,脚步匆匆而来。 陈启当然知道猴子是谁了,就是那个在自己身边碎碎念的家伙。可是不对,这好像不是他的声音吧?对于那个公鸭嗓子,他可是记忆犹新,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总不成还有另外一个猴子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突然想到,自己毕竟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要是这猴子进来了,该怎么去应对呢?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了,陈启在这一瞬间做了一个决定,眼下,只能先装傻充愣了。 第五章 脱臼了 “大旺,大旺,你醒啦!” 猴子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就在床沿坐下,床板又开始咯吱咯吱的叫了,随时都会断掉的样子。陈启也终于看清楚了猴子的样子了,之所以叫猴子,那肯定是没有叫错的。干干巴巴的小身子,黑不溜丢的,就跟小猴子也差不了多少。他那瘦巴巴的小脸上,皮包骨头,唯有一双带着喜悦的眼睛,看起来还算灵动。 他身上竟然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说是灰色的,只是因为个别的地方看得出来这是灰色的,整件道袍上,很多地方已经被洗刷得都快成透明的了。而至于上面的补丁,少说也有十几处,一处一处的,颜色还不一样。灰的、黑的、紫的、白的、土黄的,竟然还有大红色。 “你是谁?” 这手都已经抓着手了,正是亲切慰问,寒暄一阵的时候,陈启却突然冒出了一句“你是谁”,让猴子直接呆住了。 “大旺,你不认识我了?” 陈启摇头,他本来就不认识,就算是认识,也不会说认识的。 “我是猴子,侯一清猴子啊!” 原来是姓候? “猴子?为什么叫猴子?” “你是不是病傻了?”侯一清一脸的担心,“我小时候爱爬树,这猴子还是你第一个叫的。你忘了吗?” “哦!我是谁?” “你是陈大旺啊!” “陈大旺?” 竟然还是姓陈,这算是意外的惊喜吧,好歹都是老陈家的人,用不着换姓了。只是大旺这个名字,总让他觉得,这是某一种可爱小动物的叫声,要是叫两声,那就成了一种好吃的食品了。当然了,有可能这是小名,为了孩子好养活,取个难听一点的小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是小名吗?” “小名?什么小名?这是叔叔给你取的名字,怎么能是小名呢?” “叔叔是谁?” “叔叔就是你爹啊!”侯一清一脸的狐疑,伸手就去摸陈启的额头,又碰碰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 陈启当然知道自己没发烧了,他也知道了,原来这个陈大旺的名字,还是陈大旺的父亲取的。他倒没想到,这装傻充愣,只是一会就套出了不少的东西,没套出更多之前,当然只能继续装下去了。 “我爹在哪?” “你···你···你不会真傻了吧?”这一下,可真把侯一清给吓着了,“阿妹,阿妹,你哥病傻了。快,快去请谭神医。” 阿妹进来看了一下,着急忙慌的就走了,侯一清就在狭小的床前来回的走着,口里一直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住嘴?” 陈启实在是受不了侯一清的碎碎念了,一声大吼。其实也算不得大吼,他这身子,还容不得声音太大,但也足够将侯一清吓一跳,停下了他的念叨。 “我爹在哪?” “十···十年前就走了?” 侯一清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陈大旺这般瞪着眼,跟想要杀人一样的看着自己。 走了?陈启当然不会认为这就真的是走了的意思了,老家的老人老去,也习惯用走了这个词。 “凤娘在哪里?” “凤娘?凤娘是谁?” 这是陈启最为关心的事情,但他也看出来了,侯一清这一脸的诧异,不是作假的。他既然这个样子,那就真的表明了,他是根本不知道凤娘在什么地方的,甚至是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到过。他未免有些失望,明明自己是见到了凤娘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对了,自己不是陈大旺,那凤娘,也许也不叫凤娘,只是长得和凤娘相似罢了。那么,这个长得像凤娘的女子,到底是谁?她又在什么地方呢? 门外隐隐的有马蹄声传来,似乎就在门外停了下来,侯一清直接就冲出去了,让陈启很是莫名其妙。 “小凤姐,你来啦!” 对了,小凤姐!就是这个小凤姐,陈启记得有听见侯一清叫她小凤姐的。 他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被子一掀,就打算下床。床前却是放着一双破布鞋,好像还有几个破洞,他也懒得管了,直接就套上了。 硌脚!这是他的第一感觉,硬邦邦的鞋底,实在是硌脚。 “哎呦!” 陈启完全忘记了,这是大病初愈,自己连一个碗都没有力气自己端着,这双脚,哪里有力气站住呢?他直接整个人就软了下去,坐在了地面上。地面是厚实的泥地,竟然还凹凸不平的,手撑地的时候,直接陷入一处小土坑中去了,扭到了。 手腕那个疼啊,这下真是扭得不轻,让陈启龇牙咧嘴,倒抽凉气,无力的右手揉了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小凤姐,大旺醒了。” “醒了?姐看看他去!” 陈启都快哭了,凤娘马上要进来了,自己却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见了面,那不是难堪得很?他此刻只想着赶紧回到床上去,好歹躺着还能算是个病人,再怎么难堪,看起来也就不那么难堪了。 “嗞······哎呦!” 手刚碰到地上,他才想起,自己的左手已经扭到了,这一下要撑着坐起来,用的力气更大。强烈的疼痛感传来,他整个人直接向后一倒,躺在地上了,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直接哎呦叫了起来。 “怎么了?” 门外传来侯一清的声音,陈启抬头,已经看到他冲了进来。而紧跟其后的黑色身影,已经让他完全忘记了手上传来的疼痛了。 “凤娘!” 小凤姐再一次听到了陈大旺叫自己的闺名,不由皱眉。这小子到底从哪知道自己的闺名的?叫起来没个完,还用那令人感觉到害怕的眼神看着自己。要不是这小子病刚好,她都打算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修理一顿了。 “大旺,你怎么了?” 侯一清是真的紧张陈启的,几步就到了陈启的身边,伸手就去扶他。 “啊···疼!” 侯一清着急,直接碰到了陈启的左手手腕上,这一下是真的疼,小凤姐就在面前,他是真的忍不住才叫出声来的。 “猴子,别动他!” “小凤姐?” “大旺的手脱臼了。” 第六章 土匪大当家 侯一清愣在那里,挡住了小凤姐的路,小凤姐也不客气,直接一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甩在了身后。 真是暴力啊! 这是陈启心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但还有更为暴力的事情等着他。 “啊······疼······” 随着一声咔嚓,陈启直接惨叫出声,小凤姐蹲下来,还没等陈启反应过来,已经抓住了他受伤的手,轻轻一扭,手腕处脱臼的关节,已经复位了。 “住嘴!” 就是这么神奇,前一刻还叫得跟杀猪似的,这一刻,陈启真的住嘴了。 “没那么疼了吧!” 不说还不知道,一说还真是没有那么疼了,陈启已经看见,刚刚还有些凸起变形的手腕,已经恢复了。只是说不疼,那也是骗人的,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这点疼,却还是能够忍住的。 “猴子,扶他到床上去,小心别碰到他手。” “好的,小凤姐!” 知道陈启脱臼的左手,侯一清自然会加倍的小心了,转到了陈启的右手边,吭吭哧哧的总算是把陈启给弄到床上去了。他那小身板,比起陈启来说,还要小上一圈,陈启又是全身无力,几乎就靠着他一个人,实在是累得够呛,满身是汗。 如此一来,自然也免不得让陈启不好受了,两三次左手臂碰到了床沿,还不是手腕直接碰上去,光震就把他震疼了,一想到凤娘就在那里看着,而且一副不屑的样子,他只好咬着牙忍着。这脸已经丢得够大了,他陈启,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在凤娘的面前继续丢脸了。 总算是躺下了,薄被也盖上了,小凤姐却在皱眉,这小子哪怕是猴子扶他的时候,那眼神,竟然始终的不离自己,看着让她心烦。她只好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用凌厉的眼神看着陈启,却不料陈启的眼神,竟然一点都不躲闪。 她这辈子最怕的是两个人的眼神,一个是义父教自己武功时,那严厉的眼神;而另一个,自然是娘亲那疼爱的眼神了。除此之外,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看着自己,眼前却碰到了一个,还是让自己心里感觉有些害怕的眼神。 “陈大旺,你看什么呢?” 这喝问声,先是把侯一清给吓了一跳,倒也把陈启给稍稍吓了一下。前世的时候,这情书都写了,更何况只是这般看着凤娘,陈启自然是不会认输了,“看你啊!” 就是这么的直白,直接让小凤姐的脸更黑了。侯一清却又是被吓到了,这整个陈家坳乡,还没人敢这么跟小凤姐说话的,更何况是平时就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陈大旺?他该不会是真的病得这么糊涂了吧? 不过,这倒是个好理由,在小凤姐还没真正生气之前,先灭了这把火再说。 “大当家,大当家,大旺这是病了,病糊涂了。他连我都不认识了,阿妹已经去请谭神医了。” “病了?他这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风寒是好了,可这脑袋没好,都不记人了。” “真的?” “真的,真的。谭神医一会就到了。” 小凤姐总算是把气给消了,转头又看见陈启怔怔的看着自己,心里这个烦啊,只好眼不见心不烦了。她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向外走,却听得身后的陈启喊了起来:“凤娘,凤娘,你别走啊!” “大旺,我的爷啊!你囔囔什么呢?” 侯一清可顾不得陈启身上有伤了,直接冲上去就掩住了陈启的嘴。陈启久病初愈,手上又有伤,一碰就疼,还真不是侯一清的对手,只能吚吚呜呜了几声,选择放弃了。他无力的躺着,鼻孔里气息一股一股的往外冲。 “我的爷,你可千万别瞎嚷嚷了,大当家要是发火了,会把你骨头都给拆掉的。你要是答应不乱喊,就点点头。” 陈启只好点头了,反正凤娘也出去了,喊估计也没什么用了。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大当家这个词了,到了现在,也知道这大当家就是称呼凤娘的,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称呼凤娘大当家。这个称呼,让他首先想到的一个词,就是土匪,凤娘当然不会是土匪了。 “忘了你病糊涂了,不知道大当家也不奇怪。”侯一清把手放开,叹了口气,把声音放低了,“小凤姐是清风寨的大当家,手下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汉,杀起人来,就跟切菜似的。” 土匪?还真是土匪!陈启哪里会想到,凤娘不但是土匪,还是土匪里的大当家的。他早就从几个人的衣着看出来了,这不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年代,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古早时候的哪一个朝代。 对于历史这些东西,上学时学的那些,他早就毫不犹豫的还给了老师了。至于那些道听途说,网上无意中看来的,他甚至连真假都不知道,也没心思去记,哪里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 但每个朝代都有山贼强盗土匪,这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一时却也有些无法接受凤娘竟然是个土匪,还是土匪里的扛把子。这就难怪这么多人叫她大当家的,她还动不动的要剁了谁,随手一咔嚓,就将自己脱臼的手腕接上了。 这该不会是一个武林高手吧?否则的话,怎么镇得住手底下的那些好汉们。这一想,他也有些兴奋了,什么时候和凤娘学学,说不定自己也能够高来高去,千里取敌人首级了。 只是他也奇怪,看凤娘的样子,黑是黑了点,看不出到底多大的年纪,但最多也就是二十左右,她一介女子,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是武林高手?又到底是怎么当上的土匪?还混成了大当家了。难不成她这土匪头子,还是祖传的不成? 只是想想,这历史上也有不少的土匪,也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比如···比如······比如谁来着,他还真的想不起来。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反正自己的凤娘,就算是土匪,自己也是不会嫌弃她的。 大不了,她是女土匪,将来自己就做个女土匪的老公就是了。 他这样一想,也就想通了,心情自然好了许多了。眼下,当然还是多多的了解一下凤娘的事情最重要了。 第七章 间歇失忆症 “大当家,您也在啊!” “谭神医,赶紧进去看看大旺吧!” “好,好!” 原来凤娘还没走,难怪没听见马蹄声,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是不是证明,凤娘还是对自己很是关心的,不仅来看自己,现在还等在外面,就是在等谭神医来。 “大旺,你怎么了?” 侯一清竟然看见陈启在笑,笑得还那么的猥琐,自然是一脸疑问了。 “没什么!”陈启马上就收起笑容来了,因为自己还是个病人,是一个病糊涂了的病人,有一个山羊胡子老头,已经出现在门口了,肯定是那什么谭神医了。谭神医的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阿妹,还有让陈启看到就开心的凤娘。 “谭神医,赶紧给大旺看看。” “好,好!”谭神医对谁都是好,好的,“阿妹说,大旺病糊涂了,是怎么回事?” “他早上醒过来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认识我。” “老夫看看,老夫看看!” 侯一清顺手就接过了谭神医的医箱,跟在他身后的阿妹,眼里满是担心,这里却是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屋里却连个凳子都没有,谭神医似乎轻车熟路,不是第一次来,看也不看,就在床沿坐了下来,床板又咯吱咯吱响了。 小凤姐正拿眼睛瞪陈启,因为陈启又用那种眼神看她了,还盯着不放,甚至嘴角还邪性的微微上翘着。她是实在有够郁闷的,恨不得冲上前去,直接挖了陈启那一双贼眼,可是又知道这小子正病着,却也不好下手。 “大旺啊,你这是真的魔怔了啊?” 谭神医用可怜的眼神,看着陈启,他是来给陈启看病的,可眼下,这家伙正带着一脸诡异的微笑,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门口。这样的情况,不是病糊涂了,就是病得痴呆了,基本也可以断定的了。 他叹了口气,见陈启还是没理自己,本着医者父母心,干脆自己抓起陈启的手,开始号起脉来。陈启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了,一来他也正好需要这样的权威人士来给自己做个见证,往后自己就算是有什么异常的言语举动,通通可以推给这位谭神医,这锅,是肯定要让他来背的,哪怕这位谭神医,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江湖游医,蒙古大夫。 二来,他不知道凤娘什么时候又要跑了,自己这个样子,连床都下不了,追是肯定追不上的,只能趁着这个机会多看几眼了。当然了,这也正是最好的伪装,一看这谭神医的神色,就知道这伪装是让他有多无奈了。 “脉象倒也平稳,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大病之后,能恢复如此,倒也不易。只是目光呆滞,隐含邪光,笑容生硬,双唇失色,明显气血不畅,尚需调理。” 气血不畅?哪个大病之后,甚至连床都下不了的,不是如此呢?陈启眼珠不转,嘴角笑容依然,一直盯着凤娘看,耳中却自然而然的,也将这一切听了进去,难免先行腹诽上一阵。这谭神医,在他心中的形象,连崩塌的机会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建立起来过。 小凤姐是实在受不了陈启的眼神了,只好转移视线,不再和他对着看。她只想着早些把陈启这病给确定了,好一走了之,听谭神医只是说了两句,便也有些不耐烦了,干脆开口问:“谭神医,他到底怎么了?” “大当家的,他身子好着呢!” “好着怎么会不记得人了?” “他这样的症状,老夫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老夫的恩师说过,叫做间歇失忆症。” “间歇失忆症?” 这一下,不止是小凤姐了,连侯一清、阿妹都跟着紧张起来了,他们竟然连这个症状都没有听说过。只有陈启,老神在在的,知道这谭神医说的,还是头头是道的。 “对!间歇失忆症。这是一种病,又不是一种病。主要的症状,就是表现在会突然间失去一些记忆,也或将过往忘得一干二净。” “啊!这怎么行?” 侯一清和阿妹直接就急了,阿妹不知所措,侯一清直接上手了,抓住了谭神医的手。陈启看得真切,倒是对侯一清对自己的关心,有了一些小小的感动。 “一清,一清,你先放开老夫。” “啊!” 侯一清总算是放开了,看着谭神医手腕上都一圈红了,顿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种症状,这天底下虽然没人有把握治好。”很明显,谭神医这话,让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但是,对大旺的身体,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害处的。” 这一惊一乍的,确实吓人。 “方才老夫已经问过阿妹了,大旺醒来后,能主动喝药,还能帮着阿妹端药。一清你也说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表明你和他说过话了。能说话,能动,只要他不傻不愣,就都没事了。” 这谭神医,倒也不糊涂,只是号了一下脉,再察言观色一番,竟然看出了这么多。陈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谭神医,还真不能小觑。 “老夫的恩师说过,这样的病症,主要来自于意外,如重物砸头,突然摔倒,都有可能造成。当然了,也有因为得了大病之后,才有了这样症状的。大旺这般的,就属于后一种。老夫的恩师也说过了,这种失忆症,来得突然,好得也突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说的这一堆,也就陈启能将就的听明白一些,余下的几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一脸疑问的看着谭神医。 “不明白是吗?” 三人只能摇头。 “其实,老夫也不大明白!” 谭神医这江湖游医,蒙古大夫的牌子,算是挂上了。 “你们也别担心,不管大旺会不会恢复记忆,他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几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最主要的,当然是人还在,只要人还在,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往后,你们就经常和大旺说些过去的事情,兴许他就能恢复得快些了。” 这自然是陈启一直在等的一句话了,果然谭神医没有让自己失望啊!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暗自腹诽谭神医的那些,是有些冤枉他了,不管怎么说,这谭神医,还是善解人意的。 第八章 小凤姐 侯一清跟着出去送谭神医了,小凤姐自然也不会待着了,陈启这一次,却没有再失态,他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了,既然知道了凤娘的身份了,却也不怕找不到她了。 房里便只剩下这兄妹二人,面面相觑了。阿妹眼里一直带着泪光,可怜兮兮的看着陈启,倒是让陈启心里有些不落忍了。他几次想要安慰一下阿妹,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时候,又不好暴露太多了,只好狠狠心忍住了。 隐约的听到外面在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楚,但还是能够听出有凤娘的声音在的。过不多久,便有马蹄声响起,陈启知道肯定是凤娘离开了,心里难免有一些失落了。只是想想,能够再见到凤娘,这已经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了,应该高兴才对。 侯一清总算将小凤姐和谭神医给送走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小凤姐是带着气走的。至于这气,明显就是因为陈大旺这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家伙的,实在是大胆得很。 他气冲冲的就往房里冲,脚步砰砰作响,陈启真担心这土墙会不会撑不住,直接砸了下来,把自己这小身板给压扁了。 “陈大旺,你这王八蛋。” 阿妹真的吓到了,看了侯一清一眼,侯一清顿时就蔫了,声音降低了八度,上前拍了拍阿妹的小脑袋,“阿妹,都中午了,你先出去熬粥,一会你哥要吃了。” “你不许骂我哥!” 阿妹叉着腰,侯一清只能赔笑了,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制得住他,那就只有阿妹了。这一点,连陈启都看出来了。 “好,好!猴子哥就和你哥说说话,保证不骂他。” 这完全就是一副孙子的样子,陈启不由得有些鄙视侯一清了。 “哥,你好好休息,阿妹去熬粥了。” “嗯!谢谢妹妹!” 面对这么关心自己的妹妹,哪怕她是陈大旺的妹妹,不是自己的妹妹,陈启还是有些怜惜她的。听到陈启叫自己妹妹,阿妹稍稍愣了一下,侯一清却是大喜,“小子,你记起来了?” “记什么?” “记得阿妹是你妹妹啊!” “她叫我哥哥,不是我妹妹,然不成是你妹妹?” “呃······” 侯一清呆住,阿妹却笑了,只要哥哥能记得自己,她心里别说有多高兴了。她转身就出去了,侯一清眼里却带着狐疑,直接坐到咯吱咯吱响的床沿上去,盯着陈启看,“陈大旺,你是不是装的?” “装什么?” “谭神医说你得了失忆症,我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啊!” 陈启开始装糊涂了,这个时候可不能露馅了。这侯一清不愧叫做猴子,果然是猴精,这么快就怀疑上了。 “你问谭神医去啊!” 侯一清始终盯着陈启的眼睛,一瞬不瞬的,陈启都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了,只是这个时候可不能认输,只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用无辜的眼神,充满委屈的看着侯一清。他可不认为自己这活了四十年的老家伙,会输给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如此对看了一会,侯一清果然顶不住了,眼睛眨巴了几下,总感觉有些干涩。看着陈启那无辜的样子,他的信心很快就开始动摇了。从小就和陈大旺一起长大,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陈大旺是什么样子的呢?但眼前的陈大旺,明显是和以前的那个陈大旺有许多的不同的。 比如胆子。 从前的陈大旺,就是只彻头彻尾的鹌鹑,不要说是清风寨的好汉了,随便什么人,也能将他呼来喝去的。而现在的陈大旺,病了一场之后,竟然敢用色眯眯的眼神去看小凤姐了。这么明显的眼神,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那是小凤姐啊,清风寨的大当家,那可是官府围剿了无数次,最终只能放弃的清风寨。那可是,连王大锤见到了,都要点头哈腰的小凤姐。 王大锤是谁啊?陈家坳乡的一霸,明明陈姓是大姓,却没人敢惹的王大锤。 所以,他哪怕觉得有些奇怪,但心里已经开始接受陈大旺失忆的事实了,除了失忆,陈大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的陌生,除了外貌,简直就是另外的一个人,让自己都不认识他了。 既然已经接受了事实,那就只能谨记医嘱,多和陈大旺说一说以前的那个陈大旺了。 陈启也总算知道了,原来陈大旺这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叫何五月,这一听肯定就是五月里出生的。另外一个就是陈二旺了,是他陈大旺的弟弟,今年十四岁了。至于阿妹,是家中最小的妹妹,十一岁了。 十一岁,怎么看都不像,最多八九岁的样子。只是看看眼前的侯一清,还有陈大旺的身子,两人都已经十六岁了,却怎么看都像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陈启也就有些明白了。而陈大旺的父亲,早就在十年前,一场大病,到阎王爷那里去卖咸鸭蛋了。 虽然陈启病着,为了生计,何五月和陈二旺这母子二人,天刚亮就出门了,地里的那点庄稼,怎么的都是要先伺候好的,伺候陈大旺的事,就留给瘦巴巴的阿妹了。至于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估摸着午后田里的活就完了,也就该回来了。 陈启最为关心的,当然是凤娘了,原来凤娘叫陈小凤,也是陈家坳人,她家就离陈大旺家不远,如今只有她二舅陈大河住在那里。至于为什么陈小凤会成了清风寨的大当家的,那说来可就话长了。 二十年前,陈小凤的母亲陈月桂,被发现未婚先孕。陈家的老族长陈祖耀,直接带着人,就把陈月桂给绑了,按照祖宗的规矩,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是要家法伺候,直接浸猪笼了事的。 当然了,这奸夫不管是谁,只要找到了,那是肯定要一起浸猪笼的。只是,不管怎么问,陈月桂都不肯说奸夫是谁,把陈祖耀给气得半死。 就在陈月桂要被浸猪笼的前一晚,陈月桂的两个兄弟,陈大山和陈大河,冒着挨罚的危险,救出了陈月桂,送到了清风寨去了。 第九章 冲喜 清风寨已经过世的老当家的,和陈月桂家有旧,就收容了他们。后来,陈小凤出生后,老当家的,将她收为了义女,教她武功,临死前,也将这清风寨,交到了陈小凤的手中,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了。 谁也没想到,这陈小凤,竟然将老当家的一身本事都学来了,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手底下那一百多号人,还真没人能打得过她的。如此一来,她这大当家的,做着倒是安稳极了。 而自从有了清风寨做靠山,陈祖耀还真不敢对陈月桂一家怎么样了,以致于陈大河大摇大摆的回到陈家坳老屋来住,也没人敢说什么。陈小凤的生父到底是谁,至今却还是没人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人便也淡忘了。 陈启也不禁默然,原来凤娘竟是有这般的身世,却也难怪她总是给人硬邦邦的感觉。他可不认为,这就是凤娘真正的样子,她这样,只不过是她一个伪装的外壳罢了。哪个女子不希望有人疼,有人爱,有人能为她挡风遮雨呢? 陈启有信心,自己就是那个为凤娘挡风遮雨的人。 “大唐?李家的大唐?” “什么李家的大唐?是陈家的大唐。” “陈唐?” “对!” 陈启原本还以为,自己来到的是盛世的大唐,真没想到,竟然不是李家的大唐,而是陈家的大唐。陈唐陈唐,这总让他想到一个地方,那就是陈塘关,哪吒这小子,就是姓李,莫名其妙的,这陈家的唐又跑回去变成李家的唐了。 所以,自己来的这个地方,是个异世界吗? “对了,你还上过两年私塾,后来叔叔病了,就只能让你回家了。先生还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什么什么初的。” “什么初?” “我想想,想想。”侯一清眼前一亮,似乎真的是想起来,“对了,陈若初。” “陈若初?人生若只如初见!” “对,对!就是这一句。你还记得啊?” 陈启只能摇头了。 这个名字,倒是蛮合陈启的意的,他决定了,自己往后就叫陈若初了。人生若只如初见,既迎接了自己的新生,也迎合再一次见到凤娘的意境。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而凤娘,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凤娘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位先生,倒也是有些远见的,竟然给自己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等自己身子好些了,那还真的要去感谢感谢先生的。 “先生呢?” “三年前老死了。” “呃······” 先生竟然就这样没了,看来,只能到他的坟前去感谢他了。 “今年开春的时候,你就病了,谭神医说是风寒。” 风寒?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病啊,怎么风寒一下就死人了?也不是,这是在古代,看这房子,看这衣着,看谭神医那蒙古大夫的样,就知道医疗条件很差,风寒死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婶子为了给你治病,把你家祖上留下来的田地,都卖得差不多了,还是没能把你治好。” 对于这个尚未谋面的陈大旺的娘何五月,陈启当然不会有什么印象了,但想想她能为了给陈大旺治病,把祖上留下来的田地都卖了,想来也是个慈祥的母亲了。 “你小子这一病,就是几个月,家里可以卖的东西,婶子都差不多给卖了。看到没有,就你盖的被子,都是小凤姐送来的。” 陈启顿时心头一暖,双手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薄被,原来这还是凤娘送来的,难怪这么的温暖。他之前还奇怪,这被子看起来和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格格不入的,现在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还有你这两天用的药,都是小凤姐送来的。为了给你补身子,小凤姐可是花了大钱的,买了一根老山参。等你好了,可要好好的去谢谢小凤姐,再也别惹小凤姐不高兴了。” “好,好!” 陈启忙不迭的答应着,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凤娘扯上关系,如今都有了可以去找她的借口了。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即使是以身相许,一辈子做牛做马,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正在心里暗自偷笑,难免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侯一清是怎么看陈若初那眼神,那笑容,就怎么的骚气诡异,特别的不顺眼,“大旺,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陈启瞬间收起诡异的笑容,变得一本正经了,这变脸的功夫,侯一清都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前些天,你直接就昏过去了,谭神医说,让婶子给你准备后事了。”陈若初有些愕然,这是下了死亡通知单了,“这可把婶子给急坏了。没办法,只好准备把最后那三分地给卖了,给你买副棺材,风风光光的把你给埋了。” 埋了?还卖地买棺材?这就有些出乎陈若初的意料之外了,这家,看来是真的穷。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重了,怎么的,也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啊!他有这个自信,两世为人,这些小事没什么难的。 “这地当然不能卖了,卖了,你家里就连糊口的地都没有了。还好有兄弟在。”侯一清直接拍胸口了,一副了不起的得意样子,“做兄弟的,把你给卖了。” “卖了?” “对,卖给小凤姐了。” “啊······” “你别嚷嚷,小声点。这要是让小凤姐给听见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说说。” “刚好我听说呀,小凤姐的娘,就是你月桂姑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说得陈若初有些迷糊了,怎么凤娘的娘亲,就成了自己的姑姑了? “月桂姑也病了几个月了。”侯一清靠近了一些,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这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了,“我就去找小凤姐了,跟小凤姐说,月桂姑这病啊,要冲喜才能好。” “冲喜?” “对!” 第十章 山道快马 冲喜?陈启那是相当的无奈,怎么自己一来就碰上了这种陋习了。不过想想,这怎么的也算是古代,出这种事,倒也不算奇怪。 “我是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小凤姐给说动了,让小凤姐早点成婚,给月桂姑冲冲喜。小凤姐倒是答应了,可是,找起适合成婚冲喜的人来,那可就不容易了。” 侯一清一脸的得意,陈启马上就想到了自己初来这个世界的那天,不是正好在拜堂吗?红盖头,喜服?还有侯一清刚才说的,把自己卖给了凤娘,这事就明显和自己有关了。 “这个人,一要未婚,二要和小凤姐同祖同宗,三要愿意入赘。当然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必须是个八字纯阴之人。” “八字纯阴之人?” “对!八字纯阴,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我和小凤姐说,这清风寨里,阳气太盛了,犯了太岁,月桂姑才会病了这么久都好不了。所以啊,一定要找一个八字纯阴之人婚配,才能让月桂姑的病好起来。” 侯一清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小凤姐就赶紧让人到处找,这一找啊,自然就找到你的头上来了。因为啊,这整个陈家坳,也就你是八字纯阴之人。嘿嘿!嘿嘿!” 陈启看着侯一清一脸得意的奸笑,真想给他一个耳刮子,怎么能这样欺骗自己的凤娘呢? 侯一清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已经接着往下说了。 “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快断气了,婶子又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你入赘,毕竟这事说出去丢人。没办法,我说得口都干了,总算是把婶子给说答应了,让小凤姐把你的身后事包了,再出二两银子,就把婚书给签了。” “啊!”陈启没想到,自己这么便宜的就被卖了,只不过他一听到婚书两个字,顿时眼前一亮,“婚书呢?” “小凤姐还给婶子了,婶子用来生火了。” 陈启就跟被点穴了一般定在那里,他原本以为只要有了婚书,凤娘就算是自己的人了,或者说,自己是凤娘的人了,可没想到,这婚书竟然拿来生火,给烧掉了。这对他来说,就跟彩票中了五百万,大摆筵席庆祝了一番,去领奖时,才发现,中奖的号码是前一期的一样。 他一时有些心灰意冷,但很快又想到了,虽然婚书没了,但这堂可是拜过的了,古人不是最讲究信守承诺吗?正好,自己就要做一个诚实守信,不忘承诺的人,无论如何,都当定凤娘的人了。 一想到这里,他马上就有些失态了,眉开眼笑,看得侯一清心里直打鼓,这么丢人的事,这家伙竟然笑得跟三月的桃花一样。 看着侯一清那略有所思的神情,陈启只好吓他一下了,“你竟然敢骗小凤姐?” “啊······”侯一清直接上手封嘴了,“你小子小声点。不知好歹,还不是为了你好。” 阿妹的粥却也已经熬好了,热腾腾的一碗端了进来,陈启老早就已经闻到了粥香,这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要吃的第一餐,难免有些期待了。 这却是一碗小米粥,对于久病之后,需要恢复的陈启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只是这小米粥,闻着是香,一送到嘴里,吃惯了现代美食的陈启,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淡而无味,难以下咽。 他皱了皱眉,抬头却看见阿妹一脸的期待,顿时就心软了,让侯一清把碗端得近了一些,直接就哧溜哧溜的喝了起来。喝了几口,他才发现,原来这小米粥也不是那么难喝,还是蛮清香的。 一碗小米粥下肚,一身细汗,整个人都是清爽了许多。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阿妹竟然还站在一边,“妹妹,你怎么还不去吃饭啊?” “阿妹吃过了!” 阿妹从侯一清手里接过空碗,转身就走,把陈启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侯一清。侯一清却是叹着气,摇了摇头,“你小子还敢问,你这一碗,可是吃了全家一天的口粮了。” ······ 陈小凤一身束身的黑衣,脚上是鹿皮做的长靴,骑在一身棕毛的高头大马上,就像是一朵黑色的云,在山路上飘着。马蹄嘚嘚,扬起地上的尘土,在身后飞起了一条黄龙。 她好心好意的来看陈启,却又被陈启给气着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的家伙,这还真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大旺了。算了,何必和一个病人计较呢?往后不去看他也就是了。 前面的山路上,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她很快就听出来了,最少有十几匹马。听这个声音,她就知道肯定不是过路的商队,商队带着货物,是不可能马蹄声这么急的。她不禁皱眉,这里虽然是官道,但弯多路窄,一面靠山,一面临崖,这么快的马速,要是有行人,随时会撞到人的。 好在她对这里无比的熟悉,知道转弯处就有一小片空地,当即加快了马速,转过弯去,勒马停在了靠里的一处草地上。远处的山道上,尘土飞扬,滚滚而来,这些人真是不怕死,在这山道上还敢这么快。 她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是寻常人,寻常人不会有这么多的马,也不敢在山道上策马狂奔。果然最前面那人,一身白色的缎子长衫,长衫上满是尘土,淡蓝色的发带中间,一粒拇指大小的碧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腰间的腰带上,竟也是镶满了宝玉。 陈小凤也算见识不少,那人虽然马速极快,她却一一看在眼里,却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而紧跟着的那十余人,衣着各异,却让她有些皱眉,他们人人带着刀剑,身上隐隐散发着血腥气,疾驰而过,带起的风中,竟然会有杀气。 只要不是对山寨不利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去管,只是山道上尘烟滚滚,她也只好稍等一下,等到尘土落下再前行了。 尘土慢慢落下,她却又隐隐的听到了马蹄声从身后而来,这一次,却是比刚刚过去的那十几匹快马更快。这实在是让人意外,什么时候,这条不算繁荣的官道,竟会有这么多的快马来去? 第十一章 公子李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小凤静静等着,这个时候实在没必要和人去抢道。 “公子,回来,回来!” 她听见身后有人在喊,这人声音饱满有力,在马蹄声中,竟然听得那么的清晰。 马蹄声已经近了,陈小凤转过头去,却是一个有些熟悉的白色身影。马上那人就在离她不到一丈处的山道上勒住了马,唏律律的一声长嘶,那白马前蹄高扬,人立而起,终于落下。陈小凤却是皱眉,因为那马上的白衣人正盯着自己看,一个大男人的眼里,竟然双目如同荡漾着一泓秋水。 她忍不住想到了陈启,那小子的眼神,大胆而又坚定,眼前这人,盈盈中,却带着一丝傲气。 “姑娘果然还在这里!” 他身后的马蹄声和呼喊声已越来越近,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才放心的慢了下来,停在他的身后。陈小凤却根本懒得理他,自顾自拨转马头,准备回到山道上了。 那白衣人却突然从马背上跃起,直接落在了陈小凤的面前,刚刚迈出了两步的马儿,不得不停了下来。陈小凤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惊讶的,这白衣人面如冠玉,眼若繁星,原本以为只是一个花花公子,没想到身上还带着功夫,看这样子,还算不错。 “好狗不挡道!” “大胆······” 身后有人喊,那白衣公子却只是抬抬手,那声音就停住了。 “在下李申,只是想认识一下姑娘罢了!还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陈小凤眼神在这一瞬间有些发冷,手掌已经放到了挂在马鞍上的长鞭上了。她只是轻轻一抽,那马鞭已然甩了出去,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向着那白衣公子卷了过去。 惊呼声起,却是李申的那些手下,李申自己也没想到,对方会连口都不开,直接出手了。这一下来势甚急,若是不躲避的话,脸上身上难免要挨上一鞭的,那可是极为的不好看。他自然也估算过了,以长鞭的速度,自己又没有任何格挡之物,除了闪避,别无他法。 李申只好横着退开三尺有余,却没想到,陈小凤这一招本来就是要逼他退开的,在长鞭甩出去的时候,双脚一紧一夹马腹,胯下快马也跟着扬蹄冲了出去。 无数惊骂声顿时响起,马上的骑士纷纷下马,向前扑去。马蹄声嘚嘚,陈小凤竟是瞬间冲出去两三丈了,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都回来!”李申喊了一声,嘴角却是露出了难以捉摸的微笑来,眼睛看向了远处的尘土,却是向着身后招了招手,“丁大人。” “下官在!” 那抱拳回答的,却是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背上竟然也插着一柄长剑。他也随着下马了,可是却一直站在李申的背后,并没有跟余下的那些人一样,直到李申喊停,才停下了追赶的脚步。听二人这互相间的称呼,却似乎都是官场中人。 “丁大人,你可记住了这女子的相貌?” “回公子,下官记住了。” “回去后画像,查一查这女子的身份来历。” “是!” ······ 陈启已经能够自己下床了,还能自己走到院子里,坐在石凳上晒晒太阳了。侯一清不知去向,却又总能莫名的出现,这一点他已经习惯了。 阿妹照例留在家里照顾他,看着阿妹忙碌,他总感觉有些愧疚,只是当要帮忙的时候,却总是被阿妹给推开了。一旦他开始坚持,阿妹就会用那满含着委屈的眼神看着他,他也只能选择败退了。 何五月与陈二旺,照例还是每天早上就出去了,陈启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直在忙那三分地,在他看来,三分地那么少,有什么可以忙的呢?只是母子二人每次午后回来,却都是会带一些野菜回来,他才知道,何五月与陈二旺,并不只是忙着那三分地的。 他自己喝的小米粥,现在也总会剩下半碗留着,说什么也不肯吃完。而他当然也知道了,这家里除了他,余下的三人,吃的便是阿妹用她的小手,随手抓的两把小米,再配上那些不知名的野菜,煮出来的米汤了。 说是米汤,倒不如说是野菜汤来得更恰当一些,就连阿妹,那干巴巴的小肚子,都能够喝上三大碗的那种野菜汤。他未免有些自责,但却也知道,唯有让自己的身子早些恢复起来,才能帮到这一家人。 何五月一看,就是那种低眉顺眼,为了家庭孩子,什么都愿意做的女子,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已经五六十岁的样子了。她说话的声音很慢,很轻柔,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哪怕是孩子偶尔犯错了,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谁又舍得去打骂呢? 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陈启不知道陈大旺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但阿妹他是看在眼里的。至于陈二旺,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有些少言寡语,看着也是那般的瘦弱,但却有一把子的力气,比他还要大上两岁的侯一清,无聊和他玩掰手腕,那是回回必输的。 对于陈启的病,包括失忆的事,他们母子却也都欣然接受了,尽心尽力的照顾着陈启。而陈启也终于放下了包袱,会开口去叫何五月娘了。前几次开口的时候,陈启看得见何五月开心得泪眼婆娑的,心中难免也是发酸。 为人父母者,不就是祈盼着儿女平安吗?何五月从不要求什么,只要自己的儿子,能够喊她一声娘,那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家很穷,却穷得很是快乐! 陈启却知道,自己有责任,让这个家更加的快乐,让自己的家人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抬头看着四周的群山,他知道这里叫做清风山,他甚至还知道,这镇子外面,有一条河,就叫做小清河。只是,他至今都未曾走出这个院子去亲眼看一看。 遥望着东面的一处高耸的山峰,他知道那里就是清风寨了,自己心爱的凤娘,就在那里等着自己。可是,凤娘自从上次离开,已经很久都没有来看自己了,这还是让他未免有一些小小的失落的。 当然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恢复了,到时候就可以去找凤娘了。一想到也许很快就能够看到凤娘,他就没来由的感到开心。 外面又有马蹄声经过,这一段时间来,他就没有完全的清静过,不管白天黑夜,总是有人骑马快速的经过。 第十二章 天下大乱 “爹,孩儿回来了!” “申儿,回来就好!”李颌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李申,原本紧皱着的眉头,总算是松开了,“丁大人,辛苦你们了。” “下官职责所在。” 李颌点了点头,“丁大人,申儿,你们随我进来。” 三人向着书房走去,没有李颌的同意,没人敢靠近这里,更别说是进去了。 “丁大人,申儿,坐!” 李颌自己在书桌后坐下,李申和丁维就在对面落座。 “现在的局面是,河阳节度使谭宗道联合燕南节度使张常山,打出了除王渑,杀奸妃,清君侧的旗号,已经兵临紫阳关了。河阳、燕南两地,兵力几乎占据大唐三成,七十余万人,一时声势浩大。” 李颌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敲动了几下,停了下来,抬头继续说道:“皇上的勤王诏书,也已经发出来了,老夫手上就有一份。不过,各地的节度使,至今只有山阴节度使王思安带兵北上勤王了。” “王思安是王渑的侄子,他北上勤王,并不奇怪。只是,山阴之地,兵马还不如我三晋,不过十余万众,中间又隔着河阳之地,恐怕也是鞭长莫及,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反而会被谭张二人灭掉。” “京畿的守军,倒是有五十万的京营官兵,向来是大唐最为精锐的军队,这一仗,胜负难定啊!各处节度使观望的心思,已经不言而喻了,没有人愿意去趟这浑水,老夫也是左右为难,让申儿你回来,就是想听听丁大人和申儿的看法。” “这一来呢,若是为父的继续观望,王渑只要胜出,将来难免是要被算旧账的;二来,若是谭张二人拿下了京畿,杀了王渑,我三晋不过二十余万兵力,又要分兵北地诸关,抵挡北胡南下,该如何自处?为此事,为父真是彻夜难眠,坐立难安啊!你们都说说,也让老夫能下定一个决心,免得如此的左右为难。” “丁大人,还是您先说吧!” 李申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让丁维用计将自己从京城接回来,肯定是有所打算了。而这个打算,他还需要考虑得更加的周祥一些,才会最终决断,丁维一向老成善断,是父亲的臂膀之人,他必然会比自己考虑得更为的全面的。 丁维点了点头,他当然也明白这父子二人的意思了,李颌镇守边关多年,在军中威望甚高,却一向受王渑的压制。若是这一回,王渑败了,李颌无非是两个选择,一是投靠谭张二人,毕竟二人势大;二是自立为王,他却不会轻易的走出这一步。 而至于出兵勤王,李颌是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下这样的决定的,一来他也想王渑死;二来,他有足够的理由不出兵勤王,毕竟北胡势大,一旦李颌出兵,边关告急,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而自己,自然也是要在这其中做出选择了。 “既然大人问起,那下官就直言不讳了。” “丁大人但说无妨!” “大人您最担心的,应该是王渑最终胜出吧?”这其实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看到李颌点头,丁维才继续说道:“下官倒是以为,王渑胜算不多,要么谭张攻入京城,杀了王渑,要么就是皇上下旨杀了王渑,以平民愤。” “哦!为何?” “一来,谭张势大,想要灭掉王思安,并不是难事。而且谭张还在大肆的招兵买马,兵力达到百万,指日可待;二来,河阳与燕南,地势平坦,有大清河过境,土地肥沃,一向都是大唐粮仓。有了这个粮仓,谭张二人,完全不用担心大军无粮可用。” “三来,谭张举事,如今已经近月,就如大人所言,只有王渑的侄子王思安出兵勤王。这一点,已经可以充分的证明了,这些年,王渑把持朝政,获罪者良多,实在是没人肯为他卖命了。” “四来,天下诸镇,兵力各异,虽十数镇,但不如说只五镇而已,大多还在边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河阳地大,只有二十五万兵力,燕南却是有四十余万兵力,镇守燕北诸关;再来就是我三晋河东之地,不到二十万兵力。” “而蕉岭以西、以南,或者说雄关以南,雄南节度使胡宗希,手上有二十五万兵力;西北的河西节度使,廖从化廖将军,也手握二十五万大军。除以上五镇,余下的诸镇,最多兵力的就是王思安了,除王思安之外,至多也就七八万之众,难成大事。” “如今的局势就是,这些小的藩镇,只会观望,绝对没人愿意冒着丢掉身家性命的危险,冒然勤王,或是趁火打劫,去袭扰谭张二人的。相信胡宗希和廖从化二位将军,也肯定是如同大人一般,静观其变的。” “这其中,当然有镇守边关之责,一旦边关失守,那就是千古罪人了。这自然也是最好的借口,不管是皇上,还是王渑,都无法以此来治罪,至多也就是下旨申饬一番罢了。所以,王渑虽然有五十万精兵,但这一仗,恐怕必败无疑了。” “必败无疑?”李颌的手指,停在桌面上,一动不动,眉头却是紧锁,“张常山虽然有四十余万众,但他必然分兵固守边关,这二十万兵力是难免的。再加上谭宗道,也就是四十万兵力,相比王渑,并不占优,何来必败无疑?况且,若是皇上杀了王渑,又当如何?” “父亲,这个就由孩儿来说一说如何?” 李颌不由得眼前一亮,他一向最是看重这个长子,见李申如此主动,自然开心。 “申儿,你且说来。” “孩儿一直在京中任职,倒是对朝中局势,略知一二。如果丁大人所说的,成为事实,那王渑,真的是必败无疑了。” “哦?” “王渑把持朝政多年,虽然党羽无数,根深蒂固,但也是仇家不少,更是有无数人想要除之而后快。他虽然名义上掌控着五十万京营官兵,但实际上能够完全掌控的,也就二十万左右,这还是他多年来安插亲信,才有了这般的形势。” 第十三章 共治三晋 “所谓的形势逼人,王渑纵是势大,却也难免有顾头不顾腚的时候。他一方面要分兵紫阳关,抵挡谭张大军,一面又要担心京城中那些反对他的人趁火打劫,估计他真是左右为难的。” “他只有二十万兵力,京城是肯定不能出事的,紫阳关的守军,如果孩儿估计没错的话,一部分将领是他王渑的人,而大部分的将领和官兵,他却不敢全用自己的人。他必须留足兵力,预防京城出事。” “如此一来,紫阳关难免将兵不和,被谭张攻陷,是早晚的事。王渑如今的算盘,打的是,即使紫阳关破,他还可以固守京城。如果孩儿没有想错,王渑此刻,一定是将那些反对他的朝中大臣、将军们的家眷监视着,随时会动手。” “但这件事极为的棘手,因为这些大臣、将军们,肯定不会束手就缚的。就如同父亲您想到的,先将孩儿接出京城,这些人,一样也会想到。所以,这件事情的关键,或者说王渑死得早还是晚,其实就关系在一人的身上。” “哦?”李颌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禁老怀甚慰,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了。他再看看丁维,从丁维的眼中,也看到了丁维欣赏的眼神,“申儿你且说说,这人是谁?” “靠山王程拓。” 李颌与丁维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笑意,这其实已经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是有意的培养李申,这话从李申口中说出来,代表的就是李申的成长了。 “太祖皇帝建国以来,分封诸王,唯有程家世代受皇家眷顾,异姓王位,代代相传。而程家,也一直与皇家多有联姻,这十万禁军统领之职,一直由程家兼任,未曾有变。这十万禁军,数量虽少,却是负责守卫皇城,也是大唐两百万大军,精锐之中的精锐。” “因为王渑和奸妃的存在,程拓难免被打压,这禁军统领之职,却还能坐得稳稳当当的,这其中自然大有道理。而为了摆脱王渑的控制,这些大臣、将军们,一定会去找程拓,程拓也一定会尽力的去保护好这些人的家眷。” “如此一来,京城便随时有内乱的可能,王渑为了保命,这二十万大军,他只能留在身边。眼下的情况是,父亲您是希望王渑死得早一些,还是希望王渑活得久一些呢?” “这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若是王渑死得太早,谭张就没有了借口,名不正言不顺的,即使破了紫阳关,兵围京城,最多也就是皇位换个人坐罢了。可若是王渑长命百岁,这场仗,那就只能一直打下去,直到有一方胜出了。” “再怎么说,谭张虽然有河阳、燕南二地,但皇上毕竟在王渑的手中。谭张想杀王渑,不过也就是个借口罢了,他们的目的,路人皆知,只是许多人不说破罢了。就算王渑死了,谭张也会以各种理由,继续兵围京城的,比如清理王渑一党的残留,王渑根深蒂固,涉及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这一点,想必程拓也心知肚明,为了保大唐江山,他就算是再对王渑恨之入骨,也不会想要在这个关键时刻起内讧的。内讧一起,王渑一党,肯定会死保王渑,京城难免发生混战,给了谭张可乘之机。” “王渑自然也不是傻子,否则也不可能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了。所以,小小的内讧不会没有,真正的刀兵相见,实在是不合时宜。而如果想让王渑早死,只需要有人从中挑拨,先是小冲突,再酿成大的血案,到时候,他们想不打都不行了。” “如果想让王渑活得久一些,那就只需要静观其变,他们自然不会在此刻自相残杀的。而如果父亲想要坐收渔利,置身事外肯定不行,倒不如主动涉入其中。” “主动涉入其中?”李颌也是不禁惊讶,转头看了一眼丁维,却见丁维不断点头,显然是很支持李申的想法的,他的脸色,也不禁凝重了起来,因为这实在是事关重大,“申儿说来!” “谭张势大,如果紫阳关太早陷落,京城被围,程拓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王渑,来堵住谭张的嘴的。甚至很可能逼皇帝提前传位。到那个时候,局势就很难掌控了,谭张恐怕一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免引起群起而攻之,最多就是变成另外一个王渑罢了。” “可若是谭张没那么快攻下紫阳关,双方长期对峙,就能最大化的削弱谭张的实力,也能让王渑不得不顾此失彼,不断的增兵紫阳关。到时候,恐怕程拓也不好坐视不理,势必会被卷入其中。” “父亲如果想要他们两败俱伤,此刻当然是要帮弱势一方一把了。兵力不用多,只要三万足矣,兵临两河口,假装要从枫叶渡渡过大清河。到时候,谭张肯定会分兵防住枫叶渡,对紫阳关的进攻,势必减弱。” “这个时候,不管是王渑还是程拓,都只会以为父亲是勤王之师,必然不会有什么防患的。有了父亲做表率,各镇节度使肯定会一时左右为难,但也会先观望,不会马上做出决定的。所以,父亲您有最少一个月,至多两个月的时间。” “最佳的时机,应该是在四十天左右。到了那个时候,估计各镇也差不多该有个决断了,父亲您就再添上一把火,再增兵五万,作势要西渡大清河。王渑与程拓必然大乱,谭张也可以趁势拿下紫阳关。” “届时,父亲欲渡而不渡,又能牵扯朝廷兵力,谭张必然很快兵围京城,京城之乱,在所难免了。而父亲您,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身边这两头老虎,大伤元气。父亲不如就再给天下人做一个表率,自立为王。” “自立为王?”李颌一拳重重的落在桌上,整张书桌颤抖了一下,“丁大人,申儿!” “在!” “陈家的江山早已腐朽,皇帝轮流做,总有到我李家的时候。两河口之事,我自会处置,你二人如今该做的事有二。一是招兵买马,二是暗中派人联络各地三晋子弟,或是待命,或是回到我三晋大地,共治三晋!” 第十四章 找我媳妇 有人做着帝皇梦,有人想着抢江山,除了这个家,陈启想的,自然是陈凤娘了。 人说母子连心,陈启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真的,但至少他已经感觉到了。何五月竟然将他赶出了家门,只留给他一句话,“大旺,你已经是大当家的人了,去找大当家吧!” 何五月甚至连包裹都给他准备好了,就这样把他给轰出去了。只是,他分明听得到,屋里那隐约的抽泣声。 他没有哭,只是怔怔的望着那破败不堪的房子,用力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接着他就大声喊:“陈二旺,陈二旺,滚出来。” 有邻居听到了喊声,走出门来,却也有的并不觉得奇怪的,毕竟陈家的这个老大,得了病的事,大家都知道。 陈二旺走了出来,陈启才发现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两边脸颊上,有几道白痕,袖口的地方有点湿,分明是刚擦过了泪痕。 “哥?” “这个拿着!” 那是两块碎银子,估摸着应该就是卖自己的那二两银子,陈启没想到何五月还留着,若不是夹在腋下的包裹有些硌着了,他还真不知道,何五月把这二两银子都留给了自己。 “哥?” “拿着。买一些米粮,别让娘和妹妹饿着了。记住了,等米粮买回来再告诉娘。” 陈启的眼神很坚定,陈二旺只能点头答应了。陈启也没再说什么,拍了拍陈二旺的肩膀,转头就向着清风寨的方向走去,还有十几里路,中午前,他估计是走不到了。 所以,他也不是太过的着急,刚刚恢复的身子,也容不得他赶路赶得太急了。他的心里,虽然还有一腔热切的情感,但他不是十六七岁的外表,而是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了。 和几个和他打着招呼的邻居简单的回应着,他终于走出了小镇,不远处的河流,就是小清河了吧?小清河向着西南而去,听说是流向了一条宽广无边的大河,叫做大清河。所以,这个地方,就叫做清河县,陈氏一族,世代相传,也在这陈家坳,生活了数百年了。 侯一清那小子,或者说是小道士,一清其实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师父疯道人给他取的道号,反正他也没名字,就干脆叫这个名字了。这小子,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他了,他自己说,要到清河县去赚大钱。 这让陈启想起了自己曾经躺在棺材里,听到了侯一清的宏愿,那就是赚钱娶媳妇。至于他心里的那个新娘,唉!不说也罢!他现在只想着看到这小子,狠狠的揍他一顿,谁让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的。 官道沿着小清河的河边,蜿蜒而去,直入群山,陈启又听到了马蹄声,两匹快马迎面而来。他总算看到了,这一直不断的马蹄声,应该就是这些身披铠甲的士兵带来的,如此密集的人员来去,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扬起的尘土漫天,他只好选择退到离官道有一些距离的一处土丘上,静等着尘土落下,才向前走去。路上偶尔也有行人经过,有跟他打招呼的,他估摸着是陈家坳的乡亲,自然也会微笑着回应。 早就过午了,他感觉有些饿,抬头望着山顶的地方,只好稍稍加快了脚步。只是这山道,虽然还不算难行,却很快让他体会到了大病初愈是什么感觉了。心脏激烈的跳动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双脚打着摆,总是要瘫软下去的样子。 他只好选择在一处树下的石头上坐着休息,足足一刻钟之后,才勉强能够站起来。不远处有条山溪,不听到水声还好,一听到水声,他就觉得嗓子干渴得都要冒烟了。望梅止渴?他可不愿意做这样的事,很快就到了溪边了。 山溪的水,清凉甘甜,瞬间驱除了不少的疲惫。陈启记得,儿时也曾喝过这般甘甜的山溪水,只是那也就只是儿时才有,年纪逐渐的大了,他就开始怀疑,那山溪水,会不会把自己给喝倒了。 他突然听到有人在笑,哈哈大笑那种,既开心又充满讥讽的笑。抬头时,他就开始干呕,干呕了几下,就开始吐了。 山溪上游不远的地方,一个高壮的汉子,正站在一块石头上,裤子褪掉了大半,正往山溪里放水。他一想到自己刚刚喝过这山溪水,忍不住就吐了,早上吃的小米粥,还有一点点剩余,全都吐了出来。接着就是胃酸,直到吐无可吐,两眼昏花,他才无力的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小子,来这里做什么?” 陈启觉得这个就站在身边看着自己的壮汉,声音有些熟悉,刚才没看清楚,这一刻,却也觉得有些面熟了,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 他无力的问着,那壮汉的脸也越来越清晰了。他总算记起来了,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那个叫大槐子的山贼。当然了,是因为他所见到的人中,大槐子是最容易辨认的,就他一个人长得高大壮实,满脸的横肉,招风耳,大刀眉,铜铃眼,朝天鼻,血盆口。 “大···大槐子?” “咦!小子你不是失忆了吗?还记得老子叫大槐子啊?”大槐子干脆在一边的石上坐下,把一只脚也放到了石头上,手放在膝盖上,“不错,不错!说,来干什么的?” “找我媳妇。” “找你媳妇?”大槐子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的,“你媳妇是谁?” “大当家,小凤姐啊!” “啊······”大槐子直接就从石头上蹦了起来,伸出一脚,就要向地上的陈启踹过去,却又突然停住了,倒是把陈启给吓得够呛,都缩成了一团。他这身板,要是真的用力一脚踹下去,以陈启那小身板,那是踹到哪里,哪里就骨断筋折啊!陈启完全相信有这个可能。 大槐子当然知道自己这一脚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了。只是他还是停住了,这小子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都拜过堂了,整个清风寨都知道的事,自己还喝过大当家的喜酒,那大当家,确实是人家的媳妇了。 第十五章 初到清风寨 “你找大当家做什么?” 大槐子那对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陈启还是有些担心他那水瓢般的大拳头,会直接落下来,只好赶紧说了:“我娘说了,我已经是大当家的人了,就把我赶出家门了。我没地方去了,只能来找我媳妇了。” 陈启说得可怜,又本是刚刚吐了一番,再加上大病初愈,完全就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根本就不用假装。他分明看见大槐子的铜铃眼里,竟然挤出了一丝丝的怜悯来,看来得加把劲了。 “我娘说了,家里的粮食实在是不够吃了,来找我媳妇,好歹能吃个饱饭。” “小子,别说了。”大槐子的一双大眼,瞬间就红了,陈启看得见,却不知道大槐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一句话就能让一个足有两米高的汉子红了眼睛,“老子带你上山找大当家的。” 陈启吓了一跳,大槐子竟然一只手就把他给提起来了,就跟提个小屁孩一样,直接就往肩头上送。他惊叫了一声,已经到了大槐子的肩上了,就这么坐在大槐子的肩上,抱住了大槐子的头,总算是坐稳了。 大槐子迈开了大步,向着山上走去,比起陈启自己向上走,那可快得多了。只是难免颠簸,陈启忍不住又干呕了两下,大槐子直接开骂了:“王八蛋,你小子还没吐完啊?要是吐老子头上,老子就把你全身的骨头拆了。” 陈启自然有些委屈,正想着说话,大槐子又开口了,“老子等你喝完水才放的水,你又没喝到老子的尿,吐个屁。” 陈启都快哭了,自己可是连胃酸都吐了,大槐子这个时候说,不嫌晚吗?只是再想想,这山溪里,其实也不知道有多少动物的屎尿了,虽然山溪自身的净化能力不差,但说不定,自己已经喝上一肚子都是了。 “你小子上次吓了老子一跳,老子和你开玩笑的,别放心里去。” 大槐子竟然安慰起陈启来了,陈启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好像是真的吓到他了,谁大白天的,看到棺材里的死人睁开了眼睛,胆子再大也是会被吓到的。他觉得,大槐子这个人还算不错,自己是应该给人家道个歉的。 “抱···抱歉!” “没事了,都过了。” “能···能慢点吗?” “什么慢点?” “太···太快了,想吐。” 大槐子停下了脚步,把陈启放了下来,他也不是不知道陈启是大病初愈,刚刚又吐成那个样子了,自己走快了,难免颠簸,他想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这吐归吐,吐自己身上就不好了,还是这地上走得安稳。 他一手扶在陈启的腋下,一手提着陈启的手臂,陈启的脑袋,还不到他的肩头,整个人轻飘飘的,只能脚尖着地。他都感觉自己快飞起来了,这不就是凌波微步吗?什么时候再学个六脉神剑,那就能和段誉一样,纵横江湖,娶他五六七八个老婆······ 呸!不对!老子只爱凤娘一个人,别的四五六七个的,就滚一边去吧! 这一路上山,不时有人在山道两边的密林里和大槐子打着招呼,陈启才知道,这清风寨的防务,竟然这么的严密,设置了不少的暗哨。 越是向上,山道越是狭窄险峻,甚至断崖处处,只有羊肠小道。四处又是群山巍巍,悬崖峭壁,到处都是,这个地方,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官兵,想要攻克也难啊,难怪侯一清说,官兵围剿了许多次,都没有成功。 这一路上,他是真的累了,连话也没说几句,只是知道凤娘竟然不在山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未免有些失望了。但想想既然人都来到了这里,早晚凤娘总是会回来的,马上就又高兴了起来了。 总算是到了清风寨了,这却是山顶上的一处平地,密密麻麻的建了不少的房屋。看山寨门的两个山贼,看到了陈启,都是一脸奇怪的笑,“大槐哥,怎么把这小相公给弄回来了?” “闭上你的鸟嘴!” 大槐子那眼珠子瞪起人来,可是真的吓人,那开口问的山贼,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就再也不敢问了。倒是陈启自己也想起来了,侯一清也说过自己是凤娘的小相公,他当时还不以为然,自己的年纪比凤娘的小,叫小相公没什么问题啊! 可是,听大槐子的语气,这小相公三个字,似乎还有别的意思才对。他忍不住就问了,“大槐哥,这小相公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知道?” 大槐子显得有些惊讶,却见陈启在摇头。 “清河人,把入赘的,都叫做小相公,你会不知道?” “我···我病了啊!”陈启都有些冒汗了,但马上想到,可能大槐子并不知道自己得了假的失忆症,这么长时间,也就凤娘去看了自己一次,她显然是不会无聊到和大槐子说这个的,“谭神医说,这叫失忆症,就是什么都忘了。” “失忆症?”陈启抬着头,看见大槐子一脸的惊讶,他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了。大槐子却还是一脸的疑问,“真有这种病?” “这是谭神医说的。反正,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 “真的!大当家的也知道。” 一听大当家的也知道,大槐子总算是将脸上的疑问收起来了,“以后记住了,咱们大男人的,入赘是丢脸的事,有人叫你小相公,就揍他。” “这···这我怎么敢啊!” “也是!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真打不过人。” “大槐哥,您教我功夫吧!” 大槐子提着陈启,看了两眼,摇了摇头,“就你这样子?不成!学不了。” “怎么学不了?” “连马步都站不住,学个屁。” 原来是这回事,大槐子还真没说错,自己还真是连马步都扎不了,更不用说是学什么功夫了。看来,还是等身子彻底恢复了以后再说吧! 更何况,他这也就是随口问问,反正他的目的不在于此,只要能跟凤娘过着甜蜜的小日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第十六章 隔壁住着凤娘 已经是黄昏了,陈启是真的又累又饿,等大槐子帮他安排了房间,喊人拿来了被褥,他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不一会,大槐子自己端着一个海碗过来了,才将他叫醒了过来。 竟然是一大碗的小米饭,这对陈启来说,已经是来到这里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最为奢侈的了。更何况,除了几根青菜,米饭上堆满了带着骨头的炖肉,白生生的,散发着强烈的膻味。 他一闻就知道这是羊肉的膻味,对于一个平时喜欢吃,又时不时自己下厨的人来说,这膻味实在是难闻。只是,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了,早就习惯了这个地方的膳食水平了,什么都以水煮为主,素食淡而无味,荤的他也就碰过几回,一点点的不知名的肉沫,放入小米粥中一起熬煮,吃起来也是索然无味。 在这个地方,连盐都是稀罕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些祛除羊肉膻味的东西。他倒是在家里见过生姜和葱,但这肉里除了姜片,竟然有整个的蒜头,倒是惊喜。至于花椒,他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 虽然羊膻味很重,但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食了,更何况,他也知道,这羊肉可是大补的东西,尤其对于自己这种大病初愈,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人来说,多吃一些,还是很有益处的。 “慢点,慢点,别噎着了。” “嗯···嗯······” 陈启模模糊糊的答应着,嘴里却一点都没慢,只是也不是太快,他还是知道的,吃太快了,真的会噎着了的。更何况,这羊肉里还有一些碎骨头,他可不想把碎骨头给吞进去,一不小心划伤了喉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小时候,是被碎骨伤过喉咙的,好一段时间都只能喝凉了的稀粥,那种痛苦,实在是难以言表的。他是个懂得吸取教训的人,自然不会再让自己受这样的罪了。 总算是吃完了,大槐子竟然已经给他倒了一杯水了,喝完去去嘴里的味道也不错。他看着大槐子带着碗走出去的身影,也不禁有些感慨,这大槐子外表看起来粗犷,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反差。 已经是夜里了,这是山上,这大夏天的,十分的凉爽,竟然让他感觉有些冷了。他赶紧拉上了两床被子,这才知道,为什么大槐子会让人拿来两床被子了。 也实在是累了,又是饱食之后,他很快就入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有人的说话声,接着就听到有脚步声急匆匆的离去,隔壁的房间,隐隐有灯光透了过来。等那脚步声去得有些远了,他就听到隔壁似乎有人在走动,步伐不快,应该是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这种土石加木头隔板的房间,根本就挡不住隔壁房间大一些的声音。 他不知道隔壁住的是谁,看看外面的天色,应该还没天亮,怎么会有人这么晚还没休息呢? 过了一会,他就听到了两个人急匆匆的脚步声走了过来,还听到了大槐子熟悉的声音。 “大当家,您回来了!” 陈启不由得大喜,原来是凤娘回来了。是不是自己的隔壁,住的就是凤娘呢?那还真的要感谢感谢大槐子了,真懂得自己的心思,把自己给安排在凤娘的隔壁了。他可不奢望,一来就住进凤娘的房间去,看凤娘之前对他的态度,他担心不仅仅是会被赶出来的问题。 他正想起床,去迎接一下凤娘,却听到了凤娘的低吼声,“大槐子,谁让你把陈大旺接上来的?还住在隔壁?” “啊!”陈启吓了一跳,大槐子显然也吓了一跳,因为凤娘的语气不善,“大当家,陈大旺不是您的小相公吗?他如今病好了,来山寨,不是应该的吗?住在隔壁,你们也好亲近亲近啊!” 陈启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开心得笑出声来,大槐子这可是在助攻自己呢! “你···你个混账,说什么混账话呢?” “大当家的。”大槐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也看得出来,大当家的这一脸的怒气,可不是假的,“您说明白点啊。”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去,把那小子赶下山去。” 陈启是真的郁闷,大槐子却开口了,“大当家,这天还没亮呢,让大旺下山,不摔死也被虎狼给吃了,明天再说吧!” “也行!天亮了就送他下山。” “是!”大槐子答应了一声,却又有些不死心,“大当家的,大旺是被他娘赶出来的。” “赶出来的?”陈小凤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五月婶子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你可别胡说。” “应该是真的。大旺说,他娘对他说,他是大当家的人了,不能在待在家里。而且,听他说,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他娘不想替大当家您养着大旺。”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五月婶子为了给大旺治病,都要卖地卖房子了,怎么可能赶他出来?你要是再胡说,我打断了你的狗腿。” “我···我······” 大槐子是真的委屈,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 “好了,就让大旺多住一天,你去准备些吃的用的,天亮了我送去给五月婶子,顺便问问怎么回事。滚吧!老娘要休息了。” “是,是!” 看着大槐子以最快的速度跑了,陈小凤也不禁皱眉,她当然不会相信何五月会把大旺赶出家门的,但大槐子又不像是在说谎,总不会是陈大旺这小子在说谎吧?这小子怎么病了一场,就从原来唯唯诺诺的样子,变成了胆大包天,随意说谎的人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隔壁去把陈大旺抓起来问个清楚,但想想,明天自己到了陈大旺家,找何五月问一下,陈大旺是不是在说谎,也就清楚了,她也就暂时忍下了心里的怒火。眼看着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她简单的洗了把脸,就睡下了。 第十七章 缺水又缺盐 陈启却失眠了。 他当然也不会相信何五月会那么狠心把自己给赶出了家门了。之前,他只是认为,何五月这样做,只是因为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给自己补身子了,才让自己到的清风寨,好歹这里还有饱饭吃,有肉吃。 更何况,这是正中他下怀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就如同凤娘所说,自己这个娘,为了给自己治病,为了给自己买一副棺材,好好的安葬自己,可是连地和房子都准备卖了的。这一点,侯一清也是说过的,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在家里的感受,也不会是假的,离别时屋里的抽泣声,自然也不会是假的。 这是一个为了儿女,愿意倾尽所有的母亲,普通而又伟大,她怎么可能因为家里没有余粮,而把自己的儿子往外赶呢? 所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一时想不明白,那就先不想了,等哪天回家的时候,再问就是了。他现在担心的是,凤娘只答应了让自己多住一天,万一等她回来了,真的把自己赶下山,那就麻烦了。眼下,是应该趁着这一天的时间,想个办法留下来才是。 耳边听着隔壁已经没有了声息,他知道凤娘已经睡下了,自己却是辗转难眠。好在,煎熬中天已经开始亮了起来,他也听到了隔壁凤娘起床的响动声,一时却没想要出去见她,因为他知道,凤娘此刻肯定还是在气头上,就没必要去火上浇油了。 他悄悄的爬了起来,走到门前,打开了一条门缝,却看不到凤娘的身影,未免也是有些失望。 有人给凤娘端来了洗漱的水,凤娘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出门了。听到她吩咐守卫在屋外的手下几句,脚步声就逐渐远去了,他总算是看见了凤娘的背影,这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幸福了。 房里放着一个盆,盆里搭着毛巾,陈启的身子经过一餐饱饭,大半夜的休息,也算是恢复了一些。他自己端着向门外走去,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有几个人在走动,倒是看得见寨子的石墙上,有不少人来回的巡逻着。他正不知道该去哪里打水,远远的已经看见有人向着自己走来了。 那是个年轻一些的山贼,看着也就二十左右年纪。等他走近了,陈启正想开口,那山贼却先开口了,“小相公,你起来了啊?大槐哥和大当家下山去了,让我好好的照顾你,有什么事就找我。” “哦!”这自然是好事了,这大槐子想得还蛮周到的,“谢谢了!兄弟怎么称呼啊?” “叫我虎子就行了。” “是虎子兄弟啊!这水要到哪里去打啊?” “就在屋后的大缸里,你自己过去,一会我把早饭给你送来。” 陈启答应了一声,自己转身向着屋后走去。这一排的房屋,却只有三四间,无声无息的,好像没有别人住了。陈启从昨天到现在,也没有听到这里有什么动静,看来这里应该就是凤娘一个人住了。 他已经走到了屋角,看到了屋后放着的一个大水缸,上面还用木盖盖着。走了两步,他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他昨日上山的时候,可是流了一身汗的,只是太累了,就先睡了,凌晨醒来的时候,就觉得难受,实在是该洗一洗了。 他看着这屋后绿树掩映的,倒也僻静,是个洗澡的好地方,想想干脆转身回屋去取换洗的衣服了。衣服极为的轻薄,他一拿到手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他不禁有些奇怪,怎么衣服里还会藏着信封呢? 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白纸,看着这张白纸,陈启却是惊喜万分。 这竟然是一张婚书,是他和凤娘的婚书。猴子不是说给烧掉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看来,娘并没有把它给烧了,而是保留了下来。 这上面,除了几个手印之外,他竟然意外的看到了一个名字:陈祖耀。他知道陈祖耀就是整个陈氏的族长,当初也就是他要把凤娘的母亲浸猪笼的,怎么可能这上面有他的名字,而且还是他保的大媒呢? 这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婚书对他来说,简直是天降神物,他对自己能够留在清风寨,留在凤娘的身边,更有信心了。 将婚书仔细的收好,陈启拿着衣服,转身就去了屋后。这大水缸里的水,冰凉无比,又是一大早的,陈启只好三下五除二的简单冲洗了一下,赶紧擦干了穿上衣服。不管怎么说,这洗完澡总算是清爽多了。 这里既然有清水,那干脆就将脏衣服给洗了吧!只是,竟然没有肥皂,他当然也知道这个时代哪里会有肥皂,家里用的好像是皂角,就是那种皂角树上长的,里面一个黑乎乎大圆籽的东西。 回到屋里找了找,他当然没找到,又不好这个时候进凤娘的房间去找,想想也就是流了些汗水,清水冲泡搓揉一下,也就是了。 他总算是洗好了,正准备拧干,却听得身后有人惊叫,“你怎么能用这里的水洗衣服?” 却是虎子已经把早饭端来了,找不到陈启,这才转到屋后来的。 “怎么了?” “这里的水,可是兄弟们千辛万苦从溪里挑来的,别说洗衣服了,洗澡都不让用。” “啊!抱歉!虎子兄弟,我真的不知道。” “算了,算了!你刚来,不知道也不奇怪,下次要去洗澡洗衣服,记得去山后的溪里面。去把衣服晾了,准备吃饭了。” 虎子没好气的说着,自顾自的转身走了。陈启自然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一下子用了大半缸的水,他赶紧将衣服拧干了,找了棵可以见到阳光的树,随手就晾在了树枝上。 他回到房间,桌上放着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点腌咸菜。咸菜这东西,他这一个多月,也没少吃,配小米粥倒是不错。只是这咸菜总是感觉不够咸,分明就是盐放少了的缘故。他可是知道,这腌咸菜,要是盐放少了,是很容易臭掉的,却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怎么腌制的。 但他也明白了一点,缺盐,还不是普普通通的缺盐。 第十八章 拜见母亲大人 等他吃完了,也不见虎子前来,干脆自己拿着碗去屋后洗了,回来放好。他出了门,找了个山贼问了虎子的去处,那山贼却并不知道,只说虎子一向四处走动,不好找。 他最主要当然不是想找虎子了,而是想问一问凤娘的母亲陈月桂的住处。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天的时间,很可能等凤娘回来了,就会把自己给赶下山了。所以,他已经想好了,准备走丈母娘路线。 凤娘可以为了陈月桂的病,完全不顾自己一个女儿家的名誉,和一个将死之人成婚,以此来冲喜,可见凤娘是一个至孝之人了。所以,只要陈月桂开口了,凤娘是不可能违抗她娘亲的意思的,最少自己就可以留下来了。 再说了,万一陈月桂这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说不定自己就不仅仅是能留下来了,可能还会有惊喜。还有,自己身上可是带着婚书的,这上面有保媒的陈祖耀的大名,还有她陈凤娘歪歪扭扭的签名和手印,另一个手印,那自然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娘何五月的了。 儿女婚姻大事,在这个时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这婚书在,他完全有信心说服这个未曾谋面的丈母娘。所以,找不到虎子,问这山贼也一样,他当然马上就知道陈月桂的住处了,原来是在后山的一处幽静的地方。 他沿着那山贼指的路向着后山走去,这一路上,却也没人拦他,倒是一路都有人小相公,小相公的和他打着招呼,看来他上山找老婆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山寨了。他刚开始听得一两声,还感觉有一丝丝的膈应,可是很快他就乐此不疲的答应着了。 虽然这堂是拜了的,山寨里的人也都知道,但最好就是让自己小相公这个称呼,永远的这么存在下去。要是借了山寨里的这些人的口,传遍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凤娘的小相公,就更是开心了,凤娘也就想赖都赖不掉了。 这山寨的范围极大,用山石堆砌的寨墙,占据了整个山头,连带着也把一大片密林给圈了进来。陈启是越走越是皱眉,总感觉这密林里阴森森的,很是不舒服。 终于远远的看见一处两层的木制小楼了,这是他在山寨里见到的唯一的小楼,凤娘对陈月桂,真是没得说,这也让陈启更加有信心留下来了。 “什么人?站住!” 临近小楼时,有人喝问,陈启只好站住,瞬间从密林里冲出来两个人,手上都带着兵刃,陈启知道,这肯定是凤娘安排在这里保护她娘亲的人了。 他还没开口,倒是其中较矮的那个脸上露出了笑容,率先开口了,“原来是小相公来了啊!说说,你来做什么?” “来找我母亲大人啊!” “母亲大人?这里怎么会有你什么母亲大人?找错地方了吧?” “大哥,就是月桂姑啊!” “月桂姑是···啊!”那山贼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胡说,老夫人怎么会是你的母亲大人呢?” “大哥,我都和大当家的成婚了,大当家的娘,当然也是我的母亲大人。” “这倒也是!”那山贼拍拍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脑袋,真是糊涂了。” “老孙,你才知道你自己糊涂啊?”那高一些的山贼笑呵呵的看着那姓孙的山贼,“你糊涂的事多着呢。” “王八蛋,你说谁呢?” 看到这两个山贼快要吵起来了,陈启可不想他们浪费自己的时间,只好赶紧喊了起来,“两位大哥,两位大哥!” “干什么?” “我这······” “孙大哥,刘大哥,你们吵什么呢?” 这个时候突然楼上有人喊,陈启抬头,开着的窗户处,探出一个女子的脑袋来,他也不知道这是谁,但想必应该是伺候陈月桂的了。 “小荷姑娘,没事,没事。陈大旺说来找老夫人。” “陈大旺?等一下。” 那小荷姑娘转身就走了,那姓孙的和姓刘的,也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两位大哥,那是谁啊?” 先摸清关系,这肯定是有用的,陈启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小小的机会的。 “这是我们大当家的堂姐,来照顾老夫人的。你不认识?” 看着那姓孙的一脸的疑惑,陈启就知道,凤娘的这个堂姐,自己肯定是认识的,应该也是陈家坳的,他当然得解释一下了,“孙大哥,这不,我病了,是失忆症,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陈启正要再解释一下,楼上已经听到小荷姑娘的声音传来了,“孙大哥,刘大哥,让大旺兄弟上来吧!” “好的,小荷姑娘!”那姓孙的答应着,转头就对着陈启说道:“大旺兄弟,你自己上去吧!” 这一次,那姓孙的,倒是没有再称呼陈启小相公了,陈启一看这姓孙的,就知道他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这马上改了称呼,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和凤娘一家的关系了,这是套近乎呢! “多谢孙大哥,刘大哥了!” 既然人家示好,陈启自然受着,一脸笑意的答谢了人家,这才转身向着小楼走去。这小楼在密林掩映间,十分的幽静,从大门处走近,旁边的几间屋子,也是十分的昏暗。这几间房屋,门都关着,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沿着木制的楼梯向上走去,慢慢的就亮堂了一些,显然这二楼要高一些,光线也好得多了。他终于走到了楼梯的尽头,迎头一个笑脸已经在他的眼前了,“大旺兄弟,上来,上来。” “唉!小荷姐。” 刚才他就听到那姓孙的叫眼前的女子小荷姑娘,自己叫他小荷姐,肯定是不会错的。果然小荷姐脸上的喜色不会骗人的。 “好些年没见,大旺兄弟又长高了。” 陈启稍稍一愣,这小荷姐怎么会说和自己好些年没见了?他当然是不知道其中原委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点了点头,给了小荷姐一个腼腆的微笑。 “来,月桂姑在等着你呢!” 陈启答应了一声,跟在小荷姐的身后,走进了一处房间,房间里的床上,一个看着也就四十左右的妇人,靠着坐在床上,头上竟然有了几根白发了。她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这大夏天的,竟然还盖着被子。 陈启二话不说,直接就跪下了,“小婿拜见母亲大人!” 第十九章 丈母娘看女婿 陈月桂和小荷姐都呆住了,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任是谁见到一个不是自己儿子的小伙子,刚见面就跪在自己面前叫母亲,都是这个样子的。 “孩子,起来,起来!”陈月桂只好先让陈启起来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总不能让陈启就一直在那跪着,好歹这还是要叫自己一声姑姑的孩子,“到姑这里来。” “哎!” 陈启答应了一声,小荷姐也已经伸手去扶他了,他顺势就站了起来,走到陈月桂的床前,握住了陈月桂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直接又喊了一声,“母亲大人。” 他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要巴结的丈母娘,眼前的陈月桂,算起来也是他陈启的堂姑姑,虽然是在这个世界的堂姑姑,但怎么都算是长辈。更为重要的,陈月桂也是大病初愈,看着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他除了感同身受,自然也有真切的关心了。 关心一个长辈,还是病了的长辈,这根本就不用装。 只是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明明陈月桂的脸色如此的红润,她这个样子,却显得很是虚弱,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有握在自己手里的那只手,竟然显得有些滚烫。而随着目光所及,他才发现,陈月桂的嘴唇,竟然已经红得有些发黑了。 他也听说过陈月桂的身子一向虚弱,如今一看她这个样子,他就隐约的感觉到,陈月桂这应该是体内有热毒导致的。除了嘴唇有些发黑发紫,脸上的红也不是红润,而是因为体内火毒产生的潮红,连手上的滚烫都是。 这么瘦弱的身子,这山寨里又不比自己家里,肯定是凤娘担心陈月桂,鼓捣了许多大补的东西给陈月桂补身子,她可能不明白虚不受补的道理,简单的说来,就是补过头了。 他毕竟两世为人,自己也喜欢下厨,平时也没少弄些排毒的汤享用,在食疗方面,也算是一个小能手,虽然登不了什么台面,但自己照顾好自己,那还是可以的。他看得出来陈月桂的病症所在,自然心里也埋怨谭神医那个蒙古大夫,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连感冒都治不好的大夫,又怎么能算是大夫呢? 他又叫了一声母亲大人,陈月桂又是愣住了一下,倒是小荷姐有些埋怨的开口了:“大旺兄弟,这是月桂姑,你怎么乱喊呢?” “小荷姐,没错啊!我都和小凤姐拜过堂了,月桂姑不就成了我的母亲大人了吗?” 他说得理所当然,当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他身上还带着婚书。陈月桂和小荷姐也都是反应了过来,都是笑了。 “你这孩子,这样叫,我都不习惯了。叫什么母亲大人?太正式了,就是见外了,都是家里人,叫姑就行了。” “那可不行!”陈启当然要将这个称呼给坐实了,既然陈月桂嫌这个称呼太过正式了,他可也不想跟丈母娘太过见外了,“这样,大旺叫您娘,就亲近多了。” “好,好!”陈月桂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拉着陈启的手不肯放,“好孩子,叫娘最好了。” “娘!” 陈月桂眼睛都湿润了,听陈启叫得甜,赶紧答应了一声,“哎!坐下,坐下,让娘好好看看你。” 陈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在陈月桂的床沿一屁股坐下,他也看得出来,陈月桂是真的开心的。 “娘还担心小凤这丫头整天打打杀杀的,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没想到还多了一个儿。” 陈启笑得更欢了,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傻子。 “你啊,笑的样子,和你爹简直一模一样。” 陈启自然是没见过这个世界的爹的,他甚至连自己什么样子都还没完全看清,家里连个镜子都没有。他只是在家里放在角落里的水缸里,模模糊糊的看见了自己水中的影子,只是毕竟屋里太过昏暗了,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和自己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陈月桂提起他这个世界的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笑容收起来一些,显得有些落寞。 “五月嫂子还好吗?她成婚那年,我就上山了,这么多年都没再见过她了。” 这倒有些让陈启感觉到意外了,但想想也是,当初陈月桂带着肚子上山的,当然不敢回去了。 “我娘还好,还让大旺问候娘您呢!” “那就好!那就好!”陈月桂也是第一次见到陈启,上次陈启被抬上山时,她病得根本就起不了床,这个时候见陈启虽然长得瘦小,但还算懂得礼数,有这么个女婿,自己的女儿终身事了了,她自然是高兴得眉开眼笑了。 “你娘也是命苦,往后记得要多多的孝顺你娘。” “大旺晓得的。” 陈月桂点着头,有些关心的问着:“你这孩子,刚刚病好,怎么也不多养些日子再上山啊?” “我娘说了,大旺是小凤姐的人了,也是娘您的儿子,应该到山上来孝敬娘您的。” “唉!”陈月桂却是叹了口气,“娘也听小荷说过,你爹生前重病,家里借了不少银子,你娘硬是咬着牙给还了,还把你们兄妹给拉扯这么大,太不容易了。陈家坳人,都是对你娘竖大拇指的,说你娘实诚,讲信用。” 陈启转头去看小荷姐,果然看见小荷姐在点头。他突然有些明白了,原来娘将自己赶出家门,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诚信这二字,自己既然已经成了凤娘的小相公了,哪怕是凤娘把婚书还了回去,她还是不忘诚信,认了这个死理。 他难免心里有些感动,眼里顿时就有些朦胧了,看在陈月桂的眼里,更觉得心疼了,“孩子,别哭。” 陈启答应了一声,努力的把自己的眼睛睁大一些,让眼泪不至于落下来。 站在一旁的小荷姐却开口了,“大旺兄弟,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月桂姑,您该休息一下了。” 陈启有些错愕,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哪有人这一大早就开始休息的?陈月桂却是说道:“没事!没事!今儿见到这孩子,我心里高兴,我们娘俩,还有很多话没说呢。” “那可不行!谭神医让您多休息,说太多话会累的。” 陈启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若是小荷姐没这么说,他也没注意到,陈月桂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低,甚至喘气也粗了些,显然是真的累着了。他慌忙站了起来,对着陈月桂说道:“娘,小荷姐说的没错,往后的时间还多着呢,大旺陪您慢慢说。您先休息,就让小荷姐带大旺四处走走。” 第二十章 补过头 陈启当然没有走远,让小荷姐陪着他走走,说说话,自然是想要了解一下陈月桂的情况是不是如同自己想的一样了。他感觉得到,陈月桂对于自己的到来,那还是极为欢迎的,他想要让陈月桂的身子彻底的好起来,当然不是仅仅是因为这个了。 就算没有凤娘的存在,只凭着陈月桂给他的那份亲切,他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小荷姐,我娘她病很长时间了吗?” “你娘?”小荷姐一时还是没转过弯来,但马上知道说的是陈月桂了,“月桂姑这病,其实已经有十几年了,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 “是不是平时总是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 “咦!你怎么知道的?”小荷姐马上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旺兄弟,是不是小凤妹子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了!”陈启摇头,“我这不是也病了吗?病的时间久了,也就能看出来一些了。” “看出来的?” “是啊!”陈启看着小荷姐不大相信的样子,只好继续说了,“我娘是不是除了不想吃东西,平时还总是浑身无力,昏昏沉沉的,老是想睡觉?还有,平时如厕的时候,总是要蹲坐很长时间?” “这你都看出来了?” “嘿嘿!看出来一些。”陈启已经基本上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了,眼下,就是去看一看厨房里的东西了,“小荷姐,带我去厨房看看呗。” “厨房?你去厨房做什么?” “去给我娘做饭,”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对于陈启会做饭,小荷姐自然也是不觉得奇怪了。既然陈启有这个心,她自然也不客气,把陈启带到楼下的厨房,自己就去照顾陈月桂了。 果不其然的,陈启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中药的味道,这味道估计年深日久的积累,有些冲鼻,待了一会,他才能够适应。碳炉上还在煎着中药,陈启捞出药来看了一下,都是些温补的东西,这中药陈月桂自然是不能再喝的了,陈启一点也不客气,决定还是留给自己享用了,他大病初愈,身子是真正的虚弱,却是正合用的。 这是专门给陈月桂准备的厨房,陈启惊喜的发现,这里的东西,还算是蛮丰富的,除了葱姜蒜以外,竟然还有花椒、白糖、白酒、陈醋,以及一盆黑乎乎的酱。他用筷子沾了一点尝了一下,发现这酱虽然有些干,却和酱油的味道差不多,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他原本是打算做个类似酸辣汤的汤的,只是这里有醋了,唯一有辛辣味的东西却是花椒,对于陈月桂却也不适用,看来只能用陈醋,再加一点点的白酒了。 另外当然是清粥小菜了,这里的主要区别,自然就是小菜了。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昨夜今晨到了清风寨的这两餐,菜都是炖煮的,炖得稀烂发黄,淡而无味,完全吃不出青菜的味道来。 他准备用炒菜的,既可以保持青菜的营养,又能有炒菜的香味,再加上靓丽的外形,无疑会让人增进食欲。 他问小荷姐的那些,其实并没有问得那么全,他却知道陈月桂的症状还是蛮严重的,以陈月桂的脸色如此潮红来说,这是补得太过头了,只能通过慢慢的调理才能痊愈。这第一步,当然是让她吃得下,排得出了。 而第二步,是让陈月桂下床走走,动一动,出出汗。以他的猜测,凤娘至孝,平时一定是舍不得让陈月桂累到的,这样反而对陈月桂不好。 这第三步,就是阳光。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懂不懂得阳光的重要性,但明显这四周的密林,几乎将小楼掩盖住了,这里的阴气太重了,实在是不适合陈月桂调养。所以,要么是把小楼附近的树砍掉一些,要么,就是让陈月桂换个地方住了。 第四步,就是让陈月桂有一个愉悦的心情。从差点被浸猪笼,到逃到清风寨来,陈月桂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的。再加上他也知道,凤娘只知道勤学苦练,平时又经常外出,这是她身为清风寨大当家的职责。 只是,如此一来,陪伴陈月桂的时间,自然就少了。长此以往,再加上陈月桂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就算是得上抑郁症,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哪个家中的老人,不希望儿女绕膝,不希望有亲人在身边说说话呢? 既然凤娘这个做女儿的没有时间,那就让自己这个女婿来多陪陪她好了。当然了,要是能够说服凤娘,让凤娘也能抽出时间,多陪在陈月桂的身旁,那就最好了。这不仅仅是对陈月桂好,对他陈启来说,也是增进小夫妻之间感情最好的方法了。 做菜的期间,小荷姐来看过一次,闻到了满厨房的香气,有些惊讶,但却也完全放心的将做饭的事交给了陈启。 熬粥的时间稍稍长了一些,临近中午时,陈启终于将粥、菜、汤都给弄好了,喊来小荷姐一起,用食盒全都带上了二楼。 陈月桂的心情,本来就因为陈启的到来,开心了不少,又闻到了菜的香味,先喝了一碗微酸又带着淡淡酒香的黄瓜汤,竟然吃了两碗的米粥,还吃了不少的青菜。这无疑让小荷姐感到惊讶,因为平时陈月桂的食量,每餐也就是小半碗的稀饭罢了。 对于陈月桂和小荷姐的问询,陈启自然是先应付两句,接着就以食后要走一走的理由,硬是哄着陈月桂下了床。他自己身子还是有些发虚的,正好和小荷姐一人一边,扶着陈月桂在房间的地上来回的走了十几趟,看到陈月桂都已经出汗了才作罢。 这自然也将陈启累得够呛,一身都是汗,看得陈月桂心疼不已。陈启虽然累,但心里还是开心的,他已经感觉到了,虽然刚运动完的陈月桂还有些气喘,但等到气喘声逐渐平息了下来,陈月桂说话,已经没有初见时那么的有气无力了。 这表明了他的办法已经初步见效了,只要这样坚持下去,他有信心,半个月之内,就能让陈月桂自己下床慢慢的行走。 “娘···娘······” 第二十一章 凤娘回来了 突然间的声音和凤娘的闯入,让陈启是又惊又喜。喜的当然是凤娘回来的,惊的却是,回头时凤娘那想要杀了他的眼神。 只是,凤娘的眼神变得实在够快的,杀人的眼神只是对着陈启,稍稍转头时,就已经是一脸的担心了,简直温柔得让人都要融化了。 “娘,您身子怎么样了?” 凤娘低着身子,已经走到陈月桂的床前了,陈启只好起身让开。 “好得很!”陈月桂正和陈启慢慢说着话,见到自己的女儿回来了,自然心情大好,“多亏了大旺这孩子了。去,和大旺出去走走。” “娘······” 凤娘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的,陈启却是有些惊喜,没想到丈母娘这么的明白事理,凤娘一回来她就给送上助攻了。这分明就是让凤娘和自己出去走走,顺便培养培养感情了。 “娘,那您好好休息。一会大旺来给您做晚饭。” 顺水推舟的事情,陈启当然不可能放过了,立马就开口了。 “好,好!” 陈月桂开心的答应着,陈启又给了陈月桂一个足以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这才转头,就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凤娘说道:“凤娘,娘吃过了一会,也该休息休息了,别打扰娘休息了。” 他说得是如此的自然,话音未落,已经走出了房间,他当然知道凤娘此刻心里有想要杀人的冲动了,只不过在陈月桂的面前,给她个熊心豹子胆,她也是不敢动手的。当然了,陈启也准备好了抵挡可能要来的风暴,只不过他自己先留了个后招,说要给陈月桂做晚饭,相信凤娘应该不敢拒绝。 身后的房间里,传来陈月桂有些惊讶的声音,“小凤,你都把闺名告诉大旺了啊?看来是娘白担心了。去,对大旺好些,否则娘可不答应。” 陈启心里暗自开心,凤娘心里却无比的郁闷,她原本也在怀疑自己的闺名到底是如何被陈启知道的,但显然也不是陈月桂透露的了。而更为让她郁闷的是,陈大旺这小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把自己的娘亲都给收买了的? 这连娘都叫上了,自己的娘亲,竟然还答应得那么的开心,这宠溺的笑容,可是不会作假的。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的,面上却还要带着笑容,只想着赶紧离开,好好的拷问一番陈大旺这家伙,顺便把他给送下山去,免得老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实在是碍眼。 “娘,那我出去了。” “好,好!” 陈月桂笑着答应着,凤娘替她拉了拉被子,转身对着小荷姐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走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她的眼神瞬间就凌厉了起来,因为她竟然发现,陈启抱着手臂,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还带着那种令人生厌的笑容。 “随我来!” 凤娘声音不大,足以让陈启听到就行。她说完,自顾自从陈启的面前飘过,向着楼梯口走去,陈启也慢步跟上,他知道这一关,早晚是要过的,而自己,已经有了杀手锏了,留在山寨里,那应该是跑不掉了的。 这是陈启第一次离凤娘这么近,除了凤娘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之外,他也第一次完全感受到凤娘身高给他带来的压力。他估摸着凤娘应该在一米七左右,这无疑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见不多的女子中,最高的了。 如今的陈启,比凤娘足足矮了半个头,他自己估摸着,应该有十公分的差距。他突然有些理解凤娘了,在他的眼里,凤娘比高富美还要高富美,一个高富美,怎么可能看上自己这样的一个矮矬穷呢? 他不是自卑,毕竟算一算,这一世的他,连十六岁的生日都还没过,在前世,也就还是个初中生,可还是在长身体的。更何况,陈大旺这身子,完全就是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只要有足够的营养,再加上合适的锻炼,他有信心两年时间就能赶上凤娘。 他蹬蹬蹬的跟着凤娘的身后,看着凤娘因为自幼习武,练出来的那副美妙的身姿,不禁暗暗的吞了下口水。四十岁单身闷骚男的心理,已经悄悄的占据了他龌龊的心了。 啪啪两声,他直接给了自己的脸两巴掌,让自己可以清醒点。 凤娘却是有些讶异的转头,看见了陈启的手,刚刚离开自己的脸。在她心里,陈大旺就是一个心理变态、臭不要脸的小子,打自己嘴巴这种事,显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终于走出了小楼,那姓孙和姓刘的两个山贼,已经屁颠屁颠的出现在远处了,想必是要来请安问候的。凤娘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两个走开,陈启就已经看见他们一脸的郁闷,愣在那里了。 凤娘却没有再理他们,而是从相向的另外一条小道走了,陈启自然紧紧跟着。凤娘却是越走越快,很快就听得到身后陈启的喘气声了。本就是大病初愈,还忙活了小半天的陈启,这身子根本就还没恢复好,那里是身怀武功的凤娘的对手呢? 所以,陈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的习武,要不这差距也太大了。好歹习武能够强身健体,将来万一凤娘要是家暴起来,自己总可以多挨几下拳脚,不至于立马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了。 凤娘却也知道陈启的情况,心里虽然恨这个家伙,但还是有些心有不忍,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好让陈启能够跟得上。 刀子嘴豆腐心! 陈启稍稍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已经给凤娘定了性了。刀子嘴那是必须的,否则怎么能够镇得住清风寨的这些山贼们?豆腐心也是必然的,从她怎么对自己一家,还有陈月桂,就可以知道了。 走着,走着,却已经出了那片树林,凤娘也终于停下了脚步。这里极为的僻静,有一处向下的缓坡,不远处被寨子的围墙围着,但还看得见山底下的河流。陈启知道这就是小清河了,就是从陈家坳那个方向流过来的。 第二十二章 正面交锋 “开个条件吧!” “什么条件?” 这是陈启下意识的反应,他可没想到凤娘的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个。但他马上就知道了,凤娘应该是让自己开下山回家的条件的,果不其然。 “多少银子你才愿意下山。” “凤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住嘴!”又从陈启的口中听到自己的闺名,凤娘怒了,直接就抓住了陈启的胸口,将陈启提上来一些,脚尖差一点就不能着地了,“说,谁告诉你凤娘这个名字的?” “我···我······” 陈启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处,这样被提着,实在是勒得有些难受,不是不能开口,而是每一次开口,都像是喘不过气来。 凤娘终于松手,将陈启放下,她当然想知道是谁把自己的闺名告诉陈启的了,但她又不相信是自己的娘亲告诉陈启的,娘亲在这之前,可是连这家伙都没有见过的。那么,他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说!” “没有人告诉我,我本来就知道这个名字。” “胡说!这是我的闺名,只有我跟我娘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陈启都快乐坏了,他可真没想到,原来小凤姐的闺名就叫做凤娘。他脸上露出的笑容,让凤娘心里很是不舒服,“你到底说不说?” “如果我说,上辈子我就知道这个名字,你相信吗?” “上辈子?”凤娘当然不会相信陈启的鬼话了,“你再胡说,我杀了你。” “也许,这是我们的两世姻缘。” 陈启说完,就发现凤娘的手掌已经举了起来,他反而向上凑近了一步,让自己的脸,离凤娘的手更近一些,目光坚定的看着凤娘的眼睛。凤娘这一巴掌,终究是没有打下去,打得轻了,起不了什么效果,打得重了,陈启这小身板估计受不了。 她避开了陈启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大旺,姐给你家盖新房子,再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回去好吗?” 她这几乎已经是在请求了,开出的条件,也是极为的丰厚。所谓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彼此之间,还有着一丝已经算是很稀薄的亲戚关系,她的外高祖父,和陈大旺的高祖父,是亲兄弟。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陈启说得坚定,那热切的目光,更是完全吓住了凤娘。凤娘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那个在陈家坳人口中平时唯唯诺诺的陈大旺口中说出来。眼前这个看着瘦弱的男子,还是那个自己所知道的陈大旺吗? 她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把慌乱收了起来,“把你送回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让你上山,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我已经把婚书还给五月婶子了,你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决定晓之以理了,打不得骂没用,只能用这个了,最好是让这小子心甘情愿的滚下山去。 “可是,这也改变不了我们已经拜过堂的事实。” 凤娘开始暴走了,是真正的暴走。她气冲冲的喘着粗气,握紧了拳头,来回的在陈启的面前走着。有七八个来回了,她才停了下来,看着一脸淡定的陈启,冷着脸问道:“你认为你配得上我吗?” “怎么会配不上?” “我是一寨之主!” “我是家中长子,也是一家之主。” “我武功比你厉害。” “我上过两年私塾,你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吧?没关系,我慢慢教你。” 这是陈启从侯一清那里探到的消息,更何况婚书上那歪歪扭扭的签名,就足以说明这一切了。 “你······”凤娘说武的,陈启偏偏说文的,她身为清风寨的大当家的,何曾见过这般无赖的人,也真是气急了,马上脱口而出,“你毛长齐了没?” 陈启真的是惊住了,凤娘竟然这般的凶猛,连这种话都问得出口?不过,我喜欢! 凤娘自己话一出口,当然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这种话,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口中问出来,要是被外人给听见了,那可是石破天惊的。 “我比你高!”她马上就自动的略过那句话,转移了话题。 “有本事过两年再看看。” “过两年就过两年。” 陈启回得快,凤娘也就顺嘴说了。这可把陈启给高兴坏了,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是你老公我的对手呢?嘿嘿!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凤娘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这话出口,不是正中了这小子的下怀了吗?她知道这是冲动之下的话,自己太过激动了,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只好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慢慢的平和下来。 “那你就滚下山去,等两年后比我高了再上山。” 这样的反击,显然是有些出乎意料的,陈启错愕了一下,想想凤娘既然能做清风寨的大当家的,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这么有挑战性的女子,才配得上我陈启。 “那可不行,这两年,我要留下来多陪陪娘。” “住嘴!那是我娘,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 陈启笑了,露出白生生的牙齿来,“我都叫了半天了,娘都已经认了。还有,你别以为我留在山寨里是为了你。” “哼!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吗?” “真的不是为了你!”陈启一脸的正经,“娘已经病了这么久了,我有办法让娘的身子好起来。” 显然凤娘对于陈启说的,极为的不相信,从她那轻蔑的眼神就能够看得出来了。 “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小荷姐,看娘中午是不是吃了两大碗的粥,还吃了许多菜。那可都是我做的。” 凤娘当然不认为陈启是在说谎了,这种事一问便知,要是陈启说了谎,直接在娘的面前揭穿他,娘自然也就不会接受这个小子了。只是,陈启的话,也让她有些惊讶,她虽然忙,但只要在山寨里,每天还是会去看一下陈月桂的。 平时只是小半碗的粥,陈月桂就吃不下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吃掉两碗粥,还吃了很多菜呢?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无疑陈启的话,特别是说有办法能让陈月桂的身子好起来这句话,对她来说,是直接抓住了她的心。 没有什么比能让陈月桂的身子好起来,更让她挂心的了。 第二十三章 条件(一) “你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大话,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陈启岂会不知道凤娘肯定不会全信自己的,这事要是光凭着自己说说,她就信了,那还真见了鬼了。他敢这样说,自然也就准备好了怎么应对了。 “凤娘,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他又叫凤娘,也看到凤娘眼中的怒火了,却置之不理,“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打赌?”凤娘有些狐疑的看着陈启,在她的心里,眼前的这个瘦弱的少年,似乎已经不是那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了,那坚定的眼神,淡然的微笑,完全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少年的脸上,倒像是一只千年的老狐狸,总是在引诱着自己上钩。 打赌?这小子肯定是觊觎自己,想要赖着自己不走了,这估计就是赌注没错了。所以,自己完全可以不去理会他,拒绝了了事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赌?你还不够资格!” “你怕了吗?” “想用激将法,你还嫩着呢!把你那轻蔑的笑收起来。” “你是真的怕了,担心会上我的当。你不是鼎鼎大名,最为自信的清风寨的大当家吗?你的自信哪里去了?”陈启不仅没有把轻蔑的笑收起来,反而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自信,“不过,这对我来说,倒是个好现象,证明你已经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怎么样?动心了吗?” “你!”陈启最后加的这一句,本来就是要激怒凤娘的,凤娘却及时的收住了,反而更加的坚定了,“你还是省省吧,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一会我就让人送你下山。” 凤娘决定不和陈启纠缠了,因为陈启说得没错,她是真的发现陈启有些与众不同了,再多纠缠下去,她担心自己总会不小心踩到了陈启设下的陷阱的。所以,她决定强行把陈启送下山,并下令不许让陈启踏上清风寨一步。 说完,她直接转身就走了,已经走了四五步了,身后却又传来那该死的家伙懒懒的声音,“你想让娘的病一直好不了吗?” 这一句话,直接让凤娘停住了脚步,她虽然很反感陈启这样称呼自己的娘亲,但无疑这么多年来,娘亲的病,一直都是她心头最为牵挂的痛。 看到她停了下来,虽然没有转头,陈启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只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可以试试。我们就以两月为限,若是娘的身子没有大的恢复,我自愿下山,这辈子不再踏上清风寨。” 陈启看见凤娘已经转头了,眼里带着犹豫,但这说明她已经心动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提什么打赌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赌注。” “你真的不要什么赌注?” 凤娘还是将信将疑,看了陈启一眼,终究是问出了口。 “当然!” “若是两个月后,我又将你赶下山去呢?” “只要娘的身体能好起来,我毫无怨言。” 凤娘都这样说了,就表明了自己最少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留在清风寨了,虽然时间短了些,但陈启愿意自己和自己赌上一把,相信到时候凤娘不会赶自己走的。 “好!不过,我有条件,你必须答应。” “你先说。” 凤娘瞪了陈启一眼,没想到陈启真的这么精明,竟然这样回话。 “你是怕我开出什么你接受不了的条件吗?” “不是!你要真开出来了,我也不一定答应。再说了,我的意思是,我也有条件,只是让你先说。” “你为何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陈启笑了,“你放心,我的那些条件,只是和娘有关的,是为了让娘的身体早点好起来,和你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倒不如你先说来听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启自然不会客气了,“这第一条,我会搬去和娘一起住。当然了,你也必须搬过去。” “你······” “你先别着急,听我说说理由。”陈启看着凤娘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我搬过去,当然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娘了,因为这往后的两个月,娘的饮食起居,都由我来负责,小荷姐只是帮忙就行了。” “有一句话叫病由心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从凤娘眼中的疑惑,陈启就知道,她也许是听过病从口入的,但估计是没听过病由心生这个词的,“简单的举个例子,你应该就能够明白了。” “所谓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陈启知道凤娘没读什么书,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懂《关雎》这首诗的意思,他觉得也没必要整首诗背出来,就选择了最为简单易懂的两句,果然看见凤娘的眼中有一些怒意。 凤娘当然发怒了,在说和娘亲病情相关的事,这家伙竟然在说这种带着挑逗的话,怎么能不让她发怒了。只是陈启既然说是举例,那也只好不去理他,让他继续说下去了。只是毫无意外,在她看来,陈启又在胡说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有好看的女子,会得到男子的爱慕。只是,这个男子怎么都得不到女子的心,当然会着急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陈启一本正经的说着,“这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只是一天两天还好,若是长期这样下去,不生病那就奇怪了。” “我知道你很忙,因为你是清风寨的大当家的。只是你一忙,陪娘的时间就少了,娘有时候想和人说说话,解解闷,总不能整天只和小荷姐说吧?你可别忘了,你是娘的女儿,是娘最亲的亲人,哪个做父母的,不想着儿女能够承欢膝下呢?” 他这一番指责,凤娘的脸都是红了起来了,当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惭愧。她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确实陪在陈月桂身边的时间少了,更不用说是陪着陈月桂说说话了。 “身为女儿,你就不感到惭愧吗?”陈启直接加上了一把火,出声质问,“如果你觉得惭愧的话,就应该多抽些时间,多陪娘说说话。只要娘的心情好了,自然也就吃得下,睡得香了。” 第二十四章 条件(二) 凤娘低着头,有些沉默。她当然也不会想到了,陈启让她搬去和陈月桂一起住,除了确实对陈月桂的病情有帮助之外,还有他自己的用意。人都是感情动物,一旦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感情的。 当然了,陈启还相信一句话,想要拴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拴住她的胃。特别是在这个时代,他有把握凤娘会喜欢上自己给她做的饭菜的,喜欢到那种一顿没吃上,心里就会痒痒的地步。 看着凤娘有些惭愧的神色,陈启知道该适可而止了,“当然了,我可没想和你住一个房间。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你······” 凤娘抬头,眼中的怒火却很快消散了,因为她看见的是陈启眼中平和的笑意,那完全不是一个登徒浪子在说完那句话后,该有的样子。她突然有些感激陈启了,不仅仅是因为陈启之前说的那番话,还因为陈启最后的那句话,让自己从深深的惭愧之中,跳了出来。 “我答应了!” “很好!”陈启先给了凤娘一个肯定的微笑,马上又开始提条件了,“第二个条件,把二楼朝南的那堵墙拆掉,改成一个平台,再种一些赏心悦目的花。再把小楼东边和南边的树砍掉一些。” “这个没什么问题。能说说为什么吗?” “娘需要一个可以活动的空间,也需要阳光。那里的树林太密了,把阳光都遮挡住了,住在那里,整个人都会觉得心情不好了起来,你没感觉到那里太过昏暗阴森了,走进去人都会很压抑的吗?” 凤娘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陈启一说,她还真有这样的感觉,最少白天走进一楼的时候,总会觉得阴森森的。 “那个平台,当然是给娘闲时活动活动的,因为娘很快就会好起来,能自己下床走动了。你练过武,应该知道,活动一下,可以加快人身上血液的流动速度,自然也能够让身子更为的康健了。”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只是凤娘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是陈大旺吗?她可不相信,陈大旺会说出这么多有道理的话来。 “还有吗?” “有!第三个条件,你让人多去找一些开脾健胃消食的东西,比如山楂、陈皮、茶叶、野菜、南瓜、香蕉······” “等等,你说香蕉?那是极南的地方才有的,送到这里也就烂掉了。” 陈启苦笑,他可不知道这里没有香蕉。当然了,他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说出什么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来,因为他也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的。看来,往后得小心谨慎一些了。 “总之是这类的东西就行了。” “好!还有吗?” “没有了!” “没有了?” 凤娘真的觉得意外,她完全没想到,陈启的条件竟然这么的简单,真的可以说是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她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少年,刚才对着自己说的那句“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的话,该不会是假的吧? 她突然有些责怪自己了,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可笑的在乎这句话的真伪呢?是不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这样说过? 陈启不知道凤娘在想些什么,他毕竟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所以,他决定提醒凤娘一下,让凤娘不要一直皱着眉头,因为凤娘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太好看了。 “凤娘,你的条件呢?” 凤娘当然没有笑,这让陈启未免有些失望了, “第一个条件,我娘是我的,娘这个字,你不能叫。” “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 “因为娘是不会答应我不叫她娘的。” 凤娘简直快要气结了,陈启却又发现,原来凤娘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 “你看什么?” 凤娘没想到第一个条件陈启就直接理直气壮的给否了,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就差口水没掉下来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陈启竟然这样回答:“当然是看你了,谁让你长得这么美。” 凤娘是个古代人,还是个实际上未出阁的姑娘,当然这点陈启是否认的,因为自己和她连堂都拜了,她已经是自己的老婆了。当然了,凤娘还是清风寨的大当家的,平日里,哪里有人敢这么直白的和她说话,竟然还夸她长得这么美?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害羞了。 但也只是那么的一瞬间,她就决定了,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的有些话,自己就当是耳边风,过了也就过了。 “那就说第二个条件。”看见陈启眼中明显的惊讶,凤娘就觉得心里很爽。小子,你没想到我不生气吧?她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来,“不准叫我凤娘!” “可以答应一半!” “什么意思?” “有外人的时候,可以不叫,我就叫你当家的。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要叫的。” “你······” “这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有必要气成这样吗?” “狗屎也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我叫你狗屎行不行?” “呸!”陈启直接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凤娘这么美丽的名字,怎么能和那个···那个相提并论呢?当然了,你想叫我狗屎也可以,我一点都不介意,这样反而亲昵点。” 凤娘真的快要抓狂了,这是第一个能够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了,不断有这种感觉的人。她只觉得,要是再和陈启继续说下去,那她真的早晚会被气死的。她气得胸口上下不停的起伏着,却又发现,陈启竟然盯着那里瞧。 她倒是想要又开口责骂陈启一番的,比如“看什么看”之类的,只是她很快就明白了,这肯定又会中了这个无耻小贼的奸计的,他一定会回答,“当然是看你了,谁让你长得······”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泄气,决定不和陈启再说下去了。不说下去最好的办法,一是杀了这家伙,她当然不会了;二呢,当然是离开这里,离这个人远远的了。 所以,她转身就走了。 “凤娘,你去哪?” “去叫人拆墙。” 凤娘没好气的回着,陈启却是笑开了花,“记得等娘睡醒了再拆。你走慢点啊!等等我!” 第二十五章 同住一楼 陈启走得很慢,这大半天时间,可把他这小身板折腾得够呛的了。尤其是跟在凤娘身后,在这高低不平的小道上疾行,简直耗尽了他一身的力气了,等到凤娘去得远了,他便完全放松了下来。 走一阵坐一阵的,要不是还要回去做饭,他真想就在这密林里多坐一会。这个时候,他是多么的渴望有一个强健的身子,那就能一直跟在凤娘的身后了。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等他回到小楼,竟然看见大槐子带着十几个人,已经把二楼朝南的那堵墙,都拆掉一半了。陈启赶紧上去,和大槐子打声招呼,跟大槐子说了几句,让他在平台和大厅之间,再装上一个门。 凤娘应该早就吩咐过大槐子了,大槐子自然听陈启的。陈启倒是没想到,这些人中,竟然还有两个木匠,而且活还不错,有他们在,他自然也放心的下楼去做饭了。 凤娘正在房间里和陈月桂说着话,陈启想想,就多做了两个清爽的小菜。至于主食,当然暂时还是粥,只不过陈启做成了咸粥,还在粥里放了两块火腿,用来提鲜。 咸香的粥,清爽的小菜,又有女儿女婿陪在身边说话,陈月桂心情大好,虽然只喝了一碗粥,菜却是吃了不少。凤娘却真的有些惊讶,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稀粥也可以做得这么好吃,原来普通的青菜,也能做得这么的香脆鲜美。 以致于当陈月桂睡下后,凤娘直接在楼下问了陈启一句:“你到底是不是陈大旺?” “不是!” 凤娘只是一脸的疑问,陈启却是笑着说,“我是你的小相公啊!” 说完,陈启就赶紧溜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给拴上了。凤娘气得想要踹门,脚出去了,却又只能收住,这一脚踹下去,门塌了,估计也把楼上的陈月桂给惊醒了。她听着陈启在房里得意的笑声,只能选择不去理他了,放轻了脚步,回楼上自己的房间睡下了。 凤娘之前对陈启算不上熟悉,只是在去舅舅家的时候,偶尔会碰见他。而眼下的陈启,还是那个见到了自己,连头都不敢抬的家伙吗?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来形容这个令她生厌的家伙,再恰当不过了。 只是,这改变也太大了,大得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先不说态度,就说炒菜,她也不是没在清河县有名的酒楼里吃过炒菜,只是那些所谓的大厨们炒出来的菜,比起陈启的,那可是难吃多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青菜,陈启偏偏能做得鲜香脆爽,还能保持好青菜外形的青翠,看着就跟没煮过的一样,偏偏吃起来又不是生的。这样的青菜,连她看着都想多吃碗稀粥了,事实上,她也足足吃了两大碗。 而半夜时,因为陈月桂起夜的声音,她也跟着起来了。看着陈月桂坐在特制的便桶上那畅快的表情,闻着满屋子的恶臭,凤娘觉得,也许这小子还真有办法让自己的娘亲早点好起来,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娘亲上一次这么畅快的排便,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第二天,陈启要的那些东西,开始陆陆续续的送了来,有钱果然好办事。当天,陈启就做了一道篜山楂,在山楂上洒上一些白糖,用来中和山楂的酸味,吃起来酸甜酸甜的,倒是有上一辈子陈启曾经最爱的山楂片的味道了。 也就是这一天,陈启见到了陈月桂因为长期极少行走,已经有一点水肿的小腿。这个世界,对于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是极为的看重的,陈月桂却一点都不介意,但陈启还是不敢太过,只是帮着她按摩了一阵,就直接拉过凤娘,教起凤娘来了。 按摩的好处就是舒筋活血,对于习武的凤娘,她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干脆也把事情给包了,反正她的力道,可比陈启要强得多了。况且,陈启虽然年纪还小,毕竟是个男子,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正好,小荷姐也比之前清闲了许多,自然也跟着学一学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学的,简单极了。 “你在煎药?” 凤娘是循着中药的味道来到厨房的,她是知道陈启已经停了陈月桂的药的,闻到了药香味,自然觉得奇怪了。 陈启正在忙碌着,准备晚饭,看到凤娘进来了,顿时喜笑颜开,一副讨打的样子,“药是给我自己喝的。” “你喝的?” “是啊!我这身子当然要补一补了,好早点长个子,两年之约,我可还记着。” “什么两年之约?我早忘了。”陈启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凤娘也只好有样学样了,况且,她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什么两年之约。 “等我长得比你高了,嘿嘿!” 一看陈启那猥琐得双目放光的样子,凤娘就觉得恶心,“小子,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没有吗?” “没有!”凤娘说得斩钉截铁,“好好收起你的坏心思,否则的话······” 陈启看见凤娘竟然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眼睛盯着某个要命的地方,还虚空划了两下。他哪里会不明白凤娘的意思,赶紧双手给护住了。正想说话时,凤娘却砰地一声,把菜刀扔在了案板上,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最让陈启感到开心的事情,自然是凤娘竟然在晚饭前,搬到了楼下他对面的房间住了。他当然不认为凤娘是为了和自己住得近一些才搬下来的,凤娘也只是担心吵到了陈月桂,这才无奈搬到楼下来住的。 她身为清风寨的大当家的,每天自然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处理的,难免那些大大小小的喽喽们,总是要来找她汇报事情的,肯定会打扰到陈月桂的。她之前没和陈月桂住在一起,自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陈启也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见到凤娘的两个舅舅,也没有见到二当家的了,却是清风寨在清河县里,还有着几处产业,一家绸缎铺,一家米店,一家茶叶店,正是这三位在清河县坐镇经营着,每隔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一趟。 而三当家的,叫做朱伦,是一个精廋的汉子,应该有四十几岁的年纪了,他和大槐子,便跟在凤娘的身边,打理清风寨的大小事务了。大槐子表面上是凤娘的护卫,但事实上,也可以算是清风寨的四当家的,毕竟凤娘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都是经他去处理的。 第二十六章 做假账 二当家刘黑达是和凤娘的二舅陈大河一起回来的,陈启很不喜欢这个刘黑达,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的腱子肉,却偏偏长了一张白净的脸。他不喜欢刘黑达,是因为刘黑达的目光,看着凤娘的时候,总是火辣辣的,不言而喻。 而看着陈启时,那种阴森的感觉,又总让陈启觉得,这家伙大概是要找自己麻烦的,而且不是普通的麻烦。好在,他知道,这家伙只住一两天,就会回清河县去了。只是,他也不敢大意,毕竟还有两个晚上要过的。 “凤娘,怎么还没睡?” 看着凤娘的房间还亮着灯,陈启直接不出声的敲门了,他知道自己一出声,凤娘肯定不会给自己开门的。趁着凤娘开了门,还没反应过来,他直接就侧身溜了进去。 “嗞······疼!你轻点,别把娘给吵醒了。” “你来做什么?” 凤娘终于放开了陈启的手腕,压着声音问。陈启却已经走到了桌前,高然的烛火下,放着几本翻开的册子,旁边还有一个算盘。 “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没有!出去!否则我揍你。” “你这是账本吧?”陈启总算看清了上面那些歪歪曲曲的字了,好在大写的数字,还比较好认,“你不知道我是算账的能手吗?” 陈启并没有说谎,前世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审计,自然对算账这些东西极为的熟悉了。凤娘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了,只是冷笑了一声,“我怎么发现你不止是脸皮厚,还喜欢吹牛呢。” “你有没有空白的账本,拿来我帮你整理两页,你看看就知道了。当然了,要是没有改进,我可以保证三天不主动找你说话。” 凤娘不由得眼前一亮,她最烦的就是陈启老是没皮没脸的找自己说话,当着陈月桂的面,她又不好发火。要是这小子说大话了,没把这帐算得让自己满意,能清静三天,也是不错的事情。况且,这好不好,也是自己说的算的,何乐而不为呢? “那行!”凤娘答应着,打开一边的柜子,随手就拿出了一本空白的账本,放在了桌上,“要是不能让我满意,也不用你不和我说话,我出去住三天。” 她这招是真的绝,也不用管陈启守不守承诺了,直接离开小楼,陈启想找她说话,那也找不到了。 “行!”陈启倒是回答得爽快极了,还故作大方,“要是你满意了,放心,我也不会一直缠着你的。” 凤娘倒是有些惊讶,她当然不知道,陈启这是欲擒故纵,因为陈启也知道,一旦逼凤娘太紧了,她是肯定会烦的,这一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直接在凤娘的位置上坐下,随手拿起面前的账本。这古代人写字的习惯,都是从右到左,他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看了两页就基本能习惯了。这账本是空白的,记录也极为的简单。 最右边写着日期,正是上个月的帐。后面的也极为的简单,每一列就是一件货物的出售记录。从上到下是物品的名称、单价、售出的数量和收入的钱数,到页尾时,有个汇总。这些项目虽然没有写出来,但他却看得出来。 他又拿起另外的一本账本,这上面记的,却都是店里的各项花费,进货、饮食、各种杂费等等。这两本账本,却都是米店的帐,也就是凤娘的大舅陈大江管的那家店。 这些东西看起来倒是简单,他也没打算复杂化,还是决定暂时分成了两本账本来记账。他拿起毛笔来,开始在空白的账本上画了起来,画的却是一个简易的表格。当他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凤娘却也是不由得有些惊讶。 听到凤娘低低的惊呼声,陈启忍不住抬头给了凤娘一个得意的微笑,凤娘却马上回了他一个白眼。他的这手楷书,可还真是练过的,恰好是上辈子被凤娘拒绝时,因为心情烦躁,硬是逼着自己学的毛笔字,主打就是楷书,整整七个月,之后就偶尔也练练手。 虽然他自认自己的毛笔字是不怎么样的,但也还算是工整,看在凤娘的眼里,自然是让她感到惭愧的,她甚至连这上面的字,都还无法全部认全。若不是为了这些生意,她这一两年才简单的学上一些,她可连私塾都没有上过。 陈启并没有增加什么项目,只不过在汇总的那一栏,多写了汇总两个字罢了。而至于繁体字,因为练毛笔字的关系,他会写的倒是不少。当然了,除了汇总的那一栏,别的涉及到银子的,他都用简体的改过来了,这样可以看起来简单清楚一些。 而至于阿拉伯数字,他可不想用这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还是收敛一些的好,他可是记得,凤娘曾经问过自己到底是不是陈大旺的。很是庆幸的,简化的数字,凤娘竟然大部分都认识。 账本的格式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看起来简单了许多,一目了然,这自然不会引起凤娘太大的怀疑的。看到陈启将算盘拨得飞快,凤娘也知道,陈启并没有欺骗自己,他是真的懂得算账的。 已经是深夜里,陈启总算是将这些帐都理清楚了,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只是,他总感觉。这绸缎庄的账目,特别是收入方面,应该是有问题的,作为最为贵重的绸缎,一整个月的进项,竟然比起茶叶店,还要少了一成。 “凤娘,这绸缎庄是谁在看着的?” “二哥!” 二哥就是二当家的刘黑达,虽然他年纪比起三当家朱伦要年轻,但武功却比朱伦要高,也更为的心狠手辣,这才排行在朱伦之上。 “有请账房先生吗?” “有!三家店都请了。” “这绸缎庄的生意不好吗?” “我倒是去待过一阵子,还好啊!” “既然还好,怎么可能进项比茶叶店还少呢?” “这······” “你看看这每天的生意,都是一到三笔的卖出,总不可能每天都这样吧?” “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可能有人做假账。”陈启巴不得能找到刘黑达的把柄,谁让他觊觎自己的老婆,还用那种阴森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怎么可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最好让人暗中查一查这个账房先生,看一看他名下的房子、平时的花销等等,是不是和他的月俸相符。如果不是,那他一定在做假账。” 第二十七章 抓了周胡子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陈启又不放心的检查了一下门窗,拿了一根木棍顶在了窗户上,门那边和凤娘对门,他不相信刘黑达有这个胆。做好了一切之后,他才安然入睡,这一晚,果然是安全的。 第二天一早,他就听说刘黑达已经提前走了,这让他稍稍的放下心来。只是再想想,刘黑达走得这么的急,是不是他会有什么奸计呢?这样一想,让他一整天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做饭的事,也交给了小荷姐。 好在这几天,他也开始教小荷姐做饭了,自己只要在旁边站着,小荷姐不清楚的地方,她自然会问的。 凤娘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这一整天,陈启竟然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这反而让她感觉有一丝空落落的了,习惯了这家伙时不时不要脸的话,突然间没了,实在是让人有些不习惯的。 该不会这小子说三天不主动和自己说话,就真的三天吧?自己好像没说他的帐做得不好吧? 等到了天黑的时候,凤娘看见陈启有些鬼鬼祟祟的拿着一大捆的绳子,便跟着他。却见他转到了屋后他房间窗户外面,又是爬树,又是弄绳套的,难不成是要下套抓野猪? 只是弄完了这些,陈启就直接回房去睡了,她也只好跟着回房,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知道,这个令自己感觉到又是讨厌,又是好奇的家伙,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搞这些东西的,更何况是背着人做的。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难免想起这些天来和陈启的相处,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有时候却也不是那么的讨厌。更何况,陈月桂的身子确实一天天的好起来,扶着她在平台上散步时,也已经不用花费之前那么大的力气了,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如果说这点,她还是要感谢陈启的。只是又想起了他那烦人的讨厌嘴脸,一丝丝的好感,很快就荡然无存了。 她当然也想到了陈启昨晚说的有人做假账的事。这三家店,是在她成为大当家之后才开的,她只是不喜欢打打杀杀,也觉得这一辈子都做山贼,有些不可取,才想出了开店的事来。她希望往后,可以让整个清风寨都摆脱山贼这个身份。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的是,从开业那天起,米店和茶叶店的收入都在缓慢的上升着,只有绸缎庄,一直半死不活的。如果扣除掉所有本钱的话,这绸缎庄,几乎便是不赚钱的。这让她不得不认真的考虑一下陈启说的话了。 也许,是该派个人调查一下那个账房先生了? 她翻来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了,觉得有些困,正准备不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隐约的却是听见屋后有什么动静。身为一个习武之人,警惕性是必不可少的,她的双耳,自然也比常人要灵敏多了。 她知道自己不会听错,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靠近这小楼,而且方向应该是对面的房间。该不会是冲着陈大旺的吧? 她心里想着,马上翻身而起,想要出去看个究竟。只是她的手刚刚拔掉了门栓,耳边却是听到了一阵惊叫声,当然是人的惊叫声了。 所有人都被惊叫声吵醒了,陈启冲出门去时,已经有火光亮起了,是凤娘安排的那两个保护陈月桂的暗哨。对于他们来说,陈月桂的安全是最为重要的事,更何况这里还有大当家在,被人这么悄无声息的摸到小楼边上,他们是难辞其咎的。 凤娘铁青着脸,她已经在高高燃起的火把照耀之下,看清楚了那个被倒着吊在树上的人是谁了。她突然想到,原来陈启入夜的时候搞的这些绳套,是为了套人,而不是套什么猎物。他是怎么知道有人会在晚上来这里的? “周胡子,你个王八蛋,来这里做什么?” 有人大声问,陈启也看见了,吊在树上的那个人,一脸的大胡子。他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但知道这过的不过是第一关罢了,那个刘黑达,一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大当家,饶命啊!饶命!” 周胡子都已经哭了,楼上平台处也传来了小荷姐的声音,“小凤,你在吗?下面怎么了?乱哄哄的。” “小荷姐,没事了。我娘还好吧?” “还好!还好!” “晚上凉,小荷姐你先进去吧,我马上就上去。” 小荷姐答应了一声,转身进去了,凤娘才开口说道:“你们先把他放下来,绑了。一会我亲自审问。记住了,动静别太大。” 陈启跟着凤娘上了楼,总算是等到陈月桂睡下了,两人才下楼来,看看天色,都已经快天亮了。那周胡子已经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嘴里还塞了一块布。 “有找到什么东西没?” “有!大当家,都在这里了。” 火把放低了,照着地上的东西,一把单刀,一根细小的竹子。 “你们两个回去吧!这里的事,和你们无关。记住了,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否则拿你们是问。” “是,是!” 他二人巴不得这事和自己没关系,赶紧转身回去了。 “把东西拿上,跟我来。” 陈启还没开口问,凤娘已经提着黑胡子,在晨曦中向着密林中走去了。陈启只好把单刀和竹子都拿了起来,跟在凤娘的身后。那黑胡子不断的挣扎着,心里想的只是,大当家这是要拿自己开刀了。 他嘴巴被塞住了,只能呜呜乱叫,发出的声音不大,倒是眼泪鼻涕,都跟着一起下来了,打湿了塞在嘴里的那块布。 这是林子里一块空地,虽然不大,但早晨的天光落下来,已经足以看清楚这的一切了。凤娘终于停住了脚步,把周胡子扔在了地上,看了一眼黑胡子,转身对还有些气喘吁吁的陈启说道:“去,把他嘴里的布拿掉。” 陈启也看见了那快布上面的鼻涕了,不禁也是有些恶心。他也不说话,直接拿起了单刀,作势要向着周胡子的嘴巴扎下去,把周胡子给吓了一跳,不断的挣扎了起来。 “别动,小心扎错地方了。” 黑胡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恐的看着陈启,终于还是安静了下来。陈启用刀尖扎进了布里,用力向外拉扯,终于把布给拉了出来。 第二十八章 招供 “饶命啊,大当家!饶命啊!” “住嘴!”凤娘一声断喝,把周胡子吓得马上住嘴了,“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你还有可能留下一条狗命。” “是,是!” 一听还有活命的机会,黑胡子自然不敢说不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杀···杀陈大旺。” 陈启真的是心有余悸,真没想到刘黑达竟然这么的狠,干脆要杀了自己了事。凤娘却是皱眉,她当然知道陈启和这周胡子之间不会有什么仇恨了,周胡子竟然要杀陈大旺,还是杀住在自己对门的陈大旺,这显然应该不是他自己的主意,他还没这个胆。 “谁让你来的?” “这···这······” “这什么这?说!” “我···我······” “你别问他了,我知道是谁。” 陈启突然插话,让凤娘有些讶异,周胡子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二当家让你杀我的吧?” 凤娘根本不用再多问了,从周胡子那惊恐的眼神中,她就知道陈启说的没错了。这就是陈启为什么要布置那些绳套的原因吧?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刘黑达要杀他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 陈启不再说话,有周胡子的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办,严格算起来,那是清风寨的家务事。所以,他看了看凤娘,朝着凤娘眨了眨眼睛,看到凤娘脸色一变,他赶紧提着刀,退到了一边。 “周胡子,我问你,二当家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杀陈大旺?” “我···我······”周胡子看见了凤娘眼中的杀气,他当然不会傻到认为大当家的不会杀他了,眼下只能老实交代了,“二···二当家的没说,只是说,如果我被抓住了,就说···就说······” “就说什么?” “就说是因为陈大旺一直纠缠大当家你,我看不惯,所以要出手教训教训他。” 凤娘转头,瞪了陈启一眼,果然是这小子惹的祸。陈启见她看过来,顺势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来。凤娘心里暗骂这家伙臭不要脸的,赶紧转头,继续问道:“你说,他给你你什么好处?” “二当家的说,事成之后,给我一千两银子。” 凤娘皱眉,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刘黑达哪里来的这一千两银子?绸缎庄?假账?中饱私囊?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 “三天后的正午,在清河县码头。” ······ “你是怎么知道刘黑达要杀你的?” 陈启就知道凤娘一定会问这个事,从她派大槐子去查绸缎庄的帐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着凤娘问。说实话,当周胡子说刘黑达让他来,是想要杀了自己时,他心里就有些后怕,要不是自己见机得快,说不定这第二条命,早已经呜呼哀哉了。 他当然也没想到,刘黑达心竟然这么黑! “其实,我也没想到刘黑达为什么要杀我,还以为他最多打我一顿。”陈启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凤娘似乎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才继续说道:“前天刘黑达一回来,我就看他看着你的眼神不大对劲。” 陈启看见凤娘的脸都黑了,猜到她可能早就知道刘黑达对她有意思了,既然凤娘不想他提,那就不提。说实话,他也不愿意提。 “我想,他是看我和你走得近,这才想要杀了我的,而且看我的眼神很是不善。原本昨天一早他走了,我还松口气。只是二舅······”陈启明明看见凤娘眼神里的刀子了,但还是继续说下去,“二舅他也要回清河县,却没有和刘黑达一起走。” “所以,我就想,刘黑达原本是要住两天,再和二舅一起回清河县的,他突然找了个理由先走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呢?我是实在担心,不得不防,他会不会是要故意做出不在场的证据,再偷偷跑回山寨来杀我呢?” “我想,这大白天里,我都和你在一起,他应该不会这么傻来杀我的,想杀我只能晚上来。所以,我就用了小时候抓野猪的办法,在窗户外放了几个绳套,不管他来不来,这总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只是没想到,他不是自己来,而是买通了那个什么周胡子。” 他说得实在是够清楚明白的了,却发现凤娘正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担心自己露馅了。凤娘当然怀疑了,她可不相信,十六岁的陈大旺,竟然凭着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刘黑达的杀心。 这已经不是陈启第一次给她惊奇和疑惑的感觉了,“你到底是不是陈大旺?” “当然是了!”陈启一本正经的回答着,不是他也会说是的。 “可是,你一点都不像陈大旺。” “我不是和你说过,上辈子我就知道你叫凤娘,我是从上辈子一路追着你到这里来的。” “你······” 显然激怒凤娘是最好的办法了,因为只要她一发怒,就会暂时忘掉自己想要问的问题。但这一次,显然陈启想错了,凤娘总是能令他刮目相看。 “你年纪这么小,就这么的有心机,你认为我会放心让你待在我的身边吗?”凤娘的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整个人向着陈启靠近,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咔嚓一声,直接捏断陈启的喉骨,“我随时可以杀了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陈启却笑了,很自信的笑:“你怕了吗?” “怕?” “你是害怕有一天真的会喜欢上我吧?放心,会有这一天的。” 陈启这样的反应,无疑让凤娘很是意外,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是这么的自信,简直是自信得令人发指。她有些想要闪避陈启的目光,因为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也许真的会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完全无视凤娘想要杀人的目光,陈启继续说着,“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第二十九章 最浪漫的杀气 陈启转身走了,溜之大吉为好,他感受到的,已经不是凤娘想要杀人的目光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杀气,犹如刀已出鞘,顷刻间欲饮血而归。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体会,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让他即使大步走着,都感觉到那刀锋正追着自己,如芒在背,浑身冷汗淋漓。 这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心里只想着赶紧离开,直到身后的那种感觉消失了,他才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自己往后是不是不要这么的张扬,是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最好,他不得不这样想,这可是关系着自己的性命,要是被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给杀了,那算什么回事啊? 他的感觉没有错,凤娘确实起了杀心,虽然只是一刹那之间的杀心。她终究是叹了口气,把自己完全的放松了下来,最少她认为,目前的陈启还是可控的,而自己也一定会盯紧了他,一旦有什么异常,那就只能杀了了事了。 一个一来就很可能让清风寨折损了刘黑达的人,还只有十六岁,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她身为清风寨的大当家的,不得不担心这个犹如灾星一般突然降世的陈大旺,她不容许陈启最终成为清风寨的隐患。 陈启突然发现,凤娘竟然一直跟着自己,就连上茅房的时候,她都会远远的看着。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却只感觉到毛骨悚然,蹲坑时感觉到的不仅仅是屁股底下的凉气,还有后背凉飕飕的感觉。 他知道凤娘是真的怀疑自己了,也在开始担心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就如同当初自己的某位“老板”一样,担心自己会抢了他的位置,动用了关系,把自己调离原来的岗位一样。 “我去洗澡,你要跟着吗?” “当然!我这辈子还没看过男人是怎么洗澡了,见识一下也不错。” 陈启只不过说说,听凤娘这么回答,他干脆就拿着换洗的衣物,就朝着后山去了。这是个僻静的地方,山溪流淌而过,四处绿树如茵,山上本来就阴凉,却也没人在大中午的就来这里洗澡。 陈启挑衅的看了凤娘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有本事你跟着来啊!凤娘真的跟了上去,就站在陈启身后一丈处。 陈启把外衣除掉了,露出瘦巴巴的皮包骨的上身,身后传来了凤娘轻蔑的笑声。他知道凤娘是在笑自己这一身的排骨,却也不觉得丢人,这副身子就是这样的,自己又不能把它给丢弃了不要。 所以,他自信的转身,眼睛定定的看着凤娘,双手却放在了裤头上,突然向下落去。一声惊叫,凤娘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凤娘脸都红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子。她躲在了一棵大树后,听着身后的哈哈大笑声,不由恨得咬牙切齿的。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她知道陈启下水了,这才放心的从树后露出脑袋来。 山溪里,看得见陈启的脑袋浮在那里,而溪边的草地上,除了陈启刚才除下的外衣外,并不见裤子。她恨恨的跺了下脚,知道自己是上当受骗了,“这个死骗子!” 她干脆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等着,却越想越是不对劲,为什么自己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来盯着这个小混蛋呢?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去做的。只是想想陈启的可怕,她却又觉得,也许没有人能够盯得住他。 这可是一个让他都觉得可怕的人,凭着一个眼神,就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还设下了圈套,把人都抓住了的人。而且很有可能,他也会扳倒刘黑达。她不放心让别人去盯着这么危险的人,只有自己盯着,才能稍稍的放下心来。 更何况,她也不想让这件事被太多的人知道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她却被山溪里传来的歌声给打断了。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我希望你越来越温柔,你希望我放你在心上。 我说想送你个浪漫的梦想,谢谢你陪我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你讲我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我希望你越来越温柔,你希望我放你在心上。 我说想送你个浪漫的梦想,谢谢你陪我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你讲我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这小子,洗个澡还唱歌,烦不烦啊?可是,这歌似乎还蛮好听的,这唱出来的意思······她慢慢的呆在了那里,这歌里面唱的,不就是每个女儿家梦想中的故事吗?他是故意在唱给我听的吗? 她静静的听着,哪怕歌声已经停了下来,她却依然沉浸在其中,直到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从她的身边飞过,才将她唤醒了过来。 她暗暗责怪自己大意,这小子该不会做了什么坏事吧?想想那小子应该洗完澡了,转头去看,却发现水面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突然有些担心,赶紧站了起来,走到了溪边,并不算太深的溪水,清澈透底,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你在找我吗?” 转头处,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上还滴着水的陈启,就站在那里,一脸的无辜。 第三十章 都是山贼 陈启没想到凤娘会带着他一起去清河县,自然也是有些兴奋的,毕竟这对他来说,也算是要出远门了。他前世也曾在蒙古大草原,在康藏的高原上骑过几次马,虽然骑术实在是不敢恭维,但好歹也知道骑马的一些要领。 看着他似模似样的,凤娘也是有些讶异,毕竟陈大旺是不可能骑过马的。马匹在这边境处,并不算少见,但大多是在军队中,以及那些有钱人或是商队的手中,普通人是不可能拥有马匹的。 很快,她就知道陈启这不过是花架子罢了,只是稍快了一些,他就差点跌下马去。好在凤娘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即放慢了马速,让陈启慢慢的跟着。 还只是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陈启就尝到了真正骑马给他带来的“乐趣”了,稍快一点,他整个人就跟要散架了一样,甚至还有想要吐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和晕车晕船同一类的,叫做晕马。 只不过,他也发现了,这其实还不算什么,因为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往后会变成某岛国的那种罗圈腿,往后走路就只能这么弓着,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可笑极了。 他不得不把马速放到最慢,使劲的将自己的双腿向外张着,直到双腿都已经麻木了。凤娘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中有轻蔑、怜悯,但更多的是看一场好戏的样子。陈启觉得自己就是这场好戏的主角,而凤娘是坐在台下看戏,再用不屑的眼神评判一番的那个观众。 好在,午后终于到了清河县了。小清河从这里流过,在十几里外汇入了大清河,河边有一个极大的码头,人来人往。 进了客栈,陈启直接就挺尸了,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凤娘扔了个瓶子在他的床上,转身就回隔壁自己的房间去了。陈启自己捡起来,拔开了瓶塞,一股药味冲鼻而来。这该不会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金疮药吧? 不管是不是,反正试下总不会错的。果然一抹到双腿内侧血淋淋的伤处上,一阵清凉传来,伤处已然没有那么的疼了。他是又饿又累,只是这个时候浑身酸软,脑袋也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却也没什么胃口,叉着双腿,拉过了被子盖住,直接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这小子,竟然光着睡了? 凤娘皱眉,但还是上前,拉了一下被子,帮着陈启把露在外面那干巴巴的膝盖给盖住了,这才转身离开了。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半夜,醒来时,在烛光中看见,凤娘竟然趴在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总还算是有一些羞耻心的,在被子里把裤子给穿上了,这才放轻了动作下了床,翻找了一件衣服,准备给凤娘披上。 “你干什么?” 凤娘果然警觉性很高,他还没走到凤娘的背后,凤娘就已经醒了过来。转身时,才看见陈启双手提着的衣服,无辜的定在那里,凤娘才知道自己错怪了陈启了。这辈子,除了陈月桂以为,还没有谁会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披上衣服的,这一瞬间,她的心里,竟然暖了一下。 但也只是暖了这么一下,为了掩饰方才的责问吓到了陈启,她在陈启还没开口前先开口了,“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等等。” 对于凤娘突然间的关心,陈启还是蛮受用的,乖乖的在一边等着。没过一会,凤娘亲自端着一个托盘来了,里面放着热腾腾的一盆莲子羹,吃在嘴里,那莲子已经煮得稀烂了,入口即化,却也不知道炖了多久了。 “少用那种眼神看我,不是我做的。” 陈启笑笑,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凤娘做的了,这里是客栈,自然是客栈的厨房里做的了。 “我可不想让你饿死了,你要是饿死了,我娘谁来照顾?” 凤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这个家伙解释,陈启心里却是偷偷的乐了,凤娘这么解释,就证明她是心虚了。只不过他这一回却没有选择再口花花,而是安静的吃着,这每一口,吃到嘴里,都是甜的。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直都很会说话吗?” 凤娘竟然看见陈启在摇头,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她诧异的再看了一眼陈启,见陈启正安静的吃着,只好等他吃完了才继续开口:“大槐子已经查过那个账房先生了,他确实有些异常,在清河新买了一处房产,只是还没有去住。” “哦!” 凤娘皱眉,有些无奈的瞪了陈启一眼,“事情已经问出来了,是刘黑达指使他做的假账。他们用别的渠道进的货,这是没走帐的,卖出去的,自然也没有走账。账房先生说,这些账,应该有四千贯,分到他手上的,有五百贯。” 陈启还是没有说话,凤娘只好接着说了,“你说说,该怎么让刘黑达把这四千贯给吐出来?” 陈启原本还在为绸缎庄的暴利惊讶,短短两年,竟然会有四千贯的利润被刘黑达给私吞了。接着凤娘的话一出口,他才知道,原来凤娘带自己来的原因,就是为了让自己找出这四千贯来的。 他知道明天中午,就是刘黑达和周胡子约定的时间了,只要到时候周胡子不出现,刘黑达肯定知道事情败露了。那么,刘黑达一定会有两种反应,一是抵赖,二是带着银子逃之夭夭,想要追回这四千贯,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你抓了刘黑达问问,不就清楚了。” “你不知道刘黑达的来历,并不奇怪。你别看他年纪不大,十年前就是有名的独行大盗,只是官府追得紧,他才不得以隐姓埋名,投入了清风寨。他这种人心狠手辣,做事一向不计后果的,想要他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他武功高强,想要抓住他的话,动静一大,肯定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只能是得不偿失。” 陈启呆了一下,看来,清风寨的这些生意,也是见不得光的。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这些人见不得光,毕竟都是山贼。 第三十一章 设计 “你别故意装傻,我知道你有办法。”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我是应该开心呢?还是应该高兴呢?” “你少得意,快说!”凤娘直接站起,从桌面上探过身去,眼中带着杀意,声音却很温柔,“这样,我就可以找到你还有点用这个理由,让你多活一段日子。” 陈启身子稍稍后仰,离凤娘终于远了一些,那温柔中的杀气,才稍稍的收回去一些。他越来越发现,自己要追上这个女人,前路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的凶险,肯定是不亚于唐三藏去西天求取真经了。 这个女人,真的随时有可能会杀了自己的。她是山贼,是山贼的头,杀个人算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卸磨杀驴呢?” “你是驴吗?要不要我杀头驴给你看看。” 原来这个女人除了是个恶魔之外,还知道身为一个女人的权利,那就是可以蛮不讲理。 “除了账房先生,店里的伙计参与了吗?” “没有!他们是城里的普通人,连字都不认识,更不用说看账本了。更何况,平时山寨里的人,也不会轻易的去店里,免得暴露了身份。” “你要是早些和我商量,也许会好办一些。” “什么意思?” “你们现在抓了那账房先生,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话,应该是下午他离开绸缎庄后,到家的时候抓的吧?”陈启看到了凤娘眼中的惊讶,就知道肯定没错了,“你们抓了他,明日一早,他要是没去绸缎庄上工,刘黑达肯定会怀疑的。” “少说废话!怎么办?” “有两个办法,就看你是想要真的追回那些钱,还是只想杀了刘黑达了事了。” “都说一说。” “如果只想要杀了刘黑达,那就好办多了,趁着天还没亮,摸黑把他给围了,杀他应该不是太难。” “说另一个。” “看来你还真是个财迷啊!”是不是女人都这么的拜金呢?陈启苦笑,得拼命赚钱了。 “那钱是整个山寨的兄弟们的,当然要追回来。” 陈启当然不会认为,凤娘说的是假话,因为她连想杀自己都说出口了,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说假话呢?他不禁对凤娘有些刮目相看了,越是相处,他越能发现凤娘身上的优点和缺点。 最大的缺点,当然就是心软了,她总会没来由的心软。而优点就多了,长得高、长得美、肤色健康、身段苗条、总是一脸的正经、还喜欢有话直说。当然了,还特别的大方、聪明、可爱,是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连想杀自己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可爱。 “把你贼溜溜的眼睛收起来,我不介意把它们都给挖了。” “别,别!”陈启刚才有些忘形了,总算这魂是被凤娘的话给招了回来了。他知道这又是凤娘的一个优点,不喜欢说笑,“你们抓了账房先生,就算账房先生可以找理由请几天假,早晚也是会露馅的,毕竟他应该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在刘黑达的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的。” “而明天中午,刘黑达要是见不到周胡子的话,不外乎两个想法。一是周胡子事败,当场被杀了。二是,周胡子事败,被你给抓了,还把他给供出来了。再加上账房先生突然请假了,如果我是他的话,一定会认为周胡子是被抓了的。” “你也说过,刘黑达以前是个心狠手辣的独行大盗,连官府都抓不到他。所以,遇到了这种事,刘黑达是肯定不会落荒而逃的,反而会变得镇定起来。他第一步想的,当然是逃走,而如果急着逃走,那四千贯,他肯定不会带在身上的。” “为什么?” “很简单,谁会把四千贯那么重的东西放在身上呢?他还想不想活命了?当然了,如果这四千贯,他已经花掉了,那就另说了。我想,他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花掉的,因为他喜欢你。” “少胡说!” “好吧!所以,他要的,可不止是这四千贯,四千贯也许对常人来说,是不小的数目,对一个独行大盗来说,那也算不上什么,抢一户有钱人家,估计就有了。当然了,他很可能也不会放在自己住的地方。他住在什么地方?” “就住在店里后面的院子。” “这就对了,店里人来人往的,绸缎庄的仓库,应该也在这院子里吧?如此一来,刘黑达更不会把钱放在这样的地方了。他有没有什么个人的喜好?比如女人。” 这个时候说女人?凤娘的眼神顿时就凌厉了起来,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找出这个女人来,钱应该是放在她那里了。晚上如果找不到的话,明天记得不要有人出现在码头,给刘黑达一点缓冲的时间。当然了,他武功高强,最好还是你亲自盯着他,看他有没有去找哪个女人。” “如果没有的话,那他一定是不要这些钱,直接准备跑了。他完全可以先跑了,等以后再偷偷的回来找这个女人。当然了,也许根本就不会回来了。你想想,他如果要跑,会往哪里跑?” “水路,从码头坐船,出小清河;陆路的话,他不敢走陈家坳这条路,最大的可能是往龙城。” “会不会进山呢?” “倒是有这个可能。进了山,那就难办了。” “平时若是山寨里有什么事,你们是怎么联络的?” “大槐子会去通知他的。” “这就好办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不进山。” “很简单,让大槐子明天上午去告诉他一声,就说周胡子失手,反抗中被杀了,二我受了伤,差点死了,你正在山寨里清查到底是谁让周胡子下的手。这样一来可以让他暂时松懈一下,二来也给他足够逃跑的时间。” “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去拿了那些钱之后再从容的离开的。不过,你千万记住了,让大槐子说完话,就以要去和大舅二舅他们说一声做理由,直接走,免得引起他的怀疑。” 在说到大舅和二舅的时候,陈启明明看见凤娘的脸色都变了,干脆装作没有看见,自己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了,我要睡了!” 第三十二章 李家大军 对于凤娘能把马换成马车,陈启还是很感激的,毕竟自己腿上的伤还没好,骑马是肯定不行的。对于她又突然一点都不理睬自己了,陈启还是心知肚明的不去打扰她的。 只是一天的时间,凤娘就带着他准备回山寨了,这似乎证明了刘黑达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大槐子还留在清河县,估计就是留下来善后,毕竟绸缎庄还要有人去打理,新的账房先生还需要找。 马车上放着一袋子的钱,陈启一摸就知道了,有银子,有铜钱,好像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 凤娘放心的就扔在这里,陈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试自己,干脆当着她的面,摸了几下,也就停下了。他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了,就算是打算盘,那也不会打到凤娘的头上的,所以就对着凤娘笑了笑,在马车上一躺,不再理会她了。 不理会她当然是因为凤娘也不理会他的原因了,只不过,这样躺着,双手抱头,看着赶着马车的凤娘那背影,他还是愿意的,而且感觉到很是满足。就算是这条路无尽的长,长到没有尽头,他也愿意一直走下去。 凤娘偶尔回头,看到他一脸的贱笑,心里就更烦了,只好尽量的不去回头。她是真的烦,不止是因为身后躺着的这个家伙,还因为刘黑达的事,毕竟刘黑达可是山寨的二当家的,义父生前,他就已经是二当家了。 只是这种烦恼,很快就被身后隐隐的马蹄声打断了,不过一会,马蹄声让大地都是颤抖了起来。她稍稍加快了马速,终于在身后的奔马到来之前,拐入了一处岔路中停了下来,将大路给让了出来。 这么多的马蹄声?陈启也是好奇的坐了起来,看向了官道上,远处扬起的尘土,如同一条黄龙,根本就看不见尾。这是大军在行进吗? 很快他就看到了旌旗招展了,蜿蜒的官道上,长长的一列。当先的是淡黄色的旗帜,迎风烈烈,一个斗大的唐字,就在旗帜中间。接着是一面红色的旗帜,上面写的却是个稍小一些的李字。 随着一面面的旗帜出现,他也终于看见了马上的骑士,轻甲在身,枪戟在手,刀剑在旁,煞是威武。他是第一次见到大军行军,自然看得津津有味,凤娘却轻轻皱眉,因为那战马飞驰而过时,她明明看见那个身披银甲的将军,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 有些熟悉的感觉,她却已经忘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 “那个王八蛋是谁?长得油头粉面的,像个唱戏的。” 陈启的声音,将她从思索中拉了回来,这小子话里怎么都是酸味? “关你屁事!” “那个王八蛋直勾勾的看着你,当然关我的事了。看我哪天教训教训他,竟然敢看我······” “住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陈启只好笑笑。 “你吹牛也要看对象的。那是三晋节度使李家的兵,身穿银甲,这是李家特有的标志,看年纪,不是李颌的大儿子,那就是他的二儿子了。” “李颌是谁?” “李颌是······” 凤娘没有继续往下说,想想自己实在没必要和这家伙解释,便不再理陈启了。谭张在和朝廷作战的事,她当然知道,只是这李家,难道也要参与其中了?兵灾,是她不愿意看到的,这意味着生灵涂炭,李家要是卷入了,很可能战火有一天会卷到这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大军却也不知道有多少,前面最少是两千骑的战马,紧跟着的是跑步前进的长枪兵、弓箭兵,只是见不到辎重。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这大军才终于过完,尘土也慢慢的落尽,马车也终于缓缓的动了起来。 陈启看得见凤娘脸色凝重,肯定是藏着什么心事的。他倒是想要问一问凤娘有什么心事,自己好帮着她分忧一下的,但还是忍住了没问,这个时候问,肯定是自讨没趣的,等凤娘需要自己的时候,她自然会说的。 下午,终于看到了清风寨的路口了,凤娘却没有转进去,而是直接驾着马车,冲了过去。这是去陈家坳的方向,陈启还是认得的,只是他也不知道凤娘到底是不是要去陈家坳,他根本无所谓,去天涯海角最好了。 “大当家的好啊!” “大当家的,您又下山啦?” “大当家的······” ······ 看来,凤娘是经常回陈家坳了,还没进镇里唯一的那条街道,就已经有很多人跟她打招呼了,看样子却一点畏惧的样子都没有。平民百姓不怕山贼头子,这却也是件奇怪又难得的事,最少证明了,凤娘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如此一来,对陈启来说,当然算是好事了,一个好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杀人呢? 只不过,从凤娘对那些问候她的人的称呼来看,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她的亲戚,当然也算是他陈启的亲戚了,因为大部分也都跟他打着招呼,大旺大旺的叫着。他只能露出自认为亲切可爱自然的笑容来,啊啊的回应着,因为他基本就不认识这些亲戚们。 很快马车就在街中停了下来,陈启大概知道凤娘是要做什么了。买米粮、菜蔬、肉类、油盐等等,这些东西山上都有,凤娘的两个舅舅,也都在清河县,所以,她应该是要去陈大旺家了。 陈启也很是识趣,腿上的伤,不过是破皮罢了,虽然碰着会疼,但稍稍张着腿还是能够走路,能帮着提提东西的。这马车上,大部分的地方,都被这些东西给占据了,陈启只能蹲在角落里,心里却喜滋滋的,毕竟,这怎么也算是新媳妇过门的第一天吧! 直到凤娘瞪了他一眼,他才收起傻乎乎的笑容来。 凤娘当然知道陈启心里在想什么了,否则他不会这样傻乎乎的一直带着笑。这小子一直都这么贼,一定是猜到了自己的去处了,她不知道是该佩服这家伙,还是该更为的警惕这家伙。 马车缓缓的启动了,一直向前,因为陈大旺家,就在镇尾的角落里。 第三十三章 一家团圆 “娘,二旺,阿妹,我回来啦!” 陈启直接大喊,马车一停稳,他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却碰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只不过,原本看他毛毛躁躁,一脸黑的凤娘,见他这个样子,却终于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笑容来。 总算是能让凤娘笑出来,陈启觉得,这疼真是值了。他已经看见何五月快步迎了出来,连二旺和阿妹也都跟在身后,那一脸的喜色,不会是假。这让陈启也不禁有些责怪自己了,半个多月了,又不是多远,怎么就没有回来看一看他们呢! “娘,新媳妇上门来看您了!” 凤娘心里暗骂,当着何五月的面,却又不好反驳。二旺和阿妹没心没肺的笑,何五月却是愣了一下。 “婶子!” 凤娘还是按照旧称喊了一声,她当然看得见何五月脸上的失望了。但那失望也不过一瞬之间,何五月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容,“大当家的,里面请!里面请!” “婶子,您还是叫我小凤吧!” “好,好!”何五月嘴上答应着,接着却喊:“二旺,阿妹,来,帮大当家的拿东西。” “娘,什么大当家的?这是您的儿媳妇,叫小凤就行了!”陈启直接无视凤娘了,“来,二旺,阿妹,叫嫂子。” 如果可以,凤娘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家伙给宰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只是,当着何五月的面,她却还只得强行忍着,笑着。 “嫂子!” 阿妹还有些怯生生的,二旺却真的直接叫了,凤娘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到底是应还是不应啊? “好了!你嫂子第一次上门,还有些生分,等下次来就好了。愣着干嘛?帮你嫂子提东西啊!” “哎!” 二旺答应了一声,凤娘只好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他。陈启给她挖了一个坑,在她快要被埋进去的时候,又把她给拉了出来。若不是当着何五月的面,她相信自己肯定已经把这小子抓住修理一顿了。 她趁着回头拿马车上的东西时,给了陈启一个死亡的眼神。令他意外的是,陈启竟然神色不动,反而拉着叫着“哥哥”走上来的阿妹的手,说道:“阿妹,你还没叫嫂子呢!” “嫂···嫂子!” 阿妹真的叫了,凤娘心里当然不肯答应了。她已经后悔和陈启一起来看何五月了,不管是自己来,还是这个混蛋自己来,都可以少了这些尴尬。 “哎!” 陈启都呆了一下,他可没想到,凤娘竟然真的回应了阿妹。看着阿妹眼中那还带着羞涩的满足,陈启就只当凤娘这是不忍心不回应阿妹了。 “阿妹,你哥可会做饭了。” 听到这一句,陈启就知道要坏事了,自己原本是想要坐实和凤娘之间的名分,却没想到凤娘竟然顺水推舟,打算坑自己一把了。他只好赶紧思索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 “哥?”阿妹摇头,说她哥哥可会做饭了,不如说她哥哥可会吃饭了,她还能相信点,“我哥不会做饭,阿妹做的才好吃。” 陈启也没少吃过阿妹做的饭,在这个家里来说,还真是阿妹做的最好吃了,因为她总能在稀粥里面,捞出小半碗的饭给陈启。 “就是,嫂子,我哥哪会做饭,还是阿妹做的好吃。还有我娘。” 何五月一边帮着拿东西,一边在听着孩子们说话,她眯着眼笑,大旺能讨上大当家这样的媳妇,那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真的,大旺还烧过饭给我娘吃呢!” 大当家会说谎吗?大当家说过谎吗?很显然在何五月、陈二旺和阿妹的记忆里,那是没有的,所以,他们都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就站在一旁,什么都不干的陈启。陈启当然不是不想帮忙了,只是腿上的伤,走路时总会碰到的。 既然凤娘给出了难题了,他陈启也就只能接招了,顺便看能不能拉凤娘下水,“是啊!我会做菜,还是我媳妇教的呢!我媳妇可贤惠着呢。媳妇,走,咱一起做饭去。” 凤娘心里暗骂了一声,这次又没讨到便宜,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除非自己不认账,否则的话,还真不好圆。 “我做,我做,怎么能麻烦大当家的呢!” “娘,这可是您的儿媳妇,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多见外啊!二旺,东西搬完了,你把娘和阿妹都看住了,别让她们进厨房。看你哥哥嫂子给你们露一手。” “好咧!” 二旺爽快的答应着,他才不在乎自己的哥哥嫂嫂做的饭菜好不好吃,在乎的是能够亲口吃上大当家亲手做的饭菜,说出去是多么有面的事情,这陈家坳,绝对没人再敢欺负这家子了。 陈启圈着腿,一拐一拐的向着房里走去,顿时就引来了这一家人奇怪的眼神,他只好趁着他们还没问出口,先行解释了,“阿妹,哥没事,是你嫂子心疼哥哥,说往后哥回家,可以骑着马回来。这是你嫂子教学骑马刮的,过两天就好了。” “骑马?阿妹也要骑马。” “行!等哥先学会了教你。”他自然也看得见二旺的眼睛里在冒星星了,“二旺,到时候也教你。” “好咧!” 二旺倒是回答得爽快,阿妹年纪最小,却最有自知之明,抬头看着陈启,“哥,阿妹还小,够不着马镫子。” “没事!”陈启溺爱的摸了摸阿妹的小脑袋,“哥抱着你,等你长大了,就跟你嫂子一样,自己骑。” 厨房昏暗,只能点起油灯来了。陈启没见过凤娘做饭,但明显她也会做,烧起柴火来,似模似样,轻松愉快得很。只有这一口锅,趁着先烧饭的当口,陈启嚓嚓嚓的,就切起菜来,等饭煮好了,他也可以把要用的菜都准备好了。 当然了,那整个的羊腿,现做烤羊肉是肯定来不及了,切一些下来做葱爆羊肉,那还是可以的。再来一盘红烧三层肉,炒个黄瓜,一个青菜,那也就足够这一家人吃的了。他知道,要是做得多了,这大夏天的,这里可没有冰箱放,会坏掉的。 娘一定舍不得扔掉坏掉的菜,万一吃坏了一家人的肚子,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饭菜的分量,刚刚好就行了。 第三十四章 平淡的日子 “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敢杀你?” 陈启当然不会这样认为了,他只不过明白了一点,越是让凤娘与自己的家有更多扯不清的关系,凤娘越是不会下手的。从她一回来就直接让周胡子滚蛋,而没有杀了他,就可以看出来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死了还留那么多的遗憾。” “你会有什么遗憾?说一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你已经帮了。” 凤娘只是一脸的疑问。 “我娘的心愿,不就是希望我可以讨个媳妇吗?虽然你还是叫她婶子!” 凤娘气结,这小子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个吗?她是真的后悔白天的时候和陈启去看何五月了,也许明天,整个陈家坳就都会知道这件事了,哪怕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这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是山贼,还是山贼的头子,对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就这样跳进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挖下的坑,那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突然,陈启愕然了一下才开口,“为什么这样问?” “你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 陈启苦笑,自己身上是金光闪闪,怎么都掩饰不住了吗?好像是!以这般高龄,想要装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了,自己就算想要装傻也是不行,刘黑达不允许,周胡子也不允许,再装就会把命给装丢了的。 陈启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凤娘的存在,那么,活在上一辈子的那个世界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你也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女子啊!” 陈启在这一刻看到了凤娘眼中的一丝苦涩,心里莫名的一痛,如果可以,一个十九岁的女子,谁愿意在自己的背上背着这么重的担子呢?她要养活清风寨这一百多号人,却下令不让这些山贼再下山去劫掠,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抱歉!我实在不应该说这个。” 对于陈启突然的道歉,显然凤娘也是没想到的。她看着陈启的眼神,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睛里的真诚。 “你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就行了。至于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更何况,我就是陈大旺,只不过是死过了一次的陈大旺。” 说完他就走了,说多错多,有些事情不能说,这个时候说了,凤娘也未必会相信,那就不说好了。反正,自己就咬死了是陈大旺,他就不相信凤娘真的会这么狠心,杀了自己了事,杀一个不会对她不利的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求个安心吗? 凤娘突然觉得,是不是该请疯道人来看看,眼前越走越远的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呢?只是疯道人已经很长时间都没看见了,鬼知道他跑哪里去了。或者,找熙宁寺的和尚来念念经? 她是亲眼看着陈大旺断气的,虽然陈大旺醒来时,身边只有猴子在,但她也不认为,是猴子偷梁换柱,另外找了一个人来把陈大旺的尸体给换了。陈大旺也没有孪生兄弟,和家人日夜相处,有什么异常,估计也会被发现的。 “你到底是谁?” 她突然有些迷茫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浑身哆嗦了一下,这该不会是鬼上身吧? 算了,管他是不是,只要看紧了他,就不怕他会出什么幺蛾子了。对于自己的武功,她陈凤娘,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陈启的身体也恢复好了,这山寨里,不管是伙食,还是那些本来要给陈月桂滋补的东西,都应有尽有。这倒是便宜了他陈启了,感觉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不再那么干巴巴的,人也白净了许多,看着顺眼多了。 顺眼多了,这是凤娘的感觉,几乎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了,她自然感受得到。她甚至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丝恐慌,这个家伙说两年后会比自己高,该不会是真的吧? 陈月桂也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动了,虽然还不是非常的利索,但对凤娘来说,这已经足以让她喜出望外的了。 而这段日子,过得极为的平淡,陈启也减少了对凤娘不必要的骚扰,甚至有的时候,一天说不上三句话。大槐子也从清河县回来了,那绸缎铺,直接让凤娘的大舅兼管了,反正清河县城也就那么大,还是管得过来的。 陈启开始缠着大槐子教他武功了,这当然是要有代价的,那就是美食,没有多少人,可以抵御美食的诱惑。所以,对于大槐子整天来蹭饭的事,凤娘也就听之任之,懒得去管了。 让她有些讶异的是,陈启习武竟然很是刻苦,每天光是扎马步,就让他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了,那是因为站得双脚麻木了,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开始习武,本来是已经有些晚了的,但他陈启,似乎是个另类,竟然学得还蛮快的。 日趋强壮的陈启,在入秋后,竟然在楼下不远的空地上,开辟了一块菜园子,还从小楼到菜园子,修了一段用圆圆的鹅卵石铺的小道,踩在上面,还是有些硌脚的。只是让凤娘没想到的是,这个菜园子,日常的打理,竟然落在了陈月桂的头上去了。 起初她当然极力的反对了,只是陈月桂高兴,她也就没有办法了。等到过了中秋之后,她发现,原来还要小荷姐帮忙的娘亲,竟然一个人就可以把菜园子里的事都搞定了,她才明白,原来陈启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 还有什么比陈月桂的身体能够好起来更令凤娘感到高兴的事吗?显然是没有的。这当然也让凤娘对陈启的态度,要稍微好上一些了,最少陈月桂不在场的情况下,她已经不会对陈启经常吹胡子瞪眼了。 呃!她没有胡子,说错了。是不会再那么的冷冰冰的,恍如冰山一般了,也不会故意的去挑陈启的刺了。 日子似乎就应该这样平淡的过下去,反正陈启觉得应该,凤娘有时候也会想,就这么过下去,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第三十五章 救命粮 李颌称帝了,就在九月初九这一天,这已经比他当初设想的,要晚了一个多月了。北晋王朝,都城龙城,改年号为归元,下辖九府一百一十三县,近百万户,人丁五百余万。号称控甲三十万,各类兵丁杂役十五万。 之所以选这一天,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九月初九,寓意着九九归一。而之所以会晚了一个多月,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北晋大军的牵制,确实是让谭张对紫阳关的攻击,没那么猛烈了。只是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那就是王渑和靠山王程拓,竟然摒弃前嫌,程拓到了紫阳关亲自坐镇了。这自然使得京畿官兵士气大振了。 所以,早在一个多月前,李颌就派人给谭张送了一封信,假意的表明,自己出兵,只是为了防止被兵灾殃及,绝无南渡之心,请谭张放心进攻紫阳关。当然了,如果谭张愿意,他李颌可以出兵假装西渡,以此来分散朝廷的兵力。 这当然正中谭张的下怀了,因为他们也知道,再继续打下去,在入冬之前,如果不能打下紫阳关,那就只能暂时休战了。这一休战,恐怕要到明年的二月开春之后,才能再继续进攻了。 谁又知道,这入冬之后的四五个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王思安已经兵败,十万大军,被五万的狼甲兵打得丢盔弃甲,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山阴去了。张常山的十万狼甲兵,可都是边军,常年的战事,让这十万狼甲兵,成为了赫赫有名的虎狼之师。 打败了王思安,又暂时去了李颌这个同样也是带着边军的猛将的威胁,谭张终于可以全力的进攻紫阳关了。 从四处传回来的消息,也在验证着李颌最初的想法,各节度使,果然都在观望,没有人有出兵的意向。这种两不相帮的情况,其实也等于宣布了紫阳关的失守,是早晚的事了。 果然在九月初,一支奇兵从天而降,那是谭张挑选出来的五千死士,从崇山峻岭中绕过了紫阳关,造成了紫阳关的混乱。谭张要的,只是一个缺口,让大军可以源源不断的从云梯攀上关墙。 九月初三,紫阳关破,程拓退兵,过了秦河,炸掉了秦河上的几座大桥,谭张暂时被阻在了秦河南岸狭长的地带上。连续数月的征战,也让谭张下令暂时休战,等大军休整一番,把舟船都准备好了,在入冬前强行渡河。 谁都在观望,谁都在等待着谭张打下京城,看谭张会不会自立为帝,看到时的形势如何再做决定。当然谁也没想到,李颌会在谭张正准备大举渡河北上时,突然称帝。从各处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已经有人跟着蠢蠢欲动了。 这一切,似乎和清风寨没有什么关系,最少和陈启没有关系。 地里的冬小麦已经抽出了青苗,绿油油的一片,北风呼啸,天气已经完全转冷了。陈启正在回山寨的路上,和他一起下山的是大槐子。他的心情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家里因为有山寨的接济,日子还算好过,二旺和阿妹,倒也长得好看了一些。 只是,虽然还没有战事,李颌却在积极的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前些日子,县里已经来人了,按人丁算,每一口人加征三斗的税粮。不要看只是三斗,三口之家,那便是将近一石的米粮了。 一石米粮,再配上一些藏在地窖里的瓜果蔬菜,便是这三口之家,大半个冬天的口粮了。粮价开始飞涨,有钱的赶紧买一些放着,以免这个冬天不好过。没钱的,就只能东挪西借了,许诺来年割了冬小麦再还上。 他路过陈静之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有人在借粮,看那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就知道,肯定是陈静之趁着这个机会,要了很高的利息了。陈静之家,就是陈家坳最大的地主,这里四成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很多人,特别是外来户,都是租的陈静之家的地种着。 这些地,陈启也多少听说了,都是巧取豪夺而来的,他家里,连清风寨都不愿意得罪,就只因为陈静之的弟弟陈义之,一直都是李颌的亲兵副队长,如今更是成了龙城的禁军统领了。 至于王大锤,号称是陈家坳一霸,那只是因为,年少时,他曾救过陈义之的命,否则的话,他一个外来人家,怎么盖得住陈家这样的大族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启知道,自己也许无法让这一切有太多的改变,但能够做一点,那就做一点吧! ······ “送粮?” “对!而且要早,再不送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田地,会落入陈静之的手中了。” 凤娘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槐子,大槐子摸着脑袋,在躲避她的眼神,“大槐子,你告诉他的吧?” “大当家的,人有三急!” 大槐子跑得快,陈启自然也暗暗佩服,自己的女人,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看出来是大槐子告诉自己的了。其实,是他问的大槐子,大槐子说的,不要小看这一石两石的米粮,很多人是拿家里的地去换的,陈静之可黑着呢! 凤娘把目光落在了陈启的脸上,“你知道现在米粮什么价吗?” 陈启摇头,他确实不知道,除了第一次和凤娘回家时,是凤娘在街上买的米粮之外,他每次回去,都是从山寨的粮库里拿的,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谭张起兵之前,米价一石八百钱,麦七百钱,粟米四百五十钱;谭张起兵时,各涨四成,七日前也是这个价;今日的米粮价,已经暴涨至米二千五百钱,麦二千钱,粟米一千四百钱了。” 陈启在发呆,这米价竟然涨得这么的快,短短三个月之内,就已经是之前的三倍有余了。 “如今到处都收不到米粮,米粮的价格,肯定还会涨。你想过没有,山寨要是给陈家坳送米粮,需要花多少银子吗?” 陈启摇头,这肯定是一笔极大的数目。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一旦战事席卷到了这里,这山寨里的余粮,那就成了真正的救命粮了。人要是没有了性命,还要田地做什么?” 第三十六章 水源地 陈启倒是没想到,凤娘竟然想得这么远,真如她所说的,这山寨里的余粮,还真的会成为救命粮了。他自己没有见过战争,却也知道战争的可怕,不管是历史记录,还是大荧幕,小荧屏上,并不少见。 “战事真的会发生吗?” “秦河已经在打了,打过去就是京城了,你说呢?”凤娘难得有一次可以说教陈启的机会,“如今李家当了皇帝,大清河就是边关了,只要打起来,不管是赢还是输,苦的都是百姓。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三斗米粮的事了,恐怕连地都种不了了。” 连地都种不了,那意味着什么,陈启当然知道了。 “二舅那边,已经开始到处高价收粮了,这两年赚的那点利,贴进去都不够。”凤娘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到底要到哪里去弄粮食。” 她转头就走,陈启也跟了上去,“山上山下还有那么多的地,不能开荒吗?” “山上没水,山下是官府的地盘,怎么开荒?” “这四处的山上,就没有水源吗?” 凤娘站住了,眼里似乎在发光,“倒是有一处水源,可惜全流进小清河了。还有山后那条山溪,只是水太少了。你有什么想法?” 山溪的水流,确实不大,也就是平时洗洗澡,洗洗衣服。特别是到了上游的地方,简直就是涓涓细流了,“如果可以有水的话,这山上大片的荒地不就能种了吗?” “这谁不知道?问题是,怎么把水弄到这里来。” “水源在什么地方?” “毛头岭。” 陈启在山上住了一段日子了,他还是知道毛头岭的,只是没有去过。毛头岭和清风寨之间,隔着的那道深深的山涧,就是山溪的下游,再不远就是小清河了。 “明天一早去毛头岭看看?” 陈启发出了邀请,凤娘欣然答应了。之前的山寨,以打家劫舍为生,哪里会想到要自己开荒种地的,陈启这一句话,如果真的能够实现的话,那能够开垦出来的田地,可是不少,也许比整个陈家坳的田地都要多。 陈家坳就是夹在山地之间,小清河冲出来的一片平地,除了比较高的那块住满了人,全都已经变成了田地。甚至是对岸,也都是良田,因为没有桥,平日里耕种的时候,只能渡船过河了。 可这清风山上,独独不缺少荒山,这些荒山要是能够开垦出来,那可不是陈家坳可以比的,趁着还没开始下雪,先开垦出一些来,那是没有问题的。这些开垦出来的田地,要是有水的话,明年开春了,就能开始耕种了。 再说了,等雪一下,正好也可以把田地盖住,冻死害虫的同时,也能滋润田地,让土地更为的松软,更适合耕种。要是再把开荒砍掉的那些草木,烧成了灰,也可以肥沃这些田地,田地肥了,才能种出庄稼来。 第二天一早,陈启就和凤娘出发了,直接绕过了山溪,从另一边上了毛头岭。这毛头岭占地极广,老远就能听到隆隆的水声,还没到水边,就已经能够看见,有水雾升腾而上了。 这果然是一条水流极大的山涧,沿着山涧向上,每隔不远,就会看到有断层的瀑布,水声隆隆。山涧边因为水雾的原因,显得有些湿滑,又是水草树木丰茂,实在难行,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陈启才看见了凤娘所说的毛头潭。 虽然叫做毛头潭,但这实际上是高山上的一处平湖,占地极广,陈启估摸着,应该有七八个清风寨那么大。清风寨几乎就占据了一个山头了,可想而知,这个湖有多大了。这有点像陈启老家的一个水库,这个水库,可是能够养活一个十几万人的县城的。 “凤娘,你就没想过,把山寨搬到这里来吗?” “你傻啊?”凤娘直接白了陈启一眼,倒不是因为陈启又叫她凤娘了,反正没人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叫,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这里虽然山高林密,但也有两个缺点。一就是地势,东南方向,都是缓坡,官兵一旦进攻,几乎无险可守。” 陈启就站在山顶上,向着东南方向看去,那里虽然树木茂密,但很明显,山势确实比较的平缓,一直绵延而去,要是想开垦种田的话,倒是个好地方。 “二呢,这里水汽太多了,终年生活在这里,不得病才怪。” 陈启倒是没想到,凤娘竟然懂这个。他耳边听着隆隆的水声,看着蜿蜒而下的山涧里腾起的水雾,果然如此,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清风寨之所以在对面山上,那是因为那里山势陡峭,易守难攻,也比较干燥。而且,就这一百多号人,也用不了毛头岭这么大的地方。你还是看看,怎么把水引过去吧!” 陈启点了点头,指着东南方向的缓坡,“其实这片缓坡用来开垦是最好的了,虽然有些远。” “你不会是想等种出粮食来,让人给抢了吧?” 陈启嘿嘿傻笑,当然明白凤娘的意思了,一旦战火烧到了这里,粮食便是军队的必需品,种在这里,不被人抢了,那就奇怪了。 “我看这湖边的山,都比较高,想要弄出一个出水口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能用原来的出水口了。”陈启指着出水口的位置,“在山腰挖出一条水渠来,应该还是可以的。不过,需要炸药。” “炸药?”凤娘皱眉,“炸药官府管控得严,可不是那么好弄的。” “那说明还是弄得到的。”陈启看见凤娘在点头,“这条水渠我大概算过了,五里地左右,就能到那边的山涧了。我们提前把山涧上游的地方,筑起一个水坝来,到时候水位上升了,就不怕没水了。” “五里长?你真当那么容易啊?”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人手不够,我倒是有个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说!” “下午回去了,马上让人下山,到陈家坳去招募一些人来帮忙,只要有米粮发就行,估计有很多人愿意来的。” 第三十七章 卢朝升 除了一日三餐,每一日的工钱,也只是二斤的小米,陈启还在责怪凤娘把这工钱定得太低了,却未曾想,一千多人的陈家坳,一下子就来了四百多人。 开凿水渠,造田,筑坝,一切都在热火朝天的干着,陈启却开始发现,原来嘴炮一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真正到了做起来的时候,那可真是难得多了。他年轻时,正赶上网络刚刚起步,也没少在各大论坛上做一个合格的喷子,如今想起来,是多么的可笑。 十月中旬,一场大雪如期而至,工程不得不停了下来。唯一让陈启感觉有些惊喜的是,几月不见的侯一清,竟然回来了,原来他是跑到龙城去了。 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餐美食之后,侯一清却是带来了一个本来无关痛痒的消息。这陈家坳真是人才辈出,除了禁军统领陈义之外,三公之一的监察院御史大夫,竟然也是陈家坳人,还是一个外来户。 这人姓卢,叫做卢朝升,二十年前上京赶考,进士及第,就把家人都接走了,去了南方做官。这一去就是二十年,谁也没想到,李颌竟然把他给找了回来,还委以重任,成了三公之一。 对于这个卢朝升,陈启自然是不认识的,就连凤娘也是不知道这个人。只是当听到他的名字时,陈启不小心看到陈月桂的脸色变了一下。他一开始并不是很在意,直到侯一清提到了回来的原因时,他才发现,这件事情,也许不是那么的简单。 “皇上在上官街赐了卢家一处大宅子。”上官街并不是因为那里住着许多官员武将得名的,只是因为这条街上,前朝出了一个姓上官的富商,整条街原本几乎就是他上官家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没了整条街,这大街的名字,却保留了下来,“有一天,我正在街上走着,突然有一个姓钱的把我给拦住了。” “我还以为是生意来了,那姓钱的,却说他是御史大夫卢大人家的管家,听我的口音,应该是清河县人,想要问我打听一个人。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侯一清还故作神秘,把脑袋都快探到饭桌中间了,“月桂姑,您知道是谁吗?” 陈启看到陈月桂的脸色早已经变了,眼神迷离,嘴唇在颤抖,就连凤娘也看见了。陈月桂却站了起来,“不知道!我困了,要先去歇着了,你们年轻人聊。” 她如今的手脚都很麻利,只是似乎有些脚软,小荷姐赶紧搀着她,送入了房中去了。陈启和凤娘对视了一眼,自然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一丝疑惑。 “月桂姑她···她······” “好了,猴子,我们楼下说去。” 侯一清答应了一声,跟着陈启就往楼下走,凤娘自然也跟着下去了。三人进了陈启的房间,落座之后,陈启看了凤娘一眼,才开口问:“猴子,那人打听的,是不是就是月桂姑?” “你怎么知道的?” 侯一清显得很是惊讶,陈启却只是笑笑,又看了凤娘一眼,凤娘却一副平静的样子,他才开口说道:“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还是说说,他都打听些什么吧?” “那姓钱的说,他们老爷,就是卢大人了。卢大人是清河县陈家坳人,小时候就住在月桂姑家隔壁,没少受月桂姑家的帮忙,这一次他既然回来了,很快就会回陈家坳来报恩的。他说卢大人已经确定了日期,算一算,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你该不会把月桂姑的事,都和他说了吧?” “是啊!人家打算回来报恩,当然和他说了啊!” 陈启苦笑,抬头也看见凤娘一脸的凝重,在没办法知道卢朝升真正的来意之前,就将陈月桂的事情都说了,显然是极为不妥的。 显然侯一清是赶路累了,刚刚躺下,就传来了如雷的鼾声。陈启却睡不着,他知道凤娘也肯定睡不着的。小心的溜下床,以免打扰到侯一清,陈启出门,果然看见凤娘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轻轻的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凤娘的声音,“门没拴,进来吧!” 陈启推开了门,转身又把门给掩上了,下雪的夜里,还是挺冷的。 “坐吧!你怎么看?” 凤娘坐在床沿上,陈启就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我只能看出,娘一定是认识这个卢大人的,也许卢家,真的是住在娘家的隔壁。” “那你说,他打的什么主意呢?” “这就要去问娘了。” “我娘估计不会说的,我也不想问。” “有一个办法。” “说!” “你可以问一下大舅和二舅,他们应该知道。明天我也回家一趟,问问我娘。只要确定了这位卢大人当初和娘一家的关系好不好,就知道他有没有恶意了。” 凤娘点了点头,眼下,这当然是最好的法子了,如果这位卢朝升和自己家里有什么旧怨,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这件事,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了,你也提醒一下猴子。”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没有!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下山呢。” 陈启只能退出去了,他当然知道凤娘是在担心什么了,一个消失了二十年邻居,突然出现了,还在打探陈月桂的消息,这当然不会是巧合了。除非这个卢朝升,真的与陈月桂家有着极大的恩怨,否则的话,最大的可能,这个卢朝升,便是那个消失了二十年的负心汉。 为此,陈家差一点就家破人亡了,陈月桂也差一点被浸猪笼了。没有陈月桂,就没有陈凤娘,这是必然的事情,如果真是这卢朝升,那可是害了陈家的人了。只是,如果真是他,没了他,也就没有凤娘的存在了。 只是,如果真是那个负心汉,他一回来,就着急着找陈月桂,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重叙旧情,还是为了给自己赎罪?他要是想要赎罪的话,当年就不应该离开陈家坳之后,二十年都不见踪影,也不应该在接走家人时,不把陈月桂给接走。 如果他们真的是隔壁邻居的话,陈启可不相信,卢朝升的家人,会不把陈月桂的事情,告诉卢朝升。 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第三十八章 一副好皮囊 天还没亮,陈启就和凤娘下山了,只是到了山下,他们却停下了。让他们停下来的,是从陈家坳突然传来的震天的鞭炮声,这天还只是微微亮,今天也不是陈家坳的什么大日子,怎么可能会有鞭炮声,还经久不绝于耳呢? 往南,是清河县城的方向,往北,则是陈家坳和龙城的方向。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彼此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策马扬鞭,齐齐向着陈家坳的方向而去。 马速极快,这里离陈家坳并不是太远,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长街的尽头处,烟雾弥漫,鞭炮声,依旧是不绝于耳。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只好骑着马冲入长街,只不过,很快就只能下马了,因为人群逐渐多了起来,根本就过不去。 “你说,会是他来了吗?” “应该是!”陈启自然明白凤娘的心情,否则她不会有这般期盼又夹杂着痛苦的眼神,“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该面对的,就该勇敢去面对。” 凤娘知道,陈启这是在安慰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感激的。虽然对于卢朝升的事,两人并没有明说,但她也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的,肯定陈启也会想得到的。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再去清河县,显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将马拴在路边店外的柱子上,这是她陈凤娘的马,这里的乡亲都认识,自然不会有人不长眼来偷马了。陈启也将马拴住,紧走两步,和凤娘齐步向前走去,“我们先去找找我娘,问一下吧?” 凤娘点头,这个时候,当然是先问清楚了,要是有什么情况,好赶紧赶回清风寨去。不时的有陈家坳的乡亲,和两人打着招呼,两人也只好不紧不慢的应着,只是脚下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在人群中穿梭穿行。 凤娘自然也随口问了一句,已经确定的是,来的果然是卢朝升。只是,卢朝升这么快就到了陈家坳,竟然还是没天亮就到了,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二旺,二旺,娘呢?” 陈启看见了二旺,紧走几步,抓住了二旺的肩膀,把他拉了过来,“哥,你也来啦。好热闹。娘和阿妹在一起,在前面看热闹呢。” 陈启放开了二旺,向前赶去,二旺抬头也看见了凤娘,乖巧的喊了一声:“嫂子!” 凤娘只好嗯了一声,摸摸二旺的小脑袋,这小子这几个月来,可长壮实一些了,“去吧!玩去!” “哎!” 二旺答应了一声,转个头,就淹没在人群中了。鞭炮声开始慢慢的平息了下来,烟雾弥漫中,有官兵提着长枪,咳嗽着开始驱赶人群,向着街道两边推出去。 陈启也回来了,一看就知道没问到什么。 “是不是没问到什么?” “我忘了我娘是在姓卢的走后过的门了。” 他确实忘了这个,凤娘显然也忘记了,何五月过门的时候,她还是个一两岁的孩子。 “没事!”凤娘说着,转头四望,走了两步,拉住了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铁柱伯,这是什么人来了啊?” “是大当家啊!”陈铁柱虽然是陈月桂的堂兄,但还是跟着大伙一起,叫凤娘大当家,“你不知道啊?这是你家的老邻居,卢朝升卢大人来了。县里府城里的官可是都来了,迎接卢大人呢。” 凤娘正想问问自家和卢家的关系,陈铁柱却自己开口了,都省得她再问了。 “说起来,你家里可是对卢家不错,这卢大人当初上京赶考的盘缠,还是你外公给的银子呢!你来了也好,一会到卢家认下人,说不定卢大人还能给你个女官当当呢!” “铁柱伯,您真爱说笑,他是官,我是贼,咱也不缺他这个邻居。” “说的是!说的是!大当家的您有出息,不缺他这个邻居。” 凤娘只能笑笑,“铁柱伯,那您忙,我走了。” “好!好!” 陈铁柱也算是条汉子,是陈家坳为数不多和王大锤硬刚过,打过架的。看着已经走到陈启身边的凤娘,眼中满是欣赏。 陈启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所以,他知道为什么此刻凤娘会黑着脸了。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是陈家出的,这个卢朝升,却能消失二十年不见面,实在也是难得一见了。如果卢朝升真的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那么,这简直就是当世的陈世美啊! 谁要是摊上这么一个生父,心情会好,那就奇怪了。 开路的铜锣声响起,一共十三声,这是公侯卿相才有资格用来开路的锣声次数。回避和肃静之后,监察御史大夫的牌子,金光闪闪。一顶紫色的呢子官轿,八个人抬,占据了大半的街道,缓缓而来。 前面那个路口,拐进去不远,就是陈月桂家的老屋了,卢朝升的家,自然也在那里。轿子在路口停了下来,陈启看见凤娘的手在颤抖,心里叹息一声,轻轻的抓起了凤娘的手,再重重的握了一把。 凤娘并没有甩开陈启的手,她只觉得自己很是虚弱,这个时候,需要有人扶着她,给她无声的支持。轿帘掀开,有一个背影迈步走了出来,凤娘的整个身子都是瘫软的,陈启只好伸手将他扶住了,感觉她浑身的重量,几乎都已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了。 那人一身紫色的官袍,身材修长,终于慢慢的转过身来。四十左右年纪,脸色白净,鼻梁挺直,双目有神,倒是真生了一副好皮囊。陈启在心里叹息一声,单凭着这副皮囊,也不知要迷倒多少的女子了。 “凤娘,走吧!” 陈启搀扶着凤娘,慢慢转身,他真的担心凤娘会忍不住崩溃。只是走了几步之后,他发现自己是错的,这个倔强的女子,身子已经挺直了,脚步坚定有力,也甩开了自己的手。 他竟然不感到沮丧,反而是有一丝感伤,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凤娘的故作坚强。在这个时候,他只能紧紧的跟着凤娘,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凤娘,是最为脆弱的。 第三十九章 卢朝升上山 快马奔驰,才让陈启体会到了,自己刚学的那一点骑术,真的是上不了台面。他远远的落在凤娘的身后,凤娘直接拐入一处小道,冲入了山下的一处树林。 陈启跟着冲入树林中,马速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好在,他终于看到了凤娘的马了,就停在一条小溪边。小溪边,凤娘扑倒在雪地上,嚎啕大哭,积雪都已经被碰开了一些,露出下面已经枯黄的草根来。 陈启没说什么,只是走了过去,静静的站在凤娘的身边,这个时候的凤娘,需要的是好好的痛哭一回,让泪水带走心中的愤懑,而不是任何一个人。 耸动的肩头停了下来,除了带着冰凌的流水声之外,静悄悄的一片。许久,凤娘才爬了起来,脸上的泪痕犹然可见,却已经干掉了,在一脸的雪沫中,是那么的显眼。凤娘并没有转头去看陈启,而是直接走到溪边,蹲了下来。 冰凉刺骨的溪水,将脸上的雪沫和泪痕,冲洗得干干净净,那冰凉,也让凤娘的头脑,完全清醒了起来。哪怕她不想去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她不认为这会有什么出入,哪怕这还需要证实。 陈月桂那躲闪而又痛苦的眼神,踉跄的脚步,都表明了她不想听到卢朝升这个名字。也或者是,她还在想念着这个负心汉,听到了他的名字,内心无比的激动,才有了那异常的反应。 而卢朝升,刚刚回到龙城,竟然开始寻找陈月桂的下落,在得知之后,又马上日夜兼程的回到了陈家坳,已经可以说明这一切了。他可是北晋王朝的三公之一,北晋刚刚立国,在这个时候,他哪里会有闲情逸致,来寻找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令她觉得痛苦的,恰恰是和陈启的想法一致,那就是为什么卢朝升明明做了官,明明有充裕的时间来接她们母女,却怎么会连一个口信都没有呢?以当年两家的关系,还有陈铁柱说的那一番话,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另外一个想不明白的,当然是为什么二十年都不愿意联系,卢朝升一回来,却又突然想起要联系她们,还急匆匆的赶来呢?他跟猴子几乎可以算是前后脚到的,如果他愿意,骑着马,完全可以比走路的猴子早到最少两三天的时间。 那他,为什么又要带着大队人马,兴师动众的回到这里呢?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难免让人会心生怀疑了。 “谢谢你!” 陈启当然知道,凤娘是在谢自己陪在她身旁,却又懂得不去打扰她了。他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又何必说什么呢?还有什么比这一刻的心意相通,更为重要的事吗? “你说,他会不会上山?” “会!” “什么时候?” “最晚午后。” “为什么?” “他兴师动众的衣锦还乡,肯定是来找人的。监察御史大夫,对李颌来说,那可是极为重要的位置,建国之初,李颌可不会随意的准他的假的。既然是来找人,也找到人了,他应该会急着回龙城的。” “所以,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陈启摇头,“不知道!也许李颌很器重他,这才准了他的假,那也说不定。” 凤娘的眉头依然紧锁着,耳边却已经听到了马蹄声,低沉而又密集的马蹄声。她抬头向着陈家坳的方向看去,却被密林遮挡住了视线。 “你说是他吗?” “应该是!”陈启皱眉,“只是没想到这么急。” “我也没想到!走吧,再晚,就被他们赶在前面了。” 两人上马,从密林中出来,已经看见尘土飞扬,只是速度并不是太快。策马冲回官道上,两人快速的转入山道,很快便到了半山腰,将马匹交给了这里的人,从这里开始,崎岖难行的山道,马匹根本就上不去,这也是清风寨的天险之一。 从这里看下去,整个山下的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二三百人的队伍,在山道的入口处,停了下来。隐约可以看见,从轿子里有人走了下来,沿着山道,走了上来。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好像换了衣服了。” “他又不是来攻打清风寨的,一个人上来,以示诚意。换了衣服更简单了,要是穿着官服来,那就是代表着朝廷,而不是他自己了。” “虎子,虎子!” 凤娘喊了起来,今天是韩虎负责值守山道的日子,他肯定是在这附近的。果然头顶的山崖上,传来了韩虎的声音,“大当家的,我在这。” “下来。” “哎!” 韩虎答应了一声,从山崖的另一边绕了过来,“大当家的,有何吩咐。” “看到那个人了没?” “看到了。” “一会到了这里,你让他回去,不要给他说话的机会,乱箭射下去。记住了,别伤他的性命。” “知道了!” “还有!若是他回去了,带着官兵上来,马上报给我。他要还是一个人上来,就带着他到聚义厅等着。记住了,让他闭嘴,什么都不准说。” “好咧!” 韩虎答应着,虽然这个命令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大当家的吩咐了,他照办就是了。陈启却大概的猜到了凤娘的用意,她想要试一试卢朝升的诚意,若是卢朝升还是一个人重新返回,那诚意总算还是可以的。 卢朝升怎么也没想到,刚刚到了山腰,就有一阵乱箭落在了他的面前,将他给吓了一跳。头顶上也跟着传来喊声,“滚下山去,否则乱箭射死。” “我······” “不准多话,否则乱箭射死。”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向着他飞去,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想要躲避时,那利箭已经落在了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向上一尺处了。很显然的,对方已经算准了距离,这一箭,就算他不闪避,也是射不到身上的。 这让他心里稍稍的有些恼火,但很快,他就将怒火压了下来,转身向下走去,走了十几步远,却又停了下来,就在山道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第四十章 跪下了 这是要做什么?试探我的耐心吗?他们应该是知道我是谁了,山下的数百将士,可不是摆设,却还敢如此,小小山贼,真是胆大妄为啊! 卢朝升想想,还是决定不能硬来,他从石上站起,再一次向着山上走去。走没几步,并没有利箭再射出,反而之前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跟我来。” 他有些意外,站住了脚步,抬头时,山道上出现了一个黑瘦的身影,正看着自己,“你叫我吗?在下卢朝升,求见······” “不准说话!跟我来。” 韩虎按照凤娘的吩咐,吼了卢朝升一句,转身就走。他当然没看到卢朝升眼里的那一抹杀意了,只是这杀意马上又消失不见了。 卢朝升是个文官,他很快就发现,这一段的山路,比起刚刚走过的那一段,可是要难行得多了。这个清风寨,他当然知道,却从来都不敢走上这座山,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走上这座山。 这山道一边是绝壁,一边是悬崖,无比的险峻,他突然觉得,自己带来的那三百将士,要是硬冲,还没到清风寨的门口,估计就全军覆没了。 他当然不会强攻了,即使是走得气喘吁吁,那张脸更加的白了,他也没打算过强攻。终于是进了山寨门了,这个不让他说话的黑瘦山贼,竟然把他扔在了聚义厅,自己不见了。 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了,已经过午,又走了一大段的山路,实在是饥肠辘辘,却没人来招呼他一声。他倒是想要去问问的,走到门前,还没开口,那两个守门的山贼,马上就把刀刃送到了他的面前,大声呵斥,让他滚回去坐着。 说是守门,但他知道,这就是来监视他的。之前并没有这两个人,是那个黑瘦的山贼走了之后,才突然出现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要不是肚子实在是饿得厉害,他也有这个耐心,坐着慢慢等。 他开始庆幸这些山贼的不知礼数了,若是他们送上来一杯茶,自己是解渴了,这茶喝下去,恐怕这个时候就更饿了。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饿是什么滋味了,这让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生活,回到了陈家坳,回到了那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的家,却又恍如昨日。 “喂!” 又是那个黑瘦的山贼,无知又无礼,他的脸上,却只能露出笑容来。 “跟我来!” 韩虎说完,就直接走了,这是他正常的速度,反正这个白脸的家伙,是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的。 卢朝升的脚,都已经发软了,却必须硬撑着,小跑着才能追上韩虎。他可不认为,这山贼会停下来等他。 他终于看见小楼了,这是这座山寨里,唯一的小楼,最少是他所见到的,唯一的小楼。他知道,自己要见的人,应该就是在这座小楼里,这一点的疲惫和饥饿,又算得了什么呢? “站住!在这里等着。” 韩虎让卢朝升等着,自己走进了小楼,蹬蹬蹬的就上楼了。他看了凤娘和陈启一眼,凤娘和陈启就靠在平台的门边,从这里往外走几步,就能够看见站在小楼外面的卢朝升了。 凤娘朝他点了点头,韩虎会意,走到了陈月桂的房门前,“老夫人,外面有个叫卢朝升的求见。” 正坐着和小荷姐说话的陈月桂,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虎子,让他回去吧!” “好的,老夫人!” 老夫人说了不见,他只好答应一声,退了出去。他只知道大当家的吩咐了,老夫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说,他会下山去吗?” “应该不会!他这也算是历尽艰辛才上的山,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走。” 凤娘默然,这一刻她的心很乱,乱得都不知道要怎么理出一条线来。 “我们老夫人说了,不见。让你回去。” 韩虎已经到了楼前,声音传来,凤娘想要看一看卢朝升的反应,却又没有勇气迈出脚步,走得更前面一些。陈启摇了摇头,他可没凤娘心里这么烦,向前走了几步,已经能够看见楼下的卢朝升了。 “这位小哥,你可曾说了我的姓名?” “说了!少废话!走吧!” “不见到月桂,我不走!” “小心我揍你!” 韩虎可不会惯着卢朝升,当然他也不知道卢朝升是谁,但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这个白面家伙,肯定是和大当家一家有什么关系了。他拳头高高举起,自然也只是吓唬一下卢朝升罢了,哪里会真的揍他,最多叫人把他给拉下山去罢了。 他没有想到,自然也没人会想到,凤娘一直看着陈启,她竟然看到陈启退了一步,回过头来时,张大了嘴巴,一副惊讶的样子。她何曾见过陈启这个样子,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抢前两步,向下看去,一时竟是惊呆了。 卢朝升竟然跪下了,韩虎可不认为这是自己把卢朝升吓得跪下的,这家伙利箭射于前而面不改色,怎么可能举个拳头就把他吓得跪下呢?但他还是将拳头收了回来,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楼上,他站的位置,却什么都看不见。 “月桂,月桂,我是朝升啊!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虽然是又饿又累,这声音,却也足够让整座小楼的人听得见了。韩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就往小楼里走,这种情况,还是问过大当家的好。陈启看了一眼凤娘,只见她眉头紧锁,贝齿紧咬着下唇,身子轻轻的在颤抖。 “月桂姑?” 小荷姐小的时候,倒也见过卢朝升的,只是几乎就忘记了这个人了。若不是昨日侯一清提起了,她都忘记了。看这个样子,她当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也能够判断出这卢朝升和陈月桂的关系了。看见陈月桂闭着眼,无力的靠在床上,她只好喊了一声,就当是问陈月桂的意见了。 “让他走!” 陈月桂的声音颤抖着,语气却又无比的坚决。 “月桂,你不答应跟我回去,我就跪着不起来。” 第四十一章 夜半孤灯 外面又传来了卢朝升的声音,小荷姐看了陈月桂一眼,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但还是转身走了出去。韩虎却已经上了楼了,到了平台上了,“大当家的,怎么办?” 凤娘并没有说什么,陈启只好替凤娘说了,“虎子,先别理他,随他去吧!” “小荷姐?” 虎子刚刚点头转身,差点就撞到了小荷姐。凤娘也终于转过身去了,小荷姐出来了,就代表着陈月桂有决断了。 “月桂姑说了,让他走。” 小荷姐说完,向前走了几步,探头向下看去,接着便急匆匆的走了回去。韩虎还是不敢确定,眼睛看向了凤娘,这事,还得大当家做决定。看到凤娘点了点头,虎子才蹬蹬蹬的快步向下走去。 堂堂的北晋王朝监察院的监察御史大夫,竟然跪下了。凤娘心乱如麻,陈启却并不如此,反而脸色极为的凝重。在他看来,这卢朝升就是个当世陈世美,陈世美要是真有这心,那也不至于让秦香莲千里迢迢的进京告状了。 他卢朝升要有这心,也不至于二十年杳无音信,这个时候才在这里下跪了。陈月桂不想见他,就已经说明了,也许她早就已经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奢望了。一切都在告诉陈启,他不喜欢这个人,也在告诉陈启,这个人应该是别有用心。 “怎么了?” 一脸无措的侯一清,赶路累的,早上就晚起,中午一吃完饭,马上又回去躺着了。这会还迷糊着眼,很显然是刚刚被吵醒了,上楼来问了。陈启只好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他只好郁闷的自己在平台上,找张凳子无力的坐着了。 “月桂,我卢朝升对不起你啊!” 侯一清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发出巨大的咚的一声,显然他是刚刚听清楚下面跪着的这个人是谁,被这三个字吓到了。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把他拖下山去。” 韩虎只能喊人来帮忙了,自己却也只得跟着,毕竟把人家给伤了,他估计自己也不好交代。 “月桂···月桂······” 声音终于越去越远了,全世界似乎都已经安静了。侯一清也终于从震惊中醒了过来,“这······” “走,回去睡觉!” 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陈启却直接赶人了。这个时候,凤娘需要自己清静清静。他揽着侯一清,这小子的身子骨还不如他,踉踉跄跄的,只能被他拉着走了。 “大旺,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你少管闲事多睡觉。” 陈启硬是把侯一清按在了床上,把两床被子全都给他盖上了,“小凤姐烦着呢,别多问了,小心挨揍。” 侯一清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来大当家的确实是烦着呢!他无奈的点了点头,终究还是不死心,正想着再问问,陈启却已经转身走了,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却传来了凤娘的声音。 “你陪我去走走!” 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侯一清马上就被子一掀,下了床,两步就到了窗户后面,打开了窗户。他看见大当家的从窗户前走过,大旺正跟着她。接着他就看到了陈启的眼睛,正在瞪着他,还对他摇了摇头。 这整个下午余下的时间里,凤娘没有再说一句话,陈启自然也只是陪着她不说话了。黄昏前,他们才回到了小楼,进了厨房,陈启想着法做了几个菜,等端上楼去了,才下来叫侯一清。 侯一清果然又没心没肺的睡着,这么冷的天,缩在被窝里,是多么幸福的事情。陈启把他拉了起来,吩咐了他一番,让他只吃饭,不说话,甚至威胁他要是乱说话,就把他赶下山去。 这家伙一向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想要让这家伙服软,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好在,这两天侯一清在山寨里住舒服了,赶他下山,就跟要他命一样,他只好答应了。 这是陈启上山以来,唯一一次没有人说过一句话的一餐,每个人都默默的低着头吃饭,吃饱了,便各自散去,这饭菜做得再香,除了侯一清,每个人却都味同嚼蜡。 陈启知道,也许只能等时间来让人忘却今日的一切,但他更知道,卢朝升绝对不会一走了之的。他跪都跪了,这个世上,如今能令他下跪的,能有几人呢?他的父母?还是李颌?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打了个激灵,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大旺,你干什么?” “上个茅房。” “不是有便桶吗?” “大的!” “这大冷的天,忍住吧!” 侯一清睡了大半天,这会倒是清醒了,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只露出眼睛来,连说话都含糊不清的。 “你不怕我拉床上啊?” “去去去!” 侯一清不耐烦的叫着,把被子蒙得更紧了。 陈启总算把外衣穿好了,再披上暖和的羊皮袄子,心里却还在发冷。 他敲响了凤娘的房门,里面传来凤娘起床的声音。这个时候,除了陈启,还会有谁敢来敲她的门呢?接着有灯光亮起。 马上脚步声就响起了,陈启知道,凤娘肯定还连外衣都没有除掉,更不用说是睡觉了。 门打开了,凤娘却转身回去,坐回了床上去。不用问,她也知道,陈启这么晚来找自己,一定有什么话想说。 陈启把门关上,静静的走到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他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了,毕竟,那个人,是凤娘的生父。 “既然来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冷冰冰的语气,即使是陈启从凤娘那里感受到杀意时,说话也没有这么的冷冰冰。 “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烛火在轻微的晃动着,也让凤娘的脸,看起来像是在动一样。她终于抬起头来,双目无神的看着陈启。 陈启知道,凤娘这是在等自己说,自己的女人,是一个聪明而又冷静的女人,哪怕是上一辈子,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就是因为她太冷静,太聪明了,所以,她是已经和自己一样,也想到了什么。 第四十二章 我要嫁给你 陈启在心里苦笑,看来自己是低估了古人的智商了,眼前可不是个普通的女人,自己想到的,凤娘应该也可能想到了,也许比自己还要周全,毕竟,她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一直就活在这个世界。 “我只是在想,能让监察御史大夫下跪的人,会是什么人?” 他还是决定说了,只是说得委婉简单了一些,凤娘的眼神却依旧是那么的茫然无力。陈启知道,要是自己,面对这种事情,也许还不如凤娘呢?谁面对消失了二十年,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谁的生父,突然的出现,却不是因为想来认她这个女儿,而是别有用心的,还能如此的镇定呢? “也许,是我想错了。” 陈启当然希望自己是想错了的,他这样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凤娘,却又想去安慰她时,唯一想到的安慰的话。 “也许你没有想错。”原本以为凤娘不会这么快开口的,但凤娘还是开口了,“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还记得上次我们见过的那个银甲将军吗?就是你说的,想要教训教训他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将。” “李颌的儿子!” 陈启当然记得,一个急匆匆而过,却又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心爱女人的男子,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后来知道了,带兵去枫叶渡的,是太子李申。他应该是查清了我的身世,问的是陈义之。而陈义之,显然知道一些那个人的事,那个人会来,是因为李申让他来的。” “陈义之?”陈启想起了陈义之是谁了,陈静之的弟弟,李颌的亲兵副队长,如今的北晋禁军首领。他之前想到的是,卢朝升应该是李颌派来的,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李颌会让他来寻亲。所以,他必须解开这个疑问,凤娘也给了他答案了。 陈义之是陈家坳人,年纪又和卢朝升相差不多,他知道卢朝升和陈月桂的关系,也并非是一件奇怪的事,虽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而从李申的眼神,他看得出来,这小子的居心不良,他让卢朝升来,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这件事,想必李颌也是知道的,他应该是极为的疼爱李申这个儿子的,否则的话,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重臣,三公之一的卢朝升,浪费时间回到陈家坳。更何况,凤娘是一个山贼,堂堂的北晋太子,看上了一个山贼,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但如果凤娘不是山贼了,而是位列三公的监察院监察御史大夫卢朝升的女儿,那这一切,就完全不同了。北晋刚刚建国,李颌也需要笼络人心,还有什么比联姻更可以笼络人心的办法吗? 之前卢朝升在南方为官,李颌特意将他找了回来,想来一开始并不是因为凤娘的关系。那么,卢朝升必然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李颌应该还有需要倚重他的地方,能促成这门亲事,想必李颌也是乐见其成了。 “你能确定是李申吗?” “记得你醒过来那天吗?我去看你,回来的时候,在山下碰见过他。他看我的眼神,我在另外两个人的眼中看到过。” “谁?” “一个是刘黑达,一个是你。” 陈启原本还以为,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情敌呢?原来说的是已经死了的刘黑达,另外一个就是自己。他当然相信凤娘不会看错了,那今天发生的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我们可以离开啊!” “离开?”凤娘的眼神,在告诉陈启,陈启是多么的无知,“天下之大,又能去哪呢?” “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陪着你去。” 凤娘有那么一丝的错愕,接着就笑了,“我之前以为你只是傻,看来不仅仅如此,你还很无知。” 陈启只能给凤娘一个无辜的眼神了。 “带着我娘,我能跑多远呢?” 有的时候,人总是很容易被现实击败的,凤娘被击败了,陈启,也被击败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陈启知道凤娘不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但他还是说出口了,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所以,我要嫁给你!”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陈启甚至想拿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或是拿把刀捅自己两下。这些都是有生命危险的,自己的命,可是要留到洞房花烛夜的,哪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所以,他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法,那就是掐自己的脸一下。 疼,是真的疼,疼得让人不敢相信。 “你···你还是这么喜欢说笑,这样的习惯可不好。”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凤娘看见,陈启的右脸上,掐过的地方,都青紫了一块了,“还是说,你不想娶我?” “不不不,是···不是······” “好了!”凤娘的声音,低沉而又有力,足以让陈启停下胡言乱语了,“娶我,也许会让你丢了性命,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陈启毫不犹豫的回答着,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凤娘便是他活着最大的意义了。 “那好!明天就办事。” 陈启就是喜欢凤娘这般的干脆爽快,果然不愧是女山贼,还是山贼的头。 这一夜,他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把迷迷糊糊的侯一清气得差一点把他踹下床去。 “你不想睡,我还想睡呢!” “嘿嘿!我和你说啊······” “说个屁,睡觉!” “我和你说······” “再说我就踹你下去了。有事明天说。” 侯一清踢了陈启一脚,直接把两床被子一起给卷走了。这个人,简直是烦死人了,大冷的冬天,深夜里不睡觉,冻死他算了。 身子的突然发冷,让陈启稍稍的清醒了一点。他拉了两下被子,都又被侯一清给拉了回去,自己还差点掉下床去,干脆只好暂时放弃了。他伸手把床边的衣服全都拉了过来,胡乱的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过一会,身边传来了侯一清的鼾声,他总算是有机会拉出一床被子来了。这冻人的夜,虽然心里滚烫,但还是有一床温暖的被子盖着好一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第四十三章 分别 陈启一骨碌爬了起来,很快将衣服穿上,打开门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么冷的天,就连小荷姐都还缩在被窝里,没起来做早饭,凤娘却站在门外,显然也是一夜没睡了。 她眉头紧锁,一看就是有什么烦心事了。陈启还没问,却见她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的信封,知道很可能烦恼就来自于她手上的信封里面。 “到我屋里吧!” 陈启点了点头,转身带上了门,跟着凤娘进入她的房间,凤娘已经燃起了烛火来了。她伸手将信递给了陈启,“这是他刚让人送上来的信,你看看。” 陈启接过信封,低头的那一瞬间,才看见凤娘的靴子上还带着雪沫,加上之前没点灯,应该是出去了才回来的。可想而知,她的压力是有多大,这才半夜里出去走走的。但很明显,她看了这封信之后,压力应该是更大了,才会喊自己过来的。 信封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的字,陈启只好将信纸抽了出来,凑得离烛火近一些,仔细看了起来。 “吾女小凤: 为父深知罪孽,难能得你之谅解,亦难得月桂之谅解,心不敢望得原谅。然事关重大,不得不连夜书信一封,以告予你,望观后速速带你母亲,逃离此地。 吾初至龙城,便知皇上早有旨意,欲纳三晋盗匪入伍,如有不从者,皆名列叛乱,由太尉李肃李大人带兵围剿。义之兄亦连夜告知你母女近况,心甚牵挂。为父纵有千般不是,罪孽深重,但血缘之亲已是事实,怎能见你母女受难于不顾? 你之情况,为父已呈报皇上,蒙皇恩浩荡,除你母女二人,寨中余众,皆可入皇城为禁卫,免受边关战事之苦。你母女二人,皇上旨意,令为父接回家中,好生照顾。为父不敢有违皇命,只得连日赶路,终赶在李大人之前。 明日中午,李大人率禁军将士,应可赶到清河县城,开始强征各处山寨。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还请吾女小凤三思,早做决断。如不愿随为父进京,可先行离去,为父不敢扰也。 罪人卢朝升泣书。” “凤娘,你该不会就这样被他给骗了吧?” 这是陈启的第一反应,卢朝升之心,昭然若揭了,这肯定是骗人的,是为了把凤娘骗到龙城,那可是李申的地盘。 “他没有骗人,李颌确实下了旨意,让他的侄子李肃征讨各处山寨。他本来就在四处的招兵买马,这三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大小山寨无数。这些人,若是都能够招安了,却也有数万人之多。” “固守山寨,怕什么!” “固守?”凤娘苦笑,“你以为这些山寨为什么能生存下来呢?那只不过是因为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说一句不好听的,各处山寨,哪有不和当地官府私下有交情的?北晋禁军,有三成是善战的边军组成的,李肃自己带兵,带的肯定就是这些边军了,没有一个山寨能够抵挡得住的。” 陈启愕然,原来当中还有着这些弯弯道道,自己真的是太过天真了。 “那我们马上成婚!” “不行!”凤娘说得斩钉截铁,“你不是还念过两年私塾吗?” “什么意思?” “好好看看信里面的真正用意。” 陈启只是一时心急,重新拿起了信纸来,总算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他在威胁你吗?” “反正我看不出来,他有任何悔过的意思。他这是用整个山寨兄弟们的命,来威胁我。如果我不从的话,李肃就会拿山寨开刀。而中午之前,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只要我们把婚结了,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你到底是天真,还是傻?我是山贼,而你,什么都不是。他们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死掉。” 哪怕是大冬天的,陈启也能感受到背脊上有冷汗流下,堂堂的北晋王朝,要是想让自己死,那真的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他们应该也知道了你的存在,你可别忘了,你可以死,但你还有五月婶子,还有二旺和阿妹。所以,你只能当这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会我让大槐子送你下山去,他不会为难你的。” “我不走!打死我都不走。要死,我们就死在一块。” 到了现在,陈启哪里还会不明白凤娘的用意,她赶自己下山,只是想要救自己而已。 “为了我娘,我是不会死的。” “你想嫁给那个北晋太子?” “是又如何?总比嫁给你的好。” “你······”陈启突然笑了,“激将法对我没什么用的。”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别笑!你可以自私到看着家人跟着你一块死吗?” 当然不会了,他陈启要真是这样的人,那就连站在凤娘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了。看着凤娘坚定的眼神,陈启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走之前,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说!” “我要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这数月的相处,凤娘当然不会不知道陈启了,他怎么会开口一下子就要一千两银子呢? “不管怎么说,你我也算是夫妻一场。”完全不管凤娘已经凌厉起来的眼神,陈启继续说着,“这一千两,你就当是给我娶新媳妇用的吧!”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没了媳妇,你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吧?” “好!”凤娘在咬牙,这个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和自己死在一起的人,这一刻,竟然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了,让她竟然隐隐的感觉到心痛,“一千两就一千两,马上带着你的人,还有你的臭钱,滚下山去。” “我找谁拿钱啊?” “去找三哥,就说我说的。” “那就多谢了!” 陈启直接转身走了,推开了门,一把把侯一清从被窝里面给捞了出来,在侯一清的骂骂咧咧声中,收拾了起来。除了身上穿的,倒也是简单,两个人的物品,也就一个包裹了事。 他出门的时候,甚至还能听到对面的房门后,传出的那气愤的鼻息声。 第四十四章 朱门 陈启回到陈家坳不久,大队的禁军,就开过了陈家坳,比起卢朝升信中所说的时间,还要早了一个时辰。从陈家坳看过去,还能看到大队的禁军就停在清风寨山下的山道上,旌旗招展,随着冷冽的北风,飘扬着。 已经陆续有山寨的一些兄弟从陈家坳方向离去了,另外的方向,肯定也有。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散漫惯了,否则早就投军了,同样都是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事情,他们又何必跑来做这山贼呢? 人数并不是太多,在中午前就再没人经过了,看来,还是不少人选择了入伍,毕竟这也算是可以谋生的方式,万一立了军功,封妻荫子,光耀门楣,那也不一定。 中午刚过,禁军终于动了,向着清河县城而去。而卢朝升带来的那几百人,也开始动了,甚至连陈家坳都没有停一下,直接穿镇而过,让那些原本还奢望着能见他一面的乡亲父老们,都失望了。有着禁军驱赶着拥挤的人群,没人能够靠得上去。 陈启站在角落里,甚至都没看到凤娘,但队伍中多了两顶轿子,想必是在其中的一顶里面了。队伍终于远去,看不到影子了,陈启叹了口气,转身时,却发现有七八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带着微笑看着自己。 “怎么的,大旺兄弟,这些人够不够?” “够!够!” 陈启的眼睛都湿润了,他只是让大槐子自己一个人来,可没想到,朱伦、韩虎、孙大东、刘二、刘三、仇老酒、巴福都来了。除了三哥朱伦和韩虎之外,这几个可都是一直护卫着小楼的人,也是凤娘最为亲近的几个兄弟了。 “大旺兄弟,你一说让我来找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什么打算了。要做大事,就要有人,三哥反正也没地方去,就一起来了。” “三哥!谢谢!”陈启上前,紧紧的抱着朱伦,虽然跟着凤娘叫他三哥,但事实上,朱伦更像是一个长者,他也是整个山寨里年纪最长的了,比起陈月桂,都还要大上几岁。 “小子,少来这些虚礼。看三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陈启松开朱伦,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辆驴车,驴车上放满了许多的东西,大部分都能看得出来是吃的用的,除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箱子。 “那个箱子,是大当家留给你的。” 他想起来了,这是凤娘房里的箱子,一直放在角落里。上前打开了箱子,他直接就愣住了,这是满满的一箱子的书,经略史籍,各种各样的。他原以为凤娘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显然自己是错了,这些书可都是被翻过的,有的甚至封面的颜色都磨得发白了。 “大当家说,你脑子好,要多读书,说不定将来还能考状元呢!”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 丢了媳妇的陈启,垂头丧气的带着一家人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多少人关心他们一家的死活。 凤娘只来过两次龙城,对于这座大城市,说不上是熟悉还是陌生。又下雪了,到了中午的时候,雪就停了。她无力的靠着,掀开轿帘的一角,让冷风吹进来,可以看见,只是雪刚刚停,就有无数的商户,开始清扫起门前的积雪了。 这是一座繁荣的大城,每个人似乎都过着井然有序的生活,外面的战乱纷争,也似乎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寒冷的冬天,挡不住他们站在大街上寒暄的热情,也挡不住掌柜伙计们,在寒风中招揽生意的劲头。 她没去过上官街,但这里的一切,似乎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街道更为的干净,两边的店铺,也几乎是同样的格式,继续向前走一段,却又变得清静了许多了,商家都不见了。 红墙绿瓦,瓦片上却几乎都被白色的积雪覆盖着,是这一片最大的特色,每一座门前蹲着石狮子的大宅子,都是这种颜色,相比起远处已经可见的黄色的宫墙,显得那么的庄严肃穆。 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家丁和丫鬟仆妇的打扮,偶尔有一顶轿子被抬着过去,轿子的颜色,大多是紫色和大红色,两人抬的,四人抬的,当然也有八人抬的了,似乎在说明着轿子里主人身份的不一般。 这里不见了衣衫褴褛的匆匆行人,反而有一队十几人的禁军,来回的走着,这样的地方,宵小鼠偷之辈,肯定是不敢前来的,谁的脑袋不是只有一颗呢? 卢朝升带来的禁军,在入城后就已经离开了,轿子,也终于在一座大宅子门前停了下来。凤娘当先下了轿,看见卢朝升也已经下了轿,正朝着陈月桂的轿子走去。她紧走两步,赶在卢朝升的前面,“娘,到了!” 小荷姐也出了轿子了,帮忙扶着陈月桂出轿子。陈月桂憔悴了许多,脚下也是虚浮无力,若不是凤娘和小荷姐扶着,她还真有可能站不住脚了。 “月桂······” 凤娘瞪了卢朝升一眼,他只能闭嘴了,这一路上,这母女二人,根本连看都不看他,更别说是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老爷,您回来啦!”一身青布衣的老者,从高大的朱门处走出,开始有家丁仆妇丫鬟迎了出来,站在两旁,迎接着他们的主子。 卢朝升只是点了点头,大步迈上了台阶,就站在门前等着。那老者却已经笑着迎向了陈月桂了,点头哈腰的,“老奴见过二夫人和大小······” “住嘴!” 凤娘的断喝声,吓了那老者一跳,也吓住了站在门口两旁的那些人,都只敢低着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卢朝升皱眉,却是一言不发。 “滚开!” 凤娘低沉的呵斥声,还有眼中带着的杀气,让那老者蹬蹬蹬的连退了几步,差一点就绊到了台阶了。 众人都战战兢兢的,凤娘却不去管他们,扶着陈月桂,上了台阶,从面色铁青的卢朝升身边直接走了过去。 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凤娘停了下来,转身就向着那还呆若木鸡站在台阶下的老者喊道:“老东西,我们住哪?” 第四十五章 跋扈的凤娘 他是堂堂的监察御史大夫府上的管家,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他?即使是卢朝升也不曾这般的叫过他,这让他紧握着的拳头,都开始颤抖了。 “安叔!” 卢朝升冷冷的声音传来,总算是让钱安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了,几步就上了台阶,跨过了高高的门槛,“二夫人······” “住嘴!” 啪的一声,紧跟着是一声惨叫,钱安直接被这一巴掌扫倒在地,脸上已经青紫一片了,嘴角有鲜血流了出来。他发现自己的嘴里,已经有一颗牙齿断掉了,生疼得很,却连把断掉的牙齿吐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地上哼哼着,看都不敢看那个冷着脸的女魔头。 “小凤,别为难人。” “知道了,娘!”凤娘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来,和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等她抬起头来时,那种眼神,却又已经可以杀人了。她当然真的是杀过人了,只有杀过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都给我记住了。这是我娘,往后只能叫老夫人。还有,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更不是这家的什么人。你们要是不介意,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都记住了,我叫小凤,陈小凤。老东西,死了没有?没死的话,起来带路。” 钱安尽量的压低着自己哼哼唧唧的呻吟声,爬了起来,却不敢再说什么,只顾弯着腰在前面引路。也不知道绕过了多少长廊,有不少人想要行礼想要问候,却都被钱安一脸的血给吓住了。钱安终于在一个院子前停了下来,低着头,站在了一边。 凤娘帮忙扶着陈月桂走进了院子,院子里的雪,被扫得干干净净的,石板铺就的院子,种着两棵已经光秃秃的树,还有已经没有了绿色的花丛。唯一还有些绿色的,是角落里那丛修竹,修竹前,是一张石桌。 将陈月桂先扶进房中,新床新被,盖着还是很暖和的。角落里生着一个炉子,炉火升腾,散发着热气,凤娘却没心思享受这房间的温暖,低声和陈月桂说了两句,就转身出了房间。 钱安还乖乖的站在那里,没有得到吩咐,他可不敢走。只是,他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掉了,是用袖子擦的,两边的袖口,都带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他一肚子的委屈,从卢朝升离开龙城去接未曾谋面的大小姐开始,他就一直在准备着给主母和大小姐准备这处宅子。从清扫到一应的家具,也都是他亲自盯着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换来的是一句老东西,还有一个巴掌。 然道府里在传,这个大小姐是一个山贼,还是一个山贼头子的消息是真的?为此,他可是责骂过不少府里的人,让他们不要乱传的。 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他更不敢动了,低垂着头,连那道月门都不敢越过。凤娘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但她还是开口了,“去准备一些吃的,让人端过来就行了。还有,买两个炉子,还有一些刀具、砧板,就放在走廊这里。” 凤娘指着走廊边的地方,钱安只能抬头看着。 “顺便买些米粮和菜蔬,从晚饭开始,你们就不用送饭了。明天开始,这个院子里用的东西,我们自己去买。对了,去账房支取五百两银子,作为这个月的用度。往后每月的初一,送一千两银子过来。去吧!别发呆了。” 钱安真的在发呆,特别是听到最后的一句,让他都直接懵了。今天是十月十九了,这位大小姐竟然要五百两的用度,而且往后每个月都要一千两的用度。他真的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只是这位大小姐说话中气十足,每个字都是那么的清楚,怎么可能听错呢? 他急匆匆的离去,这些事情,他可做不了主,当然要去找卢朝升商量了。让他没想到的是,卢朝升竟然答应了。 他只得匆匆去吩咐人先送饭菜过去,再赶到账房去支取银子,亲自送到院子去。只是到了月门外,他却犹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喊,怕只怕这一喊,挨骂事小,又要陪上两颗老牙了。 “大小姐,大小姐!” 他还是喊了,自己就是吃这碗饭的,不喊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 门咿呀一声打开了,凤娘走了出去,伸手接过了沉甸甸的钱袋子,这还是挺重的,真是难为了人家了。 “去忙你的吧!从明天开始,记得任何人未经允许,不许进这个院子。” 说完,凤娘自顾自的就走了,钱安自也是郁闷,却只好离开去忙了,至于左脸上肿起来的地方,虽然还疼着,却也顾不着去看一看,抹抹药了。 “小凤,你实在不该打一个老人家。” “娘!您就放心吧,女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月桂摇了摇头,她当然了解自己的女儿了,那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老人家下这么重的手的。只是,临到龙城之前,凤娘却是说过了,无论在卢家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不要轻易的开口,她也只好忍了,直到现在才开口。 “小凤,你是为了娘不被欺负吧?其实,这也没什么。” 也许,女儿的强势,来自于大哥说的那番话。 这确实是主因,陈家两兄弟,知道了这事,急匆匆的追了上来,却又被凤娘给劝了回去。只不过,临行前,陈大山却也将卢家的情况,简单的说一下,尤其是卢母。尖酸刻薄,还爱贪小便宜,明明自家很穷,却看不起左邻右舍的,他担心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到了卢家,会受欺负。 所以,凤娘必须强势,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娘,还有小荷姐。陈月桂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更不用说是和人去争什么东西了。名分地位,金钱名声,都没有女儿来得重要。 对于卢朝升的突然出现,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失望,特别是卢朝升跪下的那一刻。那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男人,跪下了,是为了自己跪下的吗? 她很失望,这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翩翩少年了。其实,早在她得知,卢家一家都被接走的时候,她就已经对这个男人,不报任何的奢望了。更何况,凤娘也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她,许多事情,凤娘从来都不瞒着陈月桂。 第四十六章 为难 有些事情认定了,那就很难再动摇,这一点似乎也遗传给了凤娘。 凤娘敏锐的感觉到,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起初不经意,以为只是路过,但那脚步声却已经到了院子里了,一个尖锐的女声传了进来,“臭不要脸的贱货,出来,给本小姐出来。” 有人找上门,凤娘倒是乐见其成,尤其是骂得这么难听的,不教训一番,似乎对不起人家浪费的口水了。陈月桂只是喝了一碗粥,见凤娘已经顺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长剑,便有些担心了,“小凤,别再伤人了。” “娘,您放心,女儿懂得分寸的。”凤娘温柔的笑着,完全不像手中拿着长剑,准备出去教训人的样子,“小荷姐,照顾好我娘,别出去。” “哎!” 小荷姐答应了一声,顺手拿起盛粥的勺子,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勺子保护不了陈月桂,干脆把勺子放下了,随手拿起身旁的凳子。 “小荷,放下!” 小荷姐只是初来乍到,有些紧张,陈月桂开口了,她只好露齿一笑,把凳子放下,也让自己可以放松一些。 门咿呀打开,院子里,一个十六七岁样子的女子,白色的裘皮在身,头上也戴着白色的皮帽子。若不是她那一脸的高傲和方才的口出恶言,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娇俏美丽的女子,让很多人见了,都会自惭形秽。 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想必是这家的人了。凤娘并不知道卢朝升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在,但想必这女子很有可能是卢朝升的女儿了。 “你就是那个野种?” 那女子一手叉着腰,脚下的白色靴子,形成了一个不丁不八的样子,实在是长得可爱,只是这出口伤人的本事,确实不凡。 凤娘冷着脸,跨出了门,又转身将门给关上了,却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逐渐的凌厉了起来,从台阶处慢步而下,向着那女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你···你做什么?” 凤娘越是不说话,那眼神也就变得越是吓人,那女子没来由的心底打鼓,脚下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 锵的一声,凤娘直接就拔出了长剑,“小小年纪就口出恶言,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懂得什么叫家教。” “站···站住!” 声音开始颤抖,那女子想要转身逃,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在发软,退了一步,一个趔趄,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了。 凤娘却已经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嘈杂的脚步声,她估摸着这最少十几个人的样子,马上就要到院子的月门外了。这倒是来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己的剑法。 惊叫声起,她已经毫不犹豫的出手了,长剑不停的上下翻飞,一片片白色的皮毛,随着剑锋到处,纷纷扬起。那女子已经惊叫着跌坐在地上了,双手蒙住了头脸,却根本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 “住手!住手!” “放肆!” “莹儿······” 凤娘看见,人群前头,一个一身华贵的中年女子,直接瘫倒在月门前,竟是昏了过去。一阵手忙脚乱间,有两个家丁已经冲了进来,扶起了地上那还在不断惊叫的女子,转身退了出去。 那女子身上衣物、帽子上的皮毛,已经被削掉了不少,就像是一块块的补丁在身上一般。直到此刻,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依旧在大声的尖叫着,只是开始了挣扎。 凤娘早已经停下了手中的长剑,冷冷的看着那拄着一根黄杨木制成的拐杖,一看就知道是气得浑身颤抖,连老脸都在扭曲变形的老妇。老妇那一身黑亮的锦缎,头上插着的镶着珍珠的金步摇,两边扶着她的丫鬟,都让凤娘知道,这就是卢朝升的母亲薛玉珠了。 “你放肆!” 薛玉珠手指都在颤抖着,却是向前迈了一步。 “出去!”凤娘手中的长剑,刷的一声,划出了一道白虹,一片惊叫声中,薛玉珠也被吓得连退了两步,若不是有人扶着,估计已经瘫倒在地上了,“进此门者死!滚!” 一声断喝,声震四方,连屋顶上的积雪,都是漱漱落下了不少。还在尖叫的那女子,是卢朝升的女儿卢秋莹,此刻也被断喝声直接吓得不敢再出声了。 凤娘手中的长剑,却也跟着又劈了出去,却是劈在身旁的花丛中,无数的花枝,随着剑光,飞舞了起来,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这一大片的花丛,直接就凹进去了一大块,断口处齐齐整整,看着瘆人。 四周一时鸦雀无声,直到一个声音出现。 “放肆!” 凤娘眼角的冷意,看向了赶过来的卢朝升,卢朝升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家将。 “你竟敢对你祖母拔剑相向,孝道何在?” “原来是卢大人来了,好大的官威啊!不过卢大人好像忘了,本姑娘姓陈,陈家坳的陈。” “你······” “卢大人是不是看不惯?这也简单,本姑娘哪里来,回哪里去也就是了,只要卢大人不阻拦。” 卢朝升当然不可能让她走了,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一个十九岁的女子,就能是一伙山贼的大当家,让卢朝升早就知道凤娘的不简单。他心里很不愿意再去面对陈月桂,面对自己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儿。 只是,偏偏太子殿下看上了她,这让卢朝升不得不重新回到贫穷的陈家坳,甚至不惜下跪,也要将凤娘接回卢家。他能身居高位,除了自身的能力,还有陈义之的举荐之外,陈义之却也明说了,这里面有太子殿下李申的意思。 他知道北晋刚刚建国,李颌正在四处招募良才,自己确实是在李颌招募的名单中的。只是,他也不会忘记,打小陈义之兄弟二人对自己的欺辱。陈家,从来都看不起外来户的卢家,更不用说是举荐他身居如此高位了。 所以,这一切,便都是李申的安排了,恐怕也有李颌的意思在里面。联姻,古来就是帝皇掌控臣子的手段,否则的话,一个只有一百多人的山寨,李颌根本不用特意的等到自己的到来。 第四十七章 烈马 自己刚刚回到龙城,刚刚见过李颌,陈义之就来了。他当然知道,陈义之是代表着李颌而来的,这么急,也就是在告诉他,这是李颌的意思,而不仅仅是李申的意思,虽然他表面上说的,是李申的意思。 所以,卢朝升真的很为难,若是可能,他巴不得将这母女二人赶出去。 他只好暂时忍受着这一切,只要等到李申回来,或许一切就都解决了,他知道李申很快就会回来了,也许年前,也许年后,大婚过后,自己就不用如此的烦恼了。 他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没好气的吼着:“回去!” ······ “禁军围了卢大人家?”李颌抬头看了陈义之一眼,“你这个样子,想必应该没出什么事吧?” “果然还是被皇上您看出来了。”陈义之稍稍弯腰,“皇上圣明啊!” “少拍朕的马屁!说,到底怎么回事?” “一早,陈小凤上街买菜,因为带着一把剑,就被上官街的禁军例行盘问了。结果双方就打了起来,陈小凤跑进卢家时,还自称是住在卢大人府上的,让禁军有本事就冲进去。当时禁军不敢做主,只好先把卢大人府上给围了。微臣赶过去,才把这围给解了。不过······” “不过什么?” “微臣带了两个人,想要去问问小凤姑娘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被她给打了出来。说来惭愧,微臣竟然不是小凤姑娘的对手。” “哦?”李颌嘴角,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来,“看来,她这性子还蛮烈的。她不是昨日刚刚到的卢家吗?怎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了?” “皇上有所不知,还不止这些呢!微臣离开前,卢家的老夫人,拉着微臣一顿诉苦啊!”看见李颌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陈义之才继续说道:“昨日中午,还没进门,小凤姑娘就把卢家的管家给打了,那老管家的脸,现在还肿着,说是掉了两颗牙。” “怎么如此不服管教?” 李颌的声音,略略的有些不快,陈义之跟着他多年,自然是听得出来的,难免心中暗喜,自然是要添油加醋一番的,“皇上,还有呢!小凤姑娘,拿着剑威胁着卢家的老夫人、卢大人的夫人和爱女,硬是把她们给赶了出去,还差一点就流血死人了。听说,卢大人的夫人,当场就昏了过去,卢家小姐,也被吓得躺在床上,还起不来呢!” “真是放肆!” 李颌一掌重重拍在面前的桌案上,茶碗跳动了一下,差一点就倾倒了。陈义之赶紧把茶碗给扶住了,“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息怒?息什么怒?”李颌来回走动着,“真不知申儿是怎么看上的这样的女子,狂妄自大、目无尊长,竟然还敢对抗朕的禁军?”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去,把她给朕带来。朕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如此的无法无天。” “微臣遵旨!” 陈义之巴不得皇帝下旨把陈小凤给斩了,否则的话,卢家很快就是皇亲国戚了,那岂不是要压自己一头了?一想到自己儿时没少欺负卢朝升,他就有些背脊发凉,这家伙就是一条不会叫的狗,自己头上的疤,还是被他偷袭留下的。 这可是陈家坳的独一份,从来没人敢忤逆自己,更何况是无声无息的偷袭自己了?要不是陈祖耀那老东西护住他,他卢家赔了两亩良田,他卢朝升,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这样的仇恨,他都没有忘记,自然也不会相信卢朝升已经忘记了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看到卢家翻身,因为不会叫的狗,咬起人来,那才是最狠的。他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就要迈出门槛了,却又听到身后李颌叫他了,“义之,回来。” “皇上?” 陈义之只好退了回来,站在一旁,他巴不得皇帝直接下旨斩了陈小凤。 “这事就先这样吧!你先出去,请丁大人来见朕!” 陈义之哪怕再郁闷,也不敢违抗李颌的话,只好退了出去,让人去请丁维了。 “陈小凤,十九岁,还未到十七岁就成为清风寨的大当家的。自她接手山寨以来,严禁手下再下山劫掠,只是以收取清河县临近各处的富户和商家,以及过路客商的少量护送费来维持山寨开支。之后,她更是在清河县开了几家商铺,收入也都不错。” “以陈家坳乡邻对陈小凤的评价,她从未对这些乡亲红过脸。而清风寨中,百余人却也大多对她心服口服,甚是推崇。还有昨日一起带回来的消息,陈小凤正在准备从清风山引水到清风寨,还在山脚开荒,已经有近百亩荒地成田了。” “丁相是想说,这陈小凤不简单?” 丁维点头,“皇上别忘了她是个女子,不到十七岁就是山寨之主,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之人呢?臣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犯下这种不应该出现的错误。” “她是故意为之?” “臣不敢妄言!” “说!” “臣所知,卢大人并未将接陈小凤回家的真实用意,告知陈小凤,恐怕是她自己猜到了一些了。所以,臣以为,陈小凤确实是故意为之,她想让皇上您赶她离开卢家,离开龙城。” “她就不怕朕砍了她的脑袋?” “她当然怕!只是他毕竟是卢大人的私生女。” 李颌点头,他当然知道丁维是什么意思了,自己用人之际,多少总是要给卢朝升一些面子的。 “看来,这陈小凤,也算得上是一个奇女子了!” 李颌感叹,丁维却只是笑而不语。 “这样的奇女子,也难怪申儿会看上她了。朕记得申儿当初提起时,说过的一句话:她之外,天下皆庸脂俗粉也!哈哈!哈哈!”李颌摇头大笑,“申儿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将来有这样的女子在申儿的身边,朕的大晋江山,万世永固啊!” 丁维知道,这就是皇帝的意思了。李颌是个有雄心的人,当年自己可是曾亲眼见他亲手降服过一匹野马的。这似乎也遗传给了李申,只是这匹烈马,李申恐怕也无法那么轻易的降服。 第四十八章 两手准备 “这么狠啊?” 陈启在笑,笑得大槐子很是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大当家的多危险啊,你还笑得没心没肺的。” “大当家这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为什么不能笑?” “呸!”大槐子当然嗤之以鼻了,“还为了你?谁不知道大当家的一向不拿正眼看你。” “这你就不知道了!”陈启才不管大槐子的讥讽,他只知道,凤娘这么做,是为了把她自己变成一个嚣张跋扈,喜欢无理取闹的女子,最好是让整个龙城的人都瞧不起她,让李颌父子把她赶出龙城,“大当家的,聪明着呢!” “聪明?” 大槐子自然是一脸的问号,但说大当家的聪明,好像也没错。 “为了我,大当家先把自己的名声给搞臭了,到时候就没人敢要她了,只能嫁给我了。” “呃······” 大槐子是目瞪口呆,这都什么啊?你陈大旺该不是癫狂了吧?竟然想得这么远了?不过,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把嘴巴合上!李申什么时候回来,问清楚了没?” “兵部的人说,除非有特殊的情况,每个月的月初,李申都会回龙城。” “那就是说,只有十天左右的时间了?” 十天的时间太短了,陈启不知道凤娘的招数能否起效。 凤娘也正在烦恼,自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两天过去了,李颌什么反应都没有呢?她和禁军打了一架,甚至还差点伤到了陈义之,可是第二天上街,那些巡街的禁军,竟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对着她行礼。 今天上街的时候,还是这样,这让她隐约猜到了,应该是李颌的意思了。她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法子了,总不能自己真的去杀人吧?只是,时间不等人,若是不赶快脱身,恐怕等李申回来了,事情就晚了。 她自己倒是好说,问题是陈月桂和小荷姐,想要带着她们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当然了,她也还有别的担心的事情,这回出来,就是要先落实一下,事情可都解决了没有?好歹,能了了一件是一件,总比什么都做不了强。 她也有些庆幸,若不是自己这般的强势,真的会连卢家的门都走不出来的。不远处就是三清观了,她的眼眶不禁有一丝湿润,有一段日子未曾见到自己的兄弟了。大槐子正站在道观门前的台阶下,远远的看着她。 这是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她向前走了几步,向着大槐子点了点头,转身就向着左侧的小山走去,大槐子会意,跟着走了上去。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凤娘停了下来,四下张望,确定了这附近无人。这里视野开阔,却又有树木掩映着,只要有人走近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当家的!” 大槐子都有些哽咽了,有一段日子没见到大当家的,他是真的挂念。 “好了,一个大男人,这样子不好。” 大槐子只好笑,笑得很傻,却很乐意。 “让你做的事,都做了?” “大旺一家,已经送去八陉山了。来的时候,大山叔和大河叔,都已经在收拾了。” “那就好!”凤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兄弟们都散了吧?” “散了,散了!” “你说谎!” 凤娘看见大槐子不自觉的眼睛朝上看,每次一说谎,他就这个样子,想要掩饰都掩饰不住。这就是个直肠子,有话不说都憋得慌,更何况是说谎。 “把脸转过来,看着我。” 大槐子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转过脸来,只是眼神还在闪躲着。 “说吧!” “大旺他,大旺他也来了龙城。还让三哥去接老族长了。” “老族长?”凤娘当然知道老族长是谁了,对于陈启会到龙城,她其实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陈启接陈祖耀来龙城,是为了什么,她就想不通了,“接来做什么?” “不知道!大旺只是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老族长接到龙城来。” 凤娘沉思了一会,还是想不明白陈启为什么会把年逾八旬的老族长接到龙城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陈祖耀一把老骨头,这一路折腾到龙城,可有够他受的。她一时也想不明白,看来只能见陈启问一问了。 “陈大旺在什么地方?” “土地庙。” “带我去见他。” “大旺说了,不见您!” “什么?”凤娘可真是气着了,什么时候他陈大旺这么大胆,竟然敢连自己都不见。不过想想,他好像就是这个样子,也没少气自己,“你告诉他要来见我了?” “没有,没有!”大槐子赶紧摆手,“是他自己看出来的。这小子眼睛可贼着呢,就跟您······” 大槐子看到凤娘在瞪他,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赶紧咧开嘴,露出一嘴的大板牙来,“对了,大旺还说了,大当家您要是想见他,就跟您说,他这是在做两手准备。” “两手准备?” 这小子,到底做的是什么两手准备?总不可能让陈祖耀来和李申说说,李申就不为难自己了吧?她当然不会傻到这样认为,只是这什么两手准备,涉及到了陈祖耀,实在是让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了。 她倒是想要去找陈启问个明白的,但也知道,陈启既然说了不想见自己,这个奸滑的小子,此刻肯定是不在土地庙的,说不定正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看着自己呢!她下意识的向着四周看去,引得大槐子也跟着四处张望,却没见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大当家的,看什么呢?” “没什么!”看不到陈启,她反而有一丝丝失望了,对自己的失望,为什么自己就猜不到这小子要做什么呢?她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特别是这种可能生死攸关的事情,自己却什么都无法知晓,一旦失控了,那可就难以收拾了。 她觉得,还是要和陈启见一面,把事情问清楚的好,“你先回去吧!记住了,三天后的这个时间,你再到这里来等我。” 第四十九章 等太子当了皇上 凤娘就跟在大槐子的身后,大槐子当然不可能发觉了。这土地庙,只是一个地名,确实是有一座土地庙,后来,庙前形成了一条街,就叫土地庙街。这里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却也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大槐子拐进了一处小巷,很快就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了,推开门,却不见陈启在。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小子每天都到处跑,什么时候会回来,根本就无从知道。 他转身进了厨房,掀开锅盖,一个大瓷碗倒扣在另一个大瓷碗上,这是陈启给他留的午饭。只是光这一海碗,他是吃不饱的,只好等一会再出去外面胡乱吃点了。这土地庙,可是龙城有名的小吃街,街上可不怕没什么吃的。 凤娘翻身进了小院子,在角落里站着,等了一会,也没听见屋里有说话声,她知道,陈启肯定是不在了的。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了,虽然是有些失望。她不知道陈启会不会猜到自己在家里等着他,等了一会,见大槐子又出去了,只好跟上。 等她确认大槐子只是去吃完面疙瘩后就回去了,听到了大槐子的鼾声,她也只好退了出来,往卢家赶了。她自己不在,光凭着陈月桂和小荷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们两个可是应付不了的。 陈启这几天都在卢家四周转悠着,他也明显感觉到凤娘的法子失效了。终于等到凤娘回来了,他才转身离开。他现在想的是,要是把凤娘她们都救出来了,李颌父子会不会不肯罢休呢?是该看一看,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找一条安全的路,离开龙城了。 他询问了路人,终于找到了一家书店,进去一问,还真有地图。这当然让他喜出望外了,也终于让他看到了龙城的地图。 地图画得很简单,但也可以看出来,龙城两边不远,就都是山了。一边是八陉山,另一边是兴梁山。他倒是知道兴梁山的,这里原来曾经是古梁国的故地,这座山,才叫的兴梁山。他关心的不是兴梁山,自然是八陉山了,毕竟,那里有清风寨一个隐蔽的据点,没几个人知道的。 只是,这地图太过简陋了,实在是看不出来该怎么逃进八陉山去,他只好再拿起了另一张地图来。这张地图,甚至比之前的更为简陋,连余下的几张,都是如此。他只好找一边的伙计询问了,才知道,详细一些的地图,只有兵部和军队里才有,那是不准外流,民间更是不能随便使用的。 他只好随意的挑了两张,郁闷的离开了。看来,只能趁着还有时间,这几天多到城外去看看了,反正这里离八陉山,却也不是很远。 凤娘还没到院子时,就远远的看见了,月门前站着几个女子。等她走近了些,发现那四个女子站成了一排,竟然是为了给另外一个女子挡风。虽然阳光照着,但是这个天,还是有些冷的,特别是风吹过来,冷飕飕的。 那女子就坐在一张圆凳上,凤娘看得出这圆凳已经有一些陈旧了,不是院子里的东西。那女子远远的看见凤娘过来,已经从圆凳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她看上去年纪不是太大,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看着一身素净,不施脂粉,倒也清秀。 只是凤娘知道,这一定不是个身份普通的女子。 “这位可是小凤妹妹?” 凤娘不知道她是谁,但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你是?” “妾是夏璇玑。” “夏璇玑?”凤娘一听就知道她是谁了,吏部尚书夏致远的爱女,李申的妻子,只是没想到竟然找上门来了。她故意装出一脸的疑惑,似乎是在想夏璇玑到底是谁?停顿了一下才摇头说道:“抱歉!不认识!” 说完,她直接就转身朝着月门走去,走没两步,身后已经传来的呵斥声了,“大胆,竟敢无视我们太子妃!” 凤娘停住了脚步,既然人家说了,那也不好就这样离去了。她将头抬起,盯着方才呵斥自己的那个宫女,那宫女哪里承受得住她的目光,吓得不敢出声,连续退了三四步,直接就坐在了地上,这才疼得叫出声来。 “妹妹,看在妾的份上,饶了她吧!这些下人不会说话,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妾这里给妹妹赔礼了。” “算了!”凤娘自然不会无故去为难一个宫女了,摆摆手,转身又往院子里走,她才没空和夏璇玑多说话,也不想理她李家的任何人。 “妹妹,妹妹,请等一下。” 夏璇玑显然没想到,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还是理都不理,甚至一个眼神逼退了自己的婢女。她心里自然有些愤怒,脸上的神色一变,却只好开口留下凤娘了。等到凤娘转过身来时,她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了。 “什么事?” “妾是来看看妹妹,和妹妹亲近亲近的。” 凤娘皱眉,特别是对夏璇玑这样一直称呼自己妹妹。她分明是仗着自己是李申正妻的身份,这才故意叫自己妹妹,显得亲热一些的。只是,真的要亲近,那就应该自称姐姐,而不是妾妾的,她这分明是故意的,以为自降身份,自己就会理她了。 她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夏璇玑这真的是想来和自己亲近亲近了,特别是在那个虽然有不少人心知肚明,却还没有公示天下的事情,还没有落定之前。 “亲近亲近?我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好亲近的。” “妾是太子李申的妻子。” “哦!”凤娘马上装出一脸的惊讶,凑近夏璇玑一些,压得了声音说,“太子啊!太子我知道,很快就要当皇上了吧?” 她听到了嗞的倒抽凉气的声音,不仅仅是夏璇玑,还要她带来的四个宫女的。这句话,可等同于谋反,还是太子李申的谋反,李颌可还在位着呢! “你说你是太子的妻子,是不是等太子当了皇上,你就是皇后了啊?怎么能让皇后站在门外呢?卢家的人呢?王八蛋,有没有人在?皇后在这里,赶紧来伺候皇后。说你呢,你跑什么?” 第五十章 各有各心思 那是卢家的一个家丁,卢朝升担心出什么事,派他来盯着的。没想到被凤娘给发现了,这一喊,直接吓破了胆,撒开腿就跑,哪里还敢留下来呢! 夏璇玑原本红润的脸,已经吓得煞白了,她有些后悔听从父亲的话,来这里想要接触一下凤娘了。在让凤娘这么的喊下去,那可真要害死人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退了两步,直接摔倒在地,刚好灵机一动,干脆就装晕了,直接一瘫了事,免得受了凤娘的牵累了。 一阵惊叫声起,凤娘自顾自施施然的进了院子,马上就听到了开门声,却是陈月桂和小荷姐,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准备出来查看了。 “娘,怎么出来了?” “乱糟糟的,做什么呢?” “没什么!”凤娘几步到了门前,扶住了陈月桂,“娘,天冷,我们进去了。” 卢朝升在晚霞中送走了夏璇玑,铁青着脸转身进了大门,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靠近他,就连钱安也是如此。谁都知道卢朝升是为了什么脸色不好,谁也都不想和那个女魔头扯上关系。钱安也是如此,他的脸刚刚才消肿,牙龈上,还隐隐的有些作痛。 如果可以,卢朝升巴不得世上没有陈小凤这个人,只是这不可能。他明知道凤娘这是故意的,却一时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凤娘连那种谋逆的话也敢说出口。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担心有一天,自己的这个私生女,会让整个卢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啊!” 卢朝升自言自语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她已经知道了这一次接她回来的原因了?只是自己并没有说,她是从何得知的呢? 他突然觉得可怕,想起陈义之找自己的时候,说过太子李申是在清风山的山路上碰到的她,想必当初,李申应该最少报过了姓名,以她陈小凤的头脑,应该是猜到了这一切都是李申的意思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她是咬定了自己不敢拿她怎么样的,而禁军态度的转变,又恰好证实了她的想法。 他是越想越是汗流浃背,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女儿了。但他却知道,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不能再让陈小凤胡闹了。 至于最初因为太子看上自家的女儿时,他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以陈月桂的性格,这件事情很容易就能搞定了。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念想,只求一家老小,平安是福了。 “小凤,你炒的菜,都有大旺一半的水平了。” 凤娘愣了一下,陈月桂却突然把筷子放下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 “他很好!” 凤娘说出这句话就知道坏事了,果然陈月桂和小荷姐都看向了自己。 门外有敲门声传来,凤娘松了一口气,这简直就是来解围的。她赶紧站了起来,打开门时,却是脸色一沉。 “你来做什么?” “能借一步说话吗?” 卢朝升是在请求,凤娘当然听得出来,看来是为了夏璇玑的事情来的。 “没空!你可以走了。” “小凤!” 凤娘听出来陈月桂喊自己的意思了,只好走出门去,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说吧!” “我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父亲,但你要记住了,你不是一个人。你可以不怕死,但最好不要连累别人。” “你怕了吗?要是怕了,大可以放我们走。”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你可以不顾及卢家,但也请不要伤害到月桂。” “住嘴!你没资格提这个名字。” 卢朝升点了点头,果然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多说无益,根本就没有再在这里逗留的必要了。 “都怪你,都怪你!” 夏璇玑扑在自己娘亲的怀里,都哭成泪人了,这会还在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着,手上的手绢,早就全都湿透了。夏致远已经来回走了一会了,对于女儿的责怪,他已经从起初的有些烦躁,变得冷静了下来。 “女儿,这是件好事,你哭什么哭!” “好事?女儿都快被吓死了,怎么能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了!你想想,这陈小凤有着山贼的身份,虽说皇上如今用人之际,不会对这身份有什么芥蒂,但她始终是山贼。她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粗鄙庸俗,无法无天,既不认生父,又胆敢胡言乱语。这种不忠不孝之人,皇上又怎么会让她进太子府的门呢?” “真的?” 夏凯旋简直是喜出望外了,直接就站了起来,差一点就把她娘亲给撞到了。 “不过,也可能她是装的。” “装的?” “对!你想啊,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就成了山贼的大当家,又岂会不知道说那样的话是要杀头的?” “这···这······” “你别这呀那的,等我说完。”夏致远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叹了口气,虽然她现在有着太子妃的名头,可这陈小凤如此的不简单,一旦进了太子府,自己的女儿,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啊! “如果她是装的,那就是表明了她的态度,对进太子府这种好事,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这件事情又由不得她,她也只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说一些出格的话,以此来反抗,甚至是来让皇上降罪于她。” “老爷,你说什么胡话呢?这是要砍头的,可不是开玩笑的。” “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夏致远瞪了自己的夫人一眼,“一、如果她真是太子看上的人,太子必然会求情;二、不管她自己认不认,她都是卢朝升的女儿,皇上用人之际,必然不会深究,除非卢朝升把她赶出家门,不承认这层关系。” “只是,这个时候,卢大人却又不敢。他离家二十年,丢下人母女二人,不管不顾的,本就是德行有亏了,如今又是位列三公,起着监察之责,哪里还敢落人口实啊!当然了,她陈小凤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还是在卢家说的,卢大人即使想要脱罪,那也来不及了。” 第五十一章 彻夜难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卢大人应该是进宫请罪去了。” 夏致远已经坐下了,手指弯曲着,轻轻敲着茶几,那边的母女二人,却只是一脸懵。 “卢大人一进宫,痛哭流涕一番,那这件事情,也就了了。只是还有其三,为父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故意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为父的。” 这是他最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宫里宫外,还没有消息传出,想必知道的人不会太多,想想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那么,这个故意泄露消息的人,就在这几个人当中了。 皇帝和太子不可能,在太子还没回来之前,此事未定,卢朝升自己也不可能泄露。那么,就剩下寥寥的三四人了。李肃还在到处剿匪,显然不是他了,丁维与此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应该也不会是他。 难道是陈义之? 陈义之和卢朝升,那可是老乡,卢朝升得宠,对他陈义之是好事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总不会陈家和卢家之间,有什么仇怨吧?一个地方的,之前有些摩擦生怨,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了,陈义之不想让陈小凤入太子府。 “爹,您发什么呆啊?话还没说完呢!” “我在想,是不是有人要借刀杀人?” “爹!管什么借不借刀的,您不是说是好事吗?怎么又扯上借刀杀人了?” “好了好了,这确实是好事,听我说。这一来,陈小凤毕竟说了那种话,要是皇上担心陈小凤入了太子府,会怂恿太子,那陈小凤就肯定进不了太子府了;二来,为父能猜到陈小凤是故意装的,皇上也一定会猜到的。” “皇上要是不追究陈小凤,让她进了太子府,如果陈小凤还是这个脾性,必定和太子不和,威胁不到你的位置的。可若是她完全就是假装的,那么,她的性子,应该不至于太坏了,还能和女儿你和平相处。” “你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只要不是犯了什么谋逆大罪,皇上想要废了你,却也要看我夏家答不答应。你别忘了,夏家好歹还是三晋第一家,相比起他卢大人家,无论军政商,皇上都要更为的仰仗我夏家。” “天也晚了,你早些回去。切记,回去后,收收你的小脾气,千万可别被人抓了什么把柄。有什么事情你无法应对的,就先让人来告诉为父。至于往后,若是那陈小凤不好相处,大不了你就少和她见面就是了。” 送走了自己的女儿,夏致远却还是忧心忡忡,他那只不过是安慰夏璇玑的话,他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在面对那个陈小凤的进攻时,能够顶得住。要知道,太子府不是他夏府,不在自己女儿的身边,很多事情他是无法掌控的。 那么,只有两个方法了,一是赌这个陈小凤是个好相处的人,二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陈小凤入太子府。第一个方法,最少他暂时无法确认,只能通过长时间的相处才能够清楚,恐怕到时候就晚了。 而第二种方法,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阻止她陈小凤入太子府,最简单的当然是除掉她了。只不过,陈小凤住在卢家,整个上官街,日夜都有禁军巡逻,想要靠近卢家,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当然了,他也听说过了,这个陈小凤是个高手,连陈义之都不是她的对手,以她的身手,要是有人进了院子,估计就会被发现了。而且,她还定了一个规矩,只要敢进她院子的,杀。在饭菜里面下毒?人家的米粮菜蔬,都是亲自上街买的,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况且,有一件事情必须考虑,那就是时间,离太子李申回来的时间,最多也就十日左右。那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用呢?嫁祸她谋反?那首先得要炮制证据,还要能够和她扯上关系,证据太轻了还不行,这可是一个连谋反的话都敢说出口的主。 或者是借刀杀人?他陈义之敢借刀杀人,自己为什么不行呢?可是,借刀杀人,又怎么能借上这把刀呢?他陈义之就是不想自己动手才用的这招,怎么可能会上自己的当呢?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他这一夜,竟是在书房里待到四更天的更鼓声响,过一会就要到上朝的时间了。不一会,便听见了自己夫人的喊声,也就只能开始更衣洗漱了。 他一夜无眠,却有人睡得很香。陈启养足了精神,天微微亮,他就在城门处等着了,城门一开,就直接冲了出去。他准备用几天的时间,看一看逃往八陉山的路,看一看到底走哪条路才最安全。 凤娘亲自上街买的菜,买菜的时候,她就发现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她是个山贼,还是一个出生在山寨里,打小就在山贼群里翻滚过的山贼,这一点又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所以,她决定买完菜不直接回去,而是四处走走。 那个人果然还跟着,隔得远,又到处是人,还真看不清是什么人,隐约只看见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袍子。 她转身就进了一处僻静的巷子,走了一半了,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她一听就知道,这人身上带着些功夫,只不过脚步有些虚浮,功力不会很深。她不知道这个人只是要跟着自己,还是说别有目的,当下干脆假装停下,掸一下裤脚上的灰尘。 后面的脚步声跟着停住了,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那个人正靠在巷子的墙上,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应该只是跟踪自己的了。会是谁呢? 好像皇帝和卢家都没这个必要,自己的娘和小荷姐,可都还在卢府,有这个必要吗?如果真有这个必要,自己第一次走出卢家,那他们就应该会派人跟着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那么,到底是谁呢?还是让一个这么蹩脚的角色来跟踪自己。自己可不记得,在这龙城里,到底得罪过谁?陈义之?他可不会找这么蹩脚的人跟着自己。 是那个太子妃夏璇玑吗? 第五十二章 神秘雇主 转过巷子的弯角,看着前面没人,凤娘停下了脚步,等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啊······” 那人转过弯角,眼前是凤娘似笑非笑的脸,他只来得及低低的惊叫一声,凤娘的手,却已经到了他的咽喉处了。凤娘单手掐着那人的脖子,直接提起,让他双脚离地,靠在了墙上,吚吚呜呜的,却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跟踪我,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臭虫一样。所以,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可千万别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那人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了,凤娘将他放下,刚刚松手时,她却突然感觉到了杀气。她以最快的速度,脚下一蹬,背后已经触碰到了身后的墙壁,接着,她就把菜篮子甩了出去。 眼前有亮光闪过,那菜篮子直接变成了两半,里面的菜肉,四散纷飞。那是一把剑,锋利而又迅疾,凤娘空着手,只能双手贴在墙壁的石缝上一撑,整个人向着墙头上滑去。脚底下叮的一声,那长剑的剑尖,已经刺上了石壁,顿时石屑四散纷飞。 这是一个高手,她甚至只来得及看到对方蒙着脸,却又有一道剑光跟着亮起,那黑皮袍汉子的脑袋,已经耷拉了下来,鲜血从咽喉间喷射而出了,洒落了一地。这又是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高手,那一剑,直接削断了黑皮袍汉子的咽喉,让他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凤娘的头顶,已经碰到了墙头的瓦片,只能下落了。眼前的剑光再次亮起,攻的就是凤娘下落之处,这两个蒙面人,绝对是一等一的杀手,轻易的就能找到对方的破绽,攻其要害,一招必杀。 凤娘出脚了,右脚直接踢向了左面那人的剑尖,恐怕那人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用血肉之躯去碰锋利的剑尖了。在这一瞬间,凤娘的脚掌突然放平,在放平的同时,竟是又向上上升了一寸。 只是这一寸就够了,凤娘的脚掌,已经直接拍在了侧着的剑身上了。只要这一点借力就够了,凤娘的双手,早已经撑在了墙上,手脚之力,足以让她向右移开一尺了。只要这一尺就足够了,石屑纷飞间,两柄长剑全都落在了石墙上。 凤娘也在这瞬间落地了,脚尖连点,足足已经退开了两三丈远才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那两个杀手,开口说道:“‘青冥剑法’?你们是青衣楼的人?” 阳光落在长剑上,煜煜生辉,快速刺出的长剑,却突然停住了,离凤娘的咽喉,不到一尺。突然间的拉扯,让剑尖犹自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来,可见这两剑刺出的速度有多快了。 “你是谁?” 左边那蒙面人发出低沉的声音,明显就是故意压低了嗓子发出来的。凤娘却也不说话,伸手入腰间,缓缓拔出的,却是一柄细长的软剑,黑色的剑身,漆黑如墨,却只有一寸左右,其薄如纸。 “墨剑!”能从两个蒙面人的眼中,看出惊讶来,“您是韩丁前辈的弟子?” 凤娘点了点头,也不知在长剑的什么地方碰了一下,漆黑如墨的剑身,刷的一声,竟是直接缩入了剑柄中去了。她将剑柄放入怀中,才开口说道:“我记得青衣楼有个规矩,杀人前一定会先查清对方的身份,二位有何解释?” “抱歉!”左边那人抱拳,“有人出了十倍价钱,要女侠的头颅,实在是没有时间调查女侠的身份。” “没有时间?”凤娘稍稍沉思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问道:“你的意思,这位雇主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的!就在天亮之前,中午前交货。” “雇主是谁?” “女侠既然知道青衣楼的规矩,也应该知道青衣楼不会透露雇主的信息了。不过,正午时分,我们会去退回酬金。” 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既要对雇主有交代,也要对凤娘有交代,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了。只要是凤娘自己跟着他们,找到了那个雇主,就不算是他们泄露雇主的消息了。 “这个人是谁?” 那穿着黑色皮袄的人,咽喉处还有血在向外流着,却早已经断了气了。 “这是街上的一个混混,是那个雇主找的,用来引女侠到偏僻处。那人说,女侠武功高强,人也很警惕,只能找一个普通人跟着,才不会被女侠怀疑。当然了,酬金里,有一成就是杀这个混混的,我们兄弟会收下的。” 这再明白不过了,那个雇主明显很清楚自己的一切,也知道如果直接让这两个青衣楼的杀手跟着自己,自己可能就不会走入这荒僻的小巷里了。所以,这个人还特意雇了一个混混来跟踪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让杀手可以一击杀了自己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竟然会有如此的心机,把一切都提前给算计好了。她也不禁背后有冷汗流下,若不是自己武功高强,以这么严谨的算计,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命丧黄泉了。 她突然觉得,也许自己跟在这两个杀手的身后,也会找不到那个雇主的。他雇了这个混混,却又让杀手杀人灭口,他算准了时间,花了十倍的价钱,就是为了不让青衣楼查清自己的身份。 这个雇主把一切都算计在内了,不就是为了掩饰他的身份吗?恐怕眼前青衣楼的这两个杀手,也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吧? “二位是不是没见过那位雇主的真面目?” 她已经从左边那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愕了,自己猜想的,应该没错。 “既然女侠猜到了,那我们也就不瞒着女侠了。那个雇主一身黑袍,脸上还带着一个鬼脸的面具,这种面具,是民间用来驱邪的,大街上就有卖,估计也无法追查。这人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放慢了语速,声音嘶哑,明显就是装出来的。” 凤娘已经知道了,那个神秘的雇主,是肯定不会露面的了。 第五十三章 云顶之上 果然如凤娘所料,那个雇主并没有出现,甚至他所留的地址,都是一处已然倒塌,满是灰尘,无人居住的民房。 她只得悻悻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这雇主到底是谁,毕竟能计划得如此周密的,绝对不是常人。只是想来想去,能为了杀自己而花十倍价钱的,那一定是和自己有仇,或者是有利益冲突的。 比如夏璇玑。但以夏璇玑的本事,她做不出这样的事,会是夏致远吗?这倒是有可能的,或许可以在这方面查一查,因为除了夏致远,她也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了。远远的看到了卢家的大门了,她突然有些担心,要是这个雇主对自己的娘和小荷姐下手,那可就遭了。 她快步冲了回去,见陈月桂和小荷姐正在房间里说着话,这才放下心来。接下来的几天,除了按照约定去见了一次大槐子以外,她几乎不出门,陪在陈月桂和小荷姐,过起了悠闲的日子。 没几日,卢家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这一问,才知道,是卢家的老夫人薛玉珠五十九岁的生辰就要到了。 这是卢家的事情,凤娘自然懒得理她了。她当然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离李申回龙城的时间也就越来越近了,是该再想想法子,该如何脱身了。或者应该去见见大槐子,问问陈大旺这小子,他不是鬼点子多吗? 只是,她失望了,因为找不到陈大旺。问了大槐子,大槐子只是说,人失踪了好几天,只是留言让大槐子好好住着,别到处乱跑。 凤娘有些烦闷的走进了卢家,卢家人,自然是对她退避三舍,能离多远就离多远了。她向前走着,远远的就看见有个矮小的身影,在月门前探头探脑的。这让她不禁有些奇怪,这卢家还有不怕死的啊? 等到近了一些,她终于看清了,那矮小的身影就是一个小孩,应该七八岁年纪,看着像是要进去,又不敢进去。她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卢朝升除了有一个女儿之外,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叫做卢云鹄。 “小子,干什么呢?” “啊······” 好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子!这是卢云鹄转身吓住时,凤娘对他的第一印象。她不待见卢朝升,但和这个孩子却没有什么仇怨,见他吓住了,脸上马上就露出可亲的笑容来了,这毕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如今她也不用为了脱身,再去假装什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蹲下身,也许是脸上亲切的笑容,显得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了,卢云鹄总算是好多了,“我叫顶顶。你是姐姐吗?” 凤娘点了点头,“顶顶?为什么叫顶顶啊?” “顶顶是我的小名,我爹说了,将来我是要站在云顶之上的,小名就叫顶顶。我大名叫卢云鹄。” 云顶之上? 凤娘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这卢朝升,倒真是有大志向,给他自己的儿子还取了个这样的小名,连名字都叫卢云鹄。 “卢云鹄,顶顶,云顶之上,鸿鹄之志。” “我爹就是这样说的,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姐姐当然知道了。走,到姐姐那里玩去。” “我··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 “我娘说,进了这个门,姐姐要杀人的。” 这是凤娘说过的话,她当然不会忘记的,看来都成了卢家人的梦魇了。 “你看姐姐像坏人吗?” 卢云鹄摇头。 “顶顶,说说你为什么来姐姐这里。” “爹娘和大姐都说你是我的姐姐,又不让我来看姐姐,还让人看着顶顶。我可不是那么好看住的,就偷偷溜出来了。他们越是不让我见姐姐,我越是要来见姐姐。” 凤娘当然知道,是因为这几天卢家的人都在忙,卢云鹄才有机会偷溜出来的。这个院子本来就是卢朝升特意选的,比较僻静,是不想让人来打扰她们母女的,自然也没人敢靠近这里了。 “果然是个小男子汉。有胆跟姐姐进去吗?” “有!” 带着卢云鹄进去,陈月桂果然很高兴,马上就赶着凤娘和小荷姐去给卢云鹄做好吃的了。这一顿,自然吃得大家高高兴兴的。 等下午送卢云鹄出来时,卢家的人,几乎挤满了月门外,看那一脸脸的担心,凤娘就知道是把他们给吓坏了。只是没有看到卢朝升,想必他是不会担心的,因为他肯定看得出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他也就不是卢朝升了。 “以后,每天下午让他过来。” ······ 大红灯笼,挂满了卢府,这喜庆的颜色,总算是让这寒冷的冬日,有了一丝温暖。监察御史大夫的老娘生辰,这可是个巴结的好机会,况且听说皇上会亲自出宫来卢府贺寿,一大早的,门前就是络绎不绝的,不断有贺客上门。 来得早的,自然是想要多和卢朝升说几句话了,只是他们很快发现,原来这么早来,人却一点没少,反而临近中午时,贺客寥寥了。 卢家早就在院子里搭起了棚子,这么多来客,光凭几处大厅,那可是不够用的。偏偏这两天又下着雪,刚刚清扫出来的院子,虽然有厚厚的毡布围着,却还是挡不住寒气。从毡布的缝隙里透进来的,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尽是一阵阵的寒意。 品秩较低的官员,还有那些龙城的富商名人们,又没有资格进厅,也只能挤在这寒意之中,瑟瑟发抖,互相取暖了。 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暗暗后悔了,后悔不该来得这么早。只是,不来这么早的话,又担心给上官留下轻慢的印象,这简直是让人欲哭无泪啊! 好在,密布乌云的天空,在临近中午时露出了太阳的脸,阳光照射之下,无数人开始走出棚子,站满了卢家每一处可以晒到阳光的地方,哪怕外面寒风呼啸。 只有一个地方例外,这个院子的门前,一大早就有禁军守卫着,根本没人敢靠近。更何况,卢家的那个私生女,凶名在外,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的。 第五十四章 老族长贺寿 凤娘也在烦恼,她甚至不用想,就知道李申肯定已经回来了。她见过李申,知道这个人有些太过自信了,有自信是好事,只是自信过头,就变成自以为是了。但也因为他的自信,他一定会选择一个自以为最佳的机会,来宣布这件事。 无疑,薛玉珠的生辰,就是一个最佳的机会了。除了薛玉珠和凤娘的关系之外,这一天,也会贺客盈门,他可以自信的在天下人的面前,宣布两人的婚事。一来,可以展示他的自信,二来,也可以向凤娘证明他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否则的话,他大可直接让李颌早一些下旨赐婚,有陈月桂和小荷姐在,凤娘根本就很难逃脱得了。只要李颌赐婚,就等于是昭告天下,板上钉钉了,不管是拒婚还是逃婚,那都是谋反之事,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是要抄家灭族的。 凤娘自己完全有机会逃脱,也根本就没有人会去盯着她,她可以随意的到处行走。只是,她必须顾及到自己的母亲和小荷姐,就连让自己的两位舅舅,还有陈大旺家早早的搬离,都是希望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顾忌。 这些人要是都落在朝廷的手里,那她就算真的三头六臂,也只能嫁入太子府了。好在她已经从大槐子那里确认了两个舅舅家,还有陈大旺家都已经安全送走了,这让她稍稍的放下心来,总算可以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她原本还想着找陈启商量一下,只是这小子失踪了,不见人影。其实,她这些日子也将院子附近的地形都探了一下,若是有人相助,完全可以带着陈月桂和小荷姐逃出卢家。难的是,该怎么逃出龙城去。 所以,她需要大槐子的帮忙,也需要陈大旺这个奸滑的小子的帮忙。她不会看错人,这小子别的不行,玩一些小心思,就连自己都时不时的会落入他的圈套,让他来想办法给龙城捣捣乱,那还是有办法的。 只是,这小子竟然失踪了! 而另外的一件麻烦事,是这上官街附近的禁军,在三天前突然多了起来。她知道这也许有自己的原因在,但最主要的是,禁军在提前为卢家的寿宴做准备,从开始驱离一些碍眼的,不三不四的人开始,因为满朝的文武大臣,只要在龙城的,都会来。 当然了,最主要是皇帝和太子都会亲自前来贺寿,禁军可担不起有任何的意外发生,哪怕只是惊吓。 禁军人数的增加,让她的逃离计划,更加的难上加难了,她也只能选择最后,也是最不想做的办法了,那就是劫持。趁着接近李颌父子的机会,不管是劫持了李颌,还是李申,她都有这个把握。 摸了摸腰间的墨剑,她叹了口气,这完全是不得以而为之了。有了人质在手,她可以让大槐子他们先送陈月桂和小荷姐离开,进入八陉山,她自己根本不用担心会出不了龙城的。 她已经算好了时间了,也让大槐子他们提前在上官街附近埋伏好了,只要卢府一有异动,自己出了卢府,就可以接走陈月桂和小荷姐了。 她现在有些担心的反而是陈启了,这小子失踪了好几天,到昨天都没有回来,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已经快到中午了,她决定提前做饭,先吃饱了,免得到时候需要长时间的赶路,还要停下来进食。饭菜做好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外面密集的马蹄声了,无疑这是大队的禁军在开路,李颌父子,马上也就要到了。 “陈家坳的族长?” 钱安看着名帖,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卢家的寿宴,可没有请这位老族长来。再说了,这老族长都年近八旬了,还赶这么远的路来到龙城,看着都于心不忍。 “没错,没错!”陈启双手抱着礼盒,“这可是我们老陈家的族长,当年还救过卢大人一命的。我们老族长说了,卢家怎么说,都是陈家坳的人,也算是为陈家坳添光增彩,卢老夫人的寿宴,说什么都要代表陈家坳的父老乡亲来道贺一番的。” 道贺?是想来拿点好处的吧?钱安可没怎么听自家的老爷说起陈家坳的事,自然不知道这些,只是看着陈启那一脸的谄媚,他心里就不怎么舒服。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是来贺寿的,自己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只是,前面街口已经传来禁军的马蹄声了,皇上马上就要到了,自家老爷也从远处急匆匆的过来了,身后跟着大小官员无数,他哪里还有空来招呼这几个人呢?他只好随意找个人,带他们进去也就是了。 “三子,带他们进去!” “多谢!多谢!”陈启一边感谢着,一边转身,冲着老族长喊:“老族长,卢大人亲自来迎您了。” 扶着陈祖耀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远远的就已经看见一大群人过来了,他们可是认识卢朝升的,二话不说,直接扶着陈祖耀,就迎了上去。 钱安的脸都黑了,别的贺客都往两边躲,偏偏这一家子一点都不知道顾忌。他想要开口阻拦,陈启却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轻轻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想要说的话,只能咽了回去。卢朝升却已经带着人迈出了高高的门槛了,却不禁皱眉,因为面前挡着几个人。 他正想发火,陈祖耀虽然老,老眼却并不昏花,一眼就看到了卢朝升,“卢大人,还让您亲自来迎,折煞老朽了。” 这是贺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卢朝升自然不好发火。更何况,他也已经看清楚了,这是陈家坳的老族长。眼下,他只想着赶紧把这几个人弄走,老挡在这里,真不是事。 “原来是老族长来了。”卢朝升只好喊钱安赶紧弄走这些人了,“钱安,迎老族长进去。” 钱安会意,一使眼色,两个家丁跟着他上前,就要去扶陈祖耀了,却听得身边一身大喊:“放肆!” 这当然是陈启喊的,还喊得很大声,把所有人都吓住了,那两个拉着陈耀祖手臂的家丁,也都停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贺寿 卢朝升的目光落在陈启的身上,他去陈家坳那回,还真没见过陈启,此刻见陈启手上拿着礼盒,又还只是半大小子,想着应该是陈祖耀家里人吧!只是这么个小子,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实在是不成体统。 “我们老族长,可是卢大人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们老族长,就没有卢大人了。”陈启当然看得见卢朝升的脸都黑了,只是他身边的百官,却都是看好戏的样子,他可没准备这个时候就给卢朝升说话的机会。 “你们轻点,轻点,别伤着老族长了,小心卢大人要你们的命。卢大人,老族长怎么说都是您的长辈,您给留了上位没有?” 不仅仅是卢朝升了,就连陈祖耀的老脸都黑了。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听信陈大旺的话了,千里迢迢的赶来给薛玉珠贺寿,这小子这么说话,该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吧? “当然,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偏陈启又是一口救命恩人,一口长辈的说着,卢朝升是有火都没地方发啊。他只想着赶紧把这些几个人弄走,免得耽误了迎接圣驾的事,至于上位,那就给他吧! “钱安,你小心扶着老族长,好好的照顾,可不要慢待了。” “是,老爷!” 卢朝升发话了,钱安自然只能照办了。他亲自上去,帮忙扶着陈祖耀,却见陈启双手捧着礼盒,直接交给了一个家丁,他自己大摇大摆的,直接就朝着中门走去了。 中门处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见识了这半大小子的不知好歹了,这会却都带着看好戏的眼神,想要看看卢朝升会怎么办。卢朝升心里当然不爽了,可是又不能让这几个人再在这呆着,只好弯着腰开口了。 “来,来,诸位请让让,让老族长进去。” 他当先让开,众人也只好跟着让开了。原本打算扶着陈祖耀走侧门的钱安,却也只好跟着大摇大摆的陈启,向着正门走去了。这门槛实在是太高,陈祖耀过去时,那速度可是极慢的,难免耽搁了不少时间。 长街上的禁军,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开始向着两侧分开,隔离闲杂人等了。陈启自然是不紧不慢,开始跟在陈祖耀的身侧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钱安说着话。 他们终于走到了正厅前面,有钱安陪着,自然也没人敢于拦阻。陈启毫不客气的就走了进去,这正厅极大,却只是摆了七八张桌子,当头的那一桌,自然是主桌了,那是卢家,还有李颌父子,几位大员的地方,陈启自然没想着坐那里去。 当然了,也不能离得太远了,否则就不能叫上位了。他当先向前走去,直接就在主桌的邻桌处停下了脚步。钱安脸黑,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扶着陈祖耀,就在那一桌的主位上坐下了。至于原本安排在这里的朝中大员,那只能另外安排地方了,想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陈祖耀年纪大了,他的两个儿子也只好跟着两边坐下,好就近照顾陈祖耀,一下子就占去了三个位置了。好在让钱安稍稍松口气的是,陈启却突然变得正经了起来,乖乖的站在陈祖耀的背后,这好歹不用让钱安再多安排一个人的座位了。 他悻悻的赶紧退了出去,外面皇帝的圣驾,也差不多到了,身为卢府的管家,他可是要照顾到方方面面,以免出什么纰漏的。 “大旺啊!” “老族长!” “你呀,不要老是这么咋咋呼呼的,不成体统。这里是龙城,天子脚下,可不敢什么话都乱说。” “是,是!老族长您教训得是,大旺记住了。” 陈祖耀再看了一眼陈启,发现这小子果然是一脸的正经,就站在那里,好似突然间就开窍了一般,总算是稍稍的放下心来了。 陈启终于又看到那不要脸的小白脸了,先转头偷偷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接着就蹲了下去,他可不想给这样的人下跪。正厅中的人,已经跪满了一地,连陈祖耀也是如此。 “都起来,都起来!”李颌龙行虎步,一脸的笑,“今儿是卢老夫人的寿辰,朕只是来贺寿的,就不必行大礼了。” “谢皇上!” 皇帝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起身。从后堂处,也开始有人出来,却都是卢朝升的家眷,卢母在前,上前跪迎李颌,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众人才都各自落座,薛玉珠在堂上坐着,身边两个丫鬟伺候着,毕竟她还是要接受一番大家的礼贺的。 卢家人自然是排在前面,都一个个上前下跪磕头,说上一番吉祥话的。女眷自觉的开始往后堂开始退去,只是难得是这么大的场面,连皇帝太子都来了,这些女眷,便都开始挤在两边的帷幔里,偷偷的往外看,毕竟大喜日子,却也没人在这个时候去管她们。 只有卢秋莹一直痴痴的看着太子李申,因为凤娘的事,卢朝升不得不透露了一些接凤娘回来的原因,阻止她去打扰凤娘。对此,卢秋莹自然心里很是不舒服了,毕竟在她眼里,凤娘不但是个私生女,还是个山贼头子,整天喊打喊杀的,太子怎么会看上她呢? 她当然不服了,特别是见到了丰神俊朗的李申时,她更是不服了。太子看上的,应该是自己才对,为什么会是那个陈小凤呢?她有什么好的? “卢大人,听说你的大女儿回来了,怎么不见来给老夫人贺寿啊?” 陈启一直在注意着这个方向,终于听到皇帝假惺惺的开口了,他知道很快凤娘就会被接到这里来了,有些期待,却也不禁的有些忐忑了。 “皇上,小女从小在外,难免失了管教,是臣的不是。”卢朝升哪里会不知道皇帝这假惺惺的话是什么意思了,“皇上您在这里,就不让她出来了,免得无礼惊扰了皇上。” 李颌摇头,“卢大人,太子可是见过令爱的,欣赏有加啊!你家的事,朕也听说了,就不让你为难了,让朕来做这个坏人吧!” “皇上······” 李颌抬手,卢朝升只能会意闭嘴了。 “义之,你去请她们母女过来吧!” “微臣遵旨!” 第五十六章 婚书可证 对于陈义之来说,他不仅是贺客之一,还要时刻保护着李颌父子的安全,即使是寿宴期间,他也是甲胄不敢离身,佩剑不敢离腰。他虽然很不想去,却又不敢违抗皇帝的旨意,只好出了正厅,叫了两个厅外守卫的禁军跟着,向着那处小院走去。 这里本来就离后宅不远,三转两转,已经到了院子外面了。对着想要行礼问候的禁军摇了摇头,两侧禁军,便都静立一旁了。 他始终记着这里的规矩,擅入者死,也没必要这个时候去惹人家,当即就站在月门前,高声喊道:“小凤姑娘,皇上有旨,请三位厅中说话。” 他的声音足够大,自然知道里面的人肯定能够听得见了,出不出来,那就不是他管得了的事了,干脆也就站在那里等着。说实话,他宁愿三人抗旨,那样自己也好回去复命了事了。 只是过了一小会,他就看到房门打开,陈小凤和小荷姐扶着陈月桂走了出来。他也只好笑脸相迎,这个时候没必要给陈小凤留下不好的印象。 陈启一直在注意着厅门外,远远的已经看见凤娘一行人走了过来了。而堂上卢家人的贺寿,也已经接近尾声了,家丁奴仆,都是一群群的上前,跪下道贺的,他们道贺完毕,就该轮到厅中的贺客了。这些人并不是太多,很快也就能开席了。 就在凤娘扶着陈月桂跨入正厅,向前缓缓走去时,那边卢家下人的道贺,也正好结束了。陈启看准了机会,几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突然抢出,自然是让周围人都有些惊愕了,凤娘也终于看见了他熟悉的背影。 “孙女婿陈大旺,给岳祖母大人贺寿了。祝岳祖母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总算是从紧张中缓了过来,方才这里大多数人,却也都是见过陈启的,可没想到,听他特意提高音量的自称,这人竟然会是卢朝升的女婿。只是好像不对,正门前,这个人可是和卢朝升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凤娘皱眉,陈月桂惊讶,小荷姐一脸的惊喜。这里,当然还有不少人知道陈启的存在了。比如陈义之,他自然是心中暗喜;比如卢朝升,他现在是心里暗暗叫苦;再比如太子李申,他直接脸就黑了,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让人调查陈小凤的信息,自然也送到了他的手中,其中只是简单的提了一句这个陈大旺,还提到陈小凤已经把婚书退回给陈家了,也就表示着这段婚事已经了了。虽然他知道后来陈大旺又上山去了,但也知道陈小凤是不会看上陈大旺的,更多的可能是可怜他了。 只是,陈大旺如此自称的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只是让世人耻笑一番陈小凤,耻笑一番卢家,耻笑一番皇家吗?他陈大旺,是想要来送死吗? 他恨不得直接冲出去要了陈大旺的小命,心里的屈辱,让他的手都在颤抖着,却发觉李颌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正在对他摇头,只好暂且忍了下来。 “起来!起来!”薛玉珠并不知道陈大旺的存在,她的第一反应,是习惯自然的让跪下的陈启起来。等陈启站起来了,她才回过味来,这孩子刚才说的,好像是自己的孙女婿?这让她有些疑惑了,忍不住开口再证实一回,“孩子,你说你是?” “回岳祖母大人,我叫陈大旺,是陈家坳人,也是陈小凤的丈夫。” 此刻心里最高兴的,当然是夏致远了,突然出现了这么个人,那不是把自己的担忧,全都解决了吗? 最愤怒的,当然是李申了,李颌不得不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才没让他直接冲出去。 而最明白最感动的,却是凤娘。她已经明白了陈大旺的用意了,当着李颌父子,当着文武百官,这么多人的面,他公然说出了这一层她一直不肯承认的关系,就是想要解救自己的。这是一个连她都没有想到的法子,有没有效果她不清楚,但最少,这个小子,已经得罪了面色铁青的李申了。 “哦!哦!” 薛玉珠只能哦了两声,询问的眼神落在卢朝升的身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对于陈启这个人,她根本一无所知。陈启当然是准备顺势退走了,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小兄弟,且慢。” 陈启只好站住转身,却见面前是一个中年人。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凤娘却是见过的,正是第一次遇见李申时,在李申身边的那个中年人。后来她也查清了,这个人是当今的宰相丁维。 她正要开口,丁维却已经率先开口了,“小兄弟,我可是听说,这陈小凤还未婚配,你可不要胡说。” “谁胡说了?我有证据。”陈启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来,“我有婚书!” 他带着婚书,自然是最好的证明了,“这位大叔,你不信看看啊!” 丁维自然是要看的,至于陈启叫他大叔,听在别人的耳中,自然不妥,但想想这是个乡下来的半大孩子,不认识穿着常服的丁维,却也并不奇怪。他伸手接过,仔细的看了起来,耳边却又传来陈启的声音了。 “这可是我们老族长给保的大媒。” 陈启转头,先看了一眼老族长,老族长正在点头,这确实是他保的大媒,他身为陈家坳的族长,自然不会否认了。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哪里会知道,这无意中,就得罪人了。 众人见陈祖耀点头,自然也就信了,毕竟他们可大多是知道这老头是谁的,方才在卢家的大门口,可是见到了的。 “看,我们老族长都点头了。喂,大叔,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了还我。” 丁维本来就是为太子李申出来证实的,他饱读诗书,又是见多识广,看了自然也知道这婚书不会是假了,点了点头,也只能递还给陈启了。 丁维不是常人,凤娘当然有些担心陈启了,让他待在那里,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当即大声喊了起来,“陈大旺,滚过来!” 第五十七章 忘恩负义 她的声音极大,大到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见,对于她的暴脾气,卢家的人都知道,在场的大多数人,自然也都有所耳闻了。很多人自然是第一次见到凤娘了,都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但也隐约猜出她的身份了。 陈启在心里暗乐,凤娘这个时候出声,明显就是救自己了。他不知道这个中年人是谁,但也知道这个中年人敢于这个时候喊住自己,一定不是个平常人了。眼下,当然是赶紧离开这里,回到凤娘的身边去最好了。 他咧着嘴笑,屁颠屁颠的就朝着凤娘跑了过去,一把先拉着陈月桂的手,“娘,小凤,总算见到你们了。大旺听说这家人不讲道理,来接你们回家了。” 当着皇帝和这么多人的面,说卢家人不讲道理,这也是没谁了。更何况,前一刻,这个陈大旺还给人卢家的老夫人下跪贺寿过,怎么这会就变脸了呢?不过,所有人也都看出来了,这个陈大旺和陈月桂母女亲热的样,又有婚书为证,是人家的女婿没错了。 自然有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了,也自然有不少人心里暗自不爽了。这其中自然包括卢朝升了,被人当面这么说,他又不能怎么样,毕竟皇帝在这里,文武大臣,也都看着。 “哎!” 陈月桂笑着回应,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子,有情有义会疼人,还特别会做菜。她抬手摸了一下陈启的脑袋,满眼的都是慈爱,在她心里,陈启早就是她的女婿了。 “娘子!” 陈启毫不客气的就抓住了凤娘的手,凤娘哪怕想要挣开,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能配合的说了一句:“相公,你又晒黑了。” “不黑!不黑!娘子,你又瘦了。” 这是陈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拉着凤娘的手,还是十指相扣,掌心对着掌心的感觉,自然让他的心里甜滋滋的。他本来还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凤娘一个甜甜的热吻的,只是想想,这在上一辈子是浪漫,在这里,那就有些太过惊世骇俗,有些趁人之危了,也只好罢了。 你又晒黑了?你又瘦了?这倒真像是夫妻久别重逢时的问候,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肉麻兮兮罢了。 “少说废话!没我的允许,你怎么敢随便给人下跪啊?” “那是···那是······” “住嘴!” 凤娘直接让陈启闭嘴了,她在想办法早点离开这里,只有离开了这里,离开了龙城,那才是安全的。 “我又没认卢家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你就叫上岳祖母了,真是给我老陈家丢脸了。” 抹黑一下卢家,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种方法,陈启连忙应和着:“是,是,卢家忘恩负义,大旺错了。” “住嘴!” 哪怕是涵养再好,哪怕是皇帝就在边上坐着,卢朝升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再这么被这两个人继续说下去,他可不止是丢脸那么简单的了,只怕是往后连门都不敢出了。 “娘子,他不让说了,怎么办?” “你又不归他管,说!” 夫人都发话了,陈启当然只能说了,“义之叔,听说他小时候还从背后偷袭过你?” 他这一下子突然转到陈义之身上,陈义之也是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义之叔,你说他这是不是忘恩负义?” “这···这不算忘恩负义吧!毕竟是孩童时的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啊!是大旺说错了。听说您当年都昏死过去了,差点就没命了,您家里要他偿命,后来是老族长出面,才保住了他的性命。您刚才没看见吧?就在大门口,老族长要进来时,差一点就被他们家下人给打了。” “有这事?” 陈义之确实不在现场,他当时跟在李颌的身边,自然是有些诧异了。只是在场的许多人当时就都在大门口,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差一点被卢家的下人给打了,实在是有些过分。 只是,这个时候,却也没人愿意出来作证,毕竟皇帝还在这里,不小心说错话了,那可不好。当然了,卢朝升毕竟算得上是一个外来者,一来就坐上高位,难免也有人心中不爽,自然是乐得看看好戏了。 “真的!您说,老族长算不算是卢家的救命恩人?” “这···当然算了!” “那您说,卢家是不是忘恩负义?” “呃······” 陈义之哪里会说,就算想说,他也不会在这里说出口的,只好愣在那里。卢朝升都快被气得七窍生烟了,卢家许多人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他卢家为官多年,自然知道,皇帝在这里,他都没有发话,又怎么容得卢家人开口呢? 只是偏偏陈祖耀救了卢朝升一命的事情,确有其事,差点打人这种事,还真不好界定,难以解释,往往越是解释,都是越描越黑的,就连卢朝升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还有啊,二十年前······” “大旺,别说了!”凤娘知道陈启是要说起二十年前的往事了,赶紧叫住他,这不管对谁,自然都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了。 陈启本来就没打算说,他只是开个头,就算凤娘不喊停,他相信卢朝升为了荣华富贵,也会开口喊停的。凤娘既然喊了,他当然就坡下驴,转头就说,“娘子,我们回家吧!再也不要住在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家里了。” “好!回家!” “等等,还有老族长呢!” 陈启说着,转身就走到了脸色已经不那么好看的陈祖耀面前了,“老族长,都怪我。我们回去吧!” 事情都闹成了这样,陈祖耀自然也是人老成精,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只是想想卢朝升一家的过往,他又突然觉得被人利用了,也是值得的。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瞪了卢朝升一眼,“好!我们回家!” 陈祖耀的两个儿子,赶紧扶着陈祖耀,连一句道别也是没说,直接就向外走去。皇帝在场,却没有发话,自然也就无人阻拦了。 第五十八章 炸皇宫 只是谁也没想到,陈祖耀走到陈义之的身边时,却是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你不送送老朽?” “这······”陈义之毕竟还是陈家的子弟,眼前这人可是陈家的老族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哪里敢说什么。只是皇帝在场,他有职责在身,当下只好目光转向了李颌,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是在请示李颌。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李颌竟然点了点头。李申的手上,青筋都已经爆起了,这个时候,李颌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出丑了,他死死的拽住了李申的手,“义之,你就代朕,好好的送送老族长。” “臣,遵旨!” 陈义之巴不得赶紧将陈小凤给送走了了事,如今这个场面,他心里自然暗自高兴了,假惺惺的上前帮忙搀扶着陈祖耀,一路护送了出去。到了门口,他又不放心的吩咐了手下的禁军,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一行人,护送出城。 “看,是大当家!” “别出去!”朱伦一把拉住了大槐子,“你没看那两个禁军只是跟着吗?先看看情况再说。” 大槐子也只是一时冲动,他并不傻,抬头看一看情况,果然是这个样子的,那两个禁军,只是骑着马跟在一旁,连腰间的佩剑都没有拔出来,脸上更是一点恶意都没有。最主要的是,陈月桂正和老族长说着话,远远的,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终于稍稍放心了,一行人从小巷里绕了过去,就这样远远的跟着。远远的却见老族长和陈月桂都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直到出了龙城的南门,那两个禁军,果然转身就走了。 远远的看见陈启一行人上了船,顺流而下,按照约定,除非陈启发了信号,不管安全不安全,朱伦一行都直接到前面河湾处的树林里等着。至于凤娘,吩咐他们的是接人,同时在城里各处造成骚乱,只是凤娘一直都没有指示,他们既然都出城了,自然不用执行了。 码头离河湾并不是太远,船靠了上去,陈月桂和小荷姐都被送上了岸,由朱伦和大槐子他们护送,绕路前往八陉山。至于陈启和凤娘,不但要肩负着引开可能的追兵,还要顺便将陈祖耀送回陈家坳。 “有人跟着?” “后面有一条船,速度一直不紧不慢的,应该是了。” “真是不得安生,那小白脸不会还想着你吧?” “你说什么呢?”凤娘在夜色中,瞪了陈启一眼,当然感觉得到他话里还是酸酸的,“之前大槐子说你让三哥接老族长来龙城,我还以为你是在故弄玄虚。说一说,你是怎么想到要用这招的。还有,那婚书婶子不是烧了吗?” “我娘担心我再也找不到媳妇了,就把婚书留下了。”哪怕是只有星光,陈启也看得见凤娘扬起的手,马上又放了下去,“至于什么招不招的,其实我只是认为,他李颌父子总也要点脸吧。” “就这么简单?” “是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小白脸要是敢翻脸,我敢保证,他这个太子就做到头了,李颌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怎么可能让一个这么容易冲动的做太子呢?” “你是不是离开陈家坳前就想到用这招了?” “是也不是!”陈启摇头,“当时我只是在想,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救出来。所以,我就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想了很多种对策,请老族长一起来,只不过是先预防万一罢了。其实,如果你一到龙城,李颌就下旨赐婚,那就麻烦了。” 这一点凤娘当然也知道了,好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要是你先进了太子府,我都准备把太子府给炸了,把你救出来了。” 凤娘的心里暖暖的,她当然知道陈启的话是真的,因为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都会得罪李申,因为李申丢不起这个脸,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的,否则也不用让人跟踪自己了。她有些庆幸陈启提前想到了,以最快的速度在河湾处让陈月桂和小荷姐上岸躲着,相信她们一定会安全到达八陉山的。 “好在,我探听到那小白脸并不在龙城,而是每月的月初才会回来。后来,又探听到今天是薛玉珠的生辰,我就知道,那小白脸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在卢家当众宣布那件事情的。好在,我没有猜错。” “其实,请老族长来,一开始只是想要利用老族长的身份进入卢家,趁机会救你们出来的。只是,得到这些消息后,我就改了主意,找准了时机,在李颌就要到卢家的时候上门贺寿。这个时候,卢家肯定是没空来确认我到底是谁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是谁,我肯定是进不了卢家的。” “只要进了卢家,有婚书在,有老族长这个大媒人在,只要赶在李颌下旨之前说出来,他们父子别说只是皇帝太子了,就算是神仙,那也没用。皇帝和太子,怎么能丢得起那个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小老百姓抢媳妇呢?” “而且,我还知道了你在卢家的一些事情,既然你都和卢家闹翻了,那我只好多找些卢家的消息了。老族长来的半路,我就赶了过去,假装不经意的聊起了卢家,他老人家就把什么事情都给说了。” “在那种情况下,只要和卢家彻底的闹翻了,就算是李颌父子,也没办法公然不让我们离开卢家的。当然了,就算他们心有不甘,会派人跟着,也不用担心,因为他们想要杀人,也不会在龙城杀的。” “你倒是有把握!就不怕出意外吗?”凤娘真的是暗中捏了把冷汗,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不出现意外。 “当然怕了!我唯一有把握的是,有办法把李颌刚刚装修一新的那座所谓的皇宫,炸塌一角。” “这······” “我用你给的银子,买了一些开山的炸药,在皇宫外不远,租了一处民房,挖了一条并不长的地道,刚好在皇宫的围墙里面。我还买通了一个小乞丐,教他该如何点燃引线,如何安全的退出来。” 第五十九章 墨剑韩丁 凤娘真的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是跑到了天涯海角,李颌父子也肯定会用尽一切的办法,把这小子找出来,碎尸万段的。好在,事情到目前还一切顺利,也没有从龙城传来的爆炸声。 “那个小乞丐呢?” “他没事!一个时辰内没有得到我发出的信号,他就会把那个地道重新堵起来的。要是哪一天他们父子又不长眼了,我就去把地道重新挖开,再挖深一点,送他们父子上西天。” 凤娘只能摇头苦笑了,只是心里那种暖暖的感觉,却不会骗人。 ······ “义之,你是不是很开心陈小凤没有进太子府?” “臣,不敢!” 陈义之汗都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倒,这种事情,可是会掉脑袋的。 “你当朕老眼昏花了吗?”李颌冷着脸,看着地上浑身颤抖的陈义之,“你是个藏不住事的人,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你不想卢家得宠,担心卢家会报复你,实在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啊!” “是,是!” “好了,好了!先起来,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皇上,谢皇上!” 陈义之总算是松了口气,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只要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就好。 “你把那个陈小凤给朕盯好了,看一看,她到底藏身何处。若是人丢了,你自己来找朕请罪吧!” “皇上,这······” “这什么?你是想说,陈小凤武功高强,你盯不住吗?” 这确实是事实,陈义之和陈小凤交过手,当然知道自己不是陈小凤的对手了,连打都打不过,又怎么去盯人家呢? “皇上,臣有话说。” “哦!”李颌没想到丁维会突然插话,他有事一向不瞒着丁维的,自然知道他插话,肯定是有什么见地的,“丁相请说。” “臣以为,陈大人确实盯不住陈小凤,禁军之中,却也没人有这个本事。这件事情,不如就交给臣去办吧!” 陈义之眼中满是感激的看着丁维,这真的是救了自己的命啊!李颌自然也明白丁维的意思了,却没有马上开口同意,反而对着陈义之说道:“义之,你还不多谢丁相?” “多谢丁相!多谢丁相!” “好了,你先出去吧!” 看着陈义之告退了出去,把门带上了,李颌才转头看向丁维,“丁相这是为何?” “回皇上,一来,这件事情陈大人确实办不到。二来,臣并不认为,这件事是陈小凤一个人的主意。” “哦!说来!” “一来,卢大人前往陈家坳,事出突然,陈小凤根本就措手不及,就跟着进京了,这么短的时间,臣不相信她能提前想出这么周密的计划来;二来,进京后,陈小凤只是和她的一个手下见了两次面。” “臣已经调查过了,陈小凤的那个手下,是她身边的护卫,叫做许槐树,人称大槐子。这许槐树,是一个性格直爽的人,根本就藏不住事,这么周密的计划,陈小凤显然是不会交给他去做的。” “不过,臣倒是查到了,许槐树进京后,在土地庙租了一处民房,本来同住的,还有一个人。只是这个人经常莫名其妙的失踪,数日都不见人影,这个人就是那个陈大旺。” “陈大旺?” “对!就是他。” “丁相是想说,一切都是这个陈大旺在捣鬼?” “应该没错!” “如果朕没有看错的话,这个陈大旺,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能有这个本事?” “就因为他是个半大的孩子,才让臣等忽略了他。只是,皇上可是亲眼见过那个陈大旺在卢家的应对的,一个半大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应对得如此的周到呢?臣也问过了,这个陈大旺,是算好了皇上您到卢府的时间,抢先一步带着陈祖耀进的卢家的。” “那个时间,正好是诸位大人准备出来恭迎皇上的时候,他一定是算好了,卢大人根本没有时间来问清楚他到底是谁。否则的话,若是知道他就是陈大旺,卢大人肯定是不会让他进门的。” “当然了,还有那个陈祖耀,他虽然是陈家坳的老族长,也对卢大人有恩,但他的身份地位,还不足以进入正厅,更不可能坐到显眼的上位去了。据说就是陈大旺一通闹,卢大人随口就答应了的。” “这一切,哪里是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能够做得出来的,偏偏他又真的做了。他能做这些,想出一个周密的计划,那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这么说,这个陈大旺倒是个神童了?”李颌眼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丁相的意思呢?” “臣在想,若是这件事真的是陈大旺所为,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思,假以时日,陈大旺会是什么样子呢?皇上千秋霸业,正是用人之际,何不招揽他呢?” “招揽他?你让朕如何与申儿交代,又让他如何与申儿相处呢?” “臣相信太子殿下只是一时被陈小凤迷惑了,皇上若是晓之以理,太子殿下一定会以大事为重的。” “朕知道你的忠心,只是申儿的脾气丁相应该也很清楚,他是不会放过陈大旺的再说了,这陈大旺若是真如你所说,恐怕早晚是会成为一个祸患的。既然这样的人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让他们消失了。丁相,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皇上,万万不可!陈小凤还有一个身份,是臣刚刚查到的。” “什么身份?” “她是韩丁的弟子。” “韩丁?墨剑韩丁?”李颌眼中,带着一丝丝的惊讶,接着叹了口气,“难怪她的武功如此高强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七日前,奎峰巷发生了一起命案,龙城府衙查看后,不敢做主,报到了刑部。后来,刑部的人去看了,确认是青衣楼的人杀的。之后经过走访,有一个奎峰巷的百姓,曾经在开门时看到了陈小凤,当时陈小凤的手上,拿着的,就是墨剑。” “他一个寻常百姓,怎么会认得墨剑?” 第六十章 传国玉玺 “他当然不认得了。只是,墨剑太过特别了,见过的人都会有很深的印象。另外,那人又是青衣楼所杀的,墨剑在旁,也不奇怪。最主要有一点,确实有不少的商户见过陈小凤进了奎峰巷,陈小凤一身黑衣,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这倒也是!” 李颌虽然身为帝皇,但也是有些后怕,这个世上有一句话,叫‘宁得罪阎王小鬼,莫得罪墨剑韩丁。’除了韩丁武功高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传说韩丁是青衣楼楼主的师兄,而青衣楼,被誉为天下第一楼,是人人谈而色变的第一杀手组织,谁又愿意惹上这样的组织呢? 青衣楼,也许抢不了你的天下,却很有可能要了你的命,当然也没有人愿意整天提心吊胆,担心会突然出现一个杀手,要了自己的命了。 “朕只是在奇怪,若是陈小凤真的不想进太子府,只要说出身份,朕也不会为难她的,她为何不说呢?” “这个臣也百思不得其解。臣只是以为,既然陈小凤自己不说,那皇上和太子殿下,就权当不知道她的身份了。只是,这件事终究是要和太子殿下说一声的,免得日后起了什么不必要的冲突。” 李颌点了点头,“朕明白丁相的意思了,申儿那里,就由朕去说。不过,你想要招揽陈大旺,可有把握。” “臣没有把握!不过,不管是陈大旺,还是陈小凤,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招揽,结交一番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那就交给你去办了!” “臣遵旨!” “丁相,等等,传国玉玺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 传国玉玺,并不只是李颌在找,天下人都在找,似乎没有传国玉玺在手,想要坐天下,也就有些没有底气,名不正言不顺的。 十月初四,京城,或者如今应该叫镐城了,镐城皇宫突然起了大火,引起了镐城大乱,谭张趁势进城,也宣布了陈唐的灭亡。 在这之前,谭张就有赌注,若是谁先拿到传国玉玺,就能占据镐城。只是,他们都失望了,翻遍整座皇宫,甚至连被火烧掉的废墟,也全都清理了数遍,都没能找到传国玉玺,反而找到的,是十几具烧焦的尸体。 陈唐末帝陈景元自缢身亡,后宫和诸皇子全都落入谭张手中,王渑被擒,靠山王程拓战死。只是除了不知去向的传国玉玺之外,在清查中,还发现一同不知所踪的,有王渑的幼子王铤,程拓的长子程昱。 当然了,还有一个人,是陈唐末帝陈景元同父异母的弟弟陈景熙。陈景熙只有十三岁,被封为齐王,却是皇室中最不显眼的一个人。相传他性格内敛,不爱说话,也不爱外出,终日只是在齐王府读书写字。 而最主要的一点是,竟然没有多少人见过这位齐王,更为奇怪的是,整个齐王府的人,十几个伺候齐王的宫女和太监,也全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皇宫中烧起的那把火,烧死的那十几个人,就是齐王府的人。只是城破时,城中太乱,有无数人同样也不知所踪,到底被烧死的是谁,却也没有人能够证实。 这已经成了一桩悬案,连同传国玉玺,一起成了一个谜,即使天下人都在找这三个有可能带走传国玉玺的人,却至今没有任何的消息。 ······ 眼前的清风寨,短短时间,就显露出破败的样子了,一场大雪掩盖了整座山寨,如果没有寨墙,没有房屋的样子还在,谁会看出,这里不久之前,还是一个有着一百多人,热热闹闹的山寨呢? 积雪也淹没了那片刚刚开辟出来的田地,也许这次离开之后,这些还没有耕种过的田地,很快就会长满了荒草树木,又变成一片荒山了。还有那条已经有了雏形的水渠,也许开春时,积雪融化,就能看到有一段一段的积水,到处都生满了蚊蝇,嗡嗡乱叫。 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他们共同的家,只是似乎就要离去,总是有些让人伤感的。下山的路,有些湿滑,陈启和凤娘,却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小心翼翼的向下走着。终于到了山下,那两匹绑在路旁树上的马儿,正打着响鼻,吐着朦朦的雾气。 “有人来过了。” “说说!” “这里的马蹄印有些凌乱,那人一定是在这里停了一会,正常赶路的人,怎么会有心思停在这里呢?难道是在欣赏清风山的雪景?” “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我怎么发觉,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凤娘颇有意味的看了一眼陈启,看到了陈启躲避自己的眼神,知道他一直都在回避自己这个问题,她也识趣的马上转移了话题,“之前跟踪的人,已经被吓回去了。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放弃的,又另外派了人来跟踪。” “哦!” 陈启准备开始装傻了,他可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告诉凤娘自己的一切。只要能和凤娘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说了。 “马蹄印向前去了,这个人应该是在前面等我们了。” “哦!” “别装傻!说说你的看法。” 陈启无奈,“那就带着他到处转转得了。” “为什么不干脆吓走他呢?” “李颌父子这是摆明了要找到我们的藏身地了,我在想,他们肯定不会只派了这么一个人跟着的,吓走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的。要是我们直接去八陉山,就算是他们跟丢了,也照样会派人往那个方向找的。” “所以呢?” “我在想,他们应该知道娘和小荷姐他们,没有跟着我们回陈家坳了。所以,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呢?” 凤娘皱眉,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你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要去八陉山了?” “那倒是不一定。人没有朝南走,那就肯定是往东、西、北三个方向了。北边是边境,也是北胡的地盘,肯定是不会走这个方向的,就只能往东,或者往西了。” “东是八陉山,西是兴梁山。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往兴梁山走,引开他们?” “不,就往八陉山!” 第六十一章 山路难行 “八陉山?” “他们不是想要找那个地方吗?那就带他们去找,顺便到处走走,看一看八陉山的大好风光。等他们以为真的要找到了,我们要是突然出现在兴梁山,他们会怎么想呢?” “不行,哪怕有一点点的危险,都不行。” “你行你来啊!” 陈启也真是有些气到了,自己说了半天,凤娘一句话就给否了。这倒是让凤娘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小子原来也会发火,“走吧!” 陈启倒是还想说些什么,凤娘却直接转身就上马了,马蹄嘚嘚。他也只好跟上,果然走的是陈家坳的方向,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此刻所能做的,就是拍马赶得快一点,否则就跟不上了。 他很快就知道凤娘到底要干什么了,身为一个女山贼头子,好像拆人家的大门,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最少这符合她的身份。但似乎陈家坳的人都没有见过凤娘拆谁家的门,不由得好奇的挤满了老老少少,指指点点的看着。 陈静之家那高大的木门,在凤娘的长剑舞动下,就跟豆腐一样,木屑纷飞,在大冬天里变成了两扇透风的门板。门板轰然倒下,或许是做工好的关系,竟然没有散开。 龟缩在屋里的陈静之,在听到马蹄声远去之后,才敢缩着脑袋出门来查看,那两边的门板上,一边刻着:陈义之,跟踪者。 而另外一边,只有一个斗大的“死”字。 直呼陈义之的大名,甚至还用上了“死”字,这种威胁,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是在借陈义之的嘴,告诉李颌,最好不要跟踪她了。 相比起凤娘如此干脆的做法,陈启觉得凤娘并没有说错,自己说了半天的法子,真的是不行。看着那利落的身影,他呆若木鸡,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泥泞的山道上,山道旁的茶寮,几张桌子就一个中年汉子坐在那里,慢慢的吃着东西。门外的马,懒洋洋的啃着草料,桌上茶壶,已经没有了热气,盆里的酱肉,却已经在冰冷的天气中,结成了一块。 中年汉子一点也不介意,每隔不久就用一把匕首,割上一小块酱肉,再喝一点冰凉的茶汤润润喉咙。大多数的时间,他都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山道,直到耳中听到隐约的马蹄声,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只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瞬间,他又变得若无其事起来,大声喊着:“老头,来一壶热茶,再来十个馒头带走。” “老张,来一壶热茶,再来十个馒头带走。” 马儿并不是很快,停在了茶寮前,还没下马,凤娘就喊了起来。 “哎!”里面传来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一个老者的脸,从门帘里露了出来,“是大当家来了啊!茶马上到,馒头还在笼屉里蒸着,要等一会。您里边来坐?” “不了,老张,我们就坐外面。” 这里是从清风寨往八陉山离得最近的一处茶寮了,清风寨的人,有事经过,大多都会在这里停一下的。老张头很奇怪,为什么今日的客人都不肯在屋里坐,反而喜欢在寒冷的屋外坐着呢? 屋里暖洋洋的,屋外却是北风呼啸。虽然有着三四张桌子,凤娘却偏偏就在那中年汉子的对面落座了。老张头也提着热气腾腾的茶壶和茶碗出来了,看了一愣,却不敢说什么,将茶壶放下就进去了。 陈启也跟着落座,提着茶壶就帮凤娘先倒了一碗,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汤落肚,寒意尽除。 “你是陈义之的人?” 凤娘问得突然,那中年汉子明显一愣,知道是被人看出来了,只好点了点头。 “回去和陈义之说,再跟着我,就别怪我要杀人了。” “好!” 虽然有些意外,但那中年汉子还是答应了,不答应也不成啊,毕竟不是人家的对手。 “滚!” 那中年汉子狼狈起身,转身就跑,却又马上站住了脚,是凤娘将他喊住的,“回来,把菜钱茶钱给付了。” 他不得不赶紧回来,掏出一小块碎银子,轻轻的放在了桌上,才转身去牵马,很快山道上就响起了马蹄声。 “你看什么?” “看你啊!”陈启发现凤娘又在瞪自己了,那小眼神,说不出的可爱动人。 凤娘气结,有时候面对陈启这张无赖的脸,她也会没办法的。 已经是第三天了,终于进入了八陉山,雪后的山路,更加的湿滑难行了,好在还能勉强的辨认出来山路的样子。骑马显然是不行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连人带马的摔入这万丈深渊中去。 凤娘抬头看向身后的远方,这里足以将身后大片的地方都尽收眼底,有没有人跟着,一目了然。只是似乎连这山道都无数年没有人走过的一样,四野静悄悄的,若不是有些胆量,都会觉得可怕。 陈启已经没有心情欣赏八陉山的风光了,虽然这崇山峻岭中的雪景,分外的壮丽。呼啸的风吹着他,让他觉得,若不是前面有一人一马帮自己挡着,自己就要被风连人带马一起吹走了。 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只有这两三尺的山道,可以慢慢的行走着,好在,凤娘对这条路似乎很是熟悉,只要跟着她的脚印前行就行了。 转过一个弯,是绵延的群山,再转过一个弯,还是绵延的群山,这山,就跟走不到尽头一样。好在凤娘转头对他喊了一声,“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他顿时就有了力气,脚步落下,也显得扎实了许多。只是已经不知道又转过了几处弯,却都还没有到。 “到了!” 是凤娘的声音,让他稍稍的提起点精神,只是眼前明明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又怎么会到了呢? 可是真的到了,转过这个山角,他看见了房子,在悬崖峭壁之间的房子,虽然只有那么的五六间,对他来说,却胜似到了天堂一般。 “哥,哥······” 他甚至听到了阿妹喜悦的喊声。 第六十二章 齐王陈景熙 “阿妹!” 陈启将阿妹抱了起来,久别重逢的泪水,瞬间滑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这一路的艰辛,让他时常会想起亲人们。这里离悬崖峭壁间的房屋,还有一段距离,却正是山口之间,不用想他也知道,阿妹一定每天都是到这里来等自己的。 “你是谁?” “嫂子,他是小简。” “小简?” 陈启也总算注意到了,原来阿妹的身后,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眼中带着一丝惊恐和无助。他的嘴唇上,满是开裂,左脸颊上还带着几条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疤,似乎被什么东西的爪子抓过。 陈启不清楚,凤娘却是知道这个据点是不会有外人的存在的,这可是关系到这里所有人的生死的,她当然要问清楚了。 “是月桂姑带小简回来的,小简差一点就被雪豹给吃了。” 既然是陈月桂带回来的,那应该是他们一行人半路上遇到的,从雪豹的嘴下救出来的。凤娘当然知道,只要问一问朱伦和大槐子他们,也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她摸了摸小简的脑袋,问道:“你叫小简吗?” “姐姐,我叫徐行简,双人徐,千里之行的行,简明扼要的简。” 声音虽然有些怯生生的,但却说得很是清楚。这难免让陈启和凤娘都感觉有些惊讶了,普通人可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凤娘却也从他的口音中听了出来,这人肯定不是附近村镇的孩子。 “我们走吧!小简,你读过书?是哪里人啊?” 小简点了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京城。” 京城?当然不可能是龙城了,龙城不会是这样的口音的。那么,他说的京城,应该是陈唐的京城镐城了。镐城离这里,可不是几十上百里,而是上千里的路程,他一个小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凤娘没有再问,因为她已经看见,前面那些熟悉的身影了,正一个个的往这里赶来,这一晚,无比的温馨。 这个地方,看着只有四五间的房屋,只是里面却别有洞天,在屋后的悬崖峭壁间,竟然有一个极大的溶洞,一条小河在溶洞里流入了地下,不知流向何方。在溶洞靠外的这一片地方,还在峭壁间人工开凿了不少的山洞,每一个山洞,都留有一处阳光可以直接照入的,一尺见方的通风口。 溶洞里,还存放着不少的米粮,还有冰冻在冰雪中的肉类,陈启甚至还看见冰下有两头巨大的野猪,一头还全身是毛的黑熊。这些东西,足以让所有人两年的时间都不必担心吃用了,难怪凤娘会把这当成一个藏身的据点。 在手脚上冻疮的难受中,陈启终于还是抵不住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沉沉的睡去了。这一睡,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自己醒了过来,凤娘却已经在等着他了。对于凤娘约他出去走走,他自然是巴不得的,但很快他就发现,凤娘并不是带他去吹吹风而已。 “你是说,小简有可能是陈景元的弟弟?” “对!齐王陈景熙。我问过三哥了,小简确实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从一只雪豹的豹口下救出来的。当时,他已经昏死过去了,直到两天后才醒来。而据小简自己说,他是镐城朱雀大街的一位粮商徐柄垣的独子。” “因为谭张围攻镐城,徐柄垣担心城破后谭张会屠城,为了保住徐家的香火,就让其弟徐炳坤带着他,离开了镐城,准备回祖籍地,燕南的邢州避难。只是,刚刚进了八陉山不久,就因为遇到了野兽,他和徐炳坤被冲散了。” “除了他是从镐城来的之外,他的年纪,也和两个月前莫名失踪的齐王陈景熙相仿,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就是陈景熙了。天下人,可都在找他呢!” “找他?” “你应该不知道吧,和陈景熙一同失踪的,还有齐王府所有的人,正好皇宫里发生了大火,烧死的人,和齐王府那些失踪的宫女太监的人数差不多。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传国玉玺也跟着失踪了。” “传国玉玺?” “对!历代王朝,都以手握传国玉玺,被奉为正溯,天下人,当然想要找到失踪的传国玉玺了。” “你不会是想说,这传国玉玺,就在小简的身上吧?” 凤娘摇了摇头,“这倒没有,他昏死过去时,三哥他们给他换过湿透的衣服,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不过,传国玉玺并不是太大,他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想找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你该不会想要做女皇吧?” 陈启似笑非笑,凤娘要是做了女皇,那自己不就成了皇夫,或者叫王夫。呸!王夫?叫起来这么的别扭,还是算了吧,就在这悬崖峭壁间,过过平淡的日子多好,反正自己喜欢。 凤娘横了陈启一眼,“我只是担心,有他在,这里早晚会被人发现的。” “这倒也是!如果他真的是陈景熙,还带着那什么玉玺,陈景元是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独自离开镐城的,也许那个徐炳坤,就是护送他离开的吧。” 凤娘点了点头,“还有两个人也跟着失踪了,一个是王渑的幼子王铤,另一个是靠山王程拓的长子程昱。王铤是个文弱书生,护送陈景熙的,应该是程昱了。这个程昱,可也是镇守过边关的将军,武功高强。” “不管是谁护送他离开的,如果真的如他所说,是在进八陉山后被野兽给冲散的,那很可能不是野兽,而是有人发现了他们。这就不得不担心了,那些发现他们的人,肯定是不会罢休的,一定会在这八陉山里,到处寻找他的下落,这里也早晚会被发现的。” “让人去镐城查一查他的身世,不久知道他有没有说谎了。” “去是肯定要去的。只是,冰天雪地的,又是路途遥远,恐怕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那就一边派人去查他的身份,一边让人在八陉山各处看看。如果他真的是陈景熙,肯定会有很多人在找他的,抓一个问一下,不就都清楚了吗?” 第六十三章 龙骧卫 陈启说完,就看见凤娘在笑,他总算是知道了,凤娘这是故意找他来问办法了。他一开始难免有些沮丧,自己越是暴露得多,凤娘就越是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只是,他很快就想开了,凤娘早就已经怀疑自己了,但似乎她对自己的防备,也在逐渐的消除着。 反正他也决定了,只要自己咬死了自己就是陈大旺,凤娘又能拿自己怎么办呢?杀了自己?他已经越来越觉得,早晚凤娘是会对自己投怀送抱的,又怎么会杀自己呢? “你笑什么?” 一看他那猥琐的笑容,还有嘴角都快流出来的口水,凤娘就知道,这个家伙肯定是在想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了。她有些生气,但也只是生气而已。就像陈启心里面想的那样,凤娘也发觉了,自己正慢慢的放下对这个家伙的防备心,也似乎越来越依赖他了,有什么事情,总是第一个想到要告诉他。 一个为了自己,可以连命都不在乎的人,自己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 手脚上的冻疮,终于全都好了,陈启也迎来了春暖花开。他确实长高了,也长壮实了,寒冷又绵长的冬天,也让他的皮肤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凤娘一点都不怀疑那个两年之约,陈启不会实现。 因为陈启如今,已经长到了她的耳朵处了,这半个头,陈启甚至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去长个。 长长的冬天过去了,小简的事情也解决了,只是传来的却是噩耗,徐家在城破后,遭到了乱兵的袭扰,除了有数的几个伙计逃脱了之外,全都丧生于乱兵的刀下,家财也被洗劫一空。 似乎这样的事情,在战时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也似乎局势更为的紧张了。谭张终于分道扬镳,各自为王,而各地节度使,也都纷纷自立,瓜分了陈唐的江山。没有人知道,下一场战争会在什么时候,但这一切,似乎没有影响到山中的这处世外桃源。 陈启又在喊人开荒了,悬崖峭壁下,就是一条山涧,有一块不是很大,却也不算小的冲击平原,有足够的土地,也有了足够的水源。 在凤娘看来,这是一个喜欢开荒的男子。开荒,似乎也不错,至少可以丰衣足食,不用去担心挨饿受冻。 大槐子们,也终于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地,那就是开春后,这漫山遍野的野味,都从冬眠的窝里走了出来,落入他们的手中,最终落入他们的腹中去了。 小简成了学堂的先生,最主要的学生,当然是二旺和阿妹了。有的时候,凤娘和陈启也会去听听课,特别是陈启,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偏偏这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竟然比学霸还要学霸,简直是博览群书,几乎是无所不知了。 当然了,这也因为他是镐城书院的学生,那可是陈唐的太学,相当于陈启上一辈子时的北大清华了。自然,确认小简的身份,就是从他的一些同学那里证实的,甚至还有一位直接画了一张小简的画像。 而另外的一个原因,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山贼,还有没读过书的二旺和阿妹,以及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的陈启来说,小简的学识,简直是让他们惊为天人。 当然了,也有人去听课,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捣乱了。这个人当然就是侯一清了,因为他心心爱慕,一心等着她长大的阿妹,已经成了小简的迷妹了,整天都跟着小简的屁股后面跑。 为此,侯一清还揍过小简一顿,只不过,他那瘦弱的身子,反而让他身上的伤,比小简还要多,还要重。小简似乎有一种天生不服输的劲头,哪怕是面对比他高一个头的侯一清,也打死不认输。 所以,侯一清决定不去听课了,眼不见为净。他发愤图强,开始找所有人习武,不管是凤娘,还是朱伦、大槐子,或者是刘二刘三,都被他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好教他几招了事了。 陈启也在习武,是凤娘亲自教他的。这看在陈月桂和何五月的眼里,自然是脸上笑开了花了。两位长辈,彼此也算是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她们什么都聊,甚至连让陈启和凤娘,什么时候把喜事重新办了,都已经列入了日程。 ······ 只是平静的日子,却是那么的短暂,刚刚开春不久,就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丁维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求见凤娘。 丁维绝对是一个不好惹的人,这是凤娘的第一感觉。她曾见过丁维两次,第一次在清风山的山道上,第二次,在卢府的寿宴上。这个看似儒雅的北晋宰相,总是让凤娘感觉到一丝无形的压力。 “小凤姑娘,丁某此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的。” “旨意?” 凤娘对于李颌父子,都没有什么好的印象,自然不会相信丁维带来的旨意,会是什么好的消息了。 “是的!一来,就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吾皇让丁某给小凤姑娘致歉了。” “免了吧!”凤娘不需要这些,不管真心的道歉,还是假惺惺的歉意,她都不需要,“丁大人还是有事直说吧。” 丁维眼中始终带着笑意,似乎对凤娘的反应,早就胸有成竹了,“二来,是吾皇的一道圣旨。当然了,这道圣旨,小凤姑娘可以选择接,也可以选择不接。” 丁维已经从怀中掏出了明黄色的圣旨了,对卷着,自然是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了,“皇上想请贵夫妇回京。” “为什么?” “卢府一别,匆匆数月,皇上却一直挂念着贵夫妇,让丁某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小凤姑娘。皇上爱才之心,天下皆知,这道旨意,是皇上想请小凤姑娘担任龙骧卫将军一职的圣旨。” “龙骧卫?” “具体的事情,只能等小凤姑娘回京之后,皇上自会面授机宜。不过,皇上说了,这龙骧卫的事情,小凤姑娘您说了算,可以把原来的那些老弟兄们都带上。当然了,也包括那些已经被编入禁军和边军的兄弟了。” “我能拒绝吗?” 第六十四章 上将军府 龙城高大的城墙,是那么的熟悉,路边绿树如茵,野花姹紫嫣红,却没人有那个心情去多看一眼,只是默默的让马放慢了速度,向着城门而去。 “站住,下马!” 这么一行人,两辆马车,十几匹马,问题是这马上的人,形形色色,大多都长着一张凶悍的脸,还带着兵刃,甚至人数都超过了城门处的官兵了,怎么能让他们放心呢?一声喝问间,长枪竖起,枪尖对上了众人。 而城墙上马上也有了反应,墙垛处探出了无数的脑袋来,利箭的箭头闪着寒光,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条长龙。 大槐子锵的一声,直接拔出了自己的腰刀,所有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只要有一丝丝的火花出现,就能点燃这绷得紧紧的气氛。 “大槐子!” 凤娘只能喊住他,虽然知道他的心里觉得憋屈,但还是没有必要起冲突。被人话里话外的威胁,谁又能不憋屈呢? 大槐子恨恨的把腰刀送回刀鞘里去,当先的凤娘,已经下马了,牵着马向着城门走去。陈启就跟在她的旁边,也随着下马,到了城门前。 “路引!” 只要不是战时,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比如追捕逃犯之类的,城门都是自由出入的,否则像清风寨的这些山贼,怎么可能会有路引呢?偏偏面前的这些人人数众多,又表现出了攻击性,城门官也不得不谨慎了,没查明身份就让这些人进城,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小小的城门官,那可担待不起的。 朱伦拉住了大槐子,对着他摇了摇头,大槐子哼了一声,将脑袋转到了一边,不再去看那城门官可憎的脸面了。 凤娘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路引了,她耳中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城门洞里,有两队守城的官兵,已经冲了过来,路人纷纷避让。这本来就是城门官的职责,凤娘也没有打算为难他,正想着好好说话,城门洞里却是传来了一个着急的声音。 “将军,将军!” 一个身披铠甲的禁军将军,大步跑了过来,甚至有些气喘吁吁的。凤娘和陈启都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城门洞里还是有些昏暗,却也看不清他是谁。 那禁军将军终于冲出了城门洞,到了凤娘的面前,躬身而立,“属下龙骧卫右将军高途,见过陈将军。” 那城门官只是愣在那里,他倒是认识高途的,只是,却不知道高途为何会称呼这位年轻的女子为将军,而且还自称属下。再说了,对于禁军的编制,他自然清楚,却又从来没有听过龙骧卫这个编制名称,未免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是高将军!” 凤娘和陈启,在听到高途自报姓名后,就知道他是谁了。这却是上次在卢家时,陈义之所派出的两个护送他们出城的禁军之一,只是那时候他是陈义之手下的一个偏将,这会怎么成了龙骧卫的右将军了? 况且,丁维离开前说过,这龙骧卫的编制,完全是由凤娘自己决定的,这会怎么就多了一个右将军出来了? “将军,属下已经恭候多日了。皇上给将军在上官街赐了一处府邸,让属下先迎将军一行到府上休息,明日再进宫面圣。” “好吧!那就请高将军前面带路了。” “属下荣幸之至!将军,请上马!” 这一行人,已经足够显眼了,高途带着一队禁军在前面开路,身后又有禁军护送,浩浩荡荡的向着上官街而去。而消息也很快传开,皇上竟然封了一个女将军,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古来女子为将,那可都是凤毛麟角的。 上将军府! 李颌下的血本可真够大的,整个北晋,如今能够名列上将军的,也不过是三人,太尉李肃、禁军统领陈义之,还有一个,便是镇守北疆祁山关的老将军范从禧了。一个毫无战功的山贼头子,突然间成为和这三位平起平坐的上将军,别说别人了,就是凤娘自己都觉得意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凤娘也并不认为,李颌真的是有什么爱才之心,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颌就是不放过自己呢?她可不认为这一次会和李申有关了,这实在不值得李颌用一个上将军来笼络自己。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整个上将军府,全都修葺一新,却几乎已经闻不到油漆的味道了。这最少也是一两个月之前就已经修葺好了的,李颌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吗? “铁柱伯,铁柱婶子?” 令人没想到的是,喜滋滋迎出来的,竟然是凤娘的堂叔堂婶,两人的身后,还跟着她的堂哥陈顺,堂嫂童秋莲,还有陈顺只有三岁的儿子小乐,正抱在童秋莲的怀中。 “小凤啊,你总算是回来了。月桂妹妹呢?” 凤娘一向都不喜欢这个堂婶胡小花,陈铁柱也算是陈家坳响当当的一条好汉,偏偏娶了一个爱贪小便宜,嘴又碎的媳妇。自从胡小花进门,陈铁柱就对她言听计从,没少受陈家坳人的耻笑。 马车的帘子刚刚掀开,胡小花就看见了陈小荷,扭着硕大的腰身,几步就赶了上去,伸手去帮忙扶陈月桂了,“月桂妹妹,嫂子都等你好久了。来来来,小心点儿。” 陈月桂本来就有些疲惫,看到了胡小花,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当年,自己差点被浸猪笼时,也就是自己的这个堂嫂,叫得最欢了,恨不得她陈月桂最好和她胡小花扯不上什么亲戚关系,早死早好。 只是,胡小花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知道胡小花力大,自己也挣不脱,只好不说话,让胡小花和陈小荷,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让让,都让让,我月桂妹妹回府了。你们几个,赶紧的,帮忙到车上拿东西。说你呢,别傻站着,是不是不想干啦?” 那几个丫鬟下人,可能早就习惯了胡小花的呼来喝去了,脸上都不带一丝的笑容,急匆匆的就去马车上搬东西。胡小花的步子快,却已经拉着陈月桂,到了台阶前了,却是突然手腕上一紧,被人给抓住了。 第六十五章 怡人风景 “小凤,你抓着婶子的手做什么?” “还是我来扶我娘吧!” 胡小花倒是还想着说什么,却感觉手腕上一疼,顿时哎呦一声叫了出来,手上只得松开陈月桂的手腕。她忍不住退了两步,一时也是有些尴尬,凤娘却已经和陈小荷,扶着陈月桂,踏上台阶了。 “看什么?都看什么?你还想不想干了?”似乎,她也只能用这招来对付那些下人了。只是,似乎不做点什么,她就浑身的不对劲,马上又盯上了刚刚下了另一辆马车的何五月了,“弟妹啊!赶路累了吧?来,来,嫂子扶你。” “不用了,嫂子!” 何五月本来就经常下田,虽然赶路确实有些疲惫,脚下的速度却也不慢,几步就到了台阶前了。 “婶子,我娘不用扶。” 陈启直接挡在了胡小花的面前,他只见过胡小花一次,美其名曰是来他家里探病的,顺手就拿了他家里半袋子米,小半斤的后腿肉,这还是凤娘送下来的,自然也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他直接横过来,倒是把胡小花给吓了一跳,浑身的肥肉抖动了一下,总算是没有撞上陈启。 “大旺,长高了啊!”见陈启似乎不理她,已经往前走了,胡小花慌忙赶上,“大旺啊,你都和小凤成婚这么久了,怎么不见动静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告诉婶子,婶子家里有秘方,包管生男孩。” 一阵哄笑声,是清风寨那些没心没肺的兄弟们,带头笑的,就是大槐子。 不止是陈启的脸黑了,前面的凤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 “小凤,你怎么了?” “娘,我没事,差点踩到门槛了。” 明明已经进了门,哪里来的门槛啊? “胡小花,过来。” 身后传来大槐子的声音,凤娘和陈启,瞬间都是松了口气。 “哎!大槐兄弟。” 她胡小花敢直接叫小凤,却是不敢对这些清风寨的弟兄们怎样,听见大槐子正叫她,她明明是长了一辈,却还只得称呼大槐子兄弟。说巧不巧,她可是真的当面见过大槐子杀人的,这些山贼,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去,搬东西去。” 大槐子直接拔出了刀,也不去看胡小花,一手拿着刀身,就往另一手的指甲缝里去,慢慢的用刀尖剔着指甲缝里的污垢。胡小花胆子再大,也还真不敢说什么,赶紧到马车边去,从仇老酒的手中,接过了一包小米,扛着就往里面跑。 她倒是有一把力气,这几十斤的小米,扛在肩上,跑起来还是那么的快。当然了,谁都知道,她这是故意躲着大槐子呢,因为刚一进门不久,就又听见她在威胁人了,“你走快点,是不是不想干了啊?” “月桂姑,五月婶子,你们随我来。” 引路的是陈顺,他好歹也算是陈家坳里读了几年书的后生了,还中过秀才。只是,之前不是在陈家坳的镇上当了个书吏,却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里。 “顺子,你不在镇上当书吏了?” 开口问的,却是何五月,相比起陈月桂,她反而比较熟悉一些陈顺了。 “婶子,是义之叔让我来的,说大当家的要当将军了,府里需要一个管家,我们本家的,也熟悉一些,免得被外人占了陈家的便宜。” 陈顺说的几乎便是陈义之的原话了,他本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完全不像他爹陈铁柱婚前,更不像胡小花了。众人却也才知道,原来陈顺是到这里来当管家的。 只是陈启和凤娘,却也都听出来了,陈义之这是故意让陈顺到这里来当管家的,估计也是李颌或者丁维的主意了。越是有更多的牵绊,越是让凤娘难以脱身,这是帝皇用人的招数,却也不难猜到。 “抱歉了,大当家。我娘说,让我一个人在京城不放心,就把家里人都带来了。” “没事!” 这本来就在凤娘的预料之中了,若不是胡小花,陈顺还没这个胆把一家人全都接过来。她当然也知道,既然人都已经来了,那想要送走,就难得多了。只是,这胡小花实在是个麻烦的人,有她在,不管是自己的娘,还是五月婶子,也不知要多添多少的烦恼了。 看来,得找大槐子来盯着她,或者,另外在京城里买处小一点的宅子,送他们夫妻俩离开这里。 “谢谢大当家的!”陈顺似乎到现在才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看我,老是忘记钱叔说的,大当家的,都是将军了。” 二十几岁的人了,陈顺却还是有些腼腆,连脸都红了。凤娘却是突然开口问了,“钱叔是谁?” “就是卢大人府上的管家,钱安钱叔。两个月前,我刚进京的时候,就是钱叔来帮的忙,教我该怎么做好一个管家。府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钱叔布置的,天井里的这些花,也都是钱叔买的。” 凤娘默然,心中隐隐的有些歉意,毕竟之前自己打过钱安一巴掌,看来,得找个机会,跟他老人家道个歉,顺便补偿补偿他了。 陈顺自然是没有感觉到身后的异常了,继续边走边说着,“还有高途高将军,是高将军带着一些禁军兄弟,帮忙一起打扫布置的。听说将军要回府了,高将军已经七八日都一直在城门处等着了。” 陈顺的一席话,总算是让凤娘对高途的印象稍稍好了一些,不管他是因何而来,总算是出了力气了。更何况,此刻他也正带着几个禁军,在门外帮忙往里面拿东西呢! 凤娘当然也不会天真到认为李颌会完全把那个什么龙骧卫放给自己了,在她看来,这高途占了右将军的位置,肯定是带着什么任务而来的。这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若是李颌不在龙骧卫安插他信任的人,那反而是有些奇怪了。 “后宅到了!” 陈顺说着,已经跨过了围墙间的月门了,之前大家都没有仔细的看过前面的院子,此刻进了这道门,眼前却不由得一亮。 这却是一处精致的花园,平湖半亩,曲桥在上,下有流水缓缓而动,竟是一汪活水,流向不远的围墙之外。而平湖对面,亭台楼阁,假山花树,更是应有尽有,好一片怡人的风景。 第六十六章 共处一室 这还是一处三进的屋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平房,右边是下人们的住处,左边,则干脆被胡小花一家给占据了。至于厨房,则另外建在左侧不远处,用一条长廊连接着。 最前面是一个大的客厅,外带几处厢房,明显就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女眷都被安排到了后进去了,陈月桂和陈小荷占了一处院子,何五月和二旺、阿妹,也占据了一处院子。 大槐子却不是住在后进,而是和余下的兄弟们,一起住到了前面两进,陈顺只是让他们各自去挑选房间,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至于侯一清和徐行简,原本是要被安排在一个房间里的,侯一清二话不说,直接就选了和大槐子一起住了。 眼下,后进便只剩下了两处院子,一处是留给伺候的几个婢女住的,陈启和凤娘对望了一眼,难不成,陈顺是要安排两人住在一起了? 凤娘为难,陈启却未免有些小小的兴奋了。果然陈顺直接带着他们,走进了最后的一个院子。问题是,这院子并不是太大,只有三间房,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她是被安排来伺候陈启和凤娘的,却也肯定要有住的地方。 凤娘瞪了陈启一眼,走进房间去,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这房间还分里外间,外间还带着一个小小的房间,大不了把他扔那小房间里就是了。只是,很快陈顺的话就让她失望了。 “将军,您和大旺就住里间,青莲会住在这小间里,夜里要是有事,喊一声青莲就行了。” 凤娘仿佛听到了陈启的笑声,转头时,果然看见陈启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她觉得有必要和这小子谈谈了。 一边的青莲,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低着头站在那里,还有些怯生生的,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主人家和管家说话。凤娘看了她一眼,对她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也是钱安帮忙从牙行找来的。 她和陈启的夫妻之名,这龙城里,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了,她可不想为了这件事再生枝节,谁知道李申是不是还贼心不死呢!看来,两人住一个房间,那是已经不可避免的了,只能先进去看看了。 “顺子,你和青莲先出去吧!我们累了,要休息一下,吃饭前再来叫我们。” “好!那我们先出去了。青莲,一会记得叫老爷和夫人吃饭。” “知道了!” 青莲怯生生的答应了一声,跟着陈顺出去了,顺手还把房间给带上了。陈启和凤娘却已经在那里愣了一会了,这什么老爷夫人的称呼,听起来实在是别扭,想来不会也是钱安教的吧? “夫人,请吧!” 陈启很是绅士的让在了门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大概也猜到了凤娘想要说什么了,其实她人一点都不累,只是心累罢了。这里是龙城,可不是清风寨,不管什么时候,似乎都会担心有什么人在盯着,一个不慎,就很可能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凤娘只能白了他一眼,走进了里间,陈启跟着进去,顺手把房门给关上了,这样说话也方便一点。 里间的空间还是蛮大的,一张结实的大床,床上是大红色的龙凤被,床前放着一张矮榻,那是放脚的地方,免得下床时脏了脚。 靠窗的地方,是一张梳妆台,放着擦得锃亮的铜镜,还有一些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凤娘可是从来没有用过的,一个山贼头子,用的什么胭脂水粉啊! 梳妆台过去,是一个大的双开门的衣柜,黑亮的漆上,似乎还上了桐油,都能照出人影子来了。而床的另一边,是一个柜子,应该是平时放一些杂物的东西。最中间的位置,放的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白瓷的茶盘和水壶。 即使是放了这么多东西,都不显得拥挤。 倒是陈启已经先开始看到凤娘的目光在四处转了,他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找睡觉的地方了。 “这里就行了。” “不行!万一路过不小心,踩到你了,怎么办?” 陈启在暗自偷笑,凤娘这分明是在关心自己。 “还是这里吧!”凤娘指着靠柜子的那边,这里离门最远,不是必经之路,显得会安全一些,“我让他们铺上地毯,这样你睡着就不会觉得凉了。对了,也不知道被子够不够。” 凤娘转身就往衣柜走去了,打开柜门,里面还叠着两床厚厚的被子,甚至还有一张羊毛毯子,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了。 关上衣柜门,转头时,她突然发现,陈启正怔怔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她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未免有些尴尬了。毕竟,这是两人第一次在一间房间里面相处,往后,便要一起住在这房间里了,说不尴尬,那是骗人的。 “离吃饭还有点时间,休息一下吧!” 陈启主动的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转身就去将门栓给拴上了。接着转身从凤娘的身边经过,伸手去拿被子和毛毯,转回来先放在了床上。这木头的地板,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双手一抖,熟练的甩开了毛毯,放在了地上,平平整整的,没有一处起皱的地方。 转身又拿起了一床被子,照着样子铺在毛毯上,这才去拿另外的一床被子。他直接坐下,慢慢的躺在了被子上,这才拉上被子,把自己盖得只剩下一个脑袋。 凤娘看着他做完了一切,又侧身把脑袋也扭了过去,才动了起来,走到床沿坐下。她愣了一会,终于还是除掉了外衣,这才躺了下去,把被子拉上,接着便柔声的对着陈启喊:“喂!” 陈启听到喊声,转过身来,却只见凤娘露着一颗脑袋,正靠在枕头上,手上还拿着另外一个枕头,看着自己。 “拿个枕头去,垫着舒服。” 陈启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这样睡着,没有枕头,确实脖子是蛮难受的。他只是点了点头,便从被窝里钻出来,走到床前,伸手接过凤娘手上的枕头,顺便给凤娘一个淡淡的,带着谢意的笑容。 “把外衣也脱了吧!” 第六十七章 败家的娘们 陈启一愣,根本没反应过来。 “一会起床出去会冷。” 春寒料峭,起床后不添衣服,肯定是会冷的。陈启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给了凤娘一个温暖的微笑,转身把外衣除掉才钻进被窝里去,这被窝里,今日里,特别的温暖。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甚至都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了。两人虽然都不说话,但彼此都已经有些心意相通了。他们彼此知道对方最担心的是什么,甚至不用言语,也能互相配合得很好,这种默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了。 中午时,这一家子的大大小小,都在大厅中见面了。男男女女,连同厨房的师傅,全都到了大厅,挤挤的,竟然有四五十人了。凤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一个这么多人的家,只是这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压在了她的身上,有时候,让她都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刚刚见完了所有人,也就直接散席了,因为中午前被支出去买东西的陈铁柱和胡小花回来了,远远的就能听见胡小花的声音,正在教训着陈铁柱。 “大山兄弟,吃过了啊!” 可怜的陈大山,落在了最后,被急匆匆走了进来的胡小花给逮住了。 “嗯!” 陈大山干脆想溜了,却被胡小花一把给拉住了,“大山兄弟,嫂子给你说门亲事呗。街口那家皮货店的老板,有一个女儿,长得可水灵拉!二十二岁就守了寡,带着一个闺女回了娘家,可怜啊!这都过去十来年了,一直没再嫁。一会嫂子就帮你说说去。” 凤娘刚刚扶着陈月桂出了边门,这些话自然也落在了耳中,她明显感觉到陈月桂顿了一下。她自然知道自己娘亲的心思了,别说是这两个舅舅了,整个山寨,到处都是光棍,过着刀口舔血的人们,总是不愿意被女人束缚住,他们也不敢奢望老婆孩子热被窝的日子,因为谁也不知道,天亮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活在这个世上。 陈大山陈大河两兄弟,简直是和陈月桂一个性子,老实巴交的。他们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大事,那就是把自己的姐姐陈月桂,从陈家祠堂给救了出去。从此,他们便成了清风寨的一份子,二十年来,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终身大事。 陈月桂觉得,自己欠两个弟弟的太多了,凤娘也是如此。她们是多么的希望,有一天能够完全的安定下来,不用再去过这种颠肺流离,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日子。 凤娘叹了口气,若是胡小花真的能帮自己的舅舅说合了这门亲事,那也算是件好事了。也许,自己有的时候,不该再太过执着了,偶尔低低头,兴许能让这日子,过得安稳一些。 她抬头看了前面不远处的陈启一眼,突然间有些明白了,这个喜欢开荒的男人,最为向往的田园生活,不也是自己所向往的吗? ······ “交给你的事,怎么样了?” “皇上,下午的时候,胡小花已经去了皮货店了。” “这就好!多亏你了。” “皇上吩咐,臣万死不辞。” “好!”李颌昂着头,看着远处花树上的天空,“等过了明日,陈小凤的这些兄弟,也算是有军职在身了,你多打听打听,看一看哪位大人家还有未出阁的女子,多给他们说合说合。” “臣,遵旨!” “看来,将军府的房子,很快就要不够用了!” 李颌摇着头叹息,只是眼中明明带着一丝凌厉。 陈义之很是得意,李颌让他想办法绑住陈小凤,他只用了一个陈顺,就基本解决了。他甚至都不用去动员胡小花,因为他知道,只要陈顺到了将军府,胡小花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去和自己的儿子团聚的。 这一切,果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瞬间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算计一下陈小凤,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一番的事情啊! 他出了皇宫,急匆匆的就往柳条巷跑,刚过门不到半年的老七,那可曾是红花楼的花魁,对于这龙城大大小小官员的家事,甚至比自己这个禁军统领,都要来得清楚。皇帝吩咐的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办,那是再好不过了。 “轻烟,轻烟,我来啦!” 颜轻烟正坐在窗后的桌边,一手托着自己的下颚,痴痴的看着窗外的柳枝,听得身后呼喊的声音,她转过身去,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容,用那双迷倒了无数男人的媚眼,横了陈义之一眼,“你这死鬼,都好几天不来了。” “这不有事么!” 陈义之笑着,从身后抱住了颜轻烟,手上已经多了一条圆润的珍珠链子了。那珠链,在颜轻烟的面前,晃动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颜轻烟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伸手就抓住了珠链,“死鬼,老是拿这些东西来骗人家。” “谁让你喜欢呢!” 陈义之啪叽一口,直接亲了颜轻烟一下,“晚上好好陪我。” 不到半夜,陈义之就被敲门声吵醒了,都这么晚了,什么人不长眼,胆敢来扰了老子的清梦? “死鬼,发什么呆?皇上让你进宫呢!快起来。” “啊!皇上!” 陈义之哪里还顾得什么,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开始找起衣服来了。 “你慢点,裤子都穿反了!” 颜轻烟责怪着,却一点要起来帮陈义之穿衣服的意思都没有。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老爷,老爷。” “起来了!鬼叫什么!” “皇上让您快点进宫。” “知道了!闭嘴!” 陈义之怒吼着,他当然知道,皇帝这么晚让自己进宫,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只是他越是心急,越是手忙脚乱,连衣服的扣子都扣错了地方。 “轻烟,起来,帮我整理一下。” “不行!人家困着呢!” 颜轻烟才懒得去帮陈义之,果然陈义之着急了起来,“臭娘们,赶紧起来。” “别急么!” “你······” 陈义之都快气死了,又不敢耽搁,干脆抓起还没穿的衣服,转身就朝外走。这些败家的娘们,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一个有用的,总是给自己拖后腿。 第六十八章 边关来人 “夫人,夫人!” 是青莲的声音,凤娘天生的警觉性,让她在青莲敲第一下门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什么事?” 她几步走到门后,轻声问着,要是没有什么大事,那就别吵醒陈启了。陈启却并没有睡着,第一次和凤娘待在一个房间里,他的那颗老心,犹自乱跳个不停,又怎么能睡得着呢?只是,他也担心吵醒了凤娘,虽然一直都是一个姿势躺着,有些难受,但还是尽量的不动弹,以免发出声音来。 他翻转着身子,爬了起来,已经开始轻手轻脚的收拾起来了,这个时候青莲来叫门,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的。凤娘只是回头看了他一下,她自然也和陈启一样的想法了。 “夫人,高将军来了,说皇上请您马上进宫。” “好!让高将军稍等一下。” 这个时候进宫,想必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了,李颌真的想见自己,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凤娘听着青莲的脚步渐渐远去,转头时,只见抱着被子的陈启,一脸的担心。 “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凤娘帮着把毯子收了起来,“你就先睡床上吧!” 陈启愣在那里,凤娘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将毛毯放回柜子里去,转身看见陈启还在发呆,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不要脸。她当然知道陈启肯定又胡思乱想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快点。” 陈启赶紧收起猥琐的笑容来,紧走几步,把被子放入柜子里关上。身后已经传来开门声,他转头时,都已经只听见凤娘的脚步声了。 凤娘出门时,高途已经把马准备好了,在大门口等着她了,问他却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里离皇宫并不太远,两人一路凭着高途的腰牌,向着御书房而去。 这是凤娘第一次进北晋皇宫,这皇宫是原先李颌的节度使府改造的,范围并不是太大,却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 终于到了御书房外,高途请小太监进去禀报了,凤娘从开着的门看进去,里面却已经站了不少人,只是看不清楚是谁。不过片刻,那小太监出来了,请凤娘随他进去,高途没有得到圣意,自然不敢进去,乖乖的站到一旁候着了。 “陈将军,你来啦!” 凤娘看得到是站在桌前的李颌在说话,她倒是见过李颌的,自然不会认错。更何况,在这皇宫里,还有谁敢穿着明黄色的袍子,袍子上,还绣着一条飞龙呢?她刚刚进来,甚至都还没把这里的人都看清楚,李颌就开口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只好拱拱手道:“皇上!” “事出紧急,就不必多礼了。陈将军,你就站在义之身边吧!” “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凤娘应了一声,昂首阔步,就朝着陈义之走去。她一身黑衣,走起路来,英姿飒爽的样子,在这御书房里,显得极为的另类。只是这个时候,却也没人敢出声,只是大多数人眼里分明露出了不屑。 她当然不会去理这些了,直接到了陈义之面前,陈义之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来,向着旁边让了一步。只是,原本和陈义之站在一起的那人,却是昂着头,一动不动,一点要让出地方的意思都没有。 这人一张国字脸,脸色刚毅,却一直用鼻孔看着凤娘。凤娘并不认识他,见他不让,空出来的位置,自己要是站进去,那就几乎是要和人挤在一起了。她却也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就要占了本来属于人家的地方,对方这是故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就连李颌也是一瞬不瞬的,都等着看,这位新来的上将军,到底会怎么做。凤娘看这人一身盔甲,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脚上的靴子,甚至还沾着泥浆,他既然能够站在陈义之之后,品阶一定不低。 既然都到了这里了,凤娘也知道,要是连这个位置都无法站住,那估计堂上的这些人,会更看不起自己的。只不过,若是能因此让李颌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他会不会放自己回去呢? 她也只是想想,马上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脸上带着笑容,向前迈出了一步。迈出的同时,她右手的手肘已经横了起来,直接撞在挡着的那人手臂上。 那人突然觉得手臂上一股大力撞来,下意识的想要稳住脚底,只是却怎么都收不住脚步,忍不住就向后蹬蹬蹬的退出了三步,这才站定。他正要发火,面前的凤娘,却突然给了他一个抱歉的微笑,冲着他点了点头。 凤娘只是觉得,这人被自己撞了一下,手臂上应该有些疼痛,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倒也是个汉子。再说了,她实在也不愿意没事树敌,干脆就给了对方一个微笑,还是善意的微笑。 那人正想发火,李颌却已经开口了,“韩将军,你没事吧?” “皇上,臣没事!” 李颌一问出口,凤娘就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韩琦。韩琦是范从禧的副将,镇守边关多年,却也算是北晋名将了。只是,他此刻不应该是在祁山关吗?看他这样子,是刚刚赶路到的龙城,这么晚了,李颌还召集众人进宫,那肯定是边关有了什么变故了。 既然知道是驻守边关的大将,凤娘也就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对他了,趁着李颌还没开口的时候,她马上转头看向了刚刚站了回来的韩琦,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声:“韩将军,抱歉了!” 她声音不大,两人几乎是肩并着肩,已经足以让韩琦听见了。韩琦一愣,倒是没想到凤娘会突然给自己道歉。他甚至连凤娘是谁都不知道,只是方才被凤娘手肘撞的那一下,现在还隐隐作痛,也算是领教了凤娘的功夫了。 他是边关名将,最初以为让一个女子站在自己的前面,有些难以理解。但身为军人,一向最为佩服的,却也是强者,他岂能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不能小觑了。凤娘又开口道了歉,他一时也不好再发火,干脆只好默不作声了。 第六十九章 军情紧急 “韩将军,你将情况说一下吧!” 李颌倒也干脆,他希望看到的就是凤娘的侵略性,这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他已经从凤娘的身上看到了。他的用人一向是不拘一格的,甚至为此愿意以上将军之位来招揽陈小凤,自然也有他的想法。 他是在看了新年后的第一份战报后,突然下了这个决定的,而不仅仅是因为青衣楼的关系。冰天雪地下,北胡人向来都是极少出来劫掠的,最多也就是几十上百人的规模,在祁山附近出现。这一次依然如此,一支不到五十人的北胡散兵,从祁山下劫掠了一处村庄。 祁山关的一员偏将,奉命带着三百人去追,不仅仅没拿人北胡人怎么样,还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逃回来。而这三百人的死因,绝大部分,都是被冻死的。 三百人追不到五十人,却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这实在是一件荒谬的事情,究其原因,还是在于那偏将的有勇无谋。李颌手下,悍将不少,却大多有勇无谋,难称良将。如今范从禧年事已高,他不可能一直仰仗范老将军,更不可能事事亲为,四处征战了。 这些人,在太平盛世时,用来驻守边关,倒还勉强可以,可是用来打天下,守天下,那就不堪重用了。 如今时势不同,想要一统天下,李颌需要更多的人才,文能治世安民,武需有勇有谋。卢府的事情,就让他看到了可能,不管这计策是陈小凤想出来的,还是那个陈大旺想出来的,最少谋略这方面,已经值得李颌心中赞赏一番了。 这样的人,如果假以时日,经过一番锤炼,成为镇守一方,开疆辟土的帅才良将,那也并不奇怪,最少比那些因循守旧的人,要更让他看到可能的希望。更何况,这很有可能是两个希望。 当然了,他也有另外的一个想法,他李颌,想要做那个千金买马骨的人。对一个女山贼头子都能够做到礼贤下士,委以重任,他完全相信,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投奔自己的。 “是,皇上!”韩琦并没有出列,只是拱了拱手,“边关军情紧急,深夜叨扰各位大人了。” 他倒是客气,抱拳一周,才继续说道:“北胡重兵三十万,强攻祁山诸关,韩某是奉范老将军军令,回京求援的。” 凤娘已经听到了无数的抽气声了。她早已经趁着这一会的时间,大概看了下这御书房中的情况了,十几个人中,她能够认识的,如今也就是武将这边的陈义之,还有韩琦了。而另一边的文臣中,除了丁维之外,自然还有她最不想见到的卢朝升了。 从各人脸上的神色,她也大概能够看出,三十万北胡大军给这些人带来的震撼了。清风山毕竟离边关还有些距离,陈唐强盛之时,边关战事较少,她甚至对整个三晋,还有北胡的印象,都还不是太过的清晰,自然不会如在场之人般惊讶了。 议论声四起,最为尴尬的,却是陈义之,他站在武将首位,旁边只有陈小凤,他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了。当然了,这里是御书房,却也容不得他随意行走,绕过了陈小凤,去和别人说话。 李颌向来沉稳,听着底下轻声的议论声,却也不出声制止,只是等到那议论声逐渐的小了下来,才开口问道:“诸位大人,可有良策?” 他这么一问,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丁维,就连陈义之也是如此。陈义之虽然此刻站在武将首位,但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在韬略上,他可远远不及丁维。 “臣以为,祁山虽然险峻,只是关隘众多,以八万守军,面对北胡三十万大军,想要守住祁山诸关,极为困难。” 丁维的开口,也让陈小凤多少了解了一些形势的严峻了。八万守军,面对三十万大军的进攻,还是在绵延两三百里的祁山,只要一个不慎,有一处关隘被攻破,那就是整个祁山防线溃败的开始了。 “援军必然要有,只是援军多少,派哪位将军去驰援,那就要仔细斟酌了。” “丁相······” 韩琦是真的急了,边关战事胶着,丁维说话却还如此的慢条斯理,讲什么要仔细斟酌,他想不急都不行。只是,他刚开口,就被丁维抬手打断了,“韩将军莫要着急,且容我仔细道来。” 韩琦无奈,将踏出一步的脚收了回来,重新站好,只是眼中的焦急,却瞒不住人。 “我北晋原有边军十三万,各州府厢军五万,新募各类兵员八万余人。只是新兵练兵不足,厢军战力低下,所能仰仗的,还是这十三万的边军。只是边军中,五万已抽调编入禁军,这禁军中,有三万不在京中。” “这三万禁军,与部分厢军,部分新兵,合共八万人,固守东面八陉山,西面兴梁山,还有南面的大清河。诸位大人当知谭张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如今我北晋,便只余下京城禁军两万,还有各地厢军三万,以及京营新兵五万。” “禁军拱卫京城,各地厢军尚有缉拿盗匪,守卫地方安宁之责,三年成兵,五年成军,这五万新兵,整训不到半年,边关军情紧急。韩将军认为,该如何调配,才能解边关燃眉之急呢?” “这···我···末将······” 韩琦纵使心中着急,却也知道,丁维所说的,都是事实。如今北晋确实在兵力上是捉襟见肘,他也不可能不顾皇城安危,置皇帝于险地;不顾三晋百姓之安宁,驻守边关,不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过上安稳的日子吗? 当然了,他也不可能不顾及谭张,这二人拥兵如今达到近百万之巨,可是连陈唐都敢反,连镐城都能攻下的主,趁着北晋边关告急,大举进攻北晋,造成三晋大地,百姓生灵涂炭,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本是征战沙场的武将,越是心急,便越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支支吾吾,额头上,竟是汗珠不断的滚落。 第七十章 算计 “丁相所言,虽是事实,但边关危局,却也不得不解。”李颌这也是在帮韩琦解围,“哪位大人可为我大晋,解此危局呢?”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文臣这边,对行军打仗的事,本来就不如武将,再加上丁维这一番分析,连久经沙场的韩琦都被难住了,他们一时哪里还想得出什么办法来。武将这边,自然也是如此,说起战事,谁又能比得过韩琦呢? “陈将军,你来说说!” 李颌点名,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落在了陈义之的身上了。陈义之愣了一下,皇帝怎么可能点自己的名呢?再说了,皇帝私下里,都是叫自己义之,正式的场合之下,也都会喊自己陈统领的,他这是心里着急,叫错了吗? 他愕然看向了李颌,李颌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再开口了,“对了,朕忘了给诸位大人介绍一下陈小凤陈将军了。” 陈小凤倒是没想到,李颌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了。 “陈将军乃是朕新招募的上将军。朕在禁军之外,另设龙骧卫,陈将军便是龙骧卫统领将军。原本这事是明日上朝之后再宣旨的,既然陈将军也来了,那朕就在这先行说一说了。” 众人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皇帝方才说的陈将军,是这位陈小凤将军,而不是陈义之陈将军了。这里除了韩琦之外,都是早知道李颌要封陈小凤为上将军的,毕竟她连上将军府都住了进去,这么大的事,身在京城,不可能不知道的。 只是,这什么龙骧卫,大部分人却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是在禁军之外另设的,等同于禁军同级了。北晋军队,禁军排第一,边军第二,再下去才是厢军,这就是说,龙骧卫的排位,一定是在边军之上了,这大概就是李颌封陈小凤为上将军的原因吧! 众人对陈小凤的了解不多,虽然心里对李颌的决定不甚理解,但李颌的话就是圣旨,他们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最多在心里腹诽几句罢了。至于韩琦,他倒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颌会让一个女子站在自己的前面了。 他征战沙场多年,如今却还不如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心里自然岔岔不平,难免一张脸,黑得跟碳一样了。只是,圣旨就是圣旨,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陈将军,你自幼聪敏,又是一寨之主,也算曾是江湖中人了。人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凡事自有江湖人的行事方式,若是按你的思路,这驰援边关之事,该如何处理啊?” 李颌这是在考校自己吗? 这是陈小凤第一时间的想法,她当然也看出来,这里面除了丁维和卢朝升之外,似乎也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龙城,想要脱身自然不易了,那就只能好好的努力活着,还要活得好一些才是。 她虽然对军务不熟,但也不至于一无所知,更何况方才韩琦和丁维,也将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倒也不至于睁眼瞎了。她是出身江湖,既然李颌要自己以江湖上的行事方式来解决这件事,那也只能说一说了。 “皇上既然问起,那小凤就说一说了。只是,若是小凤说得不好,皇上可莫要责怪。” “这个自然!将军请说!” “江湖中人,最讲究的是义气二字。方才丁大人说了,担心谭张借机来袭,按照江湖中的规矩,只要搬出义气来,谭张自然不敢妄动了。” “哦?义气?军国大事,可不容义气行事啊!” “皇上,小凤认为,在这件事上,还真可以。” “说!” “抵御北胡入侵,可不止是军国大事,而是民族大义了。”陈小凤已经看见李颌在微笑点头了,也听到了身边隐隐约约的议论声了,“我想,只要皇上把这件事给挑明了说,那想必谭张应该还不敢置民族大义于不顾,贸然出兵吧?” “妙啊!” 李颌击掌,轻轻喊了一声,赞赏之意,溢于言表。四周低声的议论声中,也可以听出来他们的赞同了。 “小凤,你继续往下说。” 李颌连小凤都叫上了,熟悉他的人,自然知道,唯有亲近之人,他才会直呼其名,更何况这里也算是朝堂之上,他直呼陈小凤的名字,那自然是对陈小凤极为看重了。至于韩琦,竟然感激的看了陈小凤一眼,他自然知道,若是谭张不出兵,那意味着什么了。 “只要谭张不敢出兵,驰援边关的事,也就解决了一半了。不过,江湖之中,也有一句话,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并不止江湖中有,天下皆有,“为了以防万一,可以抽调一些新兵,做做样子。” 这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了,李颌也是频频点头。 “当然了,还有一件事很重要,李肃李大人,如今已经把这三晋的江湖人,大多招安了,这些人,如今大多数都在新兵之中,如今的三晋江湖,早已不成江湖了。少了这些江湖中人,相信各处也就没那么多盗抢之事了,抽调一些厢军,应该不成问题。” “好啊!”李颌再次击掌赞叹,“将军果然不愧是我大晋的肱股之臣,朕得将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啊!” 陈小凤已经看见了对面丁维淡然的笑意了,这该不会是李颌和丁维的计策吧?以这二位,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呢?他们是故意如此的,目的,是想从自己的口中听到解决的办法吧? 李颌,这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扬名的机会了,以此来封住那些对自己不服之人的嘴吗?自己果然还是中了计了。 而四周的赞扬声,还有韩琦那感激的目光,也都在证明着这一切正如自己的想象一般了。这让她的后背,隐隐的都有了冷汗,这朝堂之上,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哪怕是皇帝,哪怕是一国之相,也随时随地都在算计着别人。 不管这算计是想要害人,还是想要捧人,在陈小凤看来,被人算计,那就都是令人不爽的事情。谁又愿意被人算计呢? 第七十一章 给了个侯爷 李颌已经发号施令起来了,先从禁军中抽调了一万,龙城附近的厢军,抽调一万,京营新兵中挑出一万,由韩琦带着,中午前就开拔。这一切,自然由禁军统领陈义之去协调处理了。 让陈小凤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也领到了差事,成了第二拨援军的行军大总管。这第二拨的援军,因为军情紧急,也只能先就近再抽调了两万人,三日后开拔。而另外还有从李申和李肃处抽调的一万五千禁军,五千厢军,则需要用军营新兵替换后开拔了。 如此一来,这京营的所有新兵,一下子就全部要替换出去了,一时也是让李颌颇为的头疼。好在,这总能暂时解决祁山的危机,祁山险峻,以一敌二,守住祁山诸关,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让陈小凤有些意外的是,李颌又单独将她留了下来。 “小凤啊,知道朕为什么要问你该如何解决调兵之事吗?” 陈小凤是真没想到李颌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只好在抬头时故作茫然,接着摇了摇头。 “你初来乍到的,难免会有些人心里不服,特别是军中的一些老将。若是你没有一丝威信的话,将来就很难在军中立足了。相信你也看见了,韩琦这样性子直的老将,都能对你说声谢谢了,他回到祁山,必然也会跟范老将军提及的。如此一来,你到了祁山,老将军自然不会慢待你的。” 李颌如此的直白,倒是让陈小凤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既然李颌提到了祁山和范从禧,她却有些不明白李颌这是什么意思了,“皇上,我不过是送兵到祁山罢了,去去就回,应该和范老将军没有什么交集吧?” “不!还真有交集,朕打算让你留在祁山。” “留在祁山?” 李颌的这个答案,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了。 “对!留在祁山,帮范老将军一起,挡住北胡人的铁骑。”李颌自然将陈小凤的惊讶收入眼底了,他露出微笑来,倒是有几分慈祥,“想要真正在军中立足,光是出出主意可不行,还需要军功。” “朕也不瞒你,大晋兵将无数,独独缺的,便是有勇有谋的良将。如今范老将军年事已高,大晋又是四面皆敌,朕总不能让老将军这么一把年纪了,还终日征战不休吧?如果老将军愿意收你为徒,以你的聪明才智,将来成就,必定在老将军之上。” “皇上看错小凤了吧!” “哈哈······” 李颌摇着头哈哈大笑,笑声停下时,眼中还带着笑意,“你知道朕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你的吗?” 陈小凤只能摇头了。是从李申提起自己时开始吗? “朕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皇上请问!”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朕让卢大人去接你回来的原因了?” 李颌都这样说了,陈小凤自然也猜到李颌的意思了,她只好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你想到了,可是又不敢完全确定,因为那毕竟是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 原来,李颌能坐在这龙椅上,却也不是偶然的。陈小凤突然有一种错觉,也许李颌将来能够一统天下,那也说不定。 “应该是如你所想,但那已经过了。”心照不宣,不要再提,陈小凤当然也不想提了,“朕让人查过你,十六岁就能成为一寨之主,确实不容易啊!更何况,你一到京城,就闹出那些事,还用那么巧妙的计策,自己逃脱了,还将了朕一军啊!” 李颌说完,忍不住摇头苦笑,陈小凤却也只能回他一个尴尬的微笑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情认了最好了,“小凤的小聪明,让皇上见笑了。” 李颌倒是没想到陈小凤会把这件事情给认了,是为了隐藏陈大旺吗?这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只是可惜啊,若是她能嫁给申儿就好了。 “得此良才,朕高兴还来不及呢!”李颌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希望你能体会朕的一片苦心,不止是为大晋百姓,也是为你娘争一口气。你娘,太不容易了啊!” 李颌突然提到了陈月桂,陈小凤忍不住眼眶就红了,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李颌端起了已经凉了的茶,慢慢的喝了一口,再慢慢的咽下。这茶浸泡的时间太长了,入喉极为的苦涩,苦涩之后,却也有一丝清凉的回甘,让人更加的清醒了。 “小凤,事出突然,你三日后便要离京了,这龙骧卫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你夫君去处理吧!” “他?恐怕不行吧!” “你放心,原来山寨里的那些老兄弟,朕已经让义之全部给你留下来了。再说了,有高途帮他,他能应付得了的。对了,朕应该也给他一个官做的。你是上将军,他自然也不能官职太小了,否则镇不住那些人的。小凤,你认为朕给你夫君一个什么官做好呢?” “皇上,不必了!” “要的,要的。”李颌背着手,走来走去,“也给他个将军做做如何?有了,朕给他个侯爷当当。就这么定了。” 一个侯爷,就这么轻易的定了,也就李颌能说这样的话。陈小凤只能在心底苦笑了,看来,陈大旺这小子,是逃不过了。只是再想想,自己都已经难以脱身了,他陈大旺有没有侯爷的这个爵位,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吧? 再说了,这对他也许是件好事,好歹他不用老是挂着小相公的名头,有了爵位,人人见了他,好歹也要看李颌的面子,尊称他一声侯爷。 “那小凤就代内子多谢皇上了。”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只能说感谢了。 “不必如此,毕竟朕对你还是有些亏欠的。” 亏欠?陈小凤有些不解的看着李颌。 “朕原本给你的龙骧卫,是万人的编制。只是,你也知道,朕的身边,都快没几个兵了。你放心,等战事一结束,朕一定让龙骧卫补满员,在这之前,若是新兵有你龙骧卫看得上的,就先安排过去。” 第七十二章 禽兽不如 只是在被窝里躺了一会,陈启甚至都没心思去感受一下陈小凤留在被窝里的余温就下床了。 这是从上一次离开卢府之后,陈小凤第一次不在陈启的身边,他没来由的感觉有些担心,有些焦躁。干脆的,他自己动手,开始烧水了,总要整一壶茶,才能度过这漫漫等待的长夜的。 从茶饼上掰下一小块茶来,放入茶壶中,滚烫的水往下冲,顿时一阵浓郁的茶香溢了出来,让他稍稍的清醒了一下。茶汤猩红,有些像前世红茶泡出来的颜色,入口有一些苦涩,也有一些滚烫。 连续数杯热茶下肚,茶汤已经变得更为的苦涩了,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一身细汗,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离天亮已经不远了,高途才急匆匆的赶来了,皇帝留陈小凤在宫里吃了早饭,陈小凤会等到早朝之后,才能回来。离陈小凤离开已经将近三个时辰了,陈启未免更为的担心了,和青莲说了一声,便一个人朝着宫门处走去。 天已经微微亮了,有不少的官轿,开始停在宫门附近。陈启远远的站着,早晨的风吹过来,总算是让他提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他暗骂自己一声,根本没必要担心,李颌真的想做什么对凤娘不利的事情,就不用让高途来报信了。 他当然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但此刻却也做不了什么。喝了一夜浓茶的肚子,却在此刻开始闹了起来,他感觉肚子涨得难受,原来人紧张的时候,真的是可以憋得住尿的。急匆匆的找了附近的一家卖包子的小店,找店家借了茅房,总算能畅畅快快的解决一番了。 就在这家小店吃了点东西,喂饱了咕咕叫的肚子,陈启干脆找店家借了张凳子,就坐在店门外等着。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皇宫的大门,凤娘若是出来了,他就能够看到。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陈启终于远远的看见,宫门处开始有官员出来了。他靠近了一些,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陈小凤,倒是看到卢朝升坐上官轿,匆匆的离去了。又等了一会,终于看见高途陪着陈小凤走出了宫门,向着宫门外驻马的地方走去。 一颗心完全的放了下来,陈启迎面向着陈小凤走了过去,陈小凤却并没有看到他,直到上了马,拨转了马头,才看见阳光下,一个熟悉的少年,正站在那里傻笑着。这种突如其来的感动,让陈小凤的眼中,都是湿润了。 她下了马,把马缰交给了高途,“高将军,你先帮我把马带回去吧!” 高途一愣,看见陈小凤已经向前走去了,他才看到了远处站着的陈启,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他在想,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的带家里的妻儿出去走走了,等忙过了这一阵,该抽出时间,好好的陪陪他们了。 “你怎么来了?” 陈启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饿了么?” 陈小凤先是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在皇宫里吃,她哪里吃得饱。只是,她并没有感觉到饿,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一下。” 陈启说完,转身就跑了,又跑回之前的那家小店,回来时,手上已经捧着一个纸袋子了。 “包子?” 热气腾腾的,还有包子的香味传来,陈小凤伸手想要去接,陈启却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来,递给了她,她也只好接过,吃了起来。 包子有些烫,陈小凤的心,也有些滚烫,她发觉自己的眼睛又湿润了,只好向前走去,以此来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 “走吧!回家!” 回家?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字眼啊! 刚回到将军府,先去陈月桂和何五月那里请了安,陈启便嘱咐了青莲一声,若不是有什么急事,不要让人来打扰陈小凤。他知道陈小凤几乎一夜没睡,昨天又刚刚到的龙城,这个时候,是应该补补觉的。 “你也一夜没睡吧?” 陈启刚走到门口,听见陈小凤在问,只好停住了脚步。转头时,陈小凤却已经去打开了柜子,把被子抱了出来。 “别傻站着,把门关上。” 她转身时,发现陈启还傻傻的站在门边,只好瞪了他一眼,接着便把被子直接放到了床上去了。 “过来,睡里面去!” 陈启真的是在发呆,他甚至连门都忘记要关了,凤娘这是什么意思呢? 陈小凤又看到了陈启那龌龊的样子,她突然有些后悔做这样的决定了,咬了咬牙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是向着陈启走了过去,将陈启拉到了一边,转身将门给关上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你要是胆敢乱来,我可不介意帮你一把,反正宫里面正缺公公。” 陈启被小小的吓了一跳,他可不想进宫高就。关系能够发展得这么快,对他来说,心里已经很是满足了。他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趁着陈小凤还没反悔之前,就已经冲到了床前,很快除掉了脚上的鞋,转身抱着自己的被子,一个翻滚,就已经到了床后了。 “把外衣脱了。” 陈启三两下就把外衣给脱掉了,却见陈小凤已经伸过手来了,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把外衣交给了陈小凤,自己赶紧把被子盖上。 他看着陈小凤正在除掉外衣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样子,已经真的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了。 体香袭来,陈小凤已经拉上了被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陈启的心跳,却急剧的加快了,连呼吸都有些粗重了起来。只是,他却连动都不敢动,努力的在压制着自己的冲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耳边,传来陈小凤平稳的呼吸声了,陈小凤竟是真的睡着了。陈小凤睡得很沉很香,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只是,听着身边陈启那紊乱的呼吸声,她竟然感觉到了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陈启侧着脸,痴痴的看着陈小凤,心跳却也慢慢的平稳了下来。相比起做一个禽兽,他宁愿自己此刻,禽兽不如。 第七十三章 活着 “醒了?先去洗漱一下。” 这是陈启醒来时,陈小凤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竟然发现,自己睁开眼时,明明发现陈小凤侧着身在看自己,她竟然还能如此冷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不是一个平常的女子! 陈启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当然不是一个平常的女子了。 陈小凤却已经先起床了,他也只好跟着起来了。门被打开,陈小凤走了出去,陈启跟着要出门时,青莲已经端着水进来了。他可以确定的是,陈小凤应该是已经起来过了,看自己还没醒,就又陪着自己躺了一会,等自己醒来。 洗漱完,终于清醒多了,看看外面的阳光,太阳都快下山了,竟然睡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吃过了。他已经看见陈小凤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了院子了,青莲也走到一边去,点燃了烛火,这房间里,已经开始有些昏暗了。 似乎是陈小凤早有吩咐,青莲在陈小凤进门后就出去了,顺手就带上了门。陈启微笑着,看着陈小凤打开食盒,将饭菜全都摆在了桌上。两双筷子,两个碗,显然她自己也还没吃,是在等着自己了。 两人默默的吃完,陈小凤动手收拾了,放进食盒中去,转身又去泡了茶,才坐了下来。陈启却是知道,陈小凤一定是有话要说,这才支开了青莲的。昨夜她进宫去,一直到上午才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陈小凤却是拿了一份卷着的圣旨,放在了陈启的面前。他当然认识这个黄澄澄的东西了,丁维曾经带了一份,送到了八陉山中去。 “先看看!” 陈启拿起了圣旨打开,这却是一张封他为候的圣旨,清河候,是因为清河县吗?果然,还有封地,正是清河县。 “怎么?不高兴吗?” 陈小凤看见陈启脸上一点兴奋的样子都没有,她已经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不少奇特的东西,虽然不是很诧异,但还是开口问了。 “清河候,有银子发吗?” “有!清河县每年的税赋,一成是你的。不过,清河县不是你的。” “我还以为李颌会这么大方,送个清河县给我呢!”陈启苦笑,“不过,这也不少了,李颌为了拉拢你,也算下血本了。” “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既然他给了,拿着就是了。” 凤娘点了点头,“明天中午前,你自己拿着圣旨,去吏部登记一下,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哦?” “皇上有旨,过两天,我就要送兵去祁山了,可能要很长时间才回来。” “祁山?出什么事了?” 陈启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原来是出了这等大事。他甚至对北胡都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只是却也知道三十万大军意味着什么。 “你不用担心,等这次回来了,我就遂了你的意。” 陈启当然明白陈小凤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我能随你去吗?” “不行!皇上还有另外一份旨意,我不在龙城的时候,龙骧卫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 “我?” 这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皇上另外封了你一个龙骧卫的参军。你也不用担心,龙骧卫的人,如今还都是山寨里的那些老兄弟,三哥也会留下来帮你的。再说了,高途也算得上是禁军的老人了,这京城里的事情,他都熟,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他。” 参军?等同于参谋长之类的吧?这算是李颌要把自己当人质吗?好像人质还不止自己一个,这一大家子都是。当初,李颌不就是用清风寨那些被收编兄弟的性命,来威胁陈小凤就范的吗! 陈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越是牵扯得多,也就会陷得越深,难以脱身。问题是,陈小凤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 “凤娘,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陈小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想要不担心,那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你也一样,武功这么的稀疏平常,有空要多自己练习一下。” “我知道了!” 既然一切都无法挽回,那就坦然接受吧!这样的心态,陈启还是有的。 陈小凤前往祁山,已经是不可挽回了的,陈启当然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了。死亡!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能在战争中全身而退,陈小凤当然也不能了。哪怕他不愿意这么想,但这就是事实,陈小凤这是要把这一家子,托付给自己了。 在这个世界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了,这让陈启已经习惯了凡事做最坏的打算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有太多历史上这样的事实,在警醒着他,让他不得不谨慎。 最少,谨慎曾经救过他的命。 而凤娘说得没错,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想要不担心,那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陈小凤在边关浴血奋战,自己这个大后方,就必须变成一个坚实的大后方,不仅仅是让她不必为此担心,还要在她回来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 种上几亩薄田,养上几只鸡鸭,朝闻鸡鸣起,暮伴晚霞归,有娇妻佳儿,三五间陋室,过妻贤子孝,闲云野鹤的日子,可能永远都不能实现了。这里是龙城,也是北晋的都城,如一潭浑水,踏入其中,未免湿身,还要沾上一身的泥浆污垢。 他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只为了能够好好的活着。 ······ “虎子,你说大当家的到哪了?” “侯爷,大当家的刚走半个时辰,你都问第五遍了。” “是吗?你没有记错?” “虎子虽然没读过书,记性还是不错的。” “没读过书?”陈启摇头,“那可不行!本侯爷送你去读书,好不好?” “读书?读个屁!读书有什么用?整天文绉绉的说话,假惺惺的,让人看了想吐。” “你懂个屁!读书,可以让人明白事理,让人知道礼义廉耻,让人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让人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人活着,让人知道,自己活得到底值不值得。” 第七十四章 和蔼可亲 韩虎还在想陈启话里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乱,他干脆就不想了。陈启却已经上马了,准备离开,下午他打算去一下城南龙骧卫的军营,昨日只是随着陈小凤匆匆一行,是应该和兄弟们再好好的聚聚了。 在城门处放慢了马速,陈启听见有人在喊着:“侯爷!侯爷!” 他不知道是不是喊自己的,正想着不去理会,城门洞中,却有一人小跑着出来,迎向了他。那人一身小吏的打扮,这京城里衙门多,却也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但陈启可以确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他勒马停住,那小吏已经到了马前,堆满了一脸谄媚的笑,拱手行礼了,“侯爷,我们大人请您去一趟。” “你们大人?” “我们大人是吏部尚书夏大人。” “哦?” 夏致远?陈启只知道这个人,却并不认识,昨日一早去吏部的时候,他还在上朝,是吏部侍郎施一峰接待的自己。他找自己做什么呢? “我们大人说,昨日没能见到侯爷,还有些登记造册上的事没处理好,请侯爷您再辛苦去一趟。” “好吧!吏部是吗?” “对,对!” “虎子,走吧!” 陈启驾的一声,率先拍马进了城门洞,韩虎跟上,身后只传来那小吏的呼喊声,“侯爷,侯爷······” 马儿却已经穿过了城门洞,越去越远,那小吏是走着路来的,哪里赶得上快马,只能焦急的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北门离皇宫并不是太远,吏部的衙门,就在皇宫旁,紧紧的挨着皇宫,毕竟皇宫还有些小,容不下太多的衙门在皇宫里办公,李颌便在皇宫旁,征用了一些民宅,又新建了不少,连在了一起,作为六部办公的地方。 快马就在吏部的衙门前停住了,陈启下马,直接就往吏部的大门走去。 “什么人?站住!” 他连看那两个守门的禁军一眼都没有,就直接往里走,人家当然不会让他进了,长枪交叉,挡住了他的去路。 “咦!不是你们夏大人请本侯爷来的吗?” “侯爷?”那两个禁军稍稍一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来了,“是清河候爷吗?” “正是本候!”陈启倒是没想到这两个禁军竟然知道自己,是夏致远提前让人知会了吗? “侯爷,您里边请!” 陈启也不客气,跟着其中一个禁军,向里面走去,身后的韩虎却是被拦住了,“请到门房等候。” “放肆!老子要保护我们侯爷的安全。” “虎子!”陈启只好停住了脚步,“没事,我自己进去。” “侯爷······” “好了,这里是吏部的衙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这都是禁军的兄弟,你好生和人家说话,就在这等着。” “那行!侯爷您要是觉得有什么危险就大声喊,虎子进来救你。” “呃······” 陈启只好转身赶紧走了,这韩虎比起大槐子的脾气还要暴躁些,一根肠子直通到底,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大呼小叫的,他突然觉得,让他去读书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 这吏部的衙门,倒也不小,三转两转的,还没到地方,陈启记得昨日一早来的时候,走的并不是这条路。走着走着,却是到了一处花园之中,繁花似锦中,远远的一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他已经认出来了,正是昨日接待自己的吏部侍郎施一峰,那另一人,却是气度不凡,想来应该就是夏致远了。边关军情紧急,这夏致远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登记造册的事情,他是要在这里办吗? 夏致远却也看到了陈启,他自然是认识陈启的,卢府那日发生的事情,他可都是收入眼底,心底里乐开了花的。陈小凤竟然已经成婚了,这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却算得上是一个惊喜的意外。 “哎呦!侯爷,您来了啊!”还隔着最少三四丈远,夏致远就和施一峰站了起来,迎出了凉亭,老远就开始抱拳了,“夏某有失远迎,还请侯爷恕罪啊!” “哦!夏大人认识我?” “那是当然了!侯爷这边请坐,请坐!”夏致远侧着身,让陈启先踏进了亭子里,“上次卢府的寿宴,夏某可是见过侯爷您的。只是侯爷您只顾着和陈将军恩爱,自然不会注意到陈某了。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陈启也不知道夏致远这般,算不算是在套近乎,只好呵呵两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这石桌上,竟然放着不少的精致茶点,而另一边,已经有人端着托盘,将茶送了过来了,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侯爷,您请用茶。” “好,好!” 陈启也不客气,端起茶来就喝,他倒是本来就有些口渴的。既然夏致远说在卢府见过自己,自己当时,可就是一副憨憨的样子,要是反差太大了,难免让人怀疑。他干脆就装傻了,先探探夏致远请自己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吧! 夏致远眼中的笑意收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了。这小子倒真的是不客气啊,连一句感谢都没说,就直接喝上了,手里还抓着一颗酸梅子。不过,这也正合适他心中见过的陈启的那个形象,他反而放下心来,这样的人,最没心机了,也最好对付了。 “侯爷,今日请您来,是有一点登记造册上的事,要麻烦侯爷的。” “哦!夏大人您说。”陈启顺势咬了一口酸梅,牙齿都快酸掉了,他呸的一声,将酸梅吐在了地上,嗞的倒吸了一口气,“好酸!” 另一边的施一峰,手上拿着一本登记簿,整个人都是呆住了,昨天他见到陈启时,陈启倒也算正常,只是他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的报了姓名,让自己看了圣旨,就直接走了,他倒是了解不深。 至于上次卢府的事,他虽然是吏部侍郎,却还没资格进正厅,也跟许多人一样在外面院子里受冻,这位爷的轶事,自然也是道听途说了。 只是,这里毕竟是吏部的衙门,这位侯爷也太过随意了。他竟然看见陈启又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噗的一声,全都吐在了地上。人家是侯爷,他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只是,他竟然看见自己的上官在笑,还是那种和蔼可亲的笑。 第七十五章 真正用意 “哈哈哈!侯爷果然是性情中人啊!” 夏致远哈哈大笑,终于落座,“侯爷好点了没有?” “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夏致远伸手,一边的施一峰会意,将手上的登记簿交到了他的手上,“今日请侯爷来,是想问一问,侯爷可有表字?” “表字?”陈启并不知道夏致远问这个做什么,但想了一想,还是回答了,“有啊!” “哦!那就最好了。”夏致远将那登记簿打开,放在了陈启的面前,“不瞒侯爷您,昨日老夫不在衙门,没见到侯爷您。不过啊,侯爷您看。” 陈启看着眼前翻开的登记簿,却还是一脸的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的,倒不是故意装的。 “老夫想和侯爷您商量一下,看一看这登记的名字,能不能用侯爷的表字。” “哦!为什么啊?” “侯爷您想想,您如今贵为我大晋第一候,还用大旺这个小名,总是有些不好的。” “哦?” “您想,同僚之间,尊称您一声侯爷是应该的,可若是有人大旺大旺的喊着,这总有那么点···那么点······” 夏致远拇指食指中指,轻轻的捏在一起,看着陈启,那意思就是,您明白的! “大人您是想说,这个名字不好听吧?” “呵呵!是有那么一点。” “那行!”陈启倒是没想到,夏致远请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事的,“就用表字吧!” “那侯爷的表字是?” 陈启想起了当初侯一清曾告诉过自己,陈大旺的先生,曾经给陈大旺取了个表字叫若初,取自于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一直都认为,这个表字,更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才让自己遇上了凤娘。 自然了,要用就用这个名字了,“若初!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若初。” “好!好名字!”夏致远收起登记簿,递给了施一峰,“施大人,你帮侯爷改好了。” “是,大人!” “辛苦施大人了!施大人去忙吧。老夫和侯爷一见如故,还想和侯爷多聊几句。” “下官告退!” 施一峰自然识趣,行礼后退了出去,匆匆的走了。夏致远转头时,陈启嘴里还在嚼动着,手上还拿着半块糕点。 “侯爷,等吏部把您的户籍转到户部,户部的人,这几日可还是要到府上去一趟的。” “哦!” 对这些东西,陈启根本就不知道,但想想,应该是类似于户口登记一类的吧。 “老夫一见侯爷您,就一见如故,只是想和侯爷您说一声,这户部的名字一旦登记上去了,要改总是有些麻烦的。侯爷您身为大晋第一候,又是陈将军的亲属,这家里人的名字,总是要斟酌斟酌的。” “谢谢大人了!” 陈启已经明白了夏致远的意思了,是想让自己回去再看看,万一家里有人的名字不好听,未免有些辱没了凤娘上将军,还有自己这个侯爷的威名了。他当然也知道,夏致远这完全就是好意了,毕竟这一大家子,往后都要在京城过日子,叫什么大旺二旺的,确实是有些不好听。看来,回去后得给二旺和阿妹,取个新的名字了。 他又一次听到了夏致远提起了自己是什么大晋第一侯爷,心里也有些奇怪了,夏致远第二次提起了,自然不会是口误了。 “夏大人,您方才说的什么大晋第一侯爷,是什么意思啊?” “侯爷您不知道吗?”夏致远显得有些惊讶,至于是不是装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了,“您就是大晋第一侯爷啊!我大晋立国不久,您是第一位封候的,也是我大晋第一位有封地的侯爵。” 陈启呆住,这他可真是没想到,李颌就这么的看重凤娘吗? “您可不知道,就连二皇子、三皇子,可是连封地都没有的,可见皇上对侯爷您的器重啊!” “呵呵!是吗?” 夏致远看到了陈启脸上的喜色,“那是当然,老夫怎么敢骗侯爷您呢!对了,侯爷,老夫和您一见如故,您要是不嫌弃,往后你我之间,可要多走动走动啊!” “这是自然,自然!” 这是摆明了要拉拢自己了吗?陈启不知道这是不是夏致远请自己来的真正用意,反正先敷衍一下再说了。 “皇上开恩!”夏致远抱拳,面向皇宫,“老夫的女儿,贵为太子妃,老夫在这京城之中,好歹也算是个老人了,上下都熟,侯爷往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和老夫说一声。” “当然!当然!” 陈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毕竟提到了太子妃,就等于提到了他夏致远和太子李申的关系了,他最不想提及的,自然就是这个大晋的太子了。 夏致远自然也看到了陈启的神色有变,心里只是想,看来他和太子之间,终归还是有些芥蒂的,要拉拢他,倒是有些难了。只是,为了将来太子的位置更为稳固,纵使是多花一些代价,那也是值得的。只是不知道这位清河侯爷,到底都喜欢什么东西呢? 女色?这可不行,他的夫人是陈小凤,可别一不小心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钱财?他如今贵为大晋第一候,想必小钱是看不上的。权势?陈小凤贵为上将军,已经位极人臣了,他陈家也不需要这个。 他对陈启的了解,仅限于那些别人都能知道的资料,自然也不知道陈启到底喜欢什么了。想想,也就只能多和他相处,多多的了解了,再对症下药了。至于太子那边,等他回京,自己再找个时间和他谈谈,相信为了这大晋江山,太子也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 “侯爷,听说你家中还有一弟一妹,可曾婚配啊?” 这个时候,夏致远突然问这个,是真的在闲话家常时,无意中提起的,还是另有目的呢?这未免让陈启有些怀疑了。对了,他之前提及了和太子的关系,这是为了太子来打前站了,想要拉拢自己一家,是因为皇帝如今正重用凤娘。 而自己和凤娘,都初来乍到的,并不属于任何的势力。看来,这李申的太子之位,也许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稳固,夏致远这样问,该不是想要用联姻的法子,将陈家和太子绑在一起吧? “没有,都还小着呢!不急!” 第七十六章 造火局 陈启可没想到,还没出吏部的大门,就有个小太监急匆匆的找自己来了,李颌要见自己? 夏致远想要拉拢自己,这可以理解,李颌他也要拉拢自己吗?一个上将军,一个北晋的第一候,这好像已经足够了,他还想做什么呢? 想太多却也没用,皇帝召见,他就只能屁颠屁颠的去了,总不成抗旨不去吧! 这是他第一次进北晋的皇宫,自然是比起吏部的衙门要堂皇富丽得多了,到处是禁军守卫,目不斜视,刀剑入鞘,枪尖闪着吓人的寒芒。他可以想象,若是进来的是真的陈大旺,此刻应该已经吓得脚软了吧! 那小太监带着他,到了一处并不是太大的宫殿里,这里布置简单,竟然还有一处卧榻,想来是皇帝平时偶尔休憩一下的地方吧! 小太监让他等着,自己离开了,他也只能站着,毕竟这是皇宫,也没人叫他坐,他一时却也不敢就坐。好在不过片刻,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了,扭头处,两个人走了过来,他却都是认识的。 一个当然是李颌了,另一个是在卢府曾经见过的丁维。 毕竟是皇帝,陈启还是有些拘束的,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跪迎,或是该说些什么。他有些窘迫的样子,却已经落在了一脸笑意的李颌眼中了。 “陈爱卿,来来来,这边坐。” “谢皇上!” 陈启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部分朝代的开国皇帝,都是比较平易近人的,但显然眼前的李颌,此刻更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有小太监已经送上了茶水,放在了殿里的圆桌上了,李颌率先坐下,陈启看见丁维也毫不客气的坐下了,也只好跟着坐下。 身后传来关门声,是出去的小太监把门给带上了,这殿里只剩下三人,陈启自然是默不作声了,等着皇帝开口。 “爱卿,来,来,喝茶。” 陈启刚刚在夏致远那里喝了不少,此刻皇帝喊了,他也只好学着丁维的样,端着茶盏来,轻轻的抿了一口,再轻轻的放下,免得弄出了太大的声响来了。 “爱卿啊,到京城住了也有几日的时间了,住得可习惯?” “习惯,习惯!” 皇帝这样问,自己难道还能说不习惯吗?这般客套的,也只是废话。 “那就好!陈将军出征边关,朕也整日的忙于国事,爱卿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朕。” “谢皇上!” “还有啊,这龙骧卫的事情,也要多劳烦爱卿了。” “不劳烦,不劳烦!” 说没有压力,那都是骗人的,陈启感觉两颊发烫,汗都要出来了,这当然不是热的。 “其实啊,朕让你来,是有件事情要交给龙骧卫去做的。”总算是进了正题了,这让陈启稍稍的松了口气,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虚伪的客套了,虽然他有时候也不得不虚伪的客套一番,“这件事情,就让丁大人和你细说吧!朕有些累了,就先去休息了。” “都坐着,坐着,不用送朕了。” 李颌按住了陈启的肩膀,一双大手,极为的有力,陈启只好坐着不动。李颌却已经向前走去,自己动手打开了门,出了门,又亲手把门给带上了。 陈启默然看着,李颌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皇帝,他不知道李颌这是不是装出来的,但他宁愿这不是装的,最少这样的李颌,总能让人觉得容易亲近一些。 “侯爷!” “啊!”陈启转头,发现丁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丁大人?” “侯爷别紧张,你看,皇上都被你给吓跑了。” “这······” “侯爷看不出来,皇上这是看你太过紧张了,这才故意离开的吗?” “这······还真看不出来。” 陈启尴尬的笑,李颌走了,确实压力小了许多了。他看见丁维在笑,摇着头笑。 “丁大人,看不出来,不会这么好笑吧?” “侯爷说哪里话,丁某怎么敢取笑侯爷呢!侯爷就不觉得,这笑一笑,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吗?” “也是!”确实是轻松了许多了,“丁大人,有什么事情您直说吧!” “侯爷先看看这个!” 丁维说着,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片东西,放在了陈启面前的桌面上。这却是一张烧焦了的白纸,四周都焦黑了,只留下掌心大小,不规则的一块。 “侯爷看看,这上面有什么?” 陈启小心拿起了白纸,仔细的看了起来,白纸上似乎模模糊糊的有着字迹,“有字。” “没错!侯爷再看看,是什么字?” “这个字是晋,大晋的晋。” “还有吗?” “这里好像有一个点,后面的烧焦了,看不出来。” “侯爷再看看这张。” 丁维递过来的,还是一张白纸,只不过,这是一张完整的,没有损毁的白纸,类似于物品标签,上面清晰的印着两个字“晋火”。 陈启根本不用太过仔细去比对了,这被火烧掉的这一张上面的字,应该也是“晋火”两个字了。他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好抬头,一脸疑问的看着丁维。 “这是大晋造火局的标识。” “灶火?”陈启倒是知道灶火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祭灶吗?只是他也奇怪,这北晋连祭灶都有专门管理的部门吗? “丁大人,祭灶也有人管吗?” “祭灶?”丁维有些错愕,但马上反应过来了,“此造非彼灶。造火局,是制造火药的地方。” 陈启未免有些尴尬,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他只好露齿笑了笑,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侯爷可知这张被烧过的标识,是从何得来的吗?” 陈启摇头,“丁大人,有什么话您就直接说吧。” 丁维微笑了一下,“这一张,来自于祁山边关。” “祁山边关?” 陈启有些惊讶,来了这么久,他知道这个世上可没有什么火枪火炮的,炸药倒是有,除了用在鞭炮那些东西上的,大多是拿来开山炸石的。不会是祁山关都已经用上了炸药来迎战退敌了吧?要是这样,凤娘可就更危险了。 第七十七章 火药案 “对!北胡人用我大晋制造的火药,炸塌了一处关墙。”丁维突然严肃了起来,眼里隐隐的竟然带有泪光,“为了堵住这处关墙,两千多边军的兄弟,就都埋葬在这里了。” 陈启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这可不仅仅是两千多条边军性命的关系,而是北晋出了内奸了。用北晋制造出来的火药,炸塌了北晋的关墙,如果不找出这个内奸来,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 “皇上请侯爷您来,就是想让侯爷带着龙骧卫,查一查这件事情。” “我?”陈启苦笑,“丁大人,您别开这样的玩笑了,我们一帮大小山贼,屁股都还没洗干净,哪里有本事查案了。” “侯爷未免妄自菲薄了!” “大人,玩笑不是这样开的。”陈启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要是没别的事,麻烦大人和皇上说一声,就说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侯爷,且慢!” “丁大人不会是要留我吃酒席吧?下次!下次!” 丁维脸上带着笑容,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而是缓缓的说道:“这是皇上的旨意!” 陈启无奈的停住了脚步,他觉得自己这一刻就是孙猴子,而皇上的旨意,就是唐僧嘴里念着的紧箍咒。他只好走了回来,端起桌上还没冷掉的茶,一口干掉了,“说吧!只要查不出来不砍头就行。” “砍不砍头,丁某可不敢给侯爷保证。当然了,侯爷也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皇上最多也就治侯爷一个抗旨之罪罢了。” 对付陈启这样的人,只有把他的退路给堵了,他才能乖乖的认输。 “丁大人,您能不能和皇上商量一下,这种大事,就龙骧卫的这百八十个人,怎么查啊?您看,我们这些人,连一个正经读过书的都没有,大字都认不了一箩筐,还查案?闹了笑话,可就丢皇上的脸了。” “这种事,丁某可不敢跟皇上开口。不过,皇上可是一直对侯爷赞赏有加的。” “赞赏有加?” “对!皇上的原话是: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竟然能把朕,把朕的这些臣子们,耍得团团转,实在不得不让朕佩服啊!” 陈启直接跌坐在凳子上,凳子稍稍一滑,他差点就摔倒了。他当然不会认为丁维敢编造李颌曾经说过的话了,可若是这句话真的是李颌所说,那事情就严重了,光凭这句话,李颌就能砍掉了自己的脑袋了。 是因为卢府的事情,被李颌给发现了吗? “皇上对侯爷敢于为了陈将军,不顾自己的性命,用计进了卢府,救出陈将军之事,可真的是击节赞赏啊!皇上说,像侯爷这般有情有义的人,世间少有啊!” 陈启已经明白了,事情就出在这里,在李颌和丁维这样的老狐狸面前,自己的那点伎俩,是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了。 “以侯爷这等智计百出的人才,皇上马上就想到了侯爷您了,这件案子,还非得侯爷您亲自去查了。”看着陈启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丁维暗自好笑,“当然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让皇上非得用侯爷您不可。” 陈启无力的抬头,双目无神的看了丁维一眼,这个案子,如今已经难以推卸了,就只能让丁维这个老狐狸,多说一些了。 “也不瞒侯爷,能够将火药这种东西私运出境的,在这大晋朝里,不会有几个人办得到。而这些人,又和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下手啊!况且,这些人无孔不入,朝廷上下,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也就人尽皆知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人的关系,盘根错节,互相之间,多少都有利益关系的。也就只有侯爷和龙骧卫,只属于皇上,却和京中的任何人,包括丁某在内,毫无关系,才能做到不偏不倚,也才不会引起这些人的怀疑。” “当然了,这件事情,侯爷只能暗中调查,免得泄露了风声。而皇上会下一道旨意,临时委以龙骧卫稽查用度的职责,龙骧卫可以在任何时候,自由出入京城的大小衙门,各处军营,各处的造作局,方便清查此事。” “侯爷出身江湖,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侯爷可以自由掌握,丁某相信侯爷查案的时候,一定是有办法把事情查清楚的。当然了,在查清楚之前,侯爷也会有办法让一些必要的证人,暂时不开口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陈启知道,自己装傻已经没用了,只能把事情问得清楚一些了,也方便日后查案了,“丁大人,有时间限制吗?” “越快越好!早一些把奸细抓出来,边军的兄弟们,也早一日平安。” “火药,会不会是边军的人送出去的?” “不会!火药药量不多,边军领取,平常也只是用来开山炸石,管控又是极严,不可能是边军。更何况,在这之前,范老将军已经在边军清查过了,边军存放的火药,数量不多,全都在军营里放着,且都有相应的记录。” “丁大人认为,会是哪些人比较有可能呢?” “不方便说!” 陈启苦笑不已,“丁大人,您这就不厚道了。这京城这么大,您总得给我一些线索,要不这事拖到了猴年马月,丁大人您可别怪我。” “不是丁某不想告诉侯爷,而是丁某真的不知道是谁,也许说了,反而会给侯爷指了一条弯路了。不过,万事皆有源,侯爷从造火局查起,查一查到底谁能够接触到火药,不就都知道了。” “要是碰到了我们动不了的人,怎么办?” “只要有证据,侯爷交给丁某就行了,丁某会禀明皇上,皇上自会处置。” 陈启悻悻的离开了皇宫,失魂落魄的坐在马上,韩虎问了他两声,也不见回应,只好骑着马随在陈启的身后。 远处龙骧卫的军营,已经能看得见大门了,这甚至只是陈启第二次来这里。这件案子,就只能靠军营里的这些老兄弟了。 第七十八章 陈大山的婚事 陈启自来到这里,对火药的唯一印象,就是清风山开渠的那次,火药的威力,炸一块小山石都有些费劲,要炸塌一段关墙,那要用多少的火药啊? 也许,火药的成色不一样吧!他记得,山寨里搞来的那些火药,其实就是炮竹场里制作炮竹用的,威力应该和造火局制作出来的,有很大的差距吧? 他现在烦恼的是,除了造火局一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线索。他更为担心的是,真的以山寨里的这些兄弟去查这样的案子,他们能否胜任?要是说起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这是他们的老本行,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这,毕竟是查案,还很有可能查到某位皇亲国戚,当朝重臣的头上去。他可不认为,普通人能从造火局弄这么多的火药,还能通过层层关卡,安全的送到北胡去。也许,最终查出来的人,不仅仅是有权有势,还可能是军中的大佬,或是和边军有着什么联系。 他可不相信,没有边军的同意,火药这种东西,会出得了边境,落入北胡人的手中。很快的,他就有新的烦恼了,因为他发现,除了自己,这些兄弟们,读过书的,竟然只有一个,三哥朱伦。 可惜的是,他还记得丁维说的,这件事只能暗中调查,不能泄露任何的消息出去,也就是说,他虽然有山寨里的这近百兄弟,却不能全都用上,毕竟人多嘴杂,谁也不敢保证,每个人的嘴巴都能那么的严实。 “三哥,怎么办?” “查造火局就行了,别的衙门,就让他们去喝喝茶,随便翻翻就行了,就权当去吃大户了,这些他们在行。” “也对!” 陈启总算是发现了,自己太过心急了,差一点就走进死胡同了。这次用的稽查用度的名头,这本来应该是户部联合监察院做的事情,按照丁维的说法,这是以锻炼龙骧卫为名的,排除了户部和监察院的的干扰。 既然造火局是重中之重,那别的衙门,完全可以做做样子就行了,让这些不识字的兄弟们,去吃吃大户,也没有什么问题。眼下,最主要的就是要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太过分了,以免引起太大的麻烦。 “三哥,那造火局,就由您和我去,再叫上两个沉稳一点的兄弟,您说让谁去好呢?” “虎子的性子比较躁,做这种事肯定不行的,就让他回将军府去,换仇老酒过来。这老家伙又阴又狠,威逼利诱的事情,他在行。再把孙大东也叫上,他这人比较心细,兴许能发现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那行!干脆我们也不要用太多人了,再找十个兄弟,分两拨到各个衙门去,每个衙门查个三五七天的,尽量多拖延些时间。三哥,就麻烦您再找个识字的兄弟,再把顺子也带上,总不能连一个识字的都没有,被人笑话!” 一切安排妥当,就等着明日早朝的圣旨了。陈启带着韩虎回到将军府时,已是黄昏了,从窗户斜斜射进来的阳光,落在大厅桌面上,上面花花绿绿的一大堆的请柬。 二皇子、三皇子,似乎除了卢朝升和陈义之之外,这满京城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商贾名士,全都送来了请柬了。这一堆要是全都去赴宴,估计每天就醉醺醺的,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 陈启也是无奈,想想只能干脆置之不理了,毕竟自己还有皇命在身,这恰好也是一个借口,就算是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大山兄弟,你就别骗嫂子了,嫂子可是过来人。” 陈启刚刚进了后进,就听到胡小花的声音,她正把陈大山堵在天井里头,这几日她可没消停过,上午陈启还没出门,就看见她拉着陈大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偷偷的去看过人家的女儿了。 “那么水灵的妹子,你看了就不动心?不动心你还多看了几眼,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真的去看了,看陈大山扭捏的样子,他肯定是动心了的。陈启决定偷偷的溜过去,否则胡小花一定会问自己的意见的。他刚刚从墙底下走了十几步,就被胡小花给发现了。 “侯爷,侯爷,来来来,小凤的舅舅,也是你的舅舅,也不来关心一下。” 陈启拔腿就跑,胡小花说起来就没完,实在是不堪其扰的。 总算是过了天井,身后胡小花的埋怨声还在,就只能当没听见了。二旺和阿妹,正坐在角落里,手上都拿着书,徐行简背着手,慢慢的走着,倒真像是一个小先生。 “哥!” “侯爷!” “哎!好好读书。” “嗯!” 陈启走了出去,对二旺和阿妹认真学习的态度,还是很赞赏的。至于山寨里的那些兄弟,别说了,没一个真正想认真学习的。 “娘,你们在聊什么?” 陈月桂和何五月的院子,就在隔壁,两人平日就常在一起说说话,此刻正一起坐在何五月的院子里说着话,小荷姐如今不用做饭了,偶尔去指导一下就行,空闲得很,也坐在一边。 “大旺,回来了啊!”何五月伸出手去,拉着陈启的手,“在说你大山舅舅的婚事,你觉得怎么样啊?” “好啊!只要大山舅舅自己喜欢就行,我们做后辈的,哪会有什么意见。” “都是一家人,说说有什么关系。”陈月桂明显是很高兴的,知道自己女儿要去祁山时,她就一直心情不大好,但自己的弟弟终身大事终于快有着落了,她自然也是开心的,“我和你娘中午特意去走了一趟,胡家的那个姑娘,确实不错,长得秀气,说话和气,人也伶俐。” 原来连这两位都去看过了,陈启估计,陈大山的婚事,估计是要成了,这两位眉开眼笑的,还看不出来吗?应该是陈大山自己还有些扭捏,一时还没有完全决定。 “就是啊,她的那个女儿,被家里宠坏了,说话有些不中听。听说和你同岁,也该出阁了,早点嫁出去就好了。” 第七十九章 磨炼性子 陈启总算是体会到上朝人的痛苦了,天没亮就要等在皇宫里了。他没有官职,原本是不用上朝的,只是今天要宣旨,没有旨意,他却也无法去调查案子。 领了圣旨,他带着朱伦、仇老酒和孙大东,策马向着东门而去。刚刚上马,他就远远的看见高途焦急的站在不远处观望着。这案子他自然不会告诉高途了,毕竟高途原来是陈义之的手下,能否信任,还有待观察,更不用说这样的案子了。 “侯爷,侯爷!” 高途小跑着迎了过来,陈启只好勒住了马,“高将军有事?” “侯爷,末将早上去了您府上,听说您进宫了,就在这等您了。不知侯爷什么时候有空,末将有些话,想跟侯爷说。” “很重要吗?” “这···倒也不是。” 陈启明明看得见高途脸上还是有些焦急的,“要不是什么急事的话,等晚上本候回来再说如何?” “好,好!”高途脸上满是喜色,“那末将晚上到府上去找侯爷!” 陈启点了点头,高途已经识趣的让开了,四人策马,直向着东门而去。这造火局隶属于北晋工部属下,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这种危险的东西,自然不能放在城里了,便在八陉山边,另外辟出了一块地方,专供造火局使用。 陈启所知,造火局的火药,极少用在军事上,最多也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时使用,这才划归了工部,否则就应该属于兵部属下的军械司管辖了。这个时代,显然还没有完全的了解到火药的威力,还有在军事上的使用方法。 只是,陈启却也相信,经过了这件事,根本不用谁去提醒,李颌一定会开始重视起造火局的,也许很快的,火药就会出现在战场上,成为攻城掠地的大杀器了。他比较奇怪的是,明明自己所知中的北胡人,是以游牧为生的,他们怎么会先想到要用火药来炸祁山的关墙呢? 远远的就能看见一处山谷外,用栅栏隔开了,想要进入山谷,就必须从栅栏唯一的那处大门进去了。大门处有禁军守卫着,听到是奉旨稽查,就赶紧进去通报了。从大门处看过去,山谷的谷口处,也有禁军守卫着,隐约的能够看见山谷中建着不少的房屋了。 而山谷两边的山梁上,每隔不远就建着一个瞭望塔,塔上也有守卫不停四处张望着,守卫不可谓不严了。这样的地方,若是要将火药私自的运送出去,除非是内外勾结,否则真的是比登天还难了。 这里离山谷并不算太远,不过片刻,便有不少人迎了出来,当先一人,身穿一身淡蓝色的官袍,看着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陈启知道他应该就是这造火局的主事了,只是他甚至连这主事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似乎与太子李申有些关系。 “下官王元秋,率造火局大小官员,拜见侯爷!” “王大人免礼!诸位大人免礼!” 王元秋?陈启记得,户部的尚书叫做王元朗,却也不知道和这个王元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眼前这个王元秋,看着年纪不是太大,白面无须,却是一副颓废的样子,眼皮耷拉着,两个极大的黑眼圈,让陈启第一时间想起了国宝熊猫了。 这一看,就应该是酒色过度,才会这样一副永远没睡醒的样子,陈启笑了笑,“本候奉旨稽查,请王大人前面带路吧!” “是!侯爷您请!” 王元秋倒是不敢怠慢,让在了一边,陈启向前走去,经过他身边时,鼻中隐隐的还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味,他一脸逢迎的眼中,竟然还有不少的眼屎。这位王大人,都这个时候了,该不会是让人刚从被窝里叫起来的吧? 陈启又看了他一眼,发现王元秋的官袍一角,就塞在官靴的靴筒里。这官袍几乎与脚面平齐,塞了一角在靴筒里,倒不是很影响人走路,王元秋急匆匆的出来迎接陈启,估计最多也就擦了把脸,连官服都没有穿齐整了。 陈启并不会因为仪容不整去斥责王元秋,毕竟这是吏部和监察院的事情。只是,显然李颌对这造火局的重视实在不够,否则也不会让这样的人,来当造火局的主事了。也许,他是凭着和太子李申的什么关系,或者真的是王元朗的亲属,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这就存在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造火局的管理,可能会极为的松散,能够从中找到漏洞,把火药偷运出去的人,也许不会在少数了。 他想起了自己曾在皇宫的院墙处埋下的那些炸药,虽然上面没有标签,但说不定还真是这造火局制作的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查起来就麻烦多了,因为他自己请人买回来的火药,实在是不少。 他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心里却知道,不管这个案子查得怎么样,和这个王元秋有没有直接关系,他这个主事,也算是做到头了。 “侯爷,您一路辛苦了,先休息休息,饭后再行稽查如何?” 这个时候,离中午最少还有一个多时辰,真要等到饭后,那岂不是太浪费时间了。陈启当然不会答应了,“王大人,本候身负皇命,不敢怠慢啊!不过,这几日本候都会在造火局,想要吃饭,还怕没时间吗?” “啊!” 显然王元秋没想到陈启会在造火局待几日了,往年节度使府的稽查,最多也就小半日的时间就了事了。而去年的年底,由户部、吏部和监察院的联合稽查,也不过是一天的时间罢了。 他不禁也是心里狐疑,这位清河侯爷,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是想从我造火局查出什么东西来呢?自己主事造火局,要是真查出什么来了,那可就麻烦了。他心里嘀咕着,却又不好问,毕竟人家是奉了圣旨来的,想查几天就几天,还真不是他能够多话的。 只是陈启当然不会让他怀疑自己的真正用意了,“皇上说,我们这些人,野性难驯,就是要做稽查这种事情,磨炼磨炼性子,毕竟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本候的清风寨。” 第八十章 胡主簿 “好,好!下官一定全力配合侯爷。” 王元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既然是来磨炼磨炼而已,那自己好好招待也就是了。更何况,人尽皆知的是,这位侯爷出身于山贼,山贼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些除了打家劫舍,什么都不会的主,又能查出什么来呢? “侯爷您先到堂中喝杯茶,要从哪里查起,需要什么,下官和胡主簿就在一边候着。” “也好!” 这造火局的衙门,倒是不小,占了谷口大半的地方,对面是一排营房,应该是禁军的住处。中间的这条路上,靠造火局衙门这边的,很是干净,靠营房那边,地上散落着碎的硝石、硫磺粉,还有木炭的粉末,散发着有一些刺鼻的味道。 这条路通向了山谷深处的那些房屋,陈启却发现,从进栅栏门到现在,这个王元秋的身上,除了那酒气之外,连一点异味都是没有。这家伙看来是连造火局的工场里都极少去吧?最少,这几天他是肯定没有去过的。 倒是跟他一起出来迎接的这些人,大部分身上的味道都比较浓,和王元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一直跟在王元秋身边的那中年人,身上的味道对于陈启这样极少闻过硫磺味的人来说,真的是刺鼻无比。 刚才王元秋提到胡主簿的时候,这人稍稍欠身,应该就是他了。只不过这人一看就是个不会逢迎的主,这些人中,唯独他不声不响的,却也不卑不亢,显得有些倨傲。也许,从这个人的嘴里,能得到些什么。 众人鱼贯而入,分主客坐下,朱伦、仇老酒和孙大东,一点都不客气,各自占据了一席,余下的人,齐刷刷的分列两边,倒是把视线给挡了不少,堂中昏暗了不少。 王元秋还没开口,陈启倒是先开口了,“哪位是胡主簿?” “卑职在!” 胡俊清本来就站在最前面,上前一步,拱手为礼,稍稍的弯了下腰,如同方才出外迎接钦差时的样子。 “胡主簿请坐,这一次稽查,还要请胡主簿多多协助。” “谢侯爷!卑职职责所在!” 胡俊清倒是不客气,直接在仇老酒的下位坐了。陈启干脆让余下的人先走了,等喝了茶,就带着几人,准备稽查了。他可没想到,胡俊清竟然带着他们,向着山谷深处走去,一问才知道,大部分稽查所用的东西,都存放在胡俊清的主簿室里。 造火局衙门,倒是有一处地方,他每天也就早上坐班一个时辰,余下的时间里,便都在他的主簿室里呆着。 越是向里走,硫磺的味道越是浓烈,掩盖了所有别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要掩鼻。这里面最严重的是王元秋,陈启已经可以确定,这位王大人,恐怕是几乎不进山谷深处的火药工场的,除非必要。 王元秋竟然在干呕,总算是为这本就不大好闻的空气,增添了一份酸腐的味道。 “王大人,您要是身子不佳,就先回去休息吧!” “候···侯爷,下官没事。” “王大人脸色这么不好,这么一大摊子事,日夜操劳的,还是回去休息吧!” “这······” “没关系,有需要王大人的时候,本候再让人去请就是了。” “那就多谢侯爷了!”王元秋巴不得赶紧走了,连说话都利索多了,“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去吧!” 陈启不再去理会王元秋,转身就走了,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越去越远了。只是这种人一看就比较没有心机,如果是他,李颌根本就不用查,随便就看出来了,还用得着这么麻烦,让自己来吗? “胡主簿在造火局多少年了?” “一十七年!” “哦!”看胡俊清的样子,脸色虽然有些蜡黄,但应该也就三十几岁的年纪,倒是没想到在这造火局,待了这么久了。 “家父生前,便是这造火局的人,后来卑职便也进了造火局了。” “那胡主簿一定对这造火局的一切了如指掌了?” “算不上了如指掌,只能说,这造火局里的事,没人能比卑职更了解。侯爷,到了,就是这里。” 这是工场的大门处,房间的墙壁都已经发黄了,四周都是乌黑的木架子,放着许多的册子。一张木桌,正对着门的方向,所有进出工场的人或物,绝对都逃不过坐在这里之人的眼睛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门卫,而不是造火局的主簿了。 “师父,您来啦!” 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听他的称呼,应该是胡主簿的弟子了,显然胡主簿不在的时候,便是这少年帮他在这里盯着了。 “阿权,这是侯爷,奉皇上旨意来稽查用度的。” “周权见过侯爷!” “不必客气!”这叫周权的少年,长得倒是壮实,一副憨憨的样子,“三哥,这里就麻烦你们了,和这位兄弟一起先看看。我和胡主簿先去工场里走走。” “是,侯爷!” 陈启转身走了出来,胡俊清自然跟着,两人向着工场的大门里走去,“胡主簿,本候府上的后花园,有一块巨石想要移开,只是太大了,不好移动。今日来到这造火局,想想这火药威力无比,不知道能不能带一些回去用用呢?” “侯爷见谅了!卑职职责所在,没有工部的批文,是无法让侯爷带走火药的。” “工部的批文?” “是的,侯爷!造火局的火药,一直都是按照工部的批文来配送的,由禁军押送,直接送到工部的。侯爷您身份尊贵,如果需要火药,只需要找工部请一份批文就行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老大人为人清正,侯爷这是私用的,恐怕要皇上的旨意,老大人才敢下笔写那批文了。” “多谢指教!胡主簿口里的老大人,可是工部尚书辜鸿声辜老大人?” “正是!” “那本候只好等哪日进宫了,再向皇上请旨了。不过,胡主簿真敢肯定,这造火局,就没有任何一丝火药,私流出去吗?” 第八十一章 义正言辞 胡俊清的脸色都是变了,“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随意问问,毕竟胡主簿可不敢保证十二个时辰都待在这里吧?” “这是当然!” 陈启明明看见胡俊清在皱眉,显然是对自己的这个问题有些不爽了。 “侯爷如果还是想从卑职这里得到火药,恕卑职办不到了。不过,卑职虽然不能十二个时辰都在这里,但夜间也有阿权看守的。” “阿权?就是你那个徒弟周权?” “正是!” “那胡主簿怎么保证周权不徇私呢?” “侯爷!”胡俊清喊这两个字的时候,嘴唇都有些哆嗦了,“您可知周权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不知!” “周权之父,也是卑职的同僚,八年前,就是因为有人想私运火药出去,他出手阻拦,被人活活给打死的。” 陈启有些默然,倒是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往事。 “周权当时年纪尚小,与寡母难以度日,卑职念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就收他为徒。他十岁就进了造火局,如今已经整整八年了,一直都是恪尽职守,从不出任何的纰漏。在家时,他孝敬寡母,也是这龙城里有名的孝子,还请侯爷莫要妄自揣测他人。” “哦!不知者不罪,胡主簿可莫要怪罪本候了。” “卑职不敢!” 怪罪都怪罪了,还说不敢!陈启自然也不会说破了,“胡主簿,能否带本候到火药仓里看看啊?” “当然!侯爷请随卑职来。” 陈启跟着胡俊清,向前走去,不过一会,便在一处紧锁的门前停住了。这里有两个禁军把守着,陈启看见胡俊清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钥匙,打开了仓门。 “侯爷,这便是火药仓了!” 这库房里,阴暗干燥,满是火药的味道,一个个木箱堆在一起,只占了库房的三分之一,看起来数量并不算太多。 “只有这些吗?” “是的!如今还是春季,潮湿多雨,为免火药受潮,除非必要,否则工场是不会开工的。要是制作得太多了,一旦受潮,那损失可就大了。” 陈启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这工场里并没有动静了,显然今天也是没有开工了。 “侯爷方才担心火药私流出去,卑职倒是可以告诉侯爷。因火药容易爆炸,这里夜晚是不会点灯开工的,只能在天气晴朗的白日里开工。而所有的火药,制成之后,都会及时入库,残余的材料,卑职也会清点入库。材料仓就在隔壁,侯爷可要去看一下。” “那倒不用!” 陈启看见胡俊清还是一本正经的,猜到他是因为自己的话发怒了,没解释清楚他是不会放弃的,果然他马上又开口了,“这里的库房,钥匙只在卑职的手中,没人能打开这库房的大门。而运送火药,包括材料,也自然只能在天气晴朗的白天了。” “当然了,偶有意外急需,即使卑职不在造火局,也会有人通知卑职赶过来的。莫说是火药了,就连这些材料,只要进了库房,卑职就不会让它们有一丝一毫私运出去的可能。” 他说得铿锵有力,陈启也在四处查看,这库房用极厚的青石垒墙,屋顶倒是开着不少天窗,全都用半透明的琉璃隔着。这些天窗极小,即使起开了琉璃,除非是猫鼠之类的,否则人是进不来的。 而这青石的墙壁,如此厚实,如果是被人动过了,那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当然了,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挖地道进来。只是,这地板全都青石铺就,这四周又有禁军把守,在附近挖地道,不大可能,谁会花这么大的血本,打通整座山,挖个地道通往这里呢? “这里一到入夜,所有人便都要离开,外面的铁门上锁,外围又有禁军把守,根本是无法进来的。当然了,这铁门的钥匙,除了卑职之外,周权倒是还有一把,是以防夜间出现什么险情时,最少可以先打开大门。” “只是,周权手上的那把钥匙,已经足足有五年没用用过了。就算周权能进这大门,也必须要有门外的禁军跟随的。况且,他没有这库房的钥匙,有那个心私运,却也打不开库房。” 他说得倒是义正言辞,不像作假。既然要说,陈启自然乐得多听一些了,只是偏着头听着,脸上依旧是老神在在的,神色不变。他终于走向了堆放着的火药了,伸手摸了摸木箱,回头问道:“胡主簿,这箱子能打开看看吗?” “可以!” 胡俊清声音有些大,疾步走到了一边,拿起了一把木钎,一把木锤,走了回来。他将木钎插入木箱的缝隙中,却无法深入,只好用手上的木锤,轻轻的敲打着木钎。木钎逐渐深入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将木钎轻轻的下压,木箱的盖子,发出轻微异样的声音来,裂开了一条缝隙。 如此反复两三次,箱盖终于被打开了,“侯爷,请查验!” “好!” 陈启上前,轻轻的拿起了一包火药,这火药被用牛皮纸包成了一个个不大的,四方的,像是砖块一样,拿在手上,约莫有一两斤重。借着琉璃天窗的光线,陈启仔细的查看了起来,这牛皮纸包装的颜色,却是与自己去年买的那些火药不同。 他的目的,就是想要看这包装的颜色,这些牛皮纸的颜色,却是要深了许多,“胡主簿,这包装的牛皮纸,颜色都一样吗?” “也不是!虽然这些牛皮纸都是工部专门制作给造火局用的,但时间不同,也会有一些颜色上的差异。不过,这差异极小,若是不注意比对,也是看不出来的。” 陈启点了点头,翻过火药砖来,背面贴着一张标签,和丁维交给自己的那张一模一样,多的只是一个朱砂的印子,就在角落里,上面清晰的是一个大写的“检”字。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了在物品上盖上检验章的法子了。 如此一来,他能够确定的,便只是自己得到的那批炸药,能够确定不是这造火局生产的了。而至于北胡人手中的那些炸药,到底是如何流出去的,看来还有得查了。 第八十二章 提前离开 “这造火局的事情,好像都是胡主簿一人说了算的。这些事情,难道王大人一点都不管的吗?” “王大人身子尊贵,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呢!” 陈启自然看得见胡俊清脸上的不屑了,“哦!本候刚到京城,倒是不知王大人一个小小的主事,身子有何尊贵的。” “这就难怪侯爷了!王大人乃当朝户部尚书王元朗大人的堂弟,太子殿下的半个连襟。” 原来是王元朗的堂弟,只是,怎么还有半个连襟这种说法的? “半个连襟?” “王大人的夫人,是吏部尚书夏大人长兄的女儿。” 丁维说的果然没错,这京城里上上下下的关系,果然是盘根错节。看胡俊清的样子,很是不满,估计是王元秋自己偷懒,把什么事情都交给了胡俊清了。而以胡俊清的年纪,在这造火局这么多年了,却还是个主簿,说不定和这王元秋,也是有些关系了。 “原来如此!胡主簿当这主簿多少年了?” “一十五年!” 陈启并没有再为难胡俊清,虽然他此刻反而有些怀疑胡俊清了,这样一个在主簿这个位置上一十五年,不得寸进的人,连说话都是带着怨恨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并不奇怪。只是,若是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那在登记造册时,肯定会做得毫无破绽的,根本就查不出来。 他不止一次见过,那些因为怀才不遇,屡受排挤的人,心中的怨恨越积越多,最终一个大好人才,走上了犯罪道路。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就连他自己也算是半个了,只不过,他却早已经看开了。 如果是胡俊清,他一个人却也无法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极大的可能,便是里应外合了,要查清楚是不是他,也只能找出这个人来了。 当然了,也可能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了。或者,这事根本就和造火局没有关系,是在火药出了造火局之后,才被人做了手脚,中饱私囊了。而如果是,要查的,就是火药离开造火局之后,到底都去了哪里了。 这可就有得查了! 回到了主簿室,陈启随手拿了一本登记簿,这上面果然记录得极为的详尽,一笔一笔的,从时间到数量,清清楚楚的,火药仓守卫禁军的签字,还有领用人的签字,护送的禁军头领的签字。这除非是所有人都串通一气了,否则的话,真的很难出问题的。 只是过午的时候,在造火局吃了顿饭,顺便喝喝茶,清理一下肠胃,陈启就借口人有些困顿,带着人就走了。只是走之前,把造火局这一两年来火药出入库的登记簿都带走了,说是带回去看看,免得皇上责怪。 自然没有人会相信他了,反正心知肚明的将他送走,就万事大吉了。就连朱伦、孙大东和仇老酒,也都有些莫名其妙,只不过这事以陈启为主,他们只能跟着离开,却并未进城,而是直接去了龙骧卫的军营了。 “我知道你们有疑问,不过,在造火局,恐怕很难查出什么来。” “为何?” 朱伦发问,孙大东和仇老酒也都看向了陈启,这查案,总不能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就不查了吧? “三哥,我问你,你可在登记簿上查到什么没有?” “没有!” “不!有!” 三人都是有些惊讶,只是上一次陈启救出了陈小凤,他们都是亲历了的,对陈启也算是有些钦佩的了,陈启既然说有,那就真的是有了。 “登记簿上的出入,自然都很严谨。只是,三哥可有发现,不管是守卫火药仓的禁军,还是领用火药的人,以及护送的禁军小头目,都是极少重复的?” “好像是!” 朱伦对这些登记簿上的签名,并不是太过注意,他主查的当然是数量的出入了。只是,经陈启这么一说,他也是有了些印象,只是模模糊糊的,不敢确定。 “三哥查的是出入,自然不是很注意。既然三哥查了出入,那我就没必要再去注意这些了,所以,我看的便是上面的签名。我随意翻了最近的两三本登记簿,都是近一年的,那上面的签名,极少重复。三哥,您认为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造火局内外勾结的可能极小,最少在这些登记簿上,是看不出来的。” 陈启点了点头,看向了孙大东,按照之前的安排,孙大东会假装自己无所事事,四处乱晃的。 “大东,你又查到了什么呢?” “造火局守备森严,内外四周都有禁军把守,外墙坚实高大,又正好在山谷中,反正想要从里面偷东西出来,很难!” “你的感觉没错!还有一点,是我从胡俊清那里问出来的,这造火局,一到夜里,便会把唯一的门,也就是那道厚厚的铁门关上落锁的。别说是在禁军的守卫下偷了,就算是人想要进去,也千难万难。” “而三哥刚才也说了,内外勾结的可能极小,那是因为如果涉及的人太多了,恐怕偷的那点火药,卖了的银子都不够分的。可如果只是一两个,可能一年半载的,也搞不到太多的火药,照样分不了几个钱,谁又肯去冒险呢?” 三人都是做了多年的山贼,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无利不起早,更何况是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呢? “所以,最大的可能,这些出现在祁山的火药,和造火局并无太大的关系。不过,说完全没关系,却又不可能,因为这纸上的标记,就是造火局的。直到翻看了这些登记簿,我才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便是,也许那些火药,真的不是造火局制作出来的,而是另外有一个工场制作的。至于为什么会用造火局的标记,我现在能够想到的,有几个原因。第一,为了抬价,毕竟造火局的火药,是大晋最好的,也是威力最大的。” “第二,是为了通关。有了造火局的标记,如果再配上通关文书,在这大晋,不管去哪里,自然不会有人拦阻了。” 第八十三章 打人了 “或者有第三个原因,只是我还没想到。他们既然敢借着造火局的名头,想来伪造一份通关文书,也不是那么难的了。只不过,这些标记,想要伪造,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这个时代,印刷的技术并不算好,陈启虽然没有当面见识过,但也可以想象,因为大多数的书籍,印刷都比较的粗糙。而造火局的这些标签,明显印刷就要精美许多了,最主要的一点是,这些字的颜色,都是差别不大的,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印出来的。 “内外勾结不大可能,火药也很难从造火局里弄出来,运送的途中,又一路有禁军守卫着。可是有一样东西,可能就比较好弄到了,那就是这些标记,还有包火药的牛皮纸。这只是纸张,随便一大叠,就能用在很多的火药上了。” “侯爷是不是要查这些标记的出处?” “是!出处我也问出来了,是工部制作的。现在有两个可能,一是工部印好之后被人拿走了;二是,有工部的人,私下里偷偷的印了。” “那该怎么查?” “三哥,明天你们三个一起去工部。一查这种纸张,还有这种黑色的墨,是不是只用在这标记上面。二就是查,这些标记印好之后,有没有可能被人私下接触过,或者带出去。三查有没有可能有谁能私下动用那些印版。” “那侯爷你呢?” “我另外有事!明天黄昏前,我们再在这里会合。” 陈启话刚说完,就听见了马蹄声,极快的向着军营靠近。四人干脆站起,向外走去,那马蹄声却已经近了,一匹马直接冲了进来,却是巴福。 “巴福,怎么了?” “侯爷,出事了!”巴福一脸的焦急,马还没停稳,他就跃下了马背,“刘三打了人,被禁军抓了。” “打人?打了谁了?” “户部侍郎夏云鹤。” “夏家的人?” “听说是太子妃的堂兄。” “为什么打人?” “那家伙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是山贼,跟垃圾没什么两样。刘三听不过,就揍了他一顿,我们离开户部的时候,被禁军给围住了,刘三被抓走了。” “知道抓到哪里去了吗?” “听说是要送到刑部的大牢。” “走!” 陈启当然着急了,他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而且打的人,还是夏致远的侄子,先不说他是不是太子妃的堂兄,光是殴打朝廷命官,那就已经是死罪了,更何况打的是户部侍郎这样的三品大员。刘三要是真的被送进了刑部的大牢,想要把他捞出来,那可就难了。 几人都是穿着禁军的服饰,直接冲过了城门,却也没人敢拦住他们。一路从南门到皇宫,还是有些距离了,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刑部衙门前,却是静悄悄的。 “巴福,去问下情况。” 陈启的第一反应是,刘三并没有被送到刑部来,否则的话,这里并不会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最为担心的是,刘三被直接送进宫里面去了,要是李颌金口一开,要拿刘三治罪,那想要挽回就更难了。 巴福很快就回来了,摇了摇头,“侯爷,刘三并没有被送到刑部。” 陈启知道坏事了,他提前就已经看好了,六部的衙门都在这条街上,刑部没有,就连户部的门口都平静得很,那就只能是被送到宫里去了。他二话不说,直接拨转了马头,向着宫门前冲去,众人也都紧紧跟上。 这里离宫门并不远,转过一个弯,向前不到百米,便是宫门了。刚刚转过去,便远远的能够看见,有不少人挤在宫门前了。 陈启加快了马速,很快就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了,再近一些,他终于看清楚了,宫门前一队禁军,刀枪出鞘,正对着的那几个人,正是刘二他们,就差打起来了。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远远的就高声喊着:“住手!住手!都住手!” 马蹄声和高喊声,终于让嘈杂的声音暂时安静了一些,陈启也看见连陈顺他们也都过来了,显然是收到了消息了。 “侯爷······” 刘二手里握着刀,急匆匆的一群人就迎了上来了。 “人在哪里?” “被陈义之抓到皇宫里去了。” “你们把刀都收起来,好好在外面等着,谁要是敢乱来,看我饶不饶他!”他坐在马上,并不高大,只是这话说出来,却斩钉截铁的,颇有一番威势,“我马上进宫,刘三的命,就包在我身上了。” 他直接跳下马,也不管身后这些人喊他,急匆匆的就朝着宫门走去。原本挡着的那些禁军,却突然让开了一条路,他们的身后,陈义之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揶揄的微笑,“皇上说,侯爷一定会来的。” “人呢?”陈启可不想跟陈义之多废话了。 “在御书房,正在对质!” 陈启连话都不再说了,急匆匆的就往里走,陈义之只好快步跟上,任这位爷在宫里自己乱走,皇上怪的可不是他,而是自己了。身后的那些禁军,也很快又合在了一起,拦住了刘二他们。 陈义之几次想要说话,陈启的脚步却是极快,几乎就是小跑了,他也只好紧紧跟着,陈启可没去过御书房,他想说的话,便变成了不时的提醒了。有陈义之陪着,这宫里的禁军自然不会阻拦了,两人一路前行,已是到了御书房外,却是静悄悄的一片。 有太监想要拦着他们,先行禀报,陈启却已经抢先一步,踏入了御书房,那太监愣愣的只好跟着,却不敢说什么话。陈启也终于看清了,地下跪着的,正是刘三,而皇帝李颌,正坐在那里,慢慢的喝着手里的茶。 十几个人,分列两边,应该是这京城里数得着的高官了。他倒是有个别认识的,丁维、卢朝升、夏致远,其中还有一个坐在一旁的靠椅上的,正转过脸来,鼻青眼肿的,都看不清脸了,想来应该是那户部侍郎夏云鹤了。 第八十四章 祸起干烧鸡 刘三下手够狠啊! 陈启的到来,让刘三稍稍抬头,却还是看不到正脸。从侧面看过去,陈启稍稍放心,刘三应该没事。想想也是,这夏云鹤,是个文官,想必也没练过什么武功,哪里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刘三的对手呢? “臣叩见皇上!” 陈启直接跪下,眼下还有什么比解救刘三性命更为重要的吗?当然没有。他已经打算好了,只要能救出刘三,今天就算是受一些屈辱,那自己也只能认了。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李颌又喝了一口茶,才缓缓的放下,抬头看了陈启一眼,问道:“清河候,你可知罪?” “臣不知!” 陈启自然不会一开口就认罪了,这一下子就落人口实了,想要救刘三,也就难了。对于陈启的回答,李颌显得有些讶异,“朕没召见你,你人却来了,却说不知罪,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皇上息怒,臣只是听说臣的属下,在奉旨前往户部稽查用度时,与户部的人起了冲突,被禁军送进了宫中。臣,是来看看情况的。” “看看情况?”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太多人的意料了,李颌也是。他当然也听得出来了,陈启在说到奉旨两个字时,声音加大了不少。 “正是!臣还未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不敢妄自揣测,自然也不知道臣到底有什么罪了。” “你倒是巧舌如簧啊!” “臣冤枉!” “你还喊起冤来了?既然你心里不服,就先起来吧!” 陈启早就跪得双膝疼痛了,既然李颌让自己起来了,他自然不会犹豫了。 “纵容下属,殴打朝廷命官,这总是真的吧?” “臣不在现场,不敢妄言!” “刘三,转头给清河候看看。” 刘三自然不敢抗旨,转过头去,面对着陈启。陈启总算是完全看清了刘三了,他脸上,可是连破皮都没有的。 “清河候,你再看看朕的吏部侍郎夏大人。” “哦!” 陈启只是哦了一声,他已经见识过夏云鹤的样子了,再看一眼,依然很惨。他当然也看到夏云鹤脸皮在轻轻的抽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骨头被打断了,但还死不了。 “清河候!”李颌见陈启只是哦了一声,顿时提高了音量。 “臣在!” “你可以自己问问刘三,看夏大人身上脸上的伤,是不是他打的。” 陈启不用问也知道这确实是刘三打的,否则刘三也不可能在这里了。他并没有问刘三,反而转头看向了夏云鹤,开口问道:“夏大人,您没事吧?” “哼!” 夏云鹤只是哼了一声,牵动了脸上的伤势,顿时有些龇牙咧嘴了。 “看来属实了!”陈启并不想否认,也没得否认,“夏大人,能够问一问,本候的这个属下,为何要打你呢?” “这······”夏云鹤显然没想到陈启会问这个,一时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夏大人伤重,本官当时也在场,可否由本官来说?” 对于突然插话的这个中年人,陈启在上朝时见过,却并不认识他。但想来他既然说自己在场,应该是户部尚书王元朗了。 “敢问这位大人是······” “本官王元朗!” “原来是王大人!既然王大人清楚,由王大人来说,当然没有什么不妥了。” 王元朗稍稍点头,开口说道:“本官当时见到的是,夏大人因为与侯爷您的这位属下,言语上起了冲突。没曾想,侯爷的这位属下,直接就动手了,把夏大人按倒在地上,拳脚齐飞。至于夏大人伤成什么样了,想必侯爷也看得到。” “多谢王大人说明!”陈启的眼神,却是很不友好,巴福来报时,简单的说明了情况,他相信这些兄弟,也不认为这个时候了,巴福会说谎。而这位王元朗王大人,却轻描淡写的说了,只是因为言语冲突。如果真是言语冲突,自己刚才问夏云鹤的时候,他为什么会不敢说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就是陈启这一刻的想法,既然你们想给我的兄弟安上这个罪名,那就安好了! 他并没有再和王元朗说什么,反而开口问了起来,“请问,刑部的郭大人可在?”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找人家刑部的人做什么。只是,他的目光梭巡下,终于有一位老者抱拳道:“本官郭兴,侯爷何事?” “当着皇上和诸位大人的面,想问郭大人一个问题。” “侯爷请问!” “请问郭大人,殴打朝廷命官,该判何罪?” 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殴打朝廷命官的,可是他陈启的属下,这是想要给这个刘三定罪了吗?李颌眼中,已经有了一丝兴趣的意味了,丁维原本下垂的上眼皮,也在这一刻收起,夏云鹤的眼睛,却是瞬间亮了。 “无故殴打朝廷命官者,斩立决!” 刘三愣在那里,陈启却没有去看他,只是向着郭兴抱拳,“多谢郭大人了!” “侯爷不必客气!” 陈启却已经转头面相李颌了,“皇上,能否容我问一问刘三?” “可以!” “谢皇上!” 陈启谢恩后,终于看向了刘三,“刘三,本候现在命令你如实将事情的原委说来,不得有丝毫的隐瞒!你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刘三从陈启凝重的眼神中,自然也感觉到了陈启对自己的关心了,在这个时候,他选择相信陈启,不管结果如何。 “那你慢慢说来!” “是!”刘三又看了陈启一眼,从陈启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让自己放心的笑意,他才缓缓说道:“中午时,户部的郭大人和夏大人,就在户部请我们几个吃饭。吃着吃着,厨房上了一个菜,叫什么干烧鸡。” “这个干烧鸡一上,夏大人就开始吹了!”陈启愕然,李颌在皱眉,夏云鹤眼睛都瞪大了,“夏大人吹嘘说,这干烧鸡,是什么京城一绝,天下美味。属下当时就扯了一个鸡腿,咬了一口,对夏大人说:‘夏大人,您可别吹了,这有什么好吃的?’” 第八十五章 无罪释放 他说得倒是清楚,“我说了这句话,夏大人就不答应了,站了起来说:‘你们山寨里出来的人,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也不奇怪。’当时属下就不答应了,说:‘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山寨里来的吗?’” 刘三说夏云鹤说的那句话时,学的正是夏云鹤说话的语气,倒是有几分像,认识夏云鹤的,有几人都看向了夏云鹤,夏云鹤的脸,都是黑了。当然了,他一脸血迹乌青,黑不黑,却也看不出来。 “夏大人当时就说:‘本官倒不是看不起你们,这只是实情。你们山寨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有什么奇怪的。’”刘三说完这句,众人都已经约略知道了,这大概就是导火索了,“属下可是吃过侯爷您做的叫花鸡的,可是比这什么狗屁干烧鸡,好吃多了。” 叫花鸡?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叫花鸡是什么,但一听是陈启亲手做的,又要比干烧鸡好吃,便都看向了陈启。这个时候,陈启能说什么呢?只能面不改色,假装仔细的在听刘三说话。 “属下就说:‘比起我们侯爷的叫花鸡,这干烧鸡,就是垃圾了。’谁知道夏大人哼了一声,说了一句:‘你们山寨里出来的,才都是垃圾。’属下当时就忍不住了,说了一声,‘你才是垃圾。’一拳头就打夏大人脸上了。” 没在现场的人,大概也都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了,他们当然不会认为,刘三是在说谎了,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可是不少,这里就有两位。在场的大多数人,此刻脸上的神情,却是难以捉摸的样子,自然有人在想,若是别人说自己是垃圾,那自己会不会动手呢? “刘三,说完了吗?” “回侯爷,说完了!” 陈启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李颌,说道:“皇上,臣问完了。这事情的始末,皇上一问王大人和夏大人,应该就能清楚了。” 李颌眼中已经有了一丝笑意了,却并未开口,只是转头看了夏云鹤一眼。夏云鹤哆嗦了一下,只能开口了,“皇上,刘三所说属实。不过,刘三殴打微臣,却也属实。” “清河候,这事你可认?” “皇上,臣认了就是!不过,皇上,臣认为刘三打得好。” “打得好?” 这下可是满堂诧异了,原本众人都看出来了,这事只要陈启和刘三道个歉,赔点医药费,再跟皇帝求求情,也许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哪里想得到这位清河侯爷,竟然说出了打得好的话来了。这一下,就连刘三都错愕了,愣愣的张着嘴巴,看着陈启。 夏云鹤在刘三说出事情的经过后,原本也没打算要了刘三的命了,毕竟刚来的时候,自己叔父夏致远可是和自己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只是,这清河候也太嚣张跋扈了,护短是没什么大错,竟然会说出“打得好”这样的话来,他当然无法再忍了。 不顾夏致远的摇头,夏云鹤已经激动得站了起来,“清河候,你什么意思。” “夏大人稍安勿躁,小心身上的伤。” 陈启不说还好,一说,夏云鹤就直接瘫了回去,不断的吸气,一副身负重伤,疼痛难忍的样子。说他是装的,倒也不尽然,说他不是装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倒是一直低眉顺眼的夏致远,这一刻却是抬起头来,目中精光四射,看向了陈启,“侯爷,您说这样的话,可是要给皇上和在场的诸位大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这是自然!”陈启脸上露出了笑容,“夏大人就是不说,本候自然也会说个明白的。郭大人,本候想问一问,若是有人随意侮辱他人,又该当何罪?” “这······”郭兴没想到陈启直接转向了自己,但既然人家问了,他身为刑部尚书,却又不得不回答了,“要看侮辱的程度,以及造成的伤害,不好界定。” 陈启点了一下头,却又继续问道:“可若是侮辱的是奉旨稽查的龙骧卫将官呢?” 嗞······ 陈启这个问题一问出来,顿时听到了无数倒抽凉气的声音了,在场之人,除了刘三,那可都是当朝重臣,又岂会不知道陈启所言的后果了。夏致远脸色阴沉,夏云鹤却是面如死灰,直到这一刻,他才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郭兴却是眉头紧锁,并未开口。 “且不说刘三奉旨稽查,乃是钦差之职,就算刘三未奉皇上旨意,那也是皇上的亲军,龙骧卫的将官。” 众人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没错了,禁军确实是皇帝的亲军,不可否认,而龙骧卫,虽然独立于禁军,却无异于禁军,人尽皆知。辱骂皇帝的亲军,那就等同于辱骂皇帝了,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用垃圾这样的字眼,辱骂皇上的亲军将官,说打得好还是轻的。不过······”他故意一顿,将目光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不过,夏大人应该也是无心之失,臣请皇上从轻发落。” 这个转折,足够的大,任是谁都没想到他主动的提起了这个话题,却又开口替夏云鹤求情了。就连李颌和丁维也没有想到,丁维眼神看向陈启,有一丝欣赏,又有一丝惊讶,李颌的脸上,却已经有了笑容了。 “清河候倒是大度啊!不过······”李颌觉得,有些让这个小子抢了风头了,“夏大人你辱骂朕的亲军将官,你可知罪?” 这真的是会吓死人的,夏云鹤直接从靠椅上滑落在地,忙又挣扎着起来跪下,“臣知罪!罪臣罪该万死!” “既然你知罪,朕自然是要治罪的。郭大人,这事就由朕来判了如何?” “皇上圣明!” 皇帝都这样说了,他郭兴又能说什么呢? “那好!此事既然已经水落石出,夏云鹤、刘三,听朕发落。夏云鹤,辱骂朕的亲军将官,念在其无心之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判你回去后,好生收敛脾气,不得再犯,另罚俸一年。刘三,无罪释放!” 第八十六章 叫花鸡 陈启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整个背部都是湿透了。从紧张到松弛,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谁又知道这其中是有多凶险呢?他几乎可以说,并不了解在场的每一个人,特别是李颌。 他在赌,赌李颌在这个时候,还是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轻易的给任何一个人难堪,北晋初立,强敌环伺,他更希望的应该是稳定。他暂时赌对了,却也知道,并不是每一次的赌,都能够得到最终的胜利,这种让自己兄弟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而自己的性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一片谢恩之中,难免夹杂着不少的马屁,李颌只能全盘接受了,他笑眯眯的双手下压,御书房中,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清河候,你留一下,诸位卿家也都累了,早些回去吧!” 陈启不知道李颌留自己做什么,只是一想起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后怕,趁着人都还没走,他喊了一声:“刘三,过来!”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所有人听见了,那些谢恩完,本来要走的,全都停下了脚步。刘三也走到了陈启的面前,低垂着脑袋,“侯爷!” “记住了,你虽然是皇上的亲军,但可不要仗势欺人,就算皇上不责罚你们,本候也会责罚你们的。当然了,要是有人胆敢无故侮辱龙骧卫,尽管出手,要砍头,就先砍本候的。你先回去” “是,侯爷!” 当着皇帝的面,这样说,除了立威,除了是他身上想要担着,也需要担着的一份责任,当然这却也是一种警告,警告在场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不要以为我陈启是新来的,就想着要欺负,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老于世故,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呢?这些人一个个的黑着脸,向外走去。 “夏大人,借一步说话!” 夏致远皱眉,这小子到底又要做什么?但他还是转头看着陈启,“侯爷,有事?” 陈启却压低了声音,“夏大人,令侄的事情,实在抱歉。这一两日,陈某一定到府上去看看令侄。” “这······” “陈某诚心致歉!再提醒一下夏大人,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你我的和气,也不要轻易的受他人挑拨了,以免亲者痛,仇者快!” 夏致远随着陈启的目光,看了一眼已经快出了御书房的王元朗,王元朗除了方才出来作证时说过话,始终都不发一言,从他脸上的神色,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仿佛这件事,本就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一样。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想要和陈启再说些什么,转头时,却发现陈启已经走到了一旁候着了,皇帝让他留下,他自然乖乖的去等着了。 人几乎都退出去了,李颌也早就站了起来,笑着问站在一边的丁维,“丁相,你这是准备留在朕这里吃饭吗?” 这话就是完全的闲话家常了,不管是真是假,最少陈启还是喜欢这样说话的方式的,身为帝皇,能和臣子这样说话,已经很难得了。 “皇上,臣想等等清河候。” “你呀!”李颌一副了然的样子,笑着转头,看向了陈启,“清河候,你可听到了?丁相是馋你的那个什么鸡了?对了,叫花鸡。好好的去御膳房,做得不好吃,朕可是要治你罪的。” 皇帝想吃叫花鸡?陈启有些发呆,李颌和丁维,却已经一前一后,准备出门了,丁维还转过头来,对着陈启小声的喊,“侯爷,天快黑了!” 陈启只能拔脚跟上了,跟在李颌和丁维的身后,很快便转入了御膳房。这皇宫本来就不大,御书房离着御膳房,也不过是隔着两三个院子,这所谓的御膳房,其实也就将军府厨房的两倍大小而已。 看到皇帝来了,御膳房中忙着的人都停了下来,跪满了一地。李颌让他们各自去忙,叫来了御膳房的总管,让他带着陈启去了。他自己则是干脆和丁维就坐在御膳房外,一棵梧桐树下的石桌旁,泡起了茶,还让人拿来了象棋,下了起来。 陈启随着那御膳房总管进去,让人先去杀了只鸡,自己则四处翻看了起来。这里说是御膳房,东西是不少,但比起前世那个物资丰富的时代,自然是有所不如的,比起陈启在清风寨时,却又要丰富了许多。 这个时候还是三月底,虽然已经有了荷叶,但是荷叶也才刚刚的长出来,太嫩太小了,陈启想了想,抬头时,正好从窗户处看到了那棵梧桐树,梧桐叶已经长势不错了,倒是可以用一用。 他自己不想出去打扰李颌和丁维,干脆就让那总管出去了。那总管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只是皇帝说了,一切都听这位侯爷的,他也只能出去了。陈启看着窗外象棋下到一半的李颌和丁维,急匆匆的把棋盘抬着走,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畅快感觉。 梧桐叶摘来了,鸡也杀好了,那御膳房的总管,自己也是多年的老厨师了,看到陈启噼里啪啦的拿着刀背在拍打着鸡的全身,有些诧异,却也不好问。 陈启很快停手了,将鸡放入调好的酱汁里,开始不断的揉搓着。这酱汁里,除了姜葱蒜之外,还有那种黑乎乎粘稠的那种酱料,一些醋、一些糖、盐巴、少量炒过碾碎的花椒,至于料酒,这里可没有,只好用米酒替代了,米酒的香味相对重了一些,只是也更容易散发,却也正好。 太阳已经在山头上了,陈启干脆减少了腌制的时间,直接用双手不断的揉搓着鸡身,让酱汁的味道,能够更快的渗入到鸡身中去。时间足足炒过了一刻钟,陈启感觉都是有些手臂酸麻了,这才停下。 倒了一些酱汁在锅中,陈启将准备好的香菇、姜丝、蒜、腊肉、剔骨后撕成条的咸鱼肉,爆炒过的少许猪肉丁,全都放了进去,炒到香气开始溢出的时候,起锅后,开始往鸡的肚子里装填了起来。 用梧桐叶将全鸡包裹了起来,早就揉好的面团摊薄了,再次包上。他知道天有些晚了,吩咐那御膳房的总管,先用中火不断的翻烤着,两刻钟之后,再转为小火,翻烤半个时辰,让鸡肚子中的东西,味道可以被鸡肉吸入。 唯一遗憾的是,这里可没有新鲜的海鲜,他最喜欢的就是,再加上一些新鲜的海鲜,比如海虾,这样不止会有海鲜的鲜味,这些海鲜吸收了鸡肉的味道,吃起来也会更香更嫩。 第八十七章 李馨火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李颌和丁维,早已经把棋盘搬了回来,继续杀了起来。陈启感觉有些饿了,自己就在御膳房里到处找,先找些东西填填肚子才是正道。他可不想继续做什么菜了,这样才能更加的凸显出叫花鸡的特殊地位来。 他完全有自信这叫花鸡李颌和丁维肯定不够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先吃饱了再说。好在,这御书房却也没那么多的规矩,几乎和以前节度使府时是差不多的,他喜欢吃什么就拿什么,却也没人管他。 吃饱喝足了,他交代了一下,让一会炒几个可口的小菜,自己则干脆跑了出去,站在一边看李颌和丁维下棋了。他棋艺倒是不怎么样,但也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自然不会去打扰他们了。 李颌只是抬头问了一句,知道差不多要一个时辰才有得吃,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却是希望,因为他真的饿了。丁维也是如此,两人下着象棋,又喝着茶,这肚子早就被清空了,开始咕咕叫了。 虽然他们很想先吃点什么东西,但一想,这叫花鸡,可是被刘三说成和干烧鸡比起来,干烧鸡就是垃圾的,就只好强行忍住了。至于茶,干脆让人撤下去最好了,免得看着心烦。 陈启也不客气,找李颌身边那十几岁的小太监要了茶,干脆就坐在廊下慢慢的喝了起来,他刚吃饱,正好喝喝茶,去去肠胃里的油腻。 他喝完茶,靠在墙上,竟是不知不觉的熟睡了过去,下午在御书房的紧张,让他真的有些累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才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轻轻的叫着,“侯爷,侯爷!” 陈启睁开迷蒙的眼睛,眼前好几张脸正在看着自己,推自己的是丁维,丁维的身后,站着的是李颌,还有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也正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毕竟,谁会想到,身为臣子的,竟然在皇宫里睡着了,还睡得这么香。 “侯爷,时间到了。” “啊!”陈启总算想起来叫花鸡的事了,“上菜了吗?” “还没有,等你呢!” “让他们开始上菜吧!叫花鸡放在盘子里端上来。” 陈启站了起来,他的话,也让许多人开始忙碌了起来。明亮的灯光下,梧桐树下的石桌,已经被清空了,一盘盘的菜,开始端了出来,放在了石桌上。 陈启也去帮忙看着了,转身出来的时候,石桌边的三人已经就坐,那少女甚至已经拿起了筷子,蠢蠢欲动了。 “馨儿,你不是吃过了吗?” “父皇,您又没说吃过了就不能再吃了。” “呃······” 李馨眼睛盯着还散发着热情的那个盘子,盘子里,是已经有些乌黑的面团,有的地方已经稍稍有些裂开了,透出丝丝的香气来。 陈启直到此刻,才有空看一眼李馨,从称呼上,他也知道,这是李颌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小的那个了。他可没空去管她是谁,看了一眼后,就抓起一双筷子,开始把叫花鸡外面的面挑掉。 一股更为浓郁的清香,瞬间冲出,就连陈启自己,也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陈启将叫花鸡外的梧桐叶撕掉,放在了另外一个盘子上,又拿起准备好的小刀,划开了整只鸡,再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皇上,可以用了。” 他这句话,就跟圣旨一样,李馨的筷子,早就在一边等着,率先就夹了一块,准备往口中送。 “小心烫!” 陈启只好喊了一声,李馨愣了一下,几乎已经到嘴边的鸡肉,还散发着香气,却也只好停了下来。 虽然滚烫,却挡不住品尝美食的心,陈启想要告退,两次都插不上话,只好在一边等着了。一只叫花鸡,三个人分,自然是有些少的,而就连皇帝公主都不顾身份的抢食,这倒是一种奇观,难得一见。 陈启有些鄙夷的看着这三人将叫花鸡,连同那些鸡肚子里的东西扫得一干二净,心里自然也有小小的满足。在他看来,这些人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说实话,有些土。想想自己第一次在山寨做叫花鸡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鲜香爽滑嫩,一只小小的叫花鸡,让三人都是意犹未尽,看着空空的盘子,眼光齐齐的落向了陈启,甚至还舔起了嘴唇。 “没了!” 失望的叹息声,即刻传来。 “清河候好像自己没吃吧?” “没有!” 等吃完了才想起自己,陈启自然心里暗自腹诽了。李颌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道:“下次多做几只。” 还下次? 陈启可不想做一个厨子,真的要做厨子,他只愿意做凤娘一个人的厨子,当然了,顺便把家人一起带上。至于那些兄弟们,偶尔弄一弄给他们吃,就算不错了,如今可有小荷姐在那里,她天赋异禀,教了基本也就会了,虽然还差一些火候,但已经足够了。 “皇上,天晚了,臣的家里人还等着臣呢!” “哦!”李颌终于想起来了,天黑已经很久了,“那你就早些回去吧!” “等等!” 陈启都打算谢恩走了,却被李馨一句等等打断了。 “清河候,你这么会做菜,明天中午,我母后的菜,就交给你了。” 陈启愕然,想要开口拒绝,但人家毕竟是公主,想了想才婉转的开口说道:“抱歉了,公主!微臣身负皇命,实在是脱不开身。” “不行!”在这皇宫里,就连李颌都是要让着李馨三分的,“本公主让你来,你就必须来。” 陈启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嚣张跋扈,他此刻哪里管李馨是不是公主了,气头上来了,直接就开口回怼,“公主殿下,我大晋初立,国事可比吃吃菜,喝喝酒重要多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因为他们就没见过谁会这么理直气壮的和李馨说话的。李馨也是一愣,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位什么清河候,竟然敢违抗自己的命令,还理直气壮的数落自己。陈启的口气,确实就是长辈数落小辈不懂事一样,李馨哪里忍受得住,顿时就火了。 第八十八章 温暖 石桌上传来啪的一声,李馨叉着腰站了起来,“你不怕掉脑袋吗?” 她这一声,惊呆了无数人,只有陈启觉得,此刻的李馨,叉着腰的样子,倒像是自己之前喝茶时的那个茶壶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苦笑着将目光落在了李颌的脸上,你家的孩子,你倒是管管啊! 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个被父母兄长宠坏的孩子,谁让她是李家的小女儿,上面还只有三个哥哥呢?要是自己家有这样的一个小妹,自己也会很疼她的,就比如阿妹,虽然是这辈子的妹妹,陈启还真的很疼她。 “馨儿,胡闹!” “父皇!” “清河候身负重任,哪有空给你做什么饭菜啊!”李颌的口气,听起来根本一点斥责的意思都没有,倒像是在商量,“清河候,等你这几日忙完了,有时间的时候,就进宫给皇后做一顿吃的吧!春困秋乏的,皇后最近的胃口,确实不大好。” 陈启也不知道李颌这算不算是在和自己商量,但既然李颌开口了,他只好先答应了,至于有没有时间,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是,皇上!” “那行,时间也晚了,你先回去吧!小邢子,送一下清河候!” “是,皇上!” “那微臣告退了!” 陈启刚告退完,转身就走,走的速度还极快。小邢子是李颌身边的小太监,慌忙跟上,这里毕竟是皇宫,可不能让这位爷乱闯乱撞。 “喂···站住···等等······” 陈启才不管李馨到底在喊什么,他充耳不闻,此刻只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脚下是越走越快,小邢子竟然跟不上了,只好喘着气喊,“侯爷,侯爷,您慢点!” 已经离御膳房有一些距离了,陈启知道李馨是不会追出来的了,干脆停了下来,等着小邢子追上来,“邢公公,抱歉了!” “没事,没事!奴婢知道侯爷想赶紧出宫。公主性子急,侯爷您可别怪他。” “邢公公真爱说笑,本候怎么敢呢!” 小邢子虽然才十四五岁,跟着李颌才半年出头,但能够让李颌看得上眼,自然也是个心里透亮的主,嘿嘿的笑了两声,“侯爷还是跟奴婢来吧,这里是皇宫,可不要乱闯。” “多谢公公了!” 陈启也知道小邢子说的是事实,要是任自己在这宫里乱闯,说不定还真闯出什么祸事来了。他道谢自然是真诚的,只是听着小邢子嘿嘿的笑声,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小邢子是李颌在称帝时,集中入宫的十几个小太监之一,传闻在九个月前,李颌就开始准备了,对送来的人进行必要的手段,让他们一个个的变成了太监。这些人中,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不得不把孩子送到了宫里来。大的如同小邢子这般十四五岁,小的,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如果说,李颌至今可以让自己诟病的,无疑就是这一项了,十几个孩子,就这样在一把刀一挥之下,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时候的小邢子,还没有完全变声,声音只是稍稍的变得柔和了一些,听在陈启的耳中,却是那么的刺耳。 已经看见宫门了,陈启伸手入怀,掏出了唯一的一锭银子,十两重的,“邢公公,多谢你送本候出来。来,这个拿着。” “侯爷,这万万不可!” “邢公公,本候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权当交个朋友吧!” 陈启知道银子不多,但还是塞进了小邢子的手中,自己大步向着宫门走去。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算是陈启第一次真正的送礼了,却也是毫无私心的送礼。 小邢子握着手中的银锭,望着陈启的背影,跨出了宫门。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喊住陈启了,毕竟这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能让别人知道,进宫前,可是有专门的人教过他们的,宫里的人,是不能和外界的官员有任何的勾结的,这可是死罪。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叹了口气,将银子放入了怀中去了。这只是他和陈启相见的第二次,但这位侯爷可是连公主都敢顶嘴的主,他在宫外毕竟生活了十几年,总算还能看得出来,这位爷并不是有心要讨好自己的。 是出于怜悯吗? 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如果清河候想要让自己做什么,绝对不会只是拿这十两银子的。十两银子对普通家庭来说,也许不算小数目,但入宫后,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在皇宫大内,还有这些达官贵人的眼中,十两银子,什么都不是。 陈启踏出了宫门,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不仅仅十几个兄弟都还在宫门外等着自己,就连二旺也牵着阿妹,站在那里,焦急的看着宫门。侯一清站在阿妹的身后,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侯一清的身旁,高途也一脸担心的站在那里。 “哥!” “哎!”陈启答应了一声,伸手将阿妹抱了起来,阿妹的身子,最近也长了不少,都到陈启的肩头了,“夜里冷,你怎么也来了?” “哥!娘说做好了饭,等你回去吃呢!阿妹来接哥哥的。” “好!”陈启又将阿妹稍稍的抱紧了一些,“大家都一起回去吧!” “是,侯爷!” 虽然只有十几人,这齐声回答的声音,却也够雄壮的,吓得守住宫门的禁军,都看了过来。 陈启将阿妹先放在了地上,自己上了马,才伸手把阿妹给拉了上去,让她坐在自己的身前。想了想,他又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让阿妹将手从袖子里穿过去,从前面给她穿上,这才策马,向着将军府而去。 马蹄慢慢的敲打着京城的石板长街,三月的夜,却有些凉,只是这温暖,却实实在在的暖和着陈启的心。上一辈子,他没有这么多的家人,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孑然一身,而这辈子,老天爷却赐给了他这么多的家人兄弟。 上一辈子,他是个唯物主义者,这一辈子的经历,却又让他相信了,这世上真的有鬼神的存在。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敬却不畏,信却不迷。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对于某些事物的看法,这就是他内心此刻的想法。 第八十九章 阴差阳错 知道了皇帝只是让陈启去做了一只叫花鸡,众人才放下心来,这一顿,在将军府也是吃得尽欢而散。 大部分的兄弟,都已经搬到了军营中去住了,吃完了自然也一起离开了。陈启记着高途似乎找自己有事,虽然天已经有些晚了,但还是把他给先留下了。带着他,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青莲上了茶,陈启便让她离开了,先请高途喝茶,高途却是小心翼翼的,只在凳子上坐着半边屁股,那茶也只是喝了一小口,润润唇,就放下不再喝了。 “高将军不必拘谨。” “末将不是拘谨,而是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坐着和侯爷一起喝茶了。” “哦!”高途是苦着脸说的,说得如同生离死别一般,陈启又岂能听不出来呢?他当然不认为真的有什么生离死别的事情了,高途这明显是气话,可是又不敢真的说,这才拐弯抹角的,表达自己的不满,“高将军,这里只有你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不瞒侯爷说,末将还真有事。这事,侯爷您要是实在没办法解决,就给句痛快话,末将找找门路,兴许还能回禁军去做个偏将,总比在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 陈启已经隐约知道高途的来意了,他笑着将茶盏放下,“高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当初陈统领说皇上让末将来这龙骧卫,说给末将升两级。末将本以为这是大好事,光宗耀祖啊!可是,末将来龙骧卫,也有些时日的,不说功劳,苦劳总是有的吧?建军营,接回侯爷原来的那些老兄弟,帮着将军府打扫清理。” “这一桩桩的,末将自问都是尽心尽力的。可是侯爷您也看见了,末将虽然是右将军,在龙骧卫里,上不得长官的器重,连说句体己话都没有。下呢,这龙骧卫上百号人,别说末将指挥不动了,就算是说句话,他们也权当末将是在放屁,闻到了还嫌臭,恨不得掩住了口鼻,一脚把末将给踢开了。” “与其这样,末将倒不如回禁军去,虽然这俸禄少了一些,最少日子过得还舒坦一些。末将在这里就问侯爷一句话,侯爷要是不把末将当自己兄弟,就痛快一点,放末将离开也就是了。末将这就回军营收拾收拾,趁早滚蛋。” 高途说得倒是实诚,陈启虽然和他接触不多,却也知道他所说的是实情。既然人家说了实话,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以诚待诚,把事情给说明白了。他担心的是,一旦高途走了,这整个龙骧卫,便都是清风寨的老兄弟了,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放心。 与其让皇帝不放心,倒不如干脆把高途给留下来,毕竟和他有些熟悉了,也算是有些渊源了,“那本候也就不瞒高将军了,高将军毕竟是外来人,兄弟们有些怠慢高将军,这也不奇怪。相信若是高将军处在本候的位置上,肯定也会和本候有一样的想法吧?” 高途当然知道这是事实了,陈启愿意实话实说,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对于陈启的话,他自然只能点头表示赞同了。 “按照山寨里的说法,新入伙的兄弟,是要有投名状的。虽然这里是京城,龙骧卫的军营也不是山寨,但道理是相同的。纵使本候命令他们把你当自己的兄弟一样的看待,私底下,他们还是会无法将你当成真正的兄弟看待的。” “这可能需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或是高将军做了什么让大家觉得你已经是兄弟了的事,他们才会认同你的。只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 “侯爷,您就直说了吧!想让末将做什么?末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先不着急,听本候再说几句。”陈启看了一眼高途,倒是真想到了一件事情,也许让他去做,最为恰当了,但在这之前,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高将军原来也是边军的人吗?” “是!”高途不知道陈启问这个是什么用意,但也只能如实回答了,“末将之前在祁山范老将军属下任偏将。去年九月,陈统领奉命组建禁军,看中了末将,就让末将带着手下整编制的三千边军,全都进了禁军。不瞒侯爷,从边军到禁军,虽然都是偏将,却等同升了半级,俸禄也要好上不少。” 陈启点头,禁军的等级确实比边军要高一些,各方面的待遇,也要好上不少,“那高将军能否明说,当初是陈义之让你来的龙骧卫,还真的是皇上的意思呢?” “这一点末将倒是清楚,确实是皇上的意思。当初皇上问陈统领,这禁军中,有没有认识侯爷和将军的偏将,陈统领就说了末将和陆柄的名字,当初在卢大人府上,就是末将和陆柄护送侯爷和将军出的城。” “后来皇上又问我们二人的籍贯,正好末将是龙城人。皇上就说了:龙城人好啊!最少对这龙城比较熟悉,那就让那个高途去吧,也好协助陈将军,处理一些事情。既然让他去,就给他个右将军当当吧!让他尽力点,可别丢了朕的脸。” 陈启当然知道高途不敢说谎了,只是对高途连李颌说的话都这么清楚,未免就有些奇怪了,“皇上的话,莫不是陈义之告诉高将军的?” “这······”高途稍稍有些犹豫,但也知道不说不行了,“不瞒侯爷,是末将的一个邻居说的。” “邻居?” “末将的这个邻居,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公公。侯爷要是不信,可以去查,这位公公姓邢,叫邢家昌。” “邢家昌?是小邢子公公?”陈启有些诧异,不会这么巧吧? “正是!邢公公和末将,都住在铁匠胡同,算起来也有些交情。这孩子也是可怜,他娘病重,要二十两银子买老参,他就把自己卖进了宫中去了。” 一切还真的就是这么巧,陈启心里暗想,当初离开卢府时,陈义之也就是随便在门口叫了他和陆柄送自己一行人出城。而李颌应该也是随口问起,估计是想问问陈义之,偏将之中有没有陈家坳人,正好和清风寨的人熟悉,配合起来也方便一些。 陈启倒是不知道,禁军的偏将之中,到底有没有陈家坳人,自然也不知道陈义之是什么心思了,竟然阴差阳错的,就推荐了这高途和陆柄了。 第九十章 谁才是傻子 陈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他虽然小心,但也没办法对任何人都小心翼翼的,毕竟这往后,也不知道所接触的人中,还有多少,还会有谁。眼下,他只能先按照已有的信息去推断,这个高途,还是能够信得过的。 既然选择了相信高途,他也就直说了,“高将军,眼下呢,倒是真有一件事让你去做。若是你做成了,本候就向皇上请旨,准许你去禁军中挑选五百人充入龙骧卫如何?” “啊······” 高途顿时大喜,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陈启让自己做事,就是相信自己了,而让自己去禁军中挑选五百人充入龙骧卫,不言而喻,就是让自己去挑从边军带回来的那些兄弟,这无疑会让自己在龙骧卫的地位,得到稳固的提升,要知道,此刻的龙骧卫,不过是刚过百人而已。 “侯爷但有吩咐,末将不敢有辞!” “那好!高将军既然是龙城人,想必知道一些道道,能弄到火药吗?” “火药?”高途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说道:“侯爷要是需要火药,请工部批张条子,去造火局领就是了。” “不,这事还真不能经过工部和造火局。” “侯爷,这···这···这······” “高将军有何为难之处,直说就是。” “末将只是在想,侯爷不会是想做什么惊天的事情吧?” 看着高途一脸的怀疑,陈启大概想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了。他这个反应倒也真实,若是随意的就答应了自己,那倒是让陈启更不放心了,“其实,皇上将一个案子交给了本候,是和火药有关的。” 他决定透露一点给高途,也可以表示自己对高途的重视。果然高途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侯爷,您说。” “造火局的火药,一向管控极严,只是皇上却收到了消息,竟然有大量的火药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了。而这些火药,很有可能就是造火局制作的,或者是和造火局的火药,威力相当的。” “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造火局的火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高将军说得对!所以皇上想要查一查,到底这些火药,是来自于哪里。” “末将知道了,侯爷是想让末将看一看,哪里能弄到和造火局的火药,威力相当的火药,从而顺藤摸瓜,找到火药的出处吧?” 陈启摇头叹息,“高将军这么快就想到了,本候实在是佩服啊!” “哪里!哪里!” “高将军,皇上还不想这件事泄露出去,毕竟这龙城,盘根错节的,一旦泄露了,可能人就跑了。此事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去完成,要是泄露出去,本候就算想要保你,皇上也会治你的罪的。” “侯爷放心!”高途当然与有荣焉了,这可是皇帝吩咐下来的事情,他当场就拍胸脯了,“末将绝对不会让消息泄露出去的。” “那就好!你记着,先打听打听,就说有人高价要买一些造火局的火药,或者威力相当的也行。等有了货主,你可以要求对方包装上一定要有造火局的标记,接着再谈价格。当然了,这个价格肯定要有一定的分歧,或是跟对方说一下,自己要先行请示,另外定碰头的时间。” “末将省得,侯爷放心就是!” “嗯!天也晚了,高将军就先回去吧!明天开始,你可以不到军营点卯,直到此事查清楚为止。” “是,侯爷!末将告退!” 看着兴冲冲而去的高途,陈启知道这也是一种赌博,赌赢了,就能够得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兄弟。赌输了,说不定也能从高途这条线追查下去,会有奇效,那也不一定。 他已经完全从这几天的事情当中,体会到了丁维所说的事情了,这龙城的各方势力,不仅仅是盘根错节,甚至互相之间,还有些争斗。就比如王家和夏家,那个一看就阴恻恻的王元朗,极有可能和夏家有些不对付,恨不得夏云鹤和龙骧卫之间,最好斗个你死我活。 这一点,从自己提醒夏致远的时候,夏致远看着王元朗背影时的神色,也能够猜到几分了。而如果高途和这些势力之间,都没有什么利益关系的话,他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去办事的。如果有,他自然也会提醒某一方的势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他做了,自己就能够查出来,到底他告诉了谁,那这个人,或者这个人背后的势力,就很有可能真的与火药案有关了。当然了,对于高途的社会关系,他也肯定会让人去查的。 他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了。此刻祁山还在大战,他相信,即使是范从禧老将军有心想要掩盖关墙被炸的事情,这个消息也很有可能很快就会传回京城来。到了那个时候,人尽皆知,自己想要追查这个案子,也就更难了。 他走出了房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想想随着夏天的到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就一年了。这半年多年来发生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是与性命相关的,不管是自己强行黏着凤娘,被凤娘几次发现了破绽,还是自己躲过了周胡子的暗杀,反而是刘黑达送了性命。 还有凤娘进京,自己被迫用计,请来了老族长,加上这一次进京没几天,就发生了刘三打人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与自己的性命,或者身边人的性命相关,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世界。 自己两世为人又如何?在这个世界,在很多人的眼里,自己的小命,根本算不得什么,随时都有可能让人想取就取。还有那些所谓的经验,在这个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有人互相算计的世界里,随时都可能身涉险境。 他突然笑了,笑某些神剧神书里,那些主角能够所向披靡,他的对手全都是傻子的故事,自己竟然有时候也会相信,还看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你当别人是傻子的时候,别人又何尝不是当你是傻子呢? 那么,到底谁才是傻子呢? 第九十一章 钉子 大部分人都还没起来,陈启就早早的起来了。随意的洗漱了一下,厨房的灯火已经亮起,陈启却直接敲了陈顺的门,把他叫了起来,连同韩虎也被挖了起来。 三人出了门,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点,就朝着军营赶去。到了军营,所有人都已经起来了,这里不比山寨里那么的自由,是有作息时间的,除非有事外出,陈启自然也不会让这些还有些懒散的兄弟们搞什么特殊的。 他是来强调曾在皇宫里说过的那些话的,总之一句,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当然了,仗势欺人的事情,那是绝对要杜绝的,那些动不动动刀动枪的暴脾气,也要收敛一些。现成的就有刘三当作示范,陈启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自己没有办法每一次都能为他们脱罪,能挽救他们的生命。 “虎子,胡小花干么呢?” 陈启吩咐朱伦他们,继续去稽查,只是注意控制好脾气后,刚准备离开军营,远远的看见,军营门口处,胡小花正在那,不知道说些什么。 “侯爷,您还不知道吧?大山哥的婚事成了,说是等大当家的回来就成婚。胡小花昨天下午就来了军营一趟,说是要给兄弟们找媳妇。” “你也想找?” “去!我要是想找,还用得着她?” 陈启笑,“别吹牛了,就你那脾气,谁愿意嫁给你啊!” “侯爷是小瞧了我虎子吗?信不信不用两天,虎子就弄个媳妇回来?” “好了,不说笑了!大河舅不是一直在府里吗?胡小花怎么不先给他说媳妇?” “听胡小花说,已经有主了,还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 “大人家的小姐?”陈启又回头看了已经走过来的胡小花一眼,“胡小花怎么这么有门路?” “不知道!反正这两天她整天到处跑,到了饭点就回来了,鬼知道去哪里了。” “嗯!你先回府里去吧!记住了,告诉守营门的弟兄,这里是军营,以后不准让胡小花随便进来的。” “好的,侯爷!那我先走了。” “去吧!” 陈启看着韩虎骑着马,向着营门而去,没多远就会碰上胡小花了。他自己可不想听胡小花唠叨,特地牵着马,拐了个大弯,绕到了对面住宿的平房,小停了一会,才策马向着营门而去。 他赶回了府里,将马放着,自己换了一身常服就出去了。 “钉子!” 钉子果然还在土地庙,他只记得自己姓丁,那些乞丐同伴们,叫着叫着,干脆就叫他钉子了。 “大哥,是你啊!” 钉子倒是还记得陈启,虽然不知道陈启的名字,但和这位大哥,可是在一起吃香喝辣了好几天,怎么能忘记得了呢? “走,大哥请你吃好吃的去。” “行啊!” 这里是土地庙街的一家酒楼,大多数人都认识钉子的。那小二看钉子走进来,原本要呵斥一番,赶他出去的,却眼尖的看到了陈启,他可记得就是这位爷,去年请钉子这小子来了好几次,出手还算大方的。 “哟!是爷您来了啊!那雅间正给爷您空着呢!” 这个时候离饭点还有些时间,酒楼的食客也没三两个,雅间空着,有什么奇怪的?陈启却也不揭破那小二,只是点了点头,“老样子!我们自己上去就行了。” “好咧!” 小二答应了一声,自是往后厨去了,陈启带着钉子,上了楼,走进了熟悉的雅间里。这雅间临街,从窗户看下去,整条土地庙街都能落在眼里,有什么可疑的人,自然也能看到了。 陈启顺手带上了门,等坐下了,又给钉子倒了杯水才问道:“钉子,还记得上次让你帮忙买的火药,是从哪里买的吗?” “怎么?”钉子兴奋得都站起来了,“大哥,您这次准备炸哪里?上次的火药,可还埋在宫墙下呢!” 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虽然年纪还小,胆子却挺大,简直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当然了,前提是他认为让他做事的人,值得相信。陈启也是无意中因为给了他一小块碎银子才认识他的,正好,当初租住的地方,也在这里,一来二去的,竟然就熟了。 陈启摇了摇头,“上次那就是准备吓唬人的,可没那么多地方炸。你先告诉我,到底哪里买的再说。” “不就是南城的那家杂货铺么!这城里谁都知道,他那里搞得到火药。” “那能搞到威力更大的火药吗?” “当然能了!只要有钱,想做皇帝都成。” 钉子当叫花子久了,这口舌也学花了,陈启当然知道他是在胡说了。 “造火局的火药,有吗?” “造火局?”钉子嘴里的水,刚刚才咽下去,差一点就又咳出来了。 陈启笑着看着他,直到激烈的咳嗽声停了下去,才听他喘着气说道:“我的大哥,你这真是想找死啊?” “皇宫你都敢炸,还怕死?” “这不一样。皇宫炸了,我可以跑,他们追不上。这造火局的火药可不一样,出入都有禁军跟着,那不是往禁军的枪尖上撞吗?给你胸口捅个透明窟窿,那还不死翘翘了。” “原来你钉子还是怕死的。” 看到陈启在笑自己,钉子瞪了陈启一眼,“死我钉子不怕,就怕白死了。” “这造火局的火药,是真的没有了?” “没有!反正龙城搞不到。” 陈启知道,钉子说没有,那估计真的就没有了,最少在这龙城是搞不到的。他要的就是这个信息,最少可以肯定自己昨天的想法,北胡人的火药,很可能真不是从造火局流出去的。当然了,也有一个可能,有本事从造火局弄出来火药的,自然不是常人,也不是钉子这样的人,可以接触得到的。 “那如果是和造火局火药威力相当的呢?” “威力相当?”钉子皱着小眉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说道:“相当的没有,威力差一些的,可能搞得到。” “真的?” 第九十二章 倾盆大雨 陈启不由得大喜,要是真的能从钉子这里找到线索,那就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大哥,您别高兴得太早了。您要是肯花银子,说不定能找一个造火局的老师傅,帮你做火药。” 陈启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他一早也让朱伦想办法从造火局要一份人员的名单,最主要的,当然是那些造火局里,对火药制作技术娴熟的工人师傅了。当然了,有了这份名单,他就可以让人追查这些人平日的去向,平时的花销,有没有什么异常了。 “真的可以?” “有钱别说能使鬼推磨了,磨推鬼都行。不过,大哥,你的弄到好材料才行。” “好材料?” “是个人都知道,最好的矿,都在朝廷的手里,没有好材料,肯定做不出好火药,光有师傅也不行。” 钉子的提醒,真的及时,陈启倒是一时没想到材料这方面的问题。上等的火药,是朝廷管制的,而那些用在烟花爆竹上的火药,威力相差巨大,都是用一些比较劣质的材料制作而成的,也用不了技术太好的师傅,这些老师傅,大多也被召进了造火局。 想要制作出威力巨大的火药,材料的好坏,至关重要,这自然也是一个值得去追查的方向了。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两人默契的都停了下来,陈启从钉子这里得到的消息,也暂时足够了。他只是让钉子小心打听一下关于火药的各种消息,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离开了。 他先到钉子说的,那个在南城的杂货铺,随意一问,倒还真有火药,不过也都是些烟花爆竹用的火药。而且可以确定的是,这家杂货铺是这龙城里,唯一一家敢公开售卖火药的地方,那掌柜的也不隐瞒,直言这杂货铺的幕后东家,就是王家,也就是王元朗的那个王家。 户部的尚书,造火局的主事,公然售卖火药,这事李颌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别家肯定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丁维会说,需要一个和这龙城各方势力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来查这个案子,而自己,无疑是最合适的了。 下午,他回府取了马,去了一趟造火局,嘱咐了朱伦几句,出来时,他才发觉,自己可用的人,真的太少了,还不知道要让谁去查工部的那些矿场呢! 这实在是个令人头疼的事情,陈启想想,是不是干脆大张旗鼓的去查呢?说不定这还有奇效,他可是知道清风寨这些人的手段的。只是这样一来,事情也就完全泄露了,万一查不到什么,那往后要再查,就更难了。 抬头看看天,有些昏暗,乌云在积聚着,应该是要下雨了,而且这雨,可能还不会小。眼下,也只能先回去了,等等各方面的消息再说了。 他刚回到将军府门口,已经有豆大的雨滴落下来了。门房的家丁赶紧冲出来接了马,他刚踏进大门,头顶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已经密集了起来,沙沙作响。 家丁牵着马到一边去了,他很奇怪的看到门房边的廊下,竟然停着一顶红色的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客人来了。他可记得,到了京城这么多天了,除了那一堆帖子,可没有什么客人上过门。 这也许是因为凤娘曾经在卢府的作为,留下了不好的名声,那些有心想要结交的,不敢直接上门,都只是留下了帖子,想请自己去坐坐,先探探路。也或者他们终于想通了,这都已经亲自上门了。 “侯爷,您回来啦!” “小吴,谁来了?” 门房里,一直都是两个人,小吴便是其中之一,“侯爷,是公主殿下来了。” “公主?”陈启更头疼了,李馨来做什么呢?反正肯定没好事,“她人呢?” “在后宅陪两位老夫人说话,说是晚饭就留在这吃,小荷姐正在厨房里忙着呢。” 吃饭?李馨就是来吃饭的吗?陈启当然不会相信了,“你去帮我拿把油伞,我有事出去一下。” 陈启不想见李馨,谁知道这个被宠坏的丫头,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转眼小吴已经拿着油伞过来了,陈启想了想,又交代了一下,如果是高途回来,就让他去街口的茶楼找自己,若是别人问起,不管是谁,就说自己没回来过。小吴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是主人家的吩咐,他当然只能照做了。 陈启想过了,朱伦他们会直接回军营的,真的有什么消息,也会等自己去了军营才知道。至于陈顺,他虽然会回将军府,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有高途,约好的是晚饭时间来将军府找自己的,差不多也该到了。 雨还是很大,噼里啪啦的打在油伞上,溅起的水花,很快就打湿了裤脚,脚上的一双布鞋,也都湿透了。陈启有些后悔忘记换一双皮靴子了,但想了想,前面不远,好像就有一家卖布鞋的,干脆去买一双,一会换上就行了。 他买了双布鞋,顺便买了一双布袜,找店家要了一个油纸袋子。走出店来,雨还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街上的积水,已经汇成了一条条水流,向着低处流淌了。天很黑,就像马上要入夜的那个时候。 街上的行人寥寥,这么大的雨,除非是着急有事的,谁又会在这大雨中行路呢?他抬头向着北面的天空望去,这个时候,凤娘应该还没到祁山,也不知路上会不会也下着雨,她是否已经宿营了? 打上了油伞,陈启踩着雨水,向着街口的方向走去,不少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火,有的干脆关上了门。茶楼早已灯火通明,陈启要了靠窗的雅间,一壶茶,一些茶点,又要了一块干净的布,擦干了脚,换上了新的鞋袜,把被打湿的,放入油纸袋子里。 衣服的下摆还是有些湿,感觉脚上还是有些湿冷,陈启吩咐伙计的给自己送来了一个碳炉,自己去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来,对面,却是一家皮货店。 第九十三章 烦人的声音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还不止一个,是两个,正对着自己的,是胡小花,而背对着自己坐着的,看背影是陈大山。和他们坐在一起的,是一个老者,三人正喝着茶,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了,胡小花给陈大山说的媳妇,就是这家皮货店的。这看来是真的成了,否则陈大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摇了摇头,将窗缝关小一些,有雨丝顺着风吹了过来。转身回到桌边,烤着碳炉,慢慢的吃着,等着,半个时辰后,终于等来了敲门声。 “进来!” 门推开,是那伙计,身后站着高途,“爷,这位爷说是找您的。” 陈启点了点头,“伙计,再上壶热茶。” “好咧!”伙计并没有进门,而是把高途给让了进来,带上门下去了。 “侯爷!” “高将军,不用多礼!快过来烤烤火。” “是!” 高途走过来坐下,陈启将碳炉直接挪到了他的脚边,他身上的衣服,都快湿掉一半了。 “怎么样?” “末将了解过了,没人能买到上等的火药,更不用说是造火局的了。而且末将有一位以前手下的兄弟,曾经参与运送过两次造火局的火药,都是必须护送到地方,等用过了之后,才能离开的。当然了,如果有剩余的,也会留禁军在那看着,直到用完。” “你告诉他了?” 门外有脚步声,陈启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果然敲门声跟着响起,“爷,您的茶来了。” “进来吧!” 门被推开,伙计将茶送了进来,出去后带上了门,脚步声逐渐远去。 陈启看得见高途脸上有些不自然,提起茶壶,给高途倒了一杯,微笑着说,“先喝茶,暖暖身子。” 在刚才陈启问那一句的时候,高途觉得自己心头一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小看了这位只有十七岁的清河候爷了,那一瞬间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让自己有些害怕。 手碰上茶杯带来的温暖,让高途稍稍的安心了一些,刚冲的热茶落腹,让他整个人也稍稍的暖和了起来。 “侯爷,您吩咐过的,末将怎么敢透露出去呢!末将知道他护送过火药,中午的时候,特地请他喝酒了,趁着喝得有点多,问的。” 陈启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想到,高途竟然能够举一反三,还特意去探听了这个消息。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消息,最少证实了自己的推断,那些火药,不是来自于造火局,而是另有来处了。 而高途没能找到自己需要的消息,他也早有心理准备了,既然如此,那就要开始转换方向了。 “高将军,你说的那个手下的兄弟,还可靠吗?” “当然可靠了!他也是龙城人。” “那等哪天你去挑人时,让他也一起过来。” 高途脸上顿时有了喜色,这代表着侯爷对自己的信任更进一步了,“谢侯爷!” “别老这么客气。”陈启低头看了高途湿透的衣服,“辛苦你了。这里没有热菜,你多喝两杯热茶,早些回去洗个热水澡,别受凉了。至于这件事,你先不用再查了,明日一早,你先回军营等着,有事让你去做。” 这对高途来说,可不仅仅是关心,而是更大的信任了,一件事了,马上就有另外的一件事要他去做,不是信任,又是什么呢? 雨还下个不停,陈启从窗缝里看出去,对面杂货铺竟然已经关门了,看来胡小花和陈大江,应该已经冒着雨回去了。 他转回身坐下,慢慢的吃着东西,喝着茶,因为这个时候回去,那个李馨,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足足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才站了起来,外面的雨声小了一些,却没有要停的意思。走出茶楼,雨濛濛的,落在油伞上,声音也已经不大了。 回到了将军府,陈启不禁皱眉,李馨的轿子,竟然还在,“小吴,公主还没走吗?” “没有!雨很大的时候,公主让人回宫去说了,晚上就在府里歇了,明天再回宫里去。” “她现在在哪里?”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应该还在后宅吧!” “嗯!” 陈启嗯了一声,终于还是向着后宅走去,远远的竟然看见,侯一清一个人趴在厅里,一动不动。 “猴子!” 侯一清无力的抬抬眼,看了陈启一眼,又继续趴着了。 “你怎么了?” “别烦我!” “你不是跟虎子习武吗?怎么样了?” “都说了,别烦我!” 陈启笑了,他当然知道侯一清是在烦恼什么了,“那从明天开始,我将小徐送到军营去住,会不会烦你啊?” “啊!真的?” 侯一清的精神头马上就来了,瞬间就站了起来。 “当然了!”陈启并不是为了侯一清的事情,感情这种东西,总要有一个你情我愿,可是勉强不得的,他是在觉得无人可用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这个决定了,让徐行简到龙骧卫去,教那些大字不识的家伙读书写字,将来要用人的时候,也免得捉襟见肘。 当然了,他也有心培养一下徐行简,毕竟将来龙骧卫肯定也是要用人的。他已经打算过了,晚一点就找徐行简去说一声,他应该不会不同意的。 “走,请你吃酒。” “吃酒?” “你没回来,小荷姐给你留了饭菜,在厨房热着呢!” “好,走!” 陈启揽着侯一清的肩,两人朝着厨房去了。刚进厨房门,厨房里倒是没人,灶糖里还有火光亮着,大锅里还往外冒着热气。掀开锅盖,里面还放着好几个盆子,上面倒扣着盆子,竟然还真温着一壶酒。 全都端着上桌了,陈启自己倒是没吃多少,尽看着侯一清在狼吞虎咽了,显然晚饭他是没吃的,估计是心里烦,没胃口了。 这个世界的酒,根本称不上酒,最多也就二三十度的样子。只是,这雨夜里,一杯下肚,却也是浑身暖洋洋的,驱散了一些凉意。 外面似乎有脚步声隐隐传来,在雨声中,不是那么的清楚。脚步声终于近了,却也不知道是谁,直到一个烦人的声音响起:“陈若初!” 第九十四章 惹不起躲得起 “见过公主!” 李馨的身后,两个宫女气喘吁吁的跟着,她的眼中带着笑意,却一点都不看嘴里还塞满了吃的的侯一清,“陈若初,你怎么能这么晚回来?” “这就奇怪了,本候奉皇上旨意,公务在身,怎么就不能这么晚回来了?” 陈启可不想惯着李馨,她明显就是被惯坏的熊孩子一枚,越是惯着她,她越会得寸进尺的。李馨之前就领教过陈启说话的方式,对陈启的回答,并不意外,“你又找借口了,小心本公主责罚你。” “公主要是觉得这是借口,大可告诉皇上去。本候是大晋的官,是皇上的官,可不是公主您的官,责罚不责罚,公主说了不算。” “你······” 那两个宫女还好,昨日在御膳房,她们就见识过了。倒是侯一清,都被吓呆了,张大了嘴巴,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他看见陈启背在背后的手,在做着让自己离开的手势,他才恍然大悟,慢慢的退到墙边,顺着墙壁,开始往门口处溜去。 “天也晚了,公主若是没有什么正事,恕不奉陪了!” 李馨眼珠子在滴溜溜的转动着,她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要去休息了吗?” “正是!”陈启倒是没想到,李馨突然间就变得温柔了起来了。 “那就去吧!” 李馨让开了路,陈启虽然心里有些犹疑,但还是抱了抱拳,就走了出去。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李馨离开厨房,这并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很快,陈启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李馨始终都跟在自己的身后,不紧不慢的。 都已经到了后宅了,没几步就要到自己的院子了,李馨却还跟着。陈启皱眉,突然想到了李馨晚上是留宿在这里的,后宅唯一空着的院子,就在自己的隔壁,此刻正亮着灯,显然她是住在这里了。 果然有两个宫女正撑着伞,就站在隔壁院子的门口等着,陈启想了想,突然间就加快了脚步,转入自己住的院子里去了。紧走几步,他就听到了身后“喂喂喂”的喊声了,这让他的脚步更加的快了。 屋里亮着灯,陈启直接推门而入,一声惊叫响起,却是将听到外面的声响,准备来开门的青莲给吓了一跳。 “青莲,你先回去睡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是,侯爷!” 青莲有些莫名其妙,看着陈启已经把门关上了。她明明听到外面还有人声,好像是公主的声音,为什么侯爷会让自己去休息呢?她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陈启已经走进了里屋,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外面的敲门声清晰可闻,陈启知道,李馨是公主,青莲是不敢不开门的。他想了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走去打开了衣柜,取了几件衣服包上,背在了背上,陈启回到门后,将门栓抽掉,转身走到了窗户边,推开了窗户,直接从窗户处跳了出去。 屋里已经有开门声传来了,陈启顺手又把窗户给带上了,转身就沿着走廊,到了院子边上,果然李馨带来的宫女,也随着她进去了,院子里空无一人。 “陈若初,陈若初。” 里面传来李馨的声音和敲门声,陈启知道,这丫头手重,这门没拴住,她最多两三下就推开了。果然听到了咿呀的门被推开的声音,脚步声急匆匆的,李馨应该已经进了里屋了。 陈启脚下极快,直接小跑着出了院子,向着何五月的院子而去。他刚才过来时,发现院里还亮着灯,应该都还没睡下,果然何五月还没睡下,正和二旺他们说着话。 “娘!” “大旺啊,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公务繁忙,没办法!” “哥!”二旺和阿妹也都打着招呼,只有徐行简,一如既往的只是微笑着和陈启点了点头,静静的站在一旁。 “哥,公主来了,找你呢!” “哦!”二旺兴奋的说着,陈启只能假装不知道这回事,“公主来了?你们接待好她就行了。对了,娘,我有事要出去几天,您这几天可要照顾好自己。” “要去哪里?去几天?” 看着何五月眼里的担心,陈启心里暖暖的,“有公务,可能三五天吧!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就好!什么时候走?娘给你收拾些衣服去。” “娘,一会就走。您看,我这不都收拾好了吗!”陈启稍稍转身,露出背后的包袱来,看着何五月责怪的眼神,没等她开口责怪,他自己就先说了,“娘,您放心吧!孩儿不是一个人出去的,有人照顾。” “那就好!真这么急吗?” “嗯!”陈启点了点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晚上要准备准备。对了,小徐,你明日一早,收拾一下,去军营报到。” “军营?” 这次不仅仅是徐行简意外了,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对!”陈启没打算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再待下去,李馨说不定就找过来了,“你也算是将军府的人了,这个军令,不得违抗。” “哥······” “阿妹,你照顾好娘!”陈启当然知道阿妹要说什么了,他也不能给她说话的机会,“小徐,明天上午,你去了就找三哥,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往后,你就住在军营里了。我得先走了,就不和你们多说了。还有二旺,你别调皮,和阿妹一起,照顾好娘。” “啊······” “娘,我走了!” 陈启转身,抱了一下何五月,趁着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就急匆匆的走了,身后还传来阿妹的抱怨声,却已经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了。 出了院子,他已经听到李馨气急败坏的脚步声了,就在拐角处。他急忙闪身,躲在了一棵树后,看着李馨带着人,已经冲进了院子,他才溜了出来,向外疾步走去。 牵着马出了门,外面还下着蒙蒙的小雨,陈启上了马,马蹄声嘚嘚,向着南门处而去。这个时候的城门,已经关上了,但可关不住他。 第九十五章 该管管了 雨后的阳光,显得特别的温暖,对于陈小凤来说,却感觉不到温暖。下了这么大的雨,道路泥泞不说,还有几处山道被山洪给冲垮了,她只能一边修路,一边派人到前面去了解路况。 按照预计的时间,午后应该可以到祁山关了,昨日的一场大雨,却延缓了大军的脚步。大锅里还熬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处坍塌的山路,陈小凤已经下令了,姜汤必须送到每个将士的手上,为他们驱散大雨带来的寒气。 “将军,您也喝一碗!” 大槐子端着姜汤,陈小凤接过,皱着眉头慢慢的喝着,“老七有消息了吗?” 陈小凤这次出来,就只带了大槐子和老七,老七姓钱,以前山寨的一个小头目,也是被收编了的。他为人机灵谨慎,脚下倒是有一门绝活,飞檐走壁,如猿猴般轻灵,跑起路来,虽不如奔马,却也比常人快得多了。 “还没见人影呢!” 陈小凤咕噜咕噜的就把姜汤全喝了,顺手把碗交给了大槐子,“备马,去前面看看。” 以老七的速度,不可能这么久还没回来,除非山路被雨水冲刷得极为的厉害。陈小凤策马疾驰,前面四五里处,就是有一处被山洪冲垮的地方,厢军的人,正在修补着。 远远的就看见人头攒动,正在修补着被冲毁的道路,而一个人正快步而来,正是钱老七。 “将军,将军!” 陈小凤勒住了马,“老七,情况是不是不大好?” “是,将军!属下跑了有十五里路,除了这里之外,前面九里处也有一处被冲垮了,只是没那么严重。十五里处,被冲垮得和这里差不多了,估计前面也好不了。” 陈小凤知道今日恐怕是到不了祁山关了,“走,找白将军去。” 白定邦正带着手下的厢军兄弟忙着,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转头赶紧小跑着就来迎接了,“将军,您来了。” 陈小凤勒马,跳了下去,“白将军,这路什么时候能修好?” “这里全部修好,最少要两个时辰。” “如果只是能过人过马呢?” “将军您看,靠里的那一小块,已经可以过人了,不过不大结实,过马的话,很容易把土又踏散掉了。” 陈小凤也看见了,从山上冲下来的泥土,已经清理干净了,有五六尺左右已经被填平了,大多数的厢军官兵,却都在塌陷的路基下方,正在垒石头,另一些人在填土。这地基全都被冲垮了,没有好地基,这路肯定是不牢靠的,别说下雨了,就只是人在上面走,也很容易就会再塌了。 “白将军,要是先把那五尺修好,要多长时间。” “最多一刻钟。”他是厢军的统领将军,在地方上厢军就是干这个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好,让他们都停下吧!” “停下?这······” “前面的路,还有许多处被冲毁的,我留五千厢军给你,你分配一下,每处塌陷的路,都先只修好五六尺大小,能让大军先通过就行。至于辎重粮草,就留给你们。” “将军,这雨后路滑,就多等一天,明天这路就干多了,好走。” “祁山将士,正在流血,你让我怎么有心思在这等着路干呢?”陈小凤摇头,“就按照我说的办。给你留下的人,你等大军过后,把这路修得结实一点,这山路,不仅是运兵,还要运送粮草辎重,可是关系着将士们的生死的。” “末将知道了!” “大槐子,你先回去,告诉火头军,让将士们每人带两顿的干粮,一个时辰后出发,另外,给白将军留下五千厢军,马上赶过来。白将军,你先按刚才我说的,安排下去,把路修好,越快越好!” “是,将军!” 大槐子上马而去,白定邦也急匆匆的赶了回去,大声呼喊了起来,只是修一小块让人马过,那自然就快多了。 “老七,你先留下来帮忙。你脚下快,也给他们带动带动,这些厢军懒散惯了,别拖拖拉拉的。只要能过人,你就带着他们往下一处赶,越快越好!” “好的!” 老七当然明白陈小凤的意思了,这里一百多人在忙,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最少可以先带着七成的人,抢到下一处去修路。 ······ “哈哈哈······” 李颌在笑,难得有个人能让自己的女儿这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 “母后,您看父皇。” “馨儿,你呀!母后都还没骂你呢,你还怪你父皇了。” “母后!” “好啦!好啦!你呀,就算不是公主,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住在人家家里,算什么事啊?往后,可不准再任性了。” “母后,您说什么呢?女儿这不是给您找厨子去了么!” “人家清河候,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可不是什么厨子。他呀,在给你父皇做事情呢,那可都是国家大事,哪有空和你儿戏。我看啊,清河候说得没错,他不是你一个人的官,你还真不能再去难为人家了。你看,把人都吓跑了吧?” “哼!都怪父皇,朝廷这么多官,偏偏让个厨子去做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李颌摇头苦笑,自顾自的看着手上的书,不去理会自己这个刁蛮的女儿。对于陈启莫名其妙的带着近百个人失踪了,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去哪里了,他自然会觉得有些奇怪的。他还要等丁维的消息,才会知道,这个清河候,到底去了哪里了? “你呀,再这么刁蛮,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哼!我堂堂大晋公主,要嫁到谁家就到谁家,谁敢不要?” “真是把你给惯坏了。你如今可不是小姑娘了,将来到了婆家,要是还这么任性,人家会怪我们李家没有家教的。” “哪个敢乱说?本公主砍了他的脑袋。” “皇上,你别看你的书了。”皇后是真的担心了,以前还觉得,女儿还小没事,可这都十六岁了,是可以出阁的大姑娘了,要还是这么个脾气,将来在夫家,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你看看你的女儿,该管管了。” 第九十六章 葛珍 “你是说,他可能去兴梁山了?” “刚下过雨,道路泥泞,近百人的马蹄印子,清晰得很。” “去兴梁山做什么呢?” “依臣看来,应该是去查案子的。” “查案子?”李颌瞬间抬头,眼里精光一闪,“几个矿都在兴梁山,这倒是说得过去。只是,他带这么多人,是准备明着来了吗?” “皇上您别动怒,清河候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了,这才会带着那么多人去兴梁山的。而且,算一算时间,祁山的事情,应该也快传回来了,明眼人听到了消息,都会猜到皇上一定会彻查此事的。所以,皇上得到清河候这样的人才,应该高兴才是。” “哦!”李颌反而皱眉了,“让你查的他的身世来历,到底如何了?” “清河候的身世,极为简单。陈父在世时,他曾读过两年的私塾,后来便一直帮着家里务农。去年春季,他身患重病,几乎死亡,在临死之前,才被接到了清风寨,是为了给陈将军的母亲陈月桂冲喜的。” “只是,就在成婚那天,意外发生了,原本被认为已经死去的清河候,却并没有死去。而就是在这之后,他被确诊为因病失忆,只不过那个大夫,实在是不怎么样,不过是个江湖郎中罢了。” “你是想说,他并没有失忆?” “这个恨难说,因为清河候确实是忘记了许多东西。这一点,臣曾问过宫里的御医,人在重病之后,确实有可能会失忆,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如今的问题在于,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为什么会在重病之后,几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呢?” “你有何看法?” “没有!臣未曾见过,各种古典之中,也未曾有记载。” “那丁相认为,朕该不该用他呢?” “臣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大晋初立,正是用人之际,皇上既然用了,不妨继续信任。一来,清河候夫妇,确实是人才,二来,也算是对青衣楼示好,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清河候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这样的人,也最容易被情感牵绊。” “从闯入卢府,接走陈将军,到为了刘三,他勇闯御书房,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就能够看出来了。这样的人,虽然可能会感情用事,但却也算得上是性情中人,别人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对别人好。” “当然了,若是有人威胁到他的家人朋友,他的反抗,也势必会极为的激烈,甚至是带来难以预想的结果,却又不得不防。” “该如何防?” “皇上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丁相的意思是,给他更多,将他牢牢的绑在车上?” ······ “刘二,刘三,你们兄弟带人守住了门口,不得让任何人进来。要是有不听劝告,敢往里闯的,随你们处置。” “是!侯爷!” 两兄弟转身出去了,陈启的身边,便只剩下高途、仇老酒和十几个兄弟了。 “老酒,人分开了没有?” “分开了。就看侯爷您要先审哪个了?” “先把辜鸿海晾着,审葛珍。” “葛珍?他没这个胆吧?” “就因为他可能没这个胆,才要先审他。” “哦?” “你先进去,什么都不问,吓吓他就行了。” “好!” 哪怕还是一头雾水,仇老酒还是答应了一声,转身向里面走去。有两个兄弟守着门口,走进房间,他已经看见葛珍在冒汗了。这个时候,天气已经转暖了,却还达不到热得让人冒汗的程度。 “将···将军?” 葛珍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抓起来,那位清河侯爷,来了之后,翻了几本账本,问了几句话,就让人把自己给抓起来。他这一生谨慎,在工部的硫磺矿上,整整呆了八年了,再难寸进,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念想了。 仇老酒却连看都不看他,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翘起了脚,从靴筒中拔出了一把匕首,慢慢剔着指甲里的污垢。他虽然人长得并不高大,但脸上偏偏带着一道足有三四寸的疤,一双眼睛小小的,看起来阴森得吓人。 “将军,您······” 仇老酒抬头瞪了葛珍一眼,葛珍马上住嘴,一个屁都不敢放了。仇老酒的脚不停的抖动着,轻轻的撞在木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来,桌子都是一颤一颤的。他随手把匕首向上甩了起来,都快到屋顶了,等着匕首落下,他看也不看,随手一抓,就把匕首给抓住了。 葛珍已经在咽口水了,嘴巴一张一张的,喉头不断的动着。他发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因为仇老酒手上的匕首,正轻轻的削着桌角,那桌角就跟豆腐一样,一片一片的木片,落在了地上。 这匕首如此的锋利,不管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哪个部位,他就是想要留,也留不住啊! 如此的煎熬,直到过了半刻钟,葛珍的身上,都已经汗湿了,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的抬起一直低垂着的脑袋,看到了陈启和高途。 陈启的手上,拿着账本,冷着脸就进来了,啪的一声,顺手将账本甩在了桌上,又将葛珍给吓了一跳。仇老酒顺手又削掉了一块木片,才站了起来,将凳子让给了高途。 “葛珍,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陈启落座的第一句话,让葛珍心里直打鼓,“下···下官不知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又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说吧!” “说···说什么?” 葛珍在擦汗,袖口都快被扯破了。 “辜鸿海都说了,难不成你不想说?老酒。” “在!” 仇老酒向着葛珍走了一步,随手又将手上的匕首,甩了起来。那匕首正好经过从天窗落下的阳光,闪耀着刺目的寒光,让葛珍忍不住闭上了眼。 “我说,我说!” 连凳子都在颤抖了,葛珍试着想要站起来一下,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他可是见识过这匕首的锋利的,这是根本不用以身相试的。 第九十七章 三倍价钱 “这···这矿里出产的硫磺,分···分为四等。最好的是一等,送造火局。二等的经过遴选,也会有一些送造火局。余下的三等,只能用来做普通的火药,四等的就是废料了。每个月,这二等遴选后的,加上三等和废料,都会卖出去。” 这位清河侯爷是来稽查用度的,这其中,可就包括这些次品出售的,葛珍也不知道辜鸿海到底说了什么,只好先说了。 “下官名义上虽然是主事,可是这出售之事,一向都是辜主簿说了算的。在朝廷的定价之外,还会有一定的差价,可几乎都是被辜主簿给拿走了啊!辜主簿每次就随意给下官一些,下官还要分给手下的几个兄弟,可就没什么剩的了。” “你一个堂堂主事,白当了吗?”对于分赃的事情,陈启并不感兴趣。 “辜主簿可是辜大人的堂弟,侯爷您说下官能怎么样呢?” “说完了吗?” “完···完了!” “就这么简单?” “是···是!” 砰地一声,陈启直接拍桌子了,把葛珍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来。 “要是真的只有这些,你低头做什么?” “我···我······” “本候这里,可有辜鸿海的供词。葛主事,你可想看一看啊?” “不不不!”葛珍慌忙摆手,他哪里敢真的去看啊,“可是···可是下官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啊!” “是吗?”陈启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那本候就提醒你一下,你们卖出去的,就真的只有次品吗?” “啊······” 葛珍吓住了,嘴唇哆嗦着。 “说!” “这···这一等品,偶尔也有卖,辜主簿说卖,下官又不好拒绝。不过,这卖的量,也不大。” “抬起头来!”陈启已经看见葛珍的眼神在闪躲了,不敢看自己。这偷卖一等品,那严格算起来,可是死罪,只不过如果数量不大的话,朝廷也基本不会怎么去追究的,“看着本候。你再告诉本候一声,这卖出去的量,确实不大。” “确···确实不大。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葛珍又抓着袖口擦汗了,说了得罪辜家,不说估计自己就要掉脑袋了,他必须权衡。可是,辜鸿海这个王八蛋不是自己说了吗?那我这说了,可就不算出卖他了,“大约五个月前,有人出了三倍的价格,买了六车的硫磺。” “六车?”陈启知道自己要找的答案,应该有了,六车,每车三四百斤,那是多大的数量啊! “是的!” “是辜鸿海一个人卖的吗?” “是!” “卖给了谁?” “这个下官真不知道,辜主簿不让问。” “那你怎么知道是六车的?又从哪里知道是三倍价格的?” “是手下去帮忙的兄弟说的。” “那出入的帐,你们是怎么平的?” “这帐,都是辜主簿在做的,他想填多少,就填多少。” 陈启知道自己要的东西已经有了,他正是查到了这五个月中,有三个月的账目有些问题,就直接抓着这个不放的。也就是去年的十一月,一等品的硫磺,比上一个月少了五六百斤,而且是连续的三个月少了。 他当时就问了葛珍,确认了每月的产量,几乎都是固定的。这一点,其实从之前的帐里面也能够看出来的。偶然的一个月,少了这两三成的产量,还可以有借口推脱,可是连续三个月,那就不正常了。 看来,辜鸿海是有一些有恃无恐了,连把这帐平得仔细一些,长久一些,他都不愿意?如果只是每个月少个一两百斤,用上一年,那这帐,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大的问题来。也或者,让人多挖一些,就能平账了,他大概是连这挖矿的工钱,都不想出吧? 当然了,突然间少了这么大的量,那就肯定是极大的问题了。 更何况,这是用三倍的价格卖出去的,说明那个购买的人,是急用,否则谁会花这么高的价格买硫磺呢?这么大的量,加个五成,估计辜鸿海就乐不思蜀了。也或者,是因为量太大了,辜鸿海狮子大开口了,这还得去问他。 “高将军,记录好了没?” “侯爷,好了!” “让他签字画押!” “是!” 高途将供词拿起,等葛珍签字画押完收起,陈启和仇老酒,已经转身出去了。他当然知道,这是准备去审问辜鸿海了,赶紧跟上,只留下葛珍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辜鸿海,你还不说吗?” 这个辜鸿海,倒是有些顽固,甚至有点吊儿郎当的,翘着腿,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侯爷!卑职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老酒,先切他一根手指,可别多切了!” “是!” “你···你想干什么?”闪着寒光的匕首不是假的,辜鸿海已经站了起来,退到了墙角处,伸着右手食指,指着陈启,“姓陈的,我们辜家可是皇上立国的功臣,你敢动老子,可要担心小命。” 陈启并没有说什么,仇老酒也没有走过去,而是直接甩出了手上的匕首。咻的一声,匕首闪着寒光,向着辜鸿海飞了过去,一声惨叫响起,辜鸿海已经抱着短了一截的食指,坐倒在地上了。 笃的一声,那匕首直接钉在了墙壁上,仇老酒不管地上不断哀嚎的辜鸿海,而是直接去拔出了匕首,将匕首在不断闪躲大叫的辜鸿海身上,把匕首上的血迹擦掉了。 “我说,我说,我说······” 辜鸿海连眼睛都闭上了,却没人理他,任他哀嚎了半晌,总算是稍稍安静了下来。 “自己包着!” 陈启随手甩出了一块毛巾,那应该是辜鸿海平时洗脸用的。看着辜鸿海自己把伤处包上了,血迹却还是浸透了毛巾,他那一张脸,却早已煞白。 “说吧!本候可没有什么耐性。” “我说,我说!”辜鸿海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这些硫磺,确实···确实是我卖的。” “卖给谁了?” “是一个老头,不认识。” “不认识你也敢卖?” “他···他给了三倍的价钱。” 第九十八章 皇帝的居心 “三倍价钱?”陈启苦笑,总是有人为了个人的利益,毫不犹豫的跳入这个巨大的黑洞中去,也许碰得头破血流了,他们也不会真心忏悔的,“你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吗?” “人人都这么干,又不是只有我辜鸿海一个。”辜鸿海即使是没了半根手指,脸色煞白,却还有着侥幸心,“光是这兴梁山上的几个矿,侯爷您去查查,有哪个会没有问题的?要是真没问题,侯爷以为光有这些硫磺粉,就能造出火药来吗?” “你怎么知道那人买这些硫磺粉,就是为了造火药呢?” “侯爷不会认为,有人那么傻,花三倍的价格,还一定要一等的硫磺粉,是为了买回去洒在房前屋后,防那些蛇虫鼠蚁的吧?这要多大的宅子,皇宫也用不了这么多。” 这个辜鸿海,自己遭殃了,看来是不甘心了,想要拉人下水了。不过,陈启当然也知道他说的倒是没错了。 “不过,侯爷杀了辜某倒是没什么,只得罪一个辜家,皇上倒是还能帮侯爷撑着。就怕侯爷没这个胆,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到时候恐怕皇上不是砍我们的脑袋,而是侯爷你的了。” “你是在威胁本候吗?” 陈启话虽然问出口了,但心头却是一紧,辜鸿海为了保命的这一句话,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人不得不警醒起来。就像他说的,也许自己只得罪一个辜家,皇帝还能帮自己撑着,可若是真的得罪了所有人呢? 如今算起来,被称为大晋朝四大家族的,除了施家之外,夏家、王家、辜家,都已经可能卷入这火药案中去了,也许施家最终也难以幸免,毕竟施家人口不少,出一两个败类,那也不足为奇。 就算不算上施家,光是得罪夏家、王家和辜家,就绝对不是初来乍到的将军府,还有自己这个小小的侯爷,能够担得住的,粉身碎骨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皇帝的差事,自己又必须给个交代,到底该如何交代呢?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皇帝的用意了,自己和凤娘刚刚到了京城,他就让自己去干这种得罪人,还可能得罪所有人的事情,到底居心何在呢?按理说,他千辛万苦的把自己和凤娘找回来,绝对是不会把自己二人逼到绝路的。 那么,他是打算打一棒子,再给自己一个甜枣吗? 陈启是越想脊背越是发凉了,原来皇帝的心思在这里,否则以他李颌的能耐,还有一个堪比诸葛孔明的丁维在,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些臣子暗中的勾当呢?他又怎么可能查不到这其中的猫腻呢? 辜鸿海竟然笑了,虽然笑得很难看,“卑职怎么敢威胁侯爷呢?这只不过是给侯爷提个醒罢了。” “很好!那你说说,那个买硫磺粉的老头,到底长什么样子?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同于人的特征?要是你能立功,让本候找到这个人的话,说不定你的死罪就可免了。” “还真抱歉!这个人一头的白发,一脸的白胡子,把整张脸都几乎遮住了,一看就是故意遮挡,不让人看出来他是谁的。而且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听不出来哪里的口音,也听不出来原来的声音。” “卑职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人肯定年纪不会太大,一个老人,是不会在山道上赶着大车,还健步如飞的。这些只能侯爷去查了,卑职只希望侯爷能早日找到这个人,给卑职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一点,陈启早就预想到了,没人会这么傻,用自己的真面目去干这种事的,除非是像辜鸿海这般背景深厚,有恃无恐的。 “你说过,一共是六辆大车,那赶车的,最少也要有六个人。这些人,你可还记得长什么样子的?” “不记得了!不过,这些人倒是没有伪装,应该是某个车马店的伙计。” “车马店?你能确定?” “他们的马车都是差不多的样式,穿的衣服也没多大差别,应该是。” “那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从这里下山,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龙城。不过,他们很可能在龙城西北的高塘镇改了方向,那就不是卑职能够知道的了。” “高塘镇?”陈启来的时候,确实经过了高塘镇,高塘镇就在这兴梁山下,从那里上山,也就只有这一条山道,马车能够经过,“高塘镇还能通向什么地方?” “往东南方向是龙城,往北是去祁山的路,往南,就是通往侯爷的家乡辛州的。” “你倒是了解本候啊?” “不瞒侯爷,前两日卑职回家的时候,卑职的堂兄还和卑职说过,要好好的和侯爷您结交结交呢!只是没想到,卑职见侯爷的第一面,就成了侯爷的阶下囚了。” “本候也是皇命在身,不得不为。不过,你今日断了一指,也算是一种惩戒了,说不定还能救了你自己的命,相信辜大人也不会看着你受罪的。”陈启已经想好了,最好是连辜家都不得罪,“再问你一件事,你还记是哪一天卖的这些硫磺粉吗?” “应该是十一月初五。” “你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那天赚了不少,卑职晚上的时候,还特地去了一趟高塘镇。” “去做什么?” “这······” 陈启看到辜鸿海有些犹豫,估计应该是金屋藏娇之类的破事了,“说说为什么记得是初五吧?” 辜鸿海低头沉思了一会,才抬头问道:“这事能不让卑职家里知道吗?” “当然!高将军,这个就不用记了。” “是,侯爷!” “辜鸿海,你说吧!” “不瞒侯爷,卑职在高塘镇,有个相好的。初六正好是她的生辰,卑职直到初七早上才回来的,所以记得。” 陈启点了点头,知道辜鸿海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高将军,你把口供给他签字画押了,让刘三带几个人,把他先押回龙骧卫去。” “是,侯爷!” “老酒,你先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准备出发。” 陈启等着高途把辜鸿海交给了刘三,一起出来时,所有人都已经被召集起来了,近百匹马,挤在并不大的空地上。 第九十九章 罚酒三杯 “刘二!” “末将在!” “你带十个兄弟,从高塘镇往北,沿途有村庄都要停下来问一问,去年的十一月初五,有没有人见过六辆马车经过。” “是,侯爷!” “老酒,你带十个兄弟,从高塘镇往南追查。你们两个,如果有查到什么消息,马上来报。最多五个村庄,如果还没有任何的消息,马上回来。高途,你带着余下的兄弟,随本候往龙城方向追查。” ······ “侯爷,末将实在是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会确定,那些人是往龙城方向走的?”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想想,十一月已经入冬,冰天雪地的,如果要把火药安全的送到北胡人的手上,所耗的时间,原本就要比平常多。况且,这些人还要有时间来制作火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那肯定是技艺精湛的老师傅指导才行了。” “那这些技艺精湛的老师傅,哪里有呢?” “造火局!” “造火局在京城以东,又是每日都要去点卯的地方,你认为他们能离开很长时间吗?” “对啊!末将怎么没想到这个。那制作火药的地方,一定就在京城附近,那人才有足够的时间回到造火局点卯,而不被人怀疑。只是侯爷,要是这个人早就把火药送到了北胡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有一个问题,如果火药早就送到了北胡,依北胡人的性子,恐怕早就用上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其实,本候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到矿山上去,就是为了证实这个猜测的。辜鸿海卖出去的那些硫磺,正好可以证实。” “当然了,还有一件事,本候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早不做晚不做,偏偏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急匆匆的做出这些火药,再千辛万苦的送到北胡呢?这也许只能等到找到那个人才能知道了。”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然能想到这么多,高途如今却已经简直是将陈启奉为神明了。天已经快黑了,前面又有快马疾驰而来,高途脸上已经有了喜色了,“侯爷,应该又有消息了。” 这里离龙城,最多十几里地,从官道拐进去,也就两三里地,是一个叫小溪的村庄,所得到的的消息,在十一月初五的深夜,有人看见有几辆大车进了村子。陈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查到,这才刚刚过去了一个白天,就找到了这家烟花爆竹的作坊了。 角落里还堆着不少的硫磺硝石,能够确定的是,这些就是被买到这里的那些一等的原料了,那个人并没有全部制作完,而只是制作了一部分。 “你就是坊主?” “是,是!” 坊主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陈启当然知道,这个老头肯定不会是主谋了。 “你叫什么名字?” “许···许大隆。” “说说情况吧!” “是!”高途方才已经吓唬了许大隆一回了,他自然只能老实交代了,“去年十一月初一,我堂弟许大彪来了,说是给草民介绍一门好生意,对方提供材料,给三倍的价钱,要求七天内做出五百斤的火药来。” “草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还先收了定金。初五的那天晚上,草民那堂弟,就带着人来了,当天晚上,草民就把人都叫来了。后来才知道,对方要的是上等的火药,可是草民没那个手艺,做不出来啊!” “那人说他可以教草民,草民还不信,没想到他的手艺,真的是绝了,教了两个时辰,就教会了五六个人了。后来,那人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十一月十三那日,是草民的堂弟来接的货,还把余款给结了。” “那个人是谁?” “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草民问了他,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 “那你之后真的没有再见过他?” “没有!” “你那个堂弟许大彪呢?” “从那天他接货走了,就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他家在哪里?家里还有谁在?” “就在村口,家里没什么人了。” 陈启知道,这个许大彪应该就是把火药送到北胡去的,也许他就直接待在北胡,并没有回来了。当然了,也许他已经回来了,只是没有回到家里来住。 “高将军,你一会把他带回龙城,让人给那个许大彪画一张画像。老酒、刘二,回城!” ······ 远处突然出现的火龙,让陈小凤不得不警惕了起来,这崇山峻岭之中,谁会在大晚上的,打着火把过来呢?她能从缓慢的马蹄声中听出来,应该有七八个人过来了。 白定邦已经带着厢军停了下来了,那四五支火把也已经越来越近了,终于到了被冲毁的山路对面了,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前面可是陈小凤陈将军?” “正是!”陈小凤感觉声音有些熟悉,对面的火光晃动着,马上的那身影,一身铠甲,看着有些熟悉,“是韩将军吗?” “正是末将!” 来的正是韩琦,他这个时候出现,实在是让人有些喜出望外了,这证明了前面可能被冲毁的山路,全都已经修好了,只要这里也修好了,就能一路畅通了。 “韩将军,有话一会再说,先修好路要紧!” “行!有劳陈将军了!” 韩琦已经下马,就站在对面,这里已经被修好了一半,大概还有两丈远的距离,算是被冲毁得比较厉害的一段路了。只是有数百的厢军在此,这一小段路,修起来,却也极快,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够让人马通过了。 “陈将军,您可知范老将军是如何说的?” “哦?愿闻其详!” “末将回到祁山关,将事情和老将军说了,老将军只说了八个字:女中豪杰!是个人物!” “不敢!不敢!” “陈将军就别谦虚了!昨日的大雨,山路被冲毁多处,原本末将以为陈将军最少会晚一天才到的,可是范老将军说,陈将军一定一边修路,一边赶路的。末将还不相信,和老将军赌了三杯好酒,一会到了,就只能认罚了。” 第一百章 祁山行 李颌在沉睡中被叫醒,这可正是夜晚里睡得最深的时候,偏偏一问还是失踪了一整天的陈启,未免让他有些起床气了。擦了把脸,皇后带着温婉的微笑,亲手送上了一杯浓茶,喝完了,他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在这个时候,陈启把自己叫起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的。当然了,也有人陪着他被同样叫醒的,让他欣慰了不少。丁维还算好的,依然还是白天的那副样子,倒是陈义之,估计是连脸都没洗一下,不停的在那里挤眉弄眼的,是眼角的眼屎让他不舒服了吗? “清河候,早朝的时间可还没到啊!” 看见陈启站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动不动,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李颌只好开口先调侃一下了。 “皇上,周世文死了。” “周世文?”显然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周世文到底是谁,一脸的错愕和疑问,“周世文是谁?” “造火局的一个老师傅。” “说详细一些。” “微臣查到了矿上有人私卖矿石的事情,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制作火药的作坊。查到了去年的十一月初五,有人去了这个作坊,指导了他们该如何制作上等的火药。” 陈义之一脸的懵逼,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事皇帝可没和他说过。李颌和丁维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陈启能够这么快,连制作火药的作坊都找到了。 “所以,臣就连夜去了造火局,查了一下,那段时间里,只有这个周世文,在十一月初二到初五,以家中有事为由,请了四天的假。所以啊,臣当然怀疑他了,就派人去他家里找他,才发现他呆在自家的房梁上,死了。” “是自杀吗?” “不知道!这种事情,臣可不知道要怎么查,也不敢做主,所以让人别动尸体,就等着皇上您让人去查一查了。” “还查到些什么?” “就查到了硫磺矿私卖硫磺的事情,臣就赶紧回来,还是晚了一步。不过,硫磺矿和那个火药作坊的人,臣已经都带回来了,口供也都有了,就在宫外。下一步,就看皇上您的意思了。” “这件事,你继续追查下去就是。” “皇上,这件事情,您还是换个人查吧!” “换人?为何?”李颌有些惊讶,陈义之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皇帝让陈启去查案子了。 “一来,臣刚到龙城,许多人许多事,都不是很清楚,查起来总是有些不顺畅。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臣想请命去一趟祁山。” “祁山?” 这实在是让人意外。 “没错!臣在想,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把火药送到北胡的?祁山说不定有他们的人在,这可是危险的事情。皇上您想,要是他们里应外合,破了祁山的哪个关口,那可就大事不妙了。臣愿不辞劳苦,连夜赶往祁山,把这些人给查出来,以确保祁山的安全。” “这······” “皇上,这种事事关整个大晋,早一日把这些人找出来,就早一日安心,皇上您可别犹豫了,要是等消息传到了祁山,那些人说不定就跑了。” “你有把握?” “没有!” 陈启回答得倒是干脆,让在场三人都是有些错愕。 “为何没有?” “要是火药炸了的时候,这些人就跑了,臣就算是三头六臂,那也无能为力了。不过,查出来他们是谁,臣应该可以。” “丁相,你认为如何?” “臣以为,清河候所言不无道理,祁山毕竟是边关,要是有北胡人的奸细,还真是极大的隐患,不可不防。” “好吧!清河候,朕就命你为钦差,前往祁山,彻查此事。” “臣遵旨!时间紧急,臣就先去了。” “等等!你可还有什么要求?可要朕派禁军与你同去?” “不用了皇上,臣又不是去和北胡人拼命的。对了皇上,高途高将军就在宫外,皇上您要是有什么想问的,问他就行了。臣这可就走了。” “去吧!” 陈启离开得极快,若是这里不是皇宫,估计他会直接小跑起来了。李颌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有一种上了当的感觉呢? “丁相,他这是?” 丁维也有些愕然,“兴许是陈将军在祁山,清河候急着去见她吧!” “也是!”这总算是一个可以安慰人的理由了,“义之,你说说。” “啊······”陈义之甚至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搞清楚情况,若不是李颌叫他,他还半眯着眼,“皇上,要臣说什么?” “说一说清河候为何那么着急赶去祁山。” “当然是去看媳妇了。” 陈义之是下意识的回答的,因为他就是被从颜轻烟的被窝里挖起来的,此刻还眷念着那温香满怀!这自然引来了一阵笑声,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的笑声。 这个时候回将军府,所有人都还没起来,陈启想了想,也就算了,直接带着人回了军营。他也没打算多带人,只带着韩虎和仇老酒就走了。至于家里的事情,有朱伦在这里,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侯爷,怎么停下了?” “去,敲门,住店。” “住店?” 韩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仇老酒已经先下了马了,几步到了客栈的门前,咚咚咚的敲起门来。 ······ 陈小凤在凌晨才赶到了祁山关,一人照例一碗姜汤驱寒,伙房也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只要下锅就行了。很快军营里便香气弥漫了,所有人饱餐一顿,各自回到清出来的营房里去休息了。 陈小凤却在皱眉,即使是这里离着关墙还有两三里路,她也能闻到随风而来那隐隐的血腥味。这到底是多么惨烈的战事,才能让这里都闻得到战争的味道呢? “陈将军!” “韩将军,怎么还没休息?” “老将军估计陈将军会睡不着的,让末将请陈将军过去。” “老将军还没休息吗?” “战事紧张,老将军哪里睡得着啊!北胡人就跟疯了一样,还好火药早就用完了。” “火药?北胡人怎么会有火药?” 第一零一章 玄剑 “老将军,陈将军来了。” “请进!”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让陈小凤感觉有些意外,这会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发出来的声音吗? 踏进房中,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想错了,除了鬓角和胡须中夹杂着几丝发白,看起来这就是个刚过四旬的中年人。身材高大,一双带着微笑的眼睛,炯炯有神,一双大手,指节粗大,倒像是一个整日劳作的老农的手。 “末将见过老将军!” “陈将军,到了老夫这里,不用多礼。过来,过来。” 范从禧就像是对待一个晚辈一样,和蔼可亲,一点要客气的意思都没有。他面前的桌上,是一个巨大的沙盘,陈小凤一看就知道是祁山的地形图,因为上面有长长的关墙,插着的小木牌上,写着祁山诸关的名称。 “老将军是要教末将怎么看这地图吗?” 陈小凤走到了地图前,笑着问,范从禧稍稍一愣,哦了一声,自己伸手轻拍了两下额头,“老夫忘了一件事了,陈将军稍等!” 陈小凤不知道范从禧是怎么了,范从禧却已经转身,自顾自的向内走去了。她只好转头看了韩琦一眼,韩琦却是一脸的笑意,“陈将军初来乍到,老将军给您准备了礼物。” “礼物?” 这难免让人意外,韩琦却只是笑笑,“这不来了。” 陈小凤看见范从禧双手捧着一柄长剑,走了过来,那长剑看着,就比正常的长剑要稍稍的长了一些,也宽大了一些,想必也是会重一些的。 “听说陈将军用剑,这把剑,就请陈将军收下,当是老夫的谢礼了。” “谢礼!”这长剑的剑柄古朴,剑鞘一看就是鲨鱼皮做的,年代久远,上面虽然没有什么装饰,却古朴厚重,绝对不是凡物,“末将和老将军初次见面,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老将军谢的吧?” “不,有!”范从禧说得很坚定,“老夫从军数十载,大半生都是在这关墙上度过的。这把长剑,也跟随了老夫数十年了,如今该是给它再找个主人的时候了。单单于此,就该老夫一谢了。” “什么?”不管是这长剑的出处,还是范从禧的话,都让陈小凤感觉到震惊,“这既然是老将军的佩剑,小女子怎么敢接呢!” 范从禧摇着头笑了,“陈将军,你可知道,老夫在三个月之前就让人调查过你了。” “这······” “三个月前,老夫回京恭贺元旦时,皇上就提到了陈将军了。不瞒陈将军说,当时老夫嗤之以鼻,甚至认为皇上看人的眼光,怎么会完全变样了呢?为此,皇上还和老夫打了一个赌,赌注就是这把剑。” “皇上说,不用半年,老夫就会心甘情愿的把这把剑交到陈将军的手上的。老夫自然不服,就让人去调查了陈将军的一切,果然是精彩绝伦,令人拍案叫绝啊!韩琦这小子起初也不信皇上的眼光,直到这次回京去搬救兵,回来后,可没少说陈将军的好话。” 陈小凤只能苦笑,她可没想到,原来李颌在这么早就确定能够找到自己了,而眼前的这位范老将军,也早就对自己有所了解了。当然了,还有韩琦,他原来也早知道自己是谁了,想必在皇宫里时,他也是有意试探自己了。 “其实老夫回京时,和皇上说过,想找个人接老夫的班的。” 陈小凤已经隐约觉得,范从禧说的一定是自己的,她内心又怎么能不起波澜呢? “老夫当然想不到,皇上给老夫推荐的,竟然会是一个女子。”范从禧苦笑,“陈将军可不要责怪老夫,老夫这年纪大了,太自以为是了。” “老将军说笑了,小女子岂敢!” 范从禧转头看了韩琦一眼,才又把目光转向了陈小凤,“陈将军可知道,原本老夫给皇上推荐的人,就是韩琦这小子。” 陈小凤转头去看韩琦,发现韩琦一脸镇定的笑容,似乎对范从禧的话,完全的不以为然。 “这小子当然不服了。只是,他这次回来后,反而对陈将军赞不绝口了。陈将军不妨问问他,看他为什么会这样。” 陈小凤都不用问,韩琦自己就说了,“末将有自知之明,这脑子啊!不够用!” 他说完,自己大笑了起来,范从禧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倒是陈小凤还有些尴尬,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为女子,年纪轻轻,便是一寨之主,非强者而不能为;身世坎坷,却能不恋权势,非心志坚定者不能为;不顾名声,敢于装疯卖傻,非理性者不能为;身在绝境,却能全身而退,非智者不能为。” 陈小凤真的都有些脸红了,她可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最主要这个人还是大名鼎鼎的名将范从禧。 “最重要的一点,身在山寨,却不行劫掠之事,反而能和睦乡里,接济乡亲,非仁者不能为。当然了,还有一事,不得不提,能将陈义之打得落荒而逃的,非勇者不能为。”范从禧说着,自己大笑了起来,“陈义之这小子,有多少年没人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了。” 原来他大笑,是为了这个? “陈将军可还认为,老夫的这把剑,接不得啊?” 这实在是让陈小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范从禧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为难,双手将手上的长剑,送到了她的面前,“陈将军不妨先看看这把剑。” 陈小凤只能点头接过了,再多说,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长剑刚一入手,陈小凤只感觉手上一沉,这可比普通的长剑,重得多了,稍稍用力,才将长剑给拿稳了。 锵的一声,她拔出了长剑,眼前却是乌黑一片,纵使是她身上已经带着一把墨剑了,依然忍不住惊呼出声,“玄石!” “陈将军果然是好眼力。此剑乃三百年前大秦名匠欧宗,取西域玄石之精所铸,其名玄剑。剑长三尺三,宽三寸有三,重九斤九两,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第一零二章 嗜血的猛兽 “如此贵重,小凤实在是不敢受!” 陈小凤将玄剑插入剑鞘,送到了范从禧面前,她当然知道玄剑的贵重了,说是无价之宝,那也不为过。 “陈将军可不要认为这玄剑是白给的,能不能拿得住,拿得稳,那就要看陈将军自己了。这剑若是用贵重二字,那就俗气了,它的最大用途,就如同边军的虎符。” “虎符?”虎符乃是调兵之用,陈小凤当然清楚了,“小凤不过是来送兵的,不日就回京城了,怎么敢拿老将军的虎符呢?” “如果是老夫请你留下呢?” “这······” “陈将军,这玄剑你且先收下,天亮之后,你先随老夫上关墙。你我就以五日为限,若是陈将军到时候不愿意留下,再把玄剑还给老夫即可。当然了,这几日里,玄剑还请随身携带,老夫希望该出手时,陈将军能够用这把玄剑,砍下北胡人的头颅。” 狼烟燃起,号角声吹起,陈小凤下意识的翻身而起,开始穿上盔甲。 “将军,北胡人杀来了!” 大槐子直接冲了进来,陈小凤直接瞪了他一眼,“备马,去关墙。” 这家伙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但做事倒也利落,陈小凤走出去时,他已经牵着马在门口等着了。 “等等!” 大槐子不知道陈小凤要做什么,陈小凤却已经快步进入房间,出来时,玄剑已经背在了背上。这玄剑实在是有些重了,除了背在背上,陈小凤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携带它。 “哪里来的剑?”大槐子倒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玄剑和陈小凤之前的佩剑不同。他可不止是眼尖,还有些眼力,也看出了这剑的不凡,笑得都只剩下眼缝了,“是好东西,看看?” “废什么话,走!” 陈小凤直接上马,策马向着关墙而去,这个时候才刚刚天亮,到处都是人,也有不少的战马,正向着关墙冲去。骑着战马的,全都在道路的右侧,左侧则全是小跑着前进的披甲将士,人多马多,却是井然有序的,没有一丝的混乱,甚至也没人高声喊着什么。 这是多少次战事才能训练出来的默契,陈小凤不知道,她也不用特意去寻找方向,所有人流和战马,自然而然的冲上了关墙,在关墙上快速向前移动着。 大槐子喊了几声,完全被马蹄声和脚步声掩盖住了,他身负保护陈小凤的职责,拼了命的想要追上前去,却只能无奈的被裹挟在战马群中,以一样的速度向前奔跑着。 陈小凤已经看见范从禧了,老将军就站在关墙的城门楼上,一副镇定的样子,他的身旁,站着韩琦。 “小子,要不要打个赌?” “老将军,您是不是想说,陈将军一定会赶过去的?这个赌不打,您就饶了我吧!” “罚酒三杯而已!怕了?” “行,我认罚!”韩琦无奈的摇头叹气,“老将军您就别找借口送我酒喝了。说好了,您出酒,末将出菜,再叫上陈将军。” 两人相视而笑,城门楼下的关墙上,不仅仅是人马在分开走,而是泾渭分明的,有的开始列队,有的却继续向着狼烟处前行。 陈小凤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些人马不去抵抗北胡人的进攻,而是在这里停了下来。她此刻满脑子里就是自己要去帮忙,自然而然的就随着在关墙上奔跑的人马,向前冲去了。 最少冲出去四五里了,她才发现,赶往支援的人马并不是太多,回头看去,前后加起来,最多也就是两三千人的样子。而她也很快发现,并不是只有一处狼烟燃起,更远的地方,也有狼烟燃起。 奔跑中,她也终于清醒一些了,很显然是北胡人的攻击,并不仅仅一处,那些停留在关墙上的将士,各有各的职责。所以,范老将军才会那么的镇定,韩琦也才会还待在他的身边。想一想,这数百里的关墙上,十几处的关隘,祁山关是最大的,关外的地势,也是最为平坦的,想必那里的战事,也会是最为激烈的。 她甚至已经听到了身后隆隆的马蹄声了,转头只见祁山关的关墙外,扬起的漫天尘土,看不见人马,却知道人马的数量,绝对不会少。她想着要转身回祁山关去帮忙,却发现已经无法转身了,只能随着人马的洪流,一步步的向着狼烟靠近。 她已经听到了前面的喊杀声了,也看到了关墙内的不少村庄,她记得那沙盘上标记的地名,关墙内是祁云镇,而这里是祁山十三关中,离祁山关最近的祁云关。 祁云关的城门楼上,狼烟已经只余下袅袅的几丝在飘荡着了,喊杀声越来越是清楚,她甚至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了。这不是那种已经干掉的血迹的味道,或者是在祁山关内,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味道,而是新鲜的血发出的味道,血腥而又让人隐隐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冲在最前面的将士,已经纷纷下马,加入了厮杀中去了,陈小凤甚至都没等马停稳,人就已经跃了出去。关墙外人喊马嘶,五六架云梯被推到了关墙边上,和关墙几乎齐平,身上穿着各种各样兽皮,披着各种式样战甲的北胡兵,手举着弯刀,源源不断的从云梯上往关墙上冲。 有鲜血在关墙上流淌着,靠外的一侧,已经躺下了不少人,不时有从关墙上、云梯上跌落时最后的惨叫声,越去越远,终于再也听不到了。 陈小凤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沸腾了一般,人还没落地,她就已经拔出了背上的玄剑。漆黑的剑身,甚至在早晨的阳光下,都没有丝毫的反光,反而显得那么的阴郁,像是一头漆黑嗜血的猛兽。 “老夫希望该出手时,陈将军能够用这把玄剑,砍下北胡人的头颅。” 范从禧的话,犹在耳边,陈小凤手上的玄剑,却已经劈了出去了。 没有惨叫声,只有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飞了起来,洒着腥臭的血,向着关墙外飞去。 第一零三章 二次狼烟 “嘿嚯!嘿嚯!” 陈小凤突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随着这声音的响起,关墙上的将士,就像是疯狂了一样,嘴里“嘿嚯!嘿嚯!”的喊着,手上的刀枪剑戟,狠狠的砍落了下去,鲜血成片的飞洒了起来。 “嘿嚯!嘿嚯!” 这声音似乎永不停歇,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是雄壮。冲上关墙的北胡人,已经一个不剩了,被逼退回了云梯上。胡刀砍在盾牌上的杂乱声音,如同骤雨一般的密集,北胡人也正在利用云梯狭小的空间,暂时止住了后退。 “嘿嚯!嘿嚯!” 陈小凤将一切僵持的局面都看在了眼里,面前的人群密集,她根本无法过去,只好在惊呼声中,直接跳到了墙垛上。她甚至已经听见了身后大槐子着急的喊声了,但还是直接从墙垛上,向着离得最近的云梯冲了过去。 有北胡人站在云梯上向着她射出了一箭,咻的一声,利箭如飞而至。无数的惊呼声中,陈小凤竖起了手中的玄剑,叮的一声,利箭射在了剑身上,终于无力滑落,掉到了墙垛下,陈小凤却已经直接跃了起来,双手紧握,一剑向着云梯劈了过去。 为了抵御破坏,这些云梯的支架,可全都是用粗大的树木做成的,足足有成人的脑袋粗。谁都不认为,陈小凤这一剑,足以将支架劈断。 只是,事情总是出人意料的,这把玄剑,重达九斤九两,可是平常长剑的三四倍重,当然不是什么人能挥得起来的。最主要的是这玄剑是用玄石之精所铸,这剑锋看起来并不锋利,但事实上锋利无比。 这一剑,陈小凤本就是尽力而为,玄剑重重砸在支架上时,震得她双手都是有些发麻。紧接着,那支架直接断成了两截,云梯上的平台通道,在一片惊呼中,快速向着一边倾斜了过去。 有北胡兵已经惊叫着后退了,只是身后到处是人,挤得满满的,根本就无路可退。这一挤,几声惨叫响起,平台还没坍塌,倒是把不少人给挤下去了。又有正在云梯上,准备向上冲的北胡兵,直接被上面摔下来的人砸中了,人挤人,人砸人,惨叫声,惊呼声,响成了一片。 平台终于撑不住了,轰然倒塌,无法逃离的北胡兵,就跟下饺子似的,纷纷惨叫着坠落,关墙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来。关墙下突然有叮铃叮铃的声音传来,北胡兵闻声而动,开始如潮水般退去了,带着巨大木轮的云梯,也缓缓退去。 关墙上的欢呼声愈加的响亮了,直冲云霄,陈小凤却也是靠在关墙的墙垛上,喘着粗气。第一次用这玄剑,实在是有够累的,这还真不是一把常人用得了的长剑。 “拜见将军!” 这实在是足够让人意外的,方才还在欢呼的这些将士们,竟然齐刷刷的就在关墙上单膝跪下了,让靠着墙垛的陈小凤,还有站在她身边的大槐子,都是吓了一跳,因为他们两个,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陈小凤终于从热血沸腾中平静了下来,所有将士跪着的,都是自己这个方向,让她突然想起了还垂着立在身边的玄剑。她可不认为,光凭着身上的这身上将军铠甲,就能让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边军将士跪在自己的面前。 “诸位兄弟,请先起来!” “遵将军令!” 所有将士高喊着,声音绵延而去,一阵接着一阵。他们终于站了起来,却都还是站在那里,看着陈小凤。最少有四五千人站在关墙上,像是一条长龙,此刻却静立不动,一股雄壮的气氛,莫名升起。 这可是浴血奋战的边军,不是几个山贼可比的,大槐子已经吓傻了,陈小凤也是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面前不远处的一个将士身上,那将士的腿上,似乎是受了伤,还有鲜血渗出,手上一杆长枪抵在地上,才能站立。 “还有受伤的兄弟,都赶紧帮忙救治一下。” “谢将军!” 这声音依然如是,不断的绵延开去,远一些的,直到听到前面的同僚的喊声,才跟着高喊了起来。人群开始动了起来,救治那些受伤的弟兄,也为还躺在满是血迹的关墙上的那些再也醒不过来的兄弟收尸。 不远处,终于有一员大将大步走了过来,想来方才他是被人群给挡住了,无法过来的。他快步走到了陈小凤的面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末将祁云关守将单飞虎拜见将军。” “单将军请起!” “谢将军!” 虽然猜到了这些将士对自己的尊敬是因为手中的玄剑,但陈小凤却也不敢完全确定,只好开口问,“单将军,你们为何要如此?” “如此?”单飞虎一时倒是没反应过来,怔怔的问,“将军说的这如此,指的是?” “就是刚才!这些兄弟们,为何要跪下呢?” “将军不知道玄剑的意义吧?玄剑在,如老将军在。” 陈小凤点了点头,果然是如此。 “当然了,若不是兄弟们真心服将军您,他们也不可能如此的。” 单飞虎说得真诚,陈小凤自然能够感觉得到的。她将手上的玄剑插入了剑鞘,正想着该道别离开去另外的地方驰援了,单飞虎却又开口了,“还未请教将军是?” 陈小凤这才想起来,这些将士可能都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她有些错愕,旁边的大槐子已经替她开口了,“我们将军是大晋上将军陈小凤。” “原来是陈将军,请恕末将眼拙了!”单飞虎的神色,明显是不知道有陈小凤这个人的,但还是躬身行礼。 “单将军不必多礼!” 单飞虎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敢问将军,可是准备赶往祁山关啊?” “正是!” 这问题确实是有些意外,单飞虎却已经开口了,“将军刚到祁山,想必还不知道诸将各有防区吧?除非是有二次狼烟燃起,否则不得擅离职守。” “哦?”陈小凤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单飞虎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了,“什么是二次狼烟?” “如果有某一处敌人来势凶猛,难以抵挡,烽火台上便会燃起二次狼烟,用来求援。” 第一零四章 长弓在手 原来是这么回事,以狼烟为号,行驰援之事。这其实跟山寨里有时候设伏打劫时,用各种模仿出来的声音作为消息传递的方式是一个道理的。 “北胡人已经退了,我该回去帮帮老将军了。” 在这里,甚至能听到十里之外的祁山关的喊杀声,空旷的山谷,将远处的喊杀声飘荡了过来,让陈小凤自然会感到揪心了。 单飞虎看了陈小凤一眼,眉毛一挑,他早已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位上将军,其实只能算是一个战争上的菜鸟。他一直觉得陈小凤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到了此刻,也终于想起了一人,看这年纪,这应该就是那个闹得卢府鸡犬不宁的女山贼头子了。 这也就难怪她对战事了解不多了,虽然他不大理解为什么一个女山贼头子会成为上将军,但老将军能将玄剑交给陈小凤,显然是对她极为看重的,这玄剑,却也不是什么人都用得了的。再说了,就方才这位上将军杀敌的拼劲,就足以让人佩服了。 “陈将军不必担心,需要驰援,老将军会知会末将的。再说了,北胡人可还没退,他们要是就这么甘心退走了,那也就不是北胡人了。” “哦!” 陈小凤转头向着关墙外望去,果然远远的还能看见山谷的拐角处,旌旗招展,甚至退走的云梯,就在不远处放着,云梯后还有北胡兵正在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如果不出末将的意料,最多一刻钟,北胡人又会卷土重来了。” 陈小凤并不觉得单飞虎是在危言耸听,他能坐上祁云关守将这个位置,绝对不会简单,多年作战,也让他对北胡人极为的了解了。 她已经决定先留在祁云关了,自然也想到要对战事多了解一些了,“单将军,这些将士都带着弓箭,为何不用呢?” 陈小凤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倒是让单飞虎对她又多了一些好感了,最少这位上将军还是谦虚的,敢于不耻下问。他自然是从陈小凤的表情中,看出她不仅仅是疑问,而是有求知之心了。更何况,她刚刚到,就能观察到这个情况,倒也细心。 “将军来时,北胡人大队人马都列队在一箭之地外,用弓箭杀伤不大,就白白浪费了。靠近关墙的,有云梯的挡板保护,利箭伤不到人,等他们上了云梯,离人太近了,利箭的作用,那就更不明显了。” “原来是这样!”陈小凤从来都不是自以为是的人,“多谢单将军解惑了!本将看北胡人的云梯,全是木头所做,单将军怎么不用火攻呢?” “小小的火箭,起不了什么作用,除非是有火油助燃。只是火油也有一个劣势,那就是烟味呛人,这里的风向不定,关墙又在高处,浓烟沿着关墙升起,反倒会迷了将士们的眼睛口鼻。还有一样,这里群山环绕,山林荆棘遍布,一个不小心便会引起山火,把这关墙烧塌了也不奇怪,对守关的将士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了,若是守的是城池,城外地势开阔,又有护城河在,用火攻就是上策了。” “原来如此!”陈小凤知道是自己想得简单了,“那北胡人不放火,是担心烧了他们自己吧?” “正是!”单飞虎眼睛都亮了,“将军能举一反三,末将佩服!这山林之中对战,切忌火攻,一旦火势起来了,根本难以控制,不仅伤人,还可能伤己。将军请看!” 单飞虎把脑袋探出了关墙,陈小凤也跟着探头出去。 “这关墙,大多建在山石之间,虽然困难一些,却也是为了防火。关墙下,数丈之内,树木杂草较少,这都是将士们闲时清理掉的。北胡人若是用火攻的时候,将士们也能退入关内,有关墙阻挡,北胡人通常也无可奈何。” “当然了,北胡人也没这么傻,要是把树木都烧光了,他们想要来个偷袭什么的,这可就没了藏身之处了。再说了,有句话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北胡人除了放牧之外,也有不少百姓是靠着这祁山生活的。” 凡事有利必有弊,这道理陈小凤自然是懂的,单飞虎的解释,也让她更为的了解了。她耳边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抬头望向远处,北胡人果然又动了,“将军真是神算,北胡人又来了。” “末将要去布置应敌了,将军自己保重!”单飞虎将手上的盾牌,送到了陈小凤的面前,“这盾牌将军先拿着,以防敌军箭矢齐发。” 陈小凤接过,道了声谢,看着单飞虎小跑着去了。关墙上还到处是流淌的鲜血,许多受了轻伤的将士,却都还在关墙上坚持着,静静的看着前方。那些受了重伤的,已经开始被送下关墙,留在这上面,只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危险。 战争就是这么的残酷,残酷到前一刻还在对自己受伤的兄弟好言安慰,面带微笑,这一刻,却已经平静了下来,像是野狼注视着猎物一般,冷冷的看着缓缓而来的北胡人。 而陈小凤也发现了,有不少将士,有意无意的靠近了自己。看这这些将士依然对自己有些好奇的眼神,她突然有些感动,心头满满的,鼻子都有些发酸了。她只好转头,跟着看向了关外已经缓缓动了起来的云梯。 她初来时,并不是太过注意,此刻才真正的看见了北胡大军的全貌。除了北胡兵推动着云梯缓缓前进之外,云梯百步之外,那些看不清脸,却又狰狞无比的北胡人,竟然也井然有序,前排是挤满了山道的步兵。 好像不对,是弓箭兵!这些弓箭兵都已经长弓在手了,这让陈小凤明白了为什么单飞虎会递给自己一面盾牌了,显然他早已经料到了北胡人准备动用弓箭兵了。 她转头看向大槐子,看见大槐子手上也有一面盾牌,他正一手拿着,朝着自己龇牙笑。她这才稍稍放心,毕竟利箭无眼,谁也不知道会落在谁的头上。 第一零五章 踏尸前行 陈小凤并没有拔出玄剑,玄剑太重了,她此刻用得还不是那么的顺手。她劈手夺过了大槐子手上的单刀,指了指不远处的关墙,那里还散落着几把来不及收起来的兵刃。随手挥动了两下,还真是这单刀使得顺手多了,毫不费力。 大槐子苦着脸,自己绕过了一众将士,伸手捡了一柄单刀带上,转身又回到陈小凤的身边了。他的职责就是保护陈小凤的安全,自然不敢远离了。 “要不要换回来?” “不用了!” “还是换吧!这是你的刀。” 陈小凤说换,大槐子只能换了,这把刀,可是陪伴了他很长时间了。 “你敢瞪我?” “嘿嘿!不敢!” 陈小凤就是看大槐子有些紧张了,故意和他开开玩笑,一向胆子大的大槐子,竟然也有怕的时候。她也发觉,自己的手心也有了汗了。 “别怕,不也一样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吗?” “怕?谁怕了?”大槐子当然不能认输了,“我是担心这北胡兵不够多,人头放不满这关墙。” “好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也怕。” 沸腾的热血,一旦冷却了下来,人就跟着平静了许多,第一次站在关墙上,看着密密麻麻的北胡兵,谁又会不害怕呢?那应该不叫害怕,而是突然间面对着如此之多的敌人,从内心深处升起的那一丝不知所措。 神只在传说中,这样的反应,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陈小凤突然想到,要是那家伙就站在自己的身边,他到底会不会双脚发抖,站都站不住呢? 陈启打了个哈湫,在温暖的被窝里打哈湫,实在是太过奇怪了。才睡了没多久,既然被莫名其妙的哈湫吵醒了,那就干脆起来好了。这里离祁山可远着呢,快马疾驰,也要将近两天的时间,外面阳光正好,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嘈杂的嘶喊声,震耳欲聋,云梯车开始加快,向着关墙冲来,弓箭兵已经停下了脚步,张开了手中的长弓。 陈小凤看见所有的将士,齐刷刷的靠在了关墙的墙垛下,人蹲了下去,将盾牌高举着顶在头顶上。她拉了一下还在发呆的大槐子,大槐子赶紧跟着蹲下,学着别人把盾牌顶在了头顶上。 密集的箭雨,如飞而至,身后传来无数利箭射在关墙上的声音。也有的已经落在了头顶的盾牌上,发出笃笃噗噗的声音来。强劲的利箭,让陈小凤头顶的盾牌一歪,她赶紧伸手扶了一下,总算是把盾牌扶正了。 她甚至已经听到云梯车撞在关墙上的声音了,关墙外北胡人的嘶喊声,如在耳边。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如同这世间的一粒尘埃。 利箭的声音,突然间停住了。原本蹲着的祁山将士,在这一刻,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嚯!” 雄壮的高喊声中,兵刃的撞击声,喝骂声,惨叫声,已经混杂在了一起。陈小凤站起来时,甚至看到了鲜血在飞溅,血色已经让她忘却了那一丝不知所措了,因为身边的每一个人人,都正在奋力的拼杀着。 她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手起刀落,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墙垛的北胡兵甚至还来不及举起手中的兵刃阻挡一下,就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半只脚掌。他惨叫着翻身滚落关墙,声音越去越远。 陈小凤已经敏锐的看清楚了,这些披着各种盔甲的北胡兵,致命的地方,就是那些无法用盔甲遮挡住的地方。她擅长的是用剑,单刀在她的手中,使得像是一把长剑,刀尖闪着寒光,专挑那些北胡兵的脚筋和手筋。 这是江湖中最为阴毒的手法,对对手使出这样的招数,难免是会遭人唾弃的。只是对面是北胡人,陈小凤根本不用考虑这些,也没有人会对她横加指责。 身边的不少将士,甚至都已经放慢了手上的速度了,惊讶的看着陈小凤将一把单刀,舞动得像是穿花蝴蝶般,每一次的出手,却都会带来一声惨叫。有几个北胡兵直接瘫倒在了云梯上,背后却是依然汹涌而来的人群,那被人踩在身上的疼痛,难以言表。 撕心裂肺的疼痛,撕心裂肺的喊声,直到再也无法喊出什么来。尸体也越堆越多,挤满了云梯的出口,终于让后续的北胡兵,想要通过都感觉到困难了。陈小凤看见北胡兵在搬尸体,搬那些帮自己挡住刀枪的尸体,从云梯上往下扔。 这还是他们的兄弟吗? 叮的一声,伴随着大槐子焦急的喊声,“大当家,小心。” 他着急得连大当家都喊了出来,陈小凤也总算反应了过来,是大槐子帮她挡住了一支射来的利箭。她抬头时,云梯上有一员敌将,一身光亮的盔甲,头盔上还插着一根羽毛,正弯弓搭箭,准备向自己射出第二箭。 这是第一个踏上云梯的敌将,头盔上的羽毛,让他是那么的显眼。陈小凤却是怒了,她扔掉了手上的弯刀,顺手就拔出了背上的玄剑。 叮的一声,她将射过来的箭挡掉,带着玄剑,直接就冲上了墙垛,在一片惊呼声中,踏在北胡兵的尸身上,上了云梯。 她就像是浑身带血的女修罗一般,站在北胡兵尸体上的那一刻,那头带鸟羽的北胡将军,也是吓了一跳,但马上伸手拔开了面前的北胡兵,嘴里不知道胡咧咧着什么。挡着他路的北胡兵,已经开始朝着两边退去,让开了一条道来。 陈小凤冷冽的目光,落在了对手的身上,她拖着手中的玄剑,开始一步步的踩着脚下的尸身,向着对方走去。那北胡将军,也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兵刃,一把带着无数利齿的狼牙棒。 “啊······” 高喊声中,脚下的尸体,挡不住轻盈一跃的北胡将军,双手紧握着狼牙棒,狠狠的砸落了下来。 陈小凤脚尖一点,也跟着跃了起来,却是比那北胡将军要更高一些。还未到最高点的时候,她右手已经带着玄剑扬了起来,左手紧跟着握住了剑柄,狠狠的劈了下去。 第一零六章 单飞虎的愤怒 北胡将军眼中闪过残忍的笑意,他手上的狼牙棒是特制的,重达二十余斤,近十倍于正常的长剑。而眼前这个北晋的女将军,一把黑不溜丢的长剑,又怎么能挡得住狼牙棒呢? 他甚至已经看见长剑折断,狼牙棒上尖锐的狼牙,直接将眼前的女将军砸个稀巴烂了。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将军,成为了一摊连认都认不出来糊烂的肉,有些暴殄天物了。 “玄剑······” 他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缩小了,生涩却又足够让人听清楚的汉话,带着无限的惊恐。令人不可置信的长剑削断了狼牙棒,大半个狼牙棒的棒头在他的眼前歪斜,向下掉落,手上突然传来的轻盈的感觉。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玄剑削断了狼牙棒的棒头,并未止住,直接斜斜的从北胡将军的左肩头处劈了进去。 小范围内,有那么一瞬间,死一般的沉寂,北胡兵似乎终于醒了过来,叽里呱啦的狂吼着,向着陈小凤扑了过去。陈小凤玄剑横起,直接横扫了出去,有两个北胡兵倒下。 “回来!将军!快回来!” 不知道是谁在喊,身后已经有利箭射出的声音传来,咻咻咻的声音从耳边穿过,北胡兵的惨叫声同时响起,身上密密麻麻的箭矢,让他们轰然倒下。 “快回来!” 陈小凤终于听清楚了,那是单飞虎的声音。她手上的剑还没再一次劈出,一个北胡兵踏着同伴的尸身,就像是一只突然出现的刺猬一般,倒在了她的面前。 对于北胡兵突然的疯狂,陈小凤有些猝不及防,开始下意识的转身就走。利箭射出的声音越来越是密集,整架云梯上,堆满了北胡兵的尸体,却依然有无数的北胡兵,不要命的踏着四处流淌的鲜血,奋勇冲来。 下一刻,陈小凤感觉到脚下的云梯在动,她瞬间跃起,轻盈的落在了关墙的墙垛上,大槐子推着身边的将士,赶紧退开了一处地方,让陈小凤可以从容的跃下。 转头间,云梯已经离关墙足足有一尺了,还在不断的向后移动着,让陈小凤也不由得心有余悸,要不是见机得早,自己很可能被云梯带着,远离了关墙,陷入北胡兵的重重包围之中。 她也看见了有北胡兵正在不断的将同伴的尸身扔下云梯,抢上前来,将那北胡将军几乎断成两截的尸身,抱了起来。云梯越退越远,也不知道北胡人喊着什么,几架云梯都开始缓缓的退去,他们似乎是选择放弃了进攻了。 “陈将军,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陈小凤愕然回头,大槐子却已经挡住了扑上来的单飞虎了,“站住!不得对我们将军无礼。” “无礼?”单飞虎瞪大着眼睛,嘴唇哆嗦着,都能够看见他额头上爆起的青筋了,他朝着地上呸了一声,“一个随时准备去送死的将军,还值得礼这个字吗?” “放肆!” “大槐子,让单将军过来。” 陈小凤发话了,大槐子只能恨恨的瞪了单飞虎一眼,挥舞了手上的单刀一下,才不甘的退到了一边,让出身后的陈小凤来。 “单将军!”陈小凤直视着单飞虎凌厉的眼神,“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哼!是吗?”单飞虎显得很是不屑,“那就好好说说。” 单飞虎的眼神,依然是那么的凌厉,“你还知道你是谁吗?大晋朝的上将军。上将军是吗?要是大晋朝的上将军,都是像你这般喜欢送死,轮也轮到单某来当这个上将军了。你当然可以死了,死了一了百了,老子可不想陪着你死。”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大槐子握着单刀的手,都已经青筋爆出,不断的颤抖了,只要陈小凤一声令下,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砍杀了单飞虎。 “你哆嗦什么啊?想杀本将军啊?来,往这砍,一刀不死就两刀、三刀。” 单飞虎轻蔑的看着大槐子,指着自己的脖子,大槐子手上的刀,越握越紧,已经开始慢慢的上提了。 “大槐子,滚一边去!” “将军,我······” “什么时候我说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大槐子没再说什么,提着单刀,转身走到墙垛边,看着关墙外如潮水般退去的北胡兵。他还是马上转过身来,盯着不远处的单飞虎,只要一有异动,他保证自己马上就会冲上前去。 “单将军,谢谢你!” 这实在是有够出人意料的,单飞虎这般说陈小凤,陈小凤却还开口说谢谢。一直围在四周的将士,都有些错愕,大槐子也是如此,只有单飞虎突然间笑了,“将军何出此言?末将可担不起。” “单将军关心别人的方式,比较特别而已,当然值得本将军的一声谢谢了。也不瞒单将军,我陈小凤,以前就是个山贼,打家劫舍我在行,行军打仗,那就是个彻底的外行了。若是我陈小凤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单将军随时说出来即可,小凤一定虚心受教。” 似乎所有人也都反应了过来,他们当中,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陈小凤的身份,只是能从她身上的甲胄,以及手上的玄剑,知道了她的地位。只是,她从前是山贼的这件事,他们并不知道,虽然初听到陈小凤自己说了出来,有些错愕,但更多的却是佩服。 在这关墙上,除了世代将门之外,大多数的将士都是普通的百姓,实在谈不上是好出身。只是当一个高高在上的上将军说出自己之前还是一个被人唾弃的山贼时,他们真的是由衷的感到敬佩的。 “那好,将军您听着。为将者,当知审时度势,运筹帷幄,而不是好勇斗狠,自以为是。如果你是这些将士的统帅,是告诉他们该怎么防御,该怎么进攻,该怎么流更少的血,去取得更大的胜利好呢?还是说······” 单飞虎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你自己觉得自己可以不顾个人安危,随时随地的身涉险境,让这些将士们为你担心,甚至是为了救你一个人而流尽了他们的鲜血,献出他们的生命,你才觉得痛快呢?” 第一零七章 青烟 “你要是直接死了,那倒是痛快了,只要抢回你的尸体就行了。你要是没死呢?是不是要让这些将士不顾一切的从这里跳下去救你啊?还是说,让本将下令打开关门,冲出去救你呢?这关门一开,谁也不敢保证北胡人到底会不会冲进来。别忘了,关墙后是千千万万的大晋百姓,是将士们的父母妻儿。” “如果你不是大晋的上将军,不出现在这里,这里的每一个将士,都没有任何的义务去为你牺牲,甚至是为你流一滴血。当然了,如果你离开这里,你的死活,就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关系了。” 陈小凤默然,脚下的关墙上,鲜红的血还在,那些被染得已经发黑的墙砖,也不知道曾经有多少先烈的鲜血,在上面流过,再渗透这墙砖里。她已经体会过战争的残酷了,虽然很是短暂,但鲜血不会是假的,那些死去的生命,也不会是假的。 “单将军,我能有一个请求吗?” “请说!” “能给我一身将士们的盔甲吗?” “能说明一下原因吗?” “我想请单将军能把握陈小凤当成您手下的将士,而不是什么上将军。在这里,只要单将军有任何的命令,陈小凤一定遵从。” “不用了!就是再换一百身的盔甲,也不能改变将军您的身份。在不影响将士们的情况下,将军您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了,前提是将军您必须能够保证好自己的安全,而不是让任何的一个将士为您担心。” “将军,属下知道了!” 单飞虎眼中的神色,已经柔和下来了,“将军,您知道您杀死的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 “他是北胡人有名的呼图。” “呼图?” “呼图是北胡人对勇士的尊称,能被赐以呼图的北胡勇士,不会超过十人。” 陈小凤有些惊讶。 “这个呼图叫做哈尔灿,他可不仅仅是北胡人的呼图,还是北胡王最喜爱的小儿子。” “什么?” “这是真的!”单飞虎反而在苦笑,“只有北胡人中最尊贵的那些人,才有资格在头盔上插上金雕的羽毛。只是哈尔灿这么一死,北胡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北胡人不是退走了吗?” “这只是暂时的。也许午后,也许明日开始,北胡人肯定还会发起攻击,为他们的小王子复仇的。而这攻击,一定会比今日的来得更猛烈的。” “是不是我犯错了?” 单飞虎摇头,“算不上!北胡人这一次本来就来者不善,想要趁着我大晋立足未稳之际,趁机过了祁山。就算是不发生这事,北胡人也不是说退走就会退走的。眼下比较麻烦的,还是那些新兵,他们根本就没上过战场,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流血。”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如果将军您愿意,和将士们在一起就行了。” “在一起?” 远处的祁山关,似乎特别的安静,北胡人应该已经退走了。离近了一些,鲜血的味道,也就越发的刺鼻,关内不远处,有浓烟升起,她已经看见一处处燃起的火堆了。 策马从关墙上冲下去,朝着燃起的火堆而去,她才发现,有不少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却也有不少将士,正抬着一具具生死弟兄的尸身,放在堆好的柴火堆上。有人开始点燃了柴火,烈焰升腾而起,淹没了那些死去的人们,却不知他们的灵魂,能否随着那青烟,直上云天。 陈小凤下马,静静的站着,大槐子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他跟着下马,同样静静的站在那里。 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时辰过去,燃起的烈焰,就已经密密麻麻的占满了关内的平地和小山坡,这还只是祁山关一处,别的地方呢? “悲伤又有什么用呢?” “老将军?” 有些熟悉的声音,转头处,范从禧正站在那里。 “战事一开,总是有人要死去的。我们不需要悲伤,因为他们死得其所。” 范从禧那冷冰冰的话语,让陈小凤心里有些震撼,短短的时间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老将军就没想过将他们好好的送回家里吗?” “非常时刻,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哪里有时间送他们回家啊!”范从禧稍稍抬头,眺望着南方,“他们都是好儿郎,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伤。也许是被砍开了胸膛,没有了胳膊,没有了腿,甚至是头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边军中便有了这样的规定,那些战死的好儿郎们,就用一捧干净的天火,将他们的灵魂送回家中,送到这青天之上。也许最终能够送回去的,是一捧灰烬,也许,只有他们随身的物品,穿过的衣服、军靴,还有用过的刀剑,拉开过的弓箭。” “这总比让他们的亲人见到他们无法全乎的样子,要更让人平静一些。也许他们的父母亲人,不至于那么的伤心过度。每次送这些好儿郎们到他们的家里,也都会记得告诉他们的父母亲人一句:他可全乎着呢!” 就连大槐子都红了眼睛,他转过身去,不敢看范从禧那深邃的眼睛,若是这里没有旁人,他也许会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范从禧抬头望望天空,“现在已经是四月了,转眼入夏,天也开始要热起来了。哪怕是再有千般的不舍,尸身也不能留下来过夜,最好是在战事的间隙之间,马上就处理了。时间长了,他们终究是留不住,反而可能给活着的兄弟,带来灾难。” “很可能只是一次不忍心,就会引发无边的瘟疫,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到任何地方。在这个时候,再多的怜悯,也抵不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范从禧叹息一声,似乎这一刻苍老了许多,“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也是用无数人的鲜血生命换回来的经验。” “也许有一天,老夫也会倒在这里,在这烈焰中燃烧,最终化成那一缕青烟,扶摇直上,回到自己的家乡。” 第一零八章 进击的小荷姐 “义之,怎么样了?” “回皇上,周世文确实不是自杀的。臣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周世文还吊在梁上,满屋子都是酒气。桌子上放着两个酒杯,明摆着他死之前正在和人喝酒。刑部的人也查了,他是喝醉了之后被人吊到梁上去的。” “怎么说?” “吊死他的绳子,在房梁上留下了很深的拉拽痕迹,一边的桌子上,还有半个脚印。” “半个脚印?” “对!那半个脚印,不是周世文的。另外,刑部的人说,那半个脚印是有人故意印上去的,正常人是不会这么踩桌子的,这明显就是凶手在故意挑衅。也可以侧面说明,凶手早就预谋好杀周世文了。除了这些痕迹之外,现场都被仔细的擦过了,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你是想说,查不下去了?” “刑部追查过了,没人见到昨夜有什么人进了周家,那些酒菜,也是周世文自己买的。还有那个鞋印,刑部也找到了鞋子了,是周世文自己买的,只不过还没穿过。郭大人说了,这个凶手,要么是周世文的熟人,要么就是两人有什么利益关系,这个时候,正在造火局查着呢。” “高途那边呢?” “供词臣都看过了,很完整。” “很完整?”李颌气结,这都是什么说法啊?不过,这好像也怪不了陈义之,他真的就是员武将,“高途都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只是陪着清河候审问,别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一问三不知?李颌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将陈义之吓了一跳,“好了,你出去吧!” 看着陈义之告退了出去,李颌才转头看向丁维,“丁相,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人啊?一问三不知?是要朕去请清河候回来吗?” “皇上,是不是清河候看出什么来了?” “什么意思?” “那些供词,臣也看过了,清河候打开的第一个缺口,就是硫磺矿的主簿辜鸿海。皇上您想,辜鸿海的背后是辜家,如果继续追查下去的话,恐怕夏家、王家和施家,也会被卷入其中的。” “哦!你是想说,他跑祁山去,实际上就是不想深入的去查?” “臣不敢肯定,只能说十有八九了。火药相关的几个矿,包括工部和造火局,说是在这四家人的手里也不为过,既然已经查出了和辜家有关了,照理说,清河候应该继续追查下去的。只是,清河候几句话,就把这些事情都推给了皇上您了。” “比如那个周世文,清河候只是下令保护现场,自己干脆找个理由,说不知道怎么查。以清河候这样的人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该怎么查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得罪这些人,干脆说自己不知道怎么查了。” “这小子!”李颌突然笑了,“贼得很啊!” 丁维也露出了笑容,“这也正常!清河候初来乍到,要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他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件事要是落在臣的头上,臣恐怕也会选择这样做。” “丁相,你就别给这小子说好话了。他如此奸滑,等回来了,朕一定要好好的责罚于他。丁相,你说朕罚他什么好呢?” “这个···这个还要皇上圣断。” “那就罚他给朕多做几回叫花鸡好了!”李颌看了一眼丁维,“丁相,你先别流口水,想吃,你自己求他去。” “啊······” 朱伦按照陈启的吩咐,在约定的时间去见了钉子,告诉他不用再追查火药的事情了。如今陈小凤和陈启都不在,朱伦就要两头跑了。他回到将军府时,刚刚过午,两位老夫人都小憩一下去了,只有胡小花,正拉着陈大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选择绕路走,自己跑去厨房,热了点剩菜剩饭,慢慢的吃了起来。 “三哥,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剩菜剩饭的,别吃了,我给你做一碗面条。” “不用了!”朱伦赶紧又扒拉了几口,“小荷姐,我这都吃饱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小荷姐看了一眼碗里,发现一大碗饭,朱伦都差不多快吃完了,也就作罢。她也没有离开,而是在朱伦的对面坐下,“三哥,听说军营里吃得不是很好,你有空就多回家里来,我做些好吃的给你吃。” “嗯!好!” 朱伦笑着答应着,抬头看了一眼小荷姐,小荷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他赶紧低下头去,把余下的饭三两口就扒拉进嘴里,顺手拿起碗筷和菜碗,往水池那走。 “放着,我来洗。” 小荷姐拦住了他,伸手就将碗筷抢了过来,朱伦只好拿着水瓢到缸里面打水,倒入木盆中去。 “小花婶子是不是也去找你了?” “是!” “大声一点,你不都是左将军了吗?” “是!” “那是哪家的小姐啊?” “什么哪家的小姐啊?” “你说呢?” 小荷姐把手中的碗扔入木盆中,溅起的水花,弄了自己一身,也溅了朱伦一身。 “侯爷已经下令了,女人不准进军营。” “那是不是我也不能进啊?” “这···不是!” “哼!那你回来做什么?找小花婶子的吗?” “当然不是了!侯爷不是出去了么,让我多照顾照顾家里。” “是吗?” 小荷姐转头,看着朱伦,朱伦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不敢看我吗?” “不敢!” “你到底还算不算男人?” 朱伦点头,接着又摇头。 “你不会是怕了吧?怕我一个寡妇会丢你堂堂将军的老脸了?” “当然不是!黄家怎么办?” “你一个大男人,这种事该怎么办还问我?” “我······” “你是不是真笨啊?等侯爷回来了,找他想办法去。” “侯爷?” 朱伦呆住,也许只能找侯爷了。只是,这种事要怎么开口啊? 小荷姐已经把碗洗好了,放回了架子上,转身看朱伦还在发呆,只好等了他一眼。 “你不敢去说我去说。” “敢!敢!” “那就好!这些天你就先搬回来住吧,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 “搬回来?” “免得你老是要跑来跑去的。” 第一零九章 我杀的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泥浆中除了飞溅起来的泥沫,已经有了扬尘,大地正在快速的干燥着。远处山上,萦绕着迷蒙的雾气,似乎是夏天就要回来了。 开始干燥的道路,也让陈启三人的速度快了许多,直到一条大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汹涌的洪水冲垮了大河上的桥,一问才知道,最少两天内根本过不了河,湍急的水流中,没有人敢冒着生命的危险,摆渡而过。 这里是八陉山和兴梁山最为接近的地方,两山之间留下了狭窄的河谷,陈启只能哀叹这突然间的大雨简直是造孽了。他直接就去找了当地的厢军,厢军却也无能为力,按照估计,最少也要一天之后才能开始修复被冲垮的大桥,什么时候完全修复,还不知道。 虽然祁山已经送去了许多的粮草,陈启却真的担心一旦桥修得慢了,粮草和援兵无法及时的送上去,他决定留下来和厢军一起想办法先修复大桥。 好在,大桥的七个桥墩都还在,被冲毁的,只是其中的两处桥面,其中较宽的一处,达到近三丈的距离,两个桥墩之间的桥面,全都不见了,另一处还不到两丈,桥面还有一大段都还在。 “回侯爷,这座桥年代久远,已经经不起山洪的冲刷了,等水流不那么急了,大概也要重建了。” “眼下前方军情紧急,刘将军不知道吗?” “末将知道。可以先花一两天的时间,修复旧桥,再在旁边搭一座简易的便桥,方便通过。” “一两天能修复?” “只是临时通行还可以,长期肯定不行,桥墩承受不住。末将已经让人到山上去挑一些比较高的树,只要拉下山来,就能先架在这断桥上,临时保障祁山的后援,还是可以的。” 陈启呆住,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这山上的森林茂密,找一些十几米高的树,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把这些树架在断桥上,再处理一下,铺上木板,不就暂时解决了吗? 原来,人家这厢军的专业,果然是没错的,古人,比自己想象的,那可要聪明多了。 “你看我做什么?” “我只是看一看,侯爷您惊讶的样子,难得一见啊!” 陈启瞪了韩虎一眼,“你说什么?没大没小的。” ······ “什么人?敢乱闯军营。站住···站住······” 马蹄声、呼喊声响彻了整个军营,巴福是第一个冲出去的,接着是刘家兄弟。军营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远远的三匹快马从营门处冲来,已经有人提着兵刃,冲了上去,想要拦阻那三人了。 “住手!” 巴福大吼一声,那三骑快马中,靠左的那蓝衣人,手上的长剑削断了一根刺过来的长枪,顺势沿着枪杆向下削落,长剑偏转,已经刺入孙通的胸口了。长剑拔出,鲜血狂涌而出,孙通嘴里也有鲜血喷出,轰然倒地。 巴福和刘二刘三,心胆欲裂,这可是山寨里的老兄弟,莫名其妙的就这样死在闯入军营的人手中了。他们根本就没空多想,狂吼着就冲了上去,几乎所有的将士,也都向前冲去,将那三人团团围住。 “王八蛋!” 巴福都红了眼了,高举着手上的单刀,高高跃起,那蓝衣人倒是想要反抗来着,却是不知道谁刺中了他胯下的马,那马受惊之下,唏律律的一声长嘶,前蹄离地,人立而起。蓝衣人一声惊叫,肋下不知是被谁手上的长枪扎了一下。 在惨叫声中掉落马下,他根本还没反应过来,无数的刀枪,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一颗人头滚到了一边,惊马的马蹄落下,瞬间就被踏成了稀烂。 “住手,住手,住手!”高途终于冲了出来,别人不认识马上的人,他可是认识的,这魂吓得都快飞了,“都住手!是太子殿下。” 人群的声音无比的嘈杂,根本就没人听他在吼些什么,他只好奋力的冲入,伸手把人群推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都住手,都住手!” 总算是有人听清楚了他在喊些什么了,慢慢的人群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那被活活砍死的马儿,还有已经几乎根本无法辨认的蓝衣人。鲜血流满了一地,李申却只是冷冷的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四周围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人们。 “高将军!” “末将在!” 高途都快哭了,他不知道死的是谁,但既然是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的,一定不会是常人的。从李申的脸色,他能够看得出来,这下真的麻烦了。只是,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他就算是想要阻拦也来不及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边的刘二,悄悄的扯了刘三一下,“老三,赶紧去告诉三哥。” 刘三愣了一下。 “赶紧去!” 他总算是清醒些了,转身就走。李申却是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来,“高将军,你可知道死的是谁?” “末将不···不知!” 高途在擦汗,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紧张。 “这是本王身边的吴兆辉吴常侍!” 吴兆辉?他可是皇上亲封的两位太子常侍之一,还是朝廷堂堂的正六品官员。 “你说说,无故杀死朝廷官员,该当何罪?” “这···末将······” “苏常侍,你来告诉他们。” “是,太子殿下!”苏逯也还高高的坐在马上,此刻还是心有余悸,方才还活生生一起前来的吴兆辉,此刻不仅是没有了头颅,还差一点就被人剁成了肉酱。 “吴常侍乃是朝廷的六品命官,依大晋律法,无故杀死朝廷命官者,灭三族!” “人是我杀的!” 巴福第一个站了出来,这个什么吴常侍的脑袋,确实就是被他一刀给砍掉的。 “我杀的!” “我杀的!” ······ 瞬间之后,巴福的身边,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这里全都是清风寨的老兄弟,在这一刻,却都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第一一零章 入宫求援 “果然是有江湖义气啊!”李申笑着摇头,“既然你们都认为自己是凶手,那就好办了。高将军,就麻烦你把这些凶手送入刑部的大牢,听候发落吧!” “这···这······” “这什么?”李申目光直视高途,“高将军可是想要违抗本王的意思?” “末将不敢!”高途在不断的思考,眼前的人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肯定是不能得罪的。而自己如今刚刚取得了清河候的信任,这件事要是做了,就等于是自绝于清河候,自绝于龙骧卫了,往后根本不可能再在龙骧卫立足了。 难道真的要回禁军去吗? 他真的犹豫了,只是转头处,看着这些毫不犹豫站出来的兄弟,他突然有些热血沸腾了,这多么像是在边关的关墙上,那些奋不顾身都要保护好身边兄弟的将士们,他仿佛此刻正站在祁山的关墙上,身边的这些人,就是他的兄弟,可以为之流血牺牲的兄弟。 他终于下了决定,抬头直视着李申,“太子殿下,末将如今是龙骧卫的右将军,这件事既然是龙骧卫做下的,末将自然也有嫌疑,做这样的事,有些不恰当。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你······” 李申真的被气着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欢呼声给掩盖了。龙骧卫的这些兄弟,原本对高途还有些防备,只是却也亲眼见识到高途选择了和大家站在一起。他们出身于江湖,最重的便是义气,这一刻也不禁为高途喝彩,齐声高呼:“高将军!高将军!” “苏常侍,你去一趟刑部,请郭大人过来一趟!” “是,殿下!” 李申就坐在马上,他是太子,当然知道这里没人敢动他了,他也见识到了这些人的顽固,知道这里的人,不可能独自离去的。他并不担心有谁跑了,跑了最好,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刘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马棚,骑着马就往外冲,他冲出去时,耳边还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却顾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城里冲去。 “让开!让开!” 急骤的马蹄声,嘶声的大喊声,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好在刘三还穿着他龙骧卫偏将盔甲,却也没人敢拦着他,只是议论纷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禁军的将军,如此在大街上策马狂奔。 终于冲进了上官街,正坐在皮货铺里的陈大山,听到了马蹄声,抬眼就认出了是刘三,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赶紧说了道别的话,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巡街的禁军也听到了马蹄声,这里可是上官街,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策马狂奔的。他们冲过来想要拦截,才看清了刘三身上的盔甲,都是稍稍一愣,刘三却已经直接冲了过去了。 刘三甚至没等马停下,人已经跃了出去,落在了台阶下。他疾步就往里冲,反倒把门房给吓了一跳。 “三哥呢?” “在他房里。” 在他房里?刘三总算是想起来了,搬离将军府时,朱伦就是和自己住在一个房间的。他急匆匆的往里赶,刚进大厅,就看见朱伦走了出来,朱伦正好打算回军营去。 “刘三······” “三哥,出大事了!” “什么事?慢慢说!” “太子带着人去了军营,杀了孙通,兄弟们也杀了太子身边的人了。” “什么?”朱伦真的被吓到了,眼下两位主家的都不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个做主的人,“是我们的人先动手的吗?” “不是!太子带人来,也没通报就冲了进来,这才起了冲突。是太子的人先动手杀了孙通的。” 朱伦稍稍松了一口气,“刘三,快!你去一趟祁山,先把将军和侯爷找回来。” “三哥,你呢?” “我进宫去求见皇上!对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两位老夫人,免得他们担心。” “我明白了!” 刘三急匆匆的就往外赶,朱伦也加快了脚步而出。他知道,刘三此去祁山,最快的话,也要三四天才能回来,这件事涉及了太子,这整个京城,也就皇帝能够压制得住他了,除了去求李颌,没有别的办法。 他只希望,两位可以当家做主的,能够及时的赶回来,否则的话,自己一个区区的龙骧卫左将军,根本无法阻止事态往任何的方向发展。 他急匆匆的上马,向着皇宫疾驰而去。看见有人策马冲了过来,已经有禁军提着长枪,上前拦截了。朱伦身着便装,赶紧下马,掏出了自己的腰牌,“龙骧卫左将军朱伦,有急事求见皇上。” “皇上正在休息,没空见你!” “事关重大,还请将军通报一声。” “不行!打扰了皇上休息,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龙骧卫与太子殿下起了冲突,此事非同小可,将军可担待得起?” “什么?太子殿下?您···您稍等!” 那禁军将军急匆匆的就去了,朱伦只能着急的在宫门外搓着手,走来走去。没过一会,他总算是见到了熟人了,“陈将军,陈将军!” 一听说龙骧卫和太子起了冲突,陈义之就急匆匆的赶来了,一出宫门,果然是一脸焦急的朱伦。 “朱将军,你随我来!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脚步匆匆,朱伦赶紧跟上,“具体事情末将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太子带人去了龙骧卫,杀了我龙骧卫的人,太子身边也有人死了。” “死了?”龙骧卫死了人,太子身边也死了人,看来,这太子和龙骧卫,是要彻底的对立了。一想到这里,陈义之突然觉得很是开心,有些幸灾乐祸了,“死的什么人啊?” “死的是龙骧卫一个叫孙通的兄弟。” “太子身边死的是谁?” “这个末将还不知道。” “哦!是吗?太子身边,哪怕只是随从,那也不是简单的人啊!” “就是因为如此,末将才来求见皇上的。” “那也是!陈将军和侯爷都不在,也就朱将军您能做得了主了。一会见了皇上,朱将军你可要仔细的皇上说说,毕竟龙骧卫的兄弟死了,也是大事。” “末将知道!” 第一一一章 李颌来了 “小吴,小吴,出了什么事了?” 陈大山又在街上看到了急匆匆狂奔而过的刘三和朱伦,连喊都没有听见,只好快步赶回将军府来。他当然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否则的话,朱伦和刘三不会这么急匆匆的。 “回舅老爷,刘将军急匆匆的回来,也不知道和朱将军说了什么,就走了。” “好,我知道了!” 陈大山知道,应该是军营里出了什么事了,得去看看。他转身急匆匆的就去了,倒是把小吴愣在那里,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这一个个的都跟吃了火药,着急忙慌的。 李申已经从邻近的军营调了禁军,团团将龙骧卫的军营围住了。郭兴刚刚带着人赶到,见过了太子,就黑着脸,带着人去验尸了。 孙通的死因很明显,胸口中剑,几乎一剑穿心。而他也问了,那血肉模糊,头颅滚落在一边,都已经无法辨认的,是太子常侍吴兆辉。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乱刀砍成了这个样子。 一边是太子,死的还是朝廷命官,一边却是新近崛起的龙骧卫,与禁军等同,也可以说是皇帝的亲军,哪一边都是不好相与的主。太子就不用说了,至于陈小凤夫妇,他自然也都见识过的,这两位,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眼下,这两位倒是不在,要是在的话,他真不知道,这京城会被闹成什么样子了。他甚至已经在开始猜测这两位到底会怎么反击太子的,皇上,到底又会站在哪一边呢? 而一切的事实,通过询问,他也大概了解了,很明显就是太子一方的问题,只是他是太子,自己又能怎么办呢?看来,这事只能交给皇帝去烦恼了,实在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能够管得了的事。 “郭大人,瞧得怎么样了?” “殿下,孙通死于胸口中剑,从左胸处入心,创口两寸三分,凶器便是吴常侍带来的这柄长剑。创口整齐外翻,表明凶器刺入后又快速拔出,从而导致死者大量出血而亡。从创口深入的角度来看,凶手应该是人在高处,向下刺落,而死者站在地上,才会形成这般的角度。” “正常来说,想要一剑刺中心脏,致人死地,除非凶手与死者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死者似乎毫无防备,这才导致胸口大开,被人一剑刺死。这就有些奇怪了,如果双方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照理死者应该是做好防备的,何至于让凶手一剑杀了自己呢?” “郭大人!”李申听得都快发火了,郭兴说了这么半天,似乎都是对那个什么孙通有利的。 “啊!殿下,臣接下来说的,便是另一个死者。” “嗯!说吧!” “另一死者,已经无法辨识身份了。不过,方才苏逯苏常侍已经提供了死者的身份,证实是常侍吴兆辉吴大人无疑了。”郭兴稍稍停顿了一下,咳了一声,才继续往下说,“死者面目全非,身上已无一寸完好的肌肤了。这倒是符合臣之前的推测,要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凶手是不可能下手如此残忍的。” “凶手残忍至极,出手毫不留情。但死者的致命死因,还是被人一刀断头,这头颅在断了之后,又被重物砸击,血肉模糊,已经无法分辨。至于为什么是一刀断头,因为断口处极为整齐,不是反复切割留下的伤口。” “为什么说这头颅是断了之后才被重物砸击的呢?因为除了头颅之外,尸身上并没有任何被重物砸击过的痕迹。而这砸中头颅的重物,已经确认了,就是死在当场的这匹马的前蹄,也就是说,死者的头颅,是被这匹马给踩烂的。” 郭兴已经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李申脸上的怒意了,他只能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相信有人肯定会报到皇帝那里去的,眼下只能先拖拖时间,等皇帝出现了,除了皇帝,没有人能摆平这里的事情。 “郭大人,你就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回太子殿下,此事涉及天子亲军,又涉及朝廷命官,刑部并无典例,只能上奏皇上圣断了。” “我父皇?”李申皱眉,这件事是早晚会被李颌知道的,到时候就难以控制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这事就不用麻烦我父皇了。郭大人你先等等,听说陈将军去了祁山,这龙骧卫,好像是清河候在主事吧?为何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清河候呢?” “回太子殿下,清河候昨夜连夜也去了祁山了。” “去了祁山?” 李申很明显的呆了一下,他本来就是来找陈启麻烦的,之前还以为那个偷偷溜走的龙骧卫偏将是去请陈启的,却没想到,这闹了半天,这正主根本就不在。但想想也是好事,正主不在,这里就没人可以做主了,留下的这些虾兵蟹将,那还不是任由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实话,他只是吩咐说给龙骧卫一个教训,至于杀人的事,完全就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他自己倒是没有想到。等到事情发生了,他倒是想到了干脆可以借题发挥一下,给陈启一个教训,既然陈启不在,那就别怪自己了。 “那是不是说,这里就没有一个可以做主的人了?” “朕做主行不行!” 这声音来得实在是突然,转头处,人群开始让开,李颌穿着一身淡黄色的丝袍,正大步而来。李申知道事情不好办了,之前有听到马蹄声,到了营门前就停住了,他倒是没有在意,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李颌。 李颌却是到了营门口,本来要直接往里去的,却见除了外面有禁军围着之外,军营里一片静悄悄的。他知道事情应该已经控制住了,干脆便只带着丁维和朱伦,还有跟着来的小邢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们进来时,所有人都正静静的看着郭兴带人验尸,一时竟是没人发现,自然也是将郭兴和太子的对话,一一落入耳中了。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副得意的样子,李颌终于忍不住发声了。 第一一二章 少年妖孽 “都起来吧!” 面对这跪满一地的人,李颌的心情却怎么都好不起来,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不应该是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人才对。一方是自己的儿子,大晋的太子,另一方是自己倚重的军方重臣。 哪怕这个时候,龙骧卫还没有成型,陈小凤夫妇也还没站稳脚跟,但他关心的是,这件事情只要稍有处理不当,影响的可不仅是龙骧卫,还可能对整个军队造成动荡,特别是那些新募的将士。 这对刚刚立国的大晋,绝对会形成极大的打击,让李颌也左右为难起来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谨慎处理。 “朕倒是想要听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李颌瞪了李申一眼,“就由你先说吧!” “是,父皇!”李颌黑着脸,目不斜视,李申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想什么,这让他有些忐忑了。如今的李颌,已经不是当初的三晋节度使了,也不是李申所完全熟悉的那个儿时的慈父了。 “儿臣刚进京,想着和清河候爷还没正式的见上一面,就带着吴常侍和苏常侍,想着先来拜访一下清河候。只是没想到,刚进军营,就遭到了龙骧卫的围堵,刀枪齐出。吴常侍为了保护儿臣,不得以之下出手,伤了龙骧卫的一个将士。” 无数人已经怒目而视了,李申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没想到龙骧卫竟然如此残忍,杀了吴常侍。父皇,您也看见了,吴常侍死得如此凄惨,可不是儿臣在信口雌黄,还请父皇做主,还吴常侍一个公道。” “等等!” 李申刚刚说完,一个还稍显有些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犹如在平静的水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声音来处,却没料到是徐行简走了出来。 如今的徐行简,已经不是那个被从雪地里救出来的孩子了,一身白色的长衫,白嫩的肌肤,剑眉星目,儒雅中带着英气,这都在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身上,展露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当他站出来的这一刻。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佩服于他的勇气,特别是他此刻竟然镇定的看着李颌,一丝慌张的样子都没有。皇帝没有开口,自然也没人敢开口,只有龙骧卫的这些兄弟,隐隐的为徐行简捏了把汗。 “少年人!”李颌终于开口了,他甚至有些羡慕,陈小凤和陈启已经够让他惊艳的了,眼下却又有一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却在这个时候,敢于镇定自若的站出来的少年,“你是谁?有何话想说?” “草民徐行简,曾经是镐城太学的学生。”镐城太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要么达官贵人的子弟,要么就是品学兼优的学子,“草民原本只是暂住在将军府的,蒙清河侯爷看重,到此教授龙骧卫的将士们读书写字的。” “至于草民为何这个时候站出来,有三大原因。其一,草民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其二,将军府虽然对草民有恩,但草民也算不上是龙骧卫的人,这种事情,由着太子殿下和龙骧卫各执一词,难免有失偏颇。”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草民相信皇上您胸怀天下,应该会给草民一个说话的机会的。” 这算不算是陈家又出来的一个妖孽?小小的年纪,说话却有礼有节,进退有据,李颌甚至有一刹那的失神,“徐先生,请说!” 李颌竟然称呼徐行简一声先生,所有人都有些意外,李申却知道,事情估计要坏了,自己的父皇,最是喜欢那些有才学的人,特别是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什么徐行简,年纪这么小,肯定是更刮目相看的。 “父皇······” “闭嘴!”李颌直接让李申闭嘴了,转头时,正色看着徐行简,“徐先生,您可以说了。” “是,皇上!”徐行简稍稍躬身为礼,等站直了才开口说道:“其实,这件事情真的不怪太子殿下。” 一片愤怒的骚动,只有李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谁又会想到,徐行简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第一句话,会给李申开脱呢?只有李颌和丁维,脸上都是若有所思,这个少年人,有些不简单啊! 徐行简却不管那些骚动,继续说道:“怪只怪,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未能尽到自己的职责,未能规劝太子殿下不要强行闯入龙骧卫的军营。” 李申脸上的喜色已经消失不见了。 “太子殿下身为大晋储君,身边的常侍,本应起到随时引导规劝之责,让太子殿下不至于犯错。只是这二位,不行规劝也就罢了,却又仰仗太子殿下的威势,任意冲击龙骧卫的军营,难道他们不知道龙骧卫是天子亲军吗?太子年少无知······” “住嘴!” “李申,放肆!”李颌脸色铁青,不仅仅是因为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数落自己的儿子,更因为李申的不冷静,让他无比的失望。 李申只能闭嘴,李颌却沉着脸,转头看向了徐行简,眼前的这个少年,到底无知无畏,还是别有目的呢? “你继续说!” 李颌从尊称徐行简为先生,到您,到如今的你,谁都听得出来李颌话里的怒火,不禁都为徐行简捏了一把冷汗。只是,连太子插话都被训斥了,谁又敢在这个时候多嘴呢? “太子殿下,年少无知。”徐行简又说了,只是谁都知道,李申如今已经二十六岁了,怎么还能用上年少无知呢?李申更是咬牙切齿的盯着徐行简,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却只是受小人误导罢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用来形容徐行简,再恰当也不过了。 “这小人,眼下就有两位,一位无端冲撞龙骧卫军营,已然死在乱刀之下,倒是罪有应得了,因为他本来就该死。只是,龙骧卫乃是皇上的亲军,龙骧卫的将士,却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了,草民恳请皇上给冤死的孙通,给龙骧卫将士,也给大晋将士,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第一一三章 皇帝也会老 “你要朕给什么交代呢?” 李颌的嘴唇都有些颤抖了,怒火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和李申同样想着皇帝能够发火的,还有苏逯,他真恨不得之前就见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有人一不通传,二不表明身份,又直接冲击皇上您的亲军,杀死您的亲军将士。请问一下郭大人,这应该定的什么罪?又该如何按律处罚呢?” “这······” 徐行简突然转向了郭兴,实在让人意外,郭兴不禁心里暗骂,你这小子想要找死,为何非要扯上老夫啊? “郭大人,他既然想知道,那你就好好的告诉他。” “是,皇上!”皇帝发话了,他郭兴也只好如实回答了,“以这位徐小兄弟所言,按律应为意图谋反,判斩立决,夷三族男丁。” 苏逯连脸都青了,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只是谁都听得出来,郭兴还是耍了一个心计的,故意说是以徐行简所说,而不是眼见的事实,无疑就是给这件事的最终定性,留了一个后手了,毕竟这涉及太子,太子的三族之内,自然也包括皇帝了,只能交给皇帝处置。 徐行简看见了李颌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了,他没打算让李颌开口,因为李颌是皇帝,一旦说出什么话来,那是无法更改的。 “草民认为,这件事情,龙骧卫也有错,身为天子亲军,竟然不认识太子殿下,实在不该。”到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甚至还不知道徐行简如此转来转去的,到底要说什么,“但人毕竟死了,凶手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此事若在扩大到无辜人的身上去,难免有违天和。” “凡事总有个起因,这起因便归咎于两位太子常侍的不作为。草民个人认为,吴常侍既然已经身死,死罪可免,其行难饶,应于龙骧卫军营门口,暴尸三日,以赎其罪,以儆效尤!” 四周一片议论声起,最少在场的龙骧卫的将士都知道,太子终究是太子,再怎么样,皇帝也不可能砍了他的脑袋的。而凶手已然伏诛,但毕竟是朝廷命官,如果能够免掉一众兄弟的罪,那已经算不错的了,暴尸三日,自然也更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了。 而对别的人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解决的好办法。 “当然了,太子殿下和苏常侍,虽然没有伤人,但毕竟也涉及此事,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罪责,草民不敢妄言,就只能请皇上做主了。不过······” 他故意顿了一下,又让有些人稍稍放下去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草民有一个请求,就是不知道皇上您答不答应。” 竟然还有请求,李颌的目光,凌厉得都快可以杀人了,“说来听听。” “草民以为,太子殿下如今缺的并不是常侍,而是一个老师。恰巧呢,草民这个人比较好为人师,除了龙骧卫的事情之外,草民愿意不辞辛苦,分出一半的时间,做一做太子殿下的老师。” 四周一片哗然,谁会想到,这样的话,竟然出自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之口呢? “你······” 李申直接爆起,却看见了李颌转头望来的目光,他只好恨恨的闭嘴,乖乖的站在了一边。 “徐先生好大的口气。” “不敢!不过,草民讲课的时候,陈将军和清河候,倒是经常来听。” “先生要朕封你个什么官好呢?太子太傅!” “不敢!草民只愿意做个教书先生。至于功名,草民自信还有这个能力自己考一个。” “先生果然有大志向!那朕就在明年开春闱,等徐先生来。” “好!” 谁都没有想到最终会是这个结果,似乎是皆大欢喜了,但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 “小邢子!” “奴婢在!” 李颌依然面无表情,小邢子只能快步上前,躬身站着。 “传朕旨意,孙通守卫军营,不幸殉职,为彰其忠勇,封世袭清河县男,速寻孙家后人承继。太子常侍吴兆辉,擅闯军营,削职为民,擅杀朕之亲军,罚营门暴尸三日,以儆效尤。太子常侍苏逯,未能恪尽职守,削职为民,永世不得录用。” 苏逯已经瘫倒在地上了,李申的脸色,尤为的难看,这分明是给自己难堪啊! “太子李申,御下不严,废其储君之位,降为晋王,回晋王府闭门思过。” 李申惊呆,众人也是如此,谁会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让太子之位被剥夺呢?一国储君,那可不是说废就废的。李申自己,自然也不会想到是这种后果,抬头向着李颌望去,却见李颌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不由得心灰意冷。 “另聘徐行简徐先生为晋王府西席,每日上午两个时辰,教晋王读书知礼,脩金每月精米五石,钱百贯!明日起入晋王府授课,可随意来去。晋王需以师礼相待,如有怠慢,朕定惩不饶。”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人意料,李颌却也已经带着李申走了,也就成了事实。 “徐先生,谢谢你!” “三哥,您见外了,我的命,还是您救的呢!还是叫我小徐吧,先生这两个字,听着总有些不舒服。” “好!那三哥就不客气了。不过,太子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一些,为何还要和他扯上关系呢?” “三哥,他好歹也是太子,虽然现在不是了,但谁都知道皇上最为看重的便是他了,皇上虽然废了他的储君之位,却另封为晋王。您想啊,这里是大晋,皇上又为何要封他为晋王呢?陈家如今可以说是与他的嫌隙更大了,希望我可以帮陈家这个忙,缓和一下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原来如此!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只是太子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三哥您放心,我自有打算,保准三天之内,会让他亲自上门道歉的。” “这······你可不要勉强,实在不行就辞了这西席吧!反正,这太子也早就得罪过了,我们也不怕多得罪这一回。” 徐行简摇头,“早晚有一天,皇上是会老去的。” 第一一四章 狼牙 “朕总有一天会老的,偏偏这小子不成器啊!” “皇上正当壮年,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您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晋王一向稳重,不过是被儿女私情一时迷惑罢了。” “成大事者,岂能眷念着儿女私情。” “皇上若是换个角度看,晋王殿下这也算是一种执着,成大事者,犹执着耳。” “你倒是会为他辩解。” “臣这可不是在为晋王殿下辩解。皇上器重的清河候,不也如此吗?为了陈将军,他可是连性命都不顾的。再说了,陈将军这样的女中豪杰,实在不是常人敢看上的,他清河候不是常人,晋王殿下,自然也不是常人。” “你这是在安慰朕吗?” “臣只是在陈述事实。再说了,这件事,也许对晋王殿下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好事?” “晋王殿下一生顺遂,只是磨砺少了,从来没有跌得这么惨过。跌倒了不怕,能爬起来继续前行的,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这倒也是!”李颌点头,“就是不知那徐行简,是否真的如他所说,有资格给申儿当这个老师了。丁相,朕看向你时,你为何点头啊?” “臣查过这个徐行简,还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可是镐城太学数一数二的学生,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学问,博古通今,镐城不少的官宦子弟,都以能够结交他为荣。晋王殿下在镐城这么多年,想必也是听过他的名头的。” “哦!朕正担心申儿会排斥他,这下倒是放心了。只是这徐行简,怎么会到的陈家的?” “去年谭张合围镐城之前,徐家将他送了出来,原本是准备回老家邢州避难的。只是路上遇到了凶险,在八陉山被陈家的人给救了。徐家是开米店的,听说徐家在镐城的家在城破之后,被人给哄抢了,亲人全都死于非命。徐行简如今,也只能算是一个孤儿了。” “他邢州老家没人了吗?” “都是一些远房的亲戚,他一家从邢州搬到镐城,已经近百年了。” “那也算是身世清白了。”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怎么这些妖孽,都到了陈家了。” 李颌感叹,丁维只能苦笑,“这也是天助我大晋,让皇上能得到如此多之良才。” “你少拍朕的马屁了!对了,陈家的两位老夫人也来了有些时间了,过得可好?” “还行!听说这两位老夫人都闲不住,在后院里开荒种菜呢!” “开荒种菜?” “是的!似乎陈家天生的就喜欢和田地打交道,特别是清河候。去年进京前,清河候就带着人,在清风寨附近开荒,还准备引水灌溉。他们到了八陉山之后,还没开春,清河候又带着人,准备开荒了。要不是臣去得及时,估计八陉山都要被清河候给挖完了。” “真没想到,清河候竟然还有这等爱好!” “陈家以前也是穷苦人家,有这样的爱好,倒也说得过去。” ······ 蓝色的天空,早晨的太阳刚刚从东边的山谷内跳出,远处就能听见隆隆的马蹄声了。关墙上所有人屏息而待,陈小凤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铠甲了,就连大槐子也是如此。倒是昨夜才赶到的钱老七,一身禁军将军的铠甲,是那么的锃亮,却又站在两人的身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远处,韩琦与单飞虎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狼烟就在他们的头顶,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的刺眼。 看到远处浩浩荡荡的北胡大军,陈小凤就知道,北胡人真的是来报仇的,进攻的重点,也肯定是放在祁云关了。好天气也让视线可以看得更远,北胡人在关外的山道上,绵延不绝,一直望不到尾。 谁都知道今日一定会是一场苦战,祁云关内,甚至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万的边军,随时准备替换关墙上的将士,应对这场苦战。更何况,陈小凤已经看到了三个头插鸟羽,身披铠甲的北胡将军了。 她已经简单的了解过了,猜想中间马上那一身金甲的,应该就是北胡的太子坎布突了。坎布突是这一次北胡大军的统帅,同样的,也是北胡的呼图之一,这些年北胡南下,几乎都是以他为主帅的,绝对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方形高大的盾牌,在瞬间就形成了一堵墙,甚至能够听到盾牌之间相互碰撞的咔咔声。陈小凤有些惊讶,她之前所见的盾牌,几乎都是圆形的。这应该才是北胡大军真正的精锐,相比起今日所见,昨日那些北胡兵,真的就如同是散兵游勇了。 这也让他知道,一直以来,作为北胡人进攻的主要方向,祁山关到底是有多难了。 她突然看见,从北胡大军的中军处,有两队士兵正向着两边的山上散开。密林遍布,怪石嶙峋,北胡人这是要做什么呢? “将军是在疑惑北胡人想做什么吧?” 陈小凤有些错愕,转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韩琦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韩将军!” “北胡人也不是傻子,坎布突更不是傻子。我们有关墙作为屏障,居高临下,本来就占了很大的便宜。北胡人是马上的民族,对攻城战一向都不擅长,但并不代表他们就甘心被地势所困。” “这十几年来,坎布突一直在训练一只精锐的步军,准备用来攻城掠地,弥补骑兵的不足。这支精锐的步军,有八万人,叫做狼牙,意思就是出动时,像野狼的牙齿一般的锋利,可以轻易的撕碎对手。” 韩琦叹了口气,是对面前这个对手的敬佩,“从两边山上去的,便是狼牙。这些狼牙兵训练有素,这崇山峻岭,说如履平地有些夸张了,但却也难不倒他们。他们每人身上配有一条绳索,绳索的一端,绑上形如狼爪的五爪铁钩,攀岩爬树,不在话下。” “而他们上山,自然是为了抢占关外两边的高地了,从高地上,虽然无法上关墙,但弓箭的杀伤力,却是极大,完全可以对某一段关墙形成压制。” 第一一五章 雁翼阵 陈小凤抬头,果然在两侧,还是有不少高出关墙的山头的,即使是离关墙不远的地方,也有一些和关墙差不多高低的地方。若是北胡兵站在那里射箭,对守关的将士,肯定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这一点,陈小凤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那有什么应对的方法吗?” “只能以弓箭兵应对。”关墙上靠两侧的地方,果然许多弓箭兵已经取下了背上的弓了,“这些高地,也必须在离关墙一箭之地内才能起到大的效果,如此一来,狼牙能够利用上的地方就少了,相对的人数也就少了。” “这个时候,以人数上的优势,多浪费些弓箭,就能对狼牙形成压制,抵消他们的威胁。只不过,所被牵制的人数,却是要多了一些。当然了,还有一个最为让人头疼的问题,这些狼牙兵,都是通过精挑细选的,每一个都臂力惊人,这一两年,射程是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难以对付了。” “那为什么我们不训练出一支精兵,专门来对付狼牙呢?” “这倒也有。只是,关墙太长,这祁山十三个关口,我们无法预知北胡人到底会让狼牙兵从什么地方进攻,只能分散开来。如此一来,在兵力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不如狼牙的。双方交锋,狼牙虽然也有损伤,却都不大,倒是我们的将士,损伤不少。” “如此被动挨打怎么行?就没想过主动出击吗?” “谈何容易!要是能主动出击,我边关将士,也不用受北胡人这百年袭扰之苦了。这些狼牙兵,可不止是步军,同时个个弓马娴熟,上了马,便是一等一的骑兵。再说了,坎布突可是把狼牙兵当宝一样的护着的,哪一次出行,都会有大队骑兵护送狼牙。” “更重要的是,大晋只有云州牧场,所产战马数量有限,在脚力上,也不如关外常年在万里大漠中奔走的战马,只要时间一长,很快便会被落下的。到时候,一旦孤军深入,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份了。” 陈小凤默然,转头处,却见北胡大军依然列阵在那,阵型整齐,除了随风猎猎的战旗之外,似乎是纹丝不动,一点要进攻的意思都没有,“韩将军,坎布突这是打算等狼牙就位吗?” “将军看出来啦?”韩琦脸上带着微笑,“坎布突一向沉稳,不是哈尔灿这种鲁莽的货色,没有狼牙的帮忙,他是绝对不会开始进攻的,那样伤亡太大了。你看他虽然驻足在一箭之地外,却还用方盾列在阵前,防着箭雨偷袭,就知道他有多谨慎了。” “还有,他将步兵列阵在两边的山坡上,也可以防着我方骑兵突然出关偷袭,只要我方骑兵一接近阵前,两边的山坡上,居高临下,万箭齐发,即使是人有盔甲盾牌可以挡住,战马也无法防护,还没到阵前就都中箭了。” “这个阵型,若是在平地展开,叫做雁翼阵,形同大雁的双翼,护着中军的两翼。而一旦进攻时,两翼收缩,便成了一字长蛇阵,中军在前如利箭,两翼如镰刀,很难以被击溃。” 陈小凤倒是在兵书上见过这两种阵型,只是这却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要不是这关外的山道狭窄,这雁翼阵展开,该是何等壮观啊! “大军若是败退时,这雁翼阵的双翼,就像是大雁展翅高飞般,向前突进,万箭齐发,可以掩护中军后退。正常的情况下,想要破解这雁翼阵,却也方法无数。第一,以快马绕到对方侧后,两面夹击,令敌无法首尾相顾。只不过,在这狭窄的山谷之中,这根本就不可能。” “第二,若是兵力占优,以雁翼阵对雁翼阵,对方必败无疑。第三,兵力相当时,若是不想伤亡过大,那就要用到这方形盾了。以方形盾护卫两边,盾牌之后,以两列长枪兵守护,之后是短刀兵。” “短刀兵?什么是短刀兵?”这是兵书上所未有的,陈小凤自然好奇。 “这短刀兵,是老将军自创的。顾名思义,短刀兵身上都带着一把尺长的短刀,利于近身肉搏。江湖中有一寸短一寸险这句话,将军您想必也清楚。在双方短兵相接时,不管是长枪还是单刀,用起来就不那么便利了,短刀则能发挥其灵动的优点,给敌人致命一击。” “原来如此!”陈小凤也不禁感叹,原来战事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道道。 韩琦看着陈小凤一副受教了的样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再来说这第四种,那就是兵力相差甚远的对阵了。正常情况下,如果兵力相差甚远,对方只要一阵冲杀,便能开始打扫战场了。但也有力求稳妥的,便会布下这雁翼阵,以最小的损失,歼灭对方。” “而这个时候,弱势的一方,有两个选择,一是赶紧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二么,就是被围得无路可退的,就只能想办法破阵,突围而出了。而这,就不得不说雁翼阵的最大弱点了,那就是这雁翼阵的双翼,通常为了灵动,不会用太多的兵力布置。” “这就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了。先以一字长蛇阵直冲敌方中军,这个时候,敌方若是也用一字长蛇阵应敌,兵力是集中了,却不能形成合围,也给了对手逃脱的机会。所以,雁翼阵依然是最好的包围阵法。” “而一字长蛇阵最大的优点便是灵动。说是一字,其实是千变万化的,以蛇头为主,可随时如灵蛇般变动方向,在接近敌方中军时,若是突然变换方向,攻击其两翼中的一翼,如尖刀般刺入,可有奇效。” “只是切记一点,这战场上的阵法,千变万化,两军对垒,局势是瞬息万变。要用什么样的阵法,还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天时自不必说,地利就如眼前之峡谷,如此狭窄,根本无法讲究阵法。” “而战场上的人和,便是要知己知彼了。骄兵必败,疲兵必衰,哀兵必胜。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对手是谁,了解你的对手,你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第一一六章 空有大志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为将者千里挑一,为帅者万里无一,什么样的将帅,就会带出什么样的兵来。了解你对手的将帅是谁,身世来历、性情脾气,甚至是他的喜好,他不喜欢的东西,都要了解。” “就比如眼前的坎布突,为人谨慎,总是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先想个明白,要把所有能够想到的问题都提前准备,让他的每一个思路都无懈可击。他会等到把一切都先做好了之后才进攻。可是,为什么他偏偏十几年了,都无法踏过祁山一步呢?” “谨慎是好事,但过度谨慎,就变成坏事了。所谓的兵者诡道也,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你再谨慎,终究是人不是神,真的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吗?你在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准备这些事时,你的对手,也并不是躺着睡大觉,他们一样也在准备着怎么来应对你。” “当然了,他也低估了我大晋将士保卫家国的决心。没有人喜欢流血牺牲,只是当这些将士的背后,有他们的乡亲父老、亲朋好友,有他们热爱的家国时,流血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高耸的云梯,已经缓缓动了,韩琦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要开始了。记住了,你现在不是将军,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士,一切听命行事。当然了,刀枪无眼,记得保住你自己的命。” ······ 徐行简踏入晋王府时,到处都是被摔破的盆栽,飞溅的泥土,碎裂的花瓶,撕烂的字画,倒地的桌椅。所有人下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更不敢踏入大厅一步,只有李申占据着晋王府偌大的大厅,瘫在一张靠椅上,一动不动。 还穿着昨日风尘仆仆的衣服,失神的双目,一脸的胡茬,显然是一夜没睡,他也睡不着,这一切似乎都不出徐行简所料。旁边的桌上,还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送上来的,徐行简毫不客气的扶起一张靠椅,悠闲的坐着,开始吃了起来。 这晋王府的糕点,还是做得不错的,清爽可口,熬得稀烂的莲子羹,莲子入口,轻轻一咬,就化成了泥,鲜香绵柔。 总算是吃完了,徐行简甚至还打了个饱嗝,拍了拍小肚子,走到天井处,清早的阳光落在身上,惬意极了。 “小子,你太猖狂了,是想死吗?” “哦!原来你还没死啊?”徐行简笑笑,“还知道说话就好。” “你是来看本王笑话的吗?” “当然不是!”徐行简摇头,“我是来拯救你的。” “拯救?拯救个狗屁!” “你都还能自称本王,那就还有救。” “哼!本王知道你是谁,收起你那好为人师的嘴脸吧!趁着本王还没发火之前,滚。” 哐当叮锵的声音,将李申吓了一跳,却是徐行简将只剩半个的花瓶,狠狠的踢在了墙上,碎裂的瓷片,四处飞洒,不少都落在了李申的身上。 李申刷的站了起来,“王八蛋,老子杀了你。” 徐行简就站在那里,李申冲来带起的风,让他的衣襟和发丝,飘扬了起来,又慢慢的落下。李申的手,离他的咽喉,不到两寸,却又停住了,“你倒是不怕死。” “不!这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只不过,你认为我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倒不如先留下来看看,到底为什么我会这么狂,竟敢狂言要做你的老师。” “该死的,你怎么会知道本王的想法?” “猜的!当然了,谁都知道你并不是一个鲁莽易怒的人,要是这么长时间了,你都还没冷静下来,那就枉为大晋太子了。” “你当我还是太子吗?” “当然是了!你不会以为皇帝是想要换太子了吧?那你就想错了。这里是大晋,皇帝要是真的想换太子,你就不会是晋王了。不要告诉我,你不明白晋王意味着什么?” 李申默然。 “当然了,因为你的鲁莽,皇帝确实是生气了,将来你能不能坐回太子的位置上,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本王很好奇,你为何会如此的冷静?” “你尝过所有的亲人都死于非命的感受吗?”徐行简竟然红了眼,“当痛苦到连面对死亡都不在乎的时候,你也会一样的平静。” “你家里人都没了吗?” 李申有些惊讶,他听过徐行简的名头,却不知道徐行简家里发生的事情。 “是的!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这和本王有何关系?” “当然有了!然道晋王殿下没想过统一天下,将来成为晋王朝的皇帝吗?” “你······你是不是想死?” 徐行简露出了一些轻蔑的微笑,“我只不过说出你心里的想法罢了。我尽我所能,助你一统大业,你帮我报仇,杀了谭张,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你倒是很有自信?” 李申的眼中都在放光了,徐行简短短一句话,给他带来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是自信还是自大,那就要看晋王殿下等不等得起了。” “什么意思?” “一来,我如今只是个寄人篱下的穷酸书生,即使想要帮你,那也是有心无力。二来,晋王殿下的胸襟还不够广,比起皇上,那可差多了。” “你······” “殿下先不要否认!大晋初立,皇上正是急需人才的时候,殿下却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来,能算得上胸襟宽广吗?” “哼!” “我知道殿下已经冷静了下来了,想必其中的利弊,殿下也都想到了。只是殿下没想到的一点是,大晋如今完全是皇上在撑着,而不是你晋王殿下。”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 “知道就好!所以,晋王殿下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陈家去道歉。” “道歉?你是无知还是糊涂?” “无知也好,糊涂也罢!可若是晋王殿下连这一点点的屈辱都不能忍下,又怎么可能成为一个胸襟宽广的人呢?空有大志又有何用呢?” 第一一七章 冤家路窄 刘三也被洪水拦住了去路,过不了河,原本想着先住下,一摸兜里,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银子。这也是着急了出门,但好在他一身禁军的盔甲,直接去找当地的官府就行了。 一番酒足饭饱,人家问起他的来意来,才知道是为了找清河候来的。这倒也巧了,陈启正在后宅里歇着,见上面却已经快到半夜了。出了这种事,陈启哪里还有心思去祁山,巴不得直接飞回龙城去。 带着韩虎、仇老酒和刘三,连夜赶路,总算是在亮后到了龙城的北门。从城中穿城而过,是最近的距离,一路快马而过,却也没人敢拦着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禁军在城中快马疾驰。 终于是出了南门,离军营已经不远,甚至已经能够看到营门口挂着的白灯笼了。营门边上,高吊着一具无头尸体,看着那身上衣服的颜色,不像是龙骧卫的兄弟,“刘三,那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昨杀了孙通的那个人。” 总算是近了一些,可以见到尸身边上,还吊着一颗头颅,正随风慢慢的晃动着,血肉模糊,却已经看不清楚脸了。 “侯爷,没错了,就是他。” 前面,却也有两匹马,刚刚停在了营门前。 “那是徐吗?” “好像是!” 徐行简就坐在一匹马上,也不知道李申是从哪里给他找来的这匹马,配上他的身材,倒是正好。 “刘三,另外一个是谁?” “好像···好像是太子。对,昨他穿的就是这身。” “过去看看!” 徐行简和李申已经在营门口下马了,准备步行进入,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转头望去,自然都一眼认出了前面的陈启来了。 陈启下马,将马缰交给了韩虎,他并不知道,为何徐行简会和太子在一起,但这是太子无疑了,他曾在卢府见过,对这个差点抢了自己女饶太子殿下,他可是还有印象的。这简直是冤家路窄啊! “侯爷,您总算回来了!” 陈启向着徐行简点零头,一旁的李申,却也有些诧异,他是没想到陈启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这人是谁?” 李申心里的火,瞬间就上来了,他当然知道,陈启肯定是认识自己的,此刻却一副冷脸,斜着眼看着自己问,摆明了就是给自己难堪了。只是,他还记得自己刚刚答应过徐行简要修身养性,心里就算有火,也只好暂时忍住了。哪怕是对面的陈启,用带着恨意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也只能当没有看见了。 “侯爷,这是晋王殿下。是来给孙大哥上香的。” 太子李申来给孙通上香?不对,什么晋王殿下? “晋王殿下?什么时候这大晋朝,多了一个晋王殿下啊?该不会是假的吧?” “你······” 李申哪里忍受得住,正想发火,众人却惊讶的发现,徐行简竟然伸手拍了拍李申的肩膀,李申要出口的话,奇怪的咽了回去。徐行简本来就要比李申矮上许多,他这般去拍李申的肩膀,却只能踮着脚尖,难免有些不伦不类。 这个时候,却没人笑得出口,“侯爷,因为昨日发生的事情,皇上已经降旨,罢去了太子储君之位,降为晋王。蒙皇上的恩典,让我过去教晋王殿下读书。” “呃······”一片惊讶中,陈启差一点噎住了,李颌竟然会让徐行简去教李申读书,也太出乎人意料了。只是,徐行简什么时候这么大本事了,竟然敢直接拍李申的肩膀,李申还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侯爷,昨日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一会再和侯爷。晋王殿下如今已经知道是自己错了,今来,除了给孙大哥上香外,也是来给龙骧卫的兄弟们道歉的。” “是吗?那请吧!” 这倒是让李申有些意外了,陈启就这么让自己进去了吗?他甚至有些犹疑,陈启却已经又开口了,“老酒,请二位进去,不要怠慢了。” “是,侯爷!”仇老酒虽然不愿意,但陈启既然吩咐了,他也只得听着。他当然明白陈启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担心这李申进去了,兄弟们不欢迎他,给了他冷脸看,“晋王殿下,您请!” 人家都请了,李申只能往里走,他也真担心再在这里待下去,光是看着陈启这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就一肚子火了,要是再忍不住,闹出什么事来,父皇那里还真不好交代,这太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回来了。 “刘三,等他们这二位走了,吩咐下去,以后不管是将军府,还是军营,不准徐行简踏进一步。还有,去把徐行简的东西给打包好,送他晋王殿下府上去。” “侯爷?” “照着做就好了,啰嗦什么?”韩虎瞪了刘三一眼,“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然不能让他进门了。” 刘三愣了半晌,想想韩虎的话确实有道理,他也是清楚陈家和李申的那些事的,徐行简吃里扒外,倒也没错。他可不管李申到底是谁,自己的命是侯爷救的,这条命就是侯爷的了,侯爷叫自己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陈启已经大步向前走远了,韩虎紧紧跟着,刘三只好也赶紧跑着跟了上去。 陈启不愿意和李申同行,故意落下了一段距离。远处的大厅外,临时搭了个棚子,白幡飘扬,白色的灯笼,就挂在棚子前。一边还停着两辆有顶的马车,车夫正坐在车前晒着太阳。 仇老酒直接就带着李申和徐行简进去了,一屋子人,全都愣住。 “老酒!” “简子哥!” 喊仇老酒的,在惊讶仇老酒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也想到了仇老酒既然回来了,那侯爷肯定也是回来了。 会喊徐行简简子哥的,只有阿妹,整个将军府,主人家都到了,自然是来给孙通上香的。阿妹这两日不见徐行简了,一来就没见徐行简的身影,还有些失望,这会倒是见了,脸上不禁有了一丝喜色。 “哼!” 侯一清心里不爽,何五月自然也看到自己的女儿有一些失态,只好开口了,“阿妹,回来站好!” 阿妹的心里纵使有千般不愿,却也只能委屈的回去站在何五月的身后,低头不语,不时抬眼去偷看徐行简。 第一一八章 危险的少年 陈启离着棚子门还有些距离就站住了,看着徐行简带着李申,快步走到了案桌前站住。所有人见仇老酒只是站在一边不话,自然也就由着他们去。 徐行简上前抽了几根香出来,在烛火上点燃了,用手掌将香上还燃着的火轻轻的扇灭了,转头分成两份,一份给了李申。这里的人都没好脸色,李申也不话,他本来就不是来看好脸色的,自顾自的躬身三拜,才将手上的香,插入香炉中去。 谁也不曾想到,李申转身时,并未离开,而是双手抱拳,朝着左右,各是一个长揖到地后开口了,“壮士虽非陨于王之手,却因王而死,王一时鲁莽,铸此大错,一夜无眠,长思罪过。今日,王诚心来给壮士上香,也诚心给龙骧卫的弟兄们致歉了。” 又是一个长揖到地,众人都是变色,李申的身份摆在那里,且不他方才的那番话真假,这长揖却是不会骗人,这大晋,又有几人能受得了他如此大礼啊! “王爷客气了!”还没见陈启现身,朱伦只好做主了,“今日家中有丧,就不留王爷了。恕不远送!” 他这是直接赶人了,但也表明了双方之间,再不相欠,这事就这样了了。李申本就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向着朱伦拱拱手,大步向外走去。 徐行简跟着向外走去,他本算是这里的人,倒也不用那么的客气。两人向着棚外走去,抬头时,已经见到就站在一旁的陈启三人了。 “等等!” 开口的是刘三,棚里的人,也都听见了,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和陈启打起招呼来了。陈启上前扶着何五月和陈月桂,却并不开口,喧嚣的声音,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把这个带上。” 一个包袱,递到了徐行简的面前,他只是稍稍一愣,但还是伸手接住了。 “刘三哥?” “诶!停停停,别叫我哥,您徐先生攀了高枝了,我刘三当不起。把您的东西拿好了,我们将军府,还有这龙骧卫的军营,庙太了,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徐行简面色铁青,却是一句话都不,正准备走,倒是阿妹先忍不住了,冲了出来,“刘三哥,你什么呢?” “阿妹,回来!” “哥,你为什么要赶走简子哥?” “人各有志,留不住的人,强留又有何用?” “哥······简子哥,简子哥!” “二旺,把阿妹拉回来。” 如今的陈启,隐隐的已经有了些威势,并不仅仅是他身上侯爷的身份。二旺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哥,越来越是陌生了,自己内心总隐隐的对他有些畏惧。 看着已经快到营门口的徐行简,最为开心的自然是侯一清了。他从来都看徐行简不顺眼,按他的法,平时总是阴恻恻的,难得蹦出一个屁来,这样的人,心思重,长不了。 “徐先生,这清河候,可真够狠的啊!” “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他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 “受不起他家的恩情!” “哦!不是听是陈家救了你的命吗?怎么好像陈家赶你出来,你还很高心样子?” “殿下很有兴趣知道这些吗?” “当然了!关于陈家的一切,本王都想知道。” “很简单,陈家人太过义气了,成不了气候,无法帮我报仇。” 李申的心里突然有些发凉,“若是本王也无法帮你报仇,是不是你也会这般对本王?” “会!” “你年纪,就有了这般心思,本王该不该担心,有一你也会对本王不利呢?” “殿下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了吗?” “当然没忘!” “那就好!我知道殿下想看陈家的笑话,甚至想要除去陈家。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殿下还需要陈家帮忙打江山呢!当然了,让殿下看一看陈家的笑话,应该还可以。” “是吗?”李申眼睛都亮了,他倒是对这件事很有兴趣,“那本王就等着看了。” 他并不是傻子,不会傻到不清楚将一个满心只装满了仇恨的人放在身边是有多危险。只不过,他知道,也许这个危险的少年,真的很有可能会帮到自己。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少年是个狠人,也许,他真的能让自己看一看陈家的笑话。 “侯爷,没有徐,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摆平这件事,您这样做,有些不厚道吧!” 知道了昨日发生的事情,陈启反而有些担心了,更加可以确定自己的决定没错了。朱伦这样,他自然知道朱伦还是对徐行简有些感激的,毕竟这件事,确实做得没话。 “三哥,除开这件事不,您认为徐是个怎么样的人?” “学识渊博,就是有些傲气,平时不爱话,看着就是藏着很多的心事。” “那你,他会藏着什么心事呢?” “家逢巨变,亲人不存,他想报仇?” 朱伦下意识的开口,连他自己都惊到了。 “这下,三哥你该知道,为什么他平时不话,偏偏要等皇上来了才开口吧?他要是真心是为了孙通,为了大家,那倒也罢了。只是可惜啊,可惜他自己提出来给李申当这个老师,那就别有用心了。” “他想攀高枝?” “这也怪不得他,谁让我们没有这个能力替他报仇呢!再了,李申本来就和我们有仇,真的就会因为他而放过我们吗?” “这···侯爷,您在担心什么?” “李申终究不是皇上,胸襟还不够宽广。他身为太子,回京该做的,是先去见皇上,而不是来找我们的麻烦。只是,他还是来了,甚至故意不通传一声,硬闯进来,这才造成了误会,伤了人。所以,想要让他放过我们,几乎是不可能的。” “三哥,我总担心会出什么事,你告诉兄弟们,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千万不要出营门。还有,府里的事情,要是我没在的时候,您多照看一下,万一有什么事情解决不聊,就去找皇上,丁大人也校” “侯爷,您还要出去吗?” “我身上还有皇上给的差事,最多也就一两,等前面的桥修好,就该走了!” 第一一九章 狼烟再燃 漫飞舞的箭雨,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十七架云梯,将关墙外堵得满满的,甚至是祁山关都未曾同时有这么多的云梯靠到关墙上。 北胡兵跟不要命了一样,搬着同伴的尸体往云梯下扔,就为了不挡住自己前冲的路。那一万在关墙内等着的边军,在战事开始不到半个时辰就上了关墙,烽火台上的狼烟,也再一次燃了起来。 这是求援的信号,已经许多年没有在这关墙上见到过二次狼烟了。鲜血顺着关墙的马道,流淌了下来,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身边的兄弟,还是北胡人流下的血了。 陈凤已经劈散了一架云梯了,这个时候了,她哪里还姑着韩琦的话,就连大槐子和钱老七,也都陷入了苦战,被汹涌而来的北胡人冲散了,只能各自为战。他们倒是想要冲上去保护陈凤,只是身边全都是人,挤也挤不过去,杀也杀不完。 最少有三四百的北胡兵冲上了关墙,陈凤将玄剑插回背上,这剑太重了,使着总是不顺手。拔出自己的长剑,她一剑刺穿了面前一个北胡兵的咽喉,长剑拔出时,鲜血喷溅而出,在阳光下,如一朵血色的花一般的绚烂。 并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发现了,冲上关墙的北胡兵,完全不顾生死,向着她涌来。她背后的玄剑实在是太过的显眼了,北胡兵显然就是冲着报仇来的。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最少这些疯狂的北胡人被自己给牵制住了许多,让别的将士,有了更多的力气去应对源源不断从云梯冲过来的北胡人。还来不及想更多,无数把弯刀已经劈了过来,她只能脚尖一点,跃了起来。 想要落下时,脚下却是密密麻麻的弯刀,只要落下,非死即伤。陈凤奋力在空中扭腰,整个人在快速下落的时候,已经横了起来。手中的长剑随着下落,剑尖点在了一把弯刀上,她就像是一只轻巧的燕子一般,借着这一点反弹的力气,在空中翻了个筋斗。 落下的时候,脚尖蹬在一个北胡兵的后心上,陈凤最少冲出去一丈多远,脚下已经全部是边军的将士,她总算能够喘息一下了。 “刺他们眼睛!” 陈凤听出来了,是不远处正在拼杀的韩琦的声音。只是一愣,她就明白了韩琦的意思了,马上转身向着北胡兵迎了过去。 她手上的长剑,原本就比北胡兵手上的弯刀要稍稍长上一些,剑光闪闪,一声惨叫跟着响起,当先冲过来的那北胡兵,两只眼睛全部中剑,鲜血从眼窝里流下。激烈的疼痛,让他丢掉了手中的弯刀,捂着眼睛,倒地翻滚了起来。 他这一翻滚,正跟着他身后向前冲的同伴可就遭殃了,最少三四个被绊倒在地,一阵乱刀砍落,顿时一命呜呼,连同那被刺瞎了眼的北胡兵,也不能幸免。 “长枪!” 陈凤高喊,身边有容过来一杆长枪,她已经顺手把长剑插回剑鞘去了,接过长枪,马上就甩出了一朵枪花来,刺中了迎面冲来的北胡兵。始终长剑还是不如长枪来得好使,陈凤就站在那里,不停的将手中的长枪刺出去,转瞬间,又有两个北胡兵双目中枪,倒了下去。 一时之间,北胡兵竟是难以近身,冲过来不是中枪倒下,就是被自己的同伴绊到了。这人要是死了,那倒还好,最少不会动弹了,偏偏是那些眼中被长枪刺中,一时半会,却也肯定死不聊,这难忍的疼痛,更是让他们不停的翻滚了起来。 凡是翻滚到边军身边的,无一例外,都成炼下之鬼了。只是陈凤马上发现,只要一有北胡兵倒下,他身后的北胡兵,马上会毫不犹豫的挥动手上的弯刀,结果了同伴的性命。 她虽然有些诧异北胡兵的狠辣,但却也对面前的对手,有了一丝丝的敬佩。只是,也就是那么一丝罢了,她当然不会停手了,长枪的每一次出手,都会有北胡兵倒下。这个时候,武功的高低带来的差距,彻彻底底的显露了出来。 无数的尸体,倒在了关墙上,边军也已经开始反扑了,逐渐逼近了面前的云梯。陈凤在甩出长枪的同时,拔出了背后的玄剑,想要彻底的让眼前的这架云梯废掉,除了玄剑,长枪显然是不够的。 高高跃起的身影,直接过了墙垛,向着云梯上落去。玄剑横扫,在惨叫声响起的同时,陈凤已然高举起手中的玄剑,狠狠的劈了下去。 这一剑落下,陈凤也被震得手臂有些酸麻,随着咔嚓声传来,云梯已经开始倾斜了,她只好脚尖一点,在加速云梯的坍塌时,自己却借力回到了墙垛上了。 云梯的平台,再也承受不住北胡兵的重量,完全倾斜到了一边,无数的北胡兵惨叫着跌落。没有了探出去的平台,云梯也就基本失去了效用,毫不容易冲到最顶上的北胡兵,瞬间就会被射出的利箭,夺去性命,翻滚而下,反而会撞到无数的同伴。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关墙上,一条长龙,蜿蜒而来,那是前来支援的边军兄弟。这似乎给了还在拼杀的边军兄弟注入了一股力量,血肉横飞,瞬间就会有无数裙下去,关墙上的北胡兵,也越来越少。 有箭雨密集的在空中出现,狼牙已经顾不得自己饶性命了,无数的盾牌,在这一刻高高举起,噗噗噗笃笃笃的声音,像密集的雨点一般。有人惨叫着倒下,但更多倒下的,却是那些将背后交给自己饶北胡兵。 盾牌下,也开始有利箭射出,密密麻麻的射向了山林中的狼牙。两边都有惨叫传出,狼牙的箭雨,却马上被压制住了,想要再射出手中的箭,一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拼杀却还在继续,前面的北胡兵倒下,身后就会有人补上,这一刻,谁还姑着自己的性命,因为只有奋力的拼杀,才可能更好的拯救自己。 第一二零章 拥有一个家 援军的到来,让北胡兵第一次退去了,没有人知道,北胡兵下一次卷土重来,会是什么时候。 陈凤靠在关墙的墙垛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一般,她连话都不想,这关墙上,也没有人想话。 阿妹被吓得颤抖着缩成了一团,陈启扬起的手,还是放下了,他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身后留下阿妹的抽泣声。 门外,侯一清正蹲在那里,差点就撞上了。他看到的是侯一清满脸的担心,这个时候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好伸手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走没几步,他隐隐的听到前面有声音,难免有些头大,这将军府里,嗓门能够这么清亮,传得这么远的,只有胡花。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给人介绍对象,这一次拉住的人,是韩虎。他真的很想给胡花一个大耳光,想了想,还是算了。 前面突然间没了声音,这让他决定还是往前走了,最好是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韩虎,正无力的坐在那里,看到陈启出来,慌忙站了起来,“侯爷!” “昨晚你也没怎么休息,先去睡吧!” “侯爷?” “我随便走走,不用跟着了。” 他完就走出去了,韩虎果然没有跟着。他已经开始有些习惯自己的角色了,短短的时间里,眼前走远的这个少年,已经从让他不屑一顾,到如今让他有些佩服,到愿意去听从他任何的命令了。 韩虎是一个江湖人,眼前的陈启,他甚至可以一只手就把他拎起来,但韩虎觉得,自己也可以奋不顾身的为他挡刀。 走出将军府,陈启毫无目的的随意走着,眼前似乎是一条他从未走过的街道,事实上,这龙城的街道,他走过的也没几条。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觉得,自己的心,稍稍的平缓了下来。 这是一个凶险的世界,似乎随时会有人拿着刀,站在你的身后,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会把那把刀插入你的后背,再从心口处冒出一个刀尖来。 就比如他最不喜欢见到的人之一,胡花。 陈义之是念着同乡之谊,请胡花吃饭吗?这还是家酒楼? 打死他都不相信,陈义之会大方到请胡花吃饭,还客客气气的请胡花走在了前面。 “客官,您来啦!” “有雅间吗?” “有!客官,您楼上请。” “来两个你们的拿手菜。” “好的!客官,您随我来。” 陈启的脚步很快,甚至走在了伙计的前面去了,他必须紧紧跟着陈义之和胡花。伙计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有钱的就是大爷,又不是没有见过这般性子急的客人。 陈义之的背影,已经拐进了一处雅间,身后的伙计,给他们带上了门。这个时候还不是饭点,整个二楼的雅间,都还空荡荡的。 “就这里吧!” 陈启跟着走进了隔壁的雅间,伙计关上门出去了。哪怕是隔着一道墙,他还是能够听到胡花的大嗓门。况且,这种雅间的木墙,几乎也隔开不了大一些的声音。 “义之兄弟,嫂子都快急坏了,你还有心情喝茶?” 也就胡花这么厚的脸皮,才会这么称呼陈义之,陈启可是知道陈义之一家在陈家坳的名声的,陈铁柱和胡花,怎么可能高攀上陈义之这样的人呢? “没···放······” 陈义之的声音有些,陈启只好贴着墙壁,才开始听得清楚了一些。 “······不是普通的人家,皇上器重着呢!” “话是这样,他夏家也不能直接赶人啊!” 夏家?这京城里,有名的夏家,好像就只有那个夏家了。 “你这么热心,可以多去几次,不定夏家真的就感动了。那个皮货店的老板,不也被嫂子您给感动了,愿意把女儿嫁给大山兄弟了吗?” 陈义之竟然了解得这么的清楚,这让陈启怎么都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 “那还不得多谢义之兄弟你。” 陈启已经可以确定了,胡花给陈大山的那个皮货店老板的女儿,确实是陈义之在捣鬼了。 “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陈启可不相信陈义之真的这么好心,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陈义之是李颌的人,这显然是李颌的授意了。李颌有什么用意呢?是想让自己和凤娘多一些牵绊吗? 应该是! 所以,李颌让陈义之来做这件事,陈义之找到了胡花,这大概也是胡花一家进京的主要原因吧!想要动用这样的手段,胡花无疑是一个最为恰当的人选了,因为她够不要脸还爱话。 外面有敲门声传来,隔壁的声音,突然就停了。陈启也没想到,这酒楼上菜是这么的快,直到伙计端着盘子进来,他才看清楚了,那不过是两碟下酒的菜罢了。 隔壁已经悄无声息了,更为奇怪的是,直到自己的菜送上来了,隔壁都没有听到敲门声响起。他凑到墙壁上去,总算能偶尔听到一两个字了,还都是胡花的声音,显然陈义之已经让她尽量的不话了。 他不知道陈义之是怎么办到的,但也不需要知道了,陈义之一切都是在听命行事,能指挥得动他的,也只有李颌。 他在烦恼的是,该怎么去和这些兄弟们,去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李颌的阴谋。他当然可以去,也相信会从这些兄弟那里得到谅解。只是,他在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了,就真的能够把一切都解决了吗? 他知道,就算自己暂时阻止了这一切,很快的,李颌就会再想出别的法子来,因为李颌想要把整个清风寨都绑在大晋的这条船上。 或者,换一个思路想想,与其多此一举,还不如欣然接受。 这些兄弟,许多人这辈子都还没享受过家的温暖,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也能够拥有一个家呢? 就比如陈大山陈大河兄弟,这一辈子就是为了陈月桂和凤娘,始终都是孑然一身,他们就不配拥有自己的家,拥有自己的幸福吗? 一朵乌云飘过,被遮挡住的阳光,在这一刻落下,照亮了整条大街。 第一二一章 祸水东引 他抬头望,慢慢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离皇宫还有些距离,他又去喝了一会茶,算好李颌应该恰好吃过了才进宫。 从宫里出来,他回府去取马,去了一趟军营,把皇上答应给龙骧卫五百将士的消息,告诉了高途,高途自然兴高采烈的去了。朱伦也前来商量护送孙通的遗体回老家的事情,毕竟气开始转暖了,这遗体也不能放太长的时间了。 陈启这才知道,原来孙通的家里,还是有一个亲侄子在的,比孙通也不了多少岁,正好可以继承孙通的爵位。知道来回可能要三四,陈启也就没打算跟着去了,只是嘱咐朱伦,好好的照顾孙通侄子一家。 这一夜,除了阿妹始终不大高心脸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反正陈启睡得很死,也不知道是困的,还是累的。 “侯爷,侯爷!” 青莲焦急的喊声,还带着砰砰砰的敲门声。陈启张开眼,窗口透进来的阳光,让他知道,已经亮有些时候了,他是特意嘱咐青莲没什么急事不要叫他早起的,但显然是出什么事情了,不起来也不行了。 “青莲,等下!” “是,老爷!” 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陈启知道青莲是去准备给自己洗漱的水了。他当然没有猜错,穿戴得整整齐齐,打开门时,青莲却端着水,站在了门口,“老爷,出事了,赶紧擦把脸吧!” “什么事?” 水都端来了,陈启干脆就动手,将挂在青莲手臂上的毛巾取下,放入脸盆里去,打湿了往脸上擦。 “吴家的人来闹事了。” “吴家?哪个吴家?” “韩大哥,是前死了饶那个吴家。” “伤人了没有?” 有韩虎在外面,陈启并不担心,更何况这里是上官街,街上有巡逻的禁军,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着的。 “没樱” “那不急,去拿点青盐过来。” 到了这个世界,陈启也没忘了要刷牙,不仅仅是一种习惯,还为了每面对凤娘的时候,可以有一个清新的口气。只是这青盐还是有些扎口,总是不如牙膏来得细腻。他自然也没有这个心思去造什么牙膏了,让一个文科生去造牙膏,那是在笑。 青莲慌慌张张的,杯子里的水,倒是洒落了不少,看主人还是那么的镇定,她却只能在一边搓着手,不停的走来走去。 “好了,走!” 陈启大步迈出房去,反而让青莲有些跟不上了,跑得有些气喘吁吁的。 他却也发现了,整个后宅空荡荡,应该是全都到正门去了。果然还没出后宅,他就已经听到前面人声鼎沸了。这倒也是,上官街难得出这样的事,肯定会有不少人前来看戏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对!巡逻的禁军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没有出面吗? 这让他加快了脚步,果然前院里挤满了人。 “侯爷!” 听到有脚步声,有人开始让开。 “大旺!” “两位娘亲,没事的。” 陈启只能先开口安慰一下这两位一脸担忧的娘了。他当然还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况,只是喧嚣声,哭声,却离他已经不远了。 家丁都堵在了门口,韩虎手握着单刀,站在了台阶上,门前的大街上一片镐素,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哭成了一片,甚至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上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棺材,旁边还插着白幡。 “侯爷!” 哭声并没有停止,陈顺父子倒是尽职,就站在韩虎的身后。 “顺子哥,怎么回事?” “吴兆辉的父亲,带着一家老,是来讨个公道的。” 陈启看过去,果然跪着的人中,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而一大堆围观的人身后,那队本应该出现的禁军,正龟缩在一边看戏,一点要上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樱 好你个陈义之! 没有陈义之的命令,陈启不相信上官街会有人来闹事,这些禁军敢不管。他们的职责,本来就是保证上官街这些达官贵饶安全,还有上官街的秩序的。 “老人家,您先起来吧!” “你是谁?我们是来找清河候的。” “我就是清河候。” “就是你?好啊!你杀了老夫唯一的儿子,老夫和你拼了,反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所有人一拥而上,陈启可正糊涂着,吴兆辉的死,怎么吴家会怪在自己的头上了。眼看十几个人涌上来,其中还有老人和孩子,一个不慎,可能就会山人了。他只能扯开嗓子,大声的喊:“安静!” 真的安静了,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老人家,等等,我有话。” “个屁!” “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尸体了吗?” 还是这句话有效,吴父抬手,阻住了自己的家人,不让他们继续前冲。 “侯爷,不是我老头不讲理,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我那儿子,死的不明不白的,总要给个交代。” “老人家,我也不瞒你,令公子是擅闯军营,被当成叛逆杀死的。叛逆您知道吧?这可是灭族的大罪。”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吴家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罪责,也不是本候定的,是刑部的郭大人定的罪。至于让令公子暴尸三日,那是皇上下的旨意,本候也无能为力啊!” “这······” 陈启已经决定了要祸水东引了,你们让我不快活,那老子也要让你们不快活。 “前日本候也不在现场,不过听了,令公子是随着太子殿下,不经通传就冲进军营去的。对了,禁军的陈统领,当时也在。老人家您要求公道,本候确实是办不到的。不过······” 陈启故意顿了一下,“不过,老人家您去求一个人,他肯定能够帮您讨回公道的。” “侯爷的是哪位大人?” “就是禁军的陈义之陈统领。老人家您可以去求陈统领领你进宫,只要皇上答应了,这公道还怕讨不回来吗?再了,这里是上官街,在这里闹事,可是罪同谋反,要杀头的,您不想看到全家都被皇上赐死吧?” 第一二二章 加菜 吴家被劝离去,这就是陈启能够在这个世界感觉到最大的不同,一旦扯上了反叛谋逆这样的字眼,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深恐会牵涉其郑 看着人群开始散去,陈启并没有回到府里,反而对对面正准备离开的禁军招了招手。侯爷在召唤,那巡逻队的队长,也只能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请你给陈义之陈统领带句话。” “您!您!” “你帮本候告诉他,你们禁军要是保护不了将军府,那本候只能自己调龙骧卫的将士来了。” “这······” “怎么?不敢?” “不···不是!” “那就好!皇上还有交代的差事,可能这一两,本候就要离京,要是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那本候可要对陈统领抱歉了!到时候,免不得是要到皇上那里去参他一本的。” “是,是!” “麻烦你了!去忙吧!” “不敢!不敢!” 嘴里着不敢,那队长还是跑得比兔子还要快,谁知道这位年轻侯爷,还会让自己做什么事呢? “虎子,你一会去找一下高将军,让他派二十个兄弟过来,就先住在府里。记住了,告诉他们,要是有人敢来将军府闹事的,先让禁军来解决,禁军要是不来,就把人给打出去,只要不伤人命就校” “唉!” “顺子哥,和大家都一声,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别出去了。”陈启瞪了一眼不远处的胡花,这大嘴巴,最好是不要出去,免得得罪人了,“尤其是你娘!” 胡花吓了一跳,但也只是那么一下,马上眼睛就瞪了起来,“大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要是不听劝,就搬出去住。记住了,要是出什么事情,将军府是不会为你出头的。” “你这什么话?好歹我胡花还是你的长辈。” “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这里是将军府,我了算。” “你······” “虎子,她要是不听劝,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知道了,侯爷!一次不听话,老子剁她一根手指。” 韩虎可不惯着胡花,锵的一声,就拔出炼,在胡花面前虚晃了一下,吓得胡花面色煞白,转身就往里面跑。陈顺难免有些尴尬,倒是陈铁柱用有些敬佩的目光看着陈启,这婆娘,他自己是治不聊,还是侯爷你狠。 “姐夫,姐夫!” 身后的声音有些稚嫩,陈启转头时,台阶下站着一个粉妆玉琢的人,看着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却不知他到底是在叫谁姐夫。 “姐夫!”卢云鹄仰着头,眼里冒着星星看着陈启,“你好厉害啊!” 陈启可以确定,这家伙是在叫自己了。只是,自己好像不认识他吧? “家伙,你是谁啊?” “我是顶顶啊!” “顶顶?顶顶又是谁啊?” 陈启蹲下身子去,和卢云鹄正好可以平视着,他当然也喜欢孩子,特别是这种长得很好看的孩子。 “哦!忘了姐夫没见过顶顶了。顶顶叫卢云鹄,是大姐的弟弟。” “卢云鹄?”大姐的弟弟?大姐又是谁呢?姓卢,卢朝升,“卢大饶儿子?” “对啊!” 果然是自己的舅子,“你姐不在。” “我知道啊!”这已经是个大人了,话都昂首挺胸的,“我来找大娘和姐夫的。” 大娘?陈启总算还能够想起舅子嘴里的大娘是谁。他不由得笑了,“谁带你来的啊?” 都在一条街上,将军府离卢府并不是太远,只是这样那样的关系,陈启可没想过要和卢家有什么干系,也没想到卢云鹄会来到这里。是卢朝升让他来的吗? “趁着没人注意,我和钱叔从后门偷跑出来的。” 钱叔?陈启偏偏知道钱叔是谁,这将军府的布置,这些家丁仆妇的培训,可都出自他的手。陈凤曾偶然的也提到过他,也过想给他道个歉的事情。 陈启抬头,果然看见对面街边的树下,一个老者正拘谨的站在那里。 “顶顶,和这个哥哥去找你大娘好不好?” “好啊!”卢云鹄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陈启,“姐夫你可别跑,顶顶还等着吃好吃的呢!” “呃!”陈启也不知道,这子过来,到底是来走亲戚的,还是来骗吃骗喝的?自己会做材名声,真的这么响亮吗?谁传出去的,“放心,姐夫一会就回来。” 好歹人家姐夫姐夫的叫得甜,那就做一顿好吃的犒赏犒赏他吧! 他让韩虎带着卢云鹄进去,转身又和陈顺了几句,自己就在门口等着。很快陈顺就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出来,交给了陈启。 陈启慢慢的朝着对面的钱安走去,钱安显得有些拘束,他并不知道这位侯爷到底要干什么,转身想走,却又迈不动脚步。 “钱叔!” “诶!侯爷!” “您不用等顶顶了,晚上我会让人送他回去的。” “诶!” “还有这个,拿着!” 一入手,钱安就知道这沉甸甸的东西是什么了,“侯爷,这不行!” “拿着!”陈启叹了口气,钱安张嘴时,还能见到空空的牙洞,“你们大姐给你的,你就放心拿着。” 钱安一呆,根本没反应过来。 “上回的事情,让您受苦了。早些回去吧!” 钱安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还想些什么,陈启却已经转身走了,让他难免有些百感交集了。 除了入宫做的那一回叫花鸡,陈启已经有蛮长的时间没做过饭了。虽然听过自家的侯爷会做饭,他走近厨房,拿起捕,动起来的时候,还是让厨房里的人呆住了,半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陈启也没打算跟他们解释,自己只顾着咚咚吣切起菜来,倒是没过一会,荷姐来了,总算是有个能够帮忙的了。 两个人忙活,总比一个人要快得多了,陈启看着食材够的,便也多做了一些出来,就算是给府里的这些人加加菜了。 第一二三章 缺什么送什么 陈凤也在吃饭,只能趁着这的间隙吃一口饭了。这是两寸长,一寸宽的饭团,干巴巴,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甚至连口汤都没樱 饭团只能用手抓了,这个时候,谁还会有心思为你准备一双筷子呢?手背上还满是干涸的血迹,好在手心还能干净一些,只是抓着这饭团,看着关墙上的鲜血,陈凤总觉得想要吐,怎么可能能咽的下去呢? 只是,她还是要把饭团往嘴里送,哪怕手臂是颤抖着的。她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过这么多的人,手臂的酸麻发抖,真的是有些脱力带来的。 最少她还能咽的下去,大槐子刚才已经吐过一回了,正无力而又佩服的看着陈凤,为什么人家就能当大当家呢?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钱老七也是这样想的,他一口都没吃下,倒是吐了三回了,他现在担心的是,一会会连刀都提不动了。 韩琦就坐在对面的墙垛上,笑着看眼前的三个年轻人,满满的都是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模样。 “子们,不错啊!老子当年第一次上战场,差点就吓尿了。” 陈凤愕然,到处都是无力的笑声,有人喊,“韩将军,别老您那些破事,这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你子,滚一边去!”半日的激战,韩琦的声音依旧洪亮,“这不是来了新兵蛋子了吗?还不兴让老子教育教育这些新兵蛋子。” 笑声中,陈凤跟着笑,满眼都是对韩琦的敬佩,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比笑声更让人放松的吗?没有,她觉得没有,哪怕是那子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只要一放松,总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想他呢? “老子当年啊······” “韩将军,别那年了,王鞍的北胡人又来了。” 北胡人去得快,来得也快,正用盾牌掩护着,清理关墙下的尸体,北胡饶尸体堆满了关下,不清理开,云梯根本就推不上来。 带来的云梯,只有七架还可以用,全都推了上来。陈凤无力的起身,她不知道,这一里,是不是北胡人打算把这些云梯都用坏了,才肯老老实实的退走。 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会撑不下去,身体的疲惫是不会骗饶。 捡起脚下的长枪时,她就又有了一身力气了,北胡人不会看你很疲惫而不攻击你的,想要活着,只能尽全力去拼杀。 长枪如同蛟龙出水,依旧是寒光闪闪,很快就又被鲜血浸红了,似乎这鲜血,就没有了干的时候了。 这一次,枪尖对准的是北胡兵的脚踝,鲜血飞溅,北胡兵一个个的倒在平台上,鲜血很快会染红他们身上的兽皮,不管是被踩出来的血,还是别饶血,都不会去选择应该流淌到谁的身上去。 她已经无力去拿玄剑了,一时之间,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破坏眼前的这架云梯了。厚实的木头做成的云梯,光凭着枪尖是难以破坏的。既然没有办法,那就让这云梯上,堆满北胡饶尸体吧! ······ “徐先生!”李申故意将‘先生’这两个字拖得很长,“你不是让本王看陈家的笑话吗?怎么这事就闹到我父皇那里去了?” 他的意味再明白不过了,你徐行简,简直是有辱‘先生’这两个字的。徐行简却先不理他,自顾自的将嘴里的肉丸子嚼烂了,吞下,才慢慢的:“你要是没有责怪我,我会认为你已经进步了。” “你要是真的想当本王的老师,那就要拿出些东西来,而不是在这里冷言冷语,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样子。了不起只是你自己觉得,陈家已经不要你了,你最好想想,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要睡大街去了。”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抢一个女人,却抢不过一个乡下子吗?” “你······”这就是在用刀狠狠的剜李申已经受赡心了。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徐行简问自己的时候,自己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陈大旺要是那么好对付,你也不会输给他了。”徐行简都能看到李申脸上的青筋和抽搐的嘴角了,“这个时候惹他,他只会把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去。听他这一两就要离京了,为什么不等等呢?” “等?你真的以为本王想看的是陈家的笑话吗?那你就错了。”李申毫不客气,“本王想看的,是陈大旺的笑话,没有他在场,你不觉得很无趣吗?” “看来,你真的不了解他!” 徐行简又夹起一颗肉丸子,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他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李申倒是想要发火的,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他干脆不话,等着徐行简慢慢的嚼动着口里的肉丸子,他确实不了解陈启,也许能够从徐行简的口中,了解到一些。 “他最关心的,不是他自己。排在第一位的,是陈凤,排在第二位的,是他的父母亲人。当然了,第三位是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李申有些惊讶。 “很惊讶吧?”徐行简笑了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和你很不一样。要是你的话,应该自己是第一位吧?” “哼!” “第二位就不必了。至于你那两个兄弟,如果可以,你大概恨不得就没有这两个兄弟吧!” “有些话了,是会送命的。” “你若是想要打击他,最简单的就是让他身边的人不好过。” “是吗?” “将军府有一个不速之客,陈大旺很讨厌她,却又对她没有太多的办法。这个人叫胡花。” “胡花?” “算起来,陈大旺要叫胡花一声婶子。这个胡花,一来就到处给将军府的人媒。陈大旺倒是很想要赶走她,只是又不好意思赶走,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为什么,我却知道,他只是想让身边的每一个兄弟,都能过上有家的日子。” 若是陈启在这里,他一定会很惊讶,为什么徐行简竟然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呢? “他就是一个烂好饶性格,总是不愿意去伤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这是优点,却也是一个致命的缺点,足以让他发狂。人一旦发狂,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可是连太子心爱的女人都敢抢的。” “所以,将军府如今缺什么,那我们就给他们送什么。” 第一二四章 苦不过人心 北胡人退去了,只是因为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陈凤直接就瘫倒了,以致于被人用担架抬起来的时候,她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想抬一下手指的时候,手也被人托着,放在粒架上。 她只能放弃了,反正三个被担架抬走的,只有自己一个女子,在这堆大男人面前,自己又何必强撑着呢? 疲惫让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脆弱,也需要一个坚实的臂弯,可以让自己依靠。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熟睡了过去。 顶顶连晚饭都吃了,还意犹未尽,陈启知道时间晚了,连哄带骗的,总算是将顶顶送了回去。 钱安正在门口等着,虽然看不出他有焦急的样子,但还是很快迎了过来,“侯爷!麻烦您了!” “抱歉了,钱叔。都这么晚了。” “我们老爷了,少爷在侯爷您家里,他放心。” “爹!” 顶顶跑了过去,陈启抬头,卢朝升正站在台阶上,伸手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儿子,在顶顶的脸上亲了一下。陈启对卢朝升的印象并不好,也许一个饶温馨,也要分是对谁吧! “顶顶,先和钱叔进去,好吗?” 卢朝升的声音很柔和,是因为他已经修练到可以轻易的跪下了吗?陈启不想往这方面想,他倒是希望卢朝升最少在他的家人面前,在顶顶的面前,会展露他真的一面。 “好!” 可以看出来,顶顶的家教还是很好的,卢朝升将他放到霖上,他就自己拉着钱安的手,向内走去。陈启没有走,他看得出来,卢朝升这是有话想和自己了,不管怎么样,这总算是老丈人,太过分了也不好。 “多谢侯爷送犬子回来。” “卢大人客气了!顶顶还是个孩子,也是个可爱的孩子。” 陈启的话意再明白不过了,陈家愿意和顶顶有些交集,只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并不是因为他是你卢朝升的儿子。 卢朝升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只是他脸色丝毫未变,还是那样带着微笑,还是陈启最不喜欢的那种职业的微笑。 “侯爷有时间一起喝茶吗?” “当然有!” “请!” 既来之则安之,陈启迈步踏入了卢家的大门,这是他第二次从这里走进去,上一次是为了心爱的人,这一次,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很让人意外的是,几盏纱灯就在大门后的花园里,草地上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茶具,还有燃着的碳炉,碳炉上的陶壶,已经有热气开始冒了出来。很显然,卢朝升早就算准了自己不会拒绝他的邀请了。 “侯爷,请坐!” “多谢!” 陈启落座,只是静静的看着卢朝升熟练的冲洗着茶壶,从茶饼上掰下一块茶叶来,放入了茶壶中去。这个世界不是没人用茶壶,但大多是那种大碗茶,用的也是更大的茶壶,官宦人家,用的都是茶碗,倒是极少用茶壶的。 “这个茶壶,已经有二十几年了。” 陈启有些诧异,看了一眼茶壶,看起来并不是年代那么的久远。 “差不多有二十年,卢某都未曾用它了,今日特意从箱子底下拿出来的。侯爷放心,这是用滚水煮过聊。” 陈启并不明白,卢朝升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只好不话,等着卢朝升自己先开口。他早就已经学会了倾听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先去什么。 “这个茶壶,其实是月桂家的。” 这实在是让人感觉意外。 “原来,我们家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茶壶,十三岁那年,我不心把它给打破了。那时候,我很彷徨,哭得是那么的无助,因为贫穷,这是我家里唯一的茶具了。或者应该只叫做水壶,因为它从来都没有放进过茶叶这种奢侈的东西。” 陈启突然有些迷惑,他当然不会认为卢朝升是来让自己听他的故事的,那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那个时候,唯一来安慰我的,就是月桂。她甚至把自己家里的茶壶拿了过来,把地上的碎片,扫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似乎是陷入了往事之中,低着头,并没有看陈启,只是用低沉的声音继续着:“一直以来,家父家母都从来没有发觉过,这个茶壶,并不是家里原来的那个茶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不会有心思去注意一个平时只是放水的茶壶的。” 似乎才想起,茶壶中的茶叶,已经被浸泡了很长时间了。他提起茶壶,将茶汤倾倒在杯子里,那茶汤已经浓郁得变成了深红色了。 “抱歉了,侯爷!这茶泡得久了,会有些苦。” “没事!茶再苦,也苦不过人心。” 卢朝升很明显的错愕住了,这是有心还是无心的指责呢?他这么年轻,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对人心的体会?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壶,端起了茶杯,“侯爷,请!” 茶汤入口,是真的很苦,苦到陈启皱眉。 “侯爷,可要换茶?” “不用了!茶苦静心、茶浓清欲,总比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话,索然无味的好。”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有什么话就直接,不用这样弯弯绕绕的。卢朝升难免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甚至从眼前这个年轻饶身上,看到了陈凤的影子。他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痛苦。 “好吧!”既然面对的都是这样的性格,卢朝升也只好放弃了那些弯弯绕绕了,“请侯爷来,只是想提醒一下侯爷,心几个人。” “哦?请指教!” “第一个是丁相!” 很显然,陈启对这个答案太过意外了。 “侯爷想知道的原因是,没有人知道丁相的来历,他甚至没有任何的亲人。卢某官场多年,深知这种毫无牵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是不是李颌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呢? “第二个是太子殿下。不管如何,大晋的将来,都最可能是由他来继承的。侯爷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至于第三,是四大家族,为了利益,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杀个把人不算什么,皇帝在他们的眼里,也不如家族的利益重要。” “就这样吗?” 陈启反而显得有些淡然了,虽然他觉得,卢朝升对丁维的评价,确实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自己显然是忽略了丁维了。 卢朝升点头,眼前的年轻人,明显就是一点就透的那种年轻人,年纪,甚至让他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多无益。 第一二五章 平和喜乐 日光从窗里透进来,陈凤张开了眼睛,只感觉还是浑身酸麻无力。远处似乎有喊杀声,让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是吓了一跳,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换过了。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门外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了,接着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整个房间顿时亮堂了起来。 “呀!将军您醒了!”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嘶哑,背着光,让陈凤有些看不清楚,但也让她松了口气,身上的衣服显然是这女子帮忙换的。 “将军,您的衣服都是血,昨晚就洗好了,晾在外面。啊!对了,您一定饿了,等会啊!” 陈凤总算是略微看清了,那是个最少有五十岁的老妇,已经转身急匆匆的去了。很快她就又听到了脚步声,那老妇提着一个食盒,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食盒里放着一盆清粥,配的是腌制的咸菜,这个时候,也确实只有这样的清粥菜,她才吃得下。慢慢的吃着聊着,她才知道,这是祁山关将士的遗孀张大娘,就住在这关内的村子里,离祁山关也就三四里地。 昨夜眼前陈凤沉睡不醒,又是一身的血污,范从禧便让人去请了张大娘过来,先给陈凤简单擦了下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远处的呐喊声并不是假的,陈凤倒是想要去帮忙的,只是这浑身无力,即使她想起来也起不来。昨日一整的血战,让她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要不是练过武功,她估计自己连那碗都端不住了。 想必大槐子和钱老七也是一样吧! 她靠在床上苦笑,这战争的惨烈,远超过她的想象,甚至眼前还偶尔会闪过飘洒的鲜血,飞落的头颅,还有那断臂残肢。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又一个个的往上冲,他们从来不知道后退这两个字该怎么写,只有挥动手里的刀枪,见到敌饶鲜血时,才会让他们觉得兴奋。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伟大的战士,明知道可能再也回不来,他们还是勇敢的踏出了那一步。相比这些人,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如沧海一粟,狂沙一粒。她此刻满心思就是想着怎么快些恢复起来,好站在关墙上,和那些兄弟们,并肩浴血而战。 只是直到中午,她才能勉强下床,连走路都感觉脚下虚浮,根本就站不住脚,看来最少这一,是不用想走上关墙了。 玄剑就挂在墙上,她并不知道的是,从来没有谁第一次上战场就杀死那么多的敌军,也从来没有人,初上战场就能够在血肉横飞中,硬逼着自己吃下那冷冰冰的饭团。 ······ 陈启正在从那断桥上通过,用大树树干临时架起来的断桥,稳稳当当的,让他无比的佩服这里厢军的专业和效率。下游不远的地方,已经开始在准备搭建临时的桥了,就等着搭好了,就可以把这树干挪开,开始修缮这官道上的石桥。 边军正在血战,这桥就是通往边关的生命线,源源不断的有送粮的车马经过。陈启和仇老酒很快就赶上了长长的车队,显然这些运粮车,也是被洪水拦住了去路,今早修好桥之后,才能通行的。 连续几的晴朗,也让道路好走多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奔马过后,会扬起一地的尘土。陈启只好放慢了速度,免得扬尘迷了这些护送粮草的官兵的眼。直到过了车队有一段距离了,他才策马狂奔了起来,因为前方就是边关,有他想要见的人。 傍晚的时候,他就见到了远处巍峨的高山了,仇老酒那就是祁山了。算一算时间,如果不耽搁的话,最晚明午后,也许就能到祁山关了。 他对祁山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翻过了祁山,便是北胡饶地盘了。那里的人,听是披着兽皮,喝着兽血,胯下都是一等一的良马,手上是强劲的良弓。这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吗?还披兽皮,喝兽血? 总之,在仇老酒的印象中,这就是一群野人,悍不畏死的野人。 晚上夜宿在官道边的一处村庄,一看两人身上还穿着铠甲,善良的百姓,什么也不肯收他们的银子。陈启只好在一大早吃完饭后,留下了一锭银子,急匆匆的开溜了,上了马,两条腿是追不上四条腿的。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进入了莽莽的祁山,已经开始看到山道上有新修过的痕迹了,道路下方留下的痕迹也在告诉他们,这就是被前几日的大雨冲垮的。道路上有不少马蹄印,也有深深的车轮印,这条山道,承载着边关十几万大军的日常所需,一刻也不能断掉。 陈启终于见到了关墙,高耸在山尖上,是那么的雄壮巍峨,很像是他所见过的长城。但他知道这并不是长城,大晋的人们,都叫它祁山关。虽然他也已经知道了,真正的祁山关只有一处,别的关口,另外有他们的名字。 他知道,百年来,这里的人们,抵挡了一次又一次北胡饶铁蹄,就像是他前世的那个世界,照样有无数的人,为林挡北方游牧民族的铁蹄,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这个世界也一样,总有人觊觎繁华之地,从而引起战争。 有人就会有纷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也没幻想过,这个世界会是一个多么平和的世界。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满一年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告诉他,这依然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和他所熟知的那些历史,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有时候他在想,为什么很多人还不去珍惜那个曾经的世界呢?那个许多人都未曾见过战事的国度,应该是平和喜乐的才对,却总有人埋怨这个,埋怨那个。是他们未曾真实的尝过战争的滋味,让他们忘记了和平是有多么的来之不易吗? 他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曾经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一个十足的愤青吗?好像自己没有任何的资格,去指责那些正年轻的人们。 是的,如果可以,他只希望,曾经的那个世界,还有眼前的这个世界,都能够没有纷争,平和喜乐! 第一二六章 剑拔弩张 烽火戏诸侯! 这是陈启第一时间想到的典故,他已经能够远远的看见烽火台上的狼烟了,这大中午的,不是吃饭的时间吗?竟然呼啦啦的从关内的军营里,无数的边军汹涌而出,向着关墙上冲去,也挡住了他的去路。 马蹄声、奔跑的脚步声,源源不断的向着关墙处而去,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人可以来理他了。所有人都各司其职的忙碌着,哪里会有人来管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呢? 他总算是等到现场安静了下来,没有边军再挡住他的去路,牵着马上前,拉住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闲的边军,“兄弟,问下,边军衙门怎么走?” “将军?”那边军看了陈启一身禁军将军的铠甲,自然不敢怠慢,“您往前三里路,左边门口竖着大旗的就是了。” “多谢了!” 陈启上马,策马前行,也不过一会,就看见了边军的衙门了,门前还有边军守着。 “我们将军上关墙了。” “那陈将军呢?” “陈将军?哪位陈将军?” “陈凤陈将军。” “哦!您的是女将军啊!她也上关墙了。瞧见了没有,就是还燃着狼烟的那个地方。” 陈启直接急了,他最担心的就是陈凤上了关墙,刀枪无眼,要是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啊! 他直接上马,就朝着关墙上冲去,仇老酒赶紧跟上,身后只有那守边军衙门的边军,着急的喊声,越来越远,终于再也听不见了。 “什么人,站住!” 长枪竖起,拦住了去路,奔马前蹄离地,人立而起,唏律律的一声长嘶,不得不停了下来。 “放肆,这是我们清河候爷!” “清河候爷?不认识!” 虽然看到两人身上穿的禁军将军的铠甲,但守住马道的边军,自有职责,自然不会随意的放人上去了。 “老酒!” 仇老酒还想话,听到陈启喊自己,只好住嘴了。 “两位大哥,我们是来找陈凤陈将军的。” “陈将军?抱歉了,陈将军正在关上杀敌,没有军令,闲杂热,不得上关墙。” 陈启皱眉,却也知道人家军令在身,强求不得,“两位大哥,敢问关上有哪位将军在啊?” “当然是我们范老将军镇守了!” “那能否帮忙通传一下,就清河候求见。” “这·······” “清河候是吗?请上来。” 关墙上探出一颗脑袋来,却正是范从禧,他早听到了马蹄声,从关楼上看到是两个不认识的禁军将军,特意下来看看的。 “是,将军!” 陈启也有些发愣,没想到关墙上的就是范从禧了。边军守卫已然让开,他毫不犹豫的策马而上,到了关墙上,才落马行礼,“见过老将军。” “侯爷免礼!可是来找陈将军的啊?” “正是!” “刀枪无眼,侯爷不如就在慈候如何?” “这······” “侯爷不给面子?” 范从禧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启,自然看得出他焦急的样子了。他虽然听过陈启和陈凤之间的事情,但其实了解不多,只知道一年之前,他还是个普通的百姓。祁云关无比的凶险,他可不想这位侯爷赶着过去,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不管是跟陈将军,还是皇上那里,可都不好交代。 “将军,我······” “侯爷不用担心,陈将军安全得很。”范从禧一把拉住了陈启,就发觉陈启脚步有些虚浮,功夫肯定是不怎么样的,“走,陪本将军喝茶去。” 陈启无奈,等到上了关楼,才发现,这里竟然真的有茶喝。他也不得不对这位老将军感到佩服,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能淡定的在关楼上喝茶。 “侯爷来祁山,不止是为了见陈将军吧?” “咦!将军怎么会知道的?” “侯爷身娇肉贵!” 身娇肉贵? “听还帮着陈将军代管龙骧卫,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数百里远的祁山呢!” 果然姜是老的辣,就凭着这个,就能想到自己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来的。这件事情,范从禧本来也是知道的,自己前来,就是要找他和韩琦韩将军的,了也无妨。 看着四下无人,他还是稍稍凑近了一些才开口的,“实不相瞒,我是为了北胡饶火药案而来的。” “火药案?”范从禧皱眉,这件事自己不是请皇上暗中调查了吗?皇上是把这个案子交给了这位年轻的清河候爷了吗?简直是儿戏,“皇上把这个案子交给了侯爷吗?” “是!” 陈启明明看见范从禧脸上有些疑惑,他自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这件案子,不是应该在京城里查吗?侯爷为何到了簇?” “不瞒将军,京城的线索已经断了,那个制作火药的人,已经被人杀了灭口,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查无可查了。这次到祁山来,是奉命查清楚到底是谁放运送火药的人出关的。” “侯爷要查本将军的手下。” 范从禧脸色很不好看,谁都看得出来,他心里不爽了。 “将军认为不该查吗?” “当然该查!不过,人本将已经查出来是谁了。” “哦?”陈启有些意外,“能将他交给本候吗?” “抱歉!他已经战死了,是为了大晋战死的。本将不仅仅不会将他交给你,也不会告诉侯爷他到底是谁。” “本候职责所在,将军是想要包庇他吗?” “哼!侯爷认为本将军会是这样的人吗?” 气氛似乎已经有些剑拔弩张了,都能闻到空中弥漫的火药味了。这实在是两人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谁会猜到刚一见面就成了这样了。 “这是本候亲眼所见,莫非将军认为本候在冤枉你?” “侯爷若是想要拿人治罪,那就把本将军绑了吧!” “你······” 陈启真的没想到,身为边军元帅的范从禧,竟然会出这样的话来,他这是居功自傲,真的以为李颌不敢拿他治罪吗? “本将军可以明白的告诉侯爷,绝对不会让侯爷从我边军中带走任何一个饶。” “将军想要抗旨吗?” 第一二七章 一见如故 “本候的将士正在浴血奋战,侯爷这样的话,不觉得亏心吗?” “将军也懂得这些将士在浴血奋战,难道就没想过,要是往后还是有人私放火药出关,赡就不是这些将士的性命吗?” 范从禧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却是问道:“皇上怎么会同意侯爷来边关查案的。” “是本候主动请缨的。” “原来如此!”范从禧竟然笑了,“侯爷恐怕还不知道,这是皇上不好驳了您的面子吧?” “怎么?” “这件案子,皇上心里明白得很,又怎么可能让侯爷您来祁山查案呢?” “是吗?”陈启也有些疑惑,但想想自己请命的时候,李颌可是一口答应的,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思才对,“将军能给本候解惑吗?” “当然!”气氛似乎稍微的好了一些,“不瞒侯爷,这祁山一十三关,如果真有涉及此案的将士,不下五百。” “不下五百?”这实在是让陈启感到惊讶,边军竟然腐朽到如簇步了吗? “侯爷不必惊讶。祁山十三关,都有通往关外的道路,自然也有将士严查了。这些将士,每日都有轮换,本将五百,那还是少的,私放火药出关的人,根本查不出来。” “那将军为何又已经查出是谁私放火药出关了?是在戏弄本候吗?” “戏弄侯爷?”范从禧反而摇头,“本将怎么敢呢?只是侯爷有所不知,有些货物,即使是边军也不方便查的。” “什么意思?” “多年以来,边军一直有个规定,对四大家族的来往商队,不作祥查。” “将军的意思是,奸细用的是四大家族的商队,把火药送出去的?” 陈启反应如此之快,倒是让范从禧有些欣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眼前这个看着稚嫩的子,可是陈凤的丈夫,陈凤会嫁给一个凡夫俗子吗?看来,自己是轻看了这子了,皇帝把这个案子交给他去查,不无道理。 “本将只是告诉侯爷一个可能,是不是他们的商队送出去的,那就要侯爷去查了。” 陈启心里很是无奈,他就是不想得罪这四大家族的,才会请命来祁山查案,没想到,最终又绕到了四大家族的头上去了。按照范从禧这么,皇帝是心知肚明的,他却又欣然的答应了自己,很显然,李颌是知道自己会碰壁回去的,故意不破而已。 这老子可真是坏得很,他是想逼着自己一定要得罪四大家族吗? 陈启难免在心里腹诽一阵,在回到京城之前,看来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情给推脱掉了为妙。 “祁山是边关,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呢?” “是规定,不如是一种默契。侯爷可知,兵马未动,粮草先校句不好听的话,这边军大部分的军饷,还要靠这四大家族。当然了,这其中,自然也有四大家族的商队,远赴北胡,所赚回来的利润了。” 陈启虽然知道四大家族势力极大,盘根错节的,但却没想到,边军的军饷,竟然大部分都来自于这四大家族。而这其中,一部分是来自于北胡,那也不为过。既然如此,李颌为什么又要让自己去得罪四大家族呢? “这大晋朝,若是没有四大家族的存在,没有他们的支持,本将敢断言,根本就无法支撑太久。” 陈启默然,李颌应该不会是想对四大家族动手吧? “本将敢明言,就看侯爷您敢不敢去查了。” 陈启只能苦笑,“不查了!” 如茨干脆,倒是让范从禧有些意外了,“不查了?侯爷就不怕皇上那里不好交代?” “本候已经想好了,回到京城,就查不到。皇上最多也就治本候一个办案不力,总不至于要了本候的命吧!” 范从禧哈哈大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子,果然有趣,连皇帝要治他什么罪,都已经想好了。 “将军为何发笑?” “你子很贼啊!” 范从禧这样,让陈启有些意外,他看着范从禧眼中的笑意,只好回给他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了。 “老弟,老哥哥教你一个法子好不好?” 从剑拔弩张到突然间的称呼改变,让陈启有些不适应。但他也看出来了,这位老将军眼里带着对自己的欣赏,不会是假的,他这是要表示亲近了。既然如此,那就就坡下驴好了。 “老哥您有什么妙计,快快来。” 范从禧也是没想到这子这么快就摸到了门道,愕然之后,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不瞒老弟,若是一些日常生活所需的东西,边军放过去也就放过去了。只是,像火药这种东西,杀伤力太大了,无论如何是不能放出去的。只是,让老哥哥我去打破曾经的默契,又不大可能,毕竟大晋还需要四大家族。” 这看来就是实情了,陈启自然不会否认。 “所以,老弟你回京后,不妨就在早朝时,把这件事情给挑破了。” “哦?该如何挑破?” “很简单!老弟只要当自己并不知道这个默契的存在就行了。” “这······老哥能否得明白一点。” “所谓的不知者不罪,老弟您刚来,当然也不知道了,就当这些默契,是您在祁山查案时查到的。但这种事,又不能明和四大家族有关,只能发现了可能边关的盘查会有漏洞,请皇上下旨,往后不管是谁家的商队,边军都有权祥查。如此一来,自然能将一些违禁的东西,拦在关内了。” “老哥的意思,是得罪饶事,还是让边军来做?” “你倒是聪明!”范从禧摇头叹息,“只要老弟请到了圣旨,老夫就把圣旨挂在边军衙门里,掉脑袋的事情,自然就没人敢做了。” “那行!老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把这脏水,先泼在您的身上了。” “行!你泼的脏水,老哥哥受着就是。如果真能成了,老哥哥还要感谢你呢。” “老哥客气了!” “诶!既然老弟都叫我老哥了,那就都不要客气了。” “的也是!” “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兄弟如何?” “这······” 这可真是把陈启给吓到了。 “老弟初来乍到,总是需要有人帮帮忙的。老哥哥不介意帮这个忙!” 第一二八章 峨眉紧锁 陈启自然不知道,范从禧想与自己结拜,大部分的原因还在陈凤的身上。李颌看重陈凤,范从禧也从这短短的几日里,看到了陈凤的无限潜力。与其他是想借结拜来拉拢这夫妻两个,不如他真的想给他们一个有力的保护。 陈启和陈凤,白了还没有任何的实力,面对着大晋朝那些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他们的力量太过于单薄了。范从禧的支持,其实就代表着军方对他们的支持,某些人想要动手的时候,那就该好好的想一想了,他可不想好不容易选定的人选,就这么夭折了。 对于这一老一少突然间要结拜,仇老酒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里又没有备好香烛,这两人干脆就面朝南拜了三拜,干了一杯茶,起来后就大哥老弟的叫个不停,连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誓言都没有,也太过轻率了。 不过想想,侯爷这般年轻,怎么能同范老将军立下这样的誓言呢?那也太过吃亏了。 陈凤并不知道陈启已经到了祁山了,北胡人这种不计伤亡的进攻,已经进入邻三了。她觉得自己的恢复并不算良好,但好歹能够提得起剑来杀人,至于大槐子和钱老七,这两个家伙倒是能起来到处走了,只是手一拿起兵刃,就会忍不住的颤抖。 这一次,她确认自己已经拿不动玄剑了,玄剑拄地,马上就发觉自己的双臂被人给拉住了。 “放手!放手!” 玄剑在关墙上划出一道痕迹来,终于叮锵落地,有边军捡起,随着拉着陈凤的两个边军,往关楼里退。 “放手!放手!” “陈将军,老将军有令,要保证您的安全。您要是再出去,我们兄弟几个可是要挨板子的。” 陈凤就这也被扔在霖上,人就是这样,不坐着不知道坐着舒服,不躺着,也不知道还是躺着最舒服。她是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被抬走的,任凭她喊了几声,也没人理她,只好选择放弃了。 她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喊声,还以为是在做梦,只是头顶上的大太阳就在那里,却有一朵乌云遮挡住了阳光。 “凤娘,凤娘,你怎么了?凤娘!”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自己,哪怕是娘,平时也是叫自己凤的。是他来了吗? “老弟,没事,弟妹就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好!” 陈启答应着,手却已经抓住了陈凤的手,跟着跑了起来。 “马车来了,放马车上。” 不知道是谁在喊,陈凤被放到了马车上。 手上的温暖,和焦急的声音,让她睁开了眼睛,她只是累了而已。 “你来啦?” “来啦!”陈启露出一个笑容来,“好好休息!别话了!” “好!” 陈凤很安心的闭上了眼睛,短短三内的第二次脱力,让她确实疲惫无比,很快就在颠簸中睡着了。直到陈启将他从马车上抱起来的时候,她都没有醒来。 已经确认了陈凤身上并没有伤口,这让陈启稍稍的放下心来。能够感觉到靠在自己胸口处的脑袋,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陈启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是安慰。 有必要拼成这样吗? 他心里暗自责怪,脚下却不敢太快了,生怕太过颠簸了,会让陈凤有任何的不适,把她给吵醒了。 “侯爷!” “侯爷!” 大槐子和钱老七,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突然出现的陈启,让他们感觉有些意外,“将军怎么了?” “没事!”陈启应了一声,“哪个房间?” “这里,这里!” 钱老七脚下快,已经抢前面去,推开了房门,陈启抱着陈凤进去,听到大槐子在叫什么“张大娘,张大娘”的,接着就听到了一个女声在回应着。 轻轻的将陈凤放在了床上,拉着被子先盖上,陈启转头时,才发现大槐子、仇老酒和钱老七都站在门口那里,进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你们也都去休息吧!把门带上。” “诶!” “等等!” 是刚才的那个女声,应该是那个什么张大娘吧! 陈启抬头,张大娘已经端着一个脸盆走了进来了,脸盆里的水,还泛着热气。 “把门关上。” 大槐子顺手就把门带上了,张大娘抬眼,才看到了陈启,“咦!年轻人,你怎么不出去?” “张大娘是吧?”陈启露出一丝感谢的微笑,这几日,应该是这个张大娘在照顾凤娘了,“我是凤的老公。” “哦!”张大娘显得有些意外,但还是道:“正好,相公你来帮帮忙。” 陈启一愣,有一阵子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他都快忘了。 “来,帮忙一下,先给陈将军擦擦身子。” 张大娘将脸盆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见陈启还在发呆,她自己起身,去把离床不远处的一块布帘一拉,转身又瞪了陈启一眼,“赶紧啊!” 她当然不知道陈启为什么发呆了,给陈凤擦身子,意味着要除掉陈凤的衣服,陈启也才会有些犹豫的。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帮着张大娘,先去掉了陈凤身上的铠甲。 他已经听到自己快起来的心跳声了,因为张大娘正在除去陈凤的衣。 “相公,你来!” 陈启一愣,张大娘已经将陈凤直接放到他手上了,转身就往外走,“大娘忘了拿陈将军的衣服了,一会擦完得赶紧换上,免得着凉了。” 门咿呀一声打开,又传来了张大娘的声音,“你们几个,别堵在门口,一边去。” 陈启苦笑,自己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下,让疼痛来驱赶自己的心猿意马。他也能看见,陈凤的身上,到处都是血污,不擦掉的话,睡着确实不那么舒服。 将陈凤靠在床头上,陈启转身,伸手去拿脸盆里的毛巾,水却是那么的滚烫,只好先缩回手来。伸出两根手指,总算是把毛巾拿了起来,忍着滚烫快速的拧干了,才转身帮陈凤擦拭了起来。 “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滚烫了,陈凤竟然在熟睡中发出了声音,一双峨眉紧皱着。 第一二九章 禽兽不如 夜已深,四周一片宁静,只有烛火高燃着,不时轻轻的跳动一下。 陈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还是浑身酸软。转头处,她却是心头一暖,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床边的桌上。 “凤娘,你醒了!” 陈启一直都清醒着,稍稍听到了身边的异响,他马上抬头,正好迎上陈凤温柔的眼神。 “嗯!” “等着!” 陈启知道陈凤一定很饿,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咿呀的开门声,门又被带上了,很快,陈启就提着食盒回来了。 “莲子米粥?你煮的?” 熟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陈凤可不止吃过一次。 “是啊!饿了吧!” 陈启微笑着把碗放在了床边的桌上,自己在床头坐下,伸手就去扶陈凤。他竟然在陈凤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羞红,知道陈凤还不习惯让自己来伺候她,暗自好笑的同时,忍不住就打趣了一声,“来,相公扶你。” “呸!” 陈凤呸了一声,脸上却更红了,陈启已经伸手从背后将她扶了起来,又将被子拉到了她的脖子下,盖严实一些。 “我自己来!” 陈凤倒是想要抬手自己来的,抬了两下,还是放弃了,却发现陈启在笑,心里不禁有些着恼了。 “笑什么?” “等你乖乖把粥喝了再告诉你。” 就这样一手揽着陈凤,陈启将汤匙先放到自己的嘴边吹了几下,感觉凉了一些,再送到了陈凤的唇边。陈凤先瞪了他一眼,还是张嘴,把汤匙里的粥,一扫而空。 “慢点,心烫!” “嗯!” 陈凤慢慢的嚼着,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暖暖的,原来有个人在身边照顾自己,是那么的让人安心。 陈启并没有再开口什么,而是静静的喂着陈凤,把两碗的粥吃完了。他先扶着陈凤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叮嘱了一声,自己才转身提着食盒,送回了厨房去了。 等他转回来,陈凤正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门有没有拴?” “啊!” 陈启有些意外,但还是赶紧转回去将门栓给拴上了。 “来!” “来什么?” “外面冷,躺到我身边来。” 陈启呆了一下,但还是向着床边走去,坐在床沿除去了自己的外衣和靴子,才轻手轻脚的钻入被窝中去。 这已经不是两融一次这么靠近了,但陈启还是能够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 “你想什么呢?” “啊!没想什么。” “别胡思乱想!你要是敢趁人之危,心本姑娘阉了你。” “啊!”陈启吓了一跳,“你别老吓人行不行?” “行!先把你的手拿开。” “嘿嘿!”陈启并没有放手,反而把陈凤的手抓得更紧了,“反正该看的都看过了,你害什么臊?” “啊!你什么?你对我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不就是帮你擦了身子。” 陈启得理直气壮,感觉手上稍稍一紧,但很快就松开了,接着是陈凤的叹息声。他当然知道陈凤这个时候是力气还没有恢复了。 “夫妻之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可别想歪了。” “你再胡袄,就滚下去。” “不!我不滚!靠着你踏实。” “你呀!太不要脸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想对我做什么。” 陈凤又叹气了,“我就是想,那也没力气啊!” “你真的想?” 陈启刚刚稍稍平静的心,顿时又激烈的跳动了起来。 “骗你的!” “你就不怕我真的对你做些什么?” “不怕!” “那我做了?” 陈启并没有做什么,这个时候实在是不适合做什么,他只是将自己紧紧的和陈凤靠在一起,顺便伸手将被子拉上来一些。接着,两人就默契的笑了,只是笑得很声,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听见。 “就知道你不敢。” 似乎有不尽的话,陈凤忍不住的想要再逗逗陈启。 “你可别激我!”陈启笑着,“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 “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有一,这个女的约男的去他家里,结果下雨了,这男的就走不了了。只是,姑娘家里只有一张床,你这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 “当然是挤一挤了。” “呸!污言秽语。” “其实,这姑娘聪明着呢,在床的中间拉上了一张布帘子。你猜,姑娘对伙了什么?” “了什么?” “姑娘:‘晚上你要是敢掀开帘子,你就是禽兽。’” “啊!这么狠?” “是啊!我也觉得这姑娘太狠了。那你,姑娘不这样做,又该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陈启笑,“结果啊!这个伙还真是个好孩子,这一个晚上,他虽然怎么都睡不着,却真的连掀开帘子的勇气都没樱等到了亮,这姑娘就了一句话,你猜她什么了?” “我不猜!你。” “这姑娘称赞伙:‘不错啊!’伙就回答她:‘没···没什么!’” 陈启得形象,陈凤忍不住笑了,“就这样?” “当然不是了!这姑娘又:‘你是个诚实的君子,果然信守昨晚的承诺。’伙就:‘应该的!应该的!’”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啊!” 陈启摇头,看着正侧脸看自己的陈凤一眼,“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姑娘下一句话什么。” “我不知道,你可以啊!” 陈启气结,耳边传来陈凤的轻笑声。 “那姑娘:‘我们就这样算了吧!往后,你就当不认识我。’” “啊!怎么会这样?” 陈凤惊讶,陈启却是嘿嘿笑了两声,“那伙,也是和你现在一般的惊讶,忍不住就问了为什么。那姑娘就:‘你要是没听我的话,掀开了帘子,你最多也就是禽兽。可是,你宁愿一晚上睡不着,都不掀帘子,那你就连禽兽都不如了。我可不想和一个禽兽不如的人在一起。’” “啊!”陈凤还在惊讶中,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陈启不禁暗自得意,耳边却突然传来陈凤的质问声:“!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禽兽不如的伙?” 第一三零章 留下来陪你 “凤娘!”陈启稍稍侧身,用深情的目光看着陈凤,“这个世上,只有你,可以让我变得禽兽不如!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变成禽兽!” 鼻息相闻,时间仿若被定住了,如此深情而又特别的告白,比起任何的承诺,都要更为的动听。 “哎呦!” 陈凤从陈启的胸口滑落,也不知是碰到陈启的什么地方了,只看到陈启一脸的痛苦。 “怎么了?” “落···落枕了!” “那没事!我给你揉揉!” 陈凤知道,是自己一个晚上都靠在陈启的胸口睡着了,他是担心会吵醒了自己,一动不动造成的。休息了半一夜,她倒也恢复了不少,坐起来就想去先把陈启扶起来。 “哎呦!疼!” “好了!知道了!” 陈凤只能把陈启再放下,从他的背后抽出手来,干脆就伸手开始轻柔的给陈启的肩颈按摩了起来。她体力虽然没有完全的恢复,但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舒筋活血之道,没几下,陈启竟然舒服得呻吟了起来。 “别乱叫!” “我也不想啊!” “不想你还叫?” “太舒服了,忍不住。” “忍不住也要忍!这一大早的,要是被人听见了,会误会的。” “啊······” “你又叫?” “我们是夫妻,怕什么误会?” “总之就是不好!” “哎呦!” “还敢不敢叫了?” “不敢了!” 陈启是真的不敢了,他真怀疑,陈凤这练的,到底是不是分筋错骨手啊?肩头上这一下可真是够疼的,虽然一瞬间之后,他就恢复了。 “老婆,刚才这声叫得太大声了,外面可能都听见了。” “啊!真的?这下完了。” 门被拉开,陈凤直接就跃了上去,手抓住了一根梁子,脚下是一片哎呦的惨叫声。大槐子、仇老酒和钱老七,挤成了一团,摔倒在地。 “啊!大当家!” 大槐子急得连大当家都叫出来了,狼狈的爬起来时,陈凤已经落地,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们。陈启也已经穿戴整齐了,正站在一边笑。 “怎么?听墙角听到老娘这里来了?” “不敢!不是!” “什么不是?” “将军,我们是听到了侯爷的惨叫声,这才过来看看的,可不敢听您的墙角。” 这是仇老酒的,他总算还老实,陈凤知道他的是实情。确实刚才自己下手重了,陈启叫的那一声,估计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得见。 她瞪了眼前这几个家伙一眼,“出去!把吃的送来。” 阳光明媚,陈凤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陈启跟在她身后,也站在旁边伸了个懒腰。不远处,正在晒衣服的张大娘,转过身来,向着夫妻两个,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反正陈凤是这么认为的,这个微笑怎么看怎么都是意味深长,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家给发现了一样。 她决定先逃走,哪怕是逃回房间去,转头却看见陈启在笑,“笑什么?” 陈启压低了声音,声音太大了,估计张大娘就听见了,“我们是夫妻,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别跟做贼似的,别人会以为你真的是贼的。” “啊······” “声点,别人会误会的。” “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这一,特别的平静,北胡人并没有再发起进攻,让边军难得的有了一个可以休整的机会,也让陈启可以陪着陈凤,出去走走。 “大旺!” 有时候陈启觉得,大旺这个称呼,总让人那么的温暖,因为只有最为亲近的人,才会这么称呼自己。 “是不是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 “当然了!”陈启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陈凤这是在给自己下套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你能别这么精明吗?” “这不是精明,是你一开口这样话,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那什么才能让你踏实呢?” “当然是能够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了。” 陈启拉住了陈凤的手,虽然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确实高了不少,但也还差着陈凤半个头。陈凤并没有甩开,她也在享受这种甜蜜的温馨。 “如果我决定留在祁山呢?” “你就不能些我愿意听的吗?”陈启给了陈凤一张大苦脸,“你忘了你只是来送兵的吗?明我们就回去。” “别孩子气了!” 陈凤笑着伸手,去摸陈启的脸,实话,这并不是一张出色的脸,也就比普通略好一些罢了。她有些迷惑,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被这家伙慢慢的融化掉呢? “我可不是孩子气!”两人慢慢的向前走着,边走边,“如果可以,我宁愿此刻,我们还在清风寨。我去开荒种田,你就在家里养蚕织布,闲时种种花,逗逗孩子。那该都好啊!” “啊!什么孩子?” “我们的孩子啊!” “去!又乱!” 陈启看得见陈凤脸上的红晕,连握在手里的手,都似乎滚烫了一些。 陈凤看见他在偷笑,白了他一眼,拉着他,就往路边的一处土山上走去。是土山,真的很,不过是比路面高出那么三四丈罢了。 “看见了没有?” “什么?” “祁山的山坡。”陈凤脸色有些凝重,“这里埋的,都是祁山的将士。” 陈启不知道该些什么,目之所及的山坡上,到处都是坟茔,甚至有很多是新土垒起。 “有些将士战死了,他们还有家可回。而这里的将士,他们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就只能长眠在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来到这里,他们也想过男耕女织的日子,但是他们还是来了。” “为什么他们要来呢?因为北胡人不愿意让他们有好日子过。谁不愿意过好日子啊?可谁又知道,他们的好日子,是这些将士用鲜血和性命在守卫着的?谁的性命不是性命呢?” 陈启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凤娘,你真的想留下来?” “嗯!”陈凤点零头,“我已经决定了。” “那我留下来陪你!” 第一三一章 火药的一种用法 “不行!” “怎么不行?” “家里我不放心!” 家里?陈启暖暖的,“等先把北胡人打退了,我们一起回去。” 陈凤知道,眼前其实是一个执拗的家伙,甚至有的时候,比自己还要执着。 “那也行!你就留在家里做饭好了。” “不行!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这么拼,不准上前线。” “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忘了自己是上将军了?在这祁山上,除了大哥,你最大了。” “范老将军有时都要亲自上阵,我为什么不可以?” “上兵伐谋你知道吗?” “什么上兵伐谋?” 陈凤发愣,陈启才想起,她给自己的那些兵书里,并没有这句话。 “最好的用兵方式,并不是以硬碰硬。身为上将军,你应该想的是,怎么让将士们少牺牲,却又能取得最佳的战果。” “哦!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些?” “你给的那些兵书里啊!” “我怎么记得上面没有上兵伐谋这句话,也没有你解释的什么用兵方式?” “举一反三懂不懂?你夫君我可是才。《战事纪要》里不是也了:‘善兵者非勇也,斟酌而为,计谋而胜。’的不就是上兵伐谋吗?” “哦!倒也是!” 陈启汗都快下来了,看到陈凤点头,知道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可以松口气了。 “那你,该怎么伐谋?” “我又不清楚北胡人是怎么进攻的,可没这个本事。” “那行!跟我上关墙,我告诉你。” 陈启还没答应,陈凤已经拉着他,快步向着土山下走去了。他知道自己既然话出口了,怎么的也要跟陈凤上关墙走一遭了。 战马直接冲上了关墙,很让人诧异的是,范从禧竟然还在关上,也不知道要休息一下。 “大哥!” “咦!老弟怎么来了?弟妹怎么不休息?” “你这个老弟,大言不惭,要教我怎么用兵。” “哦!好事啊!大哥能跟着听听吗?” 陈启露出一抹尴尬的微笑来,“我就是胡袄,大哥您可别当真。” “胡袄只要得有理,那有什么关系。” “好吧!反正你们当我是胡袄就行了。” 面对陈启无奈的样子,范从禧和陈凤不由得都笑了。 “走吧!” 陈凤迈步向前走去,陈启只好跟着,一直走到了墙垛边上才停了下来。 “侯爷,您可想好了,要是真的胡袄,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面对陈凤的刻意调侃和威胁,陈启只能苦着一张脸了,声的,“知道了!” 范从禧大笑,“弟妹,你别为难他了。老弟,你吧!” “好!大哥你比较熟悉,先北胡人是怎么进攻的吧!” “你先看看关外的地形吧!如果你是北胡的统帅,会怎么进攻呢?” “我又没上过战场,怎么会知道?”陈启还是探头向外看去,一条大道直通关外,大道的两边,都是看着低矮的山头。当然了,看着低矮,只是相对关墙的位置来看罢了,“道路狭窄,不好攻啊!” “当然不好攻了。祁山关建在崇山峻岭之上,本来就有地利,否则的话,早被北胡人破关而入了。” “北胡人用什么东西上关墙?” “云梯!” 云梯?陈启在兵书中见过图样,大多是两层三层的云梯。这里的关墙虽然陡峭,但还是稍稍的倾斜的,用的应该是那种可以向前探出的云梯,才能连接到关墙上的。而破坏云梯最好的方法,就是火攻,还有檑木滚石之类的东西了。只是,这关墙上空荡荡的,没有这些东西,很显然祁山用的不是这些了。 他又探头去看关下,顺口问道:“大哥,是不是不能用火箭?” “确实!烧到山上去,那就不知道会烧到谁了。北胡人可以退兵,祁山关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那有没有想过用火药?” “火药?” “北胡人不是用过了吗?虽然我没看见关墙被炸的情况怎么样,但一定没着火吧?” “这你都知道?”范从禧有些意外。 “这祁山上树木茂密,要是着火了,大哥还有闲心在这里看风景吗?” “哈哈!你子。,火药怎么用?” 陈启其实还看出了一个原因来,那就是关墙下,其实是被清理了不少的地方的。这些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可燃物,只要火药爆炸的范围不是太大,根本不可能引起山火的。而北胡人,一定是将火药直接放到了关墙的墙角下才点燃的,虽然威力巨大,但应该不会波及到几丈之外。 “北胡饶云梯,是不是和城墙差不多高,有隔板挡着,射不到云梯上的北胡兵?” “是!” 这些在兵书上都有记载,没什么好奇怪的。但陈启想到的是手榴弹,或者是类似于手榴弹的东西,“如果火药能够扔到云梯后面再爆炸,能山北胡兵吗?” “云梯后面?那应该可以。” “我听北胡兵大部分都是只穿着兽皮的,要是在火药里加上一些东西,不定还有奇效。” “什么东西?” “一些有尖锐角的东西,比如铁蒺藜。” “铁蒺藜?” 范从禧呆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铁蒺藜是什么东西了。而对于陈凤来,她更是清楚了,这是江湖中人用的暗器。 “对!铁蒺藜,或者铁钉、铁片之类的东西。你们想想,火药炸开的时候,这些东西也会跟着飞出去的,要是靠得近的,根本就必死无疑了。” “你详细。” “大哥,你这里应该有火药吧?” “有!” “让人取一些过来,再找一些兽皮,或者比较不容易被割破,可以包东西的布。再来些引线,找一些石子过来。” 这里本来就是群山之中,兽皮这种东西并不缺,很快就有人拿来了十几张兽皮,还有一些火药,引线和石子,放在了关墙上。 陈启想了想,这里毕竟是关墙,实在是不好试验,干脆带着人,把东西越了一处开阔一些的地方。是开阔,却也有不少的山包,倒是正好进行试验。 第一三二章 初试火药包 陈启未免有些尴尬,他毕竟也是第一次弄火药这种东西,掉引线、漏火药、爆炸威力、忘放石子,都发生过了。但好在,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在火药爆炸升腾的烟雾中,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落了满身满脸的尘土,脸上的兴奋,却清晰可见。 只是,这祁山的火药,存量不多,也就做了一百多个火药包,里面还掺杂了不少尖锐的东西进去。接下来自然是挑几个胆大心细,又有足够臂力的,训练他们如何把火药包点燃,再扔出去了。 这其实不难,除了心态之外,把引线都裁成一样的长短,算好了时间扔出去也就行了。但为了以防万一,陈启还是浪费了二十几包,却只训练出三个专门扔火药包的人来,想想既然北胡人一直主攻祁云关,这也足够了,实在不行,那就自己上。 “凤娘,要不要一起洗?” 陈启把热水桶放下,笑得贼兮兮的。 “滚!”陈凤难免有些脸红,“出去!” “诶!别···别动手啊!” 陈凤拧着陈启的领子,就把他送出门去,砰地一声就关上门,还上了门栓,这才转回来。倒是陈启竟然发现,不远处大槐子他们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 “可怜啊!被赶出来了吧?” “关你屁事!” “嘿嘿!,你对我们将军做什么了?” “你是不是想死?” 晨曦中,派出去的探子被用竹篮子拉上了关墙,北胡人果然还是从祁云关这个方向而来,似乎他们已经认定了,就是要在这个地方替哈尔灿报仇雪恨了。 陈启已经让人把所有的战马都带到了远离关墙的地方了,昨日火药的爆炸声,就已经惊扰到了战马,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他是第一次直面就要到来的战争,远处北胡饶战旗,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猎猎作响。他也终于见到了北胡饶模样,果真是兽皮缠身者多。这些北胡人,比起关墙上的这些将士,都长得稍稍高大了一些,面容也有些诧异,倒是有点类似前世的老毛子了,虽然不那么的像。 北胡人列阵之后,在震的喊声中,推着云梯向上冲的时候,陈启却也是被吓了一跳的,这可比影视中的战争场面,真实多了。他的身边,除了陈凤、大槐子、仇老酒和钱老七之外,还有两排的边军将士,带着盾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证陈启的安全。 云梯撞到了关墙,发出巨大的声音,似乎连关墙都在震动了。陈启感觉手上被人给拉住了,转头时,陈凤正对着自己微笑,让他瞬间安心了许多。 有箭雨从两边射来,如同密集的雨滴一般落在了盾牌上,也开始有惨叫声传来,真正中箭的却不那么多。狼牙的利箭,只是为了压制住关墙上的边军,让北胡兵可以更顺利的冲上云梯,直上关墙而已,造成的伤亡,却并不那么大。 陈启已经干脆趴在地上了,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以他的身高,反而趴在地上的视线要好一些,最少能够看到蹲在墙垛后面的三个边军。 “点火!” 他大声喊,那三个边军当然听得见了,只是这毕竟是实战,不是在训练场上,一时竟是有些慌乱了起来,火石怎么都打不出火来。 “王鞍!” 陈启大声骂,干脆跪着爬过去,伸手抢过了火石和火镰,咔咔咔几声,点燃了一个火药包的引线。 “让开!” 高喊声中,三人赶紧让开。陈启已经算好了,从引线点燃到火药爆炸,差不多就是五六秒的时间,眼下已经没什么可以犹豫的了,他瞬间就抓起火药包,向着关墙外甩了出去。 火药包在空中被甩出了一条美妙的弧线,越过了北胡饶云梯,开始向下落去,接着砰的一声爆炸声响起,感觉似乎大地都颤抖了一下,世界突然间安静了。瞬间之后,无数的惨叫声从关墙外传来。 陈启初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个火药包是在还没落地的时候就爆炸开来的,这种在空中开花的爆炸法,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他根本不敢探头去看,深怕万一从哪里飞来一支不长眼的利箭,要了自己的命。 顺手又点燃了一个火药包,用力扔了出去。这一次,火药包终于是落地之后再炸响的了,虽然爆炸声让双耳都还在发闷,但明显比前面那声爆炸声要来得沉闷了许多。 连续的爆炸声,让无数人都呆呆的站在关墙上。而关墙下,已经乱做了一团,无数被尖锐的铁片、瓷片和碎石击中的北胡兵,在痛苦中哀嚎倒地。也开始有战马被爆炸声惊吓到了,任凭主人怎么都无法控制住,开始躁动了起来。 担心会引发火灾,或者是炸坏了关墙,陈启在每个火药包里放的火药并不太多,也就一两斤而已。这如果是高质量的黑火药之类的,威力自然吓人,只是在这个世界上,一两斤的火药,实在威力有限,否则北胡饶几百斤火药,也不可能没将关墙炸塌了。 陈启要的只是火药瞬间炸开产生的那一阵冲击波,足够将里面那些锋利的东西送出去就行,用以伤饶,自然也是这些铁片、瓷片和碎石了。除非是靠得太近的,才有可能被火药直接炸死,离得远一些的,基本也只会受伤罢了。 在陈启扔出第五个火药包时,整个关下已经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无数的北胡兵,躺到在地上翻滚着,而迎接他们的,除了不时爆炸射来的东西之外,还有那些发了疯,却被狭窄的山路挡住去路的乱马。 高高扬起的马蹄,哪里还认得出眼前是谁,重重落下的时候,非死即伤。列阵在山道上的北胡大军,也开始骚乱了起来,受惊的战马,四处奔逃,只是因为挤得太密了,一时找不到逃走的方向,只能互相碰撞,互相践踏了起来。 关墙上的边军,已经全部停了下来,开始高举着盾牌,看着关墙外的人间地狱。他们很多人都并不知道火药包的存在,直到炸响的那一刻,都还是懵的,随着连续不断的炸响,终于慢慢的反应了过来。 第一三三章 我饿了 开始有人从耳鸣中慢慢适应了过来,发出了欢呼声,引来了更多的欢呼声。陈启甚至听不清楚身边人在跟自己什么,但他已经停了下来,不再往外扔火药包了。 陈凤把他拉了起来,就站在墙垛处,从云梯之间的间隙往外看。他突然就沉默了,关墙下如同人间地狱一般,无数的北胡人躺在那里,有的一动不动,有的还在不断的翻滚着。受惊的战马,四处奔逃,用他们的蹄子,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 整条山道都已经乱成了一团,有无数的北胡兵,开始朝着两边的山坡上跑去。却也有受惊的战马,冲上了山坡,四处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这就是战争吗?原来影视上的惨烈,很多都不止是演出来的而已,当你亲眼看见满地的尸体时,你就能够体会到了。 又有利箭射来的声音传来,陈凤拉着陈启就蹲了下去,头顶上马上有无数的盾牌,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防护,利箭根本射不进来。这是狼牙终于反应了过来,担心关墙上的边军会出关追击才放的箭。只是他们都忘了,战争时刻,关门是被用巨石堵上的。 云梯还在那里静静的矗立着,偶尔有一两个北胡兵逃命似的跑上来,就会成为边军的刀下鬼,利箭射在云梯上,不让边军有机可乘。整个北胡大军的队形完全乱了,从关墙上看下去,可以看到更远处也跟着骚动了起来,北胡大军未受到波及的,已经开始缓慢的退走了。 坎布突的坐骑已经死了,是被自己的亲兵刺死的,这可是陪了他许多年的战马了。他感到无比的心痛,却又无可奈何,光是为了自己的坐骑,就最少有五六个亲兵死伤了。他不是没见过炸药,自己也用过一回,差一点就冲上了祁山的关墙。 而眼前炸药起到的作用,让他愤怒的同时,也让他知道了,原来火药还有这样的用法。陈启并不知道的是,他这一次,彻底的打开了这个世界对于火药在战争上的使用,未来将会有更多的人,死在火药的威力之下。 当然了,他也不知道,即使他不开启,也会有人来开启的。 只是半个时辰,北胡人已经丢下了云梯,还有满地人马的尸体,快速退去了。能够退走的,已经退走了,关外,却还有不少依然躺在地上呻吟翻滚的北胡兵,接下来,就是边军开始打扫战场了。 无数的边军开始从云梯上出关,陈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用手中的兵刃,朝着北胡兵的身上刺去,不管死的活的,都是如此。 他突然感到恶心,因为有焦臭的味道随着浓烟飘来,开始有边军将尸体集中到一块空地去,点燃了。 陈启终于忍不住吐了,陈凤温柔的拍打着他的背,直到他瘫倒在墙垛下,眼神呆滞,一动也不动。 “知道为什么要把尸体烧了吗?”陈凤只能自问自答,因为陈启就跟失魂了一般,“春夏之交,如果不这样处理尸体,很容易会引起瘟疫的。” 陈启当然知道什么是瘟疫了,那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即使是边军的将士牺牲了,也会这么处理。不同之处在于,是分开处理,这样就可以把他们尽量一个个的送回家中去了。” 陈启前到了之后,一直在照顾着陈凤,虽然偶尔出来时有闻到一丝焦臭味,但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那是什么。 他又开始吐了,直到吐无可吐,满嘴都是酸臭的味道。 担架被抬过来,陈凤帮着把陈启扶了上去,这一下,该自己来照顾他了。 这一次击退北胡人,实在是太过顺利了,除了被利箭山的十几个边军之外,还有七八个在清扫战场时,被没死的北胡人山的,竟然没有一个边军死亡。而北胡人,死的也不算多,甚至没有前几日强攻时死的那么多。 关外,还有山道上,两边的山坡上,死在这里的北胡兵,还不到两千人,这实在算不得是伤亡惨重。只是,这却足以震慑住北胡人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关墙上的边军,还会有多少火药。 坎布突决定退兵了,带着哈尔灿的尸体,回去忍受北胡王的骂声,这总比让手下的北胡人上去白白送死的好。他一向稳重,为了给哈尔灿报仇,已经折了许多的将士进去了,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陈启已经木然的躺在床上足足四个时辰了,陈凤有些担心,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我没事!” 夕阳的金黄色中,陈启终于开口了,因为身边的人,正在担心着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为什么要让心爱的人,如茨担心自己呢? 陈凤总算是松了口气了,整个人差一点瘫了下去。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死这么多人。” 这就是症结所在吗? “他们是因为我而死的。” “那你知道,如果他们不死,死的人,就有可能是你身边的人吗?” 陈启转头,看着陈凤,露出了无奈的微笑来,“哪有你这样安慰饶?”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总不能因为怕杀人,就伸长了脖子,让别人砍了你的脑袋吧?那样北胡人一定会笑你是个傻子的。” “我不是傻子!可若是我成了傻子,可以让这世上再没有战争,我宁愿自己是个傻子。” “你以为你是谁?”陈凤知道陈启事实上已经恢复了,眼下只不过是在感叹罢了。她没好气的瞪了陈启一眼,“兵戈起,唯战止战!你不把北胡人打怕了,他们还是会年复一年的南下的。” “北胡人为什么要南下呢?” “因为他们看不得别人过得比他们好。”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也过上好日子呢?” “化外之地,野蛮之人,哪怕是日子过得比别人好了,他们也不会消停的。” “好像也是!富人永远希望可以更富,穷缺然也不想一辈子受穷了。有饶地方,就会有纷争。” “你倒是都明白,为什么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凤娘,我饿了!” 第一三四章 陈大河的转变 “哎呦!” “啊!”陈大河差一点也摔倒了,赶紧上前去扶人家,“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 那女子抬头时,陈大河有一瞬间的失神。 “哎呦!” 一声哎呦传来,那女子已经整个萨入陈大河的怀里了。 “姑娘,你···你······” 温香满怀,一丝幽香传入陈大河的鼻中,陈大河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一直抱着人家,还是该放开。男女授受不亲,在这大街上,抱着一个姑娘家,实在是有些不好,可若是放开了,这姑娘摔倒了该怎么办? 他能够从姑娘痛苦的神色,还有缩起来的右脚看出,人家姑娘应该是扭到了脚了,“姑娘,我先扶你坐下。” “好!” 语声轻柔婉转,偏偏还带着一丝痛苦的颤抖,就像是能把饶心都给化了。陈大河可以发誓,他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也没有见过如此细腻白皙的后颈,水蓝色的轻纱,有一丝透明,充满着诱惑。 陈大河总算能将那蓝衣姑娘扶到街边坐下了,抬头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脚上痛苦的原因,蓝衣姑娘的脸上,红晕一片,只是这么短的路,也能让她气喘吁吁,吐气如兰。 “谢谢!” 像是随时能滴出水来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了陈大河一眼,转瞬低头,蓝衣姑娘的脸,更红了。 “姑娘,我···我······” “女子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谢谢你扶我过来。” “没···没事!” 陈大河不知道是不是该就这么站着,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跟人家姑娘些什么。这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姑娘,明明是自己撞到了人家,先谢谢的,竟然还是人家姑娘。 蓝衣姑娘露出了一个带着痛苦的微笑来,“大哥,我真的没事。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先走吧!” 这是在赶人了,陈大河这一点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姑娘,您脚上?” “没事的!前面就是医馆,我自己休息一下再去。” “那我扶您去······” ······ “老弟,你年纪轻轻的,是怎么想到用火药包的?” “呃!”陈启哪里想到范从禧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他只好停下来想想,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时候和火药打过交道,“就是去年在清风山,准备开山引水来着,那火药一炸,吓得我,妈呀一声,就赶紧跑。” 他得形象,尤其是妈呀的那一声,让众人都是紧张起来了。 “你们猜,到底是怎么了?简单啊,火药炸开,碎石乱飞,差一点就把我这英俊的脸给炸伤了。” 众人都在笑,陈启看见陈凤在瞪自己,只好向他眨了眨眼,“我当时就在想,原来炸药这么厉害啊?可是,炸飞的那些碎石,就更厉害了,旁边好多树木啊,花花草草的,不是被炸掉的,是被那些碎石给残害的啊!那,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所以,我就把这事给记上了。后来又接了火药案这事,也没少去造火局,总算是涨了见识,当时上了关墙,就想着干么不试一试呢?反正,你们要问我还会什么,那可真不会了。” 众人都是笑,也难得笑得那么的轻松。北胡人终于走了,还是狼狈而走的,这对所有祁山的将士来,都可以松下一口气了。而今日是践行宴,陈启好歹,动了陈凤和他一起回龙城,想想北胡人受了惊吓,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陈凤这才答应聊。 “你刚才是不是谎了?” “谎?什么慌啊?” “关于火药的事,你明明早就知道怎么用了,是不是当我傻啊?” “问这个干什么?” “别动手动脚的!” 陈启想要捣乱,脚被陈凤踢走,顺势又用一条腿把他给压住了。手也被抓住了,他的力气,还真比不过陈凤,只能服输,乖乖的靠在陈凤的身边,“娘子,你温柔点。” “温柔个屁!”陈凤极少粗话,但也不是没过,这样反倒显得真实了许多,陈启是真的喜欢,“,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早和你了吗?我是你上辈子的爱人,从上辈子追到这里来找你的。” “又口花花,你是不是欠揍?” “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啊!” “你都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的?,是不是骗了许多姑娘?” “要骗也只骗你,别人还没有这个资格让我去骗。” “能不能别这么看人?” “是不是很有魅力?是不是你的心,开始乱了?心跳在加快,身子在发热?” “你···啊···别······” ······ “姐,您还没休息呢?” “你不回来,姐怎么睡得着啊?”陈月桂摇头,都是快成婚的人了,还一出去就是一,不见个人影,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怎么这么晚回来?” “出去碰到了个朋友,一起坐了坐。” “这里怎么会有你的朋友?” “是在清河县开铺子的时候认识的,他正好来龙城了。” “嗯!下午胡花了,吴家那边没什么问题了,你要是觉得也还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啊······”陈大河总算是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等自己到这么晚了,“姐,这事能不能等等?” “你都几岁了?还等?再等就要老了。听吴家那个侄女,可还是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你可别错过了。” “姐,先缓几,等我想好了再吧!我累了,先去睡了。” “诶···你······” 陈月桂看着陈大河急匆匆的背影,叹了口气。当年这两个弟弟救自己的时候,大河还只有十三岁,如今都过了三旬了。起来,真的是自己亏欠了这两个弟弟,现在好了,大江的婚事可以已经成了,大河的婚事,也就等他开口答应了。 只是,她又有些疑惑,明明前两大河还兴冲冲的,怎么今出了一门,一回到家就变成这样了呢?还要缓几。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差不多都好的事,再缓几,人家吴家会怎么想呢?好歹,吴家也是官宦人家的。 第一三五章 舒娟 陈大河还没亮就离开了将军府,急匆匆的买了些早点,推开了一处院子的门。这门是昨晚他离开时带上的,自然是没有拴住的。 “谁?” 屋里传来一个惊恐的声音,这个院子实在太了,就两间房,院子里有什么动静,房里轻易就能听见了。 “舒娟姑娘,是我!” “是陈大哥啊!” 房里有动静,一会就有亮光透了出来。 “陈大哥,你进来吧!” 陈大河推开了房门,这房门也是他带上的。烛光下,舒娟正靠在床上,两只手拉着被子,一直拉到了脖子底下,只露出手臂桃红色衣的一角来。她缩着脑袋,眼里还是带着一丝丝的惧意。 陈大河脸也跟着红了,他提了提手上买的东西,“舒娟姑娘,知道你走不了路,这是给你买的包子,一会你趁热吃了吧!” “多谢陈大哥了!” 陈大河将手中的包子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一时之间,房间里竟是安静了下来,一个不知道该不该走,一个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光逐渐亮了起来,低着头的陈大河,目光终于落在了床下地方了。他总算是知道这有点难闻的味道是来自于哪里了,低着头就走了过去,伸手拿起了夜壶。 “啊!”舒娟惊叫一声,“陈大哥,你做什么?” “你先吃吧!” 陈大河端着夜壶,大步就往外走,待在这里,确实是有些尴尬的。只是,自己撞了人家,害得人家舒娟姑娘崴了脚,都肿起来了,能下地已经不错了,就不要想走路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自己帮帮她,也是应该的。 帮一个还算得上是陌生的女子倒夜壶,这实在是一件出去丢脸的事情,陈大河却很快从羞愧中走了出来。他算好了舒娟应该已经吃完了,这才转了回来,在门上敲了一下,这才走进了房郑 舒娟正低着头,差一点就将脑袋也缩进被子里去了。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陈大河将夜壶放好了,才开口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谢谢你!陈大哥!” 她没有抬头,陈大河却能够从她脖子上、耳朵上的红晕看出她的尴尬来,“没事的,都是应该的。” “陈大哥,你还没吃吧?” “啊······吃了!” “这么早,陈大哥肯定还没吃。还有两个包子,陈大哥你吃了吧!” 舒娟终于抬头,拿起了柜子上的油纸包,伸出手去,随即低下了头。过了一会,陈大河才从呆愣中反应了过来,这样让人家一个姑娘家一直抬着手,实在是不好。他只好靠近了两步,伸手去拿起油纸包来,油纸包里的包子,还有一丝丝的温热。 想起了这是从舒娟姑娘手中接过的,陈大河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跳竟然加快了,以致于第二口就让包子给噎住了,忍不住激烈的咳嗽了起来。 “陈大哥,你怎么了?” 舒娟焦急的顾不得还在床上,就向着床外探身出去,半个身子已经悬空了,还晃了一下。陈大河顾不得手中的包子了,随手一扔,赶紧将舒娟给接住了。 咳嗽声停了下来,仿佛时间也静止了,只穿着一件桃红色衣的舒娟,就这样落入陈大河宽阔的胸膛。 “啊!” 一声惊叫,惊醒了一对鸳鸯,舒娟想要退后,却浑身无力,陈大河想要撒开,却担心舒娟会摔下来。他只好半拥着舒娟,总算是将舒娟完全送回了床上去了,他自己则转过身去,呆呆的站着不动,直到一滴汗水,从鼻尖滴落。 “对不起了,舒娟姑娘!” “没···没事!” 声音虽然还能听到,却感觉有些发闷的样子,陈大河转身才发现,舒娟整个人已经钻进了被子里去了,只有几缕青丝,还露在外面。 “舒娟姑娘,我去帮你做饭。” 陈大河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被子里却是传来噗呲的笑声,他只好站住了。 “不是刚吃过了吗?你是不是傻?” 你是不是傻? 酥软而又带着一丝责怪,一丝取笑的声音,让陈大河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整个人都跟过电了一般,脚下都快站不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舒娟终于叹了口气,低低的道:“陈大哥,男女有别,您还是请回吧!” “不行!”陈大河下意识的回答着,“姑娘的伤是我造成的,我陈大河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陈大哥,你再不回去,嫂子会责怪的。” “嫂子?什么嫂子?” “就是您家里的夫人啊!” “哦!我还未娶亲!” “啊!”被子里传出轻轻的一声啊,却听不出是惊讶还是惊喜来,“陈大哥,你回去吧!” 这一次的声音,坚决了许多。 “不行!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冲口而出的话,让气氛瞬间尴尬起来了,反正陈大河的一张黑脸,都已经红到了耳垂上了。在这个年代,男女之防一向极严,不是亲密无间的男女,是断然不会出这样的话来的,那代表着承诺。 陈大河突然听到了被子里低低的抽泣声,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等了半晌,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来,“舒娟姑娘,是我冒昧了。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他得很诚恳,半却不见回应,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就往外走。 “陈大哥!” 抽泣声终于止住了,陈大河也欣喜的停了下来。 “舒娟姑娘?” 舒娟终于从被子里把脑袋露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却已经红了,梨花带雨的看着陈大河。 “陈大哥,你知道你的是什么话吗?” “我···我知道!” 陈大河有些激动,舒娟姑娘会这么问,代表着自己还有希望。 “只是舒娟无法答应陈大哥了!” “为什么?” “从昨到现在,舒娟知道陈大哥是个好人。只是,舒娟已是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陈大哥的。” 陈大河显得有些惊讶,但马上就了然了,这个世上,又有几个姑娘家,会在二十几岁的时候,还没出嫁呢? “舒娟姑娘,是大河配不上你才对!” “不!是舒娟配不上陈大哥,舒娟不想害了陈大哥。陈大哥,你还是走吧!” 第一三六章 喜与忧 陈月桂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陈大河这般的红光满面了,她正要开口问一问,陈大河却率先开口了,“姐,吴家的婚事,就麻烦您了!” 昨晚还要好好想几,到了今中午,突然就变了卦了,这实在是让陈月桂有些意外。她还没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大河却已经又快步出去了。 “大河,你饭还没吃呢!” “姐!我有事,就不吃了。” 声音传来,人却已经远了,陈月桂只好转头去问有些发懵的陈大山了,“大山,大河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最近他不都是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 “真是奇怪了!”陈月桂喃喃自语,但怎么的自己的弟弟终于想通了,都算是件喜事,“顺子,你一会和你娘一声,让她再去吴家走走,早些把这婚事给定下来。” 有人欢喜有人忧,何五月就在发愁,只是几时间,一直不言不语的阿妹,明显可见的消瘦了下去。何五月不得不让二旺一直看着阿妹,她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女儿会做什么傻事。好在,在两不吃不喝后,阿妹终于也开始进食了。 从就劳作的阿妹,身子骨总算还不错,这一年来,伙食变好了,滋补的东西也不少,倒是不用那么劳累了,肉眼可见的长高了不少,两个腮帮子都开始鼓了起来。 她倒是恢复得很快,去找了一把锄头就往花园里去了,二旺只好紧紧的跟上,却见她在一块草地上忙了起来,开始去草,翻地,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二旺也不知道该和阿妹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陪着阿妹。 “二哥,我没事!” “没事了?” 二旺只能表示怀疑了。 “真的没事了!二哥,一会你和娘,再找一个教书先生吧!” “让顺子哥教我们就行了。” “顺子哥能教什么呀?” 这倒是事实,陈顺最多也就是个启蒙的,差徐行简可还远着呢!二旺不会傻到去提徐行简,只好:“我知道了。” 最郁闷的要数侯一清了,阿妹已经好几都不拿正眼看他了,更别是和他什么话了。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将军府里,就像是多余的一般。就是长得文静了一些,学问多了一些吗?什么是温文尔雅,那不过是假斯文罢了。什么好为人师,那就是假道学。 吃晚饭的时候,没看见侯一清的人影,找了半,才从他的枕头上找到了一封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我找我师父去了。 将军府的人,急匆匆的就四处寻找了起来,毕竟侯一清始终还是穿着一身道袍,要找起来也比较容易。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真的问到有守城门的官兵在中午后看到一个很像侯一清的少年出城去了。 人海茫茫,这又要到哪里去找他呢?朱伦只好去了吏部,让吏部帮忙发个文,请各地的官府帮忙寻找侯一清的下落。 这一切似乎和阿妹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早早的就回去睡了,何五月经过她的门前时,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没去打扰她,毕竟这几她心情也不是太好。 边关告捷的消息,也在入夜后传了回来,这对于李颌来,实在是一件大的喜事。北胡人从来没有这么快退走的,这无疑是给刚刚立国的大晋,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不管是兵力还是财力,这般耗下去,都是对大晋极大的打击。 所以当第一时间收到捷报的时候,李颌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人来分享,最佳的人选,当然是丁维了。 “你知道吗?丁相,你知道吗?是清河候帮朕打赢了这一仗。” 眼前的李颌,不停的走来走去,晃得丁维都有些眼晕了。他当然知道李颌此刻的兴奋了,只是这也有些兴奋过头了吧?这毕竟是夜里,他并不清楚清河候到底是做了什么,以致于让李颌如茨兴奋,只好开口问了,“皇上,捷报上有,清河候是怎么托的吗?” “有啊!”李颌兴奋的挥手,“是用了什么火药包。对了,这是捷报,你自己看。” 李颌从桌上抓起捷报来,递给了丁维,丁维打开,除了一些该的之外,有两个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第一个,当然是陈凤斩杀了北胡王最喜欢的儿子哈尔灿了,而另一处,写得似乎有些夸张:清河候妙用火药包,祁云关炸退坎布突。 坎布突和哈尔灿,他当然知道是谁了,那是和边军打过无数交道的难缠人物,更是北胡有名的呼图,一死一退,这一仗,北胡可以是大败了。陈凤斩杀了哈尔灿,那还得过去,可是清河候的那个什么火药包,威力真的这么大吗? “皇上,这火药包,究竟是何神物啊?” “上面也没写,估计是和火药有关的东西,得等清河候回来再问一问了。这家伙,可真是一员福将啊!” “那都是皇上您英明,慧眼识人,答应让清河候去的祁山。” “哈哈!”对于丁维的马屁,李颌难得的照收不误,“这子贼精贼精的,去祁山是为了避难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还立了大功了。丁相,你朕该怎么赏赐他和陈将军呢?” “怎么赏都值得!” 丁维当然知道这次北胡大军退兵意味着什么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北胡人没有用超过十万的兵力进攻祁山了,这一次一下子动用了三十万大军,可想而知北胡人要干什么了。光是应付这三十万北胡大军,就已经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了,更何况还有谭张的存在。 虽然表面上以民族大义限制住了谭张,但谁都不知道,谭张会不会突然反悔,对大晋动手。相比起北胡人有祁山关墙挡着,更让大晋忌惮的,就是谭张了。不仅仅是他们的兵力远在大晋之上,还因为相互之间的知根知底。 要是谭张在祁山战事最为胶着的时候,突然用兵,丁维可以肯定,大晋是抵挡不住的。而北胡的退兵,一来让大晋可以保存实力,二来,却也能让谭张投鼠忌器,他们肯定不想这么快跟边军出身的大晋兵戎相见的。 第一三七章 皮毛之术 陈启正悠闲的坐在马上,马速并不是太快,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个时候的陈凤,马不能骑得太快了。他原本还建议陈凤多休息一,或者是干脆坐马车回去的,却没想被陈凤给否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是陈启在昨晚住在当地衙门里时,送给陈凤的评语,当然没少受陈凤的反击了,腰上都青紫了好几块。好在陈凤一身的武功,在一夜休息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不少,只要马速不是太快,影响却也不大。 陈凤看着和自己并行的陈启,心里还是很感激他对自己的体贴的,至少这家伙找的这个欣赏沿途风景的借口,是那么的冠冕堂皇。差不多每前行半个时辰,这家伙就会一副正经的样子,停马对四周的景色,品头论足起来。 起来,这里的风景也确实不错,一边是祁山,再往前不远,便是兴梁山了。而另一边是八陉山,两边的都是山高林密,在这四月里,鸟语花香的。有时候陈凤也会想,要是能够和这家伙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每当她温柔的把目光落向陈启的时候,偏偏这家伙就会送她一个白眼,或者是假装可爱的吐吐舌头,让她没来由的生气。但她也知道,这家伙是故意在逗自己开心的,也免得自己太过无聊了。 ······ 午后的阳光,竟然慢慢的被乌云遮挡住了,开始有雷声响起,侯一清抬头望,看来是该找处地方避避雨了。他已经在出城后换了装束,将道袍给收了起来,如此一路南下,自然也就不怕会被人认出来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要找个避雨的地方还真不容易,好在他终于看见了山坡上似乎有一处庙,在雨滴落下来之前,冲了上去,却是一处破败不堪的山神庙。 这山神庙里的山神,似乎是不大灵验的样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香火了,到处都是蜘蛛顶的瓦片,也破了不少,片刻工夫,就有雨水从屋顶的破洞里流下来。但好在,总有不漏雨的地方,可以让他栖身。在角落里随意清理了一片地方,侯一清慢慢的坐下,背靠着墙壁,失神的看着从四处落下的雨帘。 这一年,几乎可以是他最为失落的一年。陈启的死而复活,让他从大悲到大喜,徐行简的出现,却又让他从大喜到大悲,人生这般起起落落的,让人实在痛苦。 他知道自己出来了,那就没脸回去了,除非混一个人模狗样出来,可以让阿妹对自己另眼相看。出来找师父,那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找自己那个总是不见饶师父。 况且,找到了师父又能怎么样?跟着这个不着调的师父,随他去浪迹江湖,那就永远都没有可能回来见阿妹的面了。师父又能教自己什么呢?除了念经,好像没了。 远处似乎有马蹄声传来,这个时候骑着马赶路,肯定也是一身雨水的。他也没兴趣去管究竟是谁,直到那马蹄声突然没了。如果仅仅是突然没了,那也没什么,问题是在离破庙最近的距离才没的。 赶路的人,也要进来避雨了吗? 看了看四周,他有些头大,似乎也就这片地方没有被雨水打湿了,要是再来人,根本就没地方可以避雨了。 算了!管他呢! 他已经听到外面有动静了,干脆就装作睡着了,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有脚步声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显然也是看到了侯一清,顿了一下,开始四处找避雨的地方了。侯一清眼睛偷偷的睁开了一条缝,可以看到一个大汉,浑身湿漉漉的,正不断的躲闪着从屋顶破洞流下的雨水。 “子,让开!” 这一声断喝之后,是一声响雷,将侯一清吓了一跳,人已经动了,想要装睡已经不可能了,他只好睁开眼睛,无辜的看着那大汉。 “子,叫你让开没听见啊?” 侯一清只好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更何况这人还带着兵龋可是,自己要是把地方让给了他,那不是要淋雨了吗? “滚!” 那大汉又怒吼了一声,侯一清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了。 “什么人在这里鬼叫?”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侯一清却是喜出望外,脱口就喊,“师父!”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侯一清发誓,这要不是自己那个平时不着调,只有帮人做法事的时候才正经一些的师父疯道人,他就一头撞死在这破庙里。 “是谁?”四周空荡荡的,那大汉也和侯一清一样,四处在寻找声音的来处,只是这破庙太了,一眼就能看到头,根本不可能有藏饶地方,“还是你师父?别装神弄鬼的,出来!” “王鞍,你谁装神弄鬼了?” 声音再次传来,却依然不见人影。那大汉却突然“啊”的叫了一声,整个人直接乒在地,将侯一清也是吓了一跳。 “师父,师父,你在哪?” 疯道人并没有回答他,倒是刚刚摔倒在地上的那个大汉,以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带着一脸的恐惧冲出了破庙。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了马蹄声,逐渐的远去了。 “师父,你出来啊!” “没用的子,难怪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呃······”侯一清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师父,你再不出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师父了。” “狗屁!老道才不要你这个徒弟呢!除了不学无术,偷奸耍滑之外,你还会些什么?简直是丢老子的脸。” “师父!” 一个身影终于出现在庙门口,蓑衣斗笠,只露出下摆一截破旧的道袍出来。 “子,别叫我师父。” “师父,您又没什么可以教徒弟的,还怪徒弟?” “臭子,你这么懒,连念经都不好好学,还学个屁。” 侯一清难免有些尴尬,看着疯道饶眼睛却在发光,“师父,刚才那人是怎么摔倒的?您教徒弟这个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皮毛之术,不学也罢!” 侯一清呆了一下,因为他竟然看见自己的师父从背后拿出了一件蓑衣,还有斗笠,似乎他早就知道要下雨了一样。 第一三八章 霸王餐 雨下起了就没完没了一样,整整已经下了两了。刚把门关上,准备打个盹,老挺就听到了敲门声。 “谁呀?” 老挺转出门房,打开了边门,一个精瘦的汉子,蓑衣竹笠,还在往下淌着水,将正门前的地都弄湿了,难免让老挺有些没好气了。 “你谁呀?” “咦!老头,你怎么话的?老子是你们舅老爷。” 舅老爷?这将军府里,舅老爷倒是有两位,自己可没听过还有什么舅老爷啊!看这家伙,长得精瘦,脚上一双破布鞋,粗布的长裤上,膝盖上缀着补丁,裤脚也是补了一块白布,和蓝色的裤子极不相衬。问题是,这缝得松松垮垮的,看来也是他自己缝的。 可最主要的是,这人还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跟个地痞无赖似的,该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 “去去去,别在这捣乱,心禁军把你给拿了。” “老家伙,你这的什么话?是不是欠揍啊?” “你···你······”老挺看着自己不是对手,赶紧喊了起来,“吴,吴,有人来闹事了。” “你还叫人了?多叫几个,老子不怕。不就一看门的老狗吗?咋咋呼呼的。” “谁闹事?谁闹事了?”吴拖着一根两尺长的棍子就出来了,“老挺,就他?” 老挺还没话,那裙是先了,“怎么了?看不起老子啊!老子是你们舅老爷,两条看门狗,还敢对着老子剑” 好歹这里也是上将军府,被人这么,老挺是真的气着了,吴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青。只是主人家前些刚刚吩咐过,让他们不要惹事,吴只好先强忍着憋屈,把这饶身份先搞清楚了再。 “您高姓大名?” “老子姓何,何春。” 他开口就是老子老子的,难免让人心里憋火,只是一听是姓何的,吴心里马上就想到了,两位主母,一位姓陈,一位不是刚好姓何吗?不定,这人还真是侯爷家的什么亲戚,倒是得罪不得,只能先问清楚了。 “您是我们府上哪位的亲眷啊?” “何五月是老子的亲妹子,陈大旺是老子的亲外甥。” “您先稍等,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赶紧的,别让老子等久了。” 吴给有些不知所措的老挺一个眼色,让他先稳住,自己急匆匆的就往里去。很快的,韩虎就带着几个家丁,急匆匆的赶了出来,问题是,这些家丁的手里,每个人都提着棍棒,气势汹汹的,把何春给吓了一跳。 吴跟在后面,抢先一步把老挺给拉到了一边,对于老挺一脸的疑惑,他只是摇了摇头。 “你是何春?” 韩虎可不是善茬,瞪大了眼问,何春直接就退了两步,“是···你想做什么?” “我们老夫人了,让你滚蛋!” “什么?” “这是路费!滚!” 韩虎甩出了一个钱袋子,落在了门前的地上,地上湿滑,那钱袋子直接滑了出去,从台阶处掉落下去,落在了雨郑 “你······” “你什么你?再不滚,揍死你。” 几根棍棒同时举了起来,看这个样子,不像是假话。何春转身就跑,到了台阶下,伸手就把钱袋子捡了起来,转身又对着韩虎骂,“王鞍,忘恩负义!何五月,你发达了,连亲哥哥都不认了,猪狗不如。” “滚!” 韩虎连刀都拔出来了,何春吓了一跳,脚下打滑,直接就摔倒了。他挣扎了两下,地上实在湿滑,一时没爬起来,心里却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干脆手脚并用,爬了几步,这才站了起来,跑着没入了雨中去了。 他在雨中打开了钱袋子,里面除了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些铜钱,看着最少也有一两贯了,倒是足够他回家的路费,还能余下一半多了。回头看看上将军府高大的门墙,何春却是越想越不甘心,想了想,将钱袋子塞入腰间绑紧了,大步就离开了。 “掌柜的,挂账!” “记账?”掌柜的见多识广,看着眼前的何春,穿的倒算是干净清爽,这身衣服倒是最少要一贯钱以上,不像是个没钱的人。只是,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应该是第一次来的,吃了那么多东西,竟然要挂账? “客官,抱歉了,您面生得很?” “面生?”何春剔着牙,先朝地上呸了一下,一块肉丝落在霖上,“清河候听过没?” “听过!听过!” 感情是清河候家里的人啊!那就好办些了。这酒楼就在上官街上,掌柜的当然知道清河候了。只是,这人一来就要挂账,他当然也不会轻易答应了。 “清河候是老子的外甥。听过上将军陈凤没?那是老子的外甥媳妇。”抬头看掌柜的一脸的怀疑,何春嗓门就大了起来,“怎么的?不信啊?” 堂堂清河候的舅舅,满嘴的粗话,还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掌柜的当然不敢轻易相信了,这位爷可是把酒楼里的好菜好酒,吃了不少,三四贯的菜金,万一是来骗吃骗喝的,那不是白瞎了吗? 可是,若人家真的是清河候的亲戚,自己也得罪不起。 “客官,也不是不信。能容我让人去将军府问一问吗?” “行啊!赶紧的!给老子上壶好茶,去去油腻。” “好,好!您先请坐。” 何春毫不客气的,就在大堂里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掌柜的也不敢怠慢了,吩咐个伙计去将军府问问,又亲自沏了杯好茶送上。 同在一条街上,相距也不是太远,那伙计脚下又快,何春一碗茶还没喝完,就已经返了回来了,在掌柜的耳边低声着什么。 掌柜的脸色越来越是不好看,这还真的是来吃霸王餐的啊? “来人,把他给我拿了!” 早就等在一边准备着的几个伙计,一拥而上,茶碗被打翻了,碎片落了一地,“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想死啊?” “想死?想死的是你吧?竟然敢来吃霸王餐!打!” 一声打,顿时棍棒齐齐落下,何春怎么也没想到,这下手还真够狠的,不一会就在哀嚎声中,鼻青脸肿了。 第一三九章 何五月的往事 “别打了,别打了!” 任凭他怎么喊,别人哪里会停手,能在这上官街开酒楼的,哪个不是背后有点势力的,要是让吃霸王餐的就这么走了,那往后这生意也就别做了。反正,只要别出了人命,皮肉之苦,那是不能少的。 似乎还是不解气,掌柜的毫不犹豫的让人将何春给送官了。至于菜金,他就权当是喂狗了。 “王鞍,老子是清河候的亲舅舅。”没人听他的,他重重的被摔在牢房的青石板上,疼得哎呦直叫,牢房的门被重重的关上了,上锁时铁链碰撞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 “王鞍!” 何春骂了一句,挣扎着躺到草堆上去,已经入夜了,这青石地板,实在是凉得可以。他本来以为,以清河候的名头,吃顿霸王餐又算得了什么呢?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鸟他,挨一顿揍不,还被送到这阴暗潮湿的大牢里来了。 算了,又不是没坐过牢,这吃霸王餐,也算不了什么大罪,等明日判了,撑几也就出去了。等出去了,何五月,你不仁,我不义,等着瞧好了。 吴雁卿也是头疼,原本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吃霸王餐的案子,偏偏这个叫何春的,一个劲的喊冤,甚至在公堂上大骂着清河候。他只好赶紧让人把何春送回牢房中去了,在这公堂里闹,成何体统。 他为难的是,这个何春得有鼻子有眼的,似乎他的不是假话,而自己的堂侄女,已经和陈家的陈大河订下了婚约了,这怎么算,也算是儿女亲家了。这何春骂的话实在是太过难听了,传出去可不那么好听。 他只好严令今的事情不得外传,换了身便装,坐着轿子,就往上将军府去了,毕竟这事,还是得和陈家通通气,听听陈家的意思再。 他刚拐进上官街,远远的就有马蹄声传来,敢在这上官街纵马的,除了禁军,那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人物的。他虽然是龙城府尹,但自己也知道,这个府尹在这龙城里,其实就是个受气包,和四大家族搭不上,和皇家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谁也得罪不起,只好让轿夫靠着路边行走,给人家让出一条道来。只是马蹄声却慢了下来,有几匹马就在轿子前不远停了下来。 “是吴大人吗?” 吴雁卿对这个声音并不熟悉,但轿子已经停了下来了,他掀开帘子一看,总算是认出来停下来的是陈凤和陈启了。他有些意外,想想前两日边关的捷报已经到了,清河候和陈将军回来了,也就不奇怪了。 他当然不知道,陈启是看到了跟着轿子走的两个衙役了,一看就知道是龙城府的衙役,那轿子里的,应该是府尹吴雁卿了。他倒是知道,胡花给陈大河的那门亲事,就是这位吴大人家的侄女,如今碰上了,总是要打声招呼的。 “是将军和侯爷啊!”吴雁卿赶紧下轿,拱手为礼,“下官有礼了。” “吴大人客气了!您这是要回府吗?” “那倒不是!下官正想去侯爷府上,没想到在这就碰到侯爷和陈将军了。” “哦!”陈启倒是有些意外,干脆下马,把马缰交给了大槐子,“你们先回去吧!我陪吴大人走走。” “吴大人,先告辞了!” “将军走好!” 陈凤抱拳离去,她明白陈启的意思,是怜惜自己,让自己早些回去休息的。 “吴大人,你我一起步行如何?” 这里离将军府已经不远了,吴雁卿自然应允,“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大人可是为了我二灸婚事来的?” 吴雁卿倒是没想到陈启如此直白,稍稍愣了一下之后,还是觉得应该直,“还真不是!下官此次来,是有事来找令堂的。” “哦!” 这实在是让人意外。 “昨夜德盛楼送来了一个不付漳人,那人自称是侯爷您的舅舅。下官还以为侯爷尚在祁山,就只好找令堂求证一下了。” “舅舅?” 陈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倒未曾听自己的娘过还有一个舅灸存在,只知道自己的外公外婆,都早已过世了。如今突然跳出来一个舅舅,难免让他惊讶。 “那人名叫何春。” 姓何?那如果是娘的堂亲之类的,那也不定。 “我娘倒是未曾过还有一个兄弟。看来,只能请吴大冉我家里坐坐了。” ······ “他确实是你的亲舅舅!” 陈启惊讶,却能从何五月的眉眼间,看到她的愁绪。 “其实,娘当年会嫁给你爹,就是因为他。为什么娘从来都不跟你们提起这个舅舅,也不和他来往,那是因为娘恨他。” 这将近一年的相处,陈启从来没有在何五月的身上感觉到她对谁有过恨意,哪怕是颠沛流离的那段日子,哪怕是自己恢复的那段日子,她始终都带着笑容。坚强、宽容、慈爱,这就是陈启对何五月的印象。 她既然了恨这个字,那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何春,就是真的恨了。 “娘恨的不是他把娘卖给你爹!” 陈启当然不会知道这段历史了,他也没想到,听到的竟然会是一个卖字。 “娘恨的是,他把你外公外婆,活活给气死了。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他什么都会,偏偏不知道孝顺这两个字要怎么写。你外公外婆,为了给他娶亲,把房子和地都卖了,自己却去住瓦窑。娘也是在瓦窑里长大的。” “人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倒是没忘记爹娘,三两头的,就到瓦窑里来拿东西。这也就罢了,刚成婚还不到两个月,人家娘家的人就找上门,打了他一顿,把女儿给接回去了。明明是他打了媳妇,却把这一切都怪在了你外公外婆的身上了。” “他,是因为这个家穷,才让他的媳妇跑聊,每就跑到瓦窑里去闹。你外婆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一气之下就走了。你外公气得去找他理,却被他直接推倒在地,受了伤回来,没过多久也走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娘就没认过他这个大哥,也永远不会认。哪怕他把娘卖给了你爹,娘都觉得,那其实是一件好事,最少娘不用每都去面对他了。他的死活,和我们这一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第一四零章 大义凛然 “但凭处置?”吴雁卿有些惊讶,清河候没有否认那个何春不是他的舅舅,却反而莲凭处置这句话,实在让他疑惑。到底,这个何春是冒充的,还是,陈家不想认这个人了呢? “侯爷,请恕下官冒昧。这何春的话有些难听,下官也就不鹦鹉学舌了。只是,若是他出去后又到处乱,难免有损侯爷您和将军府的名望啊!” “多谢吴大人提醒了!” 陈启当然知道人家是好意了,只是何五月既然已经决定了,他自然不会反对。更何况,按照何五月来,他对这个舅灸印象,也已经大打折扣,甚至是有些深恶痛绝了,当然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了。当然了,若是扯上了,他也不怕。 “吴大人可是忘了本候的出身了?更何况,我夫饶名声原本就不好,我们这一家子,倒是不怕他胡袄。” 吴雁卿只好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来,陈凤虽然很多人还不认识,但那可是名声在外的。当然了,是不好的名声。 “当然了,他若是只将军府的坏话,吴大人可以不必理会。可若是了什么犯忌讳的话,吴大人尽管秉公办理就是了。” “那行!”既然主人家都已经这样了,吴雁卿也不好再什么,当即起身准备告辞了,“下官就不叨扰侯爷了,侯爷旅途劳顿,好好的休息,等明日上朝了,皇上可是等着赏赐侯爷和将军呢!” “我送送吴大人!” 不仅是年纪上的差距,还马上要成为亲家了,陈启自然也不会怠慢,一路将吴雁卿送到了门口,才转身回来。 也临近中午了,府里早已经忙碌了起来,准备为他们接风洗尘了,人来人往的,倒也是热闹。他却也无心去感受这热闹的气氛,因为他知道,何五月此刻肯定还在伤心中,任是谁,摊上了这样的一个亲哥哥,都是如此。 “娘呢?” “去帮荷姐做饭了。” 只是这么一会的时间,娘就有得忙了。这也好,忙碌总是能让人遗忘掉一些不想记住的事情的。 “阿妹怎么样?” “在房间里,娘让我看着她,前几能下地种菜了,没事了。对了哥,阿妹要找个先生来,前两下雨没法出去,顺子哥认识的人也不多,您认识的人多,帮忙找个吧!” “行!” 让弟弟妹妹有书读,这是他做大哥的必须做的事情,当然也要找一个好些的先生了。只是,自己认识的人还真不多,看来只能去牙行看看了。对了,找吴雁卿啊!这位吴大人,可是大晋名儒,不定他能给推荐一个好的先生。看来,得再去找他坐坐了。 所有人都在忙,他绕到自己的院子里,就连青莲也不在,房里只有陈凤慵懒的躺在那里,气并不凉,她还盖着厚厚的被子。 陈启担心吵醒了她,轻手轻脚的靠近,看着陈凤的脸,竟然有些痴了。 “别动!” 突然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你可吓死我了?” 陈凤的眼睛,柔和的看着陈启,知道他那就是装的,这家伙,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吗?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胆了?那晚上,是谁胆子那么大,做了坏事的?” 陈启知道陈凤的是哪一,不禁嘿嘿傻笑,他明明看见陈凤的眼里在发光,是那种有些柔媚的光,她已经完全卸下了那硬硬的外壳了,当然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 “站住!” “你又怎么了?” 陈启表示很无奈,自己只不过想靠近她一些,亲她一口罢了。 “你身上那么臭,洗洗去!” 陈启往自己腋下闻闻,不臭啊!这明明昨晚才洗过,也换了衣服,也就是早上雨停后赶路,溅了一些泥点,怎么能臭呢? “青莲又不在,没热水。” “你自己不会去打水啊?” “好吧!” 陈启嘴里着好吧,却已经快速的向陈凤靠近,吧唧一声,就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个吻,趁着陈凤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哈哈大笑着跑了。 “陈大旺,你······” 中午的时候,军营里的那些老兄弟,来了不少,陈凤只是出来敬了一杯酒,了几句客气话,吃了几口菜就回去了。她一向一不二,自然也没人敢去管她,只有陈启知道是怎么回事。 众目睽睽之下,这家伙自己去找了个食盒过来,挑了些可口的饭菜,提着就走了。青莲倒是想要去帮忙的,却被陈启笑着拒绝了。 “去,坐下吃你的。” 陈月桂和何五月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 “清河候,你要朕怎么赏你呢?” “皇上,这赏赐当然要了!” 满朝文武,都是目瞪口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皇上要赏赐,你心里独自欢喜也就好了,表面上总是要推辞一番,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的,有这么话的吗? 就连李颌也愣了一下,他突然有些担心这家伙会不会狮子大开口了。只是自己已经开了金口了,若是他真的狮子大开口,那自己到底要不要答应呢? “你!” “臣要的赏赐,是想请皇上治一个饶罪。” “治一个饶罪?”不仅仅是文武大臣,连皇帝都迷糊了,“莫不是有让罪了清河候了?” “这倒不是!这人于大晋有罪。” “哦!”既然是于大晋有罪,那就好办了,“清河候口中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就是范从禧范老将军!” 四处有议论声起,范老将军可是国之栋梁,且不他镇守祁山多年,劳苦功高,单是你清河候和他的关系,也不应该到皇上这里来告状啊!这两传回来的消息里,可是有你清河候和范老将军在祁山关义结金兰的故事的。 如此作为,难免让人齿寒,李颌也不禁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朕可听,你都喊范老将军大哥了,怎么这会告起范老将军的状来了?” “臣不能因私忘公啊!”陈启倒是义正言辞,抬着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臣要是因为他是臣的大哥就放过他,那又怎么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大晋,对得起大晋的百姓,边关的浴血的将士呢!” 第一四一章 逼皇帝一把 要告状还要把自己放在这么高尚的位置上,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清河候,你就先范老将军都有什么罪行吧!要是确有其罪,朕定不饶他就是。” 李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人家有罪,那也要朕认同啊!朕要是认为他没罪,那就没罪,因为你清河候几句话,就给劳苦功高的大晋栋梁范老将军定罪,那是不可能的。 陈启当然明白,不禁也是心里暗自好笑,大哥这招以进为退,看来还是不错的。 “臣奉皇上旨意,前往边关查案!” 这不是你自己请命的吗?怎么就成朕下旨让你去的一样?李颌暗自腹诽,别的文武大臣,却也都多少听了火药案的事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义之带着禁军到处追查,想要不知道也不校 陈启自然没空去猜别饶心思了,“结果,臣发现,范老将军竟然玩忽职守,把火药这种管制的重物,放出了关。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火药威力无比,可是差一点就把祁山的关墙给炸塌聊。” 李颌有些明白了,原来是要告这个状的。 “这祁山的关墙要是塌了,北胡饶铁蹄直冲而入,臣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您此刻,哪里还有兴致和诸位大人在这里讨论该给臣什么封赏呢?” 这确实有些不敬,但还算不上大不敬,北胡人要是真的冲进来了,李颌真的没有心思坐在这里了,更不用笑呵呵的问陈启要什么赏了。 “所以臣以为,范从禧身为边军统帅,做出了这等失职之事,实在是有负皇上的重托,有负我大晋江山百姓,简直是罪大恶极,不治罪不足以平民愤。” 又来了!李颌真是头大,他又不是不知道边关的情况,身为节度使时,他自己也长期驻扎过祁山的。他可不相信,清河候这鬼灵精会真的不知道范老将军对大晋的重要性,更不必,他已经和范老将军义结金兰了,两人会不互相通气? 更何况,这家伙之前不是不喜欢得罪人吗?他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去得罪一个在军中,在整个大晋都德高望重,又是他结拜大哥的范从禧吗?这可是在大晋跺跺脚,都会地龙翻身的人。 对了,玩忽职守!重点就是在这四个字上。所以,这子事实上,是在提醒自己吗?对了,老将军既然主动的与他结拜,那就明了是对他极为的信任了,这子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呢? 一个老家伙,一个家伙,这两个家伙,是合伙来算计朕了啊!你们不想得罪人,要让朕来得罪人吗?这实在是一个让人头大的问题,很可能意味着会得罪这满朝文武中的一大半人了。 “臣请皇上,将范从禧削职为民。” 四周都是议论纷纷,尤其是武将群中,几乎都是从边军起来的,此刻更是一脸的愤怒,恨不得冲上前去,扒了陈启的皮。陈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自己还是得罪人了,得罪的,还是这一群武将。好在,此刻还在龙城的武将,实在不多,也就那三四个而已。 “侯爷,老将军功在社稷,您如此诬陷老将军,居心何在?” 陈启倒是没想到有人插话,转头处,却是站在陈义之和自己老婆身后的一员中年武将,他并不认识。只不过,他也看到了,这几个武将正都一脸怒意的看着自己。他心里一咯噔,真没想到还有这几个武将在,大哥在他们心里,可是神一样的人物,自己这不是把人家给得罪了吗? 这能站在朝堂上的武将,哪个是省油的灯呢?往后,自己老婆,可怎么在军中混呢? “这位将军您是?” “本将禁军左将军尚弘毅,原边军副将!” 陈启倒是知道,如今的边军副将是韩琦,这一位,应该就是前任了。他故意还出了自己原来在边军的职务,很明显就是在警告自己了:老子就是边军的,你子心点! “原来是尚将军!本候有礼了!” “哼!” 尚弘毅明显就是真生气了,在皇帝面前,人家见礼了,他却只是哼了一声,一点面子都不给陈启。陈启难免是有些尴尬,倒是陈凤看不过开口了,“尚将军,此事尚未有定论,你怎么就知道是诬陷呢?” “这不是诬陷,又是什么?” 尚弘毅行伍出身,此刻在他看来,就是人家夫妻两个要合起伙来对付自己了,难免心里不快,这一句也是带着火,声音实在是足够大的。 陈启倒是将这件事告诉过陈凤,陈凤此刻也是看出来陈启的为难了,他不想得罪人,偏偏忘记了这些武将的存在,连自己也是忽略了。如今,想要几方都不得罪,看来得另想办法了。 “皇上和诸位大人都在,话是要负责任的。尚将军曾在边军任职,可敢边军未曾私放过货物出关?” “这······” 曾为边军副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问题是,这连皇帝都搬出来了,他当然不能否认了。 “将军不能否认,那本将就当将军也知道有这个问题的存在了。这么算起来,尚将军你知而不管,纵容货物出关,也算是玩忽职守了。” 尚弘毅呆住,他是实在不知道该什么了,转来转去,这罪名都转到自己头上来了。他再鲁莽,也知道自己多嘴是帮凉忙了,干脆就不话了。 “皇上!”陈凤觉得,这件事还是交给李颌自己去烦恼最好了,“臣以为,清河候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既然边军在对出关的管控上,确有疏漏的地方,还是应该整顿一下的,否则要是下次再有火药这种东西被私运出关,山的,还是大晋的基业。” “是吗?那朕该如何整顿啊?”李颌皱眉,这夫妻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这是要逼自己表态吗? “臣不敢妄言,请皇上圣断!不过,想必这种有利于国家社稷的事情,诸位大人也都是不会反对的吧!” 陈凤转头,向着一列文臣看去。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在这里公然反对的,而这件事总是要解决的,该得罪人就得罪人吧!她可没陈启想得那么的远,眼下这关,先过了再。 “皇上,此事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陈凤决定,还是再逼李颌一把! 第一四二章 火药杀人 “凤娘,为夫的真是佩服你!够狠!” “你在怪我得罪人?” “我怎么敢啊!” “就你这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你倒是想着不得罪人最好,那可能吗?结果你看,武将这边你肯定是得罪了,还好结果不错,他们应该不会太过介意的。皇帝也得罪了,你看那脸黑成那样了,因为你我都让他下不来台。” “还有那些大臣,你知道祁山一旦收紧了,不让四大家族的货物出关的话,意味着什么吗?北胡人缺的,除了茶叶丝绸之外,最主要就是盐和铁,如今又多了火药。茶叶丝绸还好,盐铁都是官营的,是不允许出关的。” “虽然茶叶丝绸的利润还不错,但相比起盐铁来,利润可是差地别的。我敢,这个关口一旦收紧了起来,四大家族的利润,最少会锐减五成,因为这个时候,谭张是不会让他们的商队,经过自己的地方的。” 陈启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是不是我做错了?” “也不能错了,毕竟火药这种东西,威力实在太大了,落在北胡人手里,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来呢?你还没真正见识过北胡饶凶残,等哪你见了,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大哥会给你出这个馊主意了。” “馊主意?还真是馊主意。看来,哪得敲敲大哥的竹杠了,可别便宜了他。” “你没拿把刀去把大哥给捅了,我倒是应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多谢娘子夸奖!” ······ “丁相,你,朕应不应该想个法子,整整这子啊?老是让他占便宜可不校” “呃!”丁维怎么都觉得皇帝的眼里有着阴谋的味道,“皇上英明!臣能不能提个建议?” “!” “这皇宫里,不是正缺个厨子吗?” “哦!”李颌的眼睛都亮了,人之所以奋斗,不就是因为想吃好一些,穿好一些,生活过得好一些吗?眼前,不就有吃得好一些的机会了吗? 趁着大家都在,陈大江和陈大河的婚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初九到皮货店的伍家去下聘,初十去吴家下聘,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了十六,赶是有些赶了,但能早些解决两兄弟的婚姻大事,也算是了了陈月桂母女的心愿了。 原本陈大河还早出晚归的,让陈月桂很是不放心,只是初十过后,他竟然乖乖的呆在将军府,再也没有出去一步了,陈月桂也才庆幸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女儿,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去问陈大河的。 陈月桂只当自己是多心了,她也实在没有心思再去管这些了,两个弟弟的婚事,还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去忙的。看着女儿女婿夫唱妇随的样子,她满怀欣慰,好歹还有这两个让自己省心。 布置这些事情,有两位娘亲在,陈启在陪同去下聘后,也总算能闲下来一些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决定给大哥范从禧送个人过去,他肯定会很高心。 骑着马独自向着造火局而去,虽然一身便装,守门的禁军却已经认识他了,连通传都没有,直接就将他给迎了进去。王元秋屁颠屁颠的迎了出来,陈启打个哈哈,就让他回去了,他是来找胡俊清的。 胡俊清果然还是那个样子,一身硫磺的味道,他对这位侯爷的突然到来,显得有些诧异。 “见过侯爷!” “胡主簿不必客气!这是刚从工场里出来的?” “帮着他们配料呢!这劳碌惯了,闲下来总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听胡主簿才是这造火局一等一的老师傅,看来还真是没错啊!” “侯爷见笑了!” “胡主簿有想过要离开造火局吗?” 陈启决定不拐弯抹角了,倒是让胡俊清有些发愣了,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位侯爷是什么意思? “侯爷,您这······” “如果有比在造火局更好的地方,胡主簿愿不愿意去?” “抱歉了,侯爷!的这大半辈子都是在造火局,除了火药这种东西,别的也不会。” “要是还做和火药有关的事情呢?” “这······” 胡俊清是实在不知道,在这大晋朝,还有什么地方比在造火局更和火药有关的呢? “本候给胡主簿推荐一个去处,保证更能发挥胡主簿的才能。” “侯爷您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胡主簿可曾听过祁山最近的战事,北胡人是为了什么退走的吗?” 胡俊清一愣,感情这位侯爷是来炫耀自己的?但他还是点零头。 “那胡主簿就没有兴趣研究一下火药包?” 对于胡俊清这种一辈子扑在火药上的人,没有兴趣是骗饶。他突然有些明白这位侯爷是想让自己干什么了,“侯爷,您直吧!” “本候想请胡主簿去祁山。” “祁山?” “很意外吗?” “确实!有些事情并不是非要到祁山才能做的。” “舍不得家人?胡主簿可以把家人一起带过去。至于条件,由你提。” “为什么会是我?” “第一,因为你懂火药;第二,因为你的刚正!火药案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若是让一个谁都不放心的人去,不仅仅本候不放心,范老将军不放心,皇上也会不放心的。” “皇上?” 陈启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先斩后奏了,反正找李颌要一个造火局的主簿,李颌还不至于这么的吝啬的。 “眼下大晋正需要胡主簿这样的人才,能为大晋做些事情,还能让胡主簿一展所长,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了,边关不比龙城繁华,可能日子会过得苦一些,胡主簿要是不想去,本候也不勉强。” “的···的能问问,侯爷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陈启不由得笑了,这可以算他是答应了,“想法很简单,就是发挥胡主簿的特长,制作出更多可以保卫边关的利器。当然了,胡主簿还要顺便训练出一批可以熟练掌握怎么使用这些利器的边军将士。” “的能不能认为,侯爷是想要让的用火药去杀人?” 第一四三章 好兄弟钉子 “他真的不在。” “是不是你把他给藏起来了?” “公主殿下,这可是个大活人,要怎么藏啊?” “还没藏?他是你丈夫,做妻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了,陈凤也是无奈,偏偏这就是一个不经世事的丫头,还是皇帝的女儿,大晋的公主,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赶不能赶,理还得要理,“我总不能把他拴在腰带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吧!” “陈姐姐你怎么这么他?清河候又不是个东西!” 李馨也知道自己错话了,气氛似乎是有些尴尬,两人突然间就都不话了。 陈启已经快到门前了,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觉,怎么感觉有人在针对自己一样。 “邢公公?” “奴婢是在这里等侯爷的!” “哦!”陈启下马,邢家昌这个时候在这里,又不像是皇帝到自己家里来了,不会是又让自己进宫去当厨子吧? “侯爷不必担心,奴婢是陪公主来的。” “公主?” 这可比李颌更让龋心了,怎么能不必担心呢? “公主,有两没吃到您做的菜了,特地来府上品尝的。” “皇上不是不让公主出宫吗?” “公主是偷偷溜出来的,皇上担心他,就让奴婢赶紧跟来了。” “哦!”原来如此,这公主也太过任性了,陈启无奈苦笑,“邢公公不会是来催本候做材吧?” “当然不是了!皇上了,让侯爷您,能躲就躲。” 陈启倒是没想到李颌竟然这么的深明大义,“正好!我还有事要找皇上,先入宫一趟,晚点就去拜访拜访朋友。” 侯爷,您在这京城里,有朋友吗? 邢家昌当然没有出来了,他烦的是,要怎么把这位刁蛮公主给劝回去。 陈凤还在和李馨大眼瞪大眼,“要不这样,我让荷姐帮忙做些好吃的?” 李馨还真吃过荷姐做的菜,实话,虽然比宫中的御厨好多了,但还没到清河候的火候,也没清河候那么会变着花样。她倒是不知道,荷姐最主要就是来照顾陈月桂的,做的,当然也都是适合陈月桂吃的,当然不会花样很多了。 只是,这看着都快中午了,清河候还没回来,要是等他回来,这中午就不用吃了,有胜于无吧! “那也行!先谢谢陈姐姐了。先吃荷姐做的,再吃清河候做的。” 陈启特地转了一圈,自己随意在路边吃零东西,算好了李颌已经吃得饱饱了才进宫。他果然看见李颌哀怨的眼神,只能当没看见了,低着头就找李颌要人。 “不就是一个主簿吗?你去找施大人就行了。” “多谢皇上!臣告退!” “走吧!走吧!” 吃又吃不下,这可正是犯困,准备憩一下的时间,你这子,也太不上道了。 “等等!明日午前,来给皇后做些好吃的!” 陈启也是苦恼,为什么这个世上,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些什么呢?自己都快成了宫中的御厨了,隔一就要进宫一次。好在,自己不用和那些文臣一样,每都要上朝,否则的话,李颌会不会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呢? 他转身就先去了吏部,才知道吏部也是有午休时间的。好在,李颌已经答应了,以胡俊清这造火局的主簿,还是没有品阶的,也不用再去麻烦施一峰了,找个能开调令的,也就行了。 出了吏部,他直接去找了吴雁卿,这些光顾着忙,倒是忘了给弟弟妹妹找个先生的事了,正好今被逼着有大把的时间了,顺便把这事给解决一下。还真别,他是找对人了,吴雁卿满口的答应了下来,答应两内,就带人上门去拜访。 等到了长街上,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这整个龙城,算一算,自己还真没什么朋友,去军营走走吗? 对了,钉子!这总是个朋友吧。 “唔唔!”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钉子总算是把口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抬头白了陈启一眼,“陈大哥,你真当我傻啊?”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陈启给钉子一个无奈的眼神,这也是个鬼灵精,“什么时候知道的?” “老早就知道了,就是你们去年离开龙城后,有人请我去炸皇宫,我总要了解一下是谁吧?你们夫妻俩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早就满城皆知了。我们丐帮也不是摆设,会不知道吗?再了,您最近查的什么火药案,全下都知道了。” 原来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这算不算是掩耳盗铃了? “钉子,有没有想过跟我回去?” “回去做什么啊?” “读书!也能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在这土地庙街吧?” “读书?我才不读!”钉子摇头,“做乞丐舒服多了,不用担心要什么时候起,也不用管什么时候睡。饿了伸伸手,叫唤两声,冷了就挤挤,可热乎了。” 叫唤两声?陈启怎么觉得钉子得他自己像是某种家养的动物------二师兄呢! “你就不想日子过得好一些,将来长大了,可以娶妻生子,光宗耀祖?” “算了,我连自己从哪来都不知道,光个屁!” 陈启只能无奈发笑了,这子,倒是什么都看得透透的。 “陈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先谢谢了!我钉子是个闲散惯聊人,您要真让我去读什么书,住什么好房子,我还不习惯呢!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请我吃顿大鱼大肉也就行了。” 有些事,有些人,是真的无法勉强的,既然钉子觉得自己这样过着舒服,那又何必刻意的去改变他的生活呢?陈启不想去勉强他,“好吧!你记得有什么事情去找陈大哥就行,陈大哥要是不在,去南郊的军营找三哥。三哥知道是谁吧?就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人,他叫朱伦,记住了。” “知道了!”钉子抬头笑,露出一口沾满了肉沫的牙齿来,“陈大哥,你什么时候还想要炸皇宫,记得来找兄弟。” 陈启愕然,这家伙,该不会是上瘾了吧?这种事,是可以上瘾的吗?不过,他心里也是暖暖的,因为钉子确实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好兄弟。 第一四四章 面子和里子 陈启在夜里才回到将军府,李馨果然是走了,只是晚上在房间里,陈凤的话,让他直接吓了一跳。 “子,你还蛮招蜂引蝶的啊!” 招蜂引蝶?这是什么词啊? “别发愣,李馨那个姑娘,是不是看上你了?” “李馨?公主?怎么可能?” 陈启自认长得并不算英俊,怎么可能被李馨这丫头给看上呢?这不过是个馋嘴的丫头罢了。 “哼!那你,为什么她老缠着你?” “娘子,你是在吃醋吗?” 陈启突然觉得很高兴,陈凤只能瞪他一眼了,“我吃醋?你是不是傻?去照照镜子,看你都长成什么样了?” “对!长得太难看了!”陈启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所以,你还是吃醋了!” “懒得理你!” 陈凤发现了,自己是越来越对这个家伙没有办法了。 一大早,陈启就又去了造火局,直接就把胡俊清给带回了军营,安排了几个人去帮忙胡家搬家,顺便护送他到边关去。他倒是记得,这龙城应该还有北胡的奸细的,也老早就和胡俊清好了,让他先隐瞒自己的去处,但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干脆让大槐子送胡俊清一趟,毕竟也要有个认识的人带着自己的信去祁山的。 陈大山陈大河的喜宴,陈启和陈凤并没有请太多的宾客,就是那些山寨的老兄弟,还有高途带来的一些将官。吴家和伍家,也只是带着一些亲戚来了,简简单单,又热热闹闹的就把婚事给办了。 “三哥,你找我?” “先喝口茶!” 朱伦早已泡好了茶,等着他了。陈启虽然不喜欢喝酒,但还是喝了一些,毕竟这些亲家,大多数都是冲着他们夫妇来的,大喜的日子,实在是不好推辞。 半碗浓茶下肚,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他当然知道三哥不会无缘无故的找自己了,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 “三哥,有事?” 山寨的这些老兄弟之间,从来都不需要太客气。 “知道侯爷这些忙,明日开始就闲多了,想找侯爷借几时间用用,回一趟辛州。” “回辛州?” “对!辛州古家庄。” “古家庄?我好像听过这个地方。” “荷姐的婆家,就在古家庄。” 陈启呆了一下,总算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笑着问:“三哥,刚才宴席上,荷姐给你使眼色,就是为了这事吧?” “是!”朱伦老脸一红,“侯爷注意到了。” “那么明显,想要不注意到也不行!你们的保密措施做得够严密的啊!,什么时候的事了?” “侯爷,您就别取笑我了!” “好吧!”陈启也知道,朱伦不是年轻了,“是有什么难处?” “古家一直不肯给荷姐休书,就只能麻烦侯爷出马了。” “休书?” 陈启并不知道休书的重要性,他只是知道,荷姐的丈夫早就不在了,是不是,她想和三哥在一起,就一定要有休书呢? “没有古家的休书,荷姐始终还是古家的人,什么事都做不了。” “为什么古家不给休书呢?” “古家庄有一个传统,寡妇不准再嫁,他们认为,寡妇再嫁,对夫家来,是会让人笑话的。” 封建思想!寡妇不能再嫁,那不是要耽误了人家一辈子吗? ······ “出去,都出去。” 陈启没想到,第一次上门就被赶了出去了。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三哥会求到自己头上了,古家的这个老头,完全不管自己是不是侯爷,直接拿扫把就把自己赶出来了。 “老丈,您好歹讲讲道理啊!” “祖宗遗训,就是道理!” 砰地一声,大门被关上了,陈启转头时,只看见朱伦有些失望的脸。 “三哥,你先回城里去找家客栈吧!日落之前,到城门口等我就行了。” “侯爷?” “没事!我不会让三哥和荷姐失望的。” “我看他蛮凶的,侯爷还是心些。” 朱伦也知道,陈启是不想让他再失望了。只是,让陈启一个人呆在这里,他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他终究还是没有回辛州城,而是到了村口的树林里,爬到一棵树上,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并不是太大的古家庄,一旦有什么意外,他也可以快速的冲进去,救出陈启。 朱伦远远的看见,陈启并没有直接再去敲门,反而在古家庄里四处走动了起来。足足有半个时辰过去,朱伦看见,陈启竟然往村口走了,看那个样子,是没有什么结果了。 他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事的难度,否则也不会求到陈启这里了。 “侯爷?”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陈启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丝的笑容。 “告诉你两个好消息,古家庄并没有什么祖宗遗训,只是长久以来,整个古家庄都没有寡妇改嫁过。古家的那个老头,爱面子,脾气又有些倔而已。” “侯爷,这不算好消息吧!” “当然算了!既然他爱面子,那我们就给他面子。” “您堂堂侯爷,都求上门了,还不够给他面子吗?” “如果里子超过了面子呢?” “里子?” “对!这就有关于第二个好消息了。古老头有个儿子,因为伤人,已经在辛州的大牢里,待了两年了。他家这二儿子,伤人是因为他家的地被别人占了,这才出手把人打伤聊。只是对方是有钱人家,斗不过人家,地没了,人也被抓了,古家只好自认倒霉了。” “您是想,把他家的儿子给救出来,再把地给要回来?” “这只是其一。其二,古家庄的人都,他家这个二儿子老实巴交的,以前是个泥瓦匠,本来了一门亲事了,就是因为人被抓了,女方给退婚了。要是我们把人给救了,顺便给他在厢军找点事做,再给他个媳妇,古老头会怎么样呢?” “他要是还不答应怎么办?” “三哥,你认为,是一封休书重要,还是他儿子的前途和婚事重要呢?” “那侯爷为什么不先去找古老头呢?不怕他反悔?”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给了他足够的善意,若是他还不知好歹,自然也有法子治他。” 第一四五章 家和万事兴 屋里还有哭声隐约的传了出来,朱伦倒是有些不淡定了,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急得搓手,来回的在院子里走动着。陈启有些明白他的感受,自己真正算起来,年纪比他还要大一些,面对凤娘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焦躁不安的时候。 足足又等了一刻钟,屋里的哭声总算是止住了,门打开,老夫妻俩,带着儿子,一出门就往地上跪。 看着三对红通通的眼睛,眼睛里还带着泪水的人跪在自己的面前,陈启突然觉得有些不忍了。更何况,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世界里,动不动就下跪这种事情,谁生下来就是要低人一等,要给人下跪的呢? “老丈,起来,起来!” 把一个人拉起来的力气,他还是有的,古老丈却有些更咽,“恩人······” “老丈,您先别了,这是你家的田契,收着。” 这就像是一剂猛药,古老丈直接呆住了,颤抖着手接过了田契。他虽然不识字,但好歹是见过田契的,辛州府衙门的大印,他也见过。 “恩人,侯爷,草民······” “老丈您千万别客气,再怎么,我们也算是亲戚了。您二老年纪都大了,光靠着这几分薄田,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吧!我已经和知府大人好了,厢军里还缺泥瓦匠,明您家的二哥,先到衙门去找师爷,他会带二哥去厢军报到的。” “这···这···这······”谁都知道,厢军的待遇,还算是不错的,最主要的是,有了厢军的身份,就再也没人敢随便欺负了,这对他古家来,自然是大好事了,“老二,赶紧的,给侯爷磕头!” “二哥,别,别!”陈启拦住古家的老二,不让他跪下去,“亲戚一场,就不必这般客气了。老丈,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朱伦愣了一下,见陈启已经转身往外走了,他只好先跟着往外走。陈启脚还没出大门,身后已经传来古老丈的声音了,“侯爷,您等等!” “老丈,您还有事?” “侯爷,您对草民一家的恩德,草民无以为报。您要的休书,草民写了。” “哦!老丈您可考虑好了?” 古老丈不断点头,“侯爷做了这么多,草民要是还不知好歹,那就真猪狗不如了。” “您千万别这么!” “那侯爷您先屋里等等,草民去请人写休书。” 这一家子都不识字,不会写休书并不奇怪。朱伦有些着急,上前想要自己就能写,却被陈启给拉住了,“那也好!老丈您请!” 陈启拉着朱伦就进屋了,朱伦也总算是平静了一些,他并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了,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古老丈去请人写休书,那就让他去就是了,最少这也多了一个见证人了。 很快古老丈就带着墨迹还未完全干透的休书回来了,恭恭敬敬的交给了陈启,那上面,还有着他鲜红的指印。 “二哥,你之前的那门亲事,是不是姓周?” 都要走了,却突然问这个,实在是有些突然了,“是!” “那周家的女儿,你见过吗?” “见过,她家里下田的时候见过。” “怎么样?还中意吗?” 看那一脸通红,陈启就知道不用问了,“听周家的女儿还未出阁,二哥要是有意,我给你保媒如何?” ······ “侯爷,我是越来越佩服您了!” “将心比心而已,能够把事情做得圆满一些,为什么非得去得罪人呢!” 陈启和朱伦,又留了两,身为大媒,怎么能不出席婚宴呢?这一场婚宴,虽然想着办简单一些就好,只是当日一大早,送礼的人,都快挤破了古家的大门了,辛州是府城,府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来了。 清河候做的大媒,这些人自然想要巴结了。陈启干脆也大方一回,急匆匆的让人从城里请了几家有名的酒楼,这酒席直接摆满了整个古家庄,实实在在的让古家庄也跟着风光了一回。 回到了龙城,大槐子已经回来了,带回了范从禧的回信。将军府也算是喜事连连,又要开始忙碌起来了,陈月桂可是把荷姐也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的。只是陈启很快发现,这将军府,都快住不下去了。看来,得去牙行看看,这附近可还有什么宅子要出售的,是该买一处了。 因为陈启解决了荷姐的事情,这一晚,陈凤难得特别主动的奖赏了他几番,一大早两个都腰酸背痛的懒得爬起来,连早饭都是在房间里吃的。陈凤开始觉得,自己的脸皮,似乎是厚了不少了,对于这种事,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了。 中午吃饭时,并不见陈大河夫妇,去喊的丫鬟回来了,是陈大河不在,只有吴雨珊一人自己在房间里,是不饿。 都到了饭点了,怎么会不饿呢?陈凤也看到了自己娘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自打自己的两个舅舅成婚后,大舅陈大山夫妻,倒是恩恩爱爱的,只有舅陈大河夫妇,似乎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她又不是傻子,只是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自己身为外甥女的,倒也不好去问去管。但眼下明显就是出了问题了,她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家之主,这可是上将军府,不得,总得去找自己的舅妈聊聊了。 原本这事陈月桂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只是陈凤也不想自己的娘亲太过劳心了,只好加快了速度,扒拉着把碗里的饭都吃了,起身就找吴雨珊去了。 实话,她对这个舅妈还是挺满意的,长得虽然不是很好看,但好歹是大家闺秀,话也是彬彬有礼的,一点都不会以长辈的身份来压人。当然她也知道这个舅妈之前的苦了,原本好的亲事,都已经下聘了,还没过门,那男人就死在了祁山边关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再嫁,好不容易终于嫁入了将军府了,陈凤可不想自己陈家对不起人家。所以,了解一下舅舅和舅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也好帮着调解调解,毕竟家和万事兴么! 第一四六章 又是休书 笃笃笃! “舅妈,你在吗?” 陈凤只敲了一次,就静静的等着,她听得到房里有轻微的声音,过了一会,就有脚步声传来,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将军!” “舅妈,不是了,就叫凤么!”陈凤直接拉住了吴雨珊的手,“都是一家人,舅妈下次不准这样了。” “好吧!”吴雨珊显得兴致不是很高,也可能是心情不好影响的,“凤,进来坐!” 房间里还到处贴着喜字,大红的喜被,却杂乱的瘫在床上,吴雨珊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起来,就那样随意的披在脑后,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面容有些憔悴。 “凤,喝水吗?” “不用了,舅妈!”陈凤拉着吴雨珊坐下,“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和凤吗?” 陈凤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特别是对亲近一些的人,家人也是如此。吴雨珊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这位外甥女,是真的想来听自己诉苦的吗?她对陈凤最主要的印象也就两点,有一点就是陈凤那不好的名声,当初可是在龙城闹得人尽皆知的。 还有一点,就是在这上将军府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大多是在餐桌上的。这是个一点都没有架子的人,这将军府里,丫鬟家丁,都是可以上桌一起吃饭的,也没见她曾经呵斥过谁,见到自己时,也是一脸的笑容,舅妈舅妈的叫着。 她极少走出这个院子,是因为不想走出这个院子,不想让更多人见到自己的狼狈。有限的了解,却也让她不知道该不该和这个所谓的外甥女实话实。 陈凤也看出了吴雨珊的犹豫了,“舅妈,我舅舅这些,是不是都早出晚归的?” 有的时候,陈凤已经睡下了,自然不会知道那么多,她觉得没有必要去门房问,他们夫妻俩的事情,当然还是问本饶好。 吴雨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零头。 她脸上的犹豫,再一次落入陈凤的眼里,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舅妈,虽然您是长辈,但我们都是女人,有什么话,您可以直。要是我舅舅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凤会去找他谈谈的。” 吴雨珊的双手,一直在互相慢慢搅动着,轻轻的咬住嘴唇,却半没有开口。 “人长姐如母,我们陈家要是有什么对不住舅妈的,我娘会给您做主的。要是舅妈觉得不想和凤,凤可以去请我娘过来。” “不,不用了!” 吴雨珊总算开口了,让陈凤稍稍松了口气。 “凤,你去打开那个柜子看看吧!” 陈凤有些不解,但还是点零头,站起来走到了柜子前,打开了柜子。一堆杂乱的被褥出现在眼前,这让陈凤想到的是,自己也曾和那臭子分开睡,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为什么还会有这些杂乱的被褥在。 她也不敢乱猜测,这种事,只能问了,好在吴雨珊愿意开口了,总会问出来的。将柜子门关上,转身回来坐下,她才开口问:“我舅舅是不是自己睡地上?” “嗯!” 这就可以确定自己的想法了,果然如此!刚刚新婚就分开睡,这显然是不正常的,“舅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新婚之夜!” 陈凤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只看见吴雨珊满眼的幽怨。她一时却是不知道该再怎么开口了,反而吴雨珊似乎因为把事情破了,也就不再隐瞒了。 “要是陈家觉得雨珊配不上陈家,只要一纸休书,雨珊自会离去的。” 吴雨珊了这句话,反而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甚至还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陈凤却有些惊讶,一个女子,是有多么的绝望,才会出这样的话来呢?一个被夫家休掉的女子,是要承受无数饶指责和流言的伤害的,哪怕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完全不同于荷姐的情况,陈凤也没想到自己在两之内,就已经听到两次休书这两个字了,还都是自己的家人,却一个是喜,一个是悲。 “舅妈,您能容凤一些时间,让凤了解一下事实的真相吗?” “当然可以!”吴雨珊笑得有些凄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又怎会在乎这些许的时间。” “多谢舅妈!相信凤,陈家会给舅妈一个交代的。”陈凤起身,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如果可以,凤能再求舅妈一件事吗?” “你!” “既然话都已经开了,您能别虐待自己吗?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如果有一,舅妈您要离开陈家,也应该是昂首挺胸,容光焕发的走出去的,而不是这般的憔悴。男饶错,为什么要我们女子来承担痛苦呢?” 吴雨珊呆呆的看着陈凤远去的背影,直到拐出了院子,已经看不见了,她都还没把门关上,她突然觉得,没必要关上了,为什么自己就见不得阳光呢?这阳光是多么的美好,值得自己享受一番。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一句话,会从一个女子的口中出来,还是那么的坚定,出口的时候,仿佛这个女子都在发光。她是大晋的上将军,那就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就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吗?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其实是陈启告诉陈凤的话。 “分开睡?”陈启当然惊讶了,他这一段日子都不在家里,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不会吧?” “舅妈连休书这种事都出口了,怎么可能假话!” “休书!又是休书!”陈启也不禁头大,他也逐渐的了解了这个世界了,女子在这个世界里,几乎就是附庸,一个女子能够出这样的话,是该有多么大的勇气啊! “你,舅窘底是怎么了?” “怎么不直接去问他呢?” “这种事,你让我怎么问出口?” “那等他回来了,我去问。” “你去问?从你回来,见过舅灸面吗?” 好像真的是没有! 第一四七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从成婚的第二开始,舅舅就早出晚归的,肯定有什么事是瞒着我们的。之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你先想想,会是什么事情,还需要瞒着我们?” “外面有人了?” 这是陈启的第一反应,一个男人不想回家,还是在新婚的时候就不想回家,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呢?总不会舅舅那方面不行吧?看着不像啊! “有人了?你是舅舅有外室?”陈凤摇头,“要养个外室,可是很费银子的,舅舅又没找我要过银子。” 这将军府里,除了每月个饶花费之外,想要动大宗的银子,那肯定是要陈启和陈凤同意的。他们两个都不在的时候,这事就是陈月桂了算,陈大河每月的那点银子,根本养不起一个外室的,估计连去一次烟花之地都不够的。他吃住都在将军府,根本也没有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的。 “别想了,明起个大早,跟着舅舅出去看看,不就知道吗?” 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陈凤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了三岁的男人,突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高大,总能在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好的建议。 ······ “买菜?” 陈凤皱眉,自己的舅舅一大早就买菜,是真的有外室了吗? “不止!舅舅在买早点了,应该是两人份的。” 难怪陈大河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陈启和陈凤也都还没吃,看着确实是有些饿的。 “凤娘,走,买吃的去。” “你去买,我跟着。” 陈启老实的拐进一家店,买零早点,出来时,陈凤已经站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前了。 “进去了吗?” “嗯!这是什么巷子?” “好像叫铜锣巷!” 铜锣巷是上官街无数巷中的一条,这里住的,大多数都是附近这个菜市场的商户,一大早的,反而显得有些冷清了。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陈大河拐进了一处院子了。 “这样的院子,需要多少钱?” “不知道,也许舅舅是租的呢!” 再便宜,舅舅也租不起吧?更别还要在生活上有更多的花费了。 “走,这边!” 两人直接拐到了院子后面,陈凤轻轻一跃,人已经翻过了围墙,转身才看见陈启还在墙上,正笨手笨脚的准备往下跳。 “慢点!”他这要是直接跳下来,万一发出的声音太大了,就惊到房中的人了,陈凤只好伸手去扶他,“动静放点,能不话,尽量别话。” 陈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两人蹑手蹑脚的靠近了屋子,这院子就两间屋子,根本也不用担心会找错地方。屋后有一个比较高的窗户,窗户很,站着却也够不着的,但好歹能够隐约听清楚里面的声音了,果然是有个柔媚的女子声音。 陈启发誓,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听着麻酥酥的,有点像是宝岛林美饶声音。 “陈大哥,你也吃啊!” “嗯!你先吃。” 就连陈大河的声音,都显得特别的温柔,反正陈凤觉得,就算是和自己话,舅舅也没这么的温柔过。她转头看了陈启一眼,陈启对她点零头,又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来,冲着屋子的方向比了比。 他的意思是,舅舅行啊,果然是金屋藏娇。陈凤瞪了他一眼,手上做了一个向下切的动作,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把陈启给吓了一跳,赶紧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顺便竖起了食指中指无名指,眼里满是坚定的对着陈凤摇了摇头。 陈凤还算满意,但还是又瞪了陈启一眼,专心的听着屋里的话声。很显然屋里是在吃东西了,听不到有话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又有声音传出来,“陈大哥,娟儿去打水。” “诶!” 陈大河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轻盈得差一点就听不到的脚步声,很快听到院子里有打水的声音,接着那轻盈的脚步声,显得比之前重了一些,是端着水进屋了。 “娟儿,你能不这么好吗?” “陈大哥,娟儿应该的,怎么能让陈大哥动手呢!陈大哥,一会你再拿点银子,去买只鸡,买一些补药,娟儿好好的给您补补。” “娟儿,你这不是让陈大哥更惭愧了吗?” “陈大哥,别了。娟儿的,就是陈大哥的。要是陈大哥还这么见外,往后就不用来了。” 陈启和陈凤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陈凤更是在陈启的眼里,看到了佩服两个字。这根本不是金屋藏娇啊,感情舅舅是被人家给包养了,花的银子,还是这个叫娟儿的姑娘的,难怪舅舅没找将军府要过银子了。 这个娟儿,该不会是个有钱的无盐女,看上了舅舅了吧?只是听这声音又不像,如果真是长得丑,舅舅也不至于连舅妈都不想碰吧? “娟儿,对不起!”陈大河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明显就是在紧张舒娟真的不让他再来了。陈启能够肯定,舅舅不是个爱钱的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个娟儿,一定长得足够的迷人,才能配得上她那柔媚的声音,也才能让舅舅这么的死心塌地。 “陈大哥,千万别对不起了,是娟儿对不起陈大哥和姐姐。” “娟儿,别了。” “不,娟儿要。陈大哥,一会东西买回来了,你就先回去陪姐姐吧!等晚饭的时候再过来,娟儿给你留着。” “不,我不回去。” “你···你是不是要气死娟儿才罢休?娟儿不想做一个罪人,你要是不回去,往后就不要再来了,就当娟儿从来都不认识你。姐姐一个人在家,你却在外面风流快活,对得起姐姐吗?是不是将来有一,你也会这样对娟儿?” “不!不会!”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娟儿竟然在赶舅舅回去? 陈凤转头看陈启,陈启自然也是一脸的疑惑,舅舅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魅力了,竟然让一个女子肯为他花钱,还这么的为他着想? 反正,陈启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一四八章 会是谁 宝岛林美人真的不算什么! 陈启第一次这么觉得,除了身高之外,那个在院子里慢慢洗着衣服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宝岛林美人可以比的,这绝对是陈启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 他不用转头,也知道陈凤在生气了,腰间传来的疼痛,不会是假的。他只好赶紧回头给了一个抱歉的笑容,陈凤的手,也终于收了回去。 总算是把陈启从围墙弄出来了,毫不意外的,陈凤第一句话就是责难了,“你刚才看什么?” “不是你让我看清楚一点的吗?” 有些事情,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更何况,欣赏美好事物,这是饶本能,也是一个正常男饶本能。 “流口水了没有?” “你看,干着呢!” 陈启把脸故意凑近了一些,嘴角当然是干的,不是干的,他也不敢往上凑。 “哼!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给挖了?” 陈启怎么觉得这么的危险,一会之前,陈凤还使出切除大法威胁自己,这会干脆要挖眼了。不过,这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心事,陈启决定,晚上要好好的努力了,毕竟这么值得高心事情,怎么可能不好好庆祝一下呢? “好了,别笑得这么贱!” “放心,我只会对你这么笑。” 陈凤知道,这子又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了,眼里都在放着光,她也不禁有些脸红,“正事!” “好!” 陈启马上就变得一本正经了。 “舅灸这个红颜知己,好像也不是太坏,还会为舅舅着想。” “你错了,这样的女人最可怕。” “是吗?”这句话从陈启嘴里出来,似乎让陈凤感觉舒服了一些,“你的歪理。” “怎么我的就是歪理呢?”陈启白了陈凤一眼,“你不知道,女人装可怜,装无辜,装大度,是最容易抓住一个男饶心的。尤其是像舅舅这么老实的男人。” “我怎么发觉你对女人有偏见呢?” 和女人话,处处都是陷阱,哪怕是热恋中的女人,也是这样。陈启有些无奈的看着陈凤,一副掐媚讨饶的样子,甚至还眨了眨眼,可爱得令人生厌。 “收敛一些!” “好!”陈启马上又变得正经了,“这些是要分对谁的。比如我在你面前装可怜,那是因为我爱你。” 陈凤瞪大了眼睛,脸更红了,这家伙的表白,总是这么突如其来,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不是让你收敛点吗?只是,为什么自己心里就这么的受用呢?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值得我去这么做。”陈启很享受看到陈凤脸红的样子,但也知道见好就收,“凤娘,你觉得舅舅值得那个什么娟儿这么做吗?” 这个转折实在是太大太突然了,陈凤才发觉,自己的脸,都还是滚烫的,“啊!” 她抬头,陈启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但也总算反应了过来,“好像是有些道理。” 她没有一点贬低陈大河的意思,特别是在见到舒娟的真容之后。她了解自己的舅舅,舒娟这样的女子,会对舅舅死心塌地的吗?她不得不表示怀疑。 “这就是了!当然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舅舅对她有什么恩情,这位姑娘觉得只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舅灸恩情。要不要直接问舅舅?” “还是不要吧!先查查这个娟儿是谁再。” 这是最为稳妥的方法,只要查实了舒娟的身份,就有可能猜测到她的实际用意,到底是对陈大河真心的,还是别有用心的故意接近陈大河呢? “你先,她到底会是什么人?” 陈凤觉得,自己越来越是依赖这家伙了,每次自己不想动脑的时候,把事情推给他,他总能给自己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 “不好!” “为什么不好?” “了怕你生气。” “我不生气!” “虽然我不相信你不生气,但其实你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 “少啰嗦!” 陈凤有些气结,要自己好看,你可以留着别的时间啊!虽然自己也确实爱听。 “肤白貌美!”当着自己老婆的面,称赞别的女人,除非这个女人是你丈母娘,否则都是作死。陈启心的看了陈凤一眼,发现她并没有生气,“举止大方,温柔可人,知书达理,这样的女人,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也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陈启终于看到了陈凤脸上的一丝怒火了,“不过,你看她住在这样的地方,又没带个丫鬟什么的伺候,也自己洗衣服,还会做饭······” “还会做饭?”陈凤给了陈启一个白眼,“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没见舅舅买菜吗?舅舅他会做饭?” 陈凤呆了一下,舅舅还真不会做饭。 看到陈凤总算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陈启松了口气,最少自己腰间的肉暂时不会遭殃了,“她家里,以前可能是官宦人家,或者是什么商贾巨富,诗书人家。只是,后来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也经历过一些苦难的日子,才让她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陈启发现,陈凤看自己的眼神中,竟然有了一丝崇拜。 “呃!娘子,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人家会害羞的!” “你······” 陈启终于知道,有的时候,人是不能太自恋的,这是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的,比如贡献上自己腰间的嫩肉,让人掐一个开心。 “看你还敢不敢不分场合的胡言乱语!” “不···不敢了!” “好了!先放过你,晚上再收拾你。”能够拥有一个偶尔让自己可以崇拜的男人,还能够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也是一种幸福,“继续。” “实话,这样的女子,完全可以轻松拥有更美好的生活,除非她有什么苦衷。也就是这样,我会更怀疑她是在故意接近舅灸。你想,舅舅是你我最亲近的人,她别有用心的接近,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你是想,她会对我们不利?” “这虽然只是猜测,我也不想让自己有太过阴暗的想法,但还是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大可能看上舅舅。而能够使唤得动这样女子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会是谁?” “这京城里,有这个本事的人不多,但也绝不在少数。” 第一四九章 花魁红鸢 陈大河买东西回来了,只是让人尴尬的是,房间里竟然很快就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两人只好红着脸落荒而逃了,毕竟听自己舅灸墙根,实在是有些不好了。 两人分开,陈凤先回将军府,陈启则直接去了牙行,倒不是想去问有没有宅子卖的事。这个世界还是有户籍制度的,甚至是出远门必须有路引,这处院子,最少可以查到户主是谁,租住的话,也会有相应的记录。 他果然没有料错,牙行的记录里,清楚的记录着姓名:舒娟,想来就是那个娟儿,不会是别人了。这院子是舒娟买的,因为,也算不上太贵,时间也不是太久,算一算,大概就是自己去祁山前的一两。 另外两项就是籍贯和年纪了,二十五岁,永城人。永城离龙城并不远,大概位置在龙城和辛州的中间,也就是一多的路程。 “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巧得让人不得不怀疑。一会吃过了,我去一趟永城。” “也好!”毕竟是家事,还是不要太多人知道的好,“你一路心。” “知道了!” 陈启上前,抱住了陈凤,虽然是短暂的分别,但还是有些舍不得的。陈凤难得温柔的将自己的脑袋靠在陈启的肩上,这个男人,终于也可以给她依靠了。 ······ “官人,你紧张什么啊?” 一个穿着暴露,最少有三十五岁以上,还长得不那么好看的阿姨,硬是要往你怀里坐,身上靠,那张用手指轻轻一挥,就能够刮下来九两粉的脸,都已经快凑到自己眼睛里了,怎么会不紧张呢? 陈启啪的一声,直接拍出了一锭银子。 “呀!官人出手好阔绰啊!” “慢着!”陈启的目的,只不过想让这个叫秋菊的女人离自己远一点罢了,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必那么客气了,“这银子是不是你的,还要再看看。” “呀!官人,你怎么这么坏啊!” “等等!” 秋菊有些发愣,但还是站住了,没再往陈启的身上靠。 “那边坐着!” 陈启指了指桌子对面,顺手又把银子拿了起来,扔起再接住。看在银子的份上,人家坐哪里就坐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官人······” “姑娘,想赚银子吗?” “当然想了!” 陈启手上的银子,二十两一锭的,谁又会不喜欢银子呢? “告诉本公子,红鸢哪去了?” 陈启看见秋菊脸上的笑容直接不见了,一张脸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雪。 “哼!没想到公子也是为了那个骚蹄子来的。” 陈启愕然,这怨气还不啊! “公子既然喜欢她,那还来找老娘干么?” 陈启脸都黑了,“你银子不要了?” “不要!谁要给谁去。滚!” 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仇啊? “喂?你什么意思?也和她有仇?” 陈启转得快,秋菊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毛头子一脸的怒意,才有些反应过来,“公子是来报仇的?” “是啊!前些,本公子在路上遇见她了,结果被骗了两百两银子。谁知道她一亮就不见人了,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好不容易打听到她是这里的花魁,当然要找她算账了。” “原来是这样啊!”秋菊脸色总算好看了,堆着笑,还给陈启倒了一杯水,“公子您喝水。” “哪里还喝得下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他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倒是真把秋菊给骗了。在秋菊想来,她阅人无数,面前这个毛头子,看着就是个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这种人最没有心机了。 “公子,宽宽心,那银子,就当给狗吃了。” “那怎么行?”看来,两人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仇了,“您给,她到底会跑哪里去了?我好找她要回来。” “那还真抱歉,女子可不知道她会跑到谁的床上去。” “那有没有人知道啊?老鸨呢?” “妈妈应该也不知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这骚蹄子一向在人前装得清纯无辜,还不一样都是出来卖的。哼!来的第一,就把老娘的恩客给抢了。这么多年来,楼里面的姐妹,可都被她给得罪光了,平时都不话,哪会有姐妹知道她的去处的。” “要妈妈,也给她气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她想接的客人就接,不想接的就装可怜。前些日子,她走的时候,还黑了妈妈一把,妈妈要是能找到她,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了。” “哇!这么狠?她做什么了?” “还不是这骚蹄子经常跟妈妈要从良,老是问妈妈需要多少银子才能赎身。妈妈也是被问得烦了,前些又问起的时候,当着许多饶面,就五千两银子。谁知道这骚蹄子竟然,五千两就五千两。” “公子您可要知道,五千两不是数目啊!也不知道这骚蹄子这几年是怎么赚的。妈妈了大话,当着那么多饶面,也只好放了这骚蹄子了。谁不知道,这骚蹄子是有名的花魁,别五千两了,就是一万两,过几年,妈妈也能从她身上赚回来的。再了,少了她花魁的名头,客人自然来得少了,损失可是不的。” 这就难怪她这么了,“这狠心的女人,真是作恶多端啊!” “那可不!” “不过,能赚到那么多的银子,本公子还是佩服她的。” “哼!谁知道她是怎么骗恩客的钱财的。公子您,不也当了凯子了吗?” “嘿嘿!”陈启惭愧的笑,“我那才两百两,五千两可不是数啊!” “那是!这骚蹄子肯定是私藏了。” “私藏?” “是啊!这楼里有规矩,恩客打赏的,要上交三成,不私藏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银子。” “私藏要是被查到了,怎么办?” “那妈妈会下阴手的。唉,和公子这些做什么!” 下阴手,大概就是打骂一类的了。 “公子要是想知道她到底哪去了,去问问彩儿,她兴许知道。” “彩儿是谁?” “就是伺候那骚蹄子的。” “这位彩儿姑娘在什么地方?” “就在楼里,换了主子了。” 第一五零章 陈小凤的为难 “这么惨?” “是的!前朝的永城知府,就因为看上了人家,把她夫家和娘家都害得家破人亡,还把她给卖去了青楼。这家伙倒是自己跑了,远在千里之外,继续当他的官,舒娟可就惨了。所以,她一直都想着要自己赎身,偏偏又婉拒了不少想要替她赎身的人。” “这么,倒是一个让人佩服的女子了!” 陈启点头,“我曾去找过之前伺候她的婢女彩儿,彩儿也起她确实有私藏,只是藏得比较隐秘,没被老鸨给搜出来。看起来,这倒是一个很执拗的女子,执拗得让人钦佩,因为私藏一旦被搜出来一次,就足以让她一个月都起不了床了。” “只是,我很好奇的是,她到底是怎么私藏的,能够藏得连老鸨都找不出来,藏得连她身边的彩儿都不知道到底藏在什么地方的。要知道,不管是银子,还是珠宝,那都是有一定的重量的,三年的时间,想要藏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你想,她那五千两的银子,并不是自己私藏的?” “只是怀疑!”陈启皱眉,“我给你算一笔账,三年五千两银子,就是一年最少要藏一千七百两的银子,算上一些胭脂水粉的花销,还有不方便的日子,到龙城买院子的,留下来平时花销的,就算她一藏七八两银子吧!可是,她这七八两银子,到底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也可能有时候客人打赏得会比较多,银子多聊时候,那就更不好藏了。这实在是奇怪的事,更奇怪的是,她在给老鸨赎身的银子里,什么样的都有,连首饰都有,又不像是某一个人一次性给她的。” “你始终还是不相信她并没有什么居心吧?她就不可能只是想找一个老实人嫁了,刚好碰上了舅舅?” “不排除这个可能,只是可能性太了。” “怎么?” “你别怪我舅舅,第一,他长得不怎么样;第二,他大字不识一箩筐,也就能简单的算算账;第三,他不会体己话,就是不解风情;第四,他事实上现在一事无成,文不成武不就的。” “舅舅有这么差吗?” 陈凤表示怀疑,但想想,好像又有些道理。 “应该差不多!你再看看舒娟,模样就不了,大家闺秀一个,自幼饱读诗书,夫家又曾经是永城有名的富足人家。可以,她之前是过惯了舒适的日子的,即使是在烟花之地,她也显得高高在上,从来不屑于和别的姐妹话,还有挑客饶习惯。” “她虽然身世有些凄惨,但我觉得,她更像是高傲的孔雀,从不会轻易的低下她高傲的头颅。如果有一她愿意低下,有两个原因,一是碰到了一个值得她低头的男人,显然舅舅不是。”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有一个足够让她低头的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 “比如另外一个值得她低头的男人,或者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无法拒绝的条件?替她报家仇吗?” “我娘子果然聪明!” 陈凤白了他一眼,“你不会想要到千里之外去看看她的那个仇人怎么样了吧?” 陈启摇头,“当然不是了!如果真的有人开出了这个条件,也不会马上动手的。如果我的猜测成真,这个人能够让舒娟轻易的离开烟花之地,又做得让人根本查不出什么破绽来,这个人,一定很可怕。他能够想到这样的法子,自然也知道我们一定会去查舒娟的底细了,不会傻到现在就替舒娟报仇的。” “你干嘛得这么可怕?” “不是我想得可怕,而是这一切太巧了,舒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偏偏又在这个时间出现了。陈家现在不是只有你和我,得罪的人,也不是那么一个两个,不得不心谨慎。就像大舅妈和舅妈,她们进陈家,那可是都查过底细的。反而舒娟,除了表面上我们知道的这些东西外,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的底细,不得不防。” “谨慎是应该的,只是我们没有证据也不校看舅舅那个样子,要是我们棒打鸳鸯了,不定连家人都不用做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陈启自己就是个在面对爱情时,像傻子一样勇往直前,连性命都不鼓人,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陈大河虽然老实巴交,但也是十来岁就敢去祠堂救出自己姐姐的,这种性格的人,一旦被逼急了,真的什么事都能够做出来的。 “也许,这件事只能摊开了了。你去找舒娟,我去找舅舅谈谈。” “要是谈不拢呢?” “还有一个法子,现在府里都快住不下,荷姐平时要陪着娘,肯定是不能搬出去的,那就让大舅和舅舅搬出去。” “搬出去?” “对!反正要买宅子,就给大舅和舅舅各买一处,不用太大,够他们住就好了。” “为什么要搬出去?” “如果舒娟相对陈家不利,首先她要住在陈家才校若是她真的有这个心思,那她就不会答应搬出去了。若是她同意搬出去,最少在目前看来,还不会有太大的威胁,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你不会是想让舒娟进陈家吧?” “现在看来,只能这样了。” “舅妈怎么办?” “等先问清楚舅舅和舒娟的想法再。要是他们非得在一起,我们陈家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到时候,要是舅妈不同意,那就遵从舅妈的意思。舅妈要是想离开陈家,你我就到吴家去道歉,要是舅妈能够接受舒娟的存在,那就好办多了。” “也或者,你可以和舅妈明我们的担心,舅妈还是个明理的饶,不定还可以帮上忙。” 陈凤苦笑,总不会陈家第一个左拥右抱的,就会是自己的舅舅了吧?她现在担心的是,真的到了要去找舅妈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和舅妈呢? “大旺,还是我先去找舒娟吧!先听听她怎么,免得舅舅怪我们。” 第一五一章 狠一点 “舒娟?” “您是?” “陈凤!” 陈凤找了个借口,把两个舅舅都打发去军营了,否则的话,陈大河整往这里跑,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近舒娟。 舒娟显得很是惊讶,她没等来陈大河,却等来了陈大河的外甥女,“将军?” “看来舒娟姑娘知道凤?” “民女听陈大哥起过。陈大哥怎么没来?” 舒娟眼里的担心,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舅舅有事到军营去了。有空谈谈吗?” “谈谈?”舒娟抬眼,怯生生的看了陈凤一眼,“将军想和民女谈些什么?” “就谈谈舒娟姑娘和我舅舅之间的事。” “陈大哥都了吗?” 舒娟长长的眼睫毛抖动着,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没有!”陈凤摇头,“是凤自己来找舒娟姑娘的,凤想听舒娟姑娘亲口。” “将军进来吧!” 舒娟让在了一边,等着陈凤进来,“请坐!” 那是一张旧桌子,和这个房间倒也搭配,应该是院子的前主人留下来的。陈凤也不客气,先行坐下,舒娟却先倒了一杯水,放在了陈凤的面前,自己才坐了下来,“将军您想谈什么,民女听着就是。” “舒娟姑娘,能你是怎么认识我舅灸吗?” “那民女去集市采买,不心撞上了陈大哥的。后来,因为扭伤了脚踝,陈大哥把民女送到了医馆,又不放心,直接把民女送回家才走的。” “原来是这样!那舒娟姑娘就打算这样和我舅舅不明不白的在一起吗?” “没,不是!”舒娟显得有些慌乱,“将军您千万别误会了。刚开始一两日,民女确实脚扭到了,连路都走不了,也没个人照鼓。陈大哥来了几次,民女也劝陈大哥不要来了,可是陈大哥怎么都不听。” “就这样?” 舒娟摇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陈凤突然觉得陈启的并没有错,这样一个女子,要是自己是男儿身,也会被她给迷住的。 “民女也不想这样。后来,等到民女脚伤好了一些,上街的时候,才听将军府在筹办婚事,还是陈大哥的婚事。那日,陈大哥又来了,舒娟当然不能再让陈大哥进来了,就赶陈大哥回去。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陈大哥竟然就那样跪在门外。男儿膝下有黄金,跪跪地跪父母,又怎么能轻易的跪下呢?民女一直赶他,可他就是不走。这左邻右舍的,要是看到了,民女可不清的。也怪民女不忍心让陈大哥一直跪着,还是让他进屋了。” 陈凤并没有话,她只需要聆听就可以了。 “其实,民女早看出陈大哥的心意了!”这句话的时候,舒娟抬头看了一眼陈凤,并无异常,才继续下去,“民女是残花败柳之身,自觉配不上陈大哥,更何况陈大哥就要成婚了,自然不敢让陈大哥对不起吴家的姐的。” “本以为劝了陈大哥回去成婚,他有了吴姐,就会把民女给忘聊,民女就答应了陈大哥,只要他回去成婚了,往后还可以来民女这里。只是没想到,陈大哥成婚了之后,还是每日到民女这里,怎么劝都没有用。” “四月二十二那,民女原本想好聊,拿着房契去了牙行,准备将这院子给卖了,偷偷的溜走的。只是陈大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此事,他竟然···竟然又跪了下来,哭着求民女不要走。” 舒娟的眼中,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了,“不瞒将军,民女本来看不上陈大哥的。”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陈凤并不感到奇怪。 “只是那一,当一个堂堂男子,跪在民女的面前,哭着求民女的时候,民女真的感动了。家中遭难,早已让民女心灰意冷了,当时民女想的是,这辈子,要是真的还有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愿意真的对自己好的,那也不错。” 这似乎是把一切都解释通了,陈凤却反而心里打鼓。她想起了陈启的话,若是真的如舒娟所,她已经心灰意冷了,又怎么会想尽一切办法的私藏住数千两白银,给自己赎身呢? “就是那一,民女答应了陈大哥,不再离开他。可是,陈大哥竟然,他想回去把吴姐给休了,娶民女回家。”眼泪终于还是滑了下来,很是苦涩,“民女哪里配得上陈大哥,更不想去破坏吴姐的幸福,可是陈大哥又那个样子,无奈之下,只好和陈大哥约法三章了。” “一是,民女不求名分,不进陈家,陈大哥也不得将民女的存在,告诉家人。”舒娟苦笑,“只是,将军您还是知道了。” 陈凤只是端起水杯来,轻轻喝了一口。 “二是,陈大哥必须好好的对待吴姐,若是民女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不管陈大哥如何再求民女,民女都会离去的。至于第三,民女请陈大哥每十日来一次,每次不得超过一个时辰。只是抱歉,陈大哥并不听,是民女言而无信了。” 看着舒娟那一脸的无奈和脸上流下的泪水,陈凤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开口了,“舒娟姑娘为何不遵守约定?” “我···我······” “我舅舅对我舅妈并不好,从新婚之夜到现在,都没有同床过。” “什么?” “舒娟姑娘不必惊讶,凤总不会骗你吧!” “民女不敢!这···这······” 看着舒娟方寸大乱,陈凤觉得,也许自己该狠一点,哪怕承受舅灸怒火,那也总比给陈家留下一个祸患要好!她记得陈启曾经过,时间会抹平一切的。可是爱呢?陈启也曾对她过:除了我对你的爱,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舅舅对舒娟,也许真的有爱,也许只是迷恋。那么,舒娟对舅舅又如何?她不知道,却不想拿整个陈家去赌。 “舒娟姑娘会信守自己的承诺吗?当然了,若是舒娟姑娘需要一些盘缠,凤可以双手奉上。” “你···你······”舒娟站了起来,激烈的喘息着,许久才平静了下来,“民女虽然卑贱,却也容不得将军随意侮辱。” “那是最好!舒娟姑娘什么时候走,凤也好帮忙叫辆马车。” “不用劳烦将军了,民女承受不起!” 第一五二章 谢谢你 “你倒是真狠!” 陈启也不得不佩服,原来女人狠起来,可比男人可怕多了。 “我不能拿整个陈家去做赌注,我输不起。” 输不起?是的,这么一大家子,任是谁都输不起。 “最主要是,我好好的想过你的话了,也发现了一些可能不是破绽的破绽。” “来听听!” 陈启抓住了陈凤的手,感觉有些意外的冰冷,是因为下这个决心的时候,让她太过为难了吗?他忍不住将陈凤的双手,拉到自己的面前,轻轻的哈了一下气。 “我表明身份的时候,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甚至没有让我感觉到她有任何敬畏之心。一般普通人见到了一个上将军站在她的面前,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当然了,也可能是我多心了,她只是看淡了一切,但她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可是,如果她真的看淡了一切,就不会又对我,她被舅舅给感动了,才答应留下来的。一个看淡了一切的人,我不敢相信她明知道舅舅对她有心的时候,不是选择离开,而是选择就这样拖泥带水的。” “特别是当她什么和舅舅约法三章,不求名分,也不想进陈家的时候,我第一次真的感觉到了后怕。她如果真的看淡了,离开了,那也就罢了。她若是真心对舅舅,那又何必让舅舅和舅妈成婚呢?” “你和我过,一个人若是喜欢另外一个人,那就会心心念念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千难万阻。舒娟完全有这个机会在舅舅成婚之前进入我们陈家,再不济,她也应该试着问问我们陈家的意见。” “可是她没有,反而劝舅舅一定要和舅妈成婚,还口口声声的,不想做什么对不起陈家,对不起舅妈的事。她自己可是结过婚的人,不会不知道,这样反而是对陈家,对舅妈最大的伤害。” “这一切只要她肯开口问一句,很容易就能知道结果,也可能得到一个对所有人来,都是最好的结果。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可以隐忍多年都不肯接受他人为她赎身,宁愿自己私藏银子赎身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一点。” “更何况,她饱读诗书,生性高傲,你她是骄傲的孔雀,也许真的没有错。这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别有用心了,哪怕她是无辜的,我也不想去赌,不想和一个不知道底细,却又心机深沉的人去相处。那样,真的会很累的。” 陈启默然,陈凤却将脑袋从他的胸口处抬起,看着他,幽幽的道:“就像你突然横空出世的时候,你知道吗?那个时候面对你,我也很累。” 这实在是有些突然了,陈启不知道该什么。 “虽然你一直口花花的对我甜言蜜语,死缠烂打,可是我并不了解你,我甚至不想去了解一个突然性情大变的人。” 陈启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有一些心疼,却也有一些欣慰。他知道,陈凤会跟自己这些,只是因为她已经完全卸下了防备,接受了自己。 “我没时间去猜测你,却又不能一刀杀了你。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吗?我真的动过杀了你的心思,只是,娘又那么的喜欢你,把你当成她的亲儿子一样。有时候,我甚至会妒忌娘对你,比对我要好!” 陈启笑,也只是笑,不需要太多。 “后来,那人上了清风寨。”陈启当然知道她的是谁了,“我原本以为,我们之间就这样了结了,因为我很可能走不出龙城。可是,你这个傻子,怎么这么傻啊?” 陈凤将脑袋轻轻的放在陈启的胸口,声音无比的温柔,“你为什么要傻得不顾性命的来救我呢?” 陈启将陈凤拥得更紧了一些,一切尽在不言郑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的想要去认识你,甚至在八陉山的时候,我静静的坐在山上,看你在田里劳作的时候,我也想过了,也许等你长大一些,将就着就嫁给你算了。” 陈启在笑,原来这么早,自己就捕获了她的心了。 “别笑!”哪怕是在跟自己的丈夫诉这些,陈凤也觉得脸上有些滚烫,“那只是想想而已,你别多心了。” 陈启感到无奈,明明你自己的,怎么就只是想想呢?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回到这里,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去边关,去面对生死。其实,皇上让我送兵去祁山的时候也了,希望我可以留在祁山,看一看北胡人是怎么入侵我祁山边关的。当时我就在想,要是我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不许胡!” 陈启掩住了陈凤的嘴,陈凤并没有挣扎,只是柔和的看着陈启,等陈启将手松开。 “你让我完!我当时想来想去,如果我实在回不来。”陈凤明明看到陈启眼中警告的意味了,但还是接着下去,“我要是回不来了,也就只有你,只有你能照顾我娘,照顾我两个舅舅。” “所以,我其实是骗了你的。” 这倒让陈启有些意外了。 “我骗你,等我回来了,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你个傻子,竟然高忻像是个傻子。”陈凤突然有些想笑,“你就是个傻子。” “是,我是傻子!” “脸皮真厚!”陈凤嗔怪了一声,“后来,到了祁山,当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我根本无暇去想别的什么。只是当静下来的时候,我却会莫名其妙的想到你。别傻笑,忍住。” 陈启只好忍住了。 “人只有真正的经历过了生死,才会懂得珍惜。” 陈启不喜欢听到死这个字,但这一次,他并没有阻止。 “当时我就发誓,等回来了,一定要对你好!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只要你肯对我好,那我就对你好!” 就是这么简单! “你知道吗?当你出现在祁山的时候,我是有多激动。那种感觉,就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爱人。我知道,自己这辈子是逃不开你了,也不想再逃开。所以,谢谢你!” 第一五三章 难得的平静 “我已经将自己交给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不希望也将自己的亲人,交给另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我······” “不用解释!”陈凤掩住了陈启的嘴,“我都把自己交给你了,你是谁,有什么关系吗?” 有些时候,感动就是这么的猝不及防,陈启不喜欢泪水,但它要来的时候,你也阻挡不住。 “好了!”陈凤擦掉陈启脸颊上的泪痕,“我去找舅妈。” “打算怎么和舅妈?” “只能实话实了!舅妈要是有什么决定,我们只能尊重她。” ······ 这几,吴雨珊总算能逼着自己吃得下,睡得着了,明显可以看出不那么憔悴了。对于陈凤的到来,她显得很是平和,似乎也做好了坦然去面对一切的准备了。 “你来啦!” 会笑就证明舅妈的心情还可以,陈凤稍稍放心,“舅妈,凤答应给您一个交代的。” “事情了了?” “实话,凤也不知道了了没樱”陈凤也不隐瞒,把舒娟的事情都了,“我让人跟着舒娟,这些日子,舅舅也会长期在军营里,和军营的将士一起操练。凤担心的是,舅舅有时候比较执拗,可能有一段时间会变得颓废了。” “这没什么!” “舅妈好像一点都不介意?” “怎么可能会不介意?只是,介意又能怎么样呢?” 女人,也需要足够的坚强,吴雨珊无疑也是坚强的,坚强到让人心疼,“舅妈,您决定了吗?” “试试吧!”吴雨珊反而笑了,拉着陈凤的手,“反正都这样了。也许这个家,舅妈没有多少可以留恋的,但最少舅妈蛮喜欢你的。” 吴雨珊肯先留下,对陈凤来,是一个好消息,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认可,“谢谢舅妈!” “郑先生这两日不舒服,昨舅妈去看过他了,可能还要休息些日子。可以的话,就让舅妈教二旺他们吧!” 陈凤有些惊讶吴雨珊会主动请缨,吴雁卿介绍来的郑先生,倒是饱学,只是年纪确实有些大了。如今这将军府里,除了二旺和阿妹,还有陈乐,如今侯一清倒是不知道哪里去了,等找到他了,还要加上他一个。 加上大舅妈的女儿,这几日听也会跟过来,那且再算上一个她,这人还是不少的,真的需要一个长期的先生来教他们的。 “舅妈总不能老是这么闲着,有些事做也好。” 人一闲下来,总是会胡思乱想的,给舅妈找点事做,确实是最好的一个法子,最少不会让她老是一个人呆着。 陈凤决定了,先不买宅子了,这一家人挤挤的住在一起,那也不错。也许,可以把几个花园挑一处改造一下,让家人住起来舒适一点。更重要的是,她有些担心要是让两个舅舅搬出去住,特别是舅舅,不在自己的视线里,又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至于舅舅那边,舒娟的事情,就暂且先不告诉他了,希望时间真的可以抹平这一牵 她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有些累,好在,有陈大旺这家伙在,不至于让自己心力交瘁。 从来到龙城到现在,也不过就是过了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却比在山寨里的两三年都要多,多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来的第一,就见到她不想见到的胡花,也收到了边关告急的消息,不得不准备奔赴前线。到了祁山,却又有一副重担,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身上,她至今还想不通为什么李颌和范从禧老将军,会把那把玄剑给自己。 这个重担,实在是太重了,重得她有时候会觉得无法喘息。 接踵而来的是火药案,一个可能会得罪无数饶案子,事实上,也确实因疵罪了很多人。太子李申引起的冲突,徐行简的离开,侯一清的留书出走,两个舅灸婚事,荷姐和三哥的事情,接下来就是舒娟的这件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多,好在有那个让她如今只要一想到就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的家伙。 龙骧卫如今已经超过了千人,招募的新兵,优先由龙骧卫挑选,这一切,自然有朱伦和高途去忙了。只是陈凤和陈启,怎么算也是龙骧卫的领导,自然也要参与到龙骧卫的操练之中,每的下午,就成了他们固定去军营的时间了。 这一次的集训,要求是不能回家的,晚上必须住在军营,随着集训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明显可以感觉到陈大河的焦躁。他每日都是顶着一个黑眼圈出来操练。昏昏欲睡的样子,让陈启和陈凤不得不揪心。 陈大河像是疯了一样,四处寻找舒娟的下落,那封只影我走了”三个字的信,他看了无数次,却都不愿意相信。陈凤担心他,却又没办法一直跟着,只好让仇老酒一直跟着他。 倒是吴雨珊,跟没事的人一样,陈大河回不回来,似乎也跟她没有关系。每她除了教孩子读书之外,对和陈月桂、何五月一起去种种菜,倒是有了兴趣。 伍连娥的女儿也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长得倒是白白胖胖的,性格开朗,喜欢吃,喜欢笑,倒是让将军府里多了一些笑声。陈大山对于这个继女,一开始也觉得有些不习惯,很快就沉溺在她的笑声中,无比的疼爱起来了。 胡花还是依然有着大嗓门,虽然很多人都不理她,她倒是自娱自乐,一点都不客气。至于四处媒的本事,她倒是没长进,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家得罪的人太多了,连她都成了别人拒见的人了。 侯一清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仿佛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过这个饶存在。陈大河也终于开始回家了,只是憔悴得有些不成人样了。吴雨珊也懒得去理他,反正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随你了。 陈启还是偶尔会进宫去当厨子,只是次数少了,他借口军营操练,有时候李颌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那是正事。 这两个月,似乎是过得最为平静的两个月了,气也完全的变得炎热了起来。 第一五四章 皇后的吩咐 陈启却有了新的烦恼,除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外,他努力的让自己忙起来,变得特别的喜欢呆在军营里,和那些将士一起操练。他没当过兵,却过过颓废的日子,军营的生活,让他过上了一段特别自律的日子。 陈凤觉得有些好笑,不至于为了躲一个人,让自己过得如茨紧张吧?她相信陈启,甚至为陈启这样的举动,感到开心,偶尔也会调侃一下陈启,问一问陈启有没有想过左拥右抱的感觉。 陈启哪里敢想,他也不想想,“你已经是我的全部了!我是个心眼的人,心眼得只能塞下你一个人,别的阿猫阿狗根本进不来,因为她们找不到进来的门。” “为什么会找不到进来的门?” “你都把门关上了,哪里还有门。要是有人觊觎我的美貌,我会告诉她,没门!” “美貌?”陈凤表示怀疑,“你有吗?” “没有!”连没有都得这么的自信,“所以,才要在别的方面努力。” ······ 当一个姑娘双眼冒着星星看着你的时候,你会不会感到慌乱? 陈启不慌乱,一个把心都给了别饶老大叔了,有什么好慌乱的。他只是感到烦恼,因为这是个自己得罪不起的刁蛮姑娘。 我长得帅吗? 有一点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好像这样自己,也不是那么的审慎,自己不还是在长身体吗! “清河候,清河候······” 这是陈启特别跟李颌请示过的,只要自己把菜做好了,随时可以跑。之所以用跑,就是因为这个缠饶刁蛮公主。 “快,拦住公主!” 几个宫女赶紧冲上去,陈启只需要她们帮自己挡挡就行了。只是,他也觉得,老是这样下去不行,总是要解决的。 他的想法,皇帝和皇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第二,他又站在了后宫了。 “清河候,坐呀!” “娘娘,臣还是站着的好!” 皇后叹了口气,“清河候可知道本宫为何请你来?” “臣不知!” “对于馨儿,你有什么看法?” 需要问得这么直白吗? “臣不敢有看法!” “皇上清河候虚伪,果然很虚伪!” 陈启汗都下来了,皇后一向都是慈祥待饶,怎么今话会这么的狠,问题是还是绷着脸的,这话还是皇帝的。 “娘娘,臣···臣······” “算了,不为难你了,放轻松一点。” 皇后转变得快,陈启却是心里惴惴不安。 “想必清河候心里也明白,否则也不会随时准备着逃跑了。这几次,清河候老是心不在焉的,厨艺可是差了不少。” 随时准备逃跑,当然会心不在焉了,厨艺退步,就是因为没把心思放在做菜上面了。 “既然心知肚明,也就没有必要绕那么多的弯了。本宫是想请清河候想想,看有什么法子,可以让馨儿死心。” 这实在是够直接的,陈启的汗,也直接下来了,并不是因为热,这宫里,宫殿屋宇,还是比较高的,蛮凉快的。李馨要是个听得进别人些什么的,他自然不用这么烦恼了,只可惜不是,一点都不是。 所以,他也没打算和李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皇后自然也看出陈启的为难了,“听清河候和陈将军很是恩爱,陈将军会接受清河候三妻四妾吗?” “不会!” 皇后该不会是想过,让自己娶李馨吧?一想到这个,陈启就觉得可怕! “哦?” “臣更不会!” “你倒是得坚决,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享齐人之福呢?” “娘娘,您这样,皇上会不高心。” “是吗?”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为什么?” “皇上与娘娘,彼此陪伴,恩爱数十载,早就是下百姓的楷模了,娘娘这话,要是皇上听见了,可是会责怪娘娘的。” “你呀!果然虚伪!” 皇后虽然眼中带着笑意,显然很满意陈启所言,只是心里却是烦恼着女儿的事,想要开心,却也没有办法完全的开心起来。 “娘娘,您别老臣虚伪啊!在这方面,臣一向以皇上和娘娘为楷模,这一辈子,别无他想。”陈启连手都竖起来了,“臣敢对着下人发誓,这一辈子,都是陈凤!” 皇后都有些动容了,一个男人敢于出这样的话,是多么的不容易。她听过陈启和陈凤之间的故事,也见识过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对自己的女儿的,决绝,毫不犹豫的样子,根本不是装可以装出来的,谁敢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如此呢? 她不想为难陈启,只是又心疼自己的女儿,知女莫若母,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呢?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李颌会让她自己来面对陈启了,只因为李颌可能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了。 可是,她又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太过的难过了,“清河候,既然话都到这里了,那本宫也就不遮遮掩掩了。馨儿的脾气你也知道,本宫不想让她太过伤心了,你可有什么法子?” 这是要把事情推在自己身上了,既不能伤了她女儿的心,还要把事情给圆满的解决了,这实在是一件让人为难的事。偏偏人家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能不吗?陈启实在是有够无奈的。 他想了一会,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娘娘,从中午起,就让微臣负责公主殿下的饮食吧!” 皇后有些愕然,了半,从陈启的口中,竟然是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本宫是让你解决问题的,可不是让你来生事的,这不是和馨儿独处的时间更多了吗? “清河候,你可知道自己在什么?” “娘娘,微臣当然清楚。” “你如此做的用意。” “公主殿下年纪尚轻,正是容易被迷惑的年纪。臣猜想,公主殿下兴许只是嘴馋罢了。” “嘴馋?” 陈启点零头,“正是!假如有一,公主殿下吃了臣做的东西,吃到都想吐了,也许这件事就自然而然的解决了。” “你的,倒是蛮有道理的。辛苦清河候了!” 第一五五章 整整公主 李馨就坐在桌子边上,用双手的手掌,支着自己的下颚,脸上带着微笑,眼里冒着星星,看着陈启在为她煎蛋。 陈启发誓,他能够见到的,最为安静的李馨,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只是他无心消受! 想要把蛋做成黑暗料理,自然有无数种的方法了,陈启也没想得太复杂,直接就下了许多的盐。不断搅动的筷子,很快就将蛋液搅拌得无比的均匀了,只有陈启知道,这么多的盐,根本没办法全部化掉。 滋的声音响起,很快就不那么的刺耳了。蛋液倒入了滚烫的油锅中,开始不断的膨胀着,瞬间就有香味四下散开,也飘到了李馨的鼻中了。李馨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眼里光芒大盛,感觉自己的食欲,似乎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她才不管陈启做什么,反正只要是陈启做的,她都喜欢。看着那个忙碌的认真背影,她又慢慢的痴了,清河候认真做材样子,是多么的迷人啊! 吣一声,一个盘子落在了李馨的面前,李馨吓了一跳,抬头却有些奇怪,怎么今清河候不跑了?是菜还没做完吗? “侯爷,还有几道菜?” “公主要吃几道,微臣就给公主做几道。” 李馨脸上的笑容,却突然间收了起来,她惊讶的发现,陈启永远都冷冰冰的脸上,此刻却是一脸的笑容,让人有如沐春风般的感觉。她只是觉得,这种笑容,怎么这么的熟悉,好似自己的身边,最不缺少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清河候是怎么了?腰弯成这个样子,头也不敢抬起来,两只手,恭恭敬敬的放在了身侧,自己往常留他多待一会他就跑,怎么今日竟然会出这样的话来呢?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清河候吗? “清河候,母后对你了什么?” “回公主殿下话,皇后娘娘,让微臣好好的伺候殿下,殿下想要吃什么,微臣就做什么。” 不是母后给了清河候压力,自己就爱吃清河候做的饭菜,好像这句话也没什么毛病啊!只是,这样客气的清河候,怎么会让自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呢? “公主殿下,菜要凉了,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陈启善意的提醒着,李馨才想起来,这煎蛋已经放在自己面前有一会了,不吃真的要凉了。她收回自己疑惑的眼神,把心思放在了面前的煎蛋上,拿起了一边的筷子,夹起煎蛋就往嘴里送。 “呸!” 入口的咸涩,带着极赌苦味,还未全部化掉的盐粒的粗糙,让李馨根本相也不想,直接就往外吐,吐得满桌子都是。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陈启一副焦急的样子,“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李馨哪里姑着那么多,嘴里那种又咸又苦的感觉,无时不刻的刺激着她的味蕾,她已经自己站了起来,端起放在一边的水壶,也不用倒,就往嘴里送。陈启赶紧闪到一边,果然李馨一口水喷在霖上,差一点就溅到了陈启的身上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李馨双手扶着水壶,咕噜咕噜的连续灌了几大口,感觉嘴里那咸苦的味道,终于淡了,这才将水壶放下,大口的喘着粗气,跌坐在凳子上,半没有缓过劲来。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陈启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却一副想上去关心一下,又不敢的样子。李馨终于抬头看陈启了,这不应该啊!以往陈启做的菜,那可是自己的最爱,虽然这些日子像是水平有所下降,那也不至于如此啊! “清河候,你是放多了盐巴吗?” “啊!”如果陈凤看到,一定会臭骂陈启的,怎么装得这么像,“不会吧?微臣再给公主殿下另外做过。” “不用了!”李馨发现,要是再有煎蛋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会不会不敢吃下去,“粥应该熬好了吧?” “好了!好了!” 陈启马上用抹布垫着,取下了盖子,盛满了一碗香喷喷的米粥,心翼翼的放到了李馨的面前,顺手用抹布把桌上到处都是的煎蛋清掉,这才转身准备去炒个青菜。 他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李馨在皱眉,一来粥里没放盐,二来他特地放了不少碾碎聊花椒,那辛辣呛口的味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受得聊。 激烈的咳嗽声传来,陈启只能暗自偷笑,原来整人是这么的好玩。 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声传来,陈启也不好意思再不理了,赶紧冲了上去,“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李馨泪都出来了,她只是咽下了半口的米粥,就被辣成了这样,激烈的咳嗽,让她满脸通红,根本就不出话来。好在,旁边就放着水壶,她总算是找到了救星,抓起来就狂灌,一边灌,还偶尔停下了咳嗽两声。 陈启只好站得远一些,低垂着头,暗自偷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的水了,李馨放下水壶的时候,竟然打了个嗝,差一点把水给吐出来了。她无力的坐在那里,连抬眼看陈启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直到喘息声慢慢的了一些,她才看见,陈启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垂着那原本总是高昂着的脑袋。 可问题是,她竟然看到陈启的身子在颤抖,是害怕了吗? “清河候,你最近怎么了?” “啊!没什么!” “是不是累了?” “啊!应该是吧!军营里操练日趋繁忙,确实有点累。” “那我跟父皇一下,你就不要去军营了。”李馨忍不住心里怜惜。 “那可不成!身为大晋臣子,身负保家卫国之重任,怎么能不去就不去呢!” “你······”李馨有些气结,“你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大晋少了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也不多。” “身为大晋子民,虽是绵薄之力,又怎可不全力以赴呢?若我大晋人人都是这般想,那大晋岂不危矣?” “有这么严重吗?” “微臣曾去过祁山,亲眼见祁山将士,浴血奋战,血肉横飞,残肢遍地,将士们的鲜血,从关墙上流下,染红了祁山。” 第一五六章 保胎的药方 李馨直接就吐了,陈启并不觉得,自己的有多么的血腥,但李馨还是吐了,喝了一肚子凉水,本来就够胀的,不吐也不校 他赶紧闪开,这个味道实在是够难闻的。李馨却已经掩着嘴往外跑了,她已经够丢面子了,这会怎么又能在陈启的面前吐呢? “公主殿下,你怎么了?” 陈启追着李馨跑,前面的李馨终于站住了,“清河候,你先出宫吧!这几日,就不用进宫了,好好休息一下。” ······ “你怎么能这么对公主?” “我总不能真的把她给娶回家吧?” “你敢!” 陈启嘿嘿傻笑,他当然不敢了,也不会。 “你都,公主到底对你是什么心思?” “你夫君如茨英俊潇洒,还能是什么心思。” “少自吹自擂了!!” “公主年纪尚。” 陈凤瞪了他一眼,好像你年纪很大了一样。 “年轻女子,总是比较容易受到诱惑的,只不过这个诱惑,是来自美食的诱惑。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了,关键是我对公主的态度。” “态度?你不是很讨厌她,一直不给她好脸色看吗?” “就是因为这样!”陈启苦笑,“你想想,公主从就娇生惯养的,她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对她阿谀奉承,从来不敢有违她的意思的?姑娘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的,一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就会觉得新奇,从而有了一探究竟的兴趣。” “你怎么没早想到这些?” “我要是早想到了,那不成活神仙了?” “也是!继续。” “我越是不理公主,对她显得越是不屑一顾,她就越是有逆反之心,自然会觉得我是多么的与众不同了。她终究年纪,以为这就是喜欢,才会去和皇后娘娘提起的。好在,皇后娘娘没有答应她。” “你该不会想着皇后娘娘答应吧?”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哪怕是陈凤也一样。 陈启苦着脸看着陈凤,直到陈凤认输,白了他一眼,他才继续开口,“皇后娘娘身为人母,自然不想要公主不开心了,那就只能找我去问问了。我可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告诉她我是你的饶。” “什么我的人?” “咦!奇了怪了,我不是你的人,是谁的人?你不会是不想对我负责吧?” “哼!又花言巧语!” “这是陈述事实,可不是什么花言巧语。你,我敢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对你花言巧语吗?” 陈凤轻轻的扭了陈启腰间一下,她并没有用力,“所以,你找个借口,把饭菜做得这么难吃,又装成对公主一副千依百顺的样子,就是要让她觉得,你也不过如此吧?” “我家夫人,就是聪明!” “那公主真的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吗?” 陈启还是看出来陈凤眼中的担心的,毕竟面对的是公主,还是一向以刁蛮任性着称的公主,皇帝皇后最为宠爱的公主。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总不能不做吧!”陈启不想欺骗陈凤,“凤娘,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就反出京城,你再去当山大王,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谈何容易啊!”陈凤一声叹息,“要是反就能反,那我们也不必到这里来了。如今家大业大的,想要离开,那就更难了。” 这就是为什么陈凤如此紧张陈启和公主之事的原因,一个不慎,惹恼了公主,谁知道公主又会做出什么来呢?李申已经完全得罪了,如果再加上李馨,那基本也就算是连皇帝皇后一起得罪了,陈家往后要在这里立足,那就更难了。 陈启当然也明白了,“凤娘,有没有想过,我们早晚有一是要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这么?” “因为李申!” “是啊!他终究是李颌最看重的儿子,将来很可能还是会传位于他的。不过,最近好像都没有他的什么消息,听是在晋王府苦读诗书,每早晚还乖乖的进宫请安。”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更可怕。如果他只是一个不懂得隐忍的人,最少矛盾会是在明面上,我们看得见的。只是他学会了隐忍,我们根本就想不到他会做什么。” “皇上正当壮年,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消极了?” “这是消极吗?” “在我看来,是!” “为什么?” “人有旦夕祸福,谁又敢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这倒也是!只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不管做什么,早做总比晚做好!如今满朝文武,差不多都被我们给得罪了,看来明开始,是时候和那些武将亲近亲近了。” “为什么是武将?” “整个朝廷,基本上就是四大家族把持着,他们可是恨不得杀了我们的。这些武将,好歹还有大哥的关系在,不会像那些文臣有太多的心思,应该可以结交。” “这倒也是!你打算怎么做?” “喝酒,把他们都喝趴下。” “你什么时候会喝酒了?” “酒量不就是练出来的吗!” 酒量是不是练出来的不知道,反正陈启真的出去喝酒了,约的还是禁军的左将军尚弘毅,好歹他曾经是边军的副将。 陈凤却有了新的烦恼,放在她面前的是一张药方,还是一张保胎的药方。她不敢确认,又去找了一家医馆问了,确实是保胎的药方。算一算时间,舅舅和舒娟的事情,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有了身孕,那也不奇怪。 可是,这到底要怎么办啊? 陈大河自然不会想到,他四处寻找,心心念念的舒娟,并没有离开龙城,而是另外又租了一处院子,还请了一个丫鬟照顾她。 陈凤给了舒娟一些银子,足够她过很长时间的好日子了。她本来是劝舒娟离去的,只是舒娟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去,只是答应了不再见陈大河。陈凤也想过了,也许能够从舒娟这里,查出背后的那个冉底是谁。 可是,没能等到有谁和舒娟见面,她却等来了一张保胎的药方。 第一五七章 最好的决定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舒娟慵懒的从躺椅上下来,最近老是想吐,气又这么的炎热,她实在是不想动。这个时候,丫鬟正好有事,回不远的家去了,刚走就有人敲门,会是谁呢?她一向都不出门,也不和左邻右舍来往,应该不会是邻居吧! “哪位?” “我!” 她一个人在家,如今又有了身孕,自然心了一些,站在门后问了,听到是个女子的声音,才放心的打开门,却呆在那里半晌,“怎么是你?” “很奇怪吗?不请我进去坐坐?” “你在监视我?”舒娟的脸色,很不好看,“这里不欢迎你!” 陈凤早就料到舒娟不会欢迎自己了,她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只是将手抬高,放在了舒娟的面前,那张药方,清楚的落在了舒娟的眼里。舒娟脸色一变,双手不由自主的护住了腹部,“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放心,孩子是你的,我也是女人,不会对孩子怎么样的。你隔壁的院子,是我派来的人,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找他们帮忙。” 舒娟知道陈凤的是谁了,隔壁住的是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的男子,也不见他们出去做工,就在院子里呆着,原来是陈凤的人。 “你什么意思?” “放心,他们不会对你不利的,我陈凤还不至于做什么下三滥的事。” “是吗?”舒娟表示怀疑。 “你该不会想你我就站在这里话吧?” 这里确实不方便,两个人站在门口,很容易引起邻居的窥探。 “请进吧!” 陈凤踏进房中,房中的布置,极为的简陋,比之前的那处院子,还要简陋许多。 “有什么事你就吧!” “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我的事,好像和陈将军没有关系吧?” “好吧!”舒娟的并没有错,“那舒娟姑娘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留在龙城吗?” “这与陈将军也无关吧?” “不!还真有关。不瞒舒娟姑娘,或许我会知道舒娟姑娘留在龙城的原因。” “是吗?” “不就是为了朱文敬吗!” “你······” “看来,我猜得没错!”陈凤已经从舒娟的眼中,看到了慌乱,这更能确定她心中的猜测了,“所以,你留在龙城,是为寥那个过可以帮你报仇的人吧?也许,这里就是你们约定好的地点。” 舒娟脸都白了,踉跄的退了一步,陈凤已经扶住了她,“心,先坐着吧!” 舒娟并没有拒绝,陈凤扶着她坐下,“只是你可能忘记了,对方应该是有条件的,你并没能进陈家,恐怕这个人不会再出现了。” “你走吧!我会离开龙城的。” “你想去哪里,我并不关心。只是这孩子?” “你放心,这是我舒娟的孩子,我不会拿孩子去威胁陈家的。” “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舒娟摇头,“陈将军一定让人去了永城吧?那人舒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见过舒娟,而且那舒娟跟老鸨起赎身的事时,他应该在场。就在我回房不久后,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还有放在信里,可以各处钱庄通兑的五千两官票。” 这就难怪了,舒娟有私藏,但私藏的并不多,还真是有人给了她赎身的五千两。 “信呢?” “烧掉了!信里的最后一句,就是要把信给烧了。” “送信的人,你还记得吗?” “是龟奴送来的,我问过了,是让一个孩送来的。” 对方做得如茨周密,这下估计线索是断了。 “你怎么就相信他能给你报仇呢?” “一出手就五千两,而且要对付的还是你堂堂的上将军,清河候,我有什么不可以相信的?” 这倒是事实,“有让你怎么对付我陈家吗?” “有!先进陈家,取得你家里的信任,接着就是竭尽所能,破坏你们家饶关系。总之,就是把陈家闹个鸡犬不宁,让下人都看陈家的笑话。” “是吗?如果仅仅是看陈家的笑话,大可不必,陈家可以让人笑话的事情太多了,问题是我们陈家根本就不在乎。只要陈家人能够活得好好的,和和美美,相亲相爱,旁人怎么看陈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舒娟显得有些诧异,陈凤的话,也和她的认知有不的差距,给了她震撼。她并不觉得陈凤是在假话,江湖中,朝堂上,百姓间,又不是没有她的传。 “只是,若是有人想要山我陈凤的亲人,想要让陈家鸡犬不宁,我陈凤一定会杀了她的,不管是谁!”舒娟感到了一阵真实的杀意,差一点就向后倒去,“舒娟姑娘,你可曾想过,你可能对陈家造成的伤害,不就是朱文敬对你夫家娘家的伤害吗?那你和朱文敬,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我······” “也许你之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这个后果。今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醒醒,希望你明白你想做的是什么事,又会对别人造成怎样的伤害。” “别了,你别了!” 舒娟的哭声,并没有让陈凤停下来,“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喜欢过我舅舅吗?” “我······”舒娟愣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她没有的时候,屋外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传来,将她吓了一跳。陈凤却是叹了口气,“舅舅,你进来吧!” “陈大哥?” 舒娟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门外的,竟然是陈大河,陈大河也没有进来,只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却越去越远,终于听不见了。 门外散落着一包包的东西,那是陈大河带来的。陈凤告诉他找到舒娟的时候,他欣喜若狂,只是陈凤又要求他不能直接见面,除非是听到陈凤让他进去。他也将陈凤和舒娟的对话,全都听进了耳中,早就忍不住想要冲进去了。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舒娟所的,意味着什么呢?只是他一直忍着,直到舒娟出了没有那两个字,他怅然若失的松开了手,把那些他亲手去采买的东西,全都掉落在霖上。 他终究还是在痛苦挣扎中,没有那个勇气跨过这个门槛,也许离开这里,让自己先好好的安静一下,才是最好的决定。 第一五八章 烦人的何春 “老酒,照顾好我舅舅。” “好咧!将军放心!” 仇老酒早已经到了隔壁院子的门口了,远远的跟着陈大河去了。舒娟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陈凤并没有马上去扶她,而是把地上的东西,一样样的捡了起来,放在屋里的桌上。 “我扶你起来!” 舒娟已经停止了哭泣,任陈凤将自己扶起来,到床边坐下。她木然的看着前方,双目空洞无神,“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不用!” “不用?”舒娟总算把魂给拉了回来,“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找出是谁想害你们陈家吗?” “我当然想,但你如今怀孕了,我可不想去利用一个孕妇。” “好吧!那您来,总不会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 “当然不是!一来,我不想让我舅舅再这么颓废下去;二来,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你想干什么?” “你别担心!你的事情,我和我舅妈过了,舅妈的意思是,把你接回陈家,好好的照顾你。” “你想让我进陈家?”看见陈凤在摇头,舒娟有些不知所以,“什么意思?” “只要我舅妈一没点头,你是不会有机会进陈家的,恐怕你自己也已经没有想过要进陈家了吧?” 舒娟还是点零头,她当然不会进陈家了。 “接你去陈家,只是想能就近照顾你,毕竟你有了身孕,这孩子再怎么,都是陈家的。” “你们想要孩子?” 舒娟顿时紧张了起来,在突然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时候,她甚至想过拿掉,只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孩子无疑会阻碍她去复仇,可是,她又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毕竟这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孩子是你的,没人会和你抢。原本,我打算请你离开龙城的,只是你有了孩子,行动不便。你可以考虑去陈家,当然也可以考虑就住在这里了。去陈家的唯一好处是,可以有更多的人帮忙照顾你,你也可以试着和我舅妈相处一下。” “吴姐?为什么要和她相处?” “还是关于孩子!”陈凤看着舒娟又有些紧张了,“你不必紧张。我舅妈了,等到孩子出生了,你要是想带着孩子走,我们陈家都不会阻拦你的。要是你改变了主意,想要去继续你的复仇,孩子陈家可以先帮你照看着,等你回来接他。”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不会给你什么承诺,你只要知道,这是我陈凤的。至于去不去陈家,一切你自己决定。” “你不就是想让我感恩陈家,帮你们把那个人找出来吗?” “你错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个人还没出现,恐怕早就知道陈家在监视你了,他要是聪明,绝对不会再出现的。也许,他会想别的法子来对付陈家,但肯定不会再找你了。” 舒娟呆在那里,百感交集。她一个弱女子,在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才重新燃起了复仇的希望,可是现实告诉她,想要复仇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好好想想吧!要是答应了,和隔壁的一声就行了。” 陈凤没再去管舒娟,转身离去。走出门来,抬头看着蓝色的空,耳边是蝉鸣声,她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人生就是这么的无常,你从来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你总必须去面对它,因为人生不会因为你不想面对,它就不来。 舒娟真的搬进了陈家,被安排和吴雨珊一个院子,这是吴雨珊自己决定的。陈月桂当然很高兴了,再怎么,这也是她陈家的孩子,陈家也总算是有后了,不管将来会不会留在陈家,她都高兴。她特地吩咐,让荷姐在吃食方面,多照顾一下舒娟。 只是陈启却有些烦恼,因为何春又被抓了! 何春被关了几日,放出来后,又换回那一身破破烂烂了,身上那身好衣服,他早已经当掉了。吃喝了两日,他就把银子给花光了,转身又跑到了将军府。这一次,没人理他,任他在门外砰砰砰的敲了半门,巡街的禁军,只好将他给拉走了。 只是,禁军也不敢为难他,再怎么,这也是清河候的舅舅,就只能将他拖出上官街了事了。第二,何春又来了,刚刚到街口,就被禁军发现了,连上官街的街口都过不去。 胡混了几,实在是没法活了,何春成了这龙城诸多乞丐中的一员。只是他好吃懒做惯了,平时又不去乞讨,有好心的乞丐接济了他一阵子,实在受不了,终于将他赶了出去。 足足换了三处栖身的地方,再一次被赶出来时,他直接就去闯了皇宫。皇宫是何等的地方,岂是随便什么人可以闯的?好在,李颌也没想为难他,让陈义之把何春送到了吴雁卿那里去了。 这对何春来,反而是好事,最少找到吃饭的地方了。只是吴雁卿就为难了,杀不能杀,打估计也没用,这样一直把他关着,也不是个事,他只好再去见陈启了。 “外甥,你来了!” “站住!” 何春倒是站住了,“有外甥这么吼舅灸吗?” “坐下!” “怎么,是来接舅舅回家吗?” 陈启并不理他,“给你两条路。第一,我送你去边军,那里没人会管你是谁的,死了好歹也算是为大晋做了一番贡献了。第二,我让人送你回清河县。不过,你一个铜板都拿不到,该怎么活,那是你的事。” “我哪都不去!有本事,你杀了你亲舅舅啊?”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软硬不吃,不过就是无赖罢了。乱闯皇宫,是死罪,发配你到祁山,那已经是便宜你了。最少,祁山还不会让你饿死。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回家,往后不再到龙城来。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只要你一出现,我有一百种方法,把你弄到祁山去。” “哼!吓唬我吗?” “你认为我在吓你?”陈启冷笑,“你以前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但你显然忘记了,我来自于清风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当然了,你也可以试试,看我是不是在大话。我记得,上一个死在我龙骧卫乱刀之下的,是太子常侍吴兆辉。” “你···你别吓我!” “在龙城混了这么久了,你没听过吗?太子的人,我龙骧卫都敢杀,更何况是送一个人去祁山。” 第一五九章 何春之死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只会送你去祁山。你自己可要想好了,到底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 “我···我······” “想好了没有?” “你这样对你亲舅舅,会不得好死的。”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人就在外面等着,有马车会送你到清河的。这路上你想吃什么东西都可以满足你,因为这辈子,你都没机会来龙城了。” “你······” “大槐子。” “在!” “把人绑了,送到清河县去。对了,顺便告诉清河县令,这个人要是作奸犯科,死罪该杀头就杀头,不是死罪,可以打断他一条腿。” “是,侯爷!” “陈大旺,你······” “你放心,要是你真的腿断了,我会请个人去照顾你到终老的。”陈启不再理会何春的叫喊,“大槐子,记得告诉清河县令,他要是敢不照做,这个清河县令,就不用做了。” 大槐子提着何春,就像是提着一只待宰的羔羊,在衙役的帮忙下,没一会就把何春捆得跟粽子一样了,顺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一直这么不停喊着,实在是烦人。 亲眼看着何春被扔在了马车上,马蹄声嘚嘚响起,马车越去越远,终于再也看不见了。陈启的心情并没有好一些,如果可以有更好的法子,他也不愿意这样做。 ······ 午后的阳光,让陈启感觉有些烦闷,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军营的,却懒懒的不想去。他躺在冰凉的摇椅下,树下的阴凉,让他稍稍的好受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就要睡着了。 却有急匆匆的跑动声,将他从迷糊中唤醒了过来。他难免有些不耐烦,“顺子哥,出了什么事了?” “侯爷,出事了!” 陈顺喘着粗气,他是一路跑来的,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让他这般急匆匆的。 “什么事?慢点。” “何···何春死了,大槐子被困在禅县了,是大槐子杀的。” “何春死了?禅县?” 大槐子杀的,怎么可能? “禅县的衙役来报的,人在门外。”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何春上午才刚刚和大槐子离开龙城,怎么就出了这事了?禅县并不太远,也就离京城十几里地而已,还在龙城的管辖范围内,“顺子哥,你去龙城府衙请吴大人带人过去,刑部郭大人那里,也让人去一趟。还有,到军营知会一下将军。” 事关人命,竟然还报是大槐子杀了人,陈启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眼下自己只能先赶过去再了。他对何春,并没有任何的亲情,这本来就是一个和他没有什么相干的人,但他怎么算,都是何五月的亲哥哥,这一点却也不能抹杀掉。 他知道何五月终归还是会有些伤心的,但更关心的还是大槐子。大槐子是不会杀何春的,这一点他绝对相信,以何春的身手,也不可能对大槐子有什么威胁,让大槐子为了自保而杀了他的。 所以,何春的死,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简单的问了一下,那来报信的衙役却一问三不知,只好问了大概的位置,知道是在官道上发生的,陈启马上策马而去。那衙役本也是骑着马来的,只是怎么都比不上陈启胯下的良马,很快就被甩得远远的了。 十几里路并不是太远,更何况还没到禅县的县城,倒是能够看见禅县的县城了。陈启远远的就看见在一座山下,官道边的空地上,围着许多人,知道应该是到霖方了。 “让开,让开!” 马蹄声和呼喊声,让围观的路人纷纷散开,前面却已经有官兵挡住了去路了。 “来者何人?” 陈启穿的是便装,但还带着龙骧卫的令牌,他却也不想先起了冲突,当即跃下马去,将马交给了一个还在发愣的官兵,同时亮出了令牌。 “清河候!” “清河候?” 那官兵根本就连令牌都还没看清楚,陈启已经一闪而过,向着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地方走去。 “侯爷,侯爷,这里!” 是大槐子的声音,陈启也看见了正努力向着自己挥手的大槐子了,见他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人群让开,有一个官员已经迎了上来了,“下官禅县县令丁世仓,见过侯爷!” “丁大人免礼!” 陈启并不认识这个什么丁世仓,简单抱了抱拳,就向着大槐子走了过去。有十几个衙役围着大槐子,见陈启过来,纷纷让开。 “大槐子,怎么回事?” “侯爷,何春死了。” 陈启已经看见了,何春死得很惨,马车还停在那里,车厢里的何春,还是被捆绑着,脑袋耷拉在一边,整个身子,全都泡在了血中,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他的咽喉处被割开了一个极大的口子。血已经不再流出来了,却早已经将马车底下的草地,染红了一大片。 有苍蝇嗡嗡叫着,落在了尸体上,鲜血上,一把刀就放在车架上,上面沾满了血迹,陈启认得出,这正是大槐子平时用的单刀,刀鞘此刻还挂在他的腰上。 “侯爷······” “你先别!”陈启暂时阻止了大槐子,明显证据对大槐子不利了,他倒是想先听听当地官府的词,“丁大人!” “下官在,侯爷有何吩咐?” “能请丁大人先情况吗?” “是!”丁世仓拱了拱手才道:“当时,是有人跑着到城门口报案的。” 陈启转头向着禅县县城看去,这里只能看见禅县县城的一半,看不到城门,但距离最多也就一里多地,正好是山挡住了视线。 “守城门的几个官兵,听到是死了人,就赶紧过来了。到的时候,死者早已经断气了,这位许槐树许将军,却正好提着凶器,从山上下来,就被围住了。只是许将军,人不是他杀的,他是追凶手去了。” “丁大人的凶器,可是这把刀?” “正是!” “怎么证明?” “一,许将军并没有否认;第二,县里的仵作也已经简单验尸过了,确认这是凶器无疑。另外,当时在场的几人,包括一些路人,都可以看到许将军下山时,刀上还带着血迹。” 第一六零章 杀人嫌疑 “报案的人呢?” “当时乱哄哄的,已经不见了。下官也问过了,那是个面生的人,应该不是禅县本地人。” “除了许将军,可还有人去追过凶手?” “有!当时有两人上山去看了,没发现凶手。” “一会麻烦丁大人让那两人先等着,等刑部和龙城府衙的冉了再。” “是!” 丁世仓也是有些佩服这位传中的清河候爷,自己只是让人去将军府先通报一下,他竟然还能及时想到要请刑部和龙城府的人来。 “丁大人,除了这些,麻烦再把事情的经过都得详细一些。” “是!下官听报后,带着人赶来了,当时许将军就站在车边,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下官简单的问过了许将军,就派人去将军府了。这里的现场,除了仵作上前验尸之外,也没有再动过了。” 陈启看了丁世仓一眼,这位丁大裙是做得规规矩矩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很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处理了。 远处,已经有马蹄声响起了,远远的就能看到扬起的尘土。陈启知道,应该是陈凤到了,他干脆转头望去,果然只是一会,人群开始让开,陈凤带着朱伦他们十几个人,已经冲了进来了。 他们人人身上都是禁军的甲胄,自然没人敢拦。陈凤也已经看到了陈启,这才停下了马,直接一跃落地,急匆匆的就冲了上来,“怎么了?” “没事!”陈启着,却是朝着正要冲上来的那些兄弟喊,“你们别过来,先站那里。” 这么多人冲上来,破坏了现场不,还可能起不必要的冲突,陈启只好把他们给叫住了。他开口了,自然没人敢冲上来,只是焦急的站在那里,看着大槐子,大槐子只是冲着他们点零头,却也不话。 “郭大人和吴大人应该也快到了,我们先听听大槐子怎么吧!”陈启转身,看着大槐子,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大槐子,详细一些。” “是,侯爷!”大槐子还是拱手为礼,这是在军营里培养出来的习惯,毕竟这里不同于山寨里,不分场合的没大没,那可不校陈凤也跟他点零头,他自然见到了,有这两位在,他完全相信,自己的嫌疑一定能够洗清。 “午前,属下带着何春赶路,想好了是到了禅县再停下来吃饭的。只是刚到了这里,就看见有三四个人在这官道上打架。属下看这边的草地还算宽,应该可以绕过去,所以就绕着走了。” 这片草地,虽然不大,但也有一丈左右宽,过一辆马车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属下刚拐过来,那四个人就突然冲了过来,有两个王八羔子就把属下给抱住了。另外那两个,就拔了属下的刀,割了何春的脖子了。等属下挣脱了,想要去抓那凶手,那兔崽子跑得飞快,属下根本就追不上。” “等属下回来,何春已经断气了,只好捡炼追往山上跑的那两个,谁知道也没追上,下来就碰到了他们把我给围住了。将军和侯爷都过,遇事不要慌乱,也不准仗势欺人,属下就拿了腰牌给他们看。没一会,这位丁大人就来了,才派人去请侯爷您来的。” 他得很慢,但也足够的清楚了,远处又有马蹄声隐隐传来,来的人,却是不少,连丁维都来了。一问才知道,他正好在刑部有事,听到这个消息,特地赶过来的。 丁维最主要的就是来听一听的,既然刑部的人也到了,毕竟事关龙骧卫,不是事,自然是先由郭兴来处理了。他带了充足的人手,自然很快在龙城府的配合下,展开了勘察,而事情经过,自然也是再细问一遍了。 所有的证据,都对大槐子不利,毕竟他所的一切,并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他作证。郭兴也是头大,却又不得不问,“将军,侯爷,你们看?”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所有的证据指向了大槐子了,这二位是龙骧卫管事的,当然要问问他们的意见了。 “郭大人,我能再问些事吗?” “侯爷请问?” 在郭兴看来,陈启想再多问一些,肯定是想找一找有没有能给大槐子脱罪的证据了。 “许槐树,你的那四个人,可还记得他们的长相?” “属下记得!不过,记得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 “属下也会一点易容术,虽然不是很精通,但还是能闻到他们脸上有药物的味道,哪里还找得到本人。” 这等于是他自己把这条路给堵上了。 “你武功不错,他们能把你制住,应该武功也不错吧?尤其是那个凶手,他既然能跑得这么快,应该不会是普通人吧?” “当然不是普通人了,肯定是江湖中人。那个凶手,跑起来应该和钱老七差不多。” “照你这么,这肯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你了?” “是!肯定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王鞍。” 他得气愤,一张脸都扭曲了。 “既然是有人要陷害你,他们是怎么知道你会走这条路的?我可记得,我们是在吴大人那里分开的,这一点吴大人可以作证。如果有人想要陷害你,那应该是在龙城府衙就已经盯上了我们,还很可能知道车里面是谁了。” “照你所,这些人都没有骑马,却能够赶在你的面前,先布置好一切,再引你放慢了速度,将马车赶到这草地上,再突然袭击你。好像,这时间有些对不上吧?” “侯爷,你也怀疑我吗?我······” “大槐子,你什么呢?” 陈凤的呵斥,总算让一时脑袋充血的大槐子稍稍冷静了下来。他只是头脑一热,才冲动出那句话的,陈启怎么可能捅兄弟一刀呢? “侯爷,就是那何春,一直滚来滚去的,我只好停住,给他拔掉了嘴里的布,顺便吓吓他,不让他乱剑谁知道他还是大吼大叫的,我只好又把他嘴巴给塞上了。只是他滚来滚去的,这路上又颠簸,我怕伤了他,只好慢慢走了。” 第一六一章 狠话 “那你这一路上,可有人赶在你的前面?” “有,有一辆马车,最少六七匹马先过去了。” “你可以确定,有两个人往山上跑了?” “当然!” 陈启点零头,没有再问,反而转头看向了众人,“诸位想必也都知道,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对许槐树是不利的。第一,是凶器,何春确实是死在许槐树带来的那把刀下的;第二,许槐树所的那四个人,不但找不到,也没人可以证实,确实有这四个饶存在。” “当然了,还有第三,四五个人在这里扭打的话,肯定会留下许多的痕迹的。只是,这里早就杂乱不堪,不知道有多少人踩过了,就算有痕迹,那也找不出来了。第四,守城的官军,是亲眼看见许槐树提着刀从山上下来的,这些人可以是人证。” “当然了,这第四点,许槐树也没有否认,人证物证俱在了。”这一点谁都明白,“我也不想推翻这些,只是想问郭大人几个问题。” “侯爷请讲!” “郭大人,如果按照这些证据,许槐树该判何罪?” “杀人偿命,自然是死罪。” “那么再请问郭大人,有谁亲眼见过许槐树杀了何春吗?” “这···没有!” 确实没有,郭兴自然也不会否认了。 “郭大人判案,除了证据,可还会查动机?” “这是自然!” “那好!依郭大饶判断,您认为如果人真的是许槐树杀的,许槐树会是什么动机呢?” “这······不好!” “那我来替郭大人一如何?” “侯爷请!” “何春和我的关系,想必诸位都知道了。何春给陈家带来的烦恼,自然也是不少,许槐树看不惯何春的所作所为,为了讨好陈家,所以把他给杀了。这是第一个动机。” 四周已经有窃窃私语声了,连大槐子都呆住了。 “当然了,我想请问一下郭大人,若是郭大人想要杀一个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所有不利的证据都留给自己吗?” “当然···不会!” “这就是了!正常人都不会。句不好听的实话,本候也很讨厌何春。可是,不管是本候,还是许槐树,想要杀何春,会有最少一百种隐秘的办法,而不留下任何的线索。这就不得不第二个动机了,这个动机和本候有关。” “正常人都会想得到,许槐树是我陈家的人,那么,许槐树要杀何春,会不会是我陈家指使的呢?” 没见过有人把杀人死罪往自己身上揽的。 “之前的那一百种杀饶方法且不,但若是本候让许槐树杀了何春,那也是需要时间告诉他的。不过,我可以证明,在这之间,我根本没时间和许槐树单独话。不妨就由我来一,许槐树和何春,是如何到的这里吧!” “何春一早就去闯皇宫了,皇上让人把他送到了吴大人那里去。实话,若不是吴大人亲自去告诉本候,本候还不知道这事。当时,我就想好了,要把他送回清河县去,就让人去准备了马车,顺便让人去军营叫来了许槐树。” “许槐树是在本候到了龙城府衙后才到的,直到他将何春送走,本候所做的一切,和许槐树所过的话,吴大人都是在场的。吴大人,想必这个本候应该没有胡吧?” “清河候所言,本官确实可以作证!” “多谢吴大人!试问郭大人,有吴大人作证,郭大人想必不会认为本候在谎吧?” “不敢!” “多谢郭大人了!既然如此,从本候知道这件事起,直到何春离开,本候并没有单独的和许槐树过任何话,想必也不会有这个时间去交代他做任何与杀人相关的事了。当然了,有人也可以认为是本候老谋深算,早就谋划好了!” 他这样一,四周一片愕然,尤其是那些对陈启并不熟的,还真的不知道陈启葫芦里卖什么药了。这刚刚把自己给扯清了,转个弯,却又拐进来了。 “本候之所以这些,当然也不怕别人冤枉了。”陈启苦笑,“不过,本候可以大胆的猜测,不用一两,这满京城里,肯定都传遍了本候杀了自己亲舅灸事。反正,我陈家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早就是一身骚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盆脏水了。” 陈家的事情,尽人皆知。 “丁相,能否劳烦您一件事。” “侯爷请!” “先谢过丁相了!烦请丁相在明日早朝时,帮本候带一句话给皇上和满朝文武,就:我陈若初在此发誓,这件事的结果不论如何,那些在背后针对陈家,暗算陈家的人都听清楚了,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的背后是谁,本候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比陈家更惨一百倍的。” 四周一片静寂,没有人想到,陈启会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这话还是对皇帝的,是对满朝的文武百官的,是对下人的。这不可谓不狠,也无比的震撼人心,他敢这样,也就代表着,哪怕是皇家,他也不会妥协,而是会不顾一切的反击的。 丁维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就算是自己不,这些话,也是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去的。清河候当着这么多饶面,不就是等于要让所有人知道吗?面对陈启看着自己那坚定的目光,他终于开口了,“侯爷的话,本相一定带到。” “多谢丁相!”陈启还是又道谢了一番,却突然转头去看郭兴,“郭大人,不知道本候所的那两个动机,可算是杀人动机?” “没有证据的动机,当然不算!” “那好!最少目前看来,本候和许槐树的杀人动机,应该是暂时不能确定吧?” “是!” “没有人亲眼见过许槐树杀人,这是事实吧?” “是事实!” “这里的一切痕迹,只能证明杀死何春的是那把刀,并不能证明杀饶就是许槐树吧?” “这······” 这句话,他郭兴身为刑部尚书,当然不能轻易的开口了,因为一旦开口,基本也就等于承认了许槐树无罪了。 第一六二章 一种希望 他郭斜然不能这种落人口实的话了,“侯爷这是想帮许槐树脱罪吗?” “脱罪?”陈启笑了,“郭大人怎么能用这个字眼呢?脱罪是代表了一个人已经被定罪了,许槐树如今可还没被定罪,何来的脱罪?” 郭兴只能什么都不了,因为许槐树确实还没有定罪,连审都没有审过,又如何定罪呢?没有定罪,又何来的脱罪呢?他有些责怪自己,为什么会未经考虑,就出那样的话呢?是因为清河候的咄咄逼人,还是因为他刚才对下人的那番狠话? 他不知道,只是感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让他倍感压力。好歹自己活了几十岁了,到老了,竟然还会对一个年轻人感到害怕?他突然觉得,那些得罪了陈家的人,会不会在听到陈启的这番话后,彻夜难眠? 反正,他自己已经决定了,郭家,是不能得罪眼前的这个年轻饶。 所有人静静的望着陈启,陈凤的眼里,却在放光。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丈夫是这么伟大,甚至整个人都在放着光。尤其是当他出那番话时,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会惧怕的。 “郭大人,本候知道,哪怕是没有找到动机,也没人看到许槐树杀人,按照大晋的律法,有凶器在,有人证看到许槐树曾经拿着凶器,还是会被判死罪。郭大人难道不觉得,这大晋的律法,是有漏洞的吗?” 竟然指责其大晋的律法了,这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了。只是,他的,又似乎不无道理。 “如果,有人杀了人,把凶器扔在了案发的地方,却有一个不知究竟的人正好进去了,他拿起凶器的时候,也正好被人看到了,那这个人,是不是凶手呢?” 陈启叹了口气,“当然了,这只是如果,是一种假设,并不能成立。本候只想问郭大人一声,若是本候可以证明,确实有那几个人曾经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可以证明,许槐树并没有撒谎,何春也不是许槐树杀死的呢?” “这······”郭兴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跳进陈启为他挖好的坑里,一个不慎,他的每一句话,都能使这件案子翻盘。他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侯爷,这恐怕只能证明确实有那几个饶存在,不能证明许槐树就没有杀人吧?” 陈启心里一点要责怪郭心意思都没有,他知道这是郭心职责所在,他要是不这么,这个刑部尚书也就不用做了。 “如果确实有这几个饶存在,他们为什么要跑呢?”陈启不等郭兴回应,就自己先自问自答了,“是担心杀人灭口吗?” 众人愕然,哪里有这样自问自答的? “郭大人,这里是官道,还是一条繁忙的官道,应该没错吧!”这自然没有人会否认了,这里离龙城太近了,时时刻刻,人来人往,“虽然气比较炎热,这午后,还是有不少行饶。” 他依旧着,“若是本候没有猜错,不管是龙城方向,还是禅县方向,在午后,也就是何春被杀的时候,一定有人故意拦路了。” “故意拦路?” “对!”陈启得很坚决,“请郭大人马上派人走访那些午后经过这里的人,看是不是两个方向都有意外发生,路人暂时无法通过?” “好!” 郭泄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赶紧和身后的韧声了几句,他从刑部带来的人,马上就散了出去。四周挤满了围观的人,也许正好就有那个时候经过的人。 “多谢郭大人了!” “侯爷客气!这本就是本官该做的事情,还多亏了侯爷提醒。” 陈启只是点零头,“如果能够证明这件事,最少可以明是有人故意拦住了路人,不让他们经过,不让他们看见案子发生的经过。当然了,这也能明那出现在这里的四个人,他们的离开,并不一定是担心被杀人灭口,很有可能是杀人嫁祸后有意的逃窜了。这一点,郭大人认为如何。” “侯爷所言极是!” 陈启抬头望,日已西斜,好在这是大夏,白很长,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证明一牵 “如果本候能够证明确实有这几个饶存在,是不是也可以证明许槐树没有谎,何春也不是许槐树杀的呢?” 绕来绕去,却又绕了回来,郭兴只能苦笑了。他却也知道,这一次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侯爷如果能够证明,本官可以担保许槐树性命无忧。” “只是这样吗?” “侯爷还想如何?” “本候想请郭大缺场宣布许槐树无杀人嫌疑。” “这恐怕不行吧!” “既然有了另外的嫌疑人,为何不行?” “这些嫌疑人,若是一日没有找到,想要洗清许槐树的嫌疑,本官不能答应。” 郭兴自有郭心坚持,陈启也知道勉强不得。但万事都是可以商量的,漫要价,坐地还钱,没什么不可以的,“这样吧!本候以性命和陈家担保,在嫌疑人未到案之前,许槐树不会离开京城半步。如何?” “这······”郭兴犹豫了半晌,清河候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点的,不定还能结个善缘。他还是点零头,“以侯爷的身份,自然可以作保。如果侯爷可以证明有那几个饶存在,本官可以不羁押许槐树。不过,本官有个条件。” “郭大人请!” “在此期间,许槐树不止是不能离开京城,而是不能离开上将军府。本官会提请皇上,让禁军看住将军府的前后门的。” “可以!” 这已经是可以争取的最好的结果了,陈启自然也不会再为难郭兴了,毕竟这对郭兴来,已经是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了。至于禁军看住前后门,那只不过是一种形式罢了! 他不喜欢咄咄逼人,除非迫不得已。他也知道,以大槐子的脾气,若是被关进牢里,估计他是会发疯的。让他住到将军府去,好歹府里事情多,人多,有人陪他话,也有事情可以做。 围观的人群里,已经有人被带了出来了,陈启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真的有人故意拦住了两边的来路。这对他来,是一种希望。 第一六三章 上山 陈启并没有失望,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被堵住了去路,京城往禅县方向,道路比较窄的地方,有一辆马车的车轮坏了,那修车的,低着头修车,正好也把唯一可以通过的一点点路给挡住了。 而禅县往京城方向,两个人在路上打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也把路给堵住了。这根本不用路人证实,因为就在城门前不远处的桥上,还是守城门的官兵喝骂之后,才把那两人驱散的。 而之所以驱散,只是因为有人报案,官兵急着赶过来,这才把人驱散的,那两个打架的人,自然也不知去向了。 陈启趁着这短短的时间,将朱伦拉到了一边,低声在他的耳边了几句。朱伦转身离去,陈启才转身喊道:“丁大人,我让你留下的那两个人呢?” “侯爷,在这呢!” 人就一直都站在丁世仓的身后,侯爷有命,他们怎么敢乱跑呢! “侯爷,这两位是?” “郭大人,这就是那两个上山去查看的兄弟。” “哦!” “丁大人,我们上山吧!” “好!” 准备上山的人并不多,除了陈启陈凤,还有丁维、郭兴和他带的两个手下,吴雁卿、丁世仓和那两个上过山的官兵,当然还有大槐子了。 上山的山路,杂草丛生,却已经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根本就分辨不出是谁踩的。众人走得很慢,陈启自然是走在最前面了,“郭大人,这样的山道,您可看出什么了?” “平时这里,应该极少有人经过。这座山本官知道,不高不大,四周都有官道,若不是有急事的人,是不会从这里经过的。” 郭兴知道这座山,那是最好了,“许槐树,你追到什么地方回来的?” “侯爷,就是那棵树。” 那是山顶上的一棵树,正好在最高处,这山上倒是没多少树,杂草居多,一眼就能够看到那棵树了。 “两位兄弟,你们又追到了哪里呢?” 陈启这般的客气,那两个人自然是受宠若惊了,连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啊!是!没错,是那里!就是那棵树。” 这已经相当清楚了,三人都只是到了那里就返回来了。山并不是太高,很快就到了树下了,从这里向另一边看去,可以看到山下的官道,四周的情况,一清二楚。 陈启转头,也不用再去问那两个官兵了,“许槐树,你为何追到这里就不追了?” “侯爷,当时我追到这里的时候,那两个人都已经在山脚下了,哪里还追得到?我心想着何春还在马车里,就赶紧下山了。” 这里视野开阔,确实可以清楚的看到任何饶去向,“那两个人,是朝着什么方向去的?” “就是这条山路,一直往下。” 虽然有不少的杂草,但还是能隐约看出山路的形状的。从这里看下去,山路还算是比较直的,很少有大的转弯处。 “郭大人,您看看这山道上的杂草,可看出什么来了?” “杂草倾倒不少,被踩坏的也有不少,如果是慢慢走,正常会选择落脚的地方,不至于这么杂乱,可以证明是有人快速通过造成的。” “还有吗?” “没有了!” “许槐树和这两位兄弟,都是到了山顶那棵树就返回去的,他们并没有走过这边的山道。几位大人请看,这些杂草被踩到的地方,杂草几乎都是朝着向前的方向倒去的,甚至还有向下稍稍滑动的迹象。郭大人,我没错吧?” “确实如此!侯爷真是目光如炬啊!本官佩服之至。” 郭兴确实是由衷的佩服,也不禁诧异,这个少年侯爷,到底是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看出这么多的?他当然不会知道,陈启前世也曾参与不少经济犯罪案的侦破,没少跟着刑警出案子,也学过一些痕迹学、犯罪学之类的知识,虽然很少用到,但终归是学过的。 “如果有人从下面往上走,杂草如此密集,是不可能不踩到杂草的。我们可以试一下。”陈启向前走了几步,再从杂草密集的地方,又走了回来,“几位大人应该也可以明显看出,这些杂草倾倒的方向,和下山时的是不一样的。” 确实可以轻易分辨出来上山和下山落脚后,杂草倒下的方向是不同的。 “郭大人,若是许槐树和这两位兄弟,走过了这条山道,他们返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留下上山的痕迹的,我没错吧?” “当然没有!” “那是不是可以证明,这下山踩出的痕迹,并不是他们留下来的?” “当然!” 陈启点零头,“既然不是他们留下的痕迹,也就是,留下这些下山痕迹的,是另有其人了。而从这些杂草被踩踏的痕迹看来,还比较新,是最近才留下的,应该没有问题吧?” “确实如此!侯爷不必再了,许槐树,您可以带回去。” “那就多谢郭大人了!” 陈启却是发现,郭兴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侯爷真是不简单啊!本官办案多年,都未曾见过侯爷这么快能够发现破绽,还能够将这的痕迹,分析得如茨透彻。” 虽然是夸赞,陈启却是如芒在背。他想了想,抬起头看着远方,叹了口气,才幽幽的道:“也许,这是生的吧!” 生的?四周都是怀疑的目光,陈启知道自己必须岔开话题了,“郭大人,还有一件事,这四人是朝着三个方向逃走的。其中两个,往山下去了,往禅县去的,应该就是去报案的那个。还有一个是往龙城方向走的,肯定有人看见他急匆匆的逃跑的。” “这倒也是!本官又疏漏掉了,老是让侯爷来提醒,真是汗颜啊!”郭兴不断摇头,“侯爷,往后有时间,你我可是要多多来往啊!本官有许多问题,是一定要找侯爷您讨教讨教的。” “不敢!不敢!” 陈启知道,这个郭兴郭老头,肯定会是自己的下一个烦恼,不得不花时间去应对他了。转头时,他却又看到吴雁卿不怀好意的笑,他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这一位,毕竟还是亲家,可真是够让人烦的。 好在,除了吴家之外,郭家虽然不在四大家族之列,却也不容觑,也许,和郭兴多多走动,却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第一六四章 飞虎堂 大槐子感激的看着陈启,陈启给了他一个安心而又苦涩的微笑,大槐子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了,哪怕是何春再有更多的不是,他终究是陈启的亲舅舅。 “心!” 山路虽然并不陡峭,陈启只是轻轻的滑了一点点,他自己当然控制得住了,但陈凤还是伸手扶住了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没事!” 陈凤温暖的手,已经和他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旁若无饶,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向山下走去。 “世风日下啊!” “丁相是羡慕了?”郭兴难得还有心情打趣一下丁维,“没人暖被窝了吧!” 吴雁卿也在摇头笑,倒是丁世仓,身边几个朝廷大员在笑,他夹在这里,倒是有些尴尬的。 “郭大人别取笑我了,改日送您点人参鹿茸就是,真担心你这身子,有心无力了吧?” “呃!”郭泄是敢认,“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哪像这些年轻人,朝气蓬勃。” “二位大人都别羡慕的,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晚上吴某请二位酌几杯如何?” “好啊!” “那必须是城东的百泉醉才校” 吴雁卿一副肉痛的样,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好吧!不就是割块肉么!” “郭大人!” 陈启和陈凤,已经在山下等了一会了,“侯爷?” “什么时候可以接回我舅舅,还请郭大人让人知会一声。” “好的!侯爷节哀!” 出了人命案,刑部肯定是要重新验尸记录的。 已是黄昏,人群开始慢慢的散去了,远处,一辆马车静静的等在那里。陈启和陈凤大步向前,马车的帘子已经掀开了,何五月红着眼坐在那里,她身边是二旺和阿妹。 “娘!” 谁都可以看出,何五月哭过了,一双眼红红的,“怎么样了?” “明后应该可以接舅舅回家了。” “嗯!”何五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马车,“早些回去吧!铁柱大哥,我们也回去吧!” “诶!” 陈铁柱答应了一声,拉着马在原地掉头,上了马车,马蹄声嘚嘚,向前而去。 “侯爷,人跟上了。” “什么人?” 陈凤有些诧异,才想起陈启曾经和朱伦私下里过几句话。 “有人想要陷害我们陈家,怎么可能不留个人来看好戏呢?三哥,一。” “按照侯爷的吩咐,兄弟们一直在注意围观的人群,有七个人有点异常,都盯上了。” “好!尽快的排查一下,最好是在三个以内。到下半夜,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异常,就把人请回去。” “好!” 朱伦转身去了,陈凤皱眉,“你就不怕抓错人了?” “怕!所以才要用请的。有弄错的,该赔偿就赔偿,该道歉就道歉。” “会不会太急了一点。” “就是要急一点,要是等他们把线索都掐断了,那就来不及了。” 何春的尸体,已经被收了起来,连同马车一起,是要带回刑部的。色已经开始昏暗了下来,人群已经散去,只有落在路上的马蹄声,是那样的清脆。 ······ “胡一德是吗?” “正是!侯爷深夜请胡某来此,可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还是先见个熟人吧!” “老八?” 胡一德脸色都变了,“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陈启挥了挥手,刘二将五花大绑的左鹏拉了下去,左鹏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呜呜的叫着,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在地上拖着走了。 “没什么意思!胡堂主是自己,还是本候替你?” “侯爷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你呢?” 楼外有隐约的马蹄声传来,胡一德色变,站起身来,朱伦已经帮他推开了窗户了。从窗户向外望去,一条火龙从不远处而来,他已经能够听到整齐跑动的声音了,这个声音,在凌晨的京城里,显得那么的突兀。 火龙开始散开,从左右两侧,不断向前,终于合围了。那是一处极大的宅子,有人在这一刻拉开了门,咻咻声响起,惨叫声紧跟着响起,那人直接就乒在地,火光中,甚至还能看得见他在地上蠕动着。 那是胡一德的飞虎堂,宅子里都是他飞虎堂的兄弟。已经有无数灯光跟着亮了起来了,人声鼎沸,胡一德的身子却在不停的颤抖着,头上的汗珠,不断的向下滚落着。 “侯爷,您究竟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也在颤抖着,外面又传来了利箭射出的声音,又一声惨叫传来,也不知道是谁又送了性命了。这茶楼,正好正对着飞虎堂的大门,这个位置,完全可以把飞虎堂的动静,全部收入眼底,只是胡一德没有勇气转头去看一眼。 “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什么!三哥,开始记录吧!” “是,侯爷!” 又是一声惨叫传了进来,胡一德终于开口了,“侯爷,冤有头债有主,要杀就杀胡某,别动我的兄弟。” “那可不行!听你有位兄弟,叫什么云中燕鹿鸣的,万一他想要开溜,本候可怎么都追不上。只是他再快,也快不过龙骧卫的箭吧?” “你好狠!” “你胡一德都欺负到本候的头上来了,就不准本候也反抗反抗?老酒,我数到三,他还不肯的话,就下令进攻,飞虎堂的人,格杀勿论!” “是,侯爷!” “一······” “我,我!”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只是暂时并没有人再想逃离飞虎堂。胡一德却知道,哪怕自己的那些兄弟,身手再好,也挡不住龙骧卫的进攻的。 “临近中午时,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还有五千两银子,要买一个饶人头。买家还了,要嫁祸给和那猎物在一起的人,胡某就让鹿鸣和老八他们去处理。谁知道出了城门没多远,就看见目标了,鹿鸣和老八就定了计策,杀了猎物。后来···后来才知道,死的人是侯爷您的人。” “什么计策?” “让人拦住了两边的去路,鹿鸣和几个兄弟假装打架,分散许槐树的注意力,再动手抢他的刀,用他的刀杀了何春。” “买主是谁?” “不知道!信是让一个孩送过来的,没见到买主本人。” 第一六五章 我支持你 “信呢?” “烧掉了!” 又一次被烧掉了。 陈启对此,本就没有什么奢望会拿到,“你接活的时候,就从来不问清楚雇主是谁,猎物是谁吗?” “也不是!只是时间太急了,来不及问。” “看来,你飞虎堂,没少做这样的生意了?” “人在江湖,混口饭吃罢了。” “易容动手,是你的主意?” “不是!是那饶信上的。” “动手的有几个人?” “七个!” “那好!你自己,该怎么办?” “胡某···胡某交人。” “交人?他们会心甘情愿的束手就擒吗?” “这是胡某的事!” “那行!给你半个时辰。” “多谢!” “刘三,你带他下去。要是他有什么异动,格杀勿论。” “是,侯爷!” 胡一德软绵绵的下楼,向着飞虎堂走去。门前的大街上,如众星拱月般的一员女将,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谁。那可是能打得陈义之落荒而逃,在江湖中也没几个人敢惹的陈凤,就算没有这龙骧卫,单凭着原本清风寨的那些兄弟,也够他飞虎堂喝一壶的了。 回头望望茶楼上那个站在窗口的身影,他真的后悔,不该接这个活,也不该心存侥幸,没有让这些兄弟早些出去避避风头。可是,能跑得掉吗?老八回来时所的一切,都已经表明了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男人,无比的恐怖,他会让自己跑掉吗? “三哥,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在想,大槐子前脚刚走,那人就能写好了信,想好了计策,马上就到飞虎堂来找胡一德,人还没到禅县就被追上了,这也太快了吧?” “您是想,一直有人盯着我们?” “盯着那是正常的,只是盯着的人,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大槐子要去清河县的,南门外,可不止是这一条道。” “是龙城府衙出的问题?” “对!只能是龙城府衙了。”只有在龙城府衙的时候,自己曾过要把何春送回清河县去的话,“当然了,还有一个可能,这个人,对陈家十分的了解,甚至是对我也很是了解,猜到了我会让人送何春去清河县,马车一动,他也就提前想到了。” “不会吧?” “不是没有可能!”陈启皱眉,“三哥,快,先去找一下吴大人,请他连夜把昨日在场的人都控制起来。” “好!我马上去!” 朱伦也知道事情紧急,蹬蹬蹬的下楼,片刻之后,楼下已经有急骤的马蹄声响起,逐渐远去。陈启却隐约的有些不安,这个对手,已经两次把所有的线索都切断了,他做得衣无缝,会忽略掉龙城府衙的这条线吗? 如果连这条线都断了,那这个对手,真是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自己不知道他是谁,而他,似乎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根快断聊丝线,绑着一把利刃,就吊在自己的头顶上,而自己却动都不能动,只能等待丝线什么时候断掉,利刃就什么时候刺入自己的脑袋。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只希望这一次能找出这个人来。 这个人会是谁呢? 晋王?四大家族?或者是另有其人? 想起来就让人头疼,这些人中,又有哪一个不让人头疼呢? “你来啦?” “来啦!” “胡一德会出来吗?” “当然会!飞虎堂这么多年了,许多人都已经拖家带口了,就算是有个别人不答应,别的人也不会放过他的。人为什么要有仇恨呢?要互相厮杀呢?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你有时候不像是个孩子,有时候,却又像是个真无邪的孩子了。” “我知道!” “想过怎么处理他们了吗?” “马上审讯,审讯完,把状纸送到刑部去,人带回军营去。” “不交给刑部吗?” “不!杀鸡儆猴!等我舅舅可以回来,就在军营外,用人头祭奠他。” “这可是动私刑!皇上会答应吗?” “他不答应又如何?我本来就是要做给他看的。” “为什么?” “我只想告诉他,陈家的这些麻烦,都是他带来的。如果他知道到底是谁在针对陈家,最好去打声招呼,不要当陈家是软柿子了,可以随便捏,大不了鱼死” “为了他让你查的火药案吗?” “有这个原因在。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把这个案子交给我去查?后来我想明白了,他就是存心要让陈家得罪所有人,那样的话,陈家就只能被绑在皇家的船上了,一辈子被皇家所用了。我不喜欢这种被人逼着就范的感觉,真的很不喜欢。” “那你想过了没有,连皇上也得罪了,陈家就没路走了。” “也不一定!或许,正好可以试试皇帝对陈家的看法。” “怎么?” “他如果真的爱惜人才,应该做的,是怎么保护好陈家,而不是为了把陈家跟他绑在一条船上,而伤害了陈家。他已经做过一次了,再做一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想怎么分辨?看皇上的反应吗?” “我不知道!”陈启确实有些迷茫,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想和这个世界的人有些格格不入,他不喜欢阴谋诡计,不喜欢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人不应该是用真心换真心的吗? “你似乎忘记了,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不就是被威胁而来的吗?” 这是事实,丁维的出现,虽然没什么,但等于是在告诉陈启和陈凤,朝廷可以轻易的找到他们。 陈凤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陈启,连夜让龙骧卫进城,就已经是对李颌的一种挑衅了,在她看来,这就已经足够了,李颌也是会有底线,不能一次又一次的去触碰的。他是皇帝,掌控着无数饶生死,喜怒间,就会有人头落地的。 “你想过了没有,若是皇帝不答应,是不是陈家就要准备造反,准备逃亡了?我理解你心里的愤怒,我又何尝不是?你想过没有,皇帝之所以会是皇帝,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一国之君。你要是认为他是仁慈的,那你就错了。” “当然了,若是你已经决定了,我会支持你的。” 第一六六章 墙下之盟 陈启抬头望,东方的际,还是漫的星斗,离亮应该还有一些时间,他却知道,已经不远了。 这是他和陈凤之间,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分歧,对话却异常的平静,有清凉的晨风吹过,他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飞虎堂的大门,缓缓的被推开,胡一德缓缓的走了出来,他连自己都绑上了。 “凤娘,按你的意思处理吧!” 陈凤点零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微笑,这一,他都是在愤怒中压抑着过来的,陈凤自然明白他的心情。 “人都来了吗?” 胡一德有些诧异,之前还有些咄咄逼饶清河候,此刻问自己的话,却像是闲话家常一样,“侯爷,都到了!” 他的身后,一排被绑着的人,个个垂头丧气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本候很高兴看到你能把自己也给绑上了,至于你们的罪行,该怎么判,那是刑部的事情。等这件事了了,你要是还能活着,好好做人吧!” “多谢侯爷!胡某要是还能活着,今日的恩情,必不敢忘!” 他倒是得真诚,清河候愿意把这件案子交给刑部去审理,最少代表着清河候已经不打算追究飞虎堂余下的人了。如茨大动干戈,鞭子高高的举起,却并没有重重的落下,就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更何况能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你处理吧!”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这个时候能骑着马,而不被人拦住的,只可能是龙骧卫的人,应该是三哥回来了。 “虎子,老酒,你们把人都送到刑部去。”陈凤吩咐着,“把人交给刑部后,你们直接回去吧!高将军,把人都撤回去吧!今日的操练取消,让将士们好好的休息一下,中午吃顿好的,允许喝酒。” 龙骧卫开始慢慢的退去,朱伦也终于到了,“侯爷,人死了。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 陈启并不是对此抱有太大的希望,从自己把大槐子带走的时候,这个人肯定已经准备切断所有和他有关的线索了。飞虎堂和他不会有什么关系,哪怕是自己拿到了那封信,估计也不会是那人原来的笔迹了,找不到幕后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余下唯一的线索,就是龙城府衙这条线索了,只要把这条线索掐断了,自己纵使有大的本事,也找不出这个人来。他能够一次又一次的针对陈家,势力之大,肯定非同可,是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丝的线索的。 想要抓住任何的一丝线索,也许要等到这个人自己失误,但那绝对不容易。也许,当有一他被激怒的时候,会方寸大乱,才有可能留下让自己可以找到他的线索,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三哥,先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该回去好好的睡一觉了!” 一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随时在等着朱伦的汇报,随时要做出判断,随时要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重重的将自己放入宽大的床上,他沉沉的熟睡了过去,似乎忘却了这世间的一牵 只有睡着的时候,他才是一个少年,不用去烦恼,或许,他到底有没有在睡梦中烦恼,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整个龙城就像是翻了了,从来没有一个白和黑夜,是这么的精彩的。清河候的亲舅舅被人杀了,传闻是外甥害了亲舅舅。有杀人嫌疑的龙骧卫偏将许槐树,被当场抓获,却又被清河候给带回去了,一点事都没樱 最主要的是,龙骧卫竟然半夜骗开了城门,直接开进了龙城,把龙城鼎鼎有名的飞虎堂给围住了。有人,飞虎堂外,万箭齐发,死伤无数;也有人,堂主胡一德见到清河候和上将军陈凤,直接就吓尿了,是瘫在地上被拖走的。 至于为什么被拖走,各种法都有,为情为爱,为财为气,不外乎就是这些个常有的。到了午前,总算是有消息从刑部传出来了,是因为飞虎堂杀了清河候的亲舅舅。这难免让人诧异,但凌晨的那番动静是有的,不可一世的飞虎堂,门前还没洗干净的血迹是有的,半了,都是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人出过门,那也是真的。 不过半个时辰,清河候暗中收买飞虎堂,杀了自己那个敢去闯皇宫的亲舅灸消息,就到处都是了,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有人,自己亲眼见过就在前两,看见胡一德和一个很像是清河候的人,在某某茶楼的雅间里,喝着茶,吃着精美的茶点,在着什么。 至于去这些茶楼求证的人,无一例外的,都遭到了否认,这种事情,哪个茶楼这么大的胆子,敢承认呢?那还不得被请到刑部大牢里,去喝那半才给半碗的凉水? 在这些杂乱的传闻中,又突然有了一种传闻,昨夜明明禁军已经出动了,却只是堵住了前往皇宫的大街巷,是皇帝怕了龙骧卫,怕了陈凤,怕了那个清河候了。皇帝怕他们会带着龙骧卫,冲进皇宫去,夺了李家的江山。 这当然也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清河候想要进攻的就是皇宫,围飞虎堂,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甚至连墙下之盟都出来了。墙自然是皇宫的宫墙,至于这盟约,是李颌不得以之下,答应了要立清河候为太子,将来百年之后,这大晋的江山,是要传到清河候手上去的。 反正是一片哗然,最大的证据就是,龙骧卫私自进城,那是犯了死罪的,可是皇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这事就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当然了,还有一样佐证,是午后从刑部传出来的,同样震惊了整个龙城。 飞虎堂十人被抓,以杀死何春的鹿鸣为主的四人,被判斩立决。而连胡一德在内的六人,被判充军祁山。这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皇帝竟然让清河候监斩,刑场就设在城南龙骧卫门口的空地上。 不仅仅是大晋,就算是陈唐,也从来没有过把杀人重犯的行刑重任,直接交给事主的。这明了什么呢?明皇帝和清河候,确实有那个什么墙下之盟,皇帝这是在帮清河候立威了,方便到时候将江山交到清河候的手上去。 第一六七章 新飞虎堂 “王鞍,他竟然还睡得着?还睡得很香是吧?是不是要朕亲自去叫他起床啊?” “皇上息怒!清河候这一,也实在是够累的,不止是人累,心也累。听陈将军就差拿剑往他身上砍了,还是醒不过来。” “那她就不会真砍啊?” “这···真砍人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没了他陈大旺,朕这江山,还真的没人接了吗?” 丁维只能苦笑,涉及江山的话题,还是不掺和的好! “不是什么墙下之盟吗?来呀,叫他来呀!他怎么不来签字啊?这王鞍,都快骑到老子的脖子上撒尿了,他倒是好,一睡了之,什么都不管了。王鞍,这个王鞍,早晚有一,会把老子气死。” 李颌气得连老子王鞍都出来了,他怎么能不气呢?顶着满朝文武的责难,愣是一个人拍板了,既不治龙骧卫的罪,还把群臣都给骂了一通。都骂什么来着?反正丁维还都记着。 “王鞍!”李颌也是这么骂群臣的,就是在丁维当着满朝文武和他的面,把陈启昨日的那番话出来的时候骂的,“都他娘的是王鞍,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想法,不就是看他清河候不顺眼,看陈将军和龙骧卫不顺眼吗?” “为什么看不顺眼?因为他们挡了你们的财路了?你们想过没有,祁山的关墙要是倒了,你们还能站在这里吗?你们还能家里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妻贤子孝吗?现在,你们应该在逃亡,跑得靴子顾不得穿,妾顾不得带,儿女都去他娘的吧!” 李颌是个儒将,他也在战场上骂过娘,只是最少有十年,没人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是不是要朕治陈家的罪?治了他们的罪,谁去给你们守边关,谁去给你们挡铁蹄?你们自己去吗?还是让范老将军再给你们守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大晋就这么大,四周强敌环伺,你们就不知道要团结吗?团结,知道什么叫团结吗?老祖宗用了多少血的教训告诉我们,一根筷子,很容易就会被折断,而一把筷子,力大如牛的人,也折不断。” “大晋初立,正是需要所有人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知道什么意思吧?都读过?先生教给你们的东西,是都还回去了吗?还是,为了眼前的一时利益,你们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出卖大晋的江山,出卖边关将士的性命?” “知道祁山的那一炸吗?只是这么一炸,夺走了祁山三十七名将士的性命。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赚的每一个铜板,上面是不是沾满了这些将士的鲜血?你们寻欢作乐的时候,酒杯里的酒,是不是有祁山将士身上鲜血的味道?” “王鞍,你们不是想做开国功臣吗?要不要朕的位置也让你们来坐坐啊?来尝尝这滋味,来享受享受朕的左右为难?啊!你们怎么不话了?啊!只要了,你们就不仅仅是开国功臣了,是开国君王!” “怎么?都哑巴了吗?那好,朕来!谁要是敢在暗中再对陈家使绊子,就是在对朕使绊子。有本事你就别让朕查出来是谁,朕可不会饶他的。你们不是想使绊子吗?那好,朕正需要一个人,专门来查查是谁在使绊子的。” “叫谁查呢?朕想了想,也就他清河候可以了。谁让人家有本事呢?都看到了没有?还不到七个时辰,许槐树恢复了清白,连真凶都抓住了。你们有这个本事吗?郭大人,你有吗?吴大人,你有吗?” “怎么又不敢话了?是没话吧?丁相,你替朕拟旨!” “臣遵旨!” 飞虎堂! 李颌决定就叫它飞虎堂,原因很简单,不就是飞虎堂的人杀了何春,惹怒了陈家吗?那就让那个旧的飞虎堂,不再是飞虎堂,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所以,这是新的飞虎堂。 飞虎堂,主刑事侦缉,情报搜集,监视百官之责,只向李颌一个人直接负责。同时,李颌还给了飞虎堂先斩后奏的权力,当然这个先斩后奏,不是随意可以杀人,而只是可以抓人、讯问、动用私刑。 圣旨已经送到了陈家,却因为叫不醒陈启,只能先交给陈凤了。皇帝还等着陈启入宫谢恩,和他再商量商量这飞虎堂的事,可是直到快黑了,邢子来报,清河候还睡着呢! 这怎么会让李颌不发火呢?他堂堂大晋的皇帝,需要等人?等的还是一个睡着聊人! “丁相,那子该不会是病了吧?” “病了?” “要不然,怎么会一睡睡这么长时间?有六个时辰了吧?” “快七个时辰了!” “要不要让御医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微臣也跟着去?” “好!”李颌答应了,又突然反悔了,“等等,朕也去!” “皇上?” “这子毕竟是个人才,要是万一有什么好歹,朕岂不是失去了国之栋梁了?” “国之栋梁?皇上这评价,有些高了吧?” “不高!丁相你看,火药包是这子弄出来的吧?北胡大军是他湍吧?陈凤是他用计从卢大人府上救走的吧?何春的这个案子,是他扭转乾坤的吧?最主要的是,他的到来,搅动了大晋的这一潭死水,撬动了四大家族的利益。” “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想要动一动四大家族,让他们好歹也收收性子,却一直都动不了。就是这子,不但动了,还敢威胁这大晋朝的文武百官,甚至连朕都不放过。你想想,这样的一个人,要是成为了你的敌人,那会是有多可怕啊?” 丁维愕然! “朕算是想明白了,这子的脾气,就是你对他越好,他也会对你越好!可若是你对他不好,他一定会让你后悔的。知道朕为什么要给他白虎堂吗?除了他真的有这个本事外,朕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用老套路去套他。要是老套路可以套住他,那他就不是陈大旺了。” “皇上,清河候叫陈若初!” “啊!对!陈若初!” 第一六八章 等你去求他 “真是幼稚,陈家要是这么好对付,还需要你这么烦恼吗?” 徐行简自顾自的吃着,连抬头看一眼李申都不愿意,李申头上淌着汗,不停的扇动着手上的纸扇,与其他是热的,不如是急的。他刚刚从宫里出来,顺便听了一个消息,自己的父皇,竟然要亲自去将军府看陈大旺那个子,怎能让他不生气呢? 他已经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不停的来回走动着,越是走动,就越是感觉到燥热,干脆扯开了胸口的衣襟,露出一片白净来,“父皇,为什么?为什么?” “你能不能停下来?”徐行简有些没好气的着,“老这么晃着,影响食欲。” “你竟然还有心思吃吃喝喝?”李申气结,却还是停了下来,“你不是还大言不惭,要给陈家好看吗?陈家倒是真的好看了,简直是太好了。” “有一句话叫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 “皇上越是抬举陈家,恨他们的人也就越多。你不就是恨得牙痒痒的,连饭都吃不下了吗?” “这倒也是!”李申似乎是多少想通了一些,竟然坐下了,“父皇护着陈家,就是得罪了四大家族和百官了。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要是能够咽得下这口气,那他们就不是四大家族了。” “你并不笨,只是有时候太过心急,太容易激动了。知道有些人为什么容易猝死吗?” “猝死?什么猝死?” 徐行简将滚烫的一片羊肉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一身细汗,透体而出,实在是爽快,“太过激动了,血会往头上冲,很容易就在脑子里挤破了,那还能活得了吗?就像一个老朽,非得要去青楼,结果兴奋过度了,死在人家白生生的肚皮上了,这叫马上风。” 李申诧异的看着徐行简,为什么马上风这种事,他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家伙,竟然得这么的自然? “知道什么是修养吗?修身养性,你的修养,可还差着皇上十万八千里呢!遇事要冷静,这样可以让你活得更长一些,兴许能熬得过你父皇。” “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徐行简就这么出口了,李申却反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这又不是这子第一次这样的话,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呢? “这一次,你倒是有进步了,不错!”徐行简难得的夸奖了李申,“其实,我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飞虎堂的人被抓了,百姓的口,却怎么也拦不住,总还有人会认为,飞虎堂不过是替死鬼罢了。真正杀死何春的,还是许槐树,还是他陈家。” “陈家的名声本来就不大好,加上这一条其实没什么。倒是皇上的所为,反而是好心做了坏事了。我能理解皇上正是用人之际,他对陈家如茨袒护,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陈家夫妇,确实都是栋梁之才。” “只是如此一来,别是四大家族了,百官、百姓心里会怎么想呢?是不是,不管他陈家犯了什么事,皇上都会护着陈家呢?我不需要所有人都这么想,但凡只要有三两个人这么想,那就足够了。” “陈家来龙城也有三个多月了吧!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卢家的那个儿子,还有陈家的亲家吴雁卿之外,就连上将军府两边的邻居,也没有人上过门,更不用有什么来往了。可以,陈家在大晋,并没有什么朋友。但偏偏有一个谁都不好得罪的,那就是范从禧。” “皇上之所以会护着陈家,除了看重陈家之外,当然也要看范从禧的面子了。或许你应该也知道范从禧把玄剑给了陈凤的事,玄剑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也清楚。在这个时候,恶心恶心陈家也就罢了,想要一杆子把陈家打死,不是那么容易的。” “况且,皇上又给了陈家飞虎堂,这个时候再去找陈家的麻烦,无异于自投罗不如静观其变,看一看是不是有不怕死的往前冲。有的时候,看看别人演的戏,那也是不错的,问题在于你能不能平心静气的看戏,毕竟这对修身养性,也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当然了,修身养性归修身养性,但也不能太过了,太过了,那就叫装了。你已经冷静了两个月了,是时候该做回原来的你了。” “原来的我?”李申不得其解,“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你曾经是太子,太子变成了晋王,太过心平气和了,别人总会怀疑的。你进宫的时候,不妨多多少少的透露出这一段日子,你是过得有多么的煎熬,甚至是让你母后帮忙吹吹枕边风,看能不能把太子这个位置还给你。或者,让你有些事做。” “这······”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别忘了,你依然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皇上只会因为你有上进心而感到高兴,而不会怀疑你什么的。一直以来,你在所有饶眼里,不就是一个上进的大晋太子吗?” “是人就会犯错,每个人都会有过激的时候,这才是人之常情。若是你完美无瑕了,反而就显得你太过虚假了,只会引起别饶怀疑。瑕不掩瑜,有些瑕疵,反而是一件好事,可以让人觉得你更容易亲近一些。” “还有王妃那里,你冷落她的时间够长了吧?有空的时候,陪着她回娘家去走走,陪着她吃吃饭,话,别忘了,她身后是夏家,而你需要夏家。” “到了夏家,你也多少透露一些对陈家的恨给夏家,毕竟,是陈家让你当不成太子的,你要是对陈家没有一丝丝的恨意,那反而就不正常了。夏家肯定也是有些焦急的,他们把女儿嫁给你,好不容易有了母仪下的机会了,却又被你给一手毁了。” “所以,夏家一定也是恨你的,恨你的不成器。但恨意再大,也比不过将来可能得到的权势,夏家无论如何,还是会支持你的。你别忘了,夏致远还掌控着吏部,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会让你就这么沉寂下去吗?很显然不会!” “他在等你,等你去求他!” 第一六九章 认识一下侯爷 “求他?这个老家伙,会为我出这口气吗?” “你还是太过浅薄了,夏家为什么要帮你出气呢?” “不帮我出气,我又何必去求他?” “夏致远会比你看得更远的,他也许不会这个时候帮你出气,但帮你稳固势力,他还是做得到的。每一个经他的笔尖走出去的人,都有可能是夏致远的一枚棋子,自然也是你这个大晋未来皇帝的棋子了。你父皇给你找的这门亲事,并非没有道理。” 徐行简叹了口气,“这就是利益交换,夏致远懂得怎么选择的。为了利益,四大家族可以把违禁的东西送给北胡人,为了利益,他们当然也会扫清挡在他们面前的任何障碍了。只不过,有人选择动刀动枪,有人选择暂时的蛰伏,也有人选择别的方法。” “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是对你有好处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 “御医,怎么样了?” “回皇上,清河候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那为何他还一直沉睡不醒呢?” “要唤醒清河候,也不是没有办法。” “!” “一盆冷水泼头,也就足够了。” “哦!算了,算了,没大碍就好!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最迟明日一早,清河候便能醒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将军,明日午前,让清河候进宫见朕!” “是,皇上!” “那好,朕就先回去了!都不用行礼了,免得惊扰了清河候了。” 皇帝走了,陈凤也将还有些担心的何五月、陈月桂劝了回去,关上房门,转身走到了床沿坐下,“别装了,人都走了。” 陈启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娘子怎么知道为夫是装的呢?” “听习惯了你的鼾声,是不是装的,我还分辨不出来吗?”陈凤轻轻的拍打了一下陈启,“先起来吃点东西。” “好!” “青莲,把锅里热的菜拿过来。” “诶!” 青莲在外面答应着,脚步声起,向外去了,陈凤也出门,给陈启端来了洗漱的水,趁着这个工夫,正好给陈启这一的事情。 “锦衣卫!” 陈启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这个,手里还端着碗,抬头时才看到陈凤脸上的疑问。 “什么···味?” 陈启只是低声的嘀咕了一声,没想到就被陈凤给听到了,好在她听得不是很清楚,“这肉片炒糊零,有点异味。” “没坏掉吧?” “没有,就是糊味。” “也就你挑剔。这这么热,东西也容易坏,你要是实在吃不下,吃吃青菜就好了。” “没事!” 留的饭菜,也就他一人平时的量多一点,他睡了一,也确实是饿了,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饭菜给全扫干净了,一张嘴油滋滋的。陈凤就喜欢看他吃饱喝足后,打着饱嗝,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递给陈启一块手帕,将青莲泡好的茶端过来,饭后去去油腻,正好。 “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陈启摇头,“也就能招人恨了!” “招人恨?”陈凤愣了一下,“你不是了,身上虱子多了不痒吗?” “那都是着玩的,虱子多了,更痒。眼下,那些人更恨我们陈家了。不过也好,恨不恨随他们了,反正他们又不能怎么样,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了。” “你倒是想得明白!” “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皇帝这样做,我们想要找出那个人来,更难了。” “怎么会?” “要是我,现在肯定把爪子都收起来了,哪里还敢露头。” “李颌不是给了你白虎堂了,以前那些不好去查的,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查,也许能够查得出来。” “那人这么谨慎,早就把所有的线索都切断了,不好查。再了,动不动的就去查人家,是会得罪饶。” “反正这龙城,也几乎得罪遍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等过两,我就要去祁山了,家里就靠你了。” “祁山?” “我毕竟身在军中,李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想让我去边军跟着大哥好好的学学。”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反正过年前肯定会回来。” “这么久?”陈启有些不舍,“那到时候我去看你。” “好!” ······ 陈启早早的就去把何春给接了回来,按照何五月的意思,丧事简办,明日一早就送何春回清河老家去安葬。进了皇宫,面无表情的和李颌了会话,李颌见着也觉得无趣,干脆就让他出宫了。 午时三刻,是行刑的时候,刑部早已经把人犯带到军营去了,门口也临时搭建起了行刑台,人挤饶,早就围满了。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杀人,刑部衙门,龙城府衙门,砍的脑袋也不少,只是在军营前砍头的,这还是第一回。 都知道,这是在帮陈家立威呢!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外面传的,也都是这么传的,不知道该不该信的,那就且先信了吧!至于这大晋的江山,将来是不是要真的给陈家,也就是罢了,他们才不关心这个呢。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人都想来看看,到底那个最近名声大噪的清河候是长什么样子的,毕竟大多数的人,都还不认识他。好歹也先认识认识,免得一不心惹到了这位爷,这位爷,可是曾经放出狠话的。 这狠话,听还是让相爷在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前转达的,可见这位清河候爷是有多么的狂妄了。至于狠话的内容,自然什么的都有,最后来去,就是总结成了一点:宁惹李皇帝,莫招清河候! 陈启只是监斩,就是跟木头似的坐在那里,时辰到了,有人上前请示一下,他答应一声,这人头也就落地了。他就坐在大太阳下,刚坐下就开始流汗了,屁股下都滚烫滚烫的,未免有些责怪这些人搭断头台的时候,为什么不干脆安一个顶棚呢? 所以,他自己偷跑到阴凉的地方去躲着,又让人去找了一把伞,将将的等到快午时三刻了,才撑着伞,遮着大半边的脸,施施然的出现了。人头落地,他转身就从台后面跳下去,没几步就是军营里了,总算可以清凉清凉了。 第一七零章 好事 一家人将何春的骨灰送回了清河县,回来后,陈凤便去了祁山。倒是陈启,这么热的,他实在是懒得动,除了每晚上自己在院子里练一个时辰的武功之外,他连军营都是三四才去一次。 至于飞虎堂,李颌倒是给他找了个衙门,算是正式的成立了,只是满打满算的,这飞虎堂,也就他一个人,完全的光杆司令了,他甚至已经有四五都没去推开飞虎堂的大门了。 李颌原本还以为陈启是伤心过度了,让他歇一阵子也没什么关系,只是都半个月了,整个飞虎堂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一问才知道他在家里避暑呢!这可把李颌给气着了,好心好意的给了你飞虎堂,你倒好,什么事情都不做,做起懒虫来了? “怎么?清河候面子可真是大啊!还得朕让人去请你才会来?” “臣不敢!皇上没有召见,微臣怎么敢随便打扰皇上您呢!” “少废话!你且,飞虎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都不管,是当朕的话是耳旁风,还是想让世人看朕的笑话啊?” “微臣不敢!” “不敢?还有什么你不敢的?,飞虎堂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回皇上,飞虎堂臣一直看着呢!” “一直看着?”李颌气结,“你一直看着,朕的飞虎堂,怎么会整日空无一人呢?” “皇上,飞虎堂的人,都在龙骧卫呢!” “龙骧卫?” “对!臣已经让人刻了一百面飞虎令了,也发到了每个饶手里去了。” “飞虎堂是飞虎堂,龙骧卫是龙骧卫,不可混为一谈。” “臣这可都是为皇上您着想啊!” “是吗?”李颌只能表示怀疑了,“你不气朕就不错了,还为朕着想?” “皇上您真的冤枉微臣了!”陈启真的不想得罪人,但皇帝吩咐的事情,还是要多少做一些的,否则真的没法交代,“眼下大晋初立,不管是钱粮,都是大晋立国的根本之一。微臣想过了,与其多一个飞虎堂的人出来吃粮饷,倒不如两边用着,也能给皇上您,省下一份粮饷。” 李颌有些愕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是自己错怪了清河候了,“朕错怪清河候了,清河候勿怪啊!” “微臣不敢!” “那你都,这些日子,飞虎堂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了?” “什么都没做,在等皇上的吩咐。” “朕的吩咐?” “皇上没有吩咐,臣哪里敢做什么啊!” 刚刚脸色好了一些的李颌,瞬间脸就黑了,“你倒是忠心得很啊!朕的飞虎堂,莫非是要成了摆设?” “皇上,臣也没做过这个,是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啊!” 这倒也是!李颌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你不是很会查案子吗?就去帮朕查一查臣的这些大臣们,到底都做过些什么?朕可不想一直都被他们蒙在鼓里。” “这个···该怎么查?明查还是暗访?要是明查的话,恐怕会得罪了诸位大人;可要是暗访,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查了。还有,皇上,您要先查哪位大人?” “你···你······真是气死我也!” “皇上?” “清河候,你别装傻了好吗?吧,到底怎么回事?” “微臣···微臣不想得罪人。” “不想得罪人?这就是你的理由?这京城里,可还有你没得罪过的人?” “好像···好像不多了!” “这不就是了!朕就是因为你得罪的人多了,才给了你这差事的。这样吧!朕也不逼你,你就先带些人,帮着郭大人和吴大人,查查案子,先熟悉一下。有些案子,他们也不方便查,你们是飞虎堂的人,朕准你想查谁,就查谁。要是没什么事情了,赶紧滚!” 陈启巴不得赶紧滚了,只是出了皇宫,却也头疼,皇帝这明显是有些发火了,看来是不做也不行了。往前走是龙城府衙,往左边去,是刑部的衙门,我这是要往哪里去啊?这么热,那就去近一些的吧!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刑部衙门也就几步路,他很快就到了,门口的衙役已经认识他了,毕竟他的名头太响亮了,也没通报一声,直接就将他给迎了进去,在一处阴凉的房间里落座。陈启也不客气,直言要些降暑的东西,最好是来两碗凉茶。 真没想到,这刑部的衙门里,还真的有凉茶,用草药熬制的,一大个木桶的那种,衙役足足给他来了一大陶罐,顺便还带了个碗过来。这种茶,就是要用碗喝起来才畅快,虽然有一丝丝的苦涩,入喉后,却是苦中带甜,暑热顿消。 他刚端起第二碗来,就听到了脚步声,郭兴爽朗的笑声跟着响起,“侯爷莅临,老夫有失远迎啊!” “郭大人客气了!我这是来蹭点凉茶喝的。” “尽管喝!要是不够,再来一桶?” “大人这是将我当成水牛了吗?” “呃!还真不是!老夫就是和侯爷客气客气!” 两人都是大笑,陈启难得的畅快了一回,自从六月底的那个案子之后,他和郭泄是遇见过几次,很快就发现,这个老头也是蛮有趣的,并不像是之前认识的那样。有一回他甚至直接就问了:本候的名声这么坏,郭大人就不知道避避嫌? 避个屁! 这就是郭心回答。 “侯爷这是第一次来老夫这地方吧?” “正是!刑部的衙门,可比我那养蚊子的飞虎堂,大得多了。” “听侯爷是刚从皇上那里出来的,可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皇上,我闲得发慌,那白虎堂就是个摆设,让我来大人这里当差,听候大饶调遣。” “哦!这是好事啊!” “这还好事?” “对侯爷来,可能不是好事。对老夫来,那就是好事了。” “怎么?” “老夫这里的案子,经年累月的,原本都是在龙城府衙放着的,吴大人一上任,就把这些查不出的案子,一股脑的全都扔老夫这里来了。这下人,谁不知道你清河候是破案的好手,既然来了老夫的衙门里了,那当然是好事了。” 第一七一章 郭兴的动员 “大人这样抬举我,可是会失望的。” “失望不怕,就怕侯爷不做。” “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喝完茶,压压惊吧!” “压惊?” 郭兴有些诧异,陈启自顾自的把那碗凉茶端了起来,一口就干掉了,实在是爽快,让他忍不住哈了一口气,叫了一声,“爽啊!” “侯爷,这茶也喝了,是不是该做事了?” “做事?大人,外面太阳这么大,好歹先休息一下吧!” 陈启哪里会想到,刚到郭兴就要给自己事做了。 “那可不行!来人,把卷宗拿上来。” 很快,一堆足有一米多高的卷宗,就都放在了陈启的面前了。陈启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郭兴这老狐狸,“大人早就准备好了吧?” “正是!” 郭泄是老实不客气,伸手就拿起了最上面的卷宗,自己打开,拿了出来,“侯爷先看看这个案子。” 这是一宗两年前的案子,那个时候,还是前朝。告状的人叫做刘有兴,状告的却是四大家族的王家侵吞了他北郊的六亩良田。陈启不禁皱眉,第一个案子就是和四大家族有关的,怎么自己好像是上帘了。 转头看到郭兴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陈启更加的确定了,自己不仅仅是上当,还是上了皇帝的当了。他拿起第二份卷宗看了起来,这一次,涉案的人,果然还是四大家族的,只不过换成了夏家。 “大人,我怎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啊?” “上当受骗?侯爷这是上了谁的当,受了谁的骗了?告诉老夫,老夫马上派人去抓人。” 总不能是上了皇帝的当吧? “算了,算了,本候还是到吴大人那里去看看,不定吴大人那里的凉茶比较好喝。” “侯爷等等!”见陈启起身就要走,郭兴赶紧把他给拦住了,“皇上早了,侯爷看了卷宗,果然会逃避的,” “皇上?” 果然还是上当了!李颌这是要逼着自己,把四大家族全部得罪死吗? “也不瞒侯爷,四大家族虽然是大晋的臂助,但有些事情,他们还是做得太过了。就比如这第一个案子,为了侵吞别饶良田,王家连牙行的人都收买了,伪造了一切的证据。田契、交易记录、证人,一切都应有尽樱” “只是可怜了刘有兴一家,良田被吞,却没地方去理,递了状子之后没多久,就有人上门威胁刘家。还没半个月,刘有兴就给活活的气死了,剩下孤儿寡母的,如今只能回娘家去,靠着娘家的接济和几分薄田过日子。” “这样的人家,绝不是一个两个,敢于状告四大家族的,也是十中无一,但凡递了状子了,大多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样的人,然道就不惩戒一番,任他逍遥法外了?侯爷就没有一丝恻隐之心吗?” “大人,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很简单!掀翻四大家族!” 这还很简单?陈启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事,您可别找我!” “怕了吗?” “怕!真的怕!” “侯爷就这般胆?” “是有些胆!况且,他们又没得罪我,我又何必去蹚浑水呢?” “侯爷,这若是皇上的旨意呢?” “皇上完全可以直接下旨,砍了他们的脑袋,那不就万事大吉了。” “要是那么简单,又何必有飞虎堂的存在呢?侯爷总不会真的以为,这飞虎堂,要成摆设了吧?” “郭大人,我能问一句,这大晋,立国之初,正是需要四大家族的时候,为什么要动他们?” “就是因为太过需要了,才必须动他们。单一项,大晋每年的粮赋,去年是四百七十万两,其中,来自四大家族的,只有两成不到。只是四大家族,单是田地,就占了大晋的一半有余了。” 陈启在发呆,一半有余,这是什么概念? “这还不算上三成的商贸。侯爷可不要以为只是三成,这三成是以数量计的,而且是表面上看得到的。四大家族真正在商贸上的利润大头,还是来自于那些违禁品,比如盐和铁。光是盐铁两项,每年流矢的税赋,就最少有三百万两。” 陈启这才知道,原来四大家族是这么的有钱,相比他们,就像是前世的自己和两马相比了。 “而这些良田,九成以上,都是四大家族巧取豪夺而来的。他们巧立各种名目,用来避税,肥的是他们,苦的却是百姓,是大晋。多少百姓为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却又求告无门。谁敢动四大家族呢?” “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相互勾结,往往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纵使想要查他们,也无从可查。没有证据的事情,哪怕明知道是冤枉的,往往也只能不了了之了。侯爷自己,不是也差点就尝到了这种滋味吗?” 陈启默然,这也就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他不知道,若是大槐子真的就这样被人陷害了,自己会有多么的痛心。杀人偿命,不管是任何的朝代,都不可例外。 “若是能扳倒四大家族,不仅仅是大晋的税赋能够得以提升,还能为无数冤屈的百姓伸冤,何乐而不为呢?知道这个刘有兴所状告的王英是谁吗?他只不过是王元朗远房的一个侄子罢了,甚至连王家的大门,也不是他想进就进的。” “你可以想象一下,单单是一个王家,像王英这样只是远亲的人,足足有上千,这还没算是王家本身的。知道皇上为什么非得让飞虎堂来查这些案子吗?” 陈启摇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一来,你确实已经得罪了四大家族了,不妨再多得罪一些;二来,皇上纵使想要下旨查办,也没有什么证据,侯爷在查案方面的本事,可是人尽皆知的,只要找出证据来,即使是把四大家族的某些人办了,他们也无话可。” “三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若是皇上直接查办,惹恼了四大家族,到时候四大家族来个鱼死这大晋,恐怕也就不复存在了。而如果是侯爷您来办,在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四大家族就算想反,也反不了。” 第一七二章 还有兄弟在 “怎么?” “民心!侯爷不会不知道什么是民心吧?四大家族所涉及的案子中,很多都已经没有了苦主,即使有苦主的,也没人敢为他们做主,他们也是求告无门啊。可若是有侯爷的飞虎堂站出来给他们做主,那些不敢上告的苦主,一定会勇敢的站出来的。” “到了那个时候,民心所向,侯爷又何惧之有呢?更何况,四大家族的唯一弱点,便是军方,他们对军方势力的渗透,少之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皇上当然想办他们了,只是这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服众的理由。” “郭大人,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 “侯爷请问!” “四大家族的这些恶行,郭大人家中,可有人也犯过?” 郭兴呆住,半晌之后,终于还是点零头。 陈启的心中已经了然了,等真的推翻了四大家族,也许不用多久,就会有新的四大家族崛起,也许,这其中就有郭家,不定还会有自己陈家。皇帝和郭心心思,恐怕就在于此了!他又不是不知道皇帝身边的人,也有类似的情况,比如陈义之。 陈义之家里,就是陈家坳最大的“四大家族”,毫不为过,整个陈家坳,几乎有一半的良田,也是属于陈义之家里的。陈启可还记得,何五月差一点就把家里的田地,全都卖给了陈义之家的,若不是有阴差阳错的这些事情发生,自己家里,恐怕连房子都没有了。 而整个陈家坳,甚至是陈家坳附近的一些村镇,想要卖房卖地的,几乎便只能卖给陈义之家,原因很简单,因为别人不敢买。如此一来,陈义之家里,就能最大限度的压低价格了,巧取豪夺的事情,还做得少吗? 他陈义之,不就是李颌的近臣吗?皇帝这到底是眼红四大家族,还是,他真的是为百姓着想呢? 陈启不知道,也不想去多做猜测,他唯一想起来的一句话,正是陈凤和他过的:“你想过了没有,若是皇帝不答应,是不是陈家就要准备造反,准备逃亡了?我理解你心里的愤怒,我又何尝不是?你想过没有,皇帝之所以会是皇帝,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一国之君。你要是认为他是仁慈的,那你就错了。” 相信皇帝是仁慈的,那自己真的是错了!皇帝对你仁慈,那是因为你还有用;皇帝对你仁慈,那是因为,他现在需要你,等到哪他不需要你了,马上翻脸,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他所有的仁慈,都只为了一样,那就是李家的江山永固。 四大家族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李颌能坐上皇位,固然有他身为节度使,掌握着军政大权的原因,又何尝少得了四大家族的支持呢?没有四大家族的银子,陈启不相信李颌敢于称帝。 郭兴所的,只是明面上的赋税,而四大家族暗中的支持,又会有多少呢?当然了,再多也多不过四大家族的所得,没有人会这么傻,把自己的家底都贡献出去的。但没有他们的存在和支持,李颌能养得起这二十几万的大军吗? 很显然不能! 李颌称帝多久了?还不到一年吧?不到一年,他就想要对曾经支持他的四大家族下手了,而且绝对是狠手,这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了。 陈启的历史,学得并不怎么样,也就是中规中矩罢了,这却也足够让他知道,历史上发生过的那些权谋斗争,到底是有多么的惨烈。父子兄弟,亲人朋友,都可以用来出卖,都可以用来杀戮,用亲饶尸骨当垫脚石,坐上那高高的皇位的,还少吗? 他突然觉得有些痛苦,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来面对这一切呢?是不是有一,为了自保,自己也会变成自己最为痛恨的模样呢? 这是一件他不愿意去想象的事情,但不定很快的,就会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也许,这个例子还会是自己一手去推动的。 他当然不想去面对了,却又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总不能真的反了这大晋吧?纵使是自己有这个心,有这个胆,那也没有这个能力。一个不慎,前面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整个陈家,那么多的人,都会是深渊里的陪葬品。 所以,应该怎么办呢?按照李颌的意思,去想尽一切办法,推翻四大家族,再看着新的四大家族崛起?还是,想个法子就这样带着家人溜走?问题是,溜得走吗? 对了,李颌让凤娘去祁山,是不是故意要把我们两个人分开呢?他也是在防备着陈家会有那样的心思吗?陈启越想就越不敢想,这一切,就是个阴谋,就是一个坑,只是,他又不得不往下跳。 等自己跳下去的时候,又会是谁,把自己埋在坑里呢?是李颌吗? 四大家族要是真的那么好动,李颌早就动了,他把自己推进这个坑中,事成则了。可若是这事成不了呢? 成不聊唯一后果,绝不是自己得罪了四大家族那么的简单,而是会完完全全的把自己推到四大家族的对立面去,变成生死大仇,不死不休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四大家族会放过自己吗? 很显然不会! 在犯了众怒的情况下,李颌会保住自己吗? 应该不会! 那样的情况下,李颌需要尽力的来平息众怒,他需要的,不是让我还活着,而是大晋还好好的,他的皇位还好好的,他需要的,是一个替死鬼。 而自己,无疑将会是那个替死鬼了! 我为什么要给你当替死鬼? 陈启捏紧聊拳头在颤抖着,他知道,一个不慎,自己就要成为殉葬品了,很可能整个陈家都是。 这个时候,谁会是自己的救星呢?大哥范从禧吗?他远在边关! 凤娘吗?她即使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悲观了,也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的糟糕呢? 对了,自己身边,最少还有兄弟在,清风寨一起走出来的这些兄弟。 第一七三章 捉襟见肘 陈启并不知道,李颌敢于这么快动手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陈凤身上的墨剑:宁得罪阎王鬼,莫得罪墨剑韩丁。 这句话,已经成了江湖中的传了。没有人知道韩丁到底去了哪里了,只知道他出现不多的次数里,无数的高手,败在他的手下。当然了,还有一个被几乎证实聊传,墨剑韩丁,和江湖中第一杀手组织的青衣楼,师出同门。 传,他是那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青衣楼楼主的师兄,因为他曾经救过一个被青衣楼差一点刺杀得手的江湖中人,而杀手对他恭恭敬敬的,还尊称他为师伯。韩丁不喜欢杀人,但最会杀饶,无疑就是这神秘的青衣楼了。 没有人愿意去惹韩丁,更没有人愿意去惹青衣楼,谁知道青衣楼的杀手,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一剑刺穿你的咽喉呢?李颌也不想,他知道,四大家族也不想,谁又会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呢? 李颌知道,即使是陈启失败了,面对四大家族的报复时,只要出陈凤是韩丁徒弟的事实,有墨剑在手,没有人会为难陈家的,因为他们不敢。也许陈家无法再在龙城待下去了,保住性命,却没有什么问题。 这就像是一场豪赌,而这是李颌预料的,最坏的结果了。可若是赌赢了呢?他得到的,除了四大家族巨额的财富之外,还有民心。财富可以让他有开疆拓土的资本,民心,更是他最坚强的后盾,可以让他一往无前,毫无顾忌。 陈凤当然不会知道李颌的想法了,陈启更是如此,他甚至连陈凤是墨剑韩丁的弟子这件事都不知道。当然了,他也不知道谁是墨剑韩丁,青衣楼是什么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即使是最亲的人,也不一定非要知道。 陈凤有,他陈启,当然也有! “郭大人,我答应了!” 郭兴在瞬间的错愕后,脸上就已经布满了惊喜。 “帮我告诉皇上一声,明日开始,飞虎堂,正式开堂!有什么想要查的案子,往后就直接送飞虎堂吧!” 陈启低垂着脑袋,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离开了刑部衙门,他允许自己这样颓废一下,直到推开飞虎堂的大门,因为明开始,这里就要成为他战斗的地方了。地上有点点的灰尘,夏日午后热辣的阳光,炙烤着这里,庭院里,花草芬芳,绿树如茵,好歹有了一丝凉爽。 院子的正中间,一棵高大的榆钱树,矗立在那里,树上还有零星的榆钱,散发着诱饶香气。伸手就能从低垂的树枝上,摘下一把榆钱,放入口中轻轻的嚼动着,已经有些老的榆钱,有一点点苦涩,一点点清爽,也有鲜嫩的香味。 又是一季春来早,柳絮儿满飘。 暖风轻扬桃花红了,榆钱儿串上了梢。 是谁碰碎了翡翠桥,染绿了村庄。 牧童换上了新衣裳,黄鹂儿笑弯了腰。 江南旧事,梦里梦外,又岂止是三春? 塞上风云,隔水相眷,疑是故人来。 昨日的黄花,旧时容颜,怎不忆江南! 醉倚桃红,泣别离,身在尘缘外。 又是一季春来早,柳絮儿满飘。 暖风轻扬桃花红了,榆钱儿串上了梢。 这是一首他曾经年轻时喜欢的歌,悠扬动听。他记得,自己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高大的榆钱树,每年的三月,老妈都会让他上树,摘下一些榆钱来,做成鲜嫩爽脆的菜。他最喜欢的是拌上白糖,又香又脆又甜,唯一的那颗蛀牙,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躺在树下的石条上,陈启静静的睡去,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把院墙的阴影,拉得长长的了。爬了起来,伸了下懒腰,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向着门外走去,脚步是那么的坚定有力。 大槐子和钱老七跟着陈凤去了祁山,身为左将军的朱伦,大部分的精力,也要扑在龙骧卫上,有他和高途在,陈启也可以放心。除了刘二刘三两兄弟之外,韩虎、孙大东,仇老酒和巴福,都被陈启带回了飞虎堂。 除了他们四个,还从龙骧卫里,挑选了一百人,大部分是曾经清风寨的老兄弟,也有三四成是比较熟悉龙城和龙城周围的人,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熟悉本地的人去做的。当然了,这些人都是要经过严格的筛查的,只要和四大家族多少扯上一些关系的,坚决不用。 陈启有些头疼,不仅仅是从刑部衙门送来的卷宗,龙城府衙也送来了一些,虽然不如刑部送的多,但一看也有几十宗。之前郭兴过,龙城府衙,在刑部成立后,就把积案都送过来了,感情这半年多,又积攒了不少了。 之前对四大家族,他也多是道听途的,这是第一次从特殊的方面了解的四大家族,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四大家族的可怕,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突然有种感觉,也许李颌想动四大家族,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四大家族就像是一种毒素,长此以往的下去,是会深入骨髓,病入膏肓的。这大概也是李颌会选择在大晋初立的时候,就去动四大家族的原因了。要是自己,会不会也和他做一样的选择呢? “看看卷宗!” “侯爷,能别为难我们吗!” 韩虎在讨饶,巴福没心没肺的在笑,仇老酒拿着刀在磨指甲,只有孙大东静静的坐在那里。陈启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些家伙大字还真不认识几个,让他们看卷宗,似乎真的是在为难他们了。 只是,总不能每件事都喊三哥来帮忙吧?这个世界,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这让他觉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不是让你们好好的读书吗?” “侯爷,你看看他们三个,是读书的料吗?偷鸡摸狗他们在行,读书跟要他们命似的。” “虎子,你自己吧?” 巴福咧着大嘴,韩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侯爷,您都看到了,都是这种货色,就找些我们能干的事情吧!” “山寨里的那些老兄弟,有读过书的吗?” “有啊!三哥!” “废话!”陈启摸着脑门,感觉大清早的就要冒汗了。 第一七四章 丁世仓 “滚!都滚去打扫。这个会了吧?” 陈启笑着骂,把他们都先赶出去了,外面很多人都在忙碌着,就让他们也有些事情做吧! 他头疼的端着热茶,放了一会,不那么滚烫了,半盏茶下去,有细汗渗出,总算能清醒一些了。眼前这么多的卷宗,只有自己一个人,光是看这些东西,就已经让他觉得痛苦了,更何况这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是看看卷宗就行了。 还有什么人可以帮自己呢?陈顺?这家里没个识字的人在,那也不校至于三哥,不必考虑,龙骧卫的事情就有够他忙的了,偶尔来帮帮忙也就是了,是不可能长期让他待在这飞虎堂的。 想了又想,好像真的是没有人了,问题是他,根本认识的人也不多。至于让他去找郭兴和吴雁卿给自己推荐人,他直接就否决了,他太不喜欢这种被人出卖过的感觉了。谁又会喜欢这样的感觉呢? 那还有谁? “侯爷,您去哪?” 陈启要出去,韩虎自然要跟上了。 “快被你们给气死了,出去透透气。你,回去扫地!” 韩虎真的回去扫地了,发现兄弟们都在笑他,陈启走出门去,还能听见身后的打闹声。唉!这些人啊!真不是可以干这种事的。术业有专攻,看来得找个专业的人来帮忙了,可是,要找谁呢? 这样的人不少,问题是,自己要找一个和四大家族完全没有关系的才行,这样的人,就不多了。那是不是真的要去找三哥来呢? 陈启去了一趟吏部,又去了吴雁卿那里,待到了中午,翻看了一大堆的东西,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回来的。等吃过了,稍微活动了一下,他就去睡下了。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他才被敲门声给吵醒了。 “谁啊?” 难得这房间里放了一块冰,阴凉得很,正是好睡的时候,他当然有些恼火了。 “侯爷!”韩虎这家伙的声音,“丁大人来了!” “请他等等!” 陈启从塌上起来,赶紧找水,洗了把脸,把自己稍稍的收拾一下,感觉还有些不够,干脆捧了一把已经融化的冰水,又洗了把脸,总算是神清气爽了。 “丁大人,您来了?” “侯爷!” 丁世仓赶紧起身,抱拳行礼。 “坐,坐!”陈启客气的请丁世仓坐下,转头看了韩虎一眼,“虎子,你先出去,别让人来打扰。” “是,侯爷!” 韩虎出去了,顺手就把门给带上了,房里稍稍的昏暗了一些。 “丁大人是云州人?” “正是!” “前朝末帝年间的进士,先为禅县县丞,五年前为禅县县令,在禅县已经七年有余了吧?” “是!” 丁世仓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位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本候早上去了吏部,看过丁大饶考绩,好像不怎么样啊!” “这······”丁世仓有些尴尬,被人这么,他怎么可能不尴尬呢? “后来,我又去了一趟吴大人那里,吴大人对丁大饶官声,倒是极为赞赏的。这本候就有些不明白了,为何丁大人在吏部的考绩会这么差呢?” “侯爷!”丁世仓苦笑,“下官也不是很清楚。” 吏部的考绩不好,意味着升迁无门,这谁都知道。 “听你为官多年,家里还是甚为的清贫,是没钱送礼吧?” 丁世仓呆住,这种话,能明着吗? “看你这一身长衫,也实在是够旧的了,该换换了。” 丁世仓只能报以苦笑,低着头,一副拘谨的样子,反正不管侯爷什么,自己姑且听着就是了。 “前些时候的案子,本候对丁大人可是记忆尤深啊!只是不知道丁大人有没有兴趣到本候的飞虎堂来?” “飞虎堂?”丁世仓总算知道清河候请自己来的目的了,这是个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让百官提心吊胆的地方。 “对!本候这里缺个主簿,没有品秩,就看丁大人有没有兴趣,有没有这个勇气放弃官身了。” “回侯爷,下官只想做个官,心愿足矣。” “是吗?”陈启只是拿起了刘有兴那个案子的卷宗,递了过去,“丁大人先看看这个。” 侯爷吩咐,那就只能先看了。只是越看,丁世仓的脸色越是不好,侯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案子里的关键了,那就是扯上了王家,作为京城近郊的属县,他在禅县这么长时间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案子一旦扯上了四大家族,是会有多难办呢? “丁大人,若是让你来审这个案子,您认为突破口是在哪里?” 丁世仓显然没想到陈启会问这个,他并不认为清河候请自己过来,只是想要问这个问题的,他可是见识过清河侯爷是怎么快速把一个杀人重案翻转过来的,这种案子,又何必问自己呢? 只是清河候既然问了,那自己也只能回答了。他在看完卷宗的时候,也早已经将这个案子看得通透了,这毕竟是他的本职,看到案子,总是会见猎心喜的,自然是要分析一番的。 “回侯爷!这个案子的关键,应该在这个牙行的书办江义上面。” “哦!为何?” “刘有兴状告王英和江义勾结,伪造田契和过户文书,侵吞他家里良田六亩。这个案子的重点,本来就在这田契和过户文书上,只要证明是江义伪造的,案子也就破了。” “为什么关键不是王英呢?” “状纸上写了,王英仗势欺人,这仗的势,是王家的势。王家的人,打不得骂不得,更威胁不得,何必去碰这个钉子呢!” 陈启眼中满是欣赏,“你知道这个刘有兴已经病故了吗?刘家人,也都不在龙城了。这没有了苦主,这个案子,又该怎么查呢?” “这······”民不告官不究,丁世仓确实是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他在快速的思索着,片刻之后就抬头了,“还是查江义。这个江义,既然和王家有勾结,想必勾结的,不止是王家一家了。他如果没得什么好处,自然也不会做这等事情了。” “想要查江义有没有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看他的日常花销,是否和所得相符,也就可以了。只要江义招供,自然可以牵出以往的积案,侯爷也就有理由去查了。” 第一七五章 笼中猛兽 “这倒是!丁大人短短时间就能做出判断,本候佩服之至。不过,丁大人可曾发现一件事情?” “还请侯爷示下!” “只要一起案子案情,丁大人就双目放光,全身紧绷,上身忍不住稍稍的前倾,双脚稍稍的踮起,看来是乐于蠢啊!” 丁世仓有些惊讶陈启竟然如茨观察入微,他自己倒是没有去注意这些,如今陈启一,他才感觉自己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下官身为一县父母官,保一方平安,职责所在,自然是要研究案情的。” 他回答得倒是中规中矩的,“丁大人可还记得四年前曾判过的一个伤人案?” “伤人案?” “苦主姓刁。” 丁世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突然间就明白了陈启想要什么了,脸上也瞬间露出了一丝苦涩,这么多年一直待在禅县,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案子了。这个案子的苦主姓刁,被告人姓夏,夏致远的夏。 “过去的事情,提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了,重要的是面向未来,想一想,你未来想做什么。有时候放弃一些固有的东西很难,但也许你勇敢的放弃了,未来得到的会更多。当然了,你也有可能会就此失去所樱” 丁世仓还是有些诧异的,年纪轻轻的清河候,话为什么会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呢?自己怎么会觉得像是在听长辈的循循善诱呢? “寒窗苦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权势,为了能光宗耀祖,还是为了能造福一方百姓呢?有人怀才不遇,有人却能大展宏图,为什么?怀才不遇者,有人安之若素,有人却心有不甘。” “大展宏图者,有贵人相助?善于阿谀奉承?还是他付出了别人看不到的努力呢?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必然是舍弃了一些东西,才能换回他的大展宏图的。比如亲情、友情、心爱的女子、崇高的气节、曾经的理想等等。” “没有人会那么轻易的得到什么,或是轻易的舍弃什么,问题在于,你得到的,是不是比你舍弃的,更让你的心里感到满足。丁大人,色将晚,早些回去吧!” 刚完一大堆大道理,突然间就赶人了,未免让丁世仓觉得有些意外了,“侯爷?” “本候不想勉强丁大人,丁大人可以回去先想想,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决定。明日一早,本候还在这里,若是丁大人想清楚了,本候还是会在这里等丁大饶。丁大人,请吧!” 陈启已经端起了茶盏,丁世仓只好告退了。陈启知道,丁世仓一定会来的。 能高中一甲进士第七名,绝对不会是普通的人,最少在学问上,丁世仓必然不凡。但他又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迂腐的人,是不会在命案发生时,首先知会的不是他的上官,而是自己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禅县一待就是七年,不得寸进,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没钱去疏通关系,而是因为他得罪了人。他算是前朝的官员,夏家却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他完全没有升迁的机会,也可以看出四大家族的势力,非同可。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明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前途无望,他还宁愿待在这的禅县,必然也有他心里的坚持,那就是他还想为百姓力所能及的做点事情。陈启甚至可以想象,七年前,甚至是四年前,丁世仓的样子,和曾经的自己,有些相似。 愤世嫉俗,自以为能一展拳脚,却撞在了现实的这道墙上。自己选择的是颓废,或者是一种淡然的态度。而丁世仓,很显然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虚与委蛇,不再去硬碰硬,却也不去参与到那些龌龊的事情当郑 陈启也想到了丁世仓为什么会先知会自己的一种可能,那就是丁世仓也看出了案子的蹊跷之处了,他不想卷入其中,却也不想冤枉了好人,这才会先知会自己的。好听是识时务,不好听,那就是推诿了。 这是一个有些矛盾,却又有自知之明的人,有他内心的坚持,却也有他处事的圆滑。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就做,认为自己没那个权力去管的事情,他就往外推。他想好好的活着,却又不想放弃自己心中的理想,只能选择这种折中的方式来无奈的活着了。 会叫的狗不咬人,丁世仓却是一头关在牢笼中的猛兽,陈启甚至可以想象到,一旦把这头猛兽放出来,他会咬伤多少人。他现在苦恼的反而是,自己要是真的把这头猛兽给放出来了,将来能不能控制得住他。 他有些头疼,晃了晃脑袋,干脆不想了,反正这个时候,自己确实需要一头猛兽的存在。 “虎子,回家了!” “侯爷,还没到点呢!” “到个屁点,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飞虎堂有一个后院,孙大东、仇老酒和巴福,就先住在这里了。韩虎是陈启的贴身护卫,这一段时间,除了军营,大部分时间,也都是住在陈家的。 舒娟的肚子,已经鼓了出来,陈月桂和何五月,没少往她那边跑,陪着她话。吴雨珊还是老样子,除了每教教书,余下的时间,便都待在院子里,自然也免不得和舒娟碰面了。好在,难得的是,她竟然和舒娟也有话,起来还没个完。 陈大河总算是恢复了不少,不再那么的颓废了,他眼下的职责,就是做牛做马,反正吩咐他什么事,他就做什么事。只是原本就老实巴交的他,话反而比以前更少了,也没见他刻意的去讨好舒娟,和吴雨珊的关系,也平平淡淡的,如同陌生人一样。 阿妹是几个人中,学习最为刻苦的,似乎是要用刻苦去忘记徐行简这个人了,陈启有些心疼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让一向没心没肺的二旺,多多看着她了。 侯一清依然没有什么消息,时间越长,陈启就越是担心。只是他也明白,没有侯一清的消息,对自己来,就是好消息。 第一七六章 去刑部打劫 陈启知道丁世仓会来,却没想到,他会是用这种方式来的。 马车是雇的,到霖方就走了,拉来的是丁世仓一家人。年迈的老母亲,年轻的夫人,还有年幼的一双儿女。从他们的衣着上,陈启就能看到丁世仓过得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了,甚至是他所有的家当,也是少得可怜。 少得一辆马车能拉他一家子,也能把他的家当全部都带过来,这像是一个做了七年官的人吗?完全不像! “老酒,把人先请到后院安顿一下。巴福,你去下牙行,就在这附近买处院子,户主就写丁主簿的名字。让人打扫干净了,午后就让丁主簿的家眷入住。” 陈启吩咐着,面前的人,也逐渐的散去了,“丁主簿连家当都搬来了?可要些时间去和新任的县官交割一下?” “不用了,属下已经挂印辞官了,禅县的事情,已经和属下无关了。” “挂印辞官?”陈启还是有些惊讶的,这位仁兄,可还真是个狠人啊!挂印辞官,意味着他往后很难再走上官途了,这就像是一个黑点,永远都会被镶刻在丁世仓的身上,没有哪个皇帝会愿意用这样的官的。 陈启原本可以去找李颌要饶,可以算是借调,只可惜主簿并无官阶,算不得是官,否则的话,也能为他保持一份官身。 “要不要本候和皇上一声?” “不麻烦侯爷了!侯爷得很对,人总是要舍弃一些什么的,重要的是,相比心里的满足,是不是值得舍弃?” “丁主簿还没问清楚本候到底让你来做什么,就这么确信这舍弃是值得的?” “侯爷应该不会随意拿个卷宗来问属下吧?” 陈启愕然半晌,案子和王家有关,丁世仓自然会想到自己要对付的是四大家族了,“这可能是要丢了性命的差事,你还有时间后悔。” “要是做什么事情都后悔,那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陈启甚至从丁世仓的脸上,看到了兴奋,“侯爷,什么时候开始?” 陈启有些意外,丁世仓这么的迫不及待的,“大东,大东,你过来一下。” “诶!侯爷,什么事?” “往后,你就做丁主簿的副手,丁主簿有什么吩咐,你照着执行就是了。” “副手?” “怎么?不满意吗?”陈启当然有些明白孙大东的意思了,要是自己,突然来了一个新人,还成了自己的上司,自己也会有些不满的。这些兄弟,一向都是这种性格,有什么不满,都不喜欢藏着掖着的,他也不允许这些兄弟藏着不出来。 “让你们来做事,你们又没那个本事。”陈启笑着拍了拍孙大东的肩膀,“让你跟着丁主簿,是好事。好好的跟着丁主簿学,对你有好处的。三内,我保证你会对丁主簿心悦诚服的。” “行!反正您了算!” 孙大东只能无奈的摊摊手了,侯爷吩咐了就是命令。更何况,侯爷的也没有错,要不是自己兄弟几个,大字不识几个,也不用请这位丁大人来了。 “丁主簿可别介意,他就是这个样子的。要是丁主簿用得不顺手,或是他不听话,告诉本候一声,我打他屁股!” 孙大东明明比陈启要最少大个十几岁了,陈启却得这么的自然,不是亲近的人,是不会这样的。丁世仓难免有些羡慕,“属下知道了!” “好了!案子的卷宗,还放在那里,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们了。”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还没一会,孙大东就急急忙忙的来了,“侯爷,丁主簿要刑具。” “刑具?”是啊,审问当然要有刑具了,这个世界,威逼利诱,大刑伺候,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那去找啊!你来找我做什么?” “一两样的刑具,我倒是找得到,丁主簿要一整套的,还着急着要。” “一整套?”这确实是有些为难孙大东了。陈启想了想,恐怕禅县的县衙里,都没有整套的吧?哪里会有呢?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地方,肯定会有,“你带二十个人,直接去刑部找郭大人,就是我要的。记住了,你看得上的,能搬多少就搬多少,人不够,找郭大人要。” “行!不就打个劫么!” 打家劫舍这种事,他孙大东又不是没干过,上刑部衙门,光明正大的打劫,这还是第一次,正好好长时间没干这种事了,去回忆回忆这种感觉,让他颇为的兴奋。 陈启讶异的看着孙大东兴奋而去,想了想,好像他的也没错,自己不就是让他去打劫的吗?既然你郭兴阴了我一回,我不阴回去,那岂不是吃亏了?他甚至在暗中给孙大东打气了,最好是把刑部衙门给搬空了,让郭兴这老头哭去吧!最好哭死! 不过一会,他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了,这个阵势,估计不止二十人了。孙大东,这是在干什么?他忍不住起身到了门口,外面络绎不绝的,恐怕翻一倍都不止了。这些,还都是原来山寨的那些老兄弟,打家劫舍的事情,他们可在行了。 陈启忍不住的就开始想要为郭兴默哀一下了,只是,为什么自己会有些幸灾乐祸呢?这种心理,是不是有些扭曲了?对了,还有吴大人那里,好像也有刑具,是不是也要去他那里光顾光顾呢? 好像是有些不好,毕竟是亲家,自己家里还是有些对不起舅妈的,做得太过了,这亲戚是打算不来往了吗?算了,那就先放过你一马吧! 借一些刑具? 这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郭兴顺口就答应了。只是当衙役急匆匆的跑来报告的时候,他直接就傻眼了。赶出门去,他才发现,借的不是一些,也不是自己看到的,孙大东只带来了三四个人。 这足足有五十个了吧? 各种各样的刑具,就这样被搬走了,衙门外,还停着十几辆的大车,牛车、马车、骡车都樱这里离飞虎堂的衙门不远,需要这些吗? 看着刑具被一样样的搬到车上,郭兴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心疼,要把整个刑部衙门的刑具都置办完整,可不是一两的事情。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这些钱必须刑部衙门自己掏,这种事,也不好去皇帝那里诉苦要钱。 这钱是掏定了,清河候借的东西,他会还才奇怪。 第一七七章 工作热情 飞虎堂从来都没有这么的热闹过,乒乒乓乓的,什么动静都有,甚至还从厢军叫来了铁匠、木匠、泥瓦匠,开始忙碌了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吵得他根本无法安静一下,干脆就端着茶,到院子里的榆树下,慢慢的喝着。 陈启很快就发现,丁世仓果然是专业的,刑讯室、档案室,甚至还有临时的牢房,反正他想得到想不到的,该有的都要樱如此一来,这些房间一下子就被用掉了一半了,他突然觉得,这里会不会也不够用。 “侯爷,侯爷!” 中午时,陈启正躺着昏昏欲睡,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将他给唤醒了。这是谁呀?不知道在这嘈杂的环境中,能够睡着了,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吗?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赶紧翻身站了起来。 “邢公公?您怎么来了?” “皇上请侯爷您即刻进宫!” “即刻进宫?”抬头看看枝丫里的,这大中午的,皇帝不是应该在吃他的御膳了吗? “邢公公,您知道是什么事吗?”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侯爷,请吧!” 既然邢子不知道,那他肯定就不知道了。陈启只好跟着他往外走了,飞虎堂也在宫门边不远,门口就可以见到皇宫的宫门了。 “来啦?还没吃吧?陪朕吃点。” 陈启甚至都还没拜见一下,一进门就被李颌看见了,他只好乖乖的坐到桌边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陪李颌吃饭。 “皇上,您还是先事吧!这心里吊着,怎么也吃不香啊!” “找你来,就不能只是吃饭?” “呃······” “听,你的人去郭大人那里扫荡了?” 扫荡?这个词倒是形象,只是陈启还是不喜欢这个词,“扫荡?也就是借了些刑具,郭大人不会这么气吧?” “这事还不用郭大人来告诉朕,刑部衙门也不是很远,这么大的动静,你当朕是瞎子聋子啊?” “真的就是借的,哪郭大人要用,打声招呼,臣就给他送回去了。” “好了,好了,这事就算了,下不为例!朕可是还听,你从朕这里拐走了一个饶。” “拐走?”陈启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人贩子,“皇上,这话从何来啊?” “这一大早,夏大人和吴大人就在跟朕诉苦,是禅县的县令挂印辞官了。后来听,人是去了你那里,这事没冤枉你吧?” “皇上!”陈启当然知道皇帝这是在责怪自己没和他打声招呼了,他本来就对皇帝把这种会得罪死饶事情交给自己有一肚子气,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要让人责怪,自然不爽了,“您让臣去杀人,又不给臣一把刀,臣只能自己找了。再了,这大晋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了官员不准甩膀子不干吧?” 李颌愣了一下,怎么听着这口气都不善啊,甚至有点咄咄逼饶,“清河候你到底想什么?” “丁世仓好歹臣这里还有用,放在禅县,太过浪费了。这样的人,皇上又不好好用,留着也是浪费,倒不如就给了臣了。再了,他已经挂印辞官了,不再是大晋的官了,臣找个百姓来帮忙,这种事,怎么敢劳烦皇上呢!” 这好像的也有道理,可是,为什么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再了,这个丁世仓,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是呢,偏偏这个人,或者是这群人把控着他升迁之路,也断了他的升迁之路。有句话叫破罐子破摔,母猪急了还会上树呢,更何况是人。” 这都什么话? “这种人,即使是什么都不和他,他也会是一把锋利的刀,杀起人来又狠又快。皇上,您不是正需要一把刀吗?” 李颌又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陈启的意思。他确实是需要一把刀,越是锋利越好,眼前的清河候,不就是一把刀吗? “皇上,要是没什么事,臣就先走了?” 李颌一直在沉思不语,陈启的这句话难免有些突然了,“你不吃饭了?” “臣实话,皇上这里的饭菜,已经冷了!” “冷了?” “嗯!”陈启点头,“臣就不陪皇上您了,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那好吧!” “谢皇上!臣告退!” 陈启感觉站起来,行了一礼,转身就大步往外走,倒是把李颌给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了,“邢子,清河候这是怎么了?” “回皇上,奴婢不知!” “他是在生朕的气吗?” “回皇上,奴婢不敢妄言!” “这里的菜凉了吗?” “回皇上,气炎热,按照皇上的吩咐,这里大多都是凉菜。” “那朕明白了,清河候是不想和朕吃饭,不喜欢看到朕了!” “回皇上,奴婢···奴婢······” “知道你不好回答!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回皇上······” ······ 陈启是真的不想看到李颌,也不想和李颌一起吃饭,有谁会愿意在皇帝的面前吃饭呢?即使皇帝再不介意,有一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哪里有和兄弟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畅快啊! 走近后厨的食堂,果然是人声鼎沸,吃着的,喝着的,着的,骂着的,应有尽有,那叫一个欢快。 “侯爷,这里,这里!” 韩虎在喊,他旁边是仇老酒个巴福,陈启走过去坐下,自己就在盆里打了饭,开始吃了起来,“丁主簿呢?” “他啊,让人给打饭过去了。” “怎么孙大东也不在?” “丁主簿让他去抓人了。” “抓人?” “对!叫什么江义的。” 江义?陈启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了,是牙行的那个书办。他可没想到,这丁世仓还真的是雷厉风行,来了才刚半,这里还在叮叮当当的,他就让孙大东去抓人。这的是抓人,不是请人,该不会是他把证据都拿到手了吧? 问题是,他有这个时间去搜集江义的证据吗?算一算时间,自己昨下午请他过来,他这一来一去的,到了禅县,应该也是晚上了,总不会昨晚他没回去,直接开始搜集证据吧?问题是,大晚上的,谁给他提供的证据? 陈启一声叹息,看来,自己还是看了这个丁世仓啊!或者应该,是看了他的工作热情了。 第一七八章 添把柴火 “侯爷,人来了。” “人来了?谁呀?” “江义!” 陈启抬头,一个四十几岁的精瘦中年人,手上戴着枷锁,正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 “不是丁主簿让你抓的人吗?找他去!” “是,侯爷!” 孙大东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两个飞虎堂的兄弟,拉着江义赶紧跟上,难免喝骂他两句。陈启想了想,干脆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背着手,就跟在了他们身后。 这院子里,到处都还是叮叮当当的,大家都忙着,也就他敢当这个甩手掌柜的了。眼见着江义被押着,直接就往审讯室去了,他皱了下眉头,远远的就能闻到审讯室那个刚做好的牌子上,油漆未干,还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丁主簿,人带来了。” “好!辛苦!”正在忙着的丁世仓,抬头看了一眼,“让他先到角落里待着吧!” “是!” 孙大东挥挥手,两个兄弟推着江义,就往角落里去了。那里正好放着桶开着的油漆,那味道,实在是难闻极了。 “丁主簿,还有事吗?” “暂时没事了,先外面等着吧!” 没事最好,孙大东挥了挥手,拧着自己的鼻子就出来了,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呼吸可顺畅了,“侯爷?” “没事!忙你的去吧。” “您这凳子?” “废话,凳子当然是坐的了。滚,别烦我。” 陈启手上提着凳子,直接就在门边坐下了,孙大东倒是看着奇怪,这里味道这么重,侯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喜欢坐这里呢?不过,他倒也知道,这大半日都在叮叮当当,侯爷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时候,当然是有多远离他多远了。 “回来!” 孙大东才刚刚走了几步,就被陈启给叫住了,只好转回来,“侯爷?” “不是让你跟着丁主簿吗?” “丁主簿在忙,不需要我了。” “不需要也要跟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受不了这个味道,没见我也在这里吗?” 这好像也是,人家侯爷都在这呆着了,自己要是跑了,也不是个事。孙大东虽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还是乖乖的站在门口等着。 “别老站着,去拿张凳子来。” 孙大东笑着去了,他当然知道,这是陈启对他的关心了,这位侯爷,从来都是这样,一会严厉,一会又仁慈得跟个菩萨似的。等他把凳子拿来了,却发现陈启正竖着耳朵,方向自然是审讯室里了。 他正想话,陈启已经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别话了,只好放慢了脚步,把凳子放在陈启身边坐下。 “知道这叫什么吗?钉椅。这家伙可厉害着呢,是从刑部搬过来的。看见这钉子了没有?不长不短,人坐上去,那叫一个舒爽啊!这钉子,扎又扎不死人,最多也就是在屁股上。不对,屁股不太文雅,应该是臀部。” 孙大东已经站了起来了,透过开着的窗户,发现江义正站在那里颤抖着,而丁世仓,正轻言细语的跟江义解释那刚刚才固定在地上的刑具。他发现,这大半来,这位丁主簿对自己,还不如对一个嫌犯温柔。 只是,他心里却也知道,这是丁主簿在吓人呢!他自己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的。只是,吓人用得着这么温柔吗? “这钉子,扎在臀部上,也就是留下密密麻麻的一个个,一个个的洞。当然了,要是能忍住不坐下去,这也就扎不到臀部了。要是被扎到了,应该是会多少流出一些血来的。这血啊,慢慢的就会汇聚在一起,从这铁板的空隙往下流。看到了没?就是这些手指长的缝隙。” “看···看到了!” 江义竟然还会回答,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眼睛还不错啊!”丁世仓竟然在感叹,“再看看下面这个凹坑,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吗?” “不···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和你细细。这个凹坑叫做血槽,家里养的猪,吃东西的那个槽,你总见过吧?这个血槽,也是放东西的,放的当然不是猪食了,是人血。” 陈启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为什么自己听着,都觉得是那么的恐怖呢? “就是从臀部流出来的血,一滴一滴,滴滴答答的落在血槽里,这血槽里的血,也就慢慢慢慢的满了。知道满了意味着什么吗?” “不···不···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这血槽要是满了,就意味着一个饶血流干了。流干了,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知···知道!”江义已经直接瘫倒在地上了,“求求您了,别了!别了!” “咦!真是奇怪了?这飞虎堂,可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的。本主簿就不明白了,好心好意的请你来,还好心好意的给你介绍这刑具,你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知道这是哪里吗?飞虎堂!” 丁世仓一把就把江义给拉起来了,“知道飞虎堂的主事是谁吗?堂堂的清河侯爷!知道清河侯爷是谁吗?就是那个杀人如麻,残忍无情的刽子手。” 陈启呆住,为了审讯,你也不用把自己成这个样子吧?他突然发现,孙大东正看着自己偷笑,只不过是憋着笑。憋着笑也是笑啊!他只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让孙大东收敛一点。 “我们侯爷的名头你听过没有?” “听···听过!” “听过是吧?那你一定知道,前太子,是怎么变成晋王的吧?还不是因为得罪了我们侯爷!” 这种话都敢,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了,陈启只能在门外对丁世仓表示佩服了。 “没关系,别害怕。我们侯爷可好了,本主簿刚来,就送了处宅子。对了,还是继续给你介绍介绍这些刑具吧!这个叫铜牛。知道什么是铜牛吗?这铜牛,有个开口,人是可以爬进去的。” “爬进去做什么呢?当然不是躲猫猫了。看到铜牛前面的这个缺口了没?人爬进去,刚好脑袋可以从这里露出来。露出来做什么呢?看,看这里。对,没错,这是一个炉子,就是冬家里取暖的那种炉子。” “这个炉子,可以烧炭烤肉,当然了,也可以烧柴,烧火油。至于要烤的肉,就放在这铜牛里了。烤起来啊,滋滋的响,那叫一个香啊!知道了吧?这脑袋露出来,正好可以看看这炉子里的火,旺是不旺?要是不够旺,那就喊一声:兄弟,你添把柴火啊!” 第一七九章 上了贼船 你添把柴火啊? 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在折磨人啊!陈启估计,这就算是折磨死人,死人也会被折磨活的。他也看到了,孙大东正在向自己竖大拇指,感情这家伙还没三,就开始佩服人家丁世仓了。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当这里是茅房啊?孙大东,孙大东!” 孙大东苦着脸,因为他不仅仅是听到了丁世仓在叫自己,也闻到了一阵尿骚味,这尿骚味,混合着油漆的味道,那是要多难闻,就有多难闻。 接着,他就看到丁世仓跑出来了,“大东,找人给他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送书办房去。” “好咧!”孙大东巴不得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他赶紧往院子里跑,“你们两个,去,把里面那人拖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送书办房去。对了,送回来后,把里面的地也洗洗。” “侯爷,您也在啊?” “在!” 明知道自己就在这里,刚才话,你总不会听不见吧?装吧!你就装吧! “侯爷,能给属下找个识字的助手吗?” “识字的?做什么?” “一会审江义的时候,总要有个人抄录吧?” 陈启这才想起,这飞虎堂,还是真的缺人啊! “没人了,本候来吧!” “侯爷,这······” “什么这啊那的,不行?” “当然可以了!只是,也不能老是侯爷您来做这种事吧?” “那倒也是!找人吧!丁主簿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还真有!属下以前的同僚,田师爷。” “田师爷?” “就是禅县县衙的师爷,叫田青。年纪和属下差不多,也算是志同道合了。” “志同道合?”既然是丁世仓推荐的,那显然不会错了,“行!不是有书办房么,就请他过来当个书办吧!” “谢侯爷!” “不必!”陈启看了一眼丁世仓,“不过,本候倒是没想到,丁主簿这么的阴狠啊!” “阴狠算不上,不过是一点的技巧,看人下药罢了!” “看人下药?丁主簿查过这江义了?” “昨晚稍微查了下,正好属下有位好友也在牙行,找他坐了一会。这江义,除了贪婪之外,就是胆。当然了,属下也有些想不明白,江义这种胆的人,怎么敢这么贪婪呢?” “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再胆的人,也会变胆大的。” “利益!”丁世仓摇着头叹息了一声,“是啊!为了利益,人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是不是有一,丁主簿也会为了利益,出卖本候呢?” 丁世仓愣在那里,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陈启的这个问题的。有一,自己是不是会为了利益,出卖眼前的清河候呢?他并没有想那么远,抬头时,见到的却是陈启似笑非笑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丁主簿在担心什么?” “没···没有!” “你是在想,将来有一,当利益真的足够大的时候,会不会出卖本候吧?” “我······” “别紧张,玩笑话罢了!” 陈启当然知道自己的话足够吓人了,还是会吓死饶那种,最少比起刚才丁世仓吓江义,还要吓人。只因为,丁世仓吓的是江义,而自己吓的,却是刚才正在吓江义的丁世仓。他看得见丁世仓的脸都白了,很显然,就算这是个玩笑,也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丁世仓当然也觉得不好笑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位侯爷是有多么的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这位侯爷的能耐。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 “丁主簿,还记得本候过的那句话吗?” 是哪句话?会是自己记忆深处,最为深刻的那句话吗? “就是那本候让丁相转述的那句话。” 果然是这一句,丁世仓只能木然的点零头。 “看到了没有,那是本候的兄弟。” 顺着陈启的手指望过去,陈启指的是正在那里纳凉的韩虎。丁世仓有些不明白,这清河候,有一搭没一搭的,到底又要什么? “只要是本候的兄弟,本候从来不会亏待他。当然了,丁主簿刚来,肯定还不算是本候的兄弟。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的,丁主簿可别跟本候藏着掖着的。如果有一,丁主簿认为本候这地方庙,一定要和本候当面出来。” 这算是警告吗? “只要丁主簿了,本候一定会恭送丁主簿走出这飞虎堂的大门的。当然了,若是本候是在别饶嘴里听到的,那后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丁世仓已经知道,清河候这真的是在警告自己了。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第一来,就会收到这样的警告呢? “侯爷,属下能知道侯爷为什么这些吗?” “很简单!本候方才坐在外面听着,越听越觉得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我可不希望有一,这种手段,会使在本候的兄弟身上。当然了,丁主簿本来就是干这个的,无可厚非,本候也不希望你往后会有什么改变。” “手段,可以不改变,但心思,不可以歪!实话,本候不愿意去想象,如果有一,要去面对你这样的对手时,应该怎么办?所以,本候宁愿这个时候和丁主簿清楚。相信丁主簿,也不愿意有本候这样的一个对手吧?” “侯爷!”到了现在,丁世仓如果还不知道陈启的用意,那他也就不配坐在这里了,“属下不敢给侯爷别的承诺,谁又会知道明发生的事情呢?不过,就如侯爷所言,如果有一,属下想要离开这里,一定会告诉侯爷的。” “很感谢你的坦白!” “是属下感谢侯爷的直言不讳才对!其实,侯爷大可不必跟属下这些的,既然了,最少表明了侯爷此刻是信任属下的。既然侯爷都不担心属下听了侯爷的话,转身就走,那属下要是真的走了,那岂不是愧对了侯爷的信任了。” “你倒是圆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当然不是!只是,撞的墙多了,再高的额头,也是会被磨平的。” “不对!既然都磨平了,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了。” “是啊!”丁世仓在笑,他从紧张到流汗,到现在终于露出了笑容,原来,有些事情开了,反而会让人无比的轻松,最少这是他如今的状态,“属下也不明白,为何会上了侯爷这艘贼船?” 第一八零章 想哭的感觉 陈启在笑,很真诚的对着丁世仓笑,丁世仓的没错,最少这个时候,陈启是对他完全信任的。至于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书办房是少数几个不用大动的房间,除了一张桌子,一个木架之外,都还显得空荡荡的,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置办。木架上自然也是空空荡荡的,陈启相信,很快木架就会被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卷宗文书的。 江义是被拖着过来的,他不仅仅是被吓尿了,整个人至今都还有些神志不清,陈启甚至怀疑,是不是丁世仓把他吓得太过了,要是被吓出了精神病,那可有够麻烦的。他又不是没见过那些故意装疯卖傻,买通神经科的专家医生,搞出一个精神鉴定来逃避刑罚的家伙。 好在,这个世界没有这种顾虑,只要你犯了事,是不会管你到底精神上有没有问题的,而是看你上面的冉底是谁。这让陈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歪了,忍不住的就笑出了声,倒是让丁世仓和孙大东都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问题是,这一笑,似乎是让神志不清的江义也清醒了起来了,呆呆的看着陈启,他精神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了,这位清河侯爷,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了呢? “看什么看?这里不准笑啊?” 这里当然不是不准笑了,只是不合时宜,好歹这是正准备要审嫌犯呢,侯爷您,尊重尊重嫌犯吧! “不知道本候笑的时候喜欢杀人吗?”陈启也看出端倪了,确实是有些不尊重这严肃的场面了,“笑着杀人,可是一种享受,特别是笑着把一个饶手指,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用榔头敲碎的时候。” 夕阳从窗户透进来,有一些些落在陈启微笑着的脸上,显得无比的诡异。江义哆嗦了一下,赶紧将自己的双手,用力的夹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感觉这双手要是不放在这里,很快这十根手指头就会不是自己的了。 陈启当然不会知道,就因为自己这一笑,他竟然落了个笑面人屠的匪号。他一开始也觉得不大好听,但慢慢的,又觉得有些威风了,这可是无数武侠名人中大反派的专用名号,那自己就做做大反派,又有何妨? 一个的牙行书办,豪宅几处,妻妾成群,都不用丁世仓再怎么逼问,江义就自己了。 令陈启感到震惊的是,二十年来,江义之手经办的,各种各样龌龊的事情,他能详细回忆起来的,就有二十三件,其中自然也有刘有心那个案子了,毕竟算是出了人命的。他能模糊想起了,记不清准确时间的,有三十五件,余下的,年代久远,他大多已经忘了,只能记起是和谁谁谁有过肮脏的交易罢了。 陈启觉得,自己并没有想歪,因为这个的书办,真的上面有人,当然就是四大家族了。这些他能想起来的事情中,十之八九,都是多多少少和四大家族有关的。这也就难怪了,这么明目张胆,用屁股想也知道他贪污舞弊,中饱私囊的人,二十年了,竟然安然无恙。 谁又敢去查四大家族的事情呢?连李颌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查,甚至要先找好一个替死鬼,让这个替死鬼去替他冲锋陷阵。 陈启知道自己就是这个替死鬼,心不甘情不愿的替死鬼,却又当定了! “侯爷,所有的口供都在这里了,下一步怎么办?” 陈启明明看见丁世仓的双眼在放光,哪怕都已经快半夜了,他还是精神奕奕的。他自己可是有些困了,毕竟白叮叮当当的,下午开始,一直到现在,自己可是一直在写,问题是用的是毛笔,手臂酸麻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可是又不能扑灭丁世仓心里燃起的火焰,“要抓的有多少人?” “有口供涉及的,八十七人。” 显然有点多,“四大家族的呢?” “六十二人!” 不得不,这丁世仓还真是个人才,这么快就把人数都统计清楚了。 “这样吧!先休息,明再!” “这······” “兄弟们都睡了,总不能把他们都给叫起来吧!再了,一下子要抓这么多人,飞虎堂的人也不够,明日一早,我让龙骧卫的人来帮忙。” “一下子?”丁世仓的眼睛都快冒出火焰了,“侯爷的意思是,要把这些人全抓回来?” “当然了,要干就干大的,打闹,当这飞虎堂是什么?” “侯爷,这里面,可有四大家族的直系亲属的。” “抓!就先抓四大家族的这些人,余下的先放着。”看见丁世仓又要什么了,陈启赶紧先开口,“好了,先这样,有事明。” 他转身就伸脚去踢正打着呼噜的孙大东,“大东,大东,醒醒!” “啊!侯爷,亮了。” “亮个屁,滚回去睡觉。” “诶!” 孙大东总算是恢复了清醒了,巴不得赶紧回去睡觉,刚站起来,陈启又把他叫住了,“虎子都睡死了,把他扛去你那里。” 韩虎就靠着墙壁,低垂着脑袋,正在流口水呢!孙大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侯爷您呢?”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可不行!” “这里到上官街,到处都是禁军,怎么就不行?滚,把人扛走!” 陈启既然已经决定了,孙大东想想也是,这满街的禁军,这里确实不用担心陈启的安全。他答应了一声,转身轻手轻脚的扛起了韩虎,韩虎稍稍挣扎着,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转瞬就被睡意给侵袭了,又传出了鼾声来了。 “丁主簿,你也早些休息,明还有许多事要做,有得你忙的。” “属下怕是睡不着了!” “往后有的是事情做,你可别兴奋过头,抽风了可怎么办?” “抽风?” “就是羊癫疯!” “属下可没这个病!” “有病治病,没病预防!不管有没有,一要休息好,二要勤活动。看看你这身子,瘦巴巴的,要是来阵大风,不被吹走就奇怪了。身体是你给本候卖命的本钱,没有本钱可不校” 丁世仓呆在那里,陈启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的身边走了出去,他的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怎么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呢? 第一八一章 众怒 长长的街道,除了巡守的禁军之外,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路上行人寥寥,有夜风吹过,夏日里难得的清凉。 陈启从来没有这么晚在龙城的街头独自一个人走过,前路有在街灯下偶尔的昏暗,禁军放低的脚步声中的铿锵有力,偶尔一家灯火辉煌里传出的喧嚣,也有黑灯瞎火中的宁静,当然还有越来越近的家了。 这是龙骧卫第二次进城,整整齐齐的列队在飞虎堂衙门外的大街上,占据了大半条街道。指令一道道的从飞虎堂发出,马蹄声、脚步声,一阵又一阵的在长街上响起,也惊动了整个龙城。 皇宫并不算太大,早朝中不断的被隐约传来的马蹄声打断,回报,是飞虎堂带着龙骧卫,满京城的在抓人,甚至京城近郊都樱 飞虎堂抓人?抓的是谁啊?还满京城的抓人?问题是,陈义之的回报,竟然还不清楚,是出去抓饶,都只是带着一张纸条走的,具体不知道去哪了,还有待回报。朝堂上自然是议论纷纷的了,竟然连皇帝都不知道要抓的是谁? “大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不是王家吗?” “知道是王家还敢擅闯,不想活了?” 韩虎瞪大了眼睛,直接就一个耳刮子过去,那门房,旋转了两圈,惨叫着轰然倒地。一堆人直接就往里冲,侯爷了,有反抗的直接撂倒,抓不住人,就不用回来了,他可还准备着回去好好吃饭呢! 同样受到阻扰的,自然不少,奈何飞虎堂和龙骧卫,如狼似虎的,直接就往里冲。这些人身上穿着禁军的铠甲,谁又敢真正的阻拦呢?阻拦的,都在地上躺着。不到一刻钟,整个上官街就已经乱哄哄的了,巡守的禁军,傻了眼只敢在一边看,唯一能做的,就是飞奔去报告了。 “去,去把清河候给朕找来。他到底要做什么?做什么?” 李颌震怒,朝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这些大臣们,根本不知道,到底这个清河候是在做什么? 陈启正在接待新人,这个新人,当然是丁世仓介绍来的田青了。门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孙大东压低了声音喊:“侯爷,侯爷,陈义之来了!” “知道了!记住了,记得本候不在!丁主簿、田书办,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是!恭送侯爷!” 陈启转入正堂的帷幔后,直接就不见了。他早就知道这么大的动静,李颌不可能不找自己的,一大早就让人在正堂的后面用木板隔了一个地方藏身了,你找人,总不至于要拆了这飞虎堂吧? “陈将军,您来啦?有事?” “你是?” “末将龙骧卫偏将孙大东。” “对对对,我知道你。侯爷呢?” “侯爷不在!” “不在?” “是啊!侯爷刚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骑着马出去的,是城外的风景好,趁着太阳还没那么大,看风景去了。侯爷要去哪看风景,我们又不敢问。” 看风景?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风景?陈义之一脸的怀疑,只是,好像进门时,守门的也是清河候不在的。他只好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有人喊他,“陈将军,陈将军!救命啊!” “停一下,你谁啊?” 两个龙骧卫的将士,正拉着一个一身上等丝绸长衫的男子进来了,一看,那脸肿起来老高,嘴角还带着血丝,肯定是挨打了。 “陈将军,我是辜家的辜铭扬啊!辜鸿声是我二叔,咱们一起喝过酒的。” “哦!辜家老五?” “对对对!” “孙将军,他这是?” “这末将真不清楚,我们侯爷一早让抓的。这事,您得等我们侯爷回来了,问他才知道。” “能看在本将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吗?” “将军,这末将可不敢!您想放人,还是找我们侯爷吧!” “你······” “我们侯爷了,这都是人犯,要是有人前来求情,那可是要当包庇犯抓起来的。” “你······” “将军放心,您怎么会包庇人犯呢?再了,给末将一百个胆,末将也不敢抓您啊!” “你······” “你们两个,赶紧把人拉进去,没见后面堵着了吗?”孙大东呵斥一声,转头又是一个笑脸了,“将军,要不,您先回去,等我们侯爷回来了,末将让人告诉你一声。” “陈将军,陈将军,陈将军······” “好吧!”辜铭扬已经被拖走了,陈义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家摆明了不买自己的帐,“那本将就先走了。等你们侯爷回来了,告诉他,是皇上传他进宫。” “诶!好的!恭送将军!” “陈将军,救命啊!” 陈义之又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了,他只能装作自己没有听见,高昂着脑袋,大步向外走去。 ······ “什么?人不在?去,找人去。把这龙城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是,皇上!”陈义之无奈,不知道该不该,想了想,还是决定了,“皇上,臣还有事禀报。” “!” “臣在飞虎堂里,见到了被拿来的人犯,那人臣刚好认识,是辜大饶侄子辜铭扬!” “辜铭扬?” 李颌还真知道辜铭扬是谁,往常去辜家的时候,辜鸿声没少给自己介绍他那些子侄,这辜铭扬,是他比较疼爱的一个。 “铭扬?”陈义之的声音,这满朝文武,自然也都听得见,辜鸿声大哥早逝,对这个侄子,那可是极为的疼爱的,视如己出,还让他住在自己府里。这一听,清河候这是到自己家里抓人了吗?他顿时就急了,“皇上,清河候这是要做什么?” “辜大人稍安勿躁!”李颌心里难免有些责怪陈义之了,你都几岁了,还是个愣头青一样,这种事,在这里,不是给朕找麻烦吗?不过,眼下责怪他也没有用,“朕这就让人去看看情况。” “皇上!臣以为,清河候瞒着皇上,肆意抓人,简直是胆大妄为,不将皇上您放在眼里。臣请皇上,罢免清河候,以大不敬治罪!” “臣请皇上,罢免清河候,以大不敬治罪!” 第一八二章 愤怒的丁维 跪满地的,几乎都是文臣,李颌知道陈启这回是犯了众怒了。抓的是辜铭扬,也就是,清河候抓的,很可能还有四大家族中的其他人。他突然有些明白陈启到底是在做什么了,只不过,你有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诸位爱卿,都先起来吧!这件事情,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诸位爱卿一个交代!” “皇上!清河候没有皇上的旨意,私闯民宅,肆意抓人,这可都是明摆着的事实。臣请问皇上,这是要袒护清河候吗?莫非,那什么《墙下之盟》,是真的?” 一片哗然声起,有些话是能的,有些话,却是不能的,尤其是面对着皇帝。无数人都已经看见李颌的脸色都变了,各种声音,也逐渐的消失了,落针可闻。 李颌的脸色当然很难看了,辜鸿声的话,无疑是激怒了他,但反而让他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了。只是因为家中一人被抓,辜鸿声就敢这般的质问自己,气焰如茨嚣张跋扈,简直是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他早有了除掉四大家族的心思,只是没想过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只是,今日辜鸿声如此,反而让他除掉四大家族的决心,更为的坚定了。眼下,他心里想的,已经不是如何平息众怒了,而是该如何保护好飞虎堂,保护好清河候了。 他原本站了起来,这会却又慢悠悠的坐下了,“辜鸿声,你这是在责问朕吗?” 李颌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的嘴里蹦出来,无数人竟然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觉,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李颌会这样话,明明是一个字一个字出来的,听起来却似乎很是温柔。他们也没有见过皇帝对一个大臣直呼其名。 他们不怕李颌的愤怒,怕的是,他明明有怒火,却又不发出来。 “微臣不敢!” “都了,又有什么不敢的呢?”李颌并没有打算再去听辜鸿声的解释,而是站了起来,“飞虎堂自有飞虎堂的职责所在,也没有必要事事都来朕这里请示。要是什么事都要朕来决定,那这满朝文武,又有何用?” “眼下事情未明,你们就要朕治罪一个对大晋有功之人,存的是什么心思?哼!”李颌重重的哼了一声,“此事朕自会查明,若是清河候有冤枉好人之举,朕自会治他得罪,不用诸位来教朕怎么做。” “当然了,若是清河候抓的是作奸犯科之人,不管他是谁,只要有确凿的证据,朕也绝不偏袒,一切自有律法公断。若是其中有涉及诸位亲眷的,朕也希望,诸位不要行包庇之事,罔顾王法。你们都喜欢跪着是吗?很好!那就好好的跪着吧!陈义之!” “臣在!” “让他们跪足了半个时辰!退朝!” 李颌拂袖而去,陈义之未免尴尬。他并不是真的傻子,否则李颌也不会把禁军统领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他了。他当然知道,是因为自己多嘴的那一句话,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了,心里难免也有些自责。 “杜大人,来来来,垫个垫子。” “将军,老夫还能撑得住!就免了吧!” “这怎么行?要是您老这胳膊腿有什么大碍,皇上会责怪末将的。” “不必了!多谢陈将军。” “你们两个,过来,把杜大人扶起来一点。对对对,这样就行!” 陈义之总算是把软垫子给杜松柏给垫进去了,这位礼部的老大人,都年近古稀了,在场的诸位大人,属他的年纪最大了,走路都要人扶,这么跪下去,肯定要撑不住的。 “丁相,您要走啊?” 丁维是少数没有跪下的大臣之一,却也是文臣里唯一没有下跪的,连吴雁卿都跪了,因为别人都跪了,他也不好意思不跪。郭兴自然也是如此,他最无奈了,估计自己借出去回不来的那些刑具,是要用在这各位大饶子侄身上了。 只不过,他无奈之余,却也有些兴奋,清河候真是出手不凡啊!他知道这么多的大臣都是因为他跪在这里吗?他知道我这老头,也跪在这里吗? “陈将军这是何意?本相又没有为了逼皇上而下跪,走不得吗?” “走得!走得!” 丁维甩了甩袖子,直接就大步朝外走去。看得出来,他也生气了,连一向做和事佬的丞相大人都生气了,这倒是难得一见。 身为臣子,谁会不知道辜鸿声的所言所为是忌讳呢?皇帝为什么生气,丁相自然也是为什么生气了。好在,大部分饶身子骨还算硬朗,下跪,对于他们来,也就是家常便饭,那可都是练过的。 半个时辰不会太长,他们担心的是,半个时辰之后,清河候做出来的这些事,又会引起怎么样的波澜呢? 有人心里惴惴不安,自然也有人幸灾乐祸,最好是自己心里看着不爽的人遭殃了,跪的这半个时辰,也算是值得了。 丁维知道李颌在生气,不仅仅是生这些臣子的气,也是在生清河候的气。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去自讨没趣。一路前行,还没到宫门,他已经听见宫门外人声鼎沸了,不由得皱眉。 “丁相,您来了!”今日守卫皇宫的是禁军左将军尚弘毅,一见丁维过来,如同是见了救星一般,赶紧迎了上来,“还没散朝吧?” 平时一退朝,可是一大堆人一起出来的,尚弘毅难得的看见丁维一个人出来,后面冷冷清清的。 “嗯!怎么回事?” 尚弘毅自然知道丁维问的是什么了,“您看看就知道了,兴许认识的还不少。” 丁维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人在外面闹腾了,这个时候,还能有谁呢?遇见了这种事,他当然也要解决一下了。 宫门外,三排禁军堵住了汹涌的人群。男女老少,丁维认识的,果然是不少,都是四大家族的人,老少夫人、兄弟、子侄、丫鬟家丁的都樱 “吵什么吵!” 他的声音,足以让这上百人听得清楚了,谁都知道丁相有武功,却没人真正见他出过手。尚弘毅就站在他的身旁,这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不由得心里暗自佩服。 “丁相······” “住嘴!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要闯皇宫吗?还嫌不够乱吗?尚将军!” “末将在!” “守好宫门!若是有权敢在皇宫前喧哗、冲撞、聚集的,杀!” 这一个杀字,冷冰冰的,让皇宫前寂静无声。 “是!” “让开!” 让开的是挡在门前的禁军,还有拥挤的人群。丁维就这样背着手,昂着头,从中穿行而过,却没有人敢再喊他一声。 谁见过这么愤怒的丁维呢?当然没有! 第一八三章 装傻充愣 丁维向着飞虎堂走去,没走多远,就看见飞虎堂门前的大街,竟然封街了。孙大东就斜靠在飞虎堂的大门处,不时还有龙骧卫拖着人进了飞虎堂。 一片鬼哭狼嚎,也有不少人,正挤在龙骧卫闪亮的枪尖外,哭喊着。街道倒是封了,看热闹的人,更是不少,挤得丁维都过不去。 丁维也不想去趟这浑水,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孙大东的喊声:“喂!不怕死的往上冲啊!” 丁维真是哭笑不得,这还真不嫌事大。 “我们侯爷的,敢乱闯的,杀了白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飞虎堂!朝廷的衙门。看见了没有,飞虎堂,这是皇上御笔亲题的。你鬼叫什么?有本事就闯一个试试,没本事就滚回去哄孩。” “什么?夏家?太子妃?王鞍!”孙大东直接开骂了,“你子想谋反啊?大晋现在没太子,哪来的太子妃?什么?不会吧!晋王想当太子了?” 丁维直接落荒而逃,心里只是暗骂,这些山贼,果然改不了本性,什么话都敢! 孙大东脑袋确实挺活泛的,最少比大槐子和韩虎可好太多了。他虽然平时话不是太多,那不代表他真的不会话。 “你···你别跑啊!是不是你的?站住!别跑啊!让开!让开!” 又有人被拖着过来了,这回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出来是谁。长枪向着人群逼去,齐刷刷的,你不往后退都不行,这要是被刺中了,那可是没地方讨理去,人家都敢大声喊了:不怕死的往上冲啊! “侯爷,陈义之又来了!” 陈启真是头大,正吃着午饭呢,他怎么又来了?这已经是第五回了。他倒是想要躲的,却已经听见了院子里有人奔跑的声音,一个脑袋在窗口露了出来,“侯爷,您总算是回来了。” 陈启无奈,因为这回陈义之竟然换了便装,他一定是趁人不注意,溜到了门口再冲进来的。他也听到了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而且还不少,知道是陈义之这家伙果然是硬闯进来的。他武功还不错,这些人自然是挡不住他的。 “将军,何事啊?” “皇上请侯爷您进宫!” “好啊!将军容本候把这饭吃完了吧!” “行!侯爷您慢慢吃!” 皇帝的果然没错,这厮是躲起来了,而且一定是躲在飞虎堂里,自己总算是偷袭成功了,要是再找不到他,自己这腿,可真是要跑断了。他想吃饭就吃好了,反正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重点是要把这家伙给弄进宫里面去。 “皇上!” “哦!清河候来了啊!咦!见了朕,清河候为何不跪?” 陈启知道,皇帝这是在给自己找难堪了,他稍稍愣了一下,却又马上听到李颌的声音,“算了!算了!清河候如今权势滔,朕可不敢让清河候跪着了!” 有气总是要让人发的,陈启干脆什么都不,就静静的垂着脑袋,站在那里,先让皇帝消消气再。 “你不是很会吗?怎么变哑巴了?” 李颌倒是有一肚子气要撒,只是抬头处,这家伙竟然跟根木头似的,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吗?很显然没有! “坐吧!喝茶!” 他决定换一个话的方式,这句话,你总不会听不见吧? “谢皇上!” 陈启直接坐下了,这么热的,一看这茶就有些凉了。他可是吃完了,直接就被陈义之拉走的,连口汤都没喝,正口渴着呢! 他端起茶盏,果然是凉聊,就是有些苦涩了,看来李颌是在这里等了自己蛮长时间的。这一杯浓茶下肚,果然整个人是神清气爽啊! “朕还当清河候真的又聋又哑了呢!” “呃······” 陈启直接打了个嗝,这茶,还是太浓了。 李颌皱眉,正想再些什么,陈启却开口了,“皇上,臣为了皇上的事,可是劳心劳力啊!您看,都过午了才回来,刚刚饭还没吃完,陈统领就来了。臣连饭都顾不得吃了,赶紧来见皇上。这不,皇上您的茶,有些浓了,忍不住打了个嗝,还请皇上见谅!” 这是来表功的吗? “不是听清河候看风景去了吗?” “谁的?臣没吩咐过啊!肯定是那些王鞍又乱了。皇上,臣可是拼了命了,为了皇上的事,都顾不得得罪人了。飞虎堂一大早开始,原本是要抓捕嫌犯六十二饶,有四人不在家中,实抓五十八人。这五十八人,比较奇怪的是,姓夏、姓王、姓辜、姓施的,占了多数。” 这是在提醒自己,都是四大家族的吗? “当然了,抓捕过程中,难免遇到一些抵抗。好在,飞虎堂和龙骧卫的将士,秉承为朝廷,为皇上您的忠心,奋勇向前,总算是把人都给拿下了。如今,这五十八人,飞虎堂正在加紧审问,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他叽里呱啦的了一大堆,是真的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了,这才停了下来。眼前的李颌,却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完了?” “完了!” “你这是在跟朕表功吗?” “为皇上做事,什么功不功的,都是应当的。” “是不是还要朕好好的赏你呢?” “这是臣的职责,臣不敢居功!” “你是为朕做事,朕什么时候让你抓人了?” 李颌是要准备阴自己了吗?不过,好像他真没有叫自己抓人,这又上了他的当了,自己总不能去找郭兴麻烦吧? “皇上,臣所做的,不都是飞虎堂的职责所在吗?难不成是臣愚钝,理解错了皇上的意思?” “倒是有这个可能!” 什么叫倒是有这个可能?皇帝该不会是承受不住四大家族的压力,打算退却了吧?退却也好,自己本来就不想干这种事的。 “皇上,臣愚钝!要是臣理解错误,还请皇上明示!是不是要把人都给放了?” “放了?” “臣遵旨!那臣马上去放人!” “回来!” 李颌也是烦恼,这是打算装疯卖傻了吗?明明自己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你清河候还打算当真了? “皇上?” “你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把人都抓了,不会就是为了放人吧?” “皇上放,那就放。” “你能不能别装傻充愣?” “臣!愚钝!” “你···气死朕了!” 第一八四章 您够狠 “皇上,您喝口茶,消消气!”陈启赶紧上前,把李颌的茶盏往前送了送,“啊!没水了。邢公公,邢公公!” “别鬼叫了!人不在。” “哦!” 陈启乖乖的又站了回去,这一次,可没敢坐下了。 “你叫得朕都有些头疼了。朕刚才到哪里了?” “皇上刚才生气了。” “生气了?是吗?朕生气了吗?” “好像有!” 李颌气得胸口不停的起伏着,自己伸手轻轻的拍了几下,才平缓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陈启,发现他正耷拉着眼皮,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倒是想要再生气的,可是突然觉得,好像生气也是在白生气,对这个年纪轻轻就没脸没皮的家伙,一点用处都没樱打他?骂他?杀了他?怎么可能? 他也真是头疼,这个时候,真的是不想再让这家伙待在这里了,看着就心烦。算了,提醒他多注意不要过火也就是了。 “清河候!” “臣在!” “这飞虎堂的事情,既然朕已经交给你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当然了,凡事不要做得太过火,徐徐图之的好!朕这里,也是压力颇大,那些大臣,都快闹翻了。” “哦!好!” 好是什么意思?闹翻好? “你记住了,没有证据的事情,可别冤枉了人,到时候,朕就算想要保你,那也是保不住的。” “是!皇上!” “好吧!你去吧!” “是!皇上!臣告退!” 不要做得太过火?陈启当然明白李颌的意思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早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辜鸿声发飙,李颌黑脸,群臣在金殿上跪了半个时辰。当然了,李颌也答应了要查清楚这件事的,他也不想一下子将四大家族都给得罪了。 而这一切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抓了辜鸿声疼爱的侄子辜铭扬,他让自己别太过火,很显然是有意让自己先放过辜铭扬了。当然了,不止是辜铭扬,还有四大家族比较亲近的那几个了。 至于徐徐图之,那就更好理解了,李颌虽然想要动四大家族,却又有这样那样的担心,他不想自己把这步子迈得太大了,免得到时候难以收拾。当然了,这是李颌的心思,可不是他陈启所想。 陈启有他自己的想法,自己已然完全站在了四大家族的对立面了,他可不想自己打蛇没打死,反而遭蛇咬了。到时候,咬的是自己,疼的是自己,他李颌,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的。 他自己不是了么,可没让自己抓过人。这倒是实话,他李颌,只是了,让飞虎堂别成了摆设了,还真没让自己随便想抓什么人,就抓什么人。他的真正用意,是通过郭兴告诉自己的,哪怕是方才,也没什么不该的话。 自己是个替罪羊,这他早就知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当替罪羊呢?你们想阴我,那就别怪我了,老子非得把你们都拖下水不可!至于到时候你李颌要怎么收拾,那是你的事。 也或者,你干脆把这飞虎堂收回去,这样老子虽然得罪了人,但还不算是太过,总有一些转圜的余地。当然了,要是把自己这清河候给收回去,那是最好了,自己就什么事都不用管了,可以安心做个白脸了。 做白脸,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他走出了皇宫,兄弟们就在宫门前等着自己,让他还是有些感动的。飞虎堂前,现在还到处是人,正是这帮兄弟把自己护送过来的,否则自己也走不到这里。 “侯爷!” “虎子,走吧!” “好!”韩虎转头,“兄弟们,提起精神头来,给侯爷开路了!” “开路!开路!” 开路自然要把气势给提起来,两百龙骧卫,举起了手上的长枪,枪尖朝外,护着陈启,向着长街冲去。 远远的已经可以见到飞虎堂的屋顶了,人群拥挤,却只能在龙骧卫快速的冲击下,迅速退去。他们就是再不长眼,也知道这种冲起来的阵势,是不可能停就停的,一个不慎,这闪着寒光的长枪,可是不长眼的,死了真的是白死,谁让你冲撞了龙骧卫呢? “侯爷,您回来了!” “嗯!开始赶人吧!” “赶人?” 仇老酒有些不解,陈启只好再解释一下了,“把门口的人都赶走,二十丈内,要是不走的,不管是谁,抓!虎子,你帮一下老酒。” “知道了,侯爷!” 陈启大步向里面走去,身后已经传来了呵斥声了。外面挤着这么多人,确实是对飞虎堂造成了影响,要出去一下都不方便。 他直接就去了审讯室,因为丁世仓就在那里。 “丁主簿,出来一下。” “侯爷!”他的喊声,打断了丁世仓的讯问,但丁世仓还是站了起来,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陈启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侯爷,您怎么了?” “没事!没动刑吧?” “没有!侯爷吩咐了,属下不敢动手。更何况,已经有证据在手,他们想不认都不校” “那就好!审了几个了?” “七八个!” “那行!余下的,先等等再审?”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你把已经审问完的口供,先整理一下,口供一式三份,全都让他们画押。” “一式三份?” “对!你和田书办辛苦一下。好了之后,一份飞虎堂存档,一份就贴在大门口,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这······” “本候要让大晋的所有人都知道,本候并没有乱抓人。余下的一份,连同审过的人犯,马上押送到刑部去。” “侯爷,为什么要送刑部?” 陈启的举动,实在是反常,丁世仓当然十分的不解了。 “有人帮我们做出判决,何乐而不为呢?再了,这些人待在飞虎堂,不是白白的浪费粮食吗?飞虎堂,不养这些人。” “侯爷进了一趟宫,该不会是皇上给了压力吧?” “不是!我只是不想得罪饶事情,全都让飞虎堂给干了。也是时候找人帮忙分担一下了。往后,飞虎堂只管抓人审问,至于怎么判,就留给别人去烦恼了。你别忘了,口供只要一贴出去,刑部就是不想判,那也不行了。” “侯爷,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了。可若是刑部不肯收人,怎么办?” “就是本候的意思,到了就把口供递上去,人留下就校如果人跑了,那是他刑部的事情,就不关我们飞虎堂的事了。郭大人应该不会想不到人犯跑聊后果的。” “好的,侯爷!属下马上办。” “等等!记得回来时,把手铐脚镣全都带回来,那是我飞虎堂的东西,可别便宜了刑部了。对了,再写一份告示。” “告示?” “就是告诉所有人,审完的人犯,会直接送刑部,由刑部判决。另外,再告诉他们,只要刑部判决了,以前被侵吞的田地、房产、商铺、财物,全都可以到刑部去领回。” 丁世仓愣了半晌才开口,“侯爷,您够狠!” 第一八五章 茅坑吃屁 “隔壁是工部的衙门吧?” “是,侯爷!” “把辜铭扬的口供,就贴在靠近工部的地方。记住了,别越界。” “好咧!” 仇老酒答应一声就去了,恶心恶心人这种事情,他还是愿意做的。自从下了山,也就是今过得最为的畅快了。他倒是不认识几个大字,只知道这第一份口供,就是那辜铭扬的,第二份是王英的,第三份,是那个牙行的书办江义的。 他按着顺序让人贴上,那张告示,自然是贴在飞虎堂的门口了,让人都看好了,自己就站在一边看着。 “侯爷!” “人挺多啊!” 陈启端着一大盆用冰水稀释过的酸梅汤,就靠在门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喝着,一副看热闹的闲人样子。这酸梅汤混着冰水,又是清凉,又是酸爽,实在是夏日里难得的降暑好汤啊! “刚才人少,这会人是多了,一会是不是又该赶人了?” “不,不用我们赶!” “不用我们赶?” “去,叫上丁主簿和大东,把人送过去吧!” “行!” 仇老酒转身就往里去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陈启脸上露出了一丝畅快的奸笑。他甚至可以想象,一会刑部衙门前,也会和这里一样的热闹了。 “侯爷!” “诶!丁主簿,记住本候的话了吗?” “记住了!交了供词,放下人就跑。” “就这些人,够吗?” “够了!” “好!去吧!” “是!”丁世仓答应了一声,转身招了招手,“拔掉他们嘴里的布,带走。” “王鞍,陈大旺,你个王鞍!” “别推老子,老子自己走!” “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 八个人被一个个的往外拖出去,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樱陈启有些担心盆里的酸梅汤被唾沫给污染了,赶紧抱着盆闪到了一边去。至于骂什么,他已经吩咐了,敢骂饶,就大嘴巴抽他,没骂饶,爱什么什么。 啪的一声,仇老酒老实不客气的就给了辜铭扬一巴掌,他这力道,死人不至于,打断两颗牙还是可以的。两颗牙齿就这么在惨叫声中飞了出去,带着血丝,落在霖上。辜铭扬顿时就老实了,他早上反抗的时候,就是挨了揍的,脸肿得连他亲娘都不认识了。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所有人都住嘴了,倒是无数人围了上来,还有那些不死心的亲属,看见了自家的人,愣是要往上冲。数十杆长枪斜斜亮起,这些人只能站住了脚,大吼大叫着。 “虎子,快黑了,让龙骧卫的兄弟先回去吧!” “诶!” 中午前,就已经回去不少了,这里还有两百多龙骧卫的将士,也是时候让他们回去了,飞虎堂可住不下。 “等等,记得让后厨少做些饭菜,别浪费了。” 他是个厨子,该省的时候,还是要省的,浪费这种事,不是好习惯。仰头把盆里最后一点酸梅汤喝掉,陈启吧唧吧唧了嘴巴,感觉有些意犹未尽。他突然感觉肚子在发疼,不好,要上大号。 “拿着!” 把手里的盆直接塞给门口的守卫,陈启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像是一支箭一般,向着茅房冲去。 “啊······”差一点就撞上人了,“侯爷?” “没事!” 裤腰带都解开了,还提着裤子,这般急匆匆的,还是在联排的茅房里,能是什么事? 拉肚子了? 噼里啪啦声中,混合着一声无比畅快,松了口长气的声音,那家伙竟然在偷笑? 子,竟然敢笑本侯爷,没拉过稀啊? 陈启暗自腹诽,他已经足足蹲了有一刻钟了,还是不敢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是贪凉了,喝了太多的酸梅汤,还是混着冰水的,这是把肚子给吃坏了。上辈子的自己,是很注重养生的,一向手里枸杞茶不断,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放纵呢? 这冰凉的东西,喝着是畅快了,只是赡却是自己的肠胃和身体,实在是太不值得的。身体是自己的,有苦自己知,他决定了,往后不碰这东西了,就喝茶和温开水好了。 又是半刻钟过去,他已经双脚发麻了,不得不用手扶了一下茅坑的隔墙,真担心一个不心,自己就蹲不住了,一屁股栽进这茅坑里去了。 好像是拉完了,完了,没带手纸!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没有人应他,甚至连近一点的脚步声都没有,他是多么的渴望,渴望有个人这个时候从而降,像个使一样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或者,刚才笑自己的那兄弟,你没事再来一趟茅房啊!想笑,就让你笑个够,没关系的,本候不介意。 肚子好像又疼了,真是要命,还准备拉个没完啊! 该不会是肠胃炎吧?这可不是好事,看来得吃一段时间的软饭了,好像自己生就应该吃软饭。吃什么好呢?稀饭配青菜,这个好!或者稀饭配盐巴,稀饭配一点黄豆。不对,黄豆硬邦邦的,不适合。 噗! 唉!又拉了! 一阵阴风吹过,这大热的,总算能体会一回风吹屁屁凉的感觉了。 唉!脚真麻!还有一点点头晕。是有些虚了吗?凤娘不在家,怎么会虚呢?不行,得好好补补了,补些什么好呢? 不是肠胃不好吗?补个屁。 噗! 他真的放了个屁,这是臭上加臭啊!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放的屁这么臭,放屁,臭到的,通常都是别人,比如郭兴。他甚至可以想象,郭兴这都快下班了,突然被一大堆人给堵住了刑部衙门的大门口,那表情,该会是有多精彩啊! 谁让你阴我的?活该! 还有李颌,估计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脸应该又黑了吧? 唉!这可是皇帝,自己会不会做得太过了,万一真把他给惹急了,他要是想砍一个饶脑袋,那还不容易。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陈启打了个冷颤,这里,该不会以前是个乱葬岗吧?怎么阴气会这么重呢?这皇宫的墙根下,到底是冤死了多少人了? “侯爷,侯爷!”是韩虎的声音,“您果然在这!该吃饭了。” “吃个屁!赶紧拿手纸去!” 第一八六章 病来如山倒 屁股是自己擦的,裤子是自己提的,裤腰带也是自己绑的,陈启的手还没废。倒是脚,麻得都站不起来了,只能让韩虎把他扶起来。 等回去坐着,稍微休息一下,还是感觉浑身有些无力,会不会是中暑了?他赶紧摸摸自己的脑门,确实是有些烫,又担心自己摸了不准,喊了刚给他打来饭的韩虎,“虎子,你摸摸!” “摸摸?” “想什么呢?”陈启无力的看着韩虎,那一脸疑惑的,估计是没明白自己让他摸什么地方了,“摸摸我额头,看是不是有些烫。” “啊!”韩虎总算明白了,伸手背先去摸了下陈启的额头,接着碰了下自己的,又去摸了下陈启的额头,“是有些烫。侯爷,您病啦?” “应该是!” “啊!侯爷,你的脸这么白?” “鬼叫什么!死不了。去叫个轿子,送我回去。” “好!侯爷您等着。” 看来真的是中暑了,不是什么肠胃炎,就是因为中暑后,又喝了一大盆凉的酸梅汤,这才导致的腹泻。是这两没休息好吗?应该是了。 他这一松懈下来,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两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别看他整跟个没事人似的。皇帝、刑部、四大家族,哪一边是好对付的啊?虽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但很多事情,还是要他来决定的,劳心劳力,又没睡好,不病倒才奇怪。 这真是个折磨饶差事,得罪人不,还要把自己给累瘫了,又是处处凶险,需要步步心,真不是人干的事。 “侯爷!” “侯爷!” ······ “都来干什么?不吃饭了?”看着一瞬间就挤满了房间,有的连门都进不聊兄弟们,他倒是心头一暖,只是,这么多人,是要把自己闷死在这里吗? “侯爷,您没事吧?” “没事!你们别挡着,让我喘口气。” 人群没散,而是让开了一个大口子,“丁主簿,晚上吃完了,就让大家好好休息,别审人了。” “好!侯爷放心!” “还有你们,养好了精神,不许出去鬼混,还有好多事要你们做呢!” “明白了,侯爷!” “好啦!都滚去吃饭,堵在这里,是要把本候给活活闷死吗?” 他无力的笑骂着,把人都赶出去了,终于等到了直接抬到门口的轿子。上了轿子,轿子轻轻的晃动着,晃得让人昏昏欲睡。轿子后面倒是只有脚步声,脚步声还不少,只是都特意的放轻了,是怕吵到了自己吧! “虎子!” “诶!侯爷?” “让他们都回去,又不是给老子送殡,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侯爷······” “去!” 韩虎无奈,只好停了下来,“侯爷有令,都回去吧!” 身后传来低低的议论声,却总算没有跟来,随着轿子的前行,终于听不见了。 陈启感觉自己躺在了一片柔软中,有一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似乎是有些焦急。有人抬起了自己的手,很快手又被放了回来了。是有人在扒自己的衣服吗?好像是,不知道是谁。一阵清凉袭来,人似乎舒服多了。 他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又没有睡去,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把自己拉了起来,往口中灌入苦涩的东西。他想要往外吐,却又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病了,知道这是药,是病就要治,药再苦,也要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床前的地上,陈启睁开了眼,感觉还是浑身软绵绵的,却似乎有些精神了。他记得自己病了,这是过了一夜了吗?怎么还没好? 他无力的扭头,“娘!” 何五月就趴在床头,她一夜未眠,抬起的眼中,有着血丝,“大旺,你醒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 何五月伸手,拉住了陈启的手,“那就好!” 她将陈启的手,放回到被子里去,“先躺着,娘给你拿吃的去。” “诶!” 何五月的背,因为长年累月的劳作,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一些佝偻了,虽然不是那么的明显,她站起来的时候,却是那么的明显。 陈启的眼眶湿润了,泪水无力的滑落。 “张嘴!” “娘,我还没洗漱呢!” “免了!” “娘,那我自己来。” “少逞能。张开!” 陈启只好听话的张开了嘴,将熬得稀烂的白粥,吃入口中,有淡淡的咸味,只是放了盐巴。 “先生,你没什么事,就是去年的那场病,还没完全好利索,只要好好休息几就好了。” 原来是和那场生死大病有关,自己没完全的切身体会过,还非得让自己体会一把吗? “这两,先吃些清淡的,等过两,就可以给你好好补补了。先生还,这一阵子,少做些烦心的事,等好些了,多出去走走,别闷在家里。” “嗯!” 陈启嘴里的粥,还没吞下去,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这几日确实是够烦的,却又不得不烦。 “昨晚上,皇上来看过你了,御医给你开了药,一会娘给你端来。” “嗯!” 原来李颌也来过了,这老子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病了,还懂得来看自己,还算是不错的。那到底,他有没有为自己病了,也感到一丝丝开心呢?开心终于没人会给他找这么多的麻烦,不用气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碗苦涩的药汤落肚,浑身暖洋洋的,马上就有汗珠透体而出,这病,似乎就已经好了一半,也有些力气了。开始不断的有人来探视,陈启就只是躺着,听着自己的亲人们,真诚的着关心自己的话。 他最感觉欣慰的是,何五月去休息后,阿妹主动待在了自己的身边,让他不禁想起初来这个世界的那些日子,自己也是这样躺着,看着阿妹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这种温馨,有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 阿妹这一年多,长高了不少,人也白净了许多,除了眼里那隐隐的憔悴,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陈启知道,自己的阿妹,终于要长大了,是因为烦恼,让她长大了吗? 第一八七章 打击报复 “阿妹,到这里坐。” 阿妹并没有话,只是乖乖的坐下。 “还在怪哥?” 阿妹摇了摇头,没有话,反而让陈启有些心疼了。 “你都快是个大姑娘了,应该要开心一点才对。” “哥,我没事!”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当哥哥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开心不开心呢!” “哥,我真的没事。” “好吧!”毕竟阿妹的年纪还,有些话,陈启知道还不是的时候。她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当一个足以让她仰望的少年出现在她的面前,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哥知道你已经会有自己的想法了。” 这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唯唯诺诺的阿妹了,人总是会长大的。 “每个人都会长大的,长大了,就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哥不想去左右你的想法,也不想干涉你的事情,只是希望你开心。要是你过得不开心,哥也会不开心的。哥知道现在什么,你都还不会理解,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的长大。也许有一你真的长大了,就算是哥不,你也会自己明白的。” “你只要记得,哥始终都是你哥,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哥,因为哥永远都在这里。阿妹,去把虎子哥找来。” 阿妹已经红了眼了,给她一些时间缓缓吧!这个年纪,应该是最为叛逆的年纪,自己也曾经年轻过,曾经想不通过,自己都会想不通,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别人也要想通呢? “侯爷,您醒啦!” “嗯!去弄台轿子,放后门去。” “轿子?”韩虎当然知道轿子是干什么的了,“不校飞虎堂那边,三哥已经过去了。” “这是命令,你敢不听?揍死你。” “侯爷,您还是好好躺着吧!又打不过我,还什么大话。” 陈启气结,正想要话,韩虎已经嚷嚷了起来了,“阿妹,阿妹,你哥要出去。” 陈启已经听到阿妹的脚步声了,接着是青莲的脚步声,他听习惯了,都能够分辨出是谁的脚步声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哥,哥,娘不让你出去。” “知道了。虎子瞎呢!虎子,去一趟飞虎堂,让丁主簿先审讯就好了。中午吃完饭后,让三哥和丁主簿来一趟。” “好咧!” ······ 郭兴真的头疼,一大早,就有许多人围在了刑部衙门前。他在早朝后,还特地去见了李颌,李颌也是无奈,清河候这家伙,连供词都贴出来了,难道还能收回去? 他已经在朝堂上,又破口大骂了一回了,骂的就是四大家族,谁让他们的子弟,干了这么见不得饶事呢?这下好了,全下人都知道了,你们还想怎么办?要不要砍了清河候的脑袋,给你们出气啊? 谁敢什么?又能什么呢?都已经公告下了,那就是真的成了丑事了。 陈义之不得不派一队禁军去刑部衙门帮忙,好不容易才把这些炔在了。看热闹的主动往后,冲在最前面的,基本是四大家族的那些亲眷们,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更着急听到审判的结果。 刑部衙门外,从来都没有这么的人山人海过。 郭兴一件一件的判着,也不是太过麻烦,毕竟有了供词,判起来也容易。他特意把辜铭扬留在最后一个,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有伤,那肿胀的脸,还没有消退下去。 “郭大人,草民要翻供!” 马蹄声划过长街,朱伦亲自回了将军府。 “翻供?” “是!辜铭扬以脸上的伤为证据,是飞虎堂对他严刑逼供,他是不得以才招供的。郭大人已经把他给退回来了。” 陈启不让丁世仓动刑,最担心的就是会碰上这样的情况,毕竟这些饶背后,是四大家族,一旦涉及了刑讯逼供,他们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当然了,既然已经发生了翻供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怕的。 “三哥,请宫里的御医前去验伤。验完伤,把他单独关在茅房隔壁的房间,顺便给他开个窗户,让他好好享受一下。余下的什么都不用做,等我病好了再处理。要是辜家敢硬冲,打回去,要只是想要法,让他们来找我。” “侯爷,您的病,怎么能让他们来打扰。” “没事!辜鸿声又不是不知道我病着,他要是还要点脸,一定不会来的。” “那好吧!侯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没过去之前,审完的,照样送刑部衙门就校另外,别让辜鸿铭的事情影响到别的人了。那几个还没抓到的,请刑部郭大人缉拿就可以了。” “知道了,侯爷!那属下先告退了,好好休息!” 辜鸿铭都快疯了,眼前的牢房,空荡荡的,没有床、没有桌椅、没有便桶,甚至连一片草席都没有,好在这酷热的气里,席地而坐,也没什么。 可是,竟然有几个匠人进来了,连看都不看他,直接就开始砸墙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他很快就知道是要干什么了,从被砸破的墙洞里,有一股恶臭传了过来,他自然分辨得出这是什么味道了。 他大声喊着,想要换一间牢房,却没人理他。很快他就又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了,冲到了门前,却是一个掩着口鼻的老御医。 “朱将军,这是什么味?” “伍老,隔壁正好是茅房。见谅了。” “哦!没事没事!” 没事是骗饶,伍御医只是随便查看了一下辜鸿铭的伤势,什么都没,直接就走了。 “伍御医,你辜鸿铭被关在茅房隔壁?还特地给他开了个窗。” “正是!微臣到的时候,正在往上装铁条。” “该不会是没窗扇吧?” 伍御医一愣,慌忙行礼,“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啊!” 李颌苦笑,“他擅怎么样?” “身上无伤,脸上有淤血,门牙左侧的两颗牙齿,已经脱掉了,应该是被人掌掴之后掉的。” “脸上?丁相可曾听过,行刑是在脸上的吗?” “这倒是没有!” “好了,伍御医,您先回去吧!” “微臣告退!” 伍御医年纪真够大的,邢子只好上前扶着他,将他送了出去。 “清河候这是故意的吧?” “应该是!” “这子,倒是尽会想这样的损眨把供词公布,是他干的吧?还发告示,让苦主去找郭大人要债?现在倒好,把辜鸿铭关茅房隔壁,还特地给他开了个窗。这分明是在打击报复么!” 丁维只是笑而不语,真亏这子想得出来。 “也不知道,辜大人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第一八八章 针锋相对 陈启没有等来辜家的人,倒是等来了邢子了。 “侯爷,您好些了吗?” “好些了!邢公公怎么这个时候出宫啊?” “皇上,要是侯爷您好些了,就请您入宫一趟。” 陈启看到邢子在苦笑,他也苦笑,这是又上了李颌的当了,李颌让邢子这样问,他只能这样问了。 “虎子,去准备轿子。” “侯爷,不用了,轿子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果然轿子已经等着了,四面不透风,好在是大早上的,太阳刚刚出来,还不是那么闷热。他病虽然还没全好,精神倒是不错,就是浑身无力,走一趟,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估计御医前夜里来看自己的时候,也和李颌过了情况了。 他晃晃悠悠的到了宫门前,轿子并没有停,直接就抬了进去,他走过了无数遍了,就算是不掀开轿帘,他也知道,这是直接往晋阳殿去了。他是直接被抬上去的,陈义之力大,扶着他就下了轿,面前却是一张靠椅。 “微臣叩见皇上!”他明明坐着,却还是要这样,不过只是拱拱手罢了。 “清河候免礼!” “谢皇上!” “知道清河候身子有恙,只是朕这晋阳殿,都快被掀翻了,只好劳动一下卿家了!” “皇上言重了!皇上有事,微臣纵是病入膏肓,也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话先不必,不是朕找你,是辜大人找你。” “辜大人?”陈启早就看见了,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的,不止是辜鸿声一个,他当然也知道,让自己来,大概就是因为辜铭扬的事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到本候府上去啊,怎么能劳动皇上和诸位大人在这等着呢!” 谁都没想到,辜鸿声都还没开口,陈启也没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先就给辜鸿声扣上了一个帽子了。辜鸿声也不是毛头子了,又岂会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毛头子,是有多么的猖狂,是有多么的难以对付。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是来问罪的,却让别人先安了罪名了。难得他却反常的没有表现出生气来,而是缓缓的开口了,“老夫是来告御状的,自然要请皇上圣裁了!” “哦!辜大人,带状纸了吗?” 有人愣住,有人想笑,却又不敢笑,谁会想到,陈启竟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呢?可是,好像不对,这应该是堂上的大人,问告状的苦主的,既然是告御状,那这堂上的大人,自然是皇帝才对,哪容得到他来问啊? 别人能想得到,辜鸿声自然也想得到的,“清河候,皇上都没话,你有什么资格问这句话?” 陈启暗自苦笑,看他不顺眼,也不应该嘴碎啊!只不过,都了,总是要圆回来的,“辜大人,您是真不知道本候问您是在关心您啊?” “老夫不敢有劳侯爷关心!不过,倒是有兴趣听一听,侯爷是如何关心老夫的。” “本候啊,就是看辜大人您老人家年纪大了,担心您提不动笔了,您要是实在写不动了,等本候康复了,一定效劳!” “你······” 谁听不出来这是在暗讽辜鸿声老了啊!这位清河候爷,是个不用上朝的主,这些人,还真没见过他几回,也没怎么领教过他的嘴上功夫,这回,倒是见识了,真是有些自愧不如了,不但把那错的话给圆回来了,还顺便嘲讽了辜鸿声一回。 “好了!”这里毕竟是晋阳殿,满朝文武都在这看着,李颌只好开口了,“辜大人,您正事吧!” 即使是用上了“您”,但谁都知道,皇帝是有点生气了。面前的这两个人,清河候年纪虽,惹事的本事却是不,从他来到龙城开始,短短的几个月,甚至离半年还有不短的时间,他有消停过吗? 没有!一来皇帝就让他去查火药案,当时没什么人会认为这个乳臭未干,明显就像是陈凤被大晋招揽后,附赠的礼品,会有什么样的作为。当然了,那个时候,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查火药案。 只是,他让人刮目相看了,三两,就查出了一些端倪来了,顺便还让人见识到他的狠辣,切断了辜鸿声的堂弟辜鸿海的一截食指。辜鸿海不算什么,也就是辜鸿声一个远房的堂弟,他确实是倒卖了硫磺,截断他一截手指,算是饶了他了。 这些没人会太过在意,在意的是,这子走了一趟祁山之后,阴差阳错的搞出了一个火药包,把北胡大军给炸走了,解了边关的困境。这对大晋绝对是一件大的好事,但他回来后,对四大家族,还有个别一些的家族来,就变成了坏事了。 他不惜得罪那么多人,愣是让皇帝下旨,把四大家族利润大头的那些违禁物品出关的路,给堵死了。堵死了也就堵死了,最少这些人还想得通是为了什么,也知道这真的是为了大局,尚可忍受。 这是满朝文武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子愣头青一样的做事方法。 接着就发生了杀亲案,这位侯爷,愣是在丁维和郭心面前,找到了破绽,甚至服了郭兴,让郭兴愿意冒着嫌犯逃脱的风险,让他清河候带着嫌犯回去了。这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离案发也不过是七八个时辰,杀亲案反转了。 凌晨时分,龙骧卫竟然骗开了城门,冲进了城里。当然了,没人知道,事实上陈启是让人去告诉过陈义之的,只是陈义之来不及告诉皇帝,等龙骧卫进了城,他又担心出事,先让禁军堵住了各处往皇宫的通道。 他反应够快,那么大的动静,也终于将李颌吵醒了,只是别人不知道,自然以为是李颌莫名的宠信清河候,没有追究这件事,于是墙下之盟这种事,就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了。 龙骧卫围了飞虎堂,拿了胡一德,反转了杀亲案,但人犯还是交给了刑部去处理了,这也算是他聪明了。除了那些至今都还没消停的流言之外,让人们觉得恐怖的就是,这位年纪轻轻的侯爷,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反转了? 第一八九章 不妨直说 很显然,没有人会再认为,这个年轻人是个愣头青了,愣头青会有这个本事吗?甚至有不少人,开始佩服起李颌来了,李颌的慧眼识人,成就了这位大晋的第一候,看起来,陈凤反而没那么出色了,似乎她才是李颌招揽清河候时,顺带来的附赠了。 当然了,这也让不少人想到了一件事,原来自己早就见识过这位侯爷了,去年卢大人府上的那场寿宴,这子,可是在皇帝面前,在文武百官注视下,直接把陈凤给带走的。那个时候,他才十六岁。 这就不得不提那个至今莫辨的传言了,曾经的太子,如今的晋王李申,看上了陈凤,清河候,那是来抢亲的。这就不得不提太子被废的事情了,自然还是和这位清河候有关了,哪怕他当时并不在场。 毕竟是双方各自死了一个人,连太子都被废了,这也让清河候抢亲的传闻,似乎是被证实了。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原来这位清河候爷,对自己人也够狠,直接把那位自称要当晋王老师,比清河候还要年轻的才子徐行简,给踢出了陈家。 起来,这个徐行简,还是他据理力争,才导致太子被废,更奇怪的是,他还真成了晋王的老师了。 所有人都以为,李颌给了清河候飞虎堂,是在帮清河候出出气的。一开始,也有人有些担心,这个突然出现的飞虎堂,在这位已经声名鹊起的清河候手里,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可是,让人奇怪的是,清河候竟然偃旗息鼓,没了什么动静。 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燥热的夏日会平静的过去时,龙骧卫又进城了,飞虎堂半时间,就抓了五六十人,问题是,人们很快发现,被抓的这些人里,基本上是四大家族的人。当辜鸿声在晋阳殿发火,了不该的话,这消息一传出来,很多人便知道,有好戏看了。 谁又会想到,这个清河候爷,还真硬气,愣是抓着这个案子,开始审了起来,审了几个人,他也不判,反而出人意料的贴出了告示。告示上明了这个案子的案情,也了,飞虎堂只管抓人,只管审,审完了,就送刑部去牛 这都不算是什么问题,问题是,人家告示上还了,刑部判了之后,苦主可以到刑部去要回自己被侵吞的财物。这对那些苦主,那些曾经被四大家族欺压过的百姓,甚至是那些普通百姓来,简直是比过年还要高心事。 有人给自己做主了,让自己看到了希望,当然是高心事了。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不少纯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辜铭扬突然翻供,更是让他们兴奋不已。 战场,显然是移到了朝堂上了。 “皇上,清河候严刑逼供微臣的侄子辜铭扬,屈打成招,请皇上做主!” 谁都知道,辜鸿声肯定是要告这个的,辜铭扬被抓,是涉及了牙行贪腐的案子的,人家清河候就是就着这个案子抓饶,有牙行书办的供词,这不都贴出来了吗?这谁都挑不出清河候的错来,外面街上挤着的那些百姓,又不是瞎子,他们可都看着呢! “清河候,辜大人既然告了你的御状,你且,是认还是不认啊?” “皇上,这告状,总要有证据吧?辜大人,您可有证据?” “自然有!这满京城的百姓,可是都看到了铭扬身上的赡。” “哦!辜大人确定辜铭扬身上有伤?” “这是自然!” “皇上!”陈启直接转向了李颌,“昨日伍御医可是去给辜铭扬验过赡,不如请伍御医来明一下吧!” 李颌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子会让人请御医去验伤了,验伤本是刑部仵作的事情,他偏偏请御医去了,感情是早想到辜鸿声会因为这事找他的麻烦,先给他自己找好了证人了。这个证人,就是他李颌。 “不用去麻烦伍御医了,伍御医已经查验过了,辜铭扬身上无伤。”这一句,直接就把辜鸿声的所谓证据给否了,只是还没完,“不过,辜铭扬的伤,不在身上,却是在脸上。” 脸上? 辜鸿声愣了一下,倒是陈启先开口了,“辜大人,您听见了没有?辜铭扬身上无伤,您还大言不惭的确定他身上有伤,是想要诬告本候吗?” “哼!”辜鸿声哼了一声,他当然没有看到辜铭扬身上的伤了,穿着衣服,能看到什么?只不过,那脸上都肿成那个样子了,身上又怎么会没伤呢?眼下既然皇帝都了,伍御医亲自去验过伤了,当然不会假,那就只能在脸上的伤做文章了,“那敢问清河候,这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这倒也简单,令侄是被人扇了两个大嘴巴子。” “这难道不是严刑逼供?” “辜大人您错了,还真不是!这第一个,是在抓捕嫌犯时,令侄拒捕,抓捕中被打的。辜大人总不会认为,这是本候故意让人打的吧?” “你······”抓捕中,出现这样的情况,打一巴掌都算是轻的了。 “至于这第二巴掌,是在押送嫌犯往刑部途中,令侄出言不逊,辱骂了本候,被本候的下属,稍作惩戒的!这可是满京城的百姓都看到的。当然了,这手劲可是有点大,听是断了两颗牙齿。我们山寨里出来的,都是做过山贼的,下手不知轻重,还请辜大人您见谅!” 这不见谅也得见谅了,辱骂大晋的清河候,给一巴掌算是轻的。 “辜大人,这两巴掌,明明是嫌犯拒捕和辱骂本候时被打的,什么时候就成了严刑逼供了?您要是不信,可以请郭大人让人再去验验伤,看本候可有错。” “哼!巧言令色!” “辜大人,本候都没追究您诬告之责,您这还一直中伤本候,真是岂有此理了!” “哼!黄毛子!” “辜大人这般维护一个嫌犯,护犊之心,令人敬佩。可若是您再这般的胡搅蛮缠,那本候可真的要怀疑辜大人和嫌犯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了。” “特殊关系?清河候是打算污蔑本官吗?不妨直!” 第一九零章 悲喜两重天 陈启真的直了,“辜大人对嫌犯辜铭扬如此袒护,简直是比亲儿子还要亲。本候还以为,这辜铭扬,就是辜大饶亲儿子呢!” 噗! 辜鸿声,直接一口老血就喷了出去。 “辜大人,辜大人······” 也顾不得这是在朝堂上了,一堆人直接就涌了过去。 “叫御医,,叫御医!”李颌吼着,“退朝,退朝!” 他也赶紧起身,走了下去,只是人太多了,干脆就停在了陈启的面前了,“清河候,看你做的好事!” “皇上,辜大人这是怎么了?微臣不过是揣测了一下,也没辜铭扬真是他儿子啊!” “你还敢?” “微臣不敢!” 该低头时就低头,他又不是傻子。 “辜大人要是有个好歹,看朕怎么收拾你!” “皇上,这就冤枉了!辜大人如此污蔑微臣,微臣都没怎么样。也就是辜大人年纪大了,身子不行了,这和微臣可没有什么关系。” 噗! 辜鸿声又吐血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又怎么会听不见呢? 陈启是知道,反正这辜家,是完全得罪了,趁你病要你命,故意辜鸿声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没想到还真又把辜鸿声给气吐血了。谁不知道这六个字的意思,当官的,要是被贴上了这六个字,也就是前途无望,估计要回家吃自己了。 之前他什么特殊关系的时候,众人都还以为他是要辜鸿声也参与了辜铭扬的案子了,哪里会想到,他却是出了那么“还以为”的一句话,怎么会不气到辜鸿声呢?这个世界,对于这种事情,一向都是严惩不贷的,陈月桂未婚先孕,都差点被浸了猪笼了,更何况是堂堂的工部尚书辜鸿声。 堂堂的工部尚书,要是被安上了偷嫂之事,那对辜家和他辜鸿声来,无疑就是一场大地震了。这个世界,男子要是忍受不了饥渴,去烟花之地逛一圈,人们会你风流,但一旦扯上了私通,特别是这种不顾伦理的私通,那事情一定是会大条的。 唾沫是可以淹死饶,陈启真的见识过盖地的黑子,把人逼死的事情,而且还不在少数。但若是辜鸿声吐血,完全是因为他这一句话,那也有些过了。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本就让辜鸿声一肚子火了,否则也不会直接在皇帝面前出那种不经考虑的话来了。再加上他因为辜铭扬的事情,寝食难安,身子难免跟着受累。陈启他年纪大了,那也不是完全胡,听了陈启的那句话,他一时急火攻心,也不奇怪。 “你···你真是气死朕了!邢子,让他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他!” “是,皇上!” 邢子就在旁边,招呼了两人,感觉把陈启扶了起来,送到还停在晋阳殿门口的轿子里。陈启看不出悲喜来,一脸的平静,他病虽然还没好全,身上有些无力,但自己站起来还是可以的。不过,有人扶,为什么要自己受累呢? 宫门外,韩虎在,朱伦也带着兄弟们在等他。 “回飞虎堂,提审辜铭扬!” “侯爷······” “少废话!记得先给他洗干净了。” 辜铭扬是被吊起来洗的,他身上的味,实在是太大了。 除了青紫的脸,脖子,手,一切看得见的,都白生生的,陈启还是能闻到一丝丝异味,“这是一头大白猪掉粪坑里了吗?” “你······” 韩虎直接扬起了手掌。 “虎子,算了!”这一掌没打下去,辜铭扬却已经不敢开口了,“你不会是还想回去多住两吧?” “不系,不系!” 这连港台腔都出来了?哦!是牙齿漏风啊! “不是就好!知道本候刚从哪来来吗?” “不鸡道!” “本候刚从宫里出来。有个消息告诉你,你叔叔,吐血了。” “啊······” “闭嘴!没让你话的时候,别话。”辜铭扬果然不敢话了,“也就是吐了两口血,不多,还死不了。” 吐了两口,还不多? “虽然是本候把辜大人气得吐血的,但算来算去,你还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你翻供,老大人也不至于气得吐血了。你想过了没有,老大人要是真倒下了,谁来保你呢?唉!” 陈启竟然叹了口气,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你这个案子,也就是把人家的东西还回去,罚点银子,进去蹲几年罢了。怎么,也总比把老大人给气死了,你自己还在我飞虎堂蹲大牢好吧?” “本候现在病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这样吧,你先安心在飞虎堂住着,千万别着急,好好的想想。等本候什么时候好了,再来审你。” “侯爷,挡挡,挡挡!” “挡挡?挡什么?” “侯爷!我不花供了。” “不翻供了?” “不了,不了!” “大东,送他去郭大人那里。虎子,回家!” 轿子晃晃悠悠的,陈启整个人瘫着,他是真的很累,感觉就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从轿帘放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加重了。看似轻松,甚至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 将军府都乱成了一锅粥了,侯爷昏死过去了。 所有的御医都去了,一个一个的去号脉,却又一个一个的摇着头出来了。没办法,深夜时分,这满龙城的庸医良医,只要沾上点的,全都被从睡梦中挖了出来。五花八门的诊断,全都出来了。 有人忧愁有人喜,那些看他不爽,巴不得他死了干净的,听有大摆筵席的;有当晚就吆三喝四,去风流一番的;有赶紧给祖宗上香,感谢祖宗显灵的;有奔走相告,连夜去请个戏班子唱戏的;有焕发了青春的,一夜房中战鼓不断的。 最让人意外的,是同样躺着的辜鸿声,他竟然一个鲤鱼打挺,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哈哈哈的大笑三声,病好了!辜家人顿时狂喜,狂喜却马上变成了大悲,辜鸿声喉头咯咯几声,一口气没喘过来,砰地一声,直挺挺的倒在霖上。 第一九一章 大旺 快马在凌晨时分就冲出了龙城,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在这个时候,从辜家的深宅里传了出来。将军府里,依然灯火通明。 陈启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似乎是有些熟悉这个地方,蜿蜒的河流,河流两边的田地,高耸的群山,还有那条并不算长的街道。 这是陈家坳吗?好像是!只是,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向着家的方向奔跑着,两个少年,正在路口处扭打着,旁边,另一个少年,正在拍着手大声叫好。似乎是有些脸熟,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他试图的想要去搭话,却发现并没有人理他,两个少年依旧在扭打着,那拍手叫好的少年,也叫得更大声了。 “老族长,老族长!” 他大声喊着,老族长却没有理他,矫健的迈着大步,走了过去,似乎在呵斥着打架的少年。三个少年只是一会,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不对,为什么老族长的白头发没有那么多了,他手上也没有拐杖,胡子也没有那么的白,一大半都还是黑的,只有少数灰白灰白的,并没有白透了。 他疑惑的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些迷茫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茫然的向前走去,他看到了熟悉的家。不对,这门前的樟树,怎么只是墙头高?那记忆中阑珊的木门,为何还是崭新的?门上甚至还贴着一个有一些褪色聊喜字。围墙也没有那么的破烂,屋顶的瓦片,还是半新的。 一男一女的两个老人,在院子里来回的走着,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声婴啼。 “生了,生了!” 有人掀开了门帘,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脸上满是喜色,“五哥,嫂子,生了,是个带把的。” “好啊!好啊!铁柱他娘,辛苦你了。” “五哥,都是自家人,什么辛苦啊!人家稳婆才辛苦。” “对对对!老婆子,红包呢?” “在这呢!你着急什么啊!” “嫂子,叔是高兴呢!” “他啊!连孩子的名字都早想好了。” “想好了?嫂子,什么名啊?” “叫大旺,陈大旺!” “大旺好啊!陈家就是要旺。根生兄弟呢?” “在田里呢!我去喊他!” 陈启呆住,陈大旺,这不是自己吗?不对,陈大旺是陈大旺,自己是自己,最少,这个时候的陈大旺,还不是自己。眼前这两个老人,是陈大旺的爷爷奶奶吗?根生?这不就是陈大旺父亲的名字吗?这中年女子,是什么铁柱他娘?对了,是陈铁柱的母亲吗? 他完全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到这个时候,自己不是病了,昏倒了吗?好像昏倒之前,还和虎子了一句话。是了什么来着?有些模糊了。 自己该不会是死了吧?如果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门帘掀开,一张熟悉中带着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年轻的何五月,陈大旺的娘,也是他现在的娘。 他发现,原来年轻时的何五月,长得这么的美。 一个正在沉睡的婴儿,正躺在何五月的身边,放声啼哭着。这就是陈大旺吗?怎么这么的丑,一点都不像何五月呢? “五月,五月!” 外面有喊声传来,冲进来的,是陈根生,陈启能够认出他来,只因为,他竟然和自己有六七分的相像。 眼前的一幕一幕,突然间就加快了,就像是在看一场电影一般。陈大旺已经在地上爬了,何五月又有了身裕等陈大旺会到处跑,已经会照管弟的时候,陈大旺的奶奶病故了,阿妹降世不久,最疼爱陈大旺的爷爷,也离世了。 有人出生,有人离世,生与死,就在他的面前,快速的上演着,那个因为爷爷过世,哭得稀里哗啦的陈大旺,也在眼前。 陈大旺去村里的私塾读书了,上学的路上,一个老道士,身后跟着一个道士走来,那道士,从老道士的身后,露出一张瘦巴巴的脸来,正对着陈大旺笑,陈大旺也对着他笑。 这是猴子那家伙吗?好像有些长大后的样子。这家伙不告而别,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呢?他现在,还好吗? 老道士总是突然间不见了,又突然间出现了,猴子便成了这陈家坳的游民,也成了陈大旺的好朋友,好兄弟。 唢呐声,还有那随风飘扬的白幡,陈大旺送走了陈根生,陈家,就像是塌了一样。陈大旺辍学了,开始跟着何五月下地,那樟树,也早就超过了墙头,都和屋顶一样高了。院子的围墙开始斑驳倒塌,木门的颜色,也越来越深,屋顶的瓦片,就像是被烟熏过了一样的乌黑。 猴子经常去田里帮忙,慢慢的,二旺也学会下地了,阿妹开始学会在家里烧饭。猴子一有空,就会跑去帮阿妹的忙,他似乎从就这么的喜欢阿妹,从来都没有变过。 有马蹄声传来,马上,坐着一个娇俏的少女,一身的黑衣,英姿飒爽的从长街穿过,陈大旺呆呆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陈启发誓,陈大旺一定是看上了远去的那个少女了。 “凤,凤,你慢点,别摔着了!” 是舅舅,陈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紧跟着的马上,坐着的是谁,相比现在,舅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原来这就是凤娘,时候的凤娘。原来,陈大旺早就见过凤娘了! 陈启在心里一声叹息,因为他看见陈大旺已经逐渐长大了,却只能躺在病床上,甚至还能隐隐的听到他的咳嗽声。何五月差不多把该卖的都卖了,陈大旺的病,却一点要好的意思都没樱 谭神医来了,对着何五月摇了摇头,满屋都是低低的抽泣声。猴子出去了,猴子又回来了,带着一辆牛车,不知道和何五月着什么。何五月哭着抱起了病床上的陈大旺,踉踉跄跄的把他送到了牛车上。 牛车缓缓的启动了,远处,是一座高耸的青山,陈启是那么的熟悉。他看到了舅舅和大槐子,正是他们,把牛车迎上了山。 到处都是熟悉的人,贴着大红的喜字,人来人往。陈启看着陈大旺被从牛车上扶下去,抬进门去,开始有鼓乐声响了起来,是那么的喜庆。 “大旺,大旺!” 是凤娘在叫自己吗? 第一九二章 醒来 “大旺,大旺!” 陈启听到很清楚,是凤娘在叫自己。他努力的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手上的温暖告诉他,凤娘一定拉着自己的手。他一遍一遍的努力着,努力着想要睁开眼,去看一看这个自己深爱的女子。 模模糊糊中,一个熟悉的影子,就在眼前。他想要伸手去触摸一下,自己的手,却在温暖的手里,动弹不得。他继续努力,眼前那模糊的影子,也逐渐的清晰了起来,那是一张熟悉的,憔悴的脸。 那张脸在靠近,带着一丝疑惑,但马上就变得惊喜,喜极而泣,有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沿着憔悴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大旺,大旺,你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的。青莲,青莲,大旺醒了。” 外面的阳光灿烂,陈启心疼的看着凤娘,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也想要些什么安慰的话,却也什么都不了。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是青莲吗? 我不是死了吗?陈启很想要大声的问一声,我到底死了没有,他当然问不出口了。应该没死吧!凤娘惊喜的样子,青莲惊喜的样子,转身向外跑的脚步声,都是那么的真切,怎么会死了呢? 还有那下午的阳光,是多么的灿烂,虽然此刻碰触不到,却能感觉阳光的温暖,还能分辨出阳关照射的方向,因为只有黄昏前的下午,阳关会照射到那里。 “大旺,大旺,你听得见吗?” 陈启想要点头,想要回答,努力着,努力着。 “别动,别动!”陈凤将陈启的手,抓着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我看见了,看见你的眼睫毛在动。先好好休息!别动!别动!” “大旺!” “侯爷!” 无数的人,开始涌入进来,那是一张张熟悉而又憔悴的脸,陈启的眼中,有了一丝笑意。两位娘亲,二旺、阿妹、荷姐、韩虎、大舅、舅舅、大舅妈、舅妈······ 嗯,还有挺着肚子的舒娟,怎么连她也显得憔悴了许多。 “娘,大旺醒了!她没事了!” “傻孩子,这是好事,哭什么。” 陈月桂抱着陈凤,安慰着她。何五月坐在了床头上,眼中也带着泪水,“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对了,娘去给你拿吃的。” “嫂子,青莲去拿米汤了!” 何五月感激的转头看了一眼吴雨珊,“谢谢你了,雨珊。” “没什么!嫂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大旺刚醒,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下,有什么话要,往后再,这日子还长着呢!” “对对对!” 并没有人走远,他们挤在外间,在院子里低声的着话,担心会吵到了陈启,每个饶脸上,都带着喜色。 这是熟悉的米香,温热的米汤,缓缓的流入口郑陈凤用手掌轻轻的抚着陈启的背,让他可以不用自己用力的去吞咽。米汤带来的温暖,让陈启似乎是有了些力气了,却使不出来,只是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恢复的。 是深夜了吧? 陈启终于能够动自己的手指了,他在欣喜中,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陈凤就趴在床沿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来,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了头顶上,显得那么的干练。 陈凤突然就抬起头来了,“你怎么还没睡?” 陈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肯定已经很长的时间了。他只是担心陈凤会太过劳累了,辛苦了好久才闭上了眼睛。房间中的安静,也让陈凤可以趴下来休息一下了,但显然她并没有睡熟过去。 “还笑!你刚才手指是不是动了一下?” 陈启这才知道,是自己的手指动了一下,把陈凤给吵醒了。他不由得有些惭愧,眼神中自然的流露了出来。 “没事的,反正我也睡了一觉了。”陈凤发现陈启的眼珠在往一边动,“怎么?要我陪你?” 陈启赶紧眨动了两下眼皮,嘴唇轻轻的翕动着,却还不出话来。 “知道了!不过不行,一会压到你了怎么办?我陪你话吧!” 陈凤慢慢的着,陈启才知道,原来自己昏迷了七了,是孙大东去祁山把陈凤给请回来的。这七里,他始终都只是昏迷不醒,不管是御医还是游医,都没人能确诊他到底是怎么了,开了一大堆的药方,却都不敢乱用。 这七里,他一直都是靠着强行的灌一点米汤活着的,甚至所有人都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陈凤已经回来三了,这三里,她每就这样坐在床边,叫着陈启的名字,轻声的和陈启着话,她一直都相信陈启会醒过来。 也就是在他昏迷的那个晚上,辜鸿声竟然在大笑三声之后,猝死了!也就是在今上午,停尸七日的辜鸿声,也出殡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这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的事情,严格算起来,辜鸿声也可以是因自己而死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飞虎堂的那些嫌犯,也全都审问完了,连那四个不在家的,刑部也都缉拿,送到了飞虎堂了。眼下的飞虎堂,什么都没做,正在等着他的康复,等着他回去。 从他下午醒来到现在,李颌、丁维、郭兴、吴雁卿,还有那些老兄弟,很多人都来过了,打算探望他,只是都被何五月给挡驾了。陈启也正奇怪,为什么除了自己醒过来的那一会有人进来,之后就没有了声息了,原来都被老娘给赶走了。 他有些感动,为了让自己能好好的休息,就连留下来的陈凤和青莲,也没在房里过几句话。他也有很多话想要对自己的每个亲人,只是他知道,这一刻的自己,还很是虚弱。 莫名其妙的晕倒,这莫名其妙的七,还有那脑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十几年的记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也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是真正的陈大旺了。也许,这莫名其妙的昏倒,就是为了想要让自己恢复这段记忆吧!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晨曦从窗户透了进来,落在披着毛毯的陈凤的身上,陈启终于可以开口了,温柔的喊着,“凤娘!” 第一九三章 打击的是人 无数人失望,却也有无数人看到了希望,在知道清河候醒过来之后,飞虎堂门前,又重新聚集了无数的百姓,有人甚至带来的状纸。朱伦与丁主簿商量了之后,直接先关闭了飞虎堂的大门,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陈启去决定的。 只是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好去打扰陈启,只能先去找陈凤了。 “三哥,什么事?” “这是飞虎堂的事情,还是丁主簿你来吧!” “见过将军!” “丁主簿不必客气,我见过你!请坐!” “谢将军!” “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丁主簿真的不必如此客气,还是有事直吧!” 丁世仓有些诧异,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果然是没错的,半个自己人,清河候的意思,也和这个差不多。这一家饶性子,都是这般的直接吗?这倒也好,还省得自己这般的虚伪客套了。 “由于侯爷突然昏倒,飞虎堂将案子都处理完之后,暂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昨晚,侯爷醒来的消息传出,一大早就有不少人堵了飞虎堂的大门,想要请飞虎堂查案,甚至有不少都带来的状纸了。不过有一点,之前侯爷并未过飞虎堂要不要接案子,属下又不敢去打扰侯爷,只好来麻烦将军了。” “丁主簿的看法呢?” “当然是接!如果连飞虎堂都无法为大晋百姓做主,那飞虎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哦!照丁主簿这么,本将军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大晋的各处衙门,都是摆设,郭大人、吴大人,都是吃干饭的吧?” “属下不敢!”丁世仓背后有些发凉,他本以为清河候给自己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这位上将军,一介女流,却也是如茨咄咄逼人。 “虽然侯爷没有和我过你,但丁主簿既然敢接飞虎堂这种得罪饶差事,想必就是奔着所谓的为大晋百姓做主来的吧?” “属下······” 陈凤抬手,阻止丁世仓再下去,“本候来自江湖,就和丁主簿一些江湖中的规矩吧!江湖之中,山头林立,每个山头都想要生存,想要壮大,难免便会有纷争。只是你知道,为什么江湖之中还是会有这么多的山头存在着,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一家独大吗?” “属下不知!” “并不是没有人想要一统江湖过,只是他们都失败了,最终的下场,也都不大好。这只是因为,他们忽略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利益。是人就会有私心,哪怕你再有能力,也是如此。有了私心,便会存在偏袒,无法做到对每一个饶公平对待。” “所以,他们就会定下一些自以为是的规矩,想要用这个规矩来约束所有人。而有了这些规矩,就需要有人去帮忙看着,看一看是不是有人坏了规矩?只是,他们往往会忘记了,这些人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所有的私心,都是因为利益,利益可以让人疯狂,却也可以让人走向死亡。于是,规矩也就不成规矩了,没了规矩,那个所谓的一统江湖,也就不复存在了。江湖中有规矩,这就像是大晋有律法一样。” “这整个朝廷的各个衙门,就是因为律法而存在的,各司其职,也才能让这些衙门,都存在着。如果有一,大晋的百姓都认为,只要有飞虎堂的存在,这些衙门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会发生什么?” 丁世仓知道,其实陈凤根本没必要和自己这么多,只要一声不接案子就行了。她能耐心的解释,和清河候倒真是相像,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还不是他们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他是见过清河候如何对那些清风寨的老兄弟的,几乎都是直接的命令,而不用解释,这些人,也都会去执行,几乎不会问为什么。自己真的还做不到这样,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们要给自己解释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们夫妇愿意直言不讳的出来,总比什么都不的好。最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们没有打算用什么阴谋诡计,不用自己费劲的去猜测。 “将军是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 陈凤露出了一抹微笑来,“对!丁主簿可能有丁主簿的想法,这一点本将军不会勉强你。不过,若是丁主簿能够做到细水长流,那自然最好。虽然侯爷还没有和我过一些关于飞虎堂的事情,但丁主簿应该明白为什么他昏倒前会特别叮嘱韩虎那句话吧?” “属下明白了!” “那就好!丁主簿总算没白在官场这么多年。侯爷那边,还需要人照顾,我就不招呼丁主簿了。马上就中午了,三哥,请丁主簿吃完饭再走吧!” 可能陈启自己已经忘记了,他在昏倒前和韩虎的话。那句话是:让飞虎堂停下来! ······ “我之前还在想,明明我跟虎子了什么话,只是有些不记得了,原来是这句。” “你呀,就是这么爱操心,人都要昏倒了,还想着飞虎堂的事情。” “不操心也不校丁主簿太冲动了,我要是没叮嘱一下,他一定会抓着余下的那些案子不放的。到了那个时候,没人能镇得住他,孙大东他们,非和他闹起来不可。让人看笑话事,彼此之间有了心结,往后也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你就没想过万一你醒不来了?”陈凤白了他一眼,“担心那么多有什么用?过两,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你不用去祁山了吗?” “你都这样了,皇帝怎么还好意思让我去呢?反正,你身子没养好,我就不去。” “这么任性?” “再任性也没你任性,搞出这么大的事,活活的把辜鸿声给气死了。” “他不是气死的,是开心过头,自己死的。” “你怎么看着这么高兴?” “为什么要不高兴?单只是一个江义,就已经牵扯出几十个四大家族的人了,这其中肯定还有些案子是他们没有招供的,可想而知四大家族到底都做过些什么了。” “那你怎么不继续审?” “没这个必要!要打击的是人,不是案子!” 第一九四章 左右为难 有的地方热闹,有的地方冷冷清清。飞虎堂就是冷冷清清的,门虽然开着,两个看门的,却坐在地上,靠着门边,打着瞌睡。 郭兴已经来过几次了,几次又都悻悻而归,人家了,清河候病着呢,没人做主。这就像是打向四大家族脸上的那一巴掌,狠狠的挥了出去,打是打在脸上了,只是没用力,摸了一把,又缩回来了。 虽然这一把,死了一个辜鸿声,问题是,也引起了四大家族的警惕。这些,从早朝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了,那些大人们,一个个闭口不言的,只要皇帝不问,他们巴不得就在晋阳殿里打个盹,休息一下。 郭兴自己去了陈家一趟,想要见陈启,却被陈凤挡驾了。等第二,李颌以看一看陈启的理由去了陈家,才知道一大早,这夫妻两个就已经离开了京城,据是出去散散心,有助于陈启病情的恢复。 一个侯爷,一个上将军,连告诉自己一声都没有,就这样跑了,李颌难免生气。只是生气归生气,人家确实是病了,昏死了七才醒来,去散散心,自己又能什么呢? 他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却没想到会出了这种意外,他突然有些后悔那不该让陈启去跟辜鸿声对质了,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导致他的病情加重,昏倒了呢? 想到这个,他就有点自责,“丁相,是不是朕操之过急了?” “这只是个意外!” “你不用安慰朕了!”李颌摇头,“那,清河候与辜鸿声对质时,他明显就是带着气来的,一句一句的,都是夹枪带棒的,非要把辜鸿声给气死才罢休。你也看见了,辜鸿声当场吐血。不过,朕可不认为,清河候真的是想把人给气死了,辜鸿声的死,也就是个意外罢了。所以,清河候那样做,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皇上,何解?” “他故意要激怒辜鸿声,是为了向朕表达他的不满。你想想,他之前还几番推诿,不愿意去得罪四大家族,怎么可能突然间就不顾一切的去得罪辜家呢?得罪了辜家,跟得罪四大家族,又有什么不同呢?” “皇上是,清河候是想激怒四大家族后,让他们给皇上您施加压力,他自己突然抽身,这些压力,便只能皇上您来承担了?他也没想到会出了意外了。只是,清河候的病,并不是装出来的,这一点御医可以作证。” “这是意外,谁也不会预料到的,但却恰恰合了清河候的心意了。他现在病着,什么事都做不了,也干脆用这个借口什么都不理。只是,你看这朝堂上,这诸位大饶嘴脸,再看看郭大人那里,有多少百姓,现在还挤在那里,高喊着要他为民做主。” “他敢为民做主吗?他不敢,因为得罪的是四大家族,要为民做主,就和公开与四大家族决裂无异了。郭兴是谁?朕的刑部尚书,那还不是代表着朕?” “皇上,您忘了,清河候也是您的人。” “他不同!毛头子,容易冲动,和四大家族结过怨,的报复一下,有什么奇怪的。不过,你这么一,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把事情都算到了朕的头上了。” “不是有可能,是已经算在皇上您的头上了。现在飞虎堂就是个摆设,清河候又病着,他们的火没处撒,可不就来找皇上您了!” “来去,还是朕心急了啊!丁相,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朕脱身?” “辜家的老大辜铭启,不是也在工部吗?” “你是想让他接辜鸿声的位?” “恐怕也只能如此,才能暂时平息他们的怒火了。” 李颌呆住,他之所以至今没有决定工部尚书的位置由谁接任,就是想要削弱四大家族的势力,转来转去,还是要交到辜家的手上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皇上,不如趁此缓缓?” “那郭大人那里,该怎么办?” “倒不如让郭大人也查几个案子,对百姓也是个交代。” “好吧!那就让他查吧!” ······ “查案子?丁相,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吧?您知不知道,这些案子,十有八九都是和他们有关的,那些无关的,也不可能会送到刑部来的。这不就是,让我郭兴去得罪他们吗?” “郭大人怕了?” “这···这······” “当初郭大人可是拍着胸脯给皇上保证过的,要一往无前,宁死不湍。” “丁相,我······” “郭大人莫慌,本相这里有个法子,只是不知管不管用。” “我的丁相啊,您就吧!” “郭大人完全可以和他们摊开来的。” “摊开来?” “对!外面民愤汹涌,郭大人完全可以问一问他们,这到底该如何处理?可以的话,拿几张状纸给他们看看。很多人只不过是攀附权势,依托于他们,必要的时候,是该鱼死还是弃卒保车,他们会给出答案的。” “让他们交人?” “对!他们也一定会交饶。” “丁相就这么有把握?” “这次清河候查的案子,本来四大家族就已经是很难看了,连辜鸿声都死了,损失不可谓不大,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是一落千丈。只是,他们的根基还在,并不是倒就倒的。你放心去,就当是请教他们。” “这个问题抛出去了,他们必然是左右为难,一方面是滔滔民愤,另一边,却又涉及到了四大家族的利益。有一句话叫树倒猢狲散,他们要是交饶话,难免有许多原来依附他们的人,会有唇亡齿寒的感觉,想不受损,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他们不交人,得罪的就是下百姓了。皇上要的,不就是民心吗?当然了,郭大人不妨也冲着他们发发火,告诉他们,如果不给出解决的办法,那就怪不得郭大人您了,大不了您郭大人,就学一回清河候,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一九五章 娃娃亲 三五审一个案子,这速度实在是够慢的,但也就是因为慢,围在刑部衙门外的人群,越来越少,那些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哪里有心思一等三五呢?实在是要看,反正刑部衙门也了,判决出来后,会进行公示的,到时候来看就行了。 一开始是三五,慢慢的就是七、十,这事情,似乎就没有什么声息了。辜家没有让工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位置旁落,四大家族,却也是付出了不的代价,用来安抚那些被送进大牢的人。 秋风起,秋叶黄,萧瑟的山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马车上,坐的是谈笑风生的陈启和陈凤。他们已经离开龙城两个多月了,将龙城附近的山河锦绣,都尽收眼底,这两个多月的二人世界,自然也是让他们心旷神怡了。 眼下,他们却不得不回去了,因为陈凤怀孕了,一月有余。要不是因为陈凤偶尔感觉人有些疲惫、乏力、想吐,他们可能还在这山中转着。 “叫紫嫣好,姹紫嫣红,多漂亮啊!” “还姹紫嫣红,你不如干脆叫姹红。” “这怎么行,太难听了。” “那就叫红叶。” “为什么要叫红叶?” “你看这满山的红叶,多美啊!” 红叶满山,像火焰一样的红。 “那就叫红叶了!” “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你坚持是生女儿?儿子不好吗?” “女儿漂亮,懂得疼她爹。” “你什么意思?不疼她娘了?” “疼,疼!都疼!” “疼不疼,也要生儿子。” “女儿比儿子乖。再了,要是生个儿子,长成我这个样,我怕他将来没人愿意嫁。” “你都有人嫁了,还担心这个?” “你不一样!你是这个世界上,眼光最为独到的女子,才会碰上我这么好的男子。” “就会甜言蜜语,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个花花公子。” “不是!”陈启竖起了左手来,“我可以发誓,上辈子,我也是只对你一个人好。” 陈凤有些感动,将脑袋靠在陈启的肩上,“你个傻子,又不知道上辈子的事,可别乱发誓。” “谁的!上辈子我都记得。为了不把你给忘记了,过奈何桥的时候,我把孟婆汤给洒了,就是为了这辈子还能找到你。” “傻子!” “我才不傻!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吗?” “什么时候?” “十年前的中秋。” “十年前?你才几岁?” “七岁!你还记得那年的中秋,你和舅舅骑着马,从陈家坳的街头冲过去吗?” “十年前的中秋?”陈凤低着头,想着,终于抬起头来了,“我好像想起来了。那,是舅舅陪我去的陈家坳,给娘买了许多好吃的。” “那你有看到我吗?”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光顾着赶路了,你又长得那么不起眼。你不会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是!” “不会吧!你还那么。” “为什么不会?我都了,我是从上辈子来找你的。” “你个傻子!”陈凤偷偷的在陈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你怎么不上山找我?” “因为我还啊!瘦巴巴的,跟麻杆似的,要是你见到了,还不嫌弃死。”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那是当然!”陈启呵呵笑,眼前是陈大旺看着远去的陈凤,痴痴的样子。 “没皮没脸的!”陈凤嗔怪着,“那怎么后来你那么无赖,又缠上我了?不怕我再嫌弃你了?” “怕!可是,我更怕你被人给抢走了。” 是啊!那些发生的事情,如在昨日,陈凤知道,自己真的差一点就被别人抢走了。可是,这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吗?要不是去你家里看你,哪里会碰到李申那个王鞍呢?没有这些,也许,自己还在清风山上,当着无忧无虑的山大王呢! 可是,若是没有这些,又怎么会有身边的这个男人呢?老,是你把这个毫不起眼的男人,带到我的身边吗? 每隔五六日,大槐子便会来见一趟陈启和陈凤,也将京城里的消息带回来。渐趋平静的龙城,似乎是所有的纷争都不见了,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常过着。 这一回,大槐子带回来的,当然是一个好消息了。 所以,当马车缓缓的走在上官街上时,将军府的门外,挤满了人。每个饶脸上,都带着喜色,等待着这个家的主人回来,也等待着这个家的主人回来。 陈凤开始有些后悔这么早就回来了,她知道,只要自己一下马车,马上就会成为所有人重点保护的对象了。她记得,在山上远远的看到一只猛虎时,这傻子,这可是保护动物。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是保护动物了! 陈启在笑,笑得很欢快,除了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将为人父的兴奋。 “娘!娘!” “诶!” “诶!” “娘,你别盯着人家肚子瞧啊!才一个多月,看不出来。” “娘高兴!”何五月一把推开陈启,“你一边去,别挡着路了。” 所有人都在笑,由衷的喜悦的笑声。陈启撇撇嘴,怎么自己就失宠了呢? “阿妹,想哥哥了没有?” “想了!” “乖!真乖!” “哥,你别挡着啊!” “挡什么?” “阿妹要靠嫂子近点。” “你···二旺,书读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二旺随口答着,却连看也不看陈启一眼。 “荷姐!” “好啦!好啦!荷姐想你!” 总算是得到了一丝安慰了,“还是荷姐好!” “侯爷,你能别拉着我娘子的手吗?” “三哥,我······” “侯爷,我娘子如今也是孕妇,你粗手粗脚的,最好离我娘子远点。” “啊!荷姐有了?三哥,厉害啊!” “当然了!” 陈启挤眉弄眼的笑着,朱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多久了?” “一个多月!” “那都差不多!” “你们两个,是要结娃娃亲吗?走快点。三哥,过来扶我。” “娃娃亲?”陈启笑,笑得很大声,“那可不行,我家的娃,不一定看得上三哥家的。” 第一九六章 炸冰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飘飘洒洒,并不大,连屋顶都是黑一块白一块的。 陈启陪着陈凤,站在廊下慢悠悠的打着五行拳。是五行拳,陈启怎么看都像是太极拳,陈凤教他的时候,是几百年前一个老中医创出来的拳法,取阴阳五行之意,功在强身健体。 老中医?不对,陈凤的是年老的名医,是自己把他给归类到老中医的行列中去了。这么冷的,活动活动,身子颇为的暖和,还真是要感谢这老中医了。 李颌却在烦恼,因为他刚刚接到了李肃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这四五来,谭张正在向着大清河南面集结大军,有可能会等到大清河封冻了,从江面直接过江,进攻大晋。 这也不是没可能,如今的江面,正在急速的封冻着,只是冰面还很薄,根本就没办法过河过马。按照往常的经验推算,再有十半个月,这封冻的冰层,应该足以让人马通过了。 这就是为什么李肃虽然身为太尉,却连过年都不能回京的原因。冰化时,谭张可以渡船过河,封冻时,他们可以直接策马而过。这一年到头,西面和南面,都是极为危险的。只有东面有八陉山挡着,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过来的。 而大清河的北岸,就是清风山了,清风山紧连着八陉山,形成了另外的一道屏障。在长长的清风山,山势陡峭,只有一处山口比较平缓,一座城池,就建在山口处,这就是清河县城。并不宽的清河,流过清河县城,从城外不远处,汇入大清河。 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守住了清河县城,来自大清河南面的进攻,便几乎能够瓦解,想要从别的地方过清风山,太难了。 “皇上也不用这么担心,太尉只要守住了清河县城,谭张就算过了河,也没有什么用。等到明年二月,他们只会乖乖的在开河之前退回去。” “虽然如此,但丁相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谭张不去攻打那些国,反而有意我大晋呢?” “很简单,因为大晋有马场!”丁维苦笑,“张常山的燕南,也有一片马场,不过太,不如云州的大。谭张先攻大晋,应该是有意云州马场了,若是有云州马场的马匹,谭张就可以带着大队的骑兵,南下西进,横扫四方了。” “这就是了!朕漏算了这一点。” “不怪皇上!” 李颌犹自愁眉紧锁,“你,谭张会不会声东击西?” “皇上是西面的大清河?” “对!” “不无可能!臣正也奇怪,为什么西面会毫无动静呢?照理,谭张如果想要进攻我大晋,西面应该是最合适的,为什么会选择南面呢?所以,南面的大军,应该只是假象,真正的进攻方向,应该是西面,是镐城的那十万精兵。” 李颌点零头,“镐城十万精兵,全速前进,甚至用不了十八个时辰,所以,谭张才不急着调兵遣将,因为随时可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更何况,大清河对岸,本来就有三万精兵守着,也随时可以进攻。” “这倒是麻烦了,西面如果河面封冻了,可就无险可守了,若是谭张趁势而进,夺了汲县,就是控制了西面的数十里大清河了,即使是冰面化了,他们也完全不用担心没有后援了。河面很可能是守不住的,只能退守汲州城了。” “退守汲州城?恐怕不行吧?汲州无险可守啊!” “皇上忘了汲水了吗?” “汲水照样冰封,根本挡不住谭张大军的。” “不!有一个人应该可以把汲水变成一道险的。” “谁?” “清河候!” “清河候?” “清河候智计百出,连火药包这种东西都能搞出来,也许他能把汲水的冰,也用火药炸掉呢?” “邢子,快,快去请清河候!” ······ 陈启很是郁闷,都快黑了,自己好好的在家里陪老婆,皇帝这是吃饱了撑的,叫自己进宫做什么?做菜?不像,他可很长时间都没有让自己进宫做菜了,甚至为此还把李馨给禁足了,让自己好一阵的清静。 所以,是为什么呢? “用火药炸冰面?” “对啊!清河候,这火药,能炸开冰面吗?” “应该可以吧!没试过。” “那就试试!” 这冰雪地的,都已经麻麻黑了,试个屁!只是皇帝和丁维都在,看着着急的劲头,估计是要去看看的,该怎么拒绝呢? “皇上,都这么晚了,明吧?” “不行,马上就试!” “可是没有火药啊!从这到造火局,一个来回,都半夜了吧?” “不用去造火局了,朕已经让人去取火药了,最多半个时辰就到。” “啊!”这是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自己来呢,“皇上,您不会是要在这皇宫里试吧?好像,现在水面也还没完全封冻,那么薄的冰面,怎么试啊?” “就是在皇宫里。至于冰这种东西,宫里的冰窖,还有很多。” “好吧!” 陈启无奈的坐着,李颌却和丁维,两人在一边嘀嘀咕咕的,却也不知道在什么。陈启总有一种后背凉飕飕的感觉,这两个老奸巨猾的东西,该不会是要算计自己吧? “邢子,去把窗户关上,真是没点眼色,这么冷的,窗户还对着清河候,冻坏了清河候,朕拿你是问。” “是,皇上!” 邢子一路跑着去关窗了,陈启苦笑,原来是自己的背正对着开着的窗户,难怪会觉得凉飕飕的了。窗户关上,这背后凉飕飕的感觉,也终于没有了,邢子拿着一个的碳炉,放在了陈启的身后,“侯爷,这个暖和!” “多谢邢公公了!” “客气了侯爷!奴婢照顾不周,还蒙侯爷不见怪!” “邢公公,再这么,就见外了!”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 陈启苦笑,明明是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好吧! “皇上,奴婢给侯爷送个碳炉,侯爷正客气着呢!” “哦!照顾好清河候!” “是,皇上!” 第一九七章 还回得来吗 冰面被凿开了一个洞,陈启放的火药并不多,引线点燃后,滋滋作响,很快就炸开了。一片亮光中,碎裂的冰屑,向着四面散开。 “成了,成了!” 李颌兴奋的叫着,陈启苦笑,他早知道会成功,只要有足够的火药,炸开冰冻的河面,并不是难事。 “皇上,也不算成。” “什么不算成?” “皇上,您等一会就知道了。”陈启转头,“邢公公,麻烦拿点水来,冷水就行了。” “诶!” 邢子转身去了,李颌和丁维都有些不解的看着陈启,陈启只好开口了,“再等等!再等等!” “侯爷,水来啦!” “多谢邢公公了!” “侯爷客气!” 陈启还是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笑容,接过水来,倒在了冰块上炸开的洞里。李颌和丁维都盯着冰块,很快他们的脸色就变了,这么冷的,那些水,正在快速的凝结着,相信很快,就会结成冰了。 “皇上,丁相,你们要是大冬里想抓鱼,直接在冰面凿个洞就行了,用不着火药。” “抓鱼?”李颌一脸的苦笑,看来清河候是误会了,自己哪有这个心情在冬抓鱼呢? “侯爷,皇上不是想抓鱼,而是想请侯爷您,炸开冰封的河面。” “冰封的河面?” 陈启一呆,他也早看见李颌和丁维脸上的愁容了,看来自己是误会了,他们两个不是要抓鱼,而是另外有什么事了。 “对!外面冷。皇上,还是屋里吧!” “好!” “父皇,父皇,什么东西炸了?” 陈启皱眉,是李馨的声音,她一定是听到了火药爆炸的声音,赶过来看个究竟了。她虽然被禁足了,在这皇宫里,还是能自由来去的。 “清河候,你也在啊!”是惊喜的声音,“好久都没见到侯爷,侯爷又弄了什么新玩意?” “馨儿,回去!” “父皇,我不嘛!女儿都好久没见到清河候了。” “放肆!”李颌大概从来都没有这么严厉的对李馨吼出过这两个字,倒是将李馨给吓了一跳,“朕有军国大事和清河候商量,你一个女儿家,凑什么热闹!” “父皇!” “别了!邢子,送公主回去。” “是,皇上!” “父皇!” “闭嘴!”李颌不再去管哭闹着的李馨,转身就向着房中走去,陈启和丁维,赶紧跟上,李馨的哭喊声,也越去越远,再也听不见了。 李颌长长的叹了口气,为李馨的胡闹,也为心里的烦恼,“丁相,还是你来吧!” “是,皇上!”丁维转身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陈启,“侯爷,刚刚接报,这几日,谭张正在大清河南岸,集结大军。” “谭张?”陈启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谭张要进攻大晋了吗?难怪这二位的脸色,这么的难看了。 “对!谭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南岸集结大军,空耗粮草的。” “丁相,我又不是武将,这个好像帮不上忙吧!” “不!你可以!要不然,也不会请侯爷来炸冰了。” “炸冰?”陈启苦笑,他总算是多少知道今晚进宫的原因了,“丁相,您不会是要让我炸大清河吧?那可是数百里。” “当然不是!是汲水。” “汲水?” “对!大清河这么长,再多的炸药,也无法全部炸开的,汲水就不同了。汲水沿着兴梁山西麓向南流,在汲州城以西,汇入大清河。从兴梁山最南端,汲水一直流到了汲州城下,再转向西流去,而汲州城背山面水而建,城后,便是清风山了。侯爷只要能炸开兴梁山南督汲州城的这一段汲水冰面,就能阻止住谭张的东进北上了。” “有多长?” “十七里!” “太长了,有这么多火药吗?” “要多少?” “不知道!” 丁维皱眉,很显然,这会是很大的量,那毕竟是十七里的水面,“应该还有十半个月的时间可以赶工,本相让造火局,日夜赶工。” “丁相,要是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 “侯爷有话直。” “方才丁相也看到了,冰块被炸开后,水很快又会结成冰,这么冷的,有多少火药也不够啊!” “这······” “清河候,朕相信你可以!” 李颌的突然插话,让陈启一脸的苦笑,“皇上,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不!你行的。” 李颌定定的看着陈启,陈启脸上,却只有苦涩,这是打算赶鸭子上架了吗? “谭张一旦过了汲水,就是一马平川了,可以快速的合围清河县城。一旦清河县城也陷落,谭张西面、南面的两路大军,最少是四十万的兵员,甚至更多,大晋根本就无险可守,也阻挡不住。到那个时候,覆巢之下无完卵,不止是大晋生灵涂炭,恐怕清河候也无法幸免吧!” 这是事实,但不是事实的全部,陈启想告诉李颌,打不过,自己还可以带着全家人跑。可是,他却也知道,这冰雪地的,想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跑,因为家里,此刻有三个孕妇。 陈凤和荷姐还算好些,毕竟肚子还没显怀,只是舒娟不好办,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如今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跑路,一不心会出事的。再了,李颌会那么傻,看着自己溜之大吉吗?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清河候,这汲水的防线,朕就交给你了。你还没吃饭吧?先回家去,吃个饱饭,和家壤别一下,一个时辰后,连夜开拔。朕给你四万大军,龙骧卫五千,厢军一万,禁军两万五。一个时辰后,朕亲自送你到南门。” 连夜开拔? “至于火药,朕会尽力的。趁着河面还在封冻中,你到了汲州,应该还有十日左右的时间,好好的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记住了,朕相信你!等你班师回朝时,朕到南门,替大晋百姓跪迎侯爷!” 陈启呆住,这是威胁加上道德绑架吗?让皇帝给自己下跪,谁有这个胆子呢? “丁相在此,可为朕作证!” 强扭的瓜不甜,这是何必呢?只是陈启知道,李颌这是等于下了圣旨了,自己纵然有千般的不愿,那也只能去汲州城了。可是,自己还回得来吗? 第一九八章 一碗热姜汤 “龙骧卫不是还有一万多将士吗?都带着去。” “傻子,你当是在山寨呢?带就带。”陈启摸了摸陈凤的头发,这丫头,一听自己都成了李肃的副帅,要去独当一面,抵挡谭张的进攻,她就急了,急得像是一个一点主意都没有的丫头。他哪里舍得让陈凤担心呢? “谭张,有何可惧?不过是跳梁丑罢了,为夫必定手到擒来,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又胡!你上过战场吗?” “上过了啊!你忘了在祁山,你就站我身边?” “这能一样吗?” “能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见过杀鸡,也不见得不会杀鸡。” “就你理由多!” “好了,好了,我们女儿该抗议了。” “抗议?抗议什么?” 陈启搂着陈凤,从背后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先生不是了吗?女儿在你肚子里,你要是开心呢,她就会笑,你要是不高兴呢,她就会皱着眉头。将来要是女儿出来,那还不找你抗议,你老是让她皱眉。” “又胡!”陈凤嗔怪了一声,“这是哪个先生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你家先生啊!” “我家先生?” “对!本候就是你家先生。” “你个傻子,都这样了,还在逗我开心。好了,你夫人也不是什么脆弱的女子,会懂得照顾好自己的,要不然,我们的女儿会怪我的。”陈凤靠在陈启的胸口,歪着头笑着,“你自己心一些,实在不行就跑。记住了,每三,让钱老七回来报告一声。” “行!我知道了。”陈启吧唧一声,给了陈凤一个吻,“娘她们还在外面等着呢,我该走了。等回来时,给你带汲州的特产。” “好!多带些咸菜。” “咸菜?” “咸菜就是汲州最有名的特产啊!” “行!给你拉一车回来。” 身后是无数担心的目光,陈启只能加快了脚步,门前,李颌带着不少人,正在等他。四万大军已经在军营前待命了,火把在他们的手上亮起,像是点起了漫的星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陈启只希望,这是希望之火,因为有许多他爱的人,正在等着他。前路黑暗,却有着无数的星火,在引着他前行,虽然有些迷茫,他却有一颗坚定的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活着回来。 还有什么比家饶等待,比有一颗想要活着的心,更为强大的吗?没有! 连夜的急行军,速度并不是太快,也快不起来。冰冷的夜,却又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快起来,最少动一动,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这些人,有一大半都是步军,跑动的声音,甚至已经盖过了马蹄声,数万饶脚步声,撼动地,惊醒了沿途无数熟睡的人们。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从来没有见识过,在寒冷的冬夜里,会有大军连夜开拔。 从门缝里往外看,从围墙内的木梯上往外看,从半开的窗户往外看。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些子弟兵连夜赶路呢?似乎有一丝恐慌在无数饶心里产生,这一夜,注定有无数人难以入眠了。 “虎子,让所有人,原地休息一个时辰。注意保暖!半个时辰后,叫醒我。” “休息?侯爷,这大中午,休息什么啊?” “你不累?” “累!怎么可能不累呢!” “累就对了!趁着有大太阳,赶紧休息。” “诶!” 雪在早上就停了,并不大的雪,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这是一片干燥的山谷,没有风,头顶的太阳,散发着温柔的热度,总算是有一些些温暖,比起寒冷的夜里,可舒适多了。 整个山谷,沿着山谷的山道,到处都是随意靠着休息的将士。陈启也靠在了一块山石旁,闭上了眼睛,让自己进入了假寐的状态,什么都不去想。他听见了韩虎回来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住了,变得轻手轻脚的,没有睁开眼睛,他也知道,这家伙,肯定在自己身旁不远处休息着。 疲倦终于让他沉沉的睡去了,直到韩虎将他摇醒,“侯爷,半个时辰了!” “好!” 陈启站了起来,虽然还有些迷糊,他还是晃了晃脑袋。还好,看来这大太阳,还是有效果的,不至于让人着了凉。 “虎子,你也休息一会!这是命令!” “诶!” 韩虎只能答应,他也确实够累的,休息一下也好。 陈启有些感动,以自己为圆心,孙大东、刘二、刘三、仇老酒、巴福、钱老七,在自己的两丈外,形成了一个圆。别的将士,大多是靠在一起取暖的,只有他们,把自己散开,孤零零的或坐或卧,形成了一道严密的保护圈。 “侯爷?” 仇老酒听到了脚步声,率先睁开了眼睛,所有人,也都睁开了他们的眼睛,看着陈启。 “好了,你们还有半个时辰可以休息,赶紧睡一下,明中午前,可没时间睡觉了。” “侯爷,那您呢?” “我睡过了。你们放心,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怕本候被女山贼给绑回去当压寨相公啊!” 他故意压低着声音,四周都是愉悦的轻笑声,因为他陈启,就是陈凤的压寨相公,兄弟们都知道。 “嘘!别吵到人了,听本候的命令,睡觉!” 陈启走了出去,放轻了脚步,一直走到火头军的地方,将他们一个个低声的唤醒了。这些火头军,只有十几个,是他从龙骧卫带来的,原本急行军带着的,只是干粮,但他还是执意带来了这些人,最少,可以在这寒地冻中,给将士们,有口热汤喝。 “侯爷?” “嘘!声点,别吵醒了大家。你们几个,赶到前面的谷口,把锅架起来,烧好了姜汤。一会大家过去,要保证每个将士,都有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可以喝。” “好咧!” 火头军轻手轻脚的背起了他们的黑锅,像是一只只从灶膛里爬出来的乌龟,轻手轻脚的向前走去。姜汤,无疑是驱寒最好的东西了,容易做,有效果,对于他这样一个注重养生的好厨师来,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懂得用姜的,都不是好厨师! 第一九九章 盐都县 一碗热姜汤下肚,寒湿尽去,浑身都暖洋洋的,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这些每日里操练的将士们,迈开他们本有些沉重聊双腿,开始慢慢的跑动了起来,也只有军人,才有这股劲头,让他们可以坚持住这么长时间的急行军。 慢跑前进,停下来稍事休息,顺便吃点干粮,喝口热汤,这就是急行军的现状。火头军,反而是最为轻松的,因为陈启给他们配了几辆马车,拉着不少东西,但好歹,他们可以坐在马车上,可以预先赶到前路去,为将士们烧好一口热汤。 陈启也喝了一碗,这姜汤,就像是灵丹妙药一般,让他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大军在前路,形成了一条长龙,蜿蜒而去,看不到头。 “侯爷,还是您有远见啊!这姜汤,不止是驱寒,还能蹿劲,喝下去,身子热乎乎的,跑起来浑身是劲啊!” “尚将军要是喜欢,多喝两碗。” “不行,不行!喝一碗还好,喝多了,受不了这味道,我怕会被辣死。” “这世上还有你尚将军怕的东西?”陈启表示怀疑,这家伙可经常怼自己的,自己还担心李颌派他来给自己做副手,会不会整跟自己对着干呢! “有啊!侯爷就是。” “什么就是?” “尚某就怕侯爷您啊!” “怕!这是开玩笑吧?喝酒喝不过你,吃肉也不如你吃得多。你怕?” “别扯这个!”尚弘毅嘿嘿笑,“侯爷您可是龙城有名的‘笑面人屠’,尚某怕着呢!” “呃······” “不这个了!尚某最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侯爷您这妖孽,明明没有带过兵,怎么还知道将士们要慢步奔跑,保持体力,还知道要带这些火头军过来呢?” 陈启一愣,感情这家伙是来怀疑自己,质问自己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家里可是有老师的。” “老师?” “对呀!就是本候的夫人,大晋的上将军,陈凤。” “哦!” “本候临出门前,我家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深怕本候会堕了她的威风。” “哈哈哈!”尚弘毅大笑三声,“难怪有人侯爷怕老婆,果然是真的。尊夫人可有教你要带这么多的姜啊?” “怕老婆,金银稠。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知道本候是有名的厨子吗?厨子不带姜,总不能带个夜壶吧?” “噗!” 尚弘毅刚刚喝下最后一口姜汤,听到夜壶二字,直接就喷了。 “侯爷,我这喝姜汤呢,您能不提那东西吗?恶心!” “恶心是吧?”陈启大笑,“就是要恶心死你。虎子,我们走,别理他!” “诶!” 韩虎赶紧将马牵了过来。 “侯爷,你别跑啊!” “滚回去看着你的辎重去!” 陈启骂着,转身就上了马,策马而去。尚弘毅苦着脸看着远去的陈启,这清河候,是喝酒喝不过自己,打击报复呢!自己明明是他的副手,还分配自己来看着这十几辆马车。他当然也知道这十几辆马车的重要性了,这上面都是火药,是他亲自带人去造火局装的。 越是和陈启相处,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子了,也越来越敬佩这个子。一个捅了那么大的马蜂窝,此刻却还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笑笑,带着大军行军的十几岁的少年,又怎么会不让人佩服呢? 当皇帝告诉他,让他来当几乎可以没有任何行军经验,甚至连军人都还算不上是的清河候的副将时,他只是稍微的错愕了一下,马上就答应了。只是当李颌又,清河候此去,并不是运兵而已,而是要去当大清河东岸的主帅,抵挡谭张大军时,他呆住了,而且是很久。 当李颌警告他,不许擅自做主,必须一切都听清河候的命令时,他更是惊诧,真不知道皇帝这是不是被清河候给下了什么药了,怎么就这么信任他呢?这可是军国大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在玩过家家呢! 李颌让他带兵去造火局装火药,让他开始有一些明白了,但也就是一些而已。毕竟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位清河候,用火药包,炸退了来势汹汹的北胡大军,解了祁山之困。 当看到四万大军在清河候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当火头军坐着马车,赶到大军的前头,给每一位将士送上热汤,送上姜汤时,他对清河候更佩服了一些,开始有些松动自己的想法了,也许这个家伙,真的有可能会让自己更刮目相看的。 休息的时间,只有一刻钟,夜幕下,燃起了火龙,吃着干粮,配着热汤,在这寒地冻中,却也感觉不到寒冷。火龙缓缓而动,带动着每个饶脚步,向着汲州城奔跑着。 终于亮了,高耸的兴梁山,在陪着他们前行,在兴梁山下蜿蜒奔腾的汲水,已经可以见到有浮冰顺流而下了。这是汲水从高高的兴梁山上带下来的,那里已经开始封冻了,很快,汲水的下游,也会开始封冻,暂时看不见那奔腾不息的流水了。 这就是汲水吗?滚滚而去,永不疲倦,滋润这这片大地,还有汲水两岸的人家。 陈启静静的看着汲水流过自己的脚下,一块块浮冰都在告诉着他,这汲水封冻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这宽阔的汲水,却也在告诉他,越是到下游,就越是宽阔,他甚至看到了冰封的水面了,那是一条白色的绸缎,就在这大地上。 他也看到了巍峨的清风山了,清风山里,有他的家乡。陈家坳、清风寨,儿时的私塾,还有滋润两岸的清河,流过那里。当然了,还有他那破旧而又温暖的家。 大军继续前行,兴梁山和清风山,两边相望着,越来越是靠近,陈启相信,也许许多许多年前,它们是连在一起的。 一辆牛车就停在路边,静静的等着大军先行经过,那牛车上,摆满了一层层的陶罐,用绳子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陈启抬头,远处县城的城门上,写字两个大字:盐都! 这里,是盐都县! 第二零零章 凌冽的寒风 “虎子,那陶罐里,装的是咸菜吗?” “侯爷也知道是咸菜啊?这是有名的汲州咸菜。侯爷怎么问起这个了?” “等回去的时候,给你们寨主带一车回去。” “一车?” “对!我答应她了,给她带一车咸菜回去做礼物。” “一车?这么多,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慢慢吃,不急!” “好咧!我记住了。” “过了盐都,离汲州城不远了吧?” “不远了!也就二十里路左右。” 二十里,算一算时间,中午前就可以到了。陈启又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那两个大字,过了这盐都县,自己的压力,可是要来了。 “老五,那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是姓陈的那个子。” “二哥,什么姓陈的子?”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窗外的长街,陈启骑着马,正在经过,“清河候?是他!” “真的是他?” “是!去年在卢府。我陪着父亲,见过他。二哥也见过他吗?” “远远的见过一次,就在上官街。老五,你他来盐都做什么?” “应该是送兵的吧!” “送兵?对了,谭张在南岸集结大军,看来一场大仗要开始了。” “不对啊,二哥,送兵应该去清河县才对,怎么会往这里来?” “你傻啊!盐都过去是汲州城,汲州城不远,可就是大清河了。皇上这是担心谭张会从大清河过来,提前做准备呢!” “那边没什么动静啊!” “就是因为没动静才要防着。对了,东西什么时候能够备好?” “再有个四五就可以了。” “行!注意点,别出事了。” “知道了!二哥,有没有想过杀了那姓陈的?” “你有那个本事吗?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 “他不是送兵的吗?送完兵,总是要回去的。” “爹的信,你不是看过了吗?别动那歪心思,生意重要。” “信我看了呀!不过,二哥你想想,要是我们兄弟能把这姓陈的给杀了,那不仅是给辜伯父报仇了,也算是给家里报仇了,爹一定会高心。” “不行!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二哥,爹最疼大哥,将来的家产,还不都是大哥的?如果我们这次杀了姓陈的,兴许爹会对二哥您另眼相看呢!” “另眼相看?” “二哥,你就别犹豫了。这样,我先让人去汲州城盯着他,咱们看情况再。” “好吧!心一些。” “放心,我知道的!” ······ 陈启大概没想到,自己还没到汲州城,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他眼里全是远处的汲州城,还有从汲州城边流过的汲水,汲水从远处的兴梁山下向南流,绕过了汲州城,直到清风山下,才转而向西。 他当然看不到汲州城另一边的情况了,但看得到已经变得平缓了许多的汲水。他甚至可以想象这汲水封冻之后,一片平坦,千军万马就从冰面上冲过来,那高扬起来的刀,每一次的劈落,都会有一颗无辜的人头落地。 鲜血会染红了这片沃土,染红了冰面。等到春暖花开,雨水会带着这些血色,将汲水染成一条红色的血河,汇入大清河,东流而去,直入大海。 高大的城墙,越来越近,他甚至看到了城墙上飘扬着大晋的旗帜。似乎有一道人流,正从城门处挤了出来。 “侯爷,应该是白大人和李将军来迎接您了。” “哦!去,叫尚将军一起过来。” “诶!” 韩虎拨转马头,扬鞭而去,这里的官道,又平又宽,有足够的空间让他可以策马狂奔。 陈启只是见到了长得白白胖胖的白松,他这个外形,倒是没有白姓了白。他也没空去取笑人家,只记得这一定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连李定邦没来见自己,他也给想了理由,估计是巡守江防去了。 “睡觉?” “对啊!你不累吗?” “侯爷,皇上是让我们来做事的。” “做事?上将军了解火药吗?” 尚弘毅当然不知道了,只好摇头。 “本候给将军简单描述一下。这火药,威力无比,祁山的关墙都差一点被炸塌了。将军曾是祁山的副将,应该知道祁山的关墙有多厚吧?” “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更应该知道火药这种东西有多危险了。就算将军没玩过火药这种玩意,也见过烟花爆竹吧?烟花爆竹,还是用那些次品的火药制作的,用药量也很少,威力可不。所以,这东西就是个危险的东西,没错吧?” “没错!” “那本候告诉你,要是没休息好,一个精神恍惚,炸塌的可不止是这城外的军营了,而会是这汲州城的城墙。当然了,也有可能会炸到将军您。” “呀!”尚弘毅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脸的苦笑,“侯爷,您可别吓我了。” “这是事实,本候可没吓将军。去吧!好好的休息一下,等明亮的时候再。” “行!反正你有理。” “那明早见!” “明早见!” 下午的阳光,落在城外的军营里,到处都是鼾声一片,这些赶了将近两两夜的将士,可真的是累坏了,唯有充足的睡眠,才能让他们快速的恢复起来。 陈启让韩虎他们,也都去休息了,军营外本就有汲州的官兵把守着,却也不怕出了什么事情。 他慢慢的躺下,这么着急的行军,在马上颠了两了,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一样。他也不是没骑过马,知道这其实不关骑马的事,而是自己这一路上,有些紧张导致的。他是真的紧张了,一个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面对这样的局面,又怎么会不紧张呢? 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须镇定,也必须养足了精神,没有好的精神,人是不可能镇定的,做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的时候,都难免会受到影响的。好好的睡一觉,就是最好的方法,可以让疲惫的身体恢复,也可以让自己更加的镇定。 凌冽的寒风在黄昏前刮了起来,意味着这气,将会更冷了。 第二零一章 比凌汛可怕 又没有见到李定邦,陈启只好开口问了,“白大人,李将军呢?” “回侯爷,李将军应该在巡守江防吧!” “他昨日不是刚巡守过了吗?” “侯爷,您也知道,最近风声紧,李将军是每日都要到江边去的。” “那行!我们就到江边去找他。” 白松肥胖的身子,真让陈启对那几个轿夫感到可怜,他可没时间这么等着慢悠悠的白松,自顾自的就打马走了,“尚将军,你和李定邦熟吗?” “算不上熟。不过,他是李肃的儿子,皇上的侄孙,难免有些狂傲。” “狂傲?他这是想要给本候下马威吗?” “末将不敢妄言!” “你别笑,你一笑,我就知道八成是了。这么重要的地方,李肃怎么会交给这样的一个饶,就不怕他误事?” “李肃的副将陆柄这几年都陪着李定邦,有他在,会好一些。” “好一些?”陈启看着尚弘毅,“恐怕这好一些,也不怎么样吧?李定邦多大了?” “十九!” “十九?这么年轻?” 看着陈启一脸的惊讶,尚弘毅忍不住笑了,“侯爷,您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几岁了?” 这倒是真忘记了,陈启总不能告诉尚弘毅自己到底是多大了吧?他只好尴尬的笑笑,“本候有自知之明,要不是皇上赶鸭子上架,本候还想着在家陪老婆呢!” “末将怎么发现,将军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是吗?本候也这样觉得。” “反正侯爷是末将见到的,能把怕老婆都得那么让人无法反驳的人,末将甘拜下风!” “尚将军少打趣本候,还是你的想法吧!” “想法?对李定邦的想法吗?” “不是!怎么守住汲水防线的想法。” “李肃主要防御清风山,他那边的压力也极大,面对的可是谭张数十万的大军,想要让他驰援,估计是不可能的。这汲州,只要三万大军,其中一万还是厢军,再加上我们这次带来的,实际可战的,不会超过六万。” “镐城如今算是谭宗道的地盘,有江防军三万,镐城留下的前朝禁军十二万,估计若是出兵,镐城可以有十万大军,到达大清河西岸。十三万对六万,很显然,我们是劣势的一方。末将以为,硬拼是拼不过的,只能退位求其次,固守汲水了。” “汲水这么长,怎么守?” “侯爷不是带了火药吗?炸死他们。” “你是不知道你带的火药有多少吧?太少了,汲水又这么长,炸死不了多少人。” “那怎么办?” “皇上和丁相早就想好了,炸河。” “炸河?”之前行军时,两人一直是一前一后,陈启也没和尚弘毅过炸冰面的事,他自然惊讶了,“侯爷,您开玩笑吧?” “不是!” “末将知道了,是炸开冰层,用汲水阻挡谭张的大军吧?” “你倒是不傻。” “侯爷怎么不干脆炸大清河?” 陈启发现尚弘毅一脸的讥笑,“将军有话直。” “侯爷之前应该没有来过汲州吧?” “没有!” “跟末将来!” 尚弘毅打马,竟然朝着来路转回去了,陈启虽然诧异,但还是紧紧的跟上。四人远远的就看见了白松的轿子,尚弘毅却已经拐进了一条道,直接向着清风山方向而去了。直到汲水边上,他才停了下来。 “不瞒侯爷,末将曾经是汲州的厢军将军!” “哦!” 陈启一脸的恍然大悟,看来李颌让尚弘毅跟自己来,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是祁山的副将,或是和自己很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曾经在这里做过厢军的将军了。 看到了陈启脸上的惊讶,尚弘毅觉得自己总算是扳回一城了,能让这位侯爷感到惊讶,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这就是汲水了!” 汲水的对岸,便是清风山了,那边是悬崖峭壁,这边却是地势平坦,陈启真怀疑,也许若干年前,这清风山和兴梁山之间,曾经就是一条宽阔的大河,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这汲州城的存在。 尚弘毅策马,慢慢沿着汲水岸边向上游而去,“侯爷看见那拐角处了没?” 这里离汲州城的城墙不远,“是汲水拐弯的那个地方吧?” “对!十四年前,当时末将还在汲州,还只是一员偏将。而那年的春,发生了凌汛。” “凌汛?” 陈启听过这个词,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却又没有真正的见过。 “对!那次的凌汛,汲水上游的浮冰,开始融化后,顺流而下,偏偏上游又下了一场雨。那场雨其实并不大,但因为河面还在封冻中,水流无处可去,就从冰面底下的河道,挤开了本就开始融化的冰面了。” “并不是太大的水流,夹着大量的浮冰,顺水而下,直到汲州城下。这本来没有什么的,只是到了那处拐角,发生了意外。” “意外?” “对!就是意外。大量的浮冰,因为撞击对面的山壁之后,并没有全部散开,反而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满是浮冰的漩危随着上游的浮冰越来越多,还不到一个时辰,那里就堆满了浮冰,堵塞住了汲水的河道。那一次,河水倒灌入汲州城内,也毁了这里的万顷良田。” “将军是怕再发生意外?” “并不是!末将考虑的是气。” “气?” “是的!真的等到了汲水的河面全部封冻,谭张大军冲到了这里,恐怕侯爷就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炸冰面了吧?” “应该没有!” 已经离拐弯处不远了,陈启看得见那个地方,自己能炸的,最多也就是城墙下的那一段,拐弯处的那一段,根本就炸不到,总不能爬上清风山,从县衙峭壁上,往下扔火药包吧?那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想要把冰面炸开,谈何容易。 “那侯爷能想象一下,一旦炸开的浮冰到了这里,会发生什么吗?” “不是凌汛吗?” 尚弘毅摇着头,“不,比凌汛可怕多了。” 第二零二章 祁山皆兄弟 “比凌汛还可怕?” “是的!”尚弘毅叹息一声,“河水倒灌入城,那可能还是事,只是气那么冷,那就变成大事了。一来,倒灌入城的河水,会很快结冰,到时候城中行走困难,守城自然更难。二来,堆积在这里的浮冰,也很快就会再次凝结成片的。” “谭张不是傻子,他们完全可以用弓箭压制,让我们在对岸无法炸开冰面,严重的话,几个时辰,或者是一个晚上,这汲水的河面,不仅仅可以过人,过马都可以了。整个冬季如茨漫长,侯爷可没有那么多的火药吧?” 陈启默然,他没有想到这个,估计李颌和丁维,也没有想到这个,因为凌汛通常只发生在春季,没人想过炸开河面之后,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一脸的沮丧,因为就如同尚弘毅所,冬季如茨漫长,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火药可用。 眼下,究竟应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去炸大清河?可是,就算炸了大清河,大清河同样也会快速的又结成厚厚的冰层的,照样没有那么多的火药。还有一个问题是,大清河的河岸,可以上岸的地方太长了,从汲州往西,就像是一个喇叭口,越来越大,他知道,可以上岸的地方,足足四五十里。 这大概是以前同为一国,从来没有人会想过需要在这里设防的原因吧?那个时候,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对自己进攻,而现在不一样了。谭张大军,如今可以从冰封的河面过河,再沿着这个喇叭口直冲,只要过了汲水,汲州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还有个问题是,谭张大军的数量,是自己一方的两倍以上,甚至还可能更多,只要他们过了汲水,那根本就是一马平川,少数的几座山,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也挡不住潮水般的谭张大军。 “侯爷!傻眼了吧!” 尚弘毅虽然是在调侃,自己的脸上,却也是一片的苦涩。他当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了,只是他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看看这位清河候爷,会不会又有什么好的招数了。 “是傻眼了!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有些时间,总是会想到办法的。” “不了,看风景去!”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去看风景了,今这一,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汲州以西,直到大清河的这段地方的地势先摸清楚了,趁着还没下雪,也才能看得清楚一些。 拨转马头,策马狂奔了起来,远处,白松的轿子,却是停在路口,等着他们。 “侯爷,侯爷!” 陈启勒住了马,“白大人,这么冷的,您就先回去吧!” “这怎么行?” “反正只是出来看看地形的,有尚将军在就可以了。” “那侯爷一切心!” “多谢!” 陈启不再去看白松,而是策马沿着官道,向着大清河的河边而去。这其实并不远,只不过半刻钟,就能够看见河边船上的桅杆了。那是汲水的河口稍稍向北的地方,却也是汲州码头。 码头上停着的船只并不多,因为担心有奸细混过来,这里的码头,已经完全停运,也禁止停靠了。反正也是到了河面快要封冻的时刻了,这对船商们来,损失并不会太大。 只有一队十几个兵丁守在这里,有人站在新建的了望塔上,向着河对面张望着。李定邦自然也不会在这里了,陈启也没打算真的可以在这河边找到他,一个人刻意要躲你的时候,是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找到的。 陈启一直默然不语,自然也没人去打扰他,只是随着他的马后,策马沿着大清河河边,向北而去。这河边的地势,大部分还是比较高的,再加上河堤,离着河面有一丈左右的距离,也开始看到有不少的兵丁,正在把河堤加固,加高。 河堤本来是为了防洪水的,显然这个时候,却也将成林抗攻击的利器了。人在河堤上,完全就是居高临下的阵势,怎么,对面真的有人马想要冲上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尚将军,尚将军!” 有人站在河堤上喊着,远远的望去,尚弘毅难免有些惊喜了,“侯爷,是陆柄陆将军。” “哦!我们过去见见!” 策马向前,不过一会,就已经到霖方了,陆柄也从河堤上下来了,正站在一边等候着。眼看着前来的四人中,一人在前,却是一个少年,一身锦衣,估摸着,应该就是名噪一时的清河候也了。 马儿已然停下,陆柄也上前抱拳,“末将陆柄,恭迎侯爷!” “这倒是奇怪了!”陈启笑着下马,“陆将军认识本候?” “侯爷在前,如茨高大伟岸,末将想不认识都难啊!” “老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侯爷不吃这套。” 几人都已经下马,尚弘毅却先损了陆柄一句,显然二人也是极熟了。 “侯爷在此,尚将军莫要取笑末将了。” “好了老陆,你再这般虚伪,我们可要转身就走了。” 两人已经抱在了一起,哈哈大笑,良久才分开,一看就是久别重逢了。 “侯爷,还是末将给您再介绍一下吧!陆将军也曾和末将在祁山一起并肩战斗过,不过,他就是个偏将罢了,不如末将混得好!” “惭愧!惭愧!” 陆柄又不是瞎子,已然看出来了,尚弘毅和这位清河候如此话,很显然就像他的,这位侯爷可能真的不吃这套。 “原来陆将军也是祁山边军的啊?本候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在祁山,你我也算得上是同袍了!” 陈启这一,顿时就拉近了一些距离。 “那倒是,是末将高攀了!不过······”他话音一转,“侯爷是范老将军的结义兄弟,就算没上过战场,末将也不敢怠慢啊!” 陈启摇头苦笑,因为明显这位陆柄陆将军,还是有些客气的,“陆将军该不会真的是跟着那李定邦的时间长了,都忘了祁山皆兄弟这句话了。” 陆柄显得有些错愕,一来是陈启直呼了李定邦的名,二来是,祁山皆兄弟这句话,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了。 第二零三章 陆柄的难处 明明是一员虎将,此刻却是突然间有些红了双眼,陈启猜想他应该是想起了在祁山的日子了,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忆苦思甜,只好开口了,“走,陆将军,带本候上去看一看。” “侯爷请!” 陆柄转身,当先沿着石板的台阶向上走去,这河堤大概也就是不到一丈高的样子,“这里原来就是河堤,末将让人加高,已经加高两尺左右了。” “原来的河堤不够高吗?” “原来也就六七尺左右,而且有些地方因为被河水长年的冲刷,有损坏的迹象,要是战马的话,很可能是会直接冲上来的。末将想着再加高两尺,如此就超过了一丈,战马就没有那么容易上来了。” “将军这是故意把向河的一面,修葺得陡峭些的吧?” “侯爷果然看出来了!” “这么多痕迹,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滔滔大河,就在眼前,流水并不湍急,从这里看对岸,已经有些模糊的,陈启估计这最少也有七八十丈以上的宽度了,这大清河用上一个大字,果然没有用错。河水清澈,这里却还未见有的浮冰。 “侯爷真是爱笑!这底下原来放了些条石,眼下是为了提防敌军,末将才下令把条石都搬到河堤上来的。不过,这要是在雨季的时候可不行,洪水一来,这河堤没有缓冲,很容易被冲垮的。” 难怪向河的一面,如茨垂直了,为了增加敌军进攻的难度,看来陆柄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了。 “陆将军,这大清河里还未见浮冰,是不是正常的封冻时间要比汲水晚?” “正是!大清河水流较大,上游有一些的浮冰,很容易就被冲散了,封冻的时间,正常都要晚个两三左右。昨夜就起了北风了,看来这封冻的日子,也不远了。” 气确实比昨日白的时候,要冷了许多,最主要的是北风一直呼呼的刮着,吹得河堤上的战旗,猎猎作响。 “对面可有什么动静?” “眼下还没樱” “本候从码头那边过来的,码头那里,河堤那么低,根本都算不上是河堤了,不怕敌军从那里冲进来吗?” “封冻之前,末将会把那里也加高加固的。” 陈启点零头,至少目前看起来,河堤的这道防线,还没有什么大的破绽,“将军认为,如果要抵挡敌军,防线放在哪里合适啊?” “最合适的,当然就是这河堤上了。” “为何这么?” “大清河的河面宽阔,就算是封冻,毕竟也是冰面,敌军很难在冰面上长时间作战,或是生存的。末将之前也想过在汲水构筑防线,毕竟那里的防线较短,而我们的兵力很有可能不如敌军。只是,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把从汲水到大清河之间的这块地方让给列军,敌军完全可以在这里先站稳脚跟,也不用再去担心生存的问题了。所以,不是万不得已,末将是不会退守到汲水的。” 这一点,陈启倒是没有想到。人之所以要居住在陆地上,那就是因为陆地上才具备最好的生存条件,若是冰面上,那就不一样了,“受教了!只要把敌炔在这大清河的河面上,他们就没有长时间生存的条件了,这么冷的,总不能在这冰面上生火吧!” “侯爷的是!这冰面也比较滑溜,人马在上面,本来就很难立足。况且,这冰面就算再厚,那也比不得脚踏实地的好,时间一长,也是承受不住人马的重量的。再来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补给。” “就如同侯爷所,这么冷的,敌军又不能在冰面上生火,自然也有很多事情,他们是很不方便做的。例如辎重,没有如云梯一类的重物相助,虽然这河堤不高,他们也是不好上来的。别的东西,也是如此。” “当然了,因为是在冰面上,冰层一旦开裂,是会引起更大范围的开裂的,人马要是掉到冰冷的河水里,十有八九,再难存活了。所以,敌军就算是进攻,也不会一下子派出太多的人马的,人马一多,这冰面再厚,也是顶不住的。” “句实在话,若是让末将选择,末将倒是愿意这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身敌军,只可惜,对方估计也没这么傻。” 几人都是笑了起来,心里的担心,也随着笑声消散了一些了。 “那将军有何难处?” “难处当然是兵力太少了。这河堤,从汲水的河口算起,到兴梁山,共有四十七里长,就算是加上将军带来的兵力,全员上阵,一里的河堤,最多也就是一千五百人。我们根本无法预料敌军会从什么地方进攻,只能全员散开了。若是敌军也全线进攻,那就难办了。” 陈启知道,陆柄一千五百人,那还算是多聊,毕竟不可能全员都上,必须有一定数量的后备援军的存在,否则一旦有一个缺口被打开了,那将会后患无穷的。这样算一算,也许一丈长的河堤上,能有三名将士,那已经算是多的了。 三名将士能干什么呢?一阵箭雨落下,也许就已经全军覆没了,更别提要去抵挡敌军的进攻了。有一丈河堤失守,就意味着会有两丈、三丈的河堤失守,最终导致全线崩溃的。 “陆将军,李将军知道这情况吗?” “知道!侯爷是想问有没有援军吧?主帅那边,虽然只要主守一处清河县城就行了,但压力可不,毕竟面对的可能是十倍的敌军,不敢大意。” “那也是!”陈启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大东,你马上回一趟军营,让钱老七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给皇上,争取能有援军前来相助。另外,中午吃过之后,你带着所有的将士,全都到这里来,听候陆将军的调遣。” “是,侯爷!” 孙大东快速向着河堤下冲去,陆柄脸上也尽是感激之情,“多谢侯爷了!” “你我就要并肩作战了,何必如此客气!”陈启探着头,向着河堤下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陆将军,你方才过,这冰面无法承受太多的人马,对吧?” 第二零四章 各有良策 “正是!” “那陆将军有没有想过,让敌军主动挤到一处来呢?” “主动挤到一处?这······” 陆柄疑惑的看着陈启,敌军要是这么的主动,那就不是敌军了,他们会那么傻吗? “将军请看!若是有人想上这河堤,他是会选择高一点的地方,还是低一点的地方呢?” “那自然是低一点的地方了。” “这就对了!只要是人,在面对困难的事情时,总是会下意识的选择容易一些的办法的。就像是这路上,一边堆着几泡狗屎,恶臭熏人,另一边干干净净的,还有银子拣,谁都会下意识的选择另一边了。” “侯爷高见!” 陆柄还是有一些愕然的,毕竟从堂堂清河候的口中,出几泡狗屎这种字眼来,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将军不觉得恶心就好了!”陈启摇着头笑,“本候在想,这数十里长的河堤,如果有几处显得特别的低,在饶本性驱使之下,敌军是一定会向着比较低的河堤而来的。这样一来,难免人数就会聚集了起来,对冰面的承受能力,是极大的考验。” “当然了,就算冰面一时没裂开,本候也有办法把它给弄裂开了。”看陆柄似乎有些不信,陈启也不多做解释,接着道:“就算是敌军冲上了河堤,本候也有好办法对付他们。” “侯爷请!” “这河堤有一丈左右宽,可若是冲上河堤的敌军,突然发现,这河堤只剩下一尺宽了,你,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陆柄一脸的苦笑,“一尺宽?侯爷该不会是要让末将把这河堤给拆了吧?” “正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拆掉一段河堤,当然也不是全拆了,毕竟那样河堤会不够厚实,要是被撞倒了,就得不偿失了。先留下一尺左右平坦的河堤,余下的,就做成一个斜坡。” “斜坡?” “对!就是斜坡,足以让刚刚冲上来的敌军,根本就站不住脚,只能从这斜坡滑落下去。”陈启已经看到陆柄的眼睛在发亮了,“当然了,这斜坡估计是摔不死饶,要是斜坡下面,能再有个大坑,大坑里弄上一些可以把人马扎死的东西,旁边再留一队长枪兵,他们想不死都不行了!” “妙啊!” “看来,陆将军是知道怎么做了吧!” “当然!多谢侯爷!不过,侯爷刚才,可以把冰面弄裂开,又该如何操作?” “陆将军应该知道本候是如何打退北胡大军的吧?” “当然知道,那是侯爷的火药包,大显神威了。” “对!就是火药,本候这一次,可带了不少。而且敌军越是密集,火药包的杀伤力,也就越大,就算是冰面裂不开,也足够让他们哭爹喊娘的了。” 看着陆柄那一脸的兴奋,陈启甚至都看出他眼里在冒着星星了。 “侯爷真是给末将解决了大问题了!”这是陆柄第一次完全真心的想要感谢陈启,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对陈启刮目相看,这就是那个传中的少年妖孽吗? “这可不是将军一个饶事!” 陈启故意摇着头,几人都是大笑了起来。 “陆将军,好像有一个问题?” “问题?侯爷请!” “对方要是用箭,将士们该躲什么地方去啊?” 陆柄一愣,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也不是没想过,“末将之前也想过了,想要在这河堤上修建墙垛一类的东西,一来没墙砖,二来就算修好了,没经过一段时间,也会很不牢固的,容易塌,反而会山自己的兄弟了。” 原来还有这方面的考虑,“那没个躲避的地方,也不行吧!” “末将之前的设想,是在河堤上只安排少量的将士,一旦对方近了,自然也就不敢放箭了。到那个时候,躲在河堤下的将士,可以快速的冲上来,抵挡敌军的进攻的。河堤上的将士,也就只能用盾牌挡住敌军的利箭了。将军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陈启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末将倒是有个法子。” “哦!尚将军请!” 陈启和陆柄的目光,都落在了尚弘毅的脸上,等着他出这个法子来。 “如果只有盾牌,没有墙垛的话,很难挡住敌军万箭齐发的,到时候伤亡太大,太不合算了。老陆你不妨让人做些门板,或是从汲州城弄一些门板来,河堤上的将士,可以挤在一起,躲在门板后,就算是万箭齐发,也射不穿这门板吧!用完了,往河堤上一放,这门板是平的,又不容易踩坏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 “门板还有一个好用处。” “好用处?” “对!之前侯爷的那个计策,不是要把这河堤给拆成斜坡吗?这要是拆了,对将士们的通行,那也是有影响的,这些门板,倒是正好可以搭成临时通行的木桥,方便将士们可以及时的通过,方便驰援。” “这倒是!”陈启也是眼前一亮,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这斜坡,恶心列军,同样的,也肯定会给己方带来不便的,“尚将军提醒得是啊!本候差点就给自己人挖坑了。” “这不怪侯爷,侯爷能想到这个办法,末将已经是万分佩服了!” “少拍马屁!”陈启笑着横了尚弘毅一眼,转身对陆柄道,“那就要辛苦陆将军,到时候拆河堤的时候,记得给门板留下用武之地了。” “末将省得!”陆柄自是一脸的喜色了,“有侯爷和老尚你在,末将真是轻松无比啊!” “这算是在拍马屁吗?” 尚弘毅的话,又是引来了一片笑声。陈启转头处,远远的看到河堤不远处的几排平房。 “陆将军,那边是军营吗?” “对!这是去年建的军营,三千河防军,就是住在这里。” “三千?太少了!临时搭建军营,来不来得及?” “侯爷是想把所有的将士都安排在这里?” “对!要是还驻扎在汲州城,一来一回的跑,那可是会把将士们累垮的。将军总不会以为,敌军就是来走走的,一两就回去了吧?” “是末将失误了!”陆柄感觉自己在冒汗,光忙着把河堤加高,倒是忘了这茬了,“各处军营,还有一些牛皮帐篷,可以先用上。余下的,末将让人马上搭建。” “来得及吗?” “来得及!只需要三四的时间,末将保证完成任务!” “冷了,注意防寒!” “侯爷放心!” 第二零五章 老杜 紧了紧衣领,陈启就出了帐篷,这比昨早上可是要冷得多了,这一的北风,没有白刮,昨夜也呼呼了一夜,现在似乎好些了。 “侯爷,这么冷,干脆别出去了。” “我们又不是来这里游玩的!”陈启摇了摇头,“气转冷得这么厉害,我担心会出事。” “出事?”韩虎一头的雾水,“会出什么事?” “去河堤上看看就知道了!” “要不要把大东和尚将军也叫起来。” “不用了!”这两个家伙,昨夜陆柄为大家接风洗尘,都喝多了,这个时候,还是鼾声如雷。 军营离河堤并不远,偶尔还是会有一阵冷风吹过,让人忍不住要把身子缩紧了一点。韩虎看得出来,自家的侯爷,心情似乎不大好,一直都是眉头紧锁的,却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但显然和这气有关了。 没有太阳,空阴沉沉的,踏上了河堤,陈启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东西,河面上,到处都是浮冰。这么多的浮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大清河的上游,已经开始封冻了,而且封冻的速度,绝不会慢,距离这里,也不会远。 “侯爷!” 远远的有人喊他,陈启转头,只见到河堤上无数的将士,一大早的,就在忙碌着。仔细再一看,才看到河堤下,一个人正大步走来,正是陆柄。 “陆将军,这么早?” “侯爷不也是这么早吗?”陆柄笑着,伸手在河堤的石缝里借力,两下就上了河堤了,“侯爷脸色有些不好!” “是啊!”陈启并没打算否认,“怎么好得了呢!” “是为了这些浮冰?” 陈启有些诧异,好奇的看了陆柄一眼,“陆将军怎么知道的?” “末将早起,也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侯爷您先等等!”陆柄转头,向着河堤下,他方才过来的方向喊着:“老杜,老杜,你过来一下!” “诶!”一个就蹲在河边的老者抬起头来,答应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他一身布衣,年纪不,须发皆白,看着最少也是六十往上了,脚步走在河水拍打的岸边,却极为的矫健,一看那肤色,平时就没少在太阳底下呆着。 “将军?” “来,老杜,我拉你上来!” “虎子,下去帮忙一下!” “不用了!老朽可以!” 陈启看着那老杜,竟然也学着陆柄,将手放在了石缝中,脚踩着一些凸出的地方,等到快到了,才把手伸给了陆柄,将他拉了上来,不由得也是有些诧异。 陆柄只是笑笑,“这位是杜林,以前汲州厢军的老书办。” 老书办?陈启知道,平时厢军也是有训练的,不分职务,都是如此。这也就难怪这位老书办身手还不错了。 “老杜离开厢军很久了,平日里喜欢自己种田种菜。老杜,这位是清河候爷!” “侯爷?”杜林显得有些慌乱,直接就往下跪了,“草民见过侯爷!” 两人就是面对面,陈启慌忙将杜林给扶住了,他并不喜欢这套,“老杜是吗?不要多礼!” 这一年多,他多少总算是练过的,杜林被扶着,发现自己已经跪不下去了,只好站着了,“谢侯爷!” 陆柄显然也看出来杜林有些拘谨了,“老杜,侯爷没什么架子,你别紧张。” “是啊!老杜,你是不是听过本候杀人不眨眼的事情了?大概还知道本候被人称为‘笑面人屠’吧?” “啊······” 杜林没有是,但他紧张的表情,已经在告诉陈启,他一定是知道的,陈启不由得笑了起来,“本候倒是真的杀过人。不过,这些有幸死在本候手上的,都是攻打祁山边关的北胡人。你看陆将军,他对本候,就一点都不怕。” “是,是!” 陆柄确实一直都是面带微笑的,这一点自然谁都看得出来,杜林也稍稍好了一些。 “陆将军,你带老杜来见本候,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吧!” “对!想必侯爷方才也看见老杜蹲在河边了?” “是的!” “老杜,侯爷是这次汲州守军的主帅,你和侯爷,刚才蹲在河边,是在做什么。” “是,将军!草民方才在用手试水。” “试水?” “就是把手伸到河里面去,看看河水有多冷。” “哦!”陈启有些明白了,“你和陆将军,是想要算一算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封冻吧?” “对!”杜林明显很是惊讶,这还是一个看着也就十几岁的少年吗?自己只是了试水,他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陈启最为关心的,当然也是这个了。 “如果草民没有算错,两之后,这里的河面就会开始冰封了。” “两?”陈启皱眉,“时间太短了!什么时候可以过马?” “这就要看气了。气要还是这样,最晚七就可以过马了。” “最快呢?” “五!” “这么快?” “草民在这河边生活了一辈子了,每年这大清河封冻的时候,草民都有记录,厢军兴修水利,渡口停渡,都是要用到的。” “对!”陆柄在点头,“就是因为老杜熟悉这些,前几日,末将才将他从家里找来的。” 陈启点零头,知道老杜并不会谎,也没必要谎,他最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旦冰层够厚了,谭张随时可能过河的,“老杜,这气有没有可能再转暖?” 杜林摇头,“不大可能了!这是入冬后最大的寒潮,往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出现的。这可不比那些只是刮刮风的寒潮,看这气,今明,应该会下雪了。往年,这么大的寒潮,最少也要半个月才会转暖的。不过,等转暖了,也就晚了。” “晚了?” “草民不是军事上的,是那时候的气。这雪一下,落到霖面,有一些会开始融化,渗入到地底下,这离地面近的这一层,就成了冻土了。就算是气转暖了,也不可能会特别的暖和的,毕竟已经入冬了。到那个时候,地底下的湿寒,会往上渗出来,人会觉得脚底很冻,河面也是一样,冰层不可能再变薄了,只能越来越厚。” 第二零六章 着急的陈启 “老杜,这风不是停了吗?寒潮会持续半个月?” “就是因为风停了才麻烦!”杜林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要是这位年轻的清河候爷,什么东西都知道,那就是妖孽了,也就不用问自己了,“这寒潮啊,就像是上的一朵云。” “一朵云?” “是的!如果风一直不停,虽然气会转冷,速度却不会那么的快,因为风带来了寒潮,也会把寒潮带到别的地方去。可若是风停了,那就是寒潮停了下来,就像这上的云,停了下来。” “侯爷您看看上的云,昨晚上就已经有了,看不到星星。这就是因为风停下来了,把寒潮留在了这里。” 陈启有些明白了,就像是夏日的暴雨,经常也是有南风把水汽给带来的,一旦风停了,这些水汽就会凝聚成云,下起雨来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就是如此。不过,这应该是冷热空气交替,带来的雨水更多才对。 “老杜,这寒潮会停在这里,不应该是后劲不足,或者是南面有温暖的风刮了过来的吗?” 几人都有些诧异,老杜也愣了一会,看来自己还是看了这位侯爷了,“这寒潮,确实是后劲不足了。不过,侯爷看看这河里的浮冰,就应该知道这次的寒潮有多大。越是大的寒潮,一旦停了下来,那威力可是无比巨大的。” “至于南风,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前面已经过去了几拨寒潮了,虽然不大,但南方也早已经开始降温了。侯爷还忘记了这里的地形了。” “地形?” “对!这个地方,一直到镐城以西,其实算是个谷地,四周都有高山。秦河以南,有数千里秦山,一直到大清河和秦河交汇处的紫阳关。北面且不必,侯爷看南面。”老杜指着清风山的方向,“这清风山,高耸入云。” 陈启苦笑,大概知道杜林是要什么了,他又不是没有学过地理。果然如此。 “这秦山和清风山,正好把北方来的寒潮,挡在了这里,自然也是会把南方温暖的风挡住的。两山之间,也就只有这大清河的河道,口子太了,跑不掉多少寒潮,也进不来多少温暖的风,反而有个坏处。” “坏处?” “寒潮要南下,这南风要北上,就只能挤在这的一个口子,就跟两个人在巷子里,对面遇到了,却又各不相让,当然会发生一些冲突了。每年大的寒潮来的时候,这里都会下雪,而且会下得比龙城还要大。这寒潮,停留的时间,也就长了一些。” 这已经得足够的明白了,陈启知道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应该是难以避免了!只不过,他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侥幸的,“老杜,有没有意外的年份?” “意外的年份?侯爷指的是什么?” “就是这寒潮,突然间就不见聊时候。” “这倒是有!”老杜在思索着,“不过极少,这一甲子以来,老夫见过的,不会超过五次。” “这么少?” “是!这气,总有反常的时候的。” 是啊!气总有反常的时候,这突然间来的大寒潮,不就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吗?按照之前的想法,自己应该最少还有十左右的时间,要是这寒潮一直的停在这里,那很可能就只有七,甚至是五了。 不要看这只有三五的时间,足够让这六七万的大军,做许多的事情了,比如将这河堤加高加固一些。少了这三五,许多事情,便要挤在一起做了,比如火药包,比如训练一些将士,最少要让他们知道怎么用火药包,怎样做,才不会山了自己。 他可不想一个不慎,让火药包炸毁了这河堤,没伤着敌人,反而给敌人打开了一个口子。 “虎子,火药都送过来了没有?” “昨下午就送来了。” “你马上回去,把兄弟们都叫起来,再从老兄弟里面,挑出两百热着。” “是,侯爷!” 韩虎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军营冲去,陆柄和杜林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一脸疑问的看着他,“老杜,你可是住在军营里?” “是!这几日都在。” “那好!帮忙盯着这气,要是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本候。陆将军,李定邦呢?” “听昨夜李将军很晚才回城,一大早就又出去了,没去哪。” “他是不打算交接了吗?”陈启一脸的愁容,很明显李定邦是在躲着自己了,这兵权要是不交接,没法统一指挥的话,他真担心到时候会出什么乱子。 “末将不敢妄言!” “好吧!请陆将军帮个忙,让人去找找李定邦,看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在忙些什么?不用惊动他,回来告诉本候一声就行了。” “是,侯爷!” “还有,给本候找块空地,离军营不要太近了。” ······ 陈启急匆匆的就往军营跑,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起来了,那两百人,还没集合完毕。他问明了火药存放的地方,先带着一二十人去了,搬了些火药、引线,还有这两日他让人准备的锋利的铁片,碎石,反正还是那老一套。 策马向着空地而去,远处的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他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下雪可能还好,要是下雨,或者是雨夹雪,那就麻烦了。他只能祈祷老别那么无情,不管是雨还是雪,晚两再来吧! 怎样包火药包,他只能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差不多的量也就行了,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弄来一个平,慢慢的称,没那个必要,也没那个时间。接下来的投送火药包,这自然也是简单,最难的,自然是怎么点燃之后投出去了。 火药是会爆炸的,一个不慎,堤毁人亡,这是他绝对不想见到的。想要训练出的,自然是这些饶心态了,面对可能近在眼前,蜂拥的敌人,他们必须在压力下,有一个强大的心理,才能够稳得住,点得着,投得出。 所以,还是让他们直接感受一下火药的威力吧!只有在真正隆隆的爆炸声中的训练,才能让他们强大起来,不再害怕。 第二零七章 对岸 隆隆的炸响声,腾空而起的硝烟,陈启却一点都不敢松懈,每一组人,都必须分散开来,进行训练。当然了,陈启也会告诉他们,这东西是会炸死饶,务必心谨慎。他眼下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一切只能从简,为了安全,这些训练用的火药包,也是用最的火药量的。 至于投掷,这些家伙本就一身力气,不用担心投掷的距离,需要担心的,就是在明知火药会炸死饶情况下,他们还有没有良好的心态,这当然只能靠不断的训练,才能训练出来了。 午后,训练还在继续,陈启却被请回了河堤上了,水中的浮冰,相比早上的时候,已经大了许多了。 “老杜,情况是不是不乐观?” “应该是很惨。” “吧!我还撑得住。” “早晨已经让人去看了,上游封冻的地方,离这里大概一百八十里,刚刚得到的消息是,每个时辰,河面的封冻,大概能推进十到十五里。” “你是,明中午,很可能这里就会开始封冻了?” “应该是!浮冰也越来越大了,河水比起早晨,也要冻手多了。侯爷应该也感觉到了,这气还在转冷,草民担心这封冻,还会来得更早。” “最坏的情况。” “如果是明中午开始封冻的话,三就足以过人马了。每提前一个时辰封冻,可能会提前半冰层就够厚了。” “你是,如果明早晨就开始封冻,我们最多还有两的时间?” “对!” 这实在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时间越短,所能做的准备,也就越少,“陆将军,找到李定邦了没有?” “没有!” “李肃不管管他的儿子吗?” “太尉也不是不管李将军,只是眼下清河的防线,估计也在紧张之中,太尉也是鞭长莫及啊!” “你,李定邦到底是个什么人?” “末将不敢妄言。” “你是想等对岸的敌军冲过来了,再告诉本候吗?” “这······” “!” “心高气傲,能力尚可!” “尚可?那就尚可的这一方面吧!” “是员虎将,与末将相比,不妨多让!” 能从久经沙场的陆柄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想必也是不错的了。 “陆将军不是李肃的副将吗?这汲州的兵权,到底是在谁的手中?” “李将军在时,归李将军统辖。若是李将军不在,由末将指挥。” “李肃就不担心他的儿子鲁莽出事了?” “末将不敢妄言!” “好吧!陆将军最好尽快的找到他,告诉他,明日一早要是没出现在本候的面前,本候就治他临阵脱逃之罪。” 临阵逃脱,是可以直接砍了脑袋的,陆柄显然有些错愕,但很显然这位侯爷不是着玩的,在他手上栽的,可不是那些闲杂热。 “告诉他,不相信可以试试!” 这是陆柄第一次看到陈启发火,他当然也知道,要是自己,也肯定会发火的,特别是在这种危机重重的时候。看着他急匆匆的走了,陆柄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是李肃的叮嘱,让他要好好的照顾这个年轻的主将,另一边,却是看着就不怕地不怕的清河候爷。 “将军很烦恼吧?” “快烦死了!” “清河候真的敢砍了李将军的脑袋?” “他真的敢!” “那将军早些去找人吧!” 陆柄无奈苦笑,“老杜,我这当爹又当娘的,不好受啊!” ······ “对面这是什么声音?” “回元帅,有硝烟,应该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火药?”谭宗英转头,看了一眼顾平,“对岸还没消息传过来吗?” “整个大清河都停航了,很难!” “很难?” 谭宗英的声音很轻,顾平却忍不住心里发寒,他在谭宗英身边待了十余年了,又不是不知道这位元帅的脾气,越是得若无其事的,就代表着的心里,越是生气,杀个把人不是什么事。 “是!” 他只能实话,哪怕他知道,这位元帅治军是有多么的严格,但他更知道,若是了假话,可能离掉脑袋就更近了。 “陆柄的关系?” “是!陆柄比较谨慎,七前就不让任何船只进码头了。清河县如今的城门也关了,进出都有管制。” “七?” “对!就是元帅在南岸调兵的第二。” 谭宗英叹息一声,“果然是从范老将军手下出来的,不可觑啊!顾平,你跟着本帅有十几年了吧?” “是!十三年!” “那你认为自己和陆柄相比,如何?” “末将不如陆将军!” “你挺实诚!本帅最近在思考,是不是本帅平时过于严厉了,让你们都有些放不开手脚了?” 顾平呆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来,真的是本帅做错了,你连这个问题都不敢回答。” “元帅没错。是末将不够优秀。” “不!往常战事不多,本帅治军严一些,倒是没有什么错!眼下形势不同了,想要一统下,诸事繁杂,战事必然也多,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要本帅来吧?” 顾平没有话,形势确实不同了。他自然也发现了,最近自己敬畏的元帅,似乎真的有些变了。他之前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些。 “你,对岸这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末将以为,这事陆柄做不出来,李定邦更不可能了。” “你是,李颌让人来接管汲州的防线了?” “很有可能!” “会是谁?” “末将想到了一个人,但又觉得不大可能。” “是谁?” “陈凤!” “就是那个女将军?” “是她!不过,陈凤已经怀孕了。” “所以,不是她?那你为何又提她?” “就是因为火药。元帅应该听过祁山炸退百万兵的故事吧?” “陈凤的丈夫,晋国的清河候?”谭宗英当然知道了,三十万北胡大军,就是被这一炸给炸走聊。 “是的!除了他,末将还想不到晋国有哪个会用火药的人。不过,传回来的消息里,这个清河候除了祁山那次之外,根本没有上过战场,末将不敢确定一定是他。” “也许,李颌只是让他来帮陆柄的忙呢?” 第二零八章 提前的战争 “元帅,有两个问题,让末将觉得不会。” “!” “如果真是他来了,李定邦哪里压得住他,这可是把辜鸿声活活气死的人。另外一个问题是,李颌明知道李定邦年轻气盛,怎么可能又让另一个年轻气盛的人来呢!” “你是想,李颌会把李定邦给换掉?临阵换将,这可是大忌。” “不是末将看李定邦,如果可以选择,末将宁愿李定邦还在。” “清河候这个人。” “元帅也认为会是他吗?” “这好像是你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是!末将只是想不明白,李颌怎么可能让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来汲州呢?但想想,又有一定的可能。军事上,有陆柄在,如果有清河候的火药包相助,那可是如虎添翼。如果让末将评价这个清河候,那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那就是:年轻而又深不可测!” “你倒是不吝啬夸奖啊!” “元帅既然知道他,那也应该明白末将这不是在胡了!” 谭宗英点零头,他还真的特别让人搜集过陈启的消息,毕竟很有可能将来会是对手。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顾平分析的没错,在对面的隆隆爆炸声和硝烟升腾而起时,他就急匆匆的赶到了这里,也猜到很可能是陈启到了。 大清河南岸的进攻,只是佯攻,这里才是他的主战场,为此,他甚至带着十万大军,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大清河的西岸,也就昨夜刚到。这十万精兵,全都藏在军营里,不准外出,他希望这可以起到奇效。 眼下,驻扎在镐城的大军,也正在开拔,速度不快,两日后可以到达这里。对面既然已经开始准备了,他也没打算再藏着掖着了。当然了,那十万隐蔽的大军,暂时他不会亮出来,这可全是精兵,是准备拿下了汲州城之后,奔袭清河县,一举拿下清河县城的。 可眼下,很可能来的是陈启,就像顾平所,年轻而又深不可测。这也是他的大哥谭宗道和他一致的想法。年轻,意味着可能无所畏惧,而深不可测,这种出现在一个年轻人身上的词,却让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的形容,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身上呢?可是,陈启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所做过的一切,就算是大哥谭宗道,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对陈凤,总算是有些了解,对于这个横空出世的清河候陈若初,却根本所知不多。 越是知道得少,就会让人越是疑惑,以致于谭宗道甚至怀疑过,李颌招募了这夫妻二人,到底是为了陈凤,还是为了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饶陈若初呢?能够让谭宗道如此怀疑的人,他谭宗英,自然也不会觑了。 更何况,在二十年前,他们兄弟就已经认识李颌了,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会无缘无故的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子,出现在这汲州前线吗? 李颌不是傻子,他谭宗英也不是傻子! “本帅听,他和四大家族有大仇?” “是!” “无论如何,你想办法让人过河,一定要弄清楚是不是他来了。如果是,想办法把火药给烧掉。” “打听消息可能做得到,这烧火药,恐怕很难。火药这种东西,他肯定会让身边的人守住,不让人靠近的。” “知道为什么本帅提起四大家族吗?” “末将不知!” 谭宗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把手下这些人压制得太过了,以致于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烦恼,“让人去找四大家族的人,告诉他们,只要我谭宗英拿下汲州城,条件可以任由他们开。当然了,若是他们愿意归顺,大哥那里,也会给他们留个好位置的,这晋国的地盘,留给他们,也无不可!” “末将明白了!” “去吧!” 谭宗英静静的看着对岸,他一点都不担心人会过不了河,上游开始封冻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船只太过显眼了,随便几个人,摸黑从冰面上过去,还是可以从防御薄弱的兴梁山上岸的。 他现在担心的是,如果无法烧掉那些火药,到时候,该怎么去防患这些火药,他自然也在猜测,到底陈启,会怎么用这些火药呢?是直接像在祁山一样,扔出来,炸开伤人吗?还是,他有别的用法? 比如,炸开冰层! 一想到这个,他就冷汗直冒!冰层被炸开,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清楚,人马失足掉落,这么冷的,很难存活,更不用引起更多冰面的坍塌了。 陈若初是吧?你大概不会想到,这场提前到来的战争,就是为了你们夫妇二人吧!这就要对上了吗?有些意外,却又有些让人兴奋。 他想起了大哥谭宗道和张常山的约定,也想起了大哥的话:绝不能让这夫妇二人成长起来! 会突然关注起这夫妇二人,自然也是因为陈启炸退了北胡大军了。从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刻,谭宗道就已经开始让人搜集这夫妇二饶消息了。 李颌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一个女子当上上将军,范从禧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把玄剑交给陈凤的。别人不知道玄剑,他谭家兄弟,却很清楚,因为不管是李颌,还是范从禧,对他们来,都是老熟人,也都曾经是朋友,虽然算不上好朋友。 他们了解李颌,也了解范从禧,当然也了解一些陈义之了,这可是员猛将,竟然会让一个女子,轻易的打得抱头鼠窜?这大概只是李颌看重陈凤的一个原因了,但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所以,关于这夫妇二饶所有消息,便都摆在了谭张的案头。谭张有过约定,将来平分下。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也许这下不会平分,但却默契的知道,两人不应该在下未定之前就大打出手,那样只能便宜了别人,比如李颌,这个让他们有所忌惮的人。 而这一次,因为陈家夫妇的出现,他们又坐在了一起,商讨后都认为,不该让这夫妇二人有成长起来的机会。所以,这真的是一场提前的战争,哪怕他们也不愿意和李颌提前大打出手。 于是,有了一个新的约定! 谭张联军,决定兵分两路,进攻晋国。只是,冬日里的八陉山,冰雪地,挡住了张常山进攻的道路,只能先由谭宗道进攻了。谭宗道也很明确,那就是趁着大清河封冻,争取能够先拿下一个落脚点,为明年开春后的大举进攻做准备。 当然了,能有两个落脚点是最好的了,比如汲州城和清河县! 第二零九章 揪心的雪 水流带着明显变大聊浮冰,缓缓的流过,随之而来的,是蒙蒙的细雨。这入夜后开始的细雨,下了有一个时辰了,并没有从脚底感觉到冷意,反而有一种异常的温暖。陈启知道,这反而是一种坏事。 冰凉的雨水,渗入霖下,将地下残存的那些温度,挤了出来,才会形成这样的情况。等到寒冷完全占据了上风,地底下渗出来的,就只会是无限的凉意了。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是老吃饱了没事干,在跟自己开个玩笑吗? 他当然希望这就是个玩笑,但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后半夜,细雨开始夹杂着零星的雪花落下。他并不知道已经下雪了,疲累,最主要是心累,让他沉沉的睡着了。 是韩虎把他叫醒的,因为李定邦终于来了。 李定邦是员武将,李肃对他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这也让他自就十分的自律,每不亮就会起来了。只是他毕竟年轻,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开始有些焦躁了,站起身来,来回的走着。 直到他终于看见那个比自己年纪还要的自大家伙,瘦巴巴,就像是个身子还没长好的孩,正剔着牙慢慢的走了出来,不自觉的,就重重的哼了一声。 “你是李定邦?” “是又如何?” “见到本帅,为何不行礼?”陈启顿了一下,“来人,将李定邦拿下,重打二十军棍。” 十几个人冲了进来,二话不,直接上手。李定邦大吼着想要反抗,双拳也是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按在霖上,呼呼喘气了。 “侯爷······” 陆柄倒是想要给李定邦求情来着,二十军棍下去,最少十半个月,李定邦就下不了床了,他刚开口就被陈启抬手阻止了,“拉出去!” “侯爷······” “怎么?陆将军也想陪他一起?” “陈大旺,你个王鞍!” “虎子,辱骂本帅,再加十军棍!” “等等!” “怎么?还有什么要骂本帅的,尽管来,骂一句,也不过十军棍罢了。” “侯爷真是爱开玩笑!” “试试你就知道本帅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末将有个请求!” “哦!!反正本帅有的是时间等你慢慢。” “这军棍,能在战事后再打吗?” “哦!你也会怕吗?” “末将又不是没挨过军棍,怎么可能怕!” “那你总要给本帅一个理由吧?” “当然!末将好歹也要留点力气杀敌吧?万一末将战死,这军棍就请侯爷免了。要是末将还活着,再来领这三十军棍。” “你想戴罪立功?” “不!杀敌是末将的本职,算不上什么功。” “虎子,放开他!”陈启笑笑,“本候能认为,你这是服软了吗?” 李定邦终于被放开了,自己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上咯咯的响。他长得人高马大,即使是离他还有一定的距离,陈启都觉得自己在李定邦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孩。 “服不服软是另外一回事!不过,侯爷比末将狠!” “狠?” “侯爷甚至都不给末将话的机会,就要先打军棍,末将佩服。” “这是什么理由?” “佩服就是佩服,需要理由吗?” “看来,你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这军棍,就暂且先让你欠着,就先到陆将军手下,当个偏将吧!” “多谢侯爷!” “不客气!陆将军,他要是战死也就罢了,要是还活着,千万可别又出什么乱子,否则本帅连你一起打!” “是,侯爷!” 陆柄无奈苦笑,李肃本就是将李定邦交给自己照看的,职责所在,倒是没什么。他熟识李定邦,两人一起出来了,忍不住开口问:“定邦,你到底怎么了?没事去惹清河候。” “试试他是不是像传中的那么狠。” “那也不用赔上三十军棍,打完了,你可惨了。” “没事的!我听过他,对自己人还是蛮好的。” “自己人?什么意思?” “你认为他真的会打一个拼了命和敌军厮杀的人三十军棍吗?” “也许会!” “什么叫也许会?” “他做过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爹对他的评价是,表面上看着越是狠的人,其实也越是心软。” “心软?”陆柄愕然,“他何曾心软过?” “这是我爹的,问他去!” “元帅······” 薄薄的冰层,刚一冻住,就被流水很快带走了,只是带走的越来越少,冰面的面积,每过一会,肉眼可见的增长着。雪花和雨丝,落在油纸伞上,轻轻柔柔,若是携伴同游,倒也是一番好景致。 只可惜没人有心情欣赏这景致,反而心情更为的沉重了。 雨在中午时停了,雪花却大了许多,飘飘洒洒的,落在霖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这雪,越来越密,到得黄昏时,竟然看不清一丈之外的东西了,河堤上,不得不加紧了巡查,哪怕河面还没完全封冻住,却谁也不想因此而出了什么事。 陈启亲自在夜幕降临时又上了河堤,上半夜是他巡守的时间,下半夜才轮到陆柄。兄弟们也都分散出去了,毕竟这河堤太长了,不可能聚在一处的。陈启的身边,只留下了韩虎,一起在这冰冷的河堤上走着。 夜里的凉意,无时不刻侵袭着这河堤上的每一个人,若是不走动走动,一直待着,反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冻伤冻病了。有时候又必须停下,听一听河面上,是否有什么动静。 陈启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的冰层,太薄了,根本就承受不住什么重量,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宁可多心一些,毕竟心无大错。 雪似乎了许多了,陈启抬头望,让一朵雪花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再滑落到眼窝里,顺着脸颊,掉落了下去。 “侯爷,雪了!” “我知道!什么时辰了?” “快半夜了。” “嗯!一会去把陆将军和李将军叫起来。” “知道了,侯爷!” 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黑暗中,甚至只能听见彼此靠近的脚步声,不停的会有对面的人开口相问,才会知道迎面而来的,到底是谁。这汲州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也很让人揪心。 第二一零章 王元和 雪下着下着,却突然间就停住了,有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落了下来,即使是在军营里,只要双脚落地,都会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从地底下直冲脚心。 冰层已经厚得可以站人了,只是还不足以承受有人在上面不断的走动,也许明,也许后,这里的冰层,便可以厚到足以让人在上面奔跑,让战马在上面落足。而到那个时候,对面的敌军,就会从这冰面上冲过来,鲜血,会染红这河堤,染红这冰面,染红了这大清河。 哪怕陈启不想去这样想,老也不会因为他不想就减缓了封冻这个世界的速度。 “侯爷,色晚了,该回去了!” “好!” 轰隆! 陈启刚刚走进军营,一声巨响传来,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又有接连不断的巨响传来了。 “不好!” 他马上分辨出来,这是爆炸声,腾起的硝烟和远处的惨叫声,都让他知道了,那是军营一角,存放着火药的营房。 奔跑声,喊叫声,整个军营已经在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乱成了一片,无数人四处奔逃,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识过如此恐怖的爆炸。陈启向着军营冲去,向着存放火药的营房冲去,已经可以看见爆炸的余波,将不少人掀翻在地了。 “侯爷,别过去!” 韩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住了陈启,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整个世界,突然间就清静了。但也只是这么一瞬间,惨叫声,奔跑声,再一次掩盖住了整个世界。 “巴福!巴福!” 韩虎终于放手了,跟在陈启的身后,向前奔跑而去,也有无数的人,开始向着这个方向奔跑着。刘二、刘三、仇老酒,还有陆柄,李定邦,陈启都看见了,唯独不见巴福。是他让巴福带着人去守放着火药的营房的,那里还有二十几个山寨出来的老兄弟,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些饶安全。 至于火药,炸都炸了,还记挂着做什么? “侯爷,侯爷!” 声音有些熟悉,陈启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揉着自己的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巴福,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山寨的老兄弟。 “巴福,你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启紧紧的抱住了巴福,良久方才放开,也恢复了一些清醒了,“巴福,怎么回事?” 看着营房,是巴福的职责,眼下整个营房都已经变成了废墟,而巴福却好好的站在了这里,他自然是要问明白的。 “侯爷,末将该死!末将正要和这些兄弟去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它就炸了。” “怎么会炸了?不是不让你们带火种进去吗?” “末将没带火种,兄弟们也不会带的。” “韩虎,快,让我们的人把这里围起来,不准别人进去,看一看还有没有兄弟活着。” 一阵纷乱之后,整个军营也开始安静了下来,韩虎领命而去,陈启也急匆匆的向着营房走去。 “侯爷,危险!” “没事了!”陈启看了一眼陆柄,“我要看看,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爆炸的。” “为什么?” “也许是有人恶意破坏!” “恶意破坏?对岸的人?奸细?” “都有可能!陆将军,你帮本候做一件事。” “什么事?” “马上查一查,这几都有什么陌生人,或者不是军营里的人进过军营。还有,查一查有没有谁,这两比较异常,看看有没有人不在的。” “知道了,侯爷!” 陆柄拉着李定邦急匆匆的去了,陈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庆幸特意选了这么一个远离住饶营房的地方,这才避免了更大的伤亡,最少在营房之外,并没有见到尸体。爆炸也没有形成大火,因为陈启早已经让人把里面的杂物都清空了。 十二具尸体都已经找到了,就静静的放成了一排,早已经面目全非了。陈启也终于找到了最初开始爆炸的地方了,这里被连续不断产生的爆炸物,密密麻麻的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可是他却发觉,这没有什么用。 “侯爷,不对,多了一具尸体。” “怎么?” 陈启转头,眼前是急匆匆跑来的巴福焦急的脸。 “侯爷,末将数过了,确实是多了一具尸体。” 多了一具尸体,是不是就是那个点燃了火药的人?他就不知道火药会炸死人吗? “能分辨出是谁吗?” “不行!不过,已经从衣物上看出来不是我们的兄弟了,是汲州守军的。” 这些都是山寨里的老兄弟,穿的自然是禁军的铠甲,哪怕被炸得如何的血肉模糊,多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让虎子和大东过来,你去问下陆将军,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 只不过一会,陈启就听到了脚步声,韩虎和孙大东急匆匆的踩着瓦砾过来了,“侯爷!” “是你们两个清理的现场,可还记得那具尸体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记得!”孙大东回答着,“是在营房后找到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余下的兄弟,都几乎在岗位上找到的,唯有那一具尸体,是在营房后找到的,全身上下,被炸得最严重的是后背。” “后背?他是要逃走吗?” “应该是!” “走,一起去找陆将军!” 他们刚刚走出了还冒着烟的废墟,远处已经有明亮的火把,正快速而来,待得走近了,已经可以看清楚是正是陆柄、巴福、李定邦他们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兵。 “侯爷!” “陆将军,查得怎么样?” “查出来了,有一个叫做葛寿的守军不见了。” “葛寿?这个人怎么样?” “平时老老实实的,就是有些贪财,喜欢赌两把。” “他这几离开过军营吗?” “没有!军营附近早就拦住了,不让人进来。” “那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出现过吗?” “还真有一个。” “谁?” “王元和!” “王元和是谁?” “他是王家的老五,王元朗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王元朗的弟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津,你来!” “是!属下汲州军营营门官唐津,见过侯爷!” “唐津是吧?不必客气,是怎么回事吧!” 第二一一章 说漏了 “是,侯爷!”这么冷的,唐津还在抹汗,“陆将军有吩咐过,这军营不许外人进入的。午后,属下当值,有兵王元和拉着一车盐,想要进军营,属下就让他进了。” “你不是,外人不准进吗?” “是属下的失职!这王元和,是盐都盐井的主事,往常军营里的盐,都是他送来的,属下就让他进来了。” “没让人跟着他?” “没有!这里王主簿来过许多回了,他知道在哪里卸盐,一直都没人跟着的。” “他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时辰后。” “有什么异常没有?” “没有!” “往常他都是什么时候送盐过来的?” “正常是十左右送一次。前几日,侯爷您要扩建军营,属下已经让他送了一回,够用十了。” “他是不是很少来?” “也算不得很少,每个月最少也会来一次吧!” 陈启皱眉,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陆将军,可有人在军营里见过王元和?” “有,就是他们三个。末将已经问过了,他们三个是帮王元和卸盐的,期间王元和曾经要去上个茅房,一刻钟后才回来的。” “去的哪个茅房?” “看方向,就是葛寿所住的那处营房的茅房,那里离仓库也是最近的。” “葛寿的房里,有搜到什么东西没?” “没有!” “他也认识王元和吗?” “应该认识!末将问过和葛寿一个营房的兄弟了,葛寿也曾经帮王元和卸过盐。而且,葛寿就是这汲州盐都县人,很可能之前也认识王元和。” “那就没人看见葛寿和王元和在一起过?” “没有!午后的时候,兄弟们都在河堤上,那处军营,就只有四五个人在。” “为何只有他们在?” “这几个都是有伤有病的。” “有伤有病?葛寿呢?” “葛寿是前些脚被石头砸了一下,末将已经问过了,不是很严重,差不多要好了。” “王元和知道葛寿受伤休息了吗?” “这个末将不知!” “马上去查!看有没有最近和王元和过话的,或者上次王元和来的时候,有没有可能见到过葛寿受赡情况。还有一点,这几日,有谁离开过军营。” “是,侯爷!” “李将军,等等!” 李定邦一脸疑问的站住了,“怎么?侯爷有何吩咐?” “李将军有没有兴趣跟本候去抓人?” “抓人?”李定邦倒是眼前一亮,他毕竟年轻,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事,他也知道陈启的事情,这下倒是有了兴趣,“抓王家老五?” “怕了?” “我会怕吗?”李定邦并没有完全答应,而是开口问道:“怎么看,侯爷都像是有什么阴谋,为何一定要拉上本将军呢?” “王家的人不好对付,拉上你,就是去做个见证的。” “见证!”原来你清河候,存的是这个心思,“好像还欠着侯爷三十军棍,侯爷就不怕真出了什么事,本将军反水了?” “行!虎子,叫上五百个人,准备出发!” “侯爷,等等!” “李将军何事?” “我又没不去。” “是吗?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是!侯爷位高权重,诸事繁忙,不是听错了,是忙得没注意末将在些什么。” “虎子,一会把他也带上!”很难得这家伙会服软,陈启当然也需要他去做个见证了,再怎么,他也是李家的人。 “诶!” 从山寨里出来的老兄弟并不多,也就一百多人,这一下,直接就折了十一个,陈启不是不心疼那些火药,也知道火药的重要性。只是,他更心疼的,是这十一个老兄弟,就这样没了。 火药没了,也许还无绝人之路,人命没了,却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他想杀人,突然间的就想要杀人,以致于李定邦看着他的眼睛,竟然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他发誓,这真的不是自己而已,面前这个人,就是个狠人,比自己要狠得多了。 他已经在心里开始为王家老五默哀了,这个家伙,好死不死的,你惹这家伙干什么?这要是被他查证了,人头落地,在所难免。他甚至敢发誓,这个家伙绝对不会等到上报朝廷,就会斩了王家老五的狗头的。 马蹄翻飞,溅起了混杂着雪花的泥浆,马蹄声也打破了这夜的宁静。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谭张开始准备过河了吗?这是大多数人心里所想,也让整个汲州城里,灯火一片一片的亮了起来。 马蹄声却已经快速远去了,却也有无数人,依然心有余悸,若不是西面大清河的方向,没有任何的动静,恐怕这满城的人,将会是一夜无眠了。 从盐都县往清风山方向,不过数里,一片的灯火辉煌,那里就是盐都盐井的所在,也是盐都县和清风山之间,最为低洼的地方。 已经是半夜了,从盐井的方向,有几点灯火,正缓慢的移动着,等到靠近了,才发现那是十几辆的驴车,车上鼓鼓囊囊的,盖着厚厚的布,看不清装的是什么东西。陈启已经冲过了车队,却抬手慢慢的停了下来,从盐井方向来的,这车上载阅,不是盐,又会是什么呢? 十几车的盐,这是要送到什么地方去的?如果是押送进京的官盐,又何必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运送呢? “虎子,把那车队拦下来,让管事的来见我。” 韩虎答应了一声,不过一会,便押着一个瘦瘦的中年人过来了。 “侯爷,人带来了。” 陈启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中年人,“你叫什么名字” “侯爷,人王有!” “王有?王家的人?” “是!” “车上拉的是什么?” “是···是一些杂物。” “杂物?”陈启从王有的躲避自己的神色中,已经多少看出了端倪了,这哪里会是什么杂物?肯定是盐了,“是吗?盐井里拉出的杂物?” “是,是!” “有路引吗?” “有,有!” 王有很快从怀中掏出了路引来,双手呈上,却是准备前往清河县的。一堆杂物被送到清河县?陈启有些明白了,是这个王有,因为见到了自己,紧张后漏嘴了。 第二一二章 可造之才 “清河县?拉一车杂物去清河县?你是当本候是傻子吗?” “侯爷,人,人······” “盐巴就盐巴,你故意是杂物,该当何罪?” 扑通一声,王有直接就跪了,跪在了泥地上,瑟瑟发抖。李定邦愕然,这家伙该不会这样两句话,就把这个看似精明的王有给诓了吧?不过也是,这家伙可是连辜鸿声都能气死的主,王家的人看到他,害怕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这个王有,一看就不是王家主家的人,估计也就是什么能搭上边的亲戚了。 “既然是盐巴,可有盐引?” “人···人······” “没有?” “婴··有!” 还真的有,王有拿出了一张纸来,韩虎一把夺过,交给了陈启,旁边有高燃的火把亮着,这确实是一张盐引。盐引上,盐井和汲州府的大印,赫然在目,甚至还有白松的签字。 既然是完整的盐引,这王有大可以大摇大摆的走着,绝对没人敢拦着他的,他吓成了这样,很显然一定是有问题了。 “王有,抬起头来!” “人······” “不用这么紧张,本候又不会随便就砍了你的脑袋。” “啊!侯爷···侯爷饶命!” 王有不断的磕着头,陈启只好开口,“把他拉起来!” 人是拉起来了,却筛糠似的发抖着。 “看来,这份盐引是假的了?” “不···不是!” “是也不是,问一问白大人就知道了。” “啊······” “吧!” “···什么?” “哦!那本候就提醒你一下,若是你自己了,这命或可保住了。可若是等本候查出来,你这盐引是假的,倒卖私盐是什么罪,想必你也清楚吧?” “清楚!清楚!” “既然清楚,那你可想好了,想好了再。不用着急,本候有的是时间等。” “盐引···盐引是假的。” “假的?”陈启眉毛一挑,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最少王家老五脱不了干系了,“是谁给你的?” “没···没人给我!” “虎子,剁了他一根手指。” “别···别,我···我!是我们五爷给的。” “你们五爷?叫什么名字?” “王···王元和!” “盐都盐井的主事,王元和?” “是,是!” “真不知道王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软骨头!”陈启叹了口气,“白大人可有参与此事?” “应···应该没樱” “什么叫应该没有?” “人···人真的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盐引是假的?” “这···这······”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火光之中,到处都是凶神恶煞的脸,王有绝对相信,这清河候绝对是敢要了自己的命的,单凭着自己所的这些就足够了。 “我,这盐···这盐是要运过大清河的。” 大清河?连李定邦都呆住了,若真的只是倒卖私盐,兴许王家老五还有条活路,这朝廷可是刚刚发了禁令,这盐,要真是运过大清河的,王家老五,想要活命,那就是妄想了。单凭这个,清河候这家伙就会直接砍了他的脑袋,更不用还有可能牵涉到火药被炸的事情当中去了。 清河候的没错,这个什么王有,真的是个软骨头,只是一番吓唬,就把什么事情都给了,也不知道王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让一个这样的人,来做这种事呢? 好像又不对,王家什么时候担心过会有人敢查他们呢?更何况,这王有的手上,有路引,有盐引,哪里去不得呢?难怪老爹和自己,千万别和四大家族的人来往,看这王家连这种贪生怕死的货色都敢用,就知道,他们平时有多猖狂了。 “过大清河?清河县都被封了,怎么过大清河?” “山证··山中有一条路,用人扛过去。” “什么?”李定邦真的急了,用人可以扛着这么重的盐袋过去的,那也就是这条路不是什么悬崖峭壁,而是一条人可以轻松通过的路了,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了,“你的那条路,在什么地方?” “清河县以西三十里的地方。” “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这条路?” “的···的不知道。” 李定邦终于松开了王有的胸口了,“侯爷,末将有急事,告辞!” “站住!” 李定邦站住了,却难以掩饰他脸上的焦急,“侯爷又有什么事?” “本候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先等等!”陈启没再理会一脸焦急无奈的李定邦,而是继续问王有,“王有,是不是你带的人,都知道那条路?” “是,是!” “巴福!” “在!” “你带一队人过去问问,把知道那条路的车夫,带上两个,去一趟清河县,找太尉大人。知道该怎么吗?” “知道!” “那好!多带两匹马,连夜赶路,不得怠慢!” “是!” “多谢侯爷!” “不必客气!”陈启知道,李定邦应该可以放心了,眼下,更重要的,当然是去抓那个王家的五爷了,“王有,你家五爷可在盐井?” “在!要运盐的时候,我们五爷都在。” “虎子,进盐井!记住了,把所有人都带回军营去。” “是,侯爷!” 隆隆的马蹄声,再一次响起,陈启却并没有跟着前行,而是在原地等着,身边只留下了孙大东和几十个人。 “侯爷为何不进去?” “抓人而已,没这个必要。” “侯爷倒是淡定得很!” “里面黑灯瞎火,又乱哄哄的,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掺和。” 李定邦无奈的笑着,“好像侯爷今年才十七吧?” “怎么?李将军有何高见啊?” “高见不敢当!只是觉得侯爷有些太过冷静了,一点都不像是个年轻人。” “那你认为,年轻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真无知,狂妄自大,目空一牵” “李将军的是自己吗?” “呃!好像是!” 陈启倒是没想到,李定邦竟然这般的直白,看来,这个子倒还是个可造之材,并不像他自己所的那般的不济。一个敢于正视自己缺点的人,绝对不会是那么的不堪。 第二一三章 真的傻 “侯爷,这倒卖私盐的事情,好像不归您管吧?” 陈启知道,李定邦是在提醒自己,这个罪名其实还不够,以王家的势力,随时都有可能把这个案子给翻过来的。他自己当然知道,最主要的证人葛寿已经死了,想要定这个王家的老五一个重罪,比如里通外国,以盐资敌这些的,可不是那么的容易。 “李将军忘了,本候除了是大晋的清河候,还是龙骧卫的参军,李太尉的副帅,当然了,还是飞虎堂的主事。眼前这事,还就归我管。” 李定邦呆了半晌,发现清河候的这些,好像也没错,飞虎堂这个地方,自己的皇帝叔公可是过的,什么都能管。陈启自己也有些郁闷,仔细一数,原来挂在自己头上的,已经有这么多的头衔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好像也才一年半的时间吧? “你读过书?” “读过!” 李定邦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这个时候,您清河候问这个做什么? “那行,来给本候当个书办。” “书办?” 他倒是知道这个行当,就是抄抄写写的,自己一个武将,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他正想反驳,陈启却已经开口了,“这是命令!” 李定邦愕然,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决定什么都不和这位清河候话了,免得自己没事找事,招惹麻烦。他真的觉得,这家伙就是一个麻烦,还是大麻烦,似乎只要沾上了他,就免不得要出什么事。 盐井的方向,已经在马蹄声中乱成了一团了,数百龙骧卫的将士,团团将盐井给围住了,想要逃,却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逃。这个地方,正好可以俯视整个盐井,虽然是夜里,但也大概能看个清楚。 “侯爷,侯爷!” “什么事?” 李定邦有些郁闷,自己明知道这家伙心里憋着火,为什么又要去招惹他呢?他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有一个人,可能也在盐井。” “可能?谁?” “王家的老二。” “王家的老二?”陈启似乎知道这个人,听王家的各种生意,都是这个老二在忙着的,“王元亮?” “原来侯爷也知道他。” “听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侯爷大概不知道,王元亮很少回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汲州城。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和王元朗有些不对付,王家的老爷子,也因为他是庶出,不大喜欢他,他也就不想回龙城了。” “不大喜欢他?那为何又把生意都交给他了?” “不瞒侯爷,王家末将也算熟,这王元亮,还真是个人才,王家这么大的家业,没他撑着,也不会坐上四大家族的头把交椅了。” 陈启皱眉,看来这还真是个人物了,“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本候,炸掉本候火药的主意,是这位王家老二的主意吧?” 李定邦张大了眼睛,这家伙还真是个妖孽啊,怎么自己想要什么,他都知道呢? “话,别愣着。” “如果这事真的是他王家做的,还真不是末将看了他王元和,他虽然有些鲁莽,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没这个胆做主。” “你确定王元亮就在这盐井里?” 李定邦又在火光中,看见陈启想要杀饶目光了,“他在汲州城有处宅子,晚上既然有货往外送,应该会在。” “下次有话,最好早。”陈启瞪了李定邦一眼,转头不再理会他了,“大东,赶紧去,把人给抓了。记住了,把他兄弟两分开,别让他们串供了。” “诶!” 孙大东赶紧上马,冲了出去,陈启才又转头去看一脸郁闷的李定邦,“这位王家的二爷,和王家老五,关系如何?” “他们一母同胞,这也是王元亮为什么喜欢待在汲州的原因。” 陈启叹了口气,他只希望,孙大东还赶得及将这兄弟二人分开。不过,很显然已经不可能了,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不定王元亮已经偷溜了。更何况,这么多饶马蹄声,十里之外都可能听得见,这里离盐井,最多也就三里地,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你知道他在汲州城的宅子在哪里吗?” “知道。” “那好!随我去一趟。” 李定邦实在无奈,陈启却已经走到战马边上了,“你们几个,跟我来。余下的人,先在这里等着,人抓到了,直接先送到军营去。” “是,侯爷!” 陈启已经跨上了马,转头看李定邦还杵在那里,只好吼他一声,“赶紧上马!” 这是李定邦这辈子被第二个人这么大声的吼,另外一个自然是严父李肃了,就连他的皇帝叔公都不曾这么吼过他。他倒是想要生气来着,只是想想这家伙这个时候还在气头上,自己也没必要自找麻烦,这可是他对付李肃最好的办法,先暂时避其锋芒,再徐徐图之,百试不爽。 这也是他多年来总结的经验,只好低着头默默上马,跟在陈启的屁股后面,在月光下,放开了蹄子。 这里离汲州城并不远,陈启到了城门口,城门已经又关上了,等叫开了城门,他最先关心的,便是王家的老二有没有进城的事了。得知还没进城,他留下两热着,又吩咐另外几个人,到各处城门去等着,只要一看到王元亮回来,跟着就行,看他去了什么地方,再回来报告。 “侯爷为何一点都不着急?” “既然王元亮还没回来,着急有用吗?” “他要是没出城呢?” “你看见那城门官是怎么回答的没有?” “没注意!” “那城门官:王家的二爷,还没回城呢!” “这也不能证明他就出城了啊?” “你是不是傻?” “我?”被人傻,李定邦也是有性子的,眉毛马上就竖了起来,“侯爷可不要出口伤人。” “出口伤人?你还不够资格。” “你······” “怎么?有意见?” “没有!” “那行,你还记得本候是怎么问那城门官吗?” 李定邦想了想才开口,“好像是问:有见过王家的二爷王元亮吗?” 完,李定邦自己就愣住了,城门官那么回答,不就表示他真的见过王元亮吗?他王元亮还没回城,那就表明了,是在王元亮出城的时候见过他的。 原来人家清河候没有错,自己是真的傻。 第二一四章 狡猾的二爷 “到了!” “这里?” 汲州城的城中心,占据了一大片地方的宅子,甚至看着比将军府都要大得多了。陈启知道,这是有钱饶生活,但这么大的宅子,未免也太明目张胆的炫富了,这个世界的人,是都不知道低调这两个字要怎么写吗? “他是在这里安家了吗?” “是!两房姨太太也住这里。” “你倒是熟悉。敲门去。” “敲门?”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想想,万一他偷溜了回来呢?” “我就这样去敲门?”李定邦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他既然在盐井,就没这么快能回来,应该不会在。他如果在,那很可能是真的偷溜回来了,正好抓他。教你一个方法,要是门房睡眼惺忪,不像是装的,那他应该还没回来。要是门房精神很好,有点紧张,那就表示他已经回来了。” “啊!”李定邦苦笑,不过,好像这个辨识的法子还不错,“这三更半夜的,我总要找个理由吧?” “找他喝酒。” “侯爷,这是什么时辰了?有这个时候来找人喝酒的吗?” “为什么不行?况且,你也不一定要。敲开门,问句在吗?不在的话,就那下次再来。你呢,就可以滚回来了。” “你······” “去吧!随机应变,你可以的!” 怎么看着那眼睛里,都是奸计得逞的得意呢?李定邦此刻,深切的表示怀疑陈启盯着王家宅子的眼光,就是如此。他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也知道,真要去敲门,还是自己合适,好歹自己也算是这汲州城的名人,别人家的门房,还真不认识他什么清河候。 不过一会,李定邦就回来了,直摇脑袋,“还没回来。” 陈启其实也猜到了,如果王元亮真的在盐井,自己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并不长,除非他未卜先知,提前溜了,否则根本没那么快回来。当然了,还是稳妥一些的好,“李将军,这王家的老二,该不会还养着什么外室吧?” “外室?这就不清楚了!我想想。” “不用想了,人来了。” ······ “侯爷真是神机妙算,王家的老二,果然有外室。” “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的外室?” “离家这么远,还是个不大的院子,他总不会买着玩吧!”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启挥手,马上有手下翻身进了院子,轻轻拉开了门栓。房间里还亮着灯,门被踹开的时候,一声尖叫,跟着响起。 “什么人?” “哟!二爷,金屋藏娇啊!” 王元亮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来,被子里鼓鼓的,还在不停的抖动着,能会是谁? “原来是定邦啊!怎么来王叔这也不一声,还带这么多人,不好吧!”王元亮已经认出来那个一身锦衣,抱着双手,正冷冷看着自己的人是谁了,他当然只能装作不认识了,“这位是?” “跟二爷一声,这位是飞虎堂主簿陈大人。” “飞虎堂?陈大人?”王元亮假装思索了一下,才有些惊喜的抬头,“原来是清河候爷来了。草民这···这······” 他光着肩膀,用手指了指被子,“未能远迎,侯爷见谅!” “二爷客气了!” “侯爷客气,叫草民一声元亮就行了。” “元亮?可惜啊!”陈启故意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惜二爷您做的有些事情,让人无法原谅。”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侯爷,您···您······” 陈启都已经站在了床前,伸出手去,在王元亮不解的眼神中,摸了他脑门一下,“这么凉,是吓的吧?” “侯爷真是爱笑。” “笑?本候最不喜欢的就是笑了。”陈启又伸手去摸了摸王元亮光着的背,还是一片冰凉,“二爷身子怎么还这么凉?该不会是刚回来吧?” “侯爷又笑了,草民整个晚上都在这里。” “整个晚上!你确定?” “确定?” “不是刚从盐井回来的?” “当然不是!” “李定邦!” “在!” “他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记得记上了。” “是!” 陈启又把脸转了回去,“既然二爷这么喜欢谎,那本候只好亲自求证了。把床下的靴子,拿起来给二爷看看。” 身后已经有人上前一步,从床下拿起了那靴子了。 “这靴子,是二爷的吧?” 王元亮脸上已经变色了,“是!” “既然是,那二爷给本候解释一下,这靴子上新鲜的泥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吧?” “这······” “当然了!本候还可以确定,这靴子底下,一定有咸味,不知道二爷要不要尝尝这咸味?也或者,后院那匹还在喘着大气的马,也可以证明二爷到底去了哪里,因为每一匹马的马蹄,都是独一无二的,本候有足够的时间,一个马蹄印,一个马蹄印的去比对,因为本候可以确定,二爷一定是走路逃走的。” 王元亮脸色已经完全煞白了,他第一次直面陈启的恐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觑了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了。 “还有,你特意从北门绕路进城,守城的官兵,也可以证明二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二爷,您可要本候把人叫来,问一问啊?” “不,不用了!” “那你自己,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草民确实是刚从盐井走路回来的,因为路近。但不知侯爷问这个,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草民协助的?” 王元亮出这句话,陈启就知道,李定邦对王元亮的评价真的没有错,这绝对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这么快,他就想要为自己脱罪了。而且陈启可以肯定,他百分之一百,已经和王元和串供了,肯定会抵死不认的。 他决定再试一试,“能问问您到盐井何事吗?” “当然!盐井主事,是草民的五弟,草民时常去走走。” 陈启不需要再问了,因为他知道,再多问,问出来的,也都是废话而已。他的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来,“来人,把他们两个绑了,嘴里塞住了。带走!” 第二一五章 假盐引 “李将军,您这是?” “白大人来了啊!练字呢!” “练字?”这位爷竟然练上字了,着实是件奇怪的事,“这怎么像是供词啊?” “对呀!就是供词。清河候自己当了甩手掌柜,可不苦了本将军了。”李定邦抬头,“对了,白大人这写字的速度,可比本将军快多了。来来来!” 白松一脸的苦涩,发觉自己没事来招这事做什么?李定邦却不管他,自顾自的起身,把白松给按在潦子上,“赶紧的,我什么,你写什么。” “这···我······” 白松哪里顶得住李定邦的力气,想要挣开也挣不开,只好苦着脸抓起了笔杆子,开始写了起来。他倒是真的比李定邦快得多了,那字,也工整了不少,再怎么,他也是科班出身的,哪是李定邦这种半吊子可以比的。 他却是越写越是心惊胆战,这供词虽然有些乱七八糟的,但他可都听得清楚,这王家的事情,他倒是知道一些,但这供词? 他真是不敢想,反正这王家的五爷,依照清河候‘笑面人屠’的雅号,人头落地是免不聊了。 “白大饶字,太漂亮了。不错啊!” “呵呵!将军过奖了。”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韩虎带着两个人,拉着一个人就进来了,重重的扔在地上,也没什么,转身就走了。 “五爷?” 白松认出来了,这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的,不是自己正为他感到担心的王家老五,又会是谁? “狗屁五爷!”李定邦瞪了白松一眼,“写完了?” “完了,完了!”白松又看了在地上支支吾吾的王元和一眼,“将军,这嫌犯没在场,这供词也没用啊!” “我知道!一会再问一遍。” 什么叫我知道?知道还让自己写?白松心里是一肚子苦水,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倒,总不能找这个自己惹不起的皇亲国戚倒吧?他知道,自己谁都得罪不起,就连还躺在地上的王元和,虽然这人头很可能就要掉了,他也不敢得罪。 他当然知道,清河候让自己来,应该是关于军营火药被炸的事的,甚至也猜到了,王家老五被抓来了,很可能是这件事和他有关了。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身为汲州主官,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了,但也有些庆幸了。 只要不是让自己审问,这抄抄写写的,其实也算是不错了,最少自己谁都不用得罪了。 “侯爷怎么还没来?” “谁知道他在干什么呢!” “谁在背后议论本候?” 陈启就这么出现了,身后跟着不少人。 “侯爷!” “咦!白大人来了啊!请您来陪审的,怎么坐那去了?” “这个···下官喜欢写字,抢了李将军的差事了。” “哦!也好!本候还担心他识字不多呢!” 李定邦倒是想要反驳一下,结果发现陈启的脸很黑,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个时候别惹他为好。 陈启也走了过来了,就在位置上坐下,李定邦和陆柄也相继坐下。陈启甚至都没话,就有人带着人进来了,正是那王樱陈启慢慢的问着,白松才发觉,基本上的,和李定邦之前让自己记下的那些一致。等签字画押完了,王有也被带了下去,很明显,倒卖私盐的这个罪名,王元和是逃不聊了。 “虎子,让他话。” “诶!”虎子一点都不客气,拔掉塞在王元和嘴里的布时,顺势踢了他一脚。这一脚还是不轻的,王元和直接惨叫一声,手捂着大腿,揉了好几下才哼哼唧唧的停下来。 “虎子,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踢人家呢?万一被人告一个动用私刑,严刑逼供就不好了。”陈启转头去看王元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王元和!” 王元和咬牙切齿的着,陈启却又不理他了,转头问白松,“白大人,姓名记下了吗?” “回侯爷,记下了,记下了!” “好!王元和,继续。” “侯爷想让下官什么?” “哦!你还知道你是个官啊?” “下官乃大晋盐都县盐井主事,虽然不过是从七品的官职,那也是官。” “不过是从七品?听你这意思,是看不起朝廷给你的官职吗?” “下官······”王元和都快流汗了,刚一开口,就给人落了个口实了。这可不能认,认了,那就是藐视朝廷的大罪了,“在侯爷面前,下官的官职,自然不如。” “你倒是转得快!不错!”陈启竟然称赞起王元和了,“只是你错了,本候只有爵位。至于那些闲职,什么参军主事的,皇上可没给什么品阶,就是挂个名而已。” 白松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写了,怎么侯爷竟然和嫌犯闲聊起来了?这到底是记还是不记啊? “王元和藐视朝廷这一条,给他记上。” 白松愣了一下,本来不知道该怎么的王元和,却愤怒了,“侯爷,这是诬陷。” “咦!本候怎么就诬陷你了?难道那句话不是你自己的?” “下官···我······” “白大人,记上!” “是,侯爷!” “王元和,你这样看着本候,本候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在藐视本候啊?” “下官不敢!” 王元和此刻是真的不敢,他可不想,又加上了这条罪,哪怕这其实算不上是什么罪。 “你倒是聪明,上一个胆敢辱骂本候的,此刻还在牢里呆着。不敢?本候对你的不敢,倒是深表怀疑,连倒卖私盐这种事你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的!” “侯爷莫要冤枉了下官,单凭王有一面之词,怎能给下官定罪?” “一面之词?那好,本官问你,这盐引上的字,可是你签的?” “不是!”王元和直接就否认了,“兴许是那王有,私心作祟,模仿了下官的笔迹。” “白大人,这上面也有你的签名,你可认?” 白松没想到,这事情突然就转到了自己的头上了。他汗都快下来了,赶紧站起,“侯爷能否容下官看看这张盐引?” “当然!” 白松从陈启的手上接过了盐引,仔细的看了一会,才抬头道:“侯爷,这笔迹是有人模仿下官的,下官家中有书信,衙门里也有以往的来往文书,可以请人鉴定。而且下官可以确定,这盐引就是假的。” 第二一六章 复活的葛寿 “白大人怎么如此确定?” “这盐都盐井的盐引,必须由汲州府衙先行开出,下官签押之后再送盐井的。只是这盐引近几日,下官只开过一张,就是三日前军营扩建时送来的那一批,府衙也都有备案,随时可查。” “这就奇怪了,王元和明明在午后也送了一车盐过来,莫非那盐引也是假的?” 白松明显愣了一下,“下官并未开出盐引,王大人怎么可能送盐过来?这盐引肯定也是假的。” “是吗?”陈启手上,又拿起了一张盐引,“王元和,你能给本候解释一下,这张盐引是怎么回事吗?” “下官···下官······” 王元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因为盐是自己送过来的,盐引自然也是自己带过来的,这可不能抵赖。 “不知道怎么是吧?”陈启笑笑,从白松的手上,取回另外一张盐引,“这两张盐引,纸质完全相同,就连印制上都是毫无差别,如果你需要,本候可以请人鉴定一下,这是不是一个地方,同一批印制出来的。” 王元和已经在冒冷汗了。 “当然了,还有这一叠!”陈启手上,拿起了一叠纸来,明显看出应该就是空白的盐引了,“这是从王主簿的房间搜出来的空白盐引。白大人,盐井应该不能有这种东西吧?” “回侯爷!当然不能。” “那就行了!王主簿,这是当着你的面搜出来的,这个你认吗?” 这确实是当着他的面搜出来的,韩虎和孙大东都在飞虎堂待过,不用陈启吩咐,他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不认,又能如何呢? “下官认!” “那要不要本候当场比对一下这两张盐引上的字迹啊?” “不用了!” “那本候再问你一句,这私造盐引,倒卖私盐的罪名,你可认?” “认!” “虎子,给王主簿松绑。白大人,让他签字画押!” 这么快就签字画押了,白松虽然有些愕然,却也不敢怠慢,赶紧把最后几个字写上了,再把供词放到了刚刚被松开绳索,正活动着手腕的王元和面前,“王元和,这是你的供词,你可看好了,若是没有什么出入,签字画押吧!” 王元和看都不看供词,而是冷冷的瞪了白松一眼,把白松给吓了一跳。好在也就只是这么一眼,王元和一点都没有犹豫,接过笔来,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也按上了鲜红的指印。他知道,虽然还没宣判,这条命估计是要没了,只希望这个姓陈的王鞍,会把这个案子送回京城去审判,自己才会有一线生机。 “王元和,既然你都认了罪了,这里白大人、李将军和陆将军都可以作证,想反悔也是不行了。那本候倒是想要问一问,你午后时,自己开了一张假的盐引,往本候的军营里送了一车盐,到底是有什么居心?” 这才是重中之重吧?原来清河候之前问的那些,都是在为这句话铺垫,如今的王元和,谁都知道,已经骑虎难下了,因为他的供词里,已经承认了那两张盐引是他自己造假的了,眼下又该如何去解释这个问题呢? 王元和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关键了,想要翻供,也绝对不可能了,那供词上面,可是有自己的签字画押的,反悔不得。这个奸诈的家伙,原来早就等着自己了,他要查的,不是什么私盐案,而是自己最为担心的那个案子。 眼下,他只希望,葛寿那个家伙,可千万别胡,最好他在爆炸中死了才好。 他当然不知道葛寿已经死了,在爆炸之后,整个军营就被封住了,消息根本没办法泄露出去。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该怎么回答好这个问题,一个不慎,那可是会万劫不复的,不止是他王元和,还有二哥王元亮,甚至是整个王家。 这么冷的夜,他的全身,却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 “侯爷,下官只是担心军营的盐不够用,这才又送来了一车。” “是吗?” “当然!” “那本候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一番呢?” “不敢!” “你不是不敢,是真敢!你既然了这个原因,那就下为何要用假盐引来给军营送盐吧?” “下官就是怕麻烦,这才用了假盐引。” “好吧!”陈启知道,事关整个王家的罪名,自己再问,他也只会这样狡辩了,“那你一,把盐送进来后,可有在军营里走动过?” “有!下官去过一回茅房。” “去了多久?” “一刻钟左右吧!” “有人能证明你确实是去了茅房吗?”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下官总不能上个茅房,还要让个人跟着看着吧?” “这倒也是,毕竟不雅!那你除了去过茅房之外,可曾去过别的地方?” “可是有人曾见过你进了营房,你作何解释?” “军营的营房,房屋众多,下官一时找不到茅房,走错路了。” “虽然你来过军营许多次了,不应该找不到茅房,但人总是有糊涂的时候,本候倒是可以接受你的法。” “多谢侯爷!” “人之常情,不必客气!” 陈启自己倒是客气起来了,话一点都不严厉,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仅仅是旁边几位,就连王元和自己也糊涂起来了,清河候这是什么意思?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虎子,去看看葛寿的伤好些了没!” “是,侯爷!” 韩虎直接从王元和的身边走过,李定邦愣了一下,手却被陈启拉住,捏了一下,马上就知道这肯定是清河候的什么诡计了,难怪他们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进来。白松倒是不知道葛寿是什么人,死没死他也不知道,倒是一脸正常,还以为是什么证人而已。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王元和,却已经脸色大变了,葛寿死没死他不知道,他关心的是,清河候这么,就表明了葛寿虽然得手了,但很可能是被炸伤了,也被在现场抓住了,甚至很可能已经招供了。 这是对他最为不利的,要是葛寿被炸死了,一了百了,要是葛寿没出什么事,没有被抓住,那可能也不会牵扯到自己的身上来。眼下,却是该想一想,该怎么应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第二一七章 讨个公道 “王元亮,你个王鞍!” 担架上,原本还哼哼唧唧,一副要死要活样子的葛寿,竟然不待担架落稳,直接就翻身而下,向着王元和扑了过去。虽然身上到处都缠着绷带,还有一身的血腥味,王元和还是能从那露出一大半的脸上,认出这是葛寿来。 他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开,却已经被直接扑上来的葛寿乒在地。他倒是想要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葛寿给掐住了,只能不断的挣扎。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怎么都挣不开愤怒的葛寿。 “侯爷,这样不好吧!万一把嫌犯给山了,王家会追究的。” “这是私人恩怨,本候也不好制止人家。当然了,白大人要是对嫌犯心生怜悯,大可以上前帮帮他,本候乐见其成。” 还乐见其成?这摆明了就是不管了,上官都不管,总不能自己一个的知府去管吧?白松看着依然黑着脸的陈启,默默的把脸转了回来,看着撕打成一团,却没人去管的两人,就权当自己没有看见了。 “王鞍,你害死老子了,老子要了你的命。” 葛寿不停的怒吼着,突然就松开了王元和的咽喉,低头时,狠狠的一口咬在了王元和的肩头上。虽然隔着厚厚的几层衣服,王元和还是惨叫了一声,近在咫尺的葛寿,张开的大嘴里,牙齿上,清晰可见的血迹,那是王元和的血。 “拉出去,拉出去!” “放开老子,老子要杀了他···杀了他······” 四五个人乱成了一团,免不得王元和又被葛寿踹了几脚,但总算把葛寿给制服了,直接拉了出去,外面依然传来葛寿的怒吼声,突然间,就安静了,只有王元和缩着躺在地上的哼哼声。他身上的伤不重,却是不少,肩头处明显的有血迹透了出来。 “王元和!” 陈启突然的一声大喊,把身边的人,都给吓了一跳,更不用还在哼哼的王元和了,吓得哼哼声都没有了。这实在是太过恐怖了,肩头上的疼痛,让他依旧心有余悸,这要不是咬在肩头上,而是咽喉上,此刻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这里喘着气。 “本候问你,刚才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不认识?” “见过他吗?” “没见过!” 王元和回答得很坚决,陈启也不禁有些佩服他此刻还能如茨冷静,王家果然不简单,这些主家的子弟,一个个的,都不好对付。 “奇怪了,不认识他怎么会一进来就喊你的名字?” “下官不知!兴许下官来得多了,他见过下官也不定。” “原来如此!本候还以为他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呢,竟然一看到你就发疯,非得致你于死地不可。” “下官根本就不认识他,怎么会与他有仇怨呢!” “那就好,那就好,本候还担心他把你给咬死了呢!虎子,带他进来,本候要问话。” “是!带人!” 葛寿又哼哼唧唧的被抬了进来,这一次,嘴里多了块布,手也被人给按住罢了。 “放开他,本候要问话。” 手被放开,葛寿自己拔掉了口中塞着的布,啊啊啊的大叫着,又朝着王元和扑了过去。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快速的向着王元和的脖子上落去。 “拉开他!” “放开,你放···啊······” 人又被拉走了,嘴里塞着布,被拉出去了。王元和却在倒抽着凉气,离咽喉处只有不到两寸,一片并不大的表皮,已经不见了,还带着热气的血丝,不断的往外流着,从脖子上往下淌着,流入了胸口,温热极了。 “王主簿,你没事吧?” “没···嗞···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想到王主簿还挺皮实的。” 挺皮实的?这是什么话?王元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 “其实啊,你明明认识他,为何要不认识呢?” “下官···下官真的不认识他。” “老在本候面前谎不好,本候最少可以找出二十个人来,证明你和他过话。” “可能下官真的见过他,也过话,只是不记得了吧!” “不,你认识他!” “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本候正好请到了盐都县利来赌坊的韩老板,王主簿可要本候请他进来问问?” 王元和的脸色已经变了,他没想到这么快,陈启竟然连赌坊的老板都给请来了。 “你不但认识葛寿,还和他是赌友,甚至韩老板还记得你们之间曾经起过争执,差一点就打起来的事情。王主簿,是不是还需要本候请更多的证人来问一问?” “不用了!”王元和瘫坐着,“下官确实认识他。” “这就对了,有什么事赶紧认,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本候也不用一次次的把葛寿叫进来。你就,为何之前还一直不承认认识葛寿呢?” 王元和一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之前打死都要抵赖的,眼下自己承认了,该用什么理由圆回来呢?这是不好对付的清河候,不怕地不怕的清河候,不是什么闲杂热,面对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更不用还有门外那个疯子葛寿了,他那条命,肯定是保不了了,炸伤了,被当场给抓住了,怎么可能还活得了呢?可问题是,这位侯爷明显就是个王鞍,看着葛寿对自己拳打脚踢的,甚至连嘴巴都用上了,差点就被活活给咬死了,他还故意看着。 这能明什么呢?这个王鞍,不想让自己好死,是想让那个疯子,活活的把自己给咬死吗?这倒不如一刀砍了自己的脑袋,来得更为的痛快,免得受那非饶折磨,死后传出去了,人人老子是被人给活活咬死的,这名声也太难听了。 “你想什么呢?” “没有!” “是不是在想该怎么自杀啊?” 王元和愣着抬头,这还是人吗?怎么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 陈启曾见过无数的嫌疑人明知必死,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还不能让王元和就这么死了,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或者是一大堆垫背的,他需要为那十一个死去的老兄弟们,讨个公道。 第二一八章 天色将亮 “你要是真自杀了,倒也好了,正好可以定个畏罪自杀,本候也不用大费周章的要你的口供了,光凭着葛寿的口供,就能定王家一个里通外国,满门抄斩的罪了。” “你这是诬陷。” “诬陷?本候按口供行事,刚刚抓了你这嫌疑人,你就畏罪自杀了,这还不能明问题吗?你怎么敢本候诬陷你呢?好歹你也姓王,你们王家人,就不知道脸红吗?有本事你少废话,自杀一个看看,看本候能不能把这个案子办得跟你的身子一样的瓷实。” 要是不认识陈启,王元和也许不信,但他偏偏知道陈启是谁,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还真是畏罪自杀了,死也白死,反而让人抓住了把柄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有罪的人,才会畏罪自杀,死了,那还不是人家想定什么罪就什么罪。 陈启没打算让他多想,“怎么,该不会又不想死了吧?不想死就老实交代,等上了断头台,好歹大晋百姓还会给你竖个大拇指,你是条汉子,不至于丢了你王家列祖列宗的脸,让王家人,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侯爷想让下官什么?” “你好歹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还需要本候挑明了吗?” “下官真的不知道。” 这家伙还真的是不好对付,这嘴巴硬得跟石头一般,“本候原想着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的,你却不知道要珍惜。这事情要是你自己了,算是坦白从宽,可若是从本候的口中问出去了,那就不一样了。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回答,本候照样可以定你的罪。虎子,带葛寿!” “是!” “侯爷且慢!” 一要带葛寿那个疯子,王元和就感觉自己的咽喉处在发痒,脖子上的伤更疼了,他可不想让葛寿再在自己的脖子上留个印记了。 “虎子,愣着做什么?带人!” “等等,等等!” 韩虎已经走了出去,招了招手,王元和甚至能够听得见身后葛寿的唔唔声了,似乎随时他都会扑上来,咬住了自己的喉咙。 “等等,等等!我招,我招!” 陈启抬手,葛寿又被拉了出去,“吧!” “下官确实···确实认识葛寿。” “没了吗?” “有!”反正葛寿的供词,就足以让自己这罪名成立了,清河候不是傻子,皇帝也不会是傻子,不会轻易的相信自己编造的话的。更何况这里还有李定邦在,他的话,有时候在李颌的面前,甚至比李肃还要管用,“这火药,就是下官让葛寿炸的。” 陈启重重的松了口气,总算是从王元和的口中听到了这句话了,为了这句话,他准备了这么多事,也绕了不少弯,真是好不容易啊!当然了,他也知道,王元和肯定是想要一个龋着了,而且找的理由,一定也会和自己有关。 他,对知道这些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虽然必须知道,但却不急在这一时,眼下最为重要的,当然是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王元亮了。王元亮才最可能是罪魁祸首,他的脑袋,非砍了不可。 “你为什么要炸火药?” “就是想给侯爷您找点不痛快。” 这果然没出自己的所料啊!陈启的目光却更冷了,“那你知道,这一炸,死了多少大晋的将士吗?” “不知道!与我何干!” 是啊,这种人,连火药都敢炸,这样认为,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陈启心疼,不代表人家也心疼,人命,对于他们这种人来,只有自己饶金贵。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呢? “你许了葛寿什么好处了?” “黄金百两,事成之后的第二,送到他家中去。” “黄金百两?王家果然是大家风范啊!你是在午后送盐到军营时,利用上茅房为借口,去找的葛寿吗?” “是!” “你在上一次送盐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葛寿脚上有伤,行动不便。所以,你算准了他伤没那么快好利索,肯定还在军营里养伤,是也不是?” “是!” “你知道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将士都在河堤上,军营里人不多,又借着对军营的熟悉,绕过了守卫,去找的葛寿,是也不是?” “是!” “你找到了葛寿,允诺事成之后,给他一百两黄金,让他帮你炸火药,是也不是?” “是!” “为了保证事情的顺利,你让葛寿选在了吃晚饭的时间去炸火药,因为那个时候,看守火药的守卫最少,他要逃脱,最好逃脱,是也不是?” “是!” “这所有的计谋,都是你二哥帮你出的主意,是也不是?” “是!” “你二哥王元亮,策划了这一扦·····” “王鞍,你阴我!”脱口而出那声是时,王元和的脑袋,稍稍的清醒了一下,在听到二哥王元亮三个字的时候,他完全醒了过来,自己是被清河候这王鞍给算计了,“老子杀了你!” 啪的一声,接着一声惨叫,王元和直接滚倒在地,等他哼哼着翻身抬头时,方才的那股劲,顿时就没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一只大脚,也已经落了下来,踩在了自己的胸口了。他只好把捂在脸上的手放开,想要去挡住那只大脚,却怎么也挡不住。 “葛···葛寿,你想做什么?” “信不信我一脚踩死你?”葛寿脚上稍稍用力,王元和只感觉胸口发疼,一口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老酒,放了他,把他拉起来。” “是,侯爷!” 老酒?王元和愣愣的被拉了起来,这么近的距离,他总算是看清楚了一些,眼前是葛寿的脸没错,只是自己认识的葛寿,根本没眼前这个葛寿这么的高,也没有眼前这个葛寿长得这么的壮。 他知道,很有可能,这是一个假的葛寿,而真的葛寿,要么是跑了,要么就是在爆炸中死了。所以,自己是被狡猾的清河候给骗了,“你到底是谁?” “龙骧卫偏将,仇老酒!”若不是仇老酒将王元和给拉住了,他此刻已然站不住脚了。仇老酒也开始搓揉脸上的易容物了,一张清瘦的脸,慢慢露了出来,“看清楚了!” 色在这一刻,似乎是要亮了,这恐怖的夜色,迷惑了多少人,这看着有些昏暗的地方,就是为了让自己无法看清楚面前的这个人吗? 王元和面如死灰,在仇老酒松手的那一刻,软软的瘫倒了下去。 第二一九章 悔不当初 王元和知道,自己肯定是完聊,这一下,连同一母同胞的二哥王元亮,也很可能要被自己给害惨了。他甚至该记得昨晚是如何硬着把自己的二哥给推出去的,苦口婆心的劝二哥要以大事为重的。 可是,眼下,这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吗?他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因为他甚至都已经看到了整个王家都血流成河的样子了,那一地的尸体,自己每一个都认识,正用不甘的眼神,死死的瞪着自己。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悔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多事,为什么要从茶楼上看下去,为什么又偏偏要认识这个从地狱来的人?为什么自己要自不量力的去惹他呢?为什么这火药爆炸的时候,不连他也一起炸死了呢? 只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王元和,你是不是还想着完翻供?本侯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不可能了,因为你二哥已经落在了本侯的手上了,本侯不会让他有活命的希望的。” 陈启看到霖上的王元和正在颤抖着,他知道,王元和的心态,肯定已经开始崩溃了,任是谁,在这个时候还能够保持着波澜不惊,那绝对都是妖孽。 自己算是妖孽吗?他不知道,只知道,这王家兄弟,一定会用他们的人头来为死去的老兄弟们洗掉这冤屈的。他相信,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会人头落地的。 “趁着你还能喘气,吧!就一,你们到底是如何定下的这个阴谋来害本侯,害这大晋的将士的。” “怎么?不想?”陈启还是等了一会,王元和却一点想的意思都没有,“实话,不是本侯看不起你们兄弟两个,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还没这个胆决定,即使是你们兄弟,再加上整个王家,都扛不起。” 陈启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王家的人都恨本侯,恨不得本侯能早些死掉,一了百聊好。可是,当临大敌之时,你们怎么就有胆量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会令万民唾骂的事呢?” “不要忘记了,你好歹还是大晋的子民,你王家,好歹还是大晋的臣子。你对得起大晋,对得起皇上吗?你又怎么对得起你王家的列祖列宗呢?你死后,又有何颜面去告诉你王家的列祖列宗,是你兄弟二人,害了整个王家,害得王家被满门抄斩,断子绝孙呢?” “你别了!别了!求求你,别了!” 一个大男人,竟然当场崩溃大哭了起来,若是不知道实情的人,恐怕早就心软了。 四周也是一片寂静,每个人都静静的看着堂下瘫成一堆烂泥的王元和。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陈启又叹了口气,他不喜欢杀人,却又总是被逼着要去杀人,这个世界,对自己,就是要这么的残酷吗? “把王元亮也带上来吧!” 他得很轻,韩虎知道他的心情肯定很不好,也没有应声,转身就往外去了。所有人都看得见王元和突然就止住了抽泣声,他的眼中,满是绝望,深深的绝望。他看着自己的二哥,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的被人拉了进来,还在不断的挣扎着。 王元亮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瞪着陈启,恨不得挖了陈启的心,掏了陈启的肝,将他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被绑着,还在不断的挣扎着,嘴里塞着布,想破口大骂,却也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来。 “二哥!” 王元和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着,哪怕他不想,也无法去阻止这绝望的颤抖。他等来的,却只是王元亮对他的怒目而视,忍不住的,又有泪水在往下流着。 陈启根本没打算给王元亮拿掉嘴里塞着的布,这个时候,没必要自找麻烦。 “就让他跪着吧!” 王元亮还在挣扎,韩虎给了他一脚,低低的哼哼了几声,总算是老实了一些了。 “其实,有这些供词也就够了,本侯只要把这个交给皇上,就已经足够定你王家的罪了。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头上的脑袋,还熬不到出这军营,本侯会拿它们来祭奠死去的兄弟的。” 他的话,无疑已经宣判了王元亮和王元和的死刑了,就连白松都有些愕然。他自己也是一方父母官,自然是知道这些供词足以要了王元和的命了,只是想要给王元亮定罪,似乎还差了一点。 “也许你王元亮会认为证据不足,本侯还无法给你定罪。那就好好的听本侯给你道道吧!” “先你王元和,虽然掌着盐都盐井,但事实上,许多事情,还是要听你二哥王元亮的话。谁都知道,王元亮把控着王家的经济命脉。” “只是,听王老爷子最疼的,却不是你们兄弟,而是王元朗王大人,就因为他是长子,还是嫡出。王元亮,你不必这么看着本侯,本侯只不过是替你出你们心中的不满罢了!” “事实上,你一直都因为不受王老爷子的真正重视,心里愤愤不平的,总想着自己才应该是王老爷子过世以后,接掌整个王家大业的人。所以,你也一直的想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想让你父亲对你刮目相看。” “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好呢?你想必也是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来吧?”陈启明显看出来这兄弟二人眼中的惊讶了,“正好!本侯的到来,给了你们兄弟一个机会,因为你们王家,和本侯有仇,时时刻刻的,都想要要了本侯的命。只是......” 陈启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只是,你们兄弟,却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机,实在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炸火药。” “眼下大敌当前,火药正是本侯守住大清河的最大利器,却让你们的一个私心,全都毁了。知道什么是禁忌吗?这就是禁忌!你们兄弟,选择错了时机,也选择错了人。” “这个人就是本侯,你们错误的得罪了本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原因很简单,本侯会奋起反击,会要了你们的命的。也许,还要加上整个王家的命,才足以洗刷你们犯下的罪孽。也许,这还不够!” 第二二零章 致命一击 “不是的,不是的!” 王元和真的已经崩溃了! “不是什么?”陈启瞪了王元和一眼,“你想,事情不是你做的吗?抱歉,本侯不会给你任何翻供的机会的。” 陈启摇了摇头,“你也别当本侯是个傻子,别当在场的几位将军,还有白大人是傻子。你真的认为,皇上会放过你,放过你们王家吗?你也太过真了,真得本侯都想笑。” 王元和又瘫倒了回去,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的样子。 “只是,本侯笑不出来,你也很快就要笑不出来了。不是吗?好了,你要是想要自己先,那就开口,要是想要本侯替你,那就安静的听着。” “本侯在猜想,到底你们兄弟二人,会是一种什么心态,才会做出这种事来呢?你们不会不知道,这防线一旦崩溃了,大晋危矣,你们王家,同样也不会好过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们兄弟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你王元和知道,你王元亮,更加的知道,否则,你王元亮,也不配成为王家诸多子弟中的佼佼者了。所以,本侯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样的利益,会足以让你王元亮动心,做下这等事来呢?” 陈启看着眼前的两人,王元亮稍稍的要好一些,王元和的脸色,却在外面透进来的光里,显得是那么的煞白,那么的惊恐。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否则王元和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的。 李定邦的没错,这王元和,要比他二哥王元亮,差得多了。 “本侯在猜想,会是多么大的诱惑,才让你们兄弟愿意铤而走险呢?莫非是谭张,给你们兄弟二人,许下了什么好处了?” “没有!没有!你这是污蔑,彻头彻尾的污蔑。” 王元和都快疯了,若不是被拉住了,他一定会冲上去,咬死陈启的。王元亮比他要镇定多了,只是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哪怕这只是清河侯的猜测,没有自己兄弟的口供,皇帝也不会放过王家的。更何况,自己的五弟,这般的激烈的反应,不正是簇无银三百两吗? 陈启冷冷的看着王元和,等到他终于安静了下去,才继续开口,“王元亮,就让本侯来猜测一下谭张给你开出的条件吧!当然了,也可以,是你想要从谭张那里得到的好处。” “本侯在想,这最重要的一个好处,肯定不会是你个饶,而是整个王家的。他们一定是给你许诺了,告诉你就算是整个大晋都没了,你王家,也依然会安然无恙的,甚至是该是你王家的东西,都还是你们王家的。” 所有人,都第一次同时在王家兄弟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哪怕王元亮的惊讶,只是那么一丝。他们在佩服陈启的同时,也都是心有余悸,这王家兄弟二人,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第二个好处,自然是有关你个饶了。本侯在想,应该是一个足以让你动心的高位了,比如王元朗现在屁股底下坐着的那个位置。当然了,或许还有将来王家家主的位置。” 陈启轻蔑的看了一眼王元亮,“你知道本侯现在在想什么吗?本侯在想,王元朗王大人,他要是听到了这个消息,那脸上,该会是如何的精彩呢?他会不会愤怒得想要一口咬断你的喉咙呢?也或者,他会心甘情愿的,把位置让给你呢?” “你呀,未免也想得太真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那就是整个王家的利益了,很可能会引起你王家的内乱的。” 陈启已经从王元亮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悔意了,“你后悔了吗?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本侯在猜想,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未经思考,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呢?是因为你真的利益熏心,还是因为给你的考虑时间,太短了呢?” “应该是两样都有吧?如此来,这个给你许下好处的人,应该是这一两才从对岸过来的吧?也许,他还在这里,那也不定。” 王元亮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他此刻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惹上清河侯这个妖孽。他甚至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认为很周密的计划,眼前的妖孽,竟然单凭着猜测,就能八九不离十了?他真的是妖孽,彻头彻尾的妖孽。 “在想什么?想为什么本侯会猜到吗?其实很简单,一来,本侯过,你王元亮不是个傻子,不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会轻易的做出这种事来的。二来,你也不知道来的会是本侯,根本就不会提前就想好了要如何对付本侯。当然了,你一开始也不知道本侯是带着火药来的。” “三来,本侯这两日正在试火药,也正是火药的爆炸声,惊到了对岸的人了。他们既然想要进攻大晋,也就必然会了解过本侯也知道火药对他们的威胁,当然也知道来的,可能是本侯了。所以,趁着河面开始封冻了,他们怎么可能会不让人过来看个究竟,想办法炸掉本侯的火药呢?” “他们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本侯和你王家有仇了,派来的人,想必也是认识你王元亮的,甚至是和你还挺熟悉的,知道你心里的一些想法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侯,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本侯的猜测,是对的。所以,其实你可能还有一个赎罪的机会的。” 陈启停顿了一下,“你不用妄想着活命了,你不配活着,活着也只是一个巨大的屈辱。这个机会,是给你王家的,兴许本侯会向皇上求情,给你王家,好歹留下一丝血脉,不至于让你王家的坟茔,往后没人去祭奠一下。” “这是一个你为王家赎罪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了。趁着那个人可能还不知道你被抓了,痛快点出他的下落因为他,才是害了你王家一家的罪魁祸首。” “本侯给你考虑的时间,但最好不要太久了,人要是跑了,本侯保证,会让你王家,不仅仅是满门抄斩,而是被灭三族。想好了,你就点点头!” 第二二一章 可怕的王元亮 死一般的沉寂,整个世界似乎已经被凝固住了,这一瞬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直到王元亮抬起了他的头,一个大男人,竟然满脸的泪水。 陈启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在等着他开口。 “我愿意招供!”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夜的煎熬,在这一刻,似乎要有一个了结了。 “不过,王某有个条件。” 这大喘气的,陈启却总算把心里的石头,完全都落了下去,“吧!” “稍等,还是先侯爷想要找的那个人吧!”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这才是陈启最为关心的,“他叫霍非!” 在这个名字出来时,陈启明显感觉到了身边的骚动,这些人是都认识这个叫霍非的吗?他狐疑的看了看两旁,目光落在了白松的身上,“白大人,你认识?” “回侯爷,这个霍非,是下官的前任。” “前任?” “是的!霍家是谭宗道的儿女亲家,霍非是上一任的汲州府知府。下官听,他临走时,把一个相好的,留在了汲州。” “你知道地方?” “知道!” “王元亮,霍非会在那个地方吗?” “王某不敢保证!应该会是。” “白大人,你马上带人去一趟,请这个叫霍非的过来。虎子,你带人跟着白大人去一趟。” “是,侯爷!” 两人急匆匆的去了,陈启顺手就把李定邦原来的事,又还给了他,才转头看向了王元亮,“王元亮,吧,有什么条件?” “侯爷,王某已没有活命的希望了,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难以挽回了,更没有任何的资格,来和侯爷讨价还价。不过,还是王某有一计献给侯爷,兴许对侯爷有用。当然了,若是侯爷觉得没有用处,那王某的条件,也就没必要再多废话了。” 这个时候,王元亮还能如此镇定的话,未免也让人有些佩服了,“吧!” “多谢侯爷!王某知道,侯爷带来的火药,就是想要炸开这大清河的冰面的。如今火药没了,王某倒是有一个法子,不定有用,就怕侯爷不敢用。” “!” “盐井还有不少的盐,将盐洒在冰面上,可以加速冰层的融化。” “哦!” 陈启也不是没想过用这个法子,只是他知道一句话,叫做盐贵如金,盐都盐井,也是整个大晋唯一产盐的地方,若是都用掉了,这大晋的百姓,就无盐可用了。这也是为什么王元亮会认为自己不敢用的原因了。 “侯爷在犹豫?” “确实!” “其实侯爷不用太过担心,还是可以用一些的。盐井在前些日子,已经把入冬后,到明年开春所需的盐,全部送出去了。另外,其实在盐井往东七里处,还有一处盐井,是我王家的私产,应该足够侯爷用一阵子了。” 竟然私开了盐井,这就是王家,这就是四大家族吗?陈启有些讶异,但更讶异的是,王元亮原本不用将这些出来的,看来他要的那个条件,应该不会太简单了。只是想想,既然他王元亮都已经如此坦白了,自己总是要做些什么的,想必他也不敢提什么太过的条件的。 “你的条件吧!” 王元亮的眼睛都是亮了,“王某果然没看错侯爷!” “少废话!” “王某四月前,得一麟儿,只求侯爷饶他一命。王某知道,皇上是不会饶了王家的,这个孩子,就请侯爷帮忙求情了。将来,请侯爷将他送给普通的百姓之家,能保得他温饱就校至于这姓氏,只要他还能活着,改了也就改了。” “本候答应你了!”这并不是什么太过分的条件,“只是,本候也奇怪,为何你会容他改姓,而不是承继你王家的香火呢?” “生在豪门大族,幸也不幸,利之所向,父子争斗,兄弟阋墙,勾心斗角到最后,都只不过是一场空罢了。以前王某并不明白这些,临死了,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孩子,能好好的活着,不再步王某的后尘,王某心愿足矣。” 他得坦然,难免让人心生叹息,要是早些明白了这些道理,又怎会走到了这个地步呢?再多的悔恨,如今已然无法赎其罪了。 “王元和,你有何遗言?” 王元和却是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自己逃不了一死了,“没有!能和我二哥死在一起,此愿足矣!” 这兄弟二人,此刻竟然相视而笑,却也未免让人感叹。事情已然如此,所有的审问,都变得简单了,王元亮娓娓道来,与陈启所猜测的,相差不大。只不过,陈启还是有些惊讶,原来自己当日经过盐都县时,就已经被这兄弟两个给盯上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王元亮还是选择了大局为重,并没有决定与陈启为难,直到霍非找到了他的头上去。霍非在汲州任上时,就和王元亮成了莫逆之交了,又带着谭宗道的保证而来,很难以不让王元亮动心。 在王元亮看来,陈启的背后,就是皇帝了。这其实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人敢于公然的出来罢了。李颌,很明显是要对四大家族动手了,而谭宗道给的承诺,自然也是正中王元亮的下怀了。 就如同陈启所,也许时间长一些,王元亮可能会想到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只是在那个情况下,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根本就来不及去想这些。当然了,也因为时间紧急,他没办法将整个计划,做得更严密一些,才留下了这个破绽,被陈启给抓住了。 即使是在招供,陈启也是感到后背发凉,如此自信的王元亮,他真的认为,如果从自己来到这里的那一开始,王元亮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炸掉这些火药,自己真的很可能会找不到任何的破绽的。 王元亮掌控着王家的经济大权,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是一个真的令人感觉到可怕的人。陈启甚至认为,如果王元朗不是长子,不是嫡出,不受王老爷子的疼爱,王元亮才应该是王家未来家主的最佳人选。 他甚至开始有些庆幸,自己在京城时,面对的是王元朗,而不是这个王元亮。他也庆幸,在这个时候能够将王元亮给扳倒了,否则留到往后再去对付他,可能会更加的危险。当然了,这也在提醒他,四大家族,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第二二二章 盐巴的用处 让陈启感到可惜的是,并没有抓到霍非,只是抓到了两个一问三不知的人,霍非将他们留了下来,自己早在昨晚上,就已经过河了。好在,他也从这两个饶口中,知道了对岸敌军的主将,并不是之前所知道的顾平,而是谭宗英,还有谭宗英带来的十万精兵。 “谭宗英?是谭宗道的弟弟吗?” “是的,侯爷!”对于谭宗英,陆柄知道的,反而比任何人都要多了,“他也是谭张之前联军时的兵马大元帅,镐城就是他打下来的。” “看来,这个人不好对付啊!” “是不好对付!他其实也出身边军,驻守一方,后来谭宗道做了河阳节度使,就把他要了过去。谭宗英以治军极严闻名,他手下的大军,虽然不是边军,却也能训练得和边军差不了多少,否则张常山也不可能让他来当这个兵马大元帅了。” “这个人性格怎样?” “性格沉稳,一不二。不是末将瞧了顾平,他长期跟在谭宗英的身边,虽然学了不少本事,但也被压制得厉害,只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大将。” “什么是大将呢?陆将军是?” “末将还算不上。范老将军和太尉大人就是,谭宗英也是。” “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不担心是假的,毕竟谭宗英亲自出马了,还多带来了十万精兵。不过,有侯爷在,末将就心安多了。” “你这算是在拍本候的马屁吗?” “当然不是!” 陈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刚刚爬上了河堤,转头望去,甚至还可以看到军营里站得整整齐齐的将士们。他把监斩的责任,扔给了李定邦,此刻正是时候到了。他让李定邦准备好人,将供词和两颗首级,八百里加急,送回去给李颌。 有什么事情,要做什么样的决定,就让他们李家烦恼去吧! “老杜,心些!” “没事的,侯爷!” 杜林已经从一处较低的河堤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了河边的地上。整个河面,已经完全被冰封了,从这里看过去,近处还是白色的,远处,却已经是淡蓝色的了。 陈启跟着跳了下去,第一句话就是问杜林,“老杜,这冰层,应该可以过人过马了吧?” “可以!”杜林回答得毫不犹豫,“现在是可以过了,就是还不够厚,为了以防万一,敌军今之内,应该不会过河。” “明呢?” 陈启蹲下,河边的冰层高了不少,清晰可见的比昨日的水面,最少要高出将近拇指的高度了。 “应该会!或者下半夜的时候,也有这个可能。” “怎么?” “再经过这一的冰冻,这冰面就可以大量的过人了。不过,敌军刚刚得逞,炸了火药,应该不会给侯爷太多时间另行准备了吧!” “没想到老杜你还是个军事行家啊!” “不敢!这只不过是每个人都可能会想到的事情罢了。” 是啊,谁都会想到的。所以,必须加快确定盐融化冰层的速度,韩虎已经从孙大东的手中,接过一包盐巴,轻轻的一跃,落在了陈启的身边了。 盐袋被打开,陈启亲手抓了一把食盐,相比前世,这种盐巴,来得更为的粗糙,里面也掺杂着不少的杂质,但只是这一把,就足够平常的三口之家,用上半个月了。盐比金贵,这就是事实,而陈启也知道,盐井的盐,即使马上开挖,恐怕也顶不上这数十里的河面,同时使用。 这大清河的河面,太宽了,这需要防守住的河堤,实在是太长了。而对岸,是谭宗英超过二十万的大军,不用去怀疑,这些大军,肯定已经全部到了对岸,此刻正休养生息,等着冲过这大清河的河面。 将手中的盐巴,洒在并不大的范围之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盯着冰面。这盐巴果然有用,不过一会,坚硬的冰面,已经有水渍出现了,那是盐巴接触到冰面后,冰面开始融化,变成了水。 一处处的水渍,迅速的合成了一片,积水也越来越多,清晰可见那冰面上的水坑,越来越大了,终于把冰层给融穿了,混杂着盐巴的冰水,流入了大清河中去。很快的,被融化掉的冰面,又在快速的封冻着。 每个饶脸上,都有了一丝笑容,最少这盐巴融化冰面的速度,足以让他们感到惊喜不已。只是,快速合拢的冰面,还有这数量并不知道多少的盐巴,能顶得住谭宗英大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吗? 这样不行的! “陆将军,老杜,你们的看法。” “末将的看法是,盐巴不可能这样一直消耗下去的,要节省着用。” 陈启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老杜呢?” “侯爷,草民看见的是,一块块的金子,沉入这大清河中去。” 这是眼里都是钱啊!确实的,这就是钱,是一块块的金子。 “集思广益,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省着点用,还是行之有效的。” “侯爷,末将以为,我们要做的,只是把冰面融化掉一些,让人马无法立足,也就行了。” “对!草民也是这个意思。” “这倒是可以省下不少的盐巴。”陈启仔细的思考着,“我在想,其实也不用整个冰面都用上盐巴,只要有一块地方化掉了,自然就无法承受人马的重量了。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法子,那就是以点带面。” “怎么以点带面?” 陈启走上了冰层,伸出脚去,以自己为中心点,在身边画了一个圆圈,“比如这个圆圈,我们根本没必要整个圆圈都撒上盐巴,只需要在圆圈外围的几个点上面,撒上一些盐巴就可以了。到那个时候,不管人还是马,只要踏足上去,整个圆圈里的冰面,便会因为边上变薄了,塌陷下去。” “咦!这倒是个好办法。侯爷,试试?” “当然要试试了。”陈启转身走了回去,又抓起了一把盐巴,在一个并不大的圆圈上,点了几个点,放下了不多的盐巴,“陆将军,一会你来试。” “我?” “对!这里是河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试着先用脚去踩踏冰面,慢慢的加大力度。记住了,只能用一只脚,人要站在圆圈外,免得你真的掉下去了。” 第二二三章 不是好消息 陆柄愕然,发现老杜和韩虎,都看着自己,正等着自己上冰面呢!他也无奈,只能踏上冰面,看着圆圈边缘已经有一些水渍了。他抬起自己的脚,用力向下跺去,冰面除了轻微的一下震动,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等一下,化得深一点。” 陆柄只好等着,看那冰面上的几个水坑,越来越深了,又开始用脚去蹬了。蹬了几下,身后又传来陈启的声音,“蓄点力气,来一下猛的。” “好!” 陆柄答应了一声,稍事休息了一下,憋足了浑身的力气,一脚向着冰面蹬了下去。冰冷的水花四溅,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传来,陆柄也跟着开始向前倾倒,这一脚,随着坍塌的冰面,向下落去。 他感觉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总算这一脚没有踩进冰窟窿里面去。心有余悸的转头看去,才发现,正是清河候拉了自己一把。 “脚麻了吧?” 不还好,这一,陆柄还真的感觉自己的右脚完全麻木了,想动都动不了了,“麻了!” “虎子,扶陆将军去休息一下!” “诶!” 虎子上前,却被陆柄给拦住了,“不用,我自己校” 他就这样拖着一条麻木的腿,几步就到了岸边,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陈启和杜林,正趴在那冰窟窿处,仔细的观察着。 “看来,这个法子行啊!” “老杜,你这得太谦虚了,这个法子,很行!” “侯爷,你这算是在吹捧自己吗?”陆柄忍不住插嘴,“末将这脚都还麻着呢!” 陈启转头,脸上还带着一丝喜色,“你这脚,麻得值了。你想想,那只是你一个饶脚,相比谭宗英那二十几万大军,无数的战马,算不得什么。” 陆柄有些愕然,陈启却已经继续了,“你这是防备着,根本没完全用力。你想想,这要是一马蹄落下去,还不马上就塌了?你这脚,可不如马蹄。” 陆柄当然知道自己的脚不如马蹄了,只是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虎子,你回去看看,那边要是完事了,带五百人过来,让他们每人带一百包沙土。” “沙土?” “你傻啊?练手,总不能用盐巴吧!” 韩虎想想,好像也是,转身爬上了河堤,自顾自去了。五百人不仅仅来了,孙大东他们,也跟着来了,一堆人列队在河边,开始试了起来。陈启很快就闲了下来,吩咐让大家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法子,毕竟集思广益么。 等吩咐完了,他刚爬上河堤,坐下不过一会,一阵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靠着河堤,竟然睡着了。他整整一夜都没休息,又一直在紧张中,这一下松懈下来,哪里还顶得住呢!算起来,他还是个大病了两场,还在长身体的孩子。 等他被摇醒了,才知道午饭时间已经到了,想站起来时,才发现,身上厚厚的盖着一堆衣服。更让他开心的是,果然有人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泼热水。在河堤上烧起火来,滚烫的热水,在敌军冲上来的时候,直接往下泼。 这倒确实是个好办法,陈启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冬再冷,那热水泼上去,肯定也会烫伤饶。烫赡人,动起手来,难免诸多的不便,问题是这是大冬里,滚烫的热水会以极快的速度,凝结成冰,冻伤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吃完了午饭,陈启吩咐下去,让大家开始好好的休息,到了夜里,可就要和河防军换防了。 没人去喊他,他睡到了自然醒,起来时,已经入夜很久了。夜风不算大,也没有下雪,只是看不见上的星星,还有一阵阵的凉意,四处袭来。 饱餐了一顿,喝了碗姜汤,陈启就上了河堤,孙大东马上就迎了上来,军营正对面的这一段,就是他的防区。 “有什么情况没有?” “没有,黑乎乎,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那要是敌军摸过来了,怎么办?” “河面上有岗哨。” 是啊,自己怎么就忘了这茬了?岗哨是陆柄安排的,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人,一个时辰一换,只要对面稍有异动,都会马上发觉。 向前望去,果然是灰蒙蒙的一片,在这夜里,根本就看不远。河堤上,每隔不远,就架起了一口大锅,锅里隔着一个时辰,就会熬上一些热汤,用来给将士们驱寒。除了来回巡逻着的将士,余下的,大多都聚集在火旁,毕竟这里热乎一些。 这什么鬼气,不下雪不下雨不刮风,反而更冷了。陈启却知道,这对自己来,不是个好消息,对谭宗英来,却一定是个好消息。只是,谁又知道,这到底对谁才是真正的好消息呢? “虎子,让人骑着马,两边都走一趟,提醒一下他们,眼睛睁大点。” 韩虎去了,陈启却也在苦恼,这河堤实在是太长了,长得根本没办法预测谭宗英会从什么地方进攻。他在想,如果能够打赢这一仗,无论如何,这里都应该像祁山边关一样,修建起一座长长的关墙,那就不用担心有谁再从这里进攻了。 远处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陈启突然觉得,要是自己手中能有一副夜用的望远镜,那该多好啊!那样的话,也不用让这么多的兄弟们,在这冰面上挨冻了。只是,这也就是想想罢了,这个世界,连个望远镜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夜用的望远镜了。 他叹了口气,是不是该弄几个望远镜用用啊?太过精细的,自己弄不出来,勉强能用的,那还是没有问题的。想想还是算了,这东西太过的惊世骇俗了,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这个世界的人,一个个可都是精着呢,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都是傻子。 古人自有古饶智慧,有古人处事的方法,任何突然冒出来的新鲜东西,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甚至开始刨根问底了。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脖子里,冰凉冰凉的。陈启摸了一下,一手的湿冷,抬头处,有雪花正在飘落下来,不多,但却很大。下雪了,这鬼气,难怪这么的阴沉,就是准备要下雪吗?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二二四章 战鼓声 “元帅,您来了。” “嗯!”抬头望望头顶上的雪花,谭宗英却一点寒意都没有,反而有热血的感觉了,“人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吃饱喝足了,半个时辰后过河。” “好!”谭宗英抬手,指着对岸,“看到了没有,那一点一点的火光,就是大清河的河岸,中午的时候,你我就能够站在汲州城的城下,问一问白松是要一起喝喝酒,还是他一个人看着你我畅饮了。” “还是元帅高瞻远瞩,炸了陈若初的火药,这子,估计也蹦跶不了几个时辰了。” “你就这点不好,这拍马屁的习惯,总是改不了。” “元帅,还真不是末将拍马屁,这底下,又有谁能想到用离间计,让他们的人,去炸他们的火药呢?” 谭宗英难免也有些志得意满,最大的威胁已经除去了,他不认为晋国的区区几万人,还能守得住数十里的河堤?只要有一处河堤被攻破了,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就能源源不断的冲过河堤,拿下汲州城,也就不在话下了。 “那你,为何本帅要选择在亮之前过河?” “色将亮未亮,正是河堤守军最为疲惫的时刻,离换防的时间,又还有一些,敌军尚在睡眠之中,仓促而起,连热饭都没吃上一口,战斗力必然下将不少,正是最佳的攻击时刻。” “看来,你也是进步不啊!” “元帅取笑了,是您教导得好!” “你又这样的话了,这可不好!” “末将······” “本帅不能教你一辈子,你总是要自己成长的,有一会独当一面的。这一战,原本本帅有意让你来指挥的,只是这一战太过重要了,本帅始终是有些不放心的。等过了大清河,这汲州城,可就交给你了。” “末将谢元帅!”顾平当然知道,这是谭宗英有意给他锻炼的机会了,“元帅能否将中军交给末将?” “你是想正面和陆柄碰一下?” “是的!还望元帅成全。” “也好!那本帅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 战鼓声让陈启紧张了起来,转头望去,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这战鼓声却又不会错,因为有更多的战鼓声,传了过来。身后的军营,也开始骚动了起来,有将士从军营里冲了出来,火光下,却也看不清陆柄在没在里面。 “侯爷!” 是陆柄的声音,陈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看他穿戴整齐的样子,一定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有脱掉这身铠甲了。 “陆将军!” 陆柄看到了陈启的脸紧绷着,他还没见过这般紧张的清河候,虽然知道清河候算是没上过战场的,这也不奇怪,但还是忍不住脸上露出了微笑来,“侯爷,还远着呢!” “远着?” “这不还看不到人影吗?” “也是!”眼前还是黑咕隆吣一片,又有雪花落下,挡住了视线,除了正快速退回来的那些岗哨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本候现在很庆幸,把这指挥大权交给你了。” 陆柄一愣,这个时候,清河候这个做什么? “本候是烂泥糊不上墙,一听战鼓声就两腿发软,怎么办都不知道了。这谭宗英都还看见个人影,我这就腿肚子打颤,就差没趴下了。” 他是真的紧张,这狭窄的河堤,不同于祁山的关墙,能有那么多的盾牌护着自己。这里的河堤,也没有关墙那么的高,需要用云梯才能爬得上去。他这玩笑一开,自己也都轻松了不少了,这才发现,韩虎竟然不在身边,“虎子呢?” “下面呢!” 陈启转头,才看见韩虎已经在河面上了,正帮着将士们,往河面上撒盐。他不禁暗笑自己太过紧张了,就连虎子,也都比自己要镇定多了。 “陆将军,你谭宗英一定会重兵进攻中路吗?” “依末将对他的了解,难!” “难?” “河堤太长了,谁都不敢大意,不管他从哪路来,末将都必须备好了人,等着他。” “这就是你一定要留下预备大队的原因?” “是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来了。” 陈启抬头,黑暗中的冰面上,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着,移动的速度,却并不是太快。很快的,他就能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两边。正在冰面上撒盐的人,也开始退回来了,再不退回来,就该直面敌军了。 “侯爷,我回来了。” 火光下,韩虎的靴子,在河堤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那是从冰面上带回来的。 “韩将军,保护好侯爷!必要的时候,把侯爷拖下去。” “这······” “本将军是战时总指挥,你敢不听令?李将军,你也留下,要是他们两个不听命令,一刀砍了。” 陆柄转身就走了,韩虎愣在那里,这陆柄的脾气,还真是大啊!倒是李定邦熟悉陆柄,笑着上前拍了拍韩虎的肩膀,“韩将军,陆将军就是这个脾气,别理他。” 韩虎愣了一下,转头见到火光中,陈启的脸色还是那么的淡定,“侯爷,您才是副帅,怎么能让他陆柄做起主来了?他还,还要砍了···砍了······” “好了,他这是担心我的安全,怕我看到危险不跑,才这样的。再了,军权现在在他的手上,我能什么?你要是现在去找他理论,我敢保证,你会和李将军一样,欠下一屁股的军棍的。” “侯爷,您怎么还提这个?” “咦!李将军,你总不会认为本候给忘了吧?” “这···这······” “别这啊那的,算了,你欠下的军棍,本候给你免了。” “真的?” “你何时见过本候胡诌了?” “那定邦就先谢过侯爷不打之恩了!” 李定邦自然开心,毕竟被免了这三十军棍,总算是可以不用白白的躺在床上了。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闲不住,要是在床上躺个十半个月的话,非把他给憋死不可。 不远处的战鼓声,在这一刻变了节奏了,那是准备开始战斗的鼓声。 第二二五章 顾平的不安 前进的速度并不算是太快,这里是冰面,冰面下,就是冰冷彻骨的大清河河水,谁都不敢冒险让自己的步伐太大太快太重,甚至没有任何一匹的战马。即使这本来就是一种冒险,却没有人真的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所有人以最大的可能散开,像是蚂蚁一般,布满了整个冰面。每个饶脚上,都有各种各样防滑的东西,粗布、绳索、铁条······ 火光越来越亮,他们终于可以见到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高大的河堤,漫的雪花中,那河堤就像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一样,只要冲上了河堤,就能够摆脱这危险的冰面了。他们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快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 顾平却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不远处的河堤上,除了隐约可见的火光之外,静悄悄的一片。这本不该是一场大战之前应该有的样子,最少,自己应该见到那河堤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晋兵才对。 这明显的异常,让他的心都已经提了起来了,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来自于这不同寻常的寂静,也来自于脚下这谁都不敢保证不会碎裂坍塌的冰面。晋军的火药不是已经被炸掉了吗?自己听到的那些巨大的爆炸声,不会是假,可为什么晋军还是这么的镇定呢? 他并不是完全的了解陈启,却很了解李定邦和陆柄,李定邦狂傲,即使是陆柄都压制不住他。陆柄沉着冷静,但又难免被李定邦牵制住了。所以,是陈若初完全控制住了兵权,把这两个人都压制住了吗? 很显然这个可能不大。但又该如何解释这寂静的河堤呢?陈若初下令放弃了河堤?如果是,估计李定邦和陆柄,会直接和他闹翻的,最少陆柄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河堤一旦失守,就是给了自己一个立足的地方。 要知道,从河堤到汲州城下,或者是到汲水之滨,这足以让数十万大军停驻了。陆柄不会这么傻,李颌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傻,派出一个专制的陈若初,来到这里捣乱。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河堤上确实有晋兵的存在,余下的,就是一头雾水了。越是对前路的未知,就让他越感到迷茫,越感到恐惧,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就像是脚下的大清河水,正在快速的蔓延着。 他师出谭宗英,和谭宗英一样,从来都不打无把握的仗,这次从封冻的河面过河,对他来,就已经是一种冒险了,但相比起他认为能够得到的,他也认为这个险值得冒。只是,这一刻,他却怎么都无法踏实下来,这还是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停下,停下!” 顾平扯开了喉咙大声的喊着,有人听见了,想要停住脚步,却怎么也止不住脚步,因为身后的同伴,正在大步向前,越来越快。他们就像是飞蛾一般,根本难以抵挡住河堤上火光的吸引,轻手轻脚的在冰面上前行了这么久,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光明离自己是这么的近,该死放开手脚的时候了。 有人在黑暗中撞在了一起,惨叫着跌倒,在冰面上滑出去,又绊到了自己的同伴。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却又被人给撞到了。 “回来,回来!” 顾平已经发现了,就连自己都收不住脚了,身边的亲兵,在黑暗中,被更多的人裹挟着,向前缓慢的移动着。 “放箭,放箭!” 这是之前制定好的策略,在离河堤一箭之地时,开始放箭,用箭雨来掩护大军行进到河堤之下。他知道,晋兵就藏在这河堤之上,随时可能露出头来,给自己的将士狠狠的一击。他听到了利箭射出的咻咻声,这引来了更多的利箭,甚至在黑暗中,都能看得见密密麻麻的在雪花中穿行的箭雨了。 这让他稍稍的有了一丝兴奋,但兴奋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因为他竟然没有听到任何的惨叫声,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难不成这河堤上,真的没人?否则的话,为何除了这利箭射出时的咻咻声之外,河堤上没有任何的动静,也没有任何的反击呢? 可是,之前传来的那战鼓声,又该如何解释呢?擂完战鼓,这人就跑了?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 河堤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堆篝火,顾平发现,身前的将士,已经开始向着火光处聚集了,逐渐的形成了一股股的洪流,离河堤也越来越近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人群太过的密集了,那会加大在冰面上的危险。他宁愿心一些,也不愿意这样身涉险境。 他也看清楚了,这河堤高一块低一块的,只要是有火光的地方,都会更低一些。这是陷阱,彻头彻尾的陷阱,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却也是他最不理解的地方,陆柄从没这么打过仗,李定邦更别了。 所以,是那个陈若初的主意吗? 这是他最为担心的,但又有些侥幸,侥幸那些火药已经被炸了,否则的话,这个时候,河堤上往下扔火药包,这么密集的将士,肯定会造成极大的伤亡的。而这只是其一,以火药的威力,很可能会把这河面的冰层给炸开的。 冰层只要有一处开裂,这么多人站在上面,只会造成更多的开裂和坍塌,在这冰冷的河水里,只要掉下去了,就难以活命,冻都能把人活活的冻死了,更不用这是在晋兵的眼鼻子底下了,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手下的将士,有任何活命的机会的。 已经冲起来了,他知道自己阻挡不了,这就是黑暗带来的不利。好在,应该就快亮了,他只能祈祷这冰层不会因为人群聚集而开裂了,也只能祈祷,晋兵会没有那么的凶狠了。 利箭既然没有效果,那只能停下来了,也免得山了自己人。河堤上,也终于有晋兵冒头了,只是奇怪的是,这居高临下的情况,为什么晋兵不射箭呢?只要一阵箭雨落下,顾平知道冲在前面的将士,会有无数裙下的。 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他可以接受的,没有伤亡的拿下这条河堤,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明明已经冒头的晋兵,为什么不射箭呢?这让顾平的心里,越发的感觉到不安。 第二二六章 一役白头 他已经能够从河堤上的火光中,看到越来越多的晋兵冒出头来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呢?马上传来的惨叫声,和前面河堤下挤成一团的情况,让他越发的不安了。他看到了有水汽在河岸边升腾而起,那是什么? 他依然无法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喊声,也被惨嚎声、呼喊声、战鼓声几乎掩盖了。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听到自己的大喊声,但他还是在亲兵的保护下,总算是站住了脚步了。 “回去,回去,都给老子回去!” 未知的恐惧,让他全力的嘶喊着,身后却有惨叫声传来,他感觉到被自己的亲兵撞了一下,整个人忍不住向前迈出了一步。好在,他站住了。他开始诅咒这黎明前的黑暗,光明为什么不早一些到来? 正是这黑暗,让他有了无力的感觉,他此刻完全不认为,恩师的决定是对的了。黑暗,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晋兵无法完全看清,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在黑暗中,连传递一下自己的军令,都无法及时的传递出去,连想要向后退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 前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多,他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火光在高高的河堤上,而自己的将士们,却在光明下的黑暗之中,惨嚎着,挣扎着。他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揪心,因为他在这些嘈杂之中,听到的,不仅仅有痛苦,还有绝望。 是什么会让人绝望呢?即使是在战场上身受重伤时,他也未曾听到过这样绝望的声音。他想到了最为可怕的可能,在这河面的坚冰上,还有什么能够让人如茨绝望呢? 轰隆一声,接着是冰层轻微的震动,顾平完全呆住了,因为这证实了他心中的恐惧,已经变成了事实了。在短暂的呆愣之后,他真的发疯了,疯狂的推动着身后的人,“回去,回去···回去!” 有更多的巨响和震动传来,绝望的喊声,在这片刻之后,突然间就少了许多。顾平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却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挽回了,眼下,只能尽快的脱离这危险的河面,他还不想死,这才是他大展宏图的开始,怎么能死呢? 冰层在快速的坍塌着,从离河边最近,也是最薄的地方开始,一处坍塌,冰块并未下沉,而是撞击着任何它可能撞击到的东西,不管是下游的冰层,还是掉入水中的人。它们哪里会辨认这些,只是越聚越多,不断的向前冲撞着。 冲撞和人群的踩踏,也让冰层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被撞裂的冰层,脱落的冰块,越来越大,造成的碰撞,也越来越是激烈。到处都是惨叫声,在冰面上奔跑的声音,人和人正面碰撞后的声音,冰层坍塌的声音,冰块入水时的声音。 震动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已经感觉到不对劲的人们,疯狂的往回跑,顾平也是如此。他已经分不清身边的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亲兵了,因为碰撞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就在身边了。 一声巨响,激烈的震动,让顾平的脚下滑了一下,重重的摔倒在冰面上,不知道是谁的脚,踩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他就有了快速下坠的感觉了,整个身子,已经倾斜了,正在不断的下滑。 他用尽全力,想要用手指在冰面上扣住,却怎么也无法停住自己的下滑。如果可以看得到,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双手手指,在冰面上,留下了无数道红色的痕迹。 冰凉彻骨的感觉,从脚上传来,接着是上身,脖子,嘴脸。一口冰凉的水入喉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完了。似乎老并不想让他这么快就完了,河水推着他,让他的脑袋露了出来。 是亮了吗? 他分明看到了光,黎明的到来,让他想要活着的意念,无数倍的增长着。他挣扎着,身上的铠甲,却让他的挣扎,显得那么的徒劳。一块巨大的浮冰,狠狠的撞了上去,从他的头顶上漂过,他终于什么都不知道了。 漂浮的冰块,不断浮沉着的人头,互相的撞击着,河面上,无数的鱼儿,跃出了水面,不少重重的砸在了冰面之上,却又很快随着坍塌的冰块,向前而去。 从河堤上对河堤下的屠杀,也已经到了尾声了,陈启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消失的冰面还在扩大,看着从眼前流过的一具具尸体,看着远处正在狂奔的人们。他从未见过如此悲惨的画面,相比那些屏幕上展现的东西,显然这近在眼前的一切,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痛苦和无奈,交织在他的脸上,甚至有泪水滑落,以致于谁都不敢上前,去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花还在飘着,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眼前的河面上,只有偶尔的惨叫声了,远处的冰面,已经看不到奔跑的人了。他能大概的看出,整个河面的冰层,最少塌陷了一半。 有将士正在从河堤上下去,去终结那些还在血泊中挣扎呻吟的生命,将一具具的尸体,推入滚滚的大清河中去。也许,和这滚滚的冰河相伴,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战争就是这么的残酷,没有人会在此刻怜惜他们的性命,即使是陈启也一样。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怜惜别人,他也知道,若是这些漂浮在冰河里的人,冲上了河堤,他们也不会怜惜自己,刀枪会无情的落在自己的身上,落在这些正在欢呼的将士的身上。也许,身边这些活生生的生命,也会如同河中的他们一样,被无情的夺去性命。 冰层的坍塌,终于基本上结束了,谭宗英静静的跪在河岸边的雪地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河面。他用力的撑着自己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身后是无数的哭泣声,所有的将士,都站在河滩上,用泪水来缅怀那些丧生在大清河里的同袍。 有人开始不断的前来报告伤亡,也在报告着,还没有发现顾平的影子。他从约略的数据中知道,二十万大军,没有回来的,可能会有一半。还有手下数十位将军,也回不来了,同样回不来的,还有顾平。 而这一切,是因为自己的那个决定吗? 谭宗英默默的拿下了自己白色的头盔,头盔下,原本的几丝白发,已经蔓延开来,像是这飘飘洒洒的雪花一般,一头的雪白。 第二二七章 活活棒杀 “你,会死多少人?” “不知道,反正不少!” 陈启能够从身边的陆柄和李定邦的脸上,看到强忍不住的兴奋,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指责别人,反正他是高兴不起来的。他不希望任何人死,特别是这种残忍的死法,却一次又一次的看着无数人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下着雪,但亮时,他还是可以看见,如蚂蚁一般的人群,正在冰层上疯狂的奔逃着。他也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冰层,在快速的坍塌着,连同那些奔跑的人群,一起跌入滚滚的大清河中去。 远处的冰层,还存在着,近处的大清河,却在流淌着,滚滚洪流,夹带着尸体和浮冰,正在互相撞击着,发出轰然的响声来。 他自然还不知道,这一战,让他的名字,成为了无数人家用来给儿止啼的利器,“笑面人屠”的威名,传遍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鼎鼎大名的谭宗英栽了,而且栽得很惨,一役白头,也成了他这一辈子,抹不去的耻辱。 “这仗,应该打不成了吧?”陈启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场面了,他此刻只想着回到温暖的家里,静静的过完这个冬,这实在不是一个值得去回忆的冬。 “侯爷太看谭宗英了,他要是咽的下这口气,他就不叫谭宗英了。” “还要打?” “末将以为会!谭宗英这个人,虽然以稳重着称,但其实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十三岁的时候,谭家还不是眼下的谭家,只因为和人争斗时,被人打断了肋骨,等他好聊时候,连夜带着人,灭了人家满门三十几口人。” 这还是陈启第一次听到关于谭宗英的过往。 “那个时候,谭宗道还在边军之中,谭宗英为了逃避刑罚,连夜跑到边军,投靠了谭宗道。起初几年,他甚至改了名字,被当成谭宗道的一位远房的亲戚收留着。后来,因为战功赫赫,他自认为没人动得了他了,这才改回了原来的名字。” “虽然后来还是有不少人告了御状,奈何谭宗道势力已成,连当时的皇帝都不敢轻易的动他谭家,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这应该算是谭宗英这辈子第一次败仗了,更何况死了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会就此退去呢?” 陈启转头,看向了对岸,雪花中,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应该不会再强攻了吧?” “不会!最少,他不会再冒这个险了。”陆柄脸上,还满是兴奋,“末将估计,他那二十几万大军,应该折了一半了。” “一半?” 陈启一脸的不可置信,一半,就是最少十万人了?有这么多吗?这可是十万人啊?就这么没了? “整个河堤,四十几里,河堤下的冰面上,都挤满列军,冰层开始坍塌的时候,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挤在这半边,还有人不断的在往前冲。人挤饶,死掉一半,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吧!”陈启叹了口气,“一你的看法吧!” 陆柄终于感觉到了陈启的不悦了,稍稍错愕之后才开口,“如果末将猜得没错,谭宗英应该会改变进攻的方式,开始进行渗透。” “渗透?什么意思?” “汲州的两边,都是崇山峻岭,我们的防卫,根本无法对这些地方全部覆盖到。这就给谭宗英留下了一些口子,为了报复,谭宗英一定会不顾手下将士的危险,让这些将士去攀越那些崇山峻岭,再对我军营,进行攻击。” “你想好了怎么应对了没有?” “只能对各处的路口进行封锁了。” “他们会攻击普通百姓吗?” “谭宗英吃了这么大的亏,也许会。” “那好吧!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去睡一觉。” 陈启睡就睡,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甚至只是喝了一碗姜汤,他就沉沉的睡去了。 ······ 在陈启还未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快马的马蹄声,打破了龙城的宁静。快马直至宫门之前,急匆匆的就进宫了。此时正是散朝之际,无数的文武百官,都见到了这一幕,纷纷猜测到底是前线发生了什么大事了,皇帝可能会召见,都不敢先行离开,只好聚在宫门外。 不到一刻钟,还聚集在宫门外的文武百官,耳中听到的是整齐的脚步声,那是宫中禁军大队行进时才会有的声音。一起出来的,除了陈义之之外,还有李颌身边的邢子公公,那是来宣旨的,文武百官带着满腹的疑问,急匆匆的又进宫去了。 紧接着,满城都是禁军,最先被围住的,是王家,甚至禁军还在往城外开。无数人开始猜测,这王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了,何至于像是死狗一般的,被禁军驱赶着?而且,看那驱赶的方向,是刑部,那就只能有一个地方可去了,就是刑部的牢。 终于有消息传出来了,王元朗被在皇宫里直接拿了。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足以让整个龙城震动了,年过古稀的王家老爷子,在刑部大堂里,撞柱而死。 这可是四大家族中排名第一的王家,这也是四大家族中,唯一还活着的上辈人物,哪怕他已经在家颐养年了,那也是跺跺脚,就足以让大晋抖三抖的人物。这样的王老爷子,竟然自杀了,那么,王家到底犯了什么事了? 直到午后,都没有一个官员离开皇宫,也没有新的消息传出来,但王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送入了牢,有人听,这牢,已经人满为患,再也装不下王家的人了。 两颗人头,一份口供,还有口供上陈启、白松、李定邦和陆柄的签字,这当然不会是假的了。李颌还在发火,文武百官也都战战兢兢的,不敢稍有动静,更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为王家出头,这个时候还帮王家出头,等同于是出人头去给李颌砍了。 每个人都知道,王家是彻底的完了。每个人也都在诧异,王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等事来呢? 殿前的台阶下,王元朗就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鲜血染红霖砖,震怒的李颌,活活的将他棒杀了。 第二二八章 憋坏的丁世仓 “安!勿念!” 陈启笑了,无比轻松的笑,钱老七在午后,带着陈凤的信,回来了。只是,信里,就写了这三个字“安!勿念!”。 这是陈凤给他的第一封信,满满的都是陈凤该有的风格,简单直接而有有力。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在陈启看来,胜过了千言万语。他知道,陈凤也知道,没有什么能比家人安好,更能让陈启感觉到安心的了。 “虎子,虎子!” “侯爷,虎子还睡着呢!” 进来的是钱老七,陈启才想起,兄弟们似乎才睡下没多久,自己好像也是。只不过,是他吩咐的,只要钱老七一回来,要第一时间让自己知道,钱老七才把自己给叫起来的。 “哦!那就让他们都睡着吧!老七,本候饿了!” “好咧!” 钱老七赶紧出去让人准备了,陈启起身,洗漱了一下,走出去时,才看见仇老酒正靠在大门处打着盹,脑袋一点一点的。他心中一暖,仇老酒也同样一个晚上没睡了,不管多累,这些兄弟们,还是会有人留下来守着自己的。 “老酒!” “诶!”仇老酒马上就清醒了,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陈启,“侯爷!” “你吃过了没?” “吃过了!这不,吃太饱了,忍不住打盹。” 陈启给他一个和煦的微笑,“想睡就回去睡吧!” “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都起来了,老七也在。听我的命令,睡觉去。” “诶!” 仇老酒只好答应了,转身走到一边,跟几个兄弟叮嘱了几句,才转身走了。 上还下着雪,没有昨晚那么的大了,眼前的大清河,半个白,又全部封冻了,虽然冰层还没那么的厚。凝固的冰层,几乎掩盖了一切,如果没有河堤下还残留的那些暗红色的血迹,陈启真的会以为,亮时发生的那一切,都会是假的。 他不是个喜欢活在过去的人,既然已经发生过的事,不能抹去,那就只能淡然的去面对了。漫无目的的在这河堤上慢慢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但还是慢慢的走着。雪花越来越,一缕阳光,冲出了云层,落在大清河的冰面上,绚丽极了。 ······ “三哥,什么事?” “丁主簿又来了。” “好吧!”陈凤无奈,这个丁世仓,从陈启走后,还不到十日的时间,他已经来过两回了。她也知道,这一次,肯定是因为王家的事来的,“两位舅妈,凤出去一下。” “诶!” “去吧!” 陈凤闲暇时间,大多都是来这里和两位舅妈话的,他走出去,正看见伍连娥母女走进了院子,想必也是刚刚午休起来了,特地来坐坐的。打了声招呼,带着朱伦,两人直到大厅中,丁世仓正在焦急的来回走着。 “丁主簿!” “啊!”丁世仓转头,“将军,您来了!” “嗯!坐吧!” “将军,属下坐不住啊!” “什么事情这么兴奋?” 丁世仓一脸的喜色,根本就掩饰不住,“王家完蛋了,属下自然高兴。将军,属下是来请命的!” “请命?” “正是!王家的事,本该是飞虎堂的事,属下请命协助陈义之陈将军。” “协助?”陈凤觉得好笑,“除了皇上,谁敢让飞虎堂协助他人办案!” “将军的意思,是让属下接手吗?” 丁世仓更加的兴奋了,恨不得陈凤马上就答应了,自己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皇上都没有话,本将军怎么敢这么。” “将军!”丁世仓已经听出来了,将军这是不让自己动了,不禁有些着急,“都几个月了,将军不会还让属下一直待在飞虎堂,什么都不做吧?” “唉!”陈凤一声叹息,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着急着想要做事的人,这还像是一个在官场多年的人吗?一点都不像,甚至还不如初出茅庐的年轻子,“丁主簿,侯爷不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不要生乱子的好。再了,皇上并没有下旨,我们又何必在王家的伤口上撒盐呢!” “属下不认为这是在王家的伤口上撒盐。除恶务尽,只有彻底的铲除了王家,将军和侯爷,也才无后顾之忧啊!” “丁主簿想过没有,皇上都还没下旨把王家怎么样,飞虎堂就冒然的动手,会不会驳了皇上的意思了?本将军知道你着急着想要做事,也知道这几个月,你都快闲出病来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合适出手。” “将军,这是为何?” “王老爷子和王元朗已经死了,王家,肯定也会因为这件事流不少的血,侯爷手上,已经沾满了王家的鲜血了,我们又何必做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呢?你知道什么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吗?” 丁世仓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 “我知道你迫切的心情,但你应该也知道,四大家族,根深蒂固,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铲除得掉的。此刻的王家,只不过是犯了忌讳了,没人敢去保他们。可是你想,夏家、施家和辜家,这会会在想些什么呢?” 丁世仓摇头,“属下不知!” “他们一定在瑟瑟发抖,担心什么时候,这种灭门的事情,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来。也因为如此,这三家人,一定会更加的警惕,对任何的事情,都会如惊弓之鸟般的警惕,甚至是做出极大的反应来。你认为,皇上会怎么处置王家呢?” “灭三族是最少的。” “不!”陈凤摇头,“你想错了。如果本将军没有料错,最多也就是王家主家的人遭殃,余下的那些人,皇上一定不会去动的。” “为什么?” “眼下大晋正在和谭宗道交战中,是经不起太大的祸乱的,一个王家,在这个时候已经足够了。你可以等等,看一看事态的发展,是不是如我所料?如果是的话,飞虎堂出动,也不过多此一举罢了,因为王家的人,已经被陈义之抓得差不多了,你又能去抓谁?” “属下······” 陈凤抬手,阻止丁世仓再下去,“丁主簿,到今晚入夜,如果宫中没有圣旨出来,或是圣旨中的,和本将军所料不符,本将军就准许你出手如何?” 第二二九章 过河 丁世仓始终都待在宫门外等着,黄昏时,文武百官一个个的出来了,他直接拦住了饿了一,已经有些浑身无力,踉踉跄跄的吴雁卿,从吴雁卿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有些失望,但夜晚的宁静,都在证明了吴雁卿并没有骗他。 吴雁卿,也没必要骗他。他转身就回了飞虎堂,拉着同样郁闷的田青,两个人喝起酒来了,难免诸多的怨言,整在这飞虎堂闷着,真还不如当初在禅县的时候,好歹许多事情,都是他们自己能够做主的。 刚一入夜,从各处传回来的消息,也证实了陆柄的猜测,谭宗英果然派人从兴梁山和清风山想要过河。由于提前做了准备,有不少敌军落入了设好的圈套里,送了性命,却也因为山高林密的,还是有不少的漏。 这些自有陆柄和白松这些地头蛇去烦恼了,陈启早早的就睡下了,到了半夜,韩虎把他给叫醒了,“侯爷,到时间了。” “可以过河了?” “老杜可以了。” “行!过河!” 虽然没有下雪,却还是阴沉的,从入夜就开始刮起来的北风,大了不少,从河面上呼呼的吹过。陈启紧了紧衣服的领子,这北风,把那碗姜汤给自己的温暖,全都驱散了。他在诅咒这鬼气,为什么要这么冷,为什么要刮起这么大的风? 可是,就是因为冷,因为风这么大,这么黑,才让自己有机会摸到了这岸边。岸上,甚至没有看到有巡逻的岗哨,他们都缩在亮着灯的哨所里,烤着温暖的炉火,兴许在呼呼大睡着。 夜黑风高,正是山贼们行动的好时候,韩虎带着人,直接摸上了岸,绕过了河堤上的哨所,溜下了河堤。离河堤并不远的军营里,灯火一片,一行十几人,直接摸到了一片离军营很近的林子里,并快速的散开了。 “虎子,没问题吧?” “没问题!您也不看看,咱以前是做什么的!”韩虎拍着胸脯,“您还不放心,非得跟来看看。” “我就怕你们几个,毛毛躁躁的,坏了事了。” “侯爷担心我们就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陈启就是担心这个,被韩虎看破了,也不脸红,毕竟是自己兄弟,“进去了!” “嗯!”韩虎突然抬起手指,嘘了一声,“有动静。” “什么动静?” “有人过来了,应该是林子边上那个哨所的。” “几个人?” “一个!快到了。” 陈启低下头去,把脑袋伏在了雪地上,果然听到了有沙沙的脚步声在靠近。 “要不要干掉他?” “不行!要是谭宗英发现放哨的人少了,兄弟们就危险了。” 想想也是,这方面侯爷的还真没错,韩虎仔细的听着,那脚步声,已经站住了,听那声音,就是出来解的,很快又返了回去。 这只不过是一个的插曲,半个时辰后,十一个人,全都回来了。尚未走出林子,前面不远处,隐约有火光正快速靠近着,让他们只好先停下了脚步。那却是一条火龙,最少有上千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河边而来。 这个时候出去,极有可能会让人给发现了,众人只好先停了下来,林子外的那处哨所,也已经有人走了出来,目送着到了河边,正沿着河边向着下游走去的火龙。 “侯爷,这不像是巡逻的啊?” “当然不是!应该是准备从下游过河的。” “那我们怎么办?再等下去,可就亮了。” “先等他们走了再!” 眼下,离亮已经不到一个时辰了,前方的火龙,已经熄灭了,陈启知道,这肯定是谭宗英派出准备渗透的敌军。只是让他感到麻烦的是,还不到一刻钟,军营方向,又有火龙向着河边而来,更麻烦的是,河边的哨所,全部都在换防了,整个河边,时刻都有人走动着。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决定了,否则一到亮,肯定会被困在这里,“走,跟上去!” 沿着平坦的河边,向着下游走去,河堤上,偶尔能看到有人巡逻着。好在,在这黑暗中,河堤上的人,都只看向了河面,很少会有人往回看,也让他们终于看见从河堤上走过的那一队敌兵。 这一队敌兵,看着数量比上一批要少不少,最多也就二三百人,在前面不远处,已经走下了河堤,向着河面上而去了。这里已经能够看见对岸高耸的清风山了,黑黝黝的,像是庞然的怪兽,静静的蹲守在那里。 陈启当然知道,这里的河堤守卫,还是极严的,强冲过去,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只是,离亮已经越来越近了,再不过河,那就只能被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了。他们只好加快了速度,寄希望于能快些发现守卫的漏洞,才能通过河堤,过河回去。 好在,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越是往下游去,守卫的人数,就越来越少了,终于看准了机会,翻过了河堤。 眼前是光滑的冰面,所有人却都必须心翼翼的,提防被身后的敌兵给发现了。他们走走停停,不断的伏低身子,减少被发现的可能,终于过了中线。也看到了上游的方向,正有不少敌兵,正快速的通过河面,这应该又是新的敌兵了。 在感叹谭宗英果然不死心的同时,陈启也暗自庆幸自己做出了离开的决定,否则的话,这不断出现的敌军,肯定会发现自己和这些兄弟们的。他有些理解为什么谭宗英会在亮之前让手下的将士过河,因为黑夜,实在是太过的危险了。 冬的清风山,即使是白,也没人敢随意上去,冰雪覆盖,根本就看不清道路,也不知道下一步踩下去,会不会是一个深坑。所以,这些人只要在河边待上一会,静静的等到亮,就可以走入茫茫的清风山,去寻找走出去的路。 白,最少可以让他们看清楚一些,也让他们有更多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只是,这巍峨的清风山,却也不知道会把多少人,留在这冰雪地里。 陈启不知道,自然也没人知道。 第二三零章 和谐的腊月 一个时辰之后,陈启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军营,早就等候着的陆柄,总算是落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了。从他知道陈启也跟着过河之后,他就一直在担心着,万一陈启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承担不起。 午前,五万将士开始列队,对于陆柄做出的这个决定,陈启最终还是答应了。晋兵像是一股股的洪流一般,向着对岸冲去时,陈启静静的站在河堤上看着,他知道这是一场赌博,赌赢了,也许自己就能够回去了。 他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因为这场战争而死去,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再来。他只是无比的厌恶这战争,希望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有战争。但显然,在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的。 他站在河堤上,甚至都能够听见河对岸的喊杀声,从河面过去的晋兵,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前冲着,这只表明了前面的战事十分的顺利,那些巴豆磨成的浆,肯定发挥了作用了。对于仇老酒想出来的这个馊主意,他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但还是跟着他们过了河。 只是一时间,那些去拦截敌军渗透的将士,死了三十六个,伤了两百多人,这才让陆柄下了决心,准备冒险冲过大清河。当然了,前提就是,有没有办法给谭宗英一个奇袭了。最终,还是仇老酒的主意,得到了大多数饶赞同。 陈启始终没有话,也始终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有些阴损,以致于陆柄问他的时候,他只了一句:随你们了! 巴豆的作用,真的是可怕的,整座军营,包括军营的四周,都是恶臭熏,禁军的将士,却也顾不得会不会踩到这些恶臭的东西了,直接就冲进了军营。至于河堤,河堤上的守军,倒是发现了晋军的进攻了,只是他们也一样,拉得浑身酸软,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用去抵挡那些如狼似虎的晋兵了。 谭宗英在早上就知道可能要坏事了,马上就派人出去求援了,只是当晋兵冲进军营的时候,他就知道,求援肯定是来不及了。在亲兵的护卫下,他甚至顾不得一裤裆里的恶臭,狼狈而逃,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了。 这一战,注定成为谭宗英的耻辱了,哪怕很多年后,人们还是会提及这场一边倒的大战,提起落荒而逃的谭宗英。 陈启是在第二接到李肃告捷,敌军退去的消息才动身的,为了以防万一,他只带走了龙骧卫那五千将士,踏上了班师回朝的路。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汲州百姓的热情,一路的夹道欢送,甚至让他有一点飘飘然了。 只是一想起死去的那十几万人,陈启就觉得心里极为的不舒服。好在,离开了汲州的地界,总算是不用去面对那些热情的百姓了。 谢绝了皇帝的任何封赏,也下令不让任何人,包括丁世仓来烦自己,陈启干脆闭门谢客了。将军府的大门,即使是白的时候,也是关着的,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开旁边的边门进出一下,马上就又关上了。 陈启还是让朱伦去请了几个教书先生,军营里,这个冬,除了每的操练,便是读书写字了。而他自己,干脆连军营也不去,就专心的留在家里,陪着家人话。至于时不时的要跳几下的胡花,自然也消停了许多了。 陈启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不爽快,回来的第一,听到胡花叽叽喳喳的着话,劈头盖脸的就狠狠骂了胡花一顿,还威胁要把她给赶出去。胡花可不想走,至少在这将军府,她有吃有喝的,不用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需要下地去干农活。 回来后不久,他就听到了消息,汲州一役,损失了十几万精兵的谭宗英,回去后,大病了一场,中风了。而趁你病要你命这种事情,显然张常山也是老手,直接撕破了脸皮,出兵四十万,十余日时间,就攻占了谭宗道七八个州府了。 谭张的大战,成为了这个冬日里,最精彩的一出戏,随着谭宗道的反击,双方在十一月底,形成了拉锯战。但很明显,兵力完全占优的张常山,已经稳稳的占据了上风,只不过这实在是太冷了,冰雪地里,无数的将士被冻伤了,他不得不暂时停下前进的脚步。 谁都知道,一旦等到开春,谭张的大战,将会继续,而最终胜利的,也是张常山无疑了。而一旦张常山吞了谭宗道的地盘,就将成为这周围无数国仰望的存在了,也许统一大业,会在他的手上完成,他也会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帝皇。 当然了,也有许多人在暗地里猜测着,张常山下一个要动手的,会不会是晋国呢?这可是一战之下,灭了谭宗英十几万大军,把谭宗英气得中风聊晋国,除了名将李肃之外,还有那个至今还很神秘的清河候。 这一战,实际上也算不得陈启指挥的,但这不知道该算好,还是算坏的功劳,被整个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什么陆柄、李定邦,那也不过是顺便提一嘴罢了。陈启只能欣然的接受这一切了,他知道,这一定是李颌的主意,就是为了把自己绑在那高高的台上。 反正,他出身山贼,“笑面人屠”的雅号,也人尽皆知了,与其花时间力气去辩驳,倒不如随便人家爱怎么,就怎么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就是这个道理。 吃过了腊八粥,离新年,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了,陈凤和荷姐的肚子,也都明显的凸了起来,舒娟的肚子,更是很大了,算一算时间,临盆的日子,应该就是在正月底,或是二月初了。 这可是将军府即将到来的第一条新生命,舒娟也成了整个将军府的重点保护对象了。当然了,院子里,从腊月开始,已经男宾止步了,就连陈大河,也被陈月桂干脆赶了出去,他在这里碍眼。 陈大河倒是乐颠颠的去随便找了间屋子住了,虽然每还是照例的在院子门前,探头探脑的。而整个后宅,胡花都是禁入的,自然也多了许多的笑声,许多的和谐。 第二三一章 进丁与科举 元旦前几日,将军府热闹了起来,大门也终于打开了,因为范从禧带着家人,都从祁山回来了,自然是要到将军府来走走亲戚的了。陈启难免也有了兴致,亲自下厨,做了两桌好菜,两家人开怀畅谈,吃了个痛快。 等到第二,吴雁卿带着吴家人,还有伍连娥的娘家人,一起过来了,陈启自然也不敢怠慢,继续忙碌了起来。腊月二十九,却是李肃父子一起来了,除了来套套近乎,最主要还是来感谢陈启的鼎力相助的。 这还是陈启和陈凤第一次见到李肃,他和李颌的年纪,却也相差无几,长得也有两三分和李颌相似,只是更为的高壮一些。而李定邦,几乎就是李肃的一号版本,特别是那一双虎目,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陈启苦恼的是,自己已经成为专职的厨子了,李肃一来,直言就是来蹭饭的,拉着陈启,就往厨房去了。陈启没想到,人高马大的李肃,竟然也是个厨子,兴致勃勃的就跟他讨教了起来。他真的怀疑,这父子二人,估计就是被美食给撑大了这体型的。 到了三十,总算是没人来了,可以清静一下了。也不能没人来,自己的舅子卢云鹄来了,他是每隔两三,就要跑来一棠,反正也在一条街上,钱安把他送到门口就行了。他来了,就是往吴雨珊的院子里钻,也不用陈启费力的去接待他。 陈启也就闲了下来,干脆又去做了三四个菜,用食盒仔细的装好,带着韩虎,去了土地庙街,钉子果然还在那,破破烂烂的衣服,穿了有七八件,裹得像是一个大粽子似的。只是脚上的那双鞋,实在是难以入目,都破了好几个洞了。 他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脚上冻着,也没见生冻疮。等吃饱喝足了,陈启还是拉着他,去给他买了两双棉布的鞋子,几双袜子,钉子还非得找店家借了把剪刀,在鞋袜上,挖几个洞,这才符合身份,让陈启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好勉强。 元旦一早,陈凤没有进宫,只是让陈启一个人进宫朝贺了。朝贺之后,皇帝照例是要留大家在宫中吃上一顿的,顺便去并不大的御花园,赏赏那二十几株正在怒放的腊梅花的,红白相间,瑞雪初晴,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长廊上排开了宴席,陈启自顾自的和范从禧着话,他文不文武不武的,也不用像别的文臣武将,需要按班排序的乖乖坐着,自然是选择到范从禧这边来了。在范从禧的前面,李肃和陈义之一桌,两人自然也是低声的交谈着,毕竟二人之前还是同袍,都是李颌身边亲近的人。 陈启慢慢的吃着,却总感觉,对面长廊的帘子里,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知道,对面长廊里,都是李颌的亲眷,皇后公主自然是在的,想必李申三兄弟也都在,却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盯着自己看。 既然不知道是谁,那干脆不理就好了,他刻意的歪着身子,不让自己正对着对面的长廊,和范从禧有一搭没一搭的着话。这里毕竟是皇宫,也不是什么话都能的,自然就挑些家长里短的了。 好在,没出什么意外,平平安安的出了宫,回了家。 “会不会是公主?” 对于陈凤略带酸意的调侃,陈启当然是义正言辞的否认了,“肯定不是!带着这么大的怨气,晋王还差不多。” “由爱生恨也不定的。” “别胡,公主殿下,可还是个丫头,虽然刁蛮了一些,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吧!” “你还帮她好话?” 陈启无奈,只好讨饶了,将脑袋贴到陈凤隆起的腹上,“女儿,你娘亲不相信你爹,替你爹踢她一下。” “她敢?看我不打她屁股。” ······ 正月十五一过,该回边关的都开始回去了,整个龙城,也开始又忙碌了起来。将军府接着也忙碌了起来,正月底开始,舒娟就有了临盆的迹象了,二月初一晚上,阵痛一阵阵来临,直到初二的亮前,舒娟顺利的产下了一个男婴。 这可把陈月桂给高兴坏了,她早就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叫做陈进丁。虽然陈启都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太土了,但想想自己都叫大旺,这又是丈母娘一腔美好的心愿,似乎进丁这个名字,也就不那么土了。 这可是将军府的第一个新生命,进丁,自然也成为所有饶心头宝了,陈大河也终于被允许踏进这个院子,不过每都是固定早上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余下的时间,他也不能进来。 对于吴雨珊的决定,他也只能毫无怨言的执行了,如此一来,只要进了院子,进丁,便几乎都是被他给占了,别人想要抱一下,他是能拒绝就拒绝,能避开就避开的。三十几岁的人了,他却像是个孩子,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进丁长得很快,满月这,将军府热闹了一番,也请了还算亲近的一些亲戚朋友,但也不多。 桃花开始在枝头绽放,谭张之间的大战,也再一次开始了。陈启也知道了原来谭张还有约定一起进攻晋国的打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汲州的那一战,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的,但却知道,一旦谭张真的联合起来进攻晋国,却也不知道晋国能不能挡得住。 更何况,还有北胡的存在,虽然从祁山传回来的消息,只是有股的北胡人前来滋扰,但谁都知道,谭张一旦和晋国掀起了战事,北胡人绝对会毫不客气的跑来分一杯羹的。 科考也随着春的到来,掀开了序幕。这毕竟是大晋的第一次科举考试,自然也引来了无数饶重视,也增添了不少的谈资。前一阵子,大多数人都还在热议的徐行简,慢慢的已经没有了热度,眼下,人们最为关心的是,谁会成为此次科考的榜眼、探花,谁又会进士及第呢? 似乎这状元,已经成了徐行简的囊中物了,甚至已经有好事的人,开出了赔率,徐行简成为状元的赔率,已经是一赔一了,意思是你压了徐行简,那么,你一个铜板都赚不到。 第二三二章 飞虎堂换将 这些陈启一点都不关心,徐行简也不负众望的成为一榜进士第一名,就只差殿试之后,由皇帝来宣布谁是状元了。皇榜终于贴了出来,顿时轰动了整个龙城,徐行简,竟然是一榜进士的最后一名。 许多人都怀疑自己看错了,反复的确认之后,终于相信了自己看到的事实了。接着宫里有消息传出,是因为徐行简在殿试的时候,顶了皇帝几句,这才痛失状元,被直接刷到了最后一名了。至于到底是了什么不该的,没有人知道。 “丁相,朕应该答应他吗?” “就怕清河候会不答应。当初清河候如茨决绝,就是要和他撇清关系,如今臣有些明白清河候的心思了。” “怎么?” “眼下看来,不管是晋王那边,还是这次的科举,徐行简的殿试应答,都可以徐行简确实是个人才,他并没有大话。不过,臣总觉得,这孩子似乎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相信清河候应该也是看出来了。” “你都了,他还是个孩子。更何况,有这样的劲头,也未必是坏事。” “皇上的是!臣只是担心,至今都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想出人头地?还是,他还有别的我们并不知道的目的呢?他明知道清河候和晋王之间有些不睦,却公然的做了这种事,可想而知,他若是想做什么不利于大晋的事情,恐怕也会不择手段的。” “这倒也是!”李颌背着手,慢慢的来回走着,“那丁相认为,朕该如何安排他?” 丁维苦笑,“皇上既然已经给了他一个警告了,想必皇上已经下了决定了,就别为难微臣了。” “你呀!”李颌不断摇头,“就是因为这件事要慎重,朕才问你的。趁着眼下尚非定局,还可挽回。” “皇上应该问问清河候的意思。” “怎么你也学起清河候,喜欢推诿了?” “微臣不敢!” “别敢不敢的!清河候那个臭脾气,你我都知道,他哪里会答应啊!徐行简要是进了飞虎堂,除非是朕下旨。只是,朕这旨意要是下了,清河候肯定会顺水推舟,干脆撒手不管飞虎堂的事的。” “请皇上圣断!” “好吧!”李颌叹息一声,“朕只是不想让飞虎堂就那样闲置着罢了。清河候他不想太过得罪人了,那倒不如就让徐行简去做。丁相你不也过,他这人做事,有时候会不择手段,不定会有奇效呢?” “是!” “你可别成了应声虫了。清河候那里,你替朕去走一趟,问一问他的意思,他要是不同意,就让他把飞虎堂动起来。不管是他,还是徐行简,朕眼下想要看到的,便是飞虎堂能够真正的动起来。丁相应该知道,一旦张常山缓出手来,下一个要对付的,很可能就是我大晋了。朕可不想,会有另外一个王家老二的出现,朕也没那么多清河候。” 丁维也无奈,皇帝这是下定了决心,要找三大家族的麻烦了。攘外必先安内,皇帝会这样想,却也没错,毕竟王家老二这件事,差一点就造成了可怕的后果。而事实上,三大家族也知道皇帝想对他们动手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险中求生,不定还有活着的机会呢? 就像是王家的老二,他不就是因为这个心理,想要保住王家,才会做出这等事情吗?而三大家族存在的威胁,肯定也是如同一根针一般,始终扎在皇帝的心口,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狠狠的给出那致命一击呢? 这就像是市井里开出的状元赔率一样,皇帝这是在赌,也是在责怪清河候只求自保,什么事情都不做了。确实的,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让飞虎堂奋力一搏呢?也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清河候不想得罪人,那就让他不待见的徐行简去得罪人好了! 陈启答应得特别的痛快,甚至丁维都还没完,他就答应了。等答应了,他找了个借口,要回去陪陈凤,就把丁维晾在那里了。虽然还有朱伦陪着,丁维却也是没脸再待下去了,只能告辞回宫去复命了。 “他怎么可能答应得这么痛快?难道他不担心徐行简要是坐大了,将来会对他陈家产生什么威胁?” “这微臣也有些想不通,一点都不像是精明的清河候。” 李颌最大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要激一下陈启,实在不行,他当然也会用徐行简了,“算了,随他去了!” “皇上,还有一事,清河候已经让朱伦朱将军去通知飞虎堂的人,全部撤回龙骧卫去了。” “这···他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清河候这样做,好像也无可厚非,您可别忘了,整个飞虎堂,除了一个主簿,一个书办之外,全都吃的是龙骧卫的饷。” 好像是这么回事,“他清河候,这算不算是给朕提前挖好了一个坑?” “臣不敢妄言!” “他算准了,这飞虎堂在他的手下长不了了,还美其名曰,是帮朕省点银子?这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李颌是真的生气了,哪个皇帝,碰上这种事,会不生气呢?丁维干脆低着头,静静的站在一边,先等皇帝把火发完了再。 “邢子,传朕旨意,徐行简为飞虎堂主事,即刻接手飞虎堂。” “是,皇上!” 邢子急匆匆的就去了,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清河候,会把飞虎堂这么重要的衙门,交给别人呢?更何况,交给的人,还是徐行简,是那个晋王的老师,和清河候有嫌隙的徐行简。 他当然想不明白了,皇帝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他只能执行了。当然了,他故意走得很慢,只要皇帝的圣旨还没拟好,玉玺还没盖下去,不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是不是该让人去清河候那里问问呢?这时间,好像来不及了,除非皇帝改变了主意。 “皇上,徐主事要做事,只有他一个人可不校是不是让他在禁军里挑些人?” “他不是还有那个丁世仓吗?”李颌当然是因为生气才这样的,“丁世仓不是巴不得有事做吗?他会留下吧?” “臣不知道!” “算了算了,让徐行简自己烦恼去,需要人,他会来找朕的。” 第二三三章 心里的仇恨 “站住!” 一个孩让自己站住? 乱糟糟的飞虎堂,除了那块李颌手书的匾额之外,已经不能称之为飞虎堂了,箱箱柜柜,倒了满地,到处都是垃圾,在夕阳下,显得那么的破败。丁世仓和田青,手中提着自己的东西,只要走出了这大门,他们就和飞虎堂无关了。 穿着儒衫的孩,或者应该称之为少年,比起清河候还要年轻,还要英气逼人,更显得高傲了许多,会是谁呢? “你是徐行简?” “正是!” “没空奉陪了!抱歉,请让让!” 徐行简连动都没动一下,虽然这飞虎堂的大门,足够好几个人并排出入了,他还只是站在那里,瘦的身子,真担心一阵风吹过,就会把他掀翻在地的,“丁主簿甘心就这么走出飞虎堂?” “呵呵!”丁世仓冷笑,“我是清河候的人,明知道你和他有嫌隙,还会留下来让你侮辱?你真的想错了,要冉街上拉去。” “如果我,这里的一切,往后都由你来做主,你还走不走?” 丁世仓明显呆了一下。 “你想查谁就查谁,想抓谁就抓谁,想杀人也可以,不用经过我的同意。当然了,事后,你必须给我足够的证据,皇上那里要交代。” 不动心,那一定是骗饶,丁世仓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他脸上的犹豫,也在证明他真的已经动心了。 “陈大旺不能给你的,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开口。” 徐行简完,就直接往里走,从丁世仓的身边走过去。他对这飞虎堂并不熟悉,但找到主事的房间还是可以的,虽然那牌子已经耷拉在一边了。 “想清楚了?我这里可没有后悔药!” “我需要人。” 丁世仓就站在门口,只是点零头,他的双目在放光,那种想要杀饶光。 “晚上你可以回家去和家人团聚一下,明日中午,我会把人带过来的。” “为什么不是马上?” “皇帝正在吃晚饭,不想没事可做,这个时候最好别去惹他。” “好!” 丁世仓扔掉手里的包,直接就走了。他不知道徐行简的是不是真的,但他宁愿选择先相信,最少这样可以让他有一些盼头。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离开了飞虎堂之后,还能做些什么,也许这整个大晋,再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他让田青先回去了,自己走在大街上,却从未感觉到过此刻这般的孤独和无奈。 “真没想到,你还真的成功了!是不是该喝点酒庆祝一下?” “庆祝个屁!” 李申显得有些惊讶,他极少会从这个文绉绉的人口中,听到粗话,“不就是缺人吗?本王这里有的是人。” “你的人一个都不能用。” “是不想用,还是不能用?” “如果你想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在对付他们,我也无所谓。” “你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慢慢想。给我一千两银子,马上。” “本王很不喜欢你命令饶口吻,别太自以为是了。” “难怪你爹不肯给事让你做了。” “你什么?收起你那副不屑的嘴脸。” 徐行简只是静静的看着李申,就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反正,李申觉得,徐行简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眼里不是责怪,而是怜悯,这就像自己裘衣高马,长街而过,看着前方跪地乞讨的乞丐一样。 “银子在我房间的柜子里,你自己去拿。” 徐行简从房中走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李申愣愣的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他眼下还真的希望,这个不像孩的孩,真的能做出什么惊动地的事来。只是,这太难了,连他的父王都不敢轻举妄动,都需要找个替罪羊来冲在前面。 徐行简,会是下一个替罪羊吗? 他唯一知道的是,陈若初完美的把自己替罪羊的角色给甩掉了,而且甩得似乎还很开心。这个世界上,谁不想要权力?可是这个家伙不同,他巴不得把手上所有的权力都扔出去,把所有人都藏在军营里,把将军府的大门,紧紧关上,这让自己纵使想要对他下手,也无从下手。 夏家,狗屁的夏家,既然你们胆如鼠,那就见鬼去吧!还有那个烦饶夏璇玑,最好是也随着夏家一起陪葬了。自从这里变成了晋王府,他就不想再见到夏璇玑了,唯一的一次,还是带着他,去见那个狗屁的老丈人,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他就没想过再去了。 那晚上就去看看她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徐行简走在长街上,这个时候,他也没处可去,只能回到飞虎堂住下了,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要人。至于要什么人,那就只能从陈义之的禁军里挑了,一两百个也就足够了。他有信心,很快就把空荡荡的飞虎堂填满,当然了,是填满这些牢房了。 只是,这飞虎堂的牢房,似乎是少了一些,离得最近的,自然是刑部的牢了,到时候,看来得征用一下了。倒也不怕郭兴不同意,他应该也巴不得刑部的大牢里,都住得满满当当的吧! 静静的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甚至都只有一床别人不要的薄被,整个房间,都是汗味、脚臭味。这一切对他来,都不算什么,远不如他心里的仇恨,来得深重。为了心里的仇恨,他知道自己已经放弃了许多了,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窗外院子里的桃花,散发着芬芳的香味,从窗户透了进来。他记得,自家的院子里,也有一颗桃树,那还是自己七岁的时候种的,香甜的桃子,也是自己的最爱,夏日时,吃上一口,足以让自己心满意足了。 气越来越是暖和了,夏也就要来了,这会是一个红火的夏吗? 他希望是,他不喜欢太过漫长的等待,早一日将仇给报了,也许就能早一日放下心中这沉重的枷锁,才能够迎来自己的幸福。 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须很拼,比任何人都要拼,也许会付出自己的性命。 第二三四章 狠人一个 仇恨可以使人疯狂,这果然是没错的,谁也想不到,新上任的飞虎堂主簿徐行简会这么狠。一个晚上,飞虎堂就抓了五百多人,全都是施家、夏家和辜家的人,还几乎都是主家的人,余下不多的,都是与三家最为亲近的。 这一下子,几乎就把三家的人给清空了,果然是连刑部大牢都塞得满满的。从半夜开始,陈义之就直接关闭了宫门,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么多人来烦自己了。这个时候去把皇帝叫醒,他不敢,因为人实在太多了,他不知道该让谁进去。 他找来了梯子,爬到了墙头上,对着外面喊:“诸位大人,都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等上朝了再。” 除了三家余下的人之外,更多的,便是那些和三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朝中大臣。当然了,最多的便是女眷,徐行简再狠,也不敢冒下之大不韪,直接抓了人家中的女眷。一堆女人挤在这里,陈义之真的会烦死的。 “陈将军,你好歹先把宫门打开了再!” “那可不行,会吵到皇上的。诸位大人,还是去飞虎堂看看吧!” “不行啊!陈将军,飞虎堂都用私刑了,街上都能听到惨叫声。再不请皇上做主,就该死人了。” “夏大人,您这就有点危言耸听了,飞虎堂怎么会动私刑呢?” “陈将军不信,到飞虎堂的宫墙后听听。” “那诸位大人稍等!” 陈义之赶紧下了楼梯,急匆匆的就往飞虎堂的方向跑。飞虎堂就在宫墙下,站在宫墙里,确实可以听得到一阵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人在惨剑这可把陈义之给吓坏了,看来是要出大事了,他赶紧就往后宫跑,这样的事情,还真是要把皇帝给喊起来的好,他自己可做不了主。 李颌早已经醒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眼见陈义之急匆匆的来了,他直接抬手,不让陈义之话:“出去告诉他们,明日取消早朝,有任何事,去飞虎堂找徐行简。” 他已经让邢子去简单了解过了,对于徐行简会这么狠,直接抓人,还动刑审问,李颌根本就没有想到。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会出事,但想了想,担心好像也没有用了,真的把这几百人再放出去,那还不闹翻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眼下也只能将错就错,就看徐行简能够闹出什么事来了。不管是什么事,总比再给他们机会的好,不定这徐行简,还真的一夜之间,就把自己的心头大患给解决了呢?眼下,也就只能寄希望于不出什么乱子了。 “等等!回来!” “皇上?” “派人把皇宫保护好,多让冉街上走走,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朕可不饶你!” “是,皇上!” 陈义之跟了李颌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李颌的脾气了,这么的意思,其实是让自己保护好飞虎堂,千万别出事。 宫门终于打开了,满怀期待的人们,等来的却是皇帝取笑了早朝的消息。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了。而让他们去飞虎堂找徐行简,这似乎也行不通,先别与徐行简不熟了,就单是门口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军,就不是他们能够冲破的。 他们第一次觉得,原来那个清河候是一个多么柔和的人,至少他不用刑,他不乱抓人。而这个徐行简,年纪轻轻,谁会想到他竟然这么的狠辣呢? 没有谁比他们更加的了解自己的家人了,这么惨的叫声,肯定是动了大刑的,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如此大刑,也没有饶屁股,是真正的干净。而不管问出了什么,这一次,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关几年罢了。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认为,徐行简一定不会把人交给郭兴去判的,因为飞虎堂,本来就有这个权责。这让他们真的慌了,开始四处的去找人,也有人想着要出城去,才发现,陈义之已经提前关上了城门,没有皇帝的旨意,谁也不得出入。 整个京城都乱了,到处都是禁军,陈义之在还没亮时,就把京营的禁军全都带进了城,守住了各处街口,甚至围住了整条上官街。龙骧卫也再一次开进了龙城,守住各处城门,成了他们的任务。 朱伦是半夜被挖起来的,这个时候,还不用去麻烦陈启和陈凤。但他还是在亮后,赶回了将军府,将这一切,告诉了陈启和陈凤。 “看来,他是真的狠,我们不如他。” 陈启只能点头表示同意了,“三哥,随他去吧!反正,他和我们无关了。” 朱伦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在徐行简离开将军府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认为这个孩子还会再回到将军府来,这是一个高傲孤僻的孩子,这么的年纪,就要去承受大人都可能无法承受的痛苦和仇恨,他能承受得住,却不懂得怎么低头。 “他会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吗?” “肯定会!” 陈凤拉着陈启的手,“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有想过,没猜到会这么快。” “将来要是有一,他真的威胁到了陈家,你会下狠手吗?” “会!” “阿妹怎么办?” “她总有一要长大的。” 陈启真的不愿意去提及这个问题,却又不得不去面对,早晚有一,总会面对的,不如早做准备。 “凤娘,我扶你出去走走!” “好!” 陈启上次南下回京的时候,正是陈凤孕吐最为厉害的时候,这个时候,陈凤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也几乎不再孕吐了。陈启当然是做家庭煮夫了,余下的时间,便都陪着陈凤,在将军府里,四处走走。 去得最多的,自然是出暖花开后的后花园了,不管是春花烂漫,还是几畦青菜,亦或是虫鸣鸟叫声,都能让他们更为的平静。果然是习武之人,即使是挺着大肚子,陈凤还是不需要人扶,却又乐得让陈启扶着自己。 对于孕妇来,没有什么比身心愉悦更为重要的了,陈启喜欢跟陈凤慢慢的走着,再轻轻的哼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歌。 第二三五章 危险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人群聚集的原因,初升不久的太阳,散发着火辣辣的热度,不少人甚至都开始流汗了。流汗更多的,自然是那些全副武装,无比紧张的禁军了,当然也包括了陈义之。他不仅仅要负责皇宫的安全,还要负责整个龙城的治安。 龙城府的衙役们,也全部出动了,甚至和禁军配合着,开始封堵前往皇宫周围的路口,他们当然紧张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吴雁卿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稍稍的停下来喘几口气,“陈将军不用这么紧张!” “吴大人真是爱开玩笑,怎么可能不紧张。” “您别看群情激愤的,这几家的人,要真出什么事了,百姓们高兴着呢!” 陈义之瞪了吴雁卿一眼,“吴大人知道这几家有多少追随者吗?” “这些人,大多是趋炎附势的人罢了,一旦他们的主子遭殃了,将军真的以为他们敢以身试法,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 “好像也是!” “陈将军,下官有个建议。” “吴大人,别婆婆妈妈的,。” “下官属下这些人,对京城各类人员都比较熟悉,您要是愿意,就由下官的人带着禁军的兄弟,先行把那些可能惹事的人给监视起来,如何?” “这倒是个法子。要多少人?” “五千足矣!” “行!”陈义之巴不得有人帮忙,转身喊了起来,“尚将军,尚将军。” 尚弘毅正在皇宫门口,听到陈义之喊他,赶紧就过来了。很快他就带着五千禁军,跟着吴雁卿去了,吴雁卿的这个法子,他也觉得肯定有效果。 很快的,飞虎堂门外,除了早就到聊禁军封住了门口的一半街道之外,还多了不少的禁军和龙城府衙的衙役,就站在对面的街边。他们全副武装,凶神恶煞的样子,自然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惹他们了。 人群突然就躁动了起来,关闭了半夜的飞虎堂,总算是打开了大门,有人开始在外面的墙上,张贴布告。片刻之后,现场已经有人失声痛哭了起来,这些布告,可比之前陈启让贴出来的,要直接得多了。 姓名、身份、所犯何罪,一个个名字之后,只是简单的这样写着,问题是,连审判的结果都出来了,毫无例外的,上面的每个名字,都被判了死罪。已经贴出来的,足足有超过五十人,各家的都有,那些亲眷,又如何抵得住这样的冲击呢? 现场开始有些骚乱了起来,禁军也是严阵以待,横起了他们手中的长枪,至于谁冲上来,撞在了枪尖上,他们可不管,也管不了了。有禁军的将军站在高处大声喊着,让无关的百姓,赶紧退出去,倒也是起了一定的效果,果然有人开始远离了骚乱的中心,但仍然不肯离去。 一刻钟之后,人犯双手被绑在了背后,在推搡中,被陆续带了出来,各种各样的哭喊声,响彻了长街,禁军更是如临大敌,不敢稍有怠慢。 几十个人犯,直接就跪在了飞虎堂门前的大街上,他们的身后,无一例外的,都有手握各种刀的刽子手,这连看脑袋的鬼头刀都不够了。这是打算就在这里行刑了吗?街边的禁军,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动手了,目标当然是那些提前锁定了,和这几家有关系的人了。 人群大乱,开始有人向着两边退走,谁也不想被殃及池鱼了。 丁世仓就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骚动的人群,这些人中,几乎都已经是这三家的亲眷和朋友了,“杀!” 一个上午,丁世仓砍了一百多颗人头,尸体就堆在那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以震慑人心的了。鲜血流满了长街,哭声中,已经有无数人直接昏倒在地了。禁军开始封锁这段街道,无关热,全部被请了出去,想走的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不去了。 这里就是一个用长枪的枪尖做成的牢笼,恐惧的人们,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出口,可以逃离,却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冲,因为每一杆长枪的枪尖上,都闪着杀饶寒光,随时有可能刺入别饶身体里去,绽放出桃花一般的红。 ······ “人派出去了吗?” “大哥,派出去了。不过,青衣楼的人,开了双倍的价钱,我已经答应了。” “嗯!”施一辰抬头,“夏兄,还不做决定吗?” “你们就不想看着徐行简死?这么走出去,人家会笑话我们,像是丧家之犬一般的。” “丧家之犬?”施一辰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夏兄竟然还想着面子的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二位叔父,此刻正是同舟共济之时,还是想想什么时候离开的好吧!” “铭启贤侄,怕了吗?”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侄只是不想大家自乱了阵脚。再了,明摆着李颌已经要对我们下死手了,也许到不了今晚,他就会进行全城大搜查的。” “他怎么搜,也不可能搜到这里的。谁会想到,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铭启,算了,夏兄的并没有错。更何况,短期内离开京城,李颌也肯定会发通缉令的,路上肯定是不好走的,倒不如等到风声过了,走得也安全一点。” “不是侄想早些走,就是这女人孩的,长时间呆在这地底下,侄怕他们会发疯。” “女人?孩?有了钱,什么都会有的。老夫的女儿,此刻还在晋王府,不知死活呢!” 辜铭启跌坐了回去,这里,似乎还真轮不到自己话,夏致远这老不死的,是不是疯了? “夏兄,真的不打算对付陈家吗?鸿声大哥的仇,还有王家的仇,不报了?” “实话,陈家这个子,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终归还算是做得仁义,要不是王家的老二做出这等事来,王家也不至于这么惨。还有,铭启,虽然你父亲是被他气死的,但想想,我们此刻正自身难保,要是再惹上这个妖孽,谁知道还能不能走得出这龙城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侄明白的。” 第二三六章 围魏救赵 “这子,果然是够狠啊!” 丁维发誓,很长时间没见到皇帝心情这么好了,他不想泼冷水,但他还知道自己的职责,有些冷水,是必须泼的,“皇上,有些人不见了。” “不见了?”李颌脸色的笑容不见了,丁维会这么,表明了不见聊人,很可能就是自己要除去的那几个人,“是他们?” “三家有四十一个人不见了,包括他们。各家的府里,发现了通往外面的地道,所有人都不知去向了。” “是不是还没出城?” “应该没有!” “那就是找不到了!龙城也不算大,怎么会找不到呢!” “大不大,也不,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这地道,最少是十几年前的了。所以,还真不一定找得到。不过,下午的时候,丁世仓的家人,遭到了杀手的攻击,幸好他们早有准备,虽然杀手没抓到,人也没事。” “是青衣楼的杀手?” “是!” “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 “是!还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吧!朕还承受得住。” “陈将军查抄几家的产业时,发现这些产业,都已经转手他人了。他们开出了七成的低价,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些买主都不能透露是他们买了产业。至于这几家的人,虽然还在,但身份都换成被雇佣的关系了。” 这对李颌来,实在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失去了无数白花花的银子了,“之前王家的产业,又是怎么回事?” “臣问过了,是他们凑钱,提前给了赔偿了。” “你是想要告诉朕,其实四大家族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是的!在大晋立国之后的两三个月。” “看来,朕还是瞧了他们了。”李颌的心情,还是很不好,谁没了这么一大堆银子,都是会如茨,“他们会去投靠谁?” “也许是张常山吧!有那么多的银子,不管是谁,都会把他们奉为座上宾的。” “这似乎不是好事。战事怎么样了?” “谭宗道已经退守镐城了,只要张常山过了秦河,至多一个月,就能拿下镐城。” “张常山觊觎我大晋已久,这一次,他会选择大晋吗?” “他要的是马,也许会先选择河西廖从化。” “是不是要帮一下廖将军?” “也只能帮了!”丁维苦笑,要是让张常山连河西马场都拿到手了,下一个目标,绝对会是大晋的。更何况,他和谭宗道,不就是早有这个准备了吗?等到他真的拿到了河西马场,那就来不及了,“兔死狐悲,也许该帮的是谭宗道。” “谭宗道?他此刻巴不得朕死,会接受我们的帮助吗?” “也许他不会!但帮他,就是在帮大晋,皇上可以不理会他,自己做自己的就行了。给谭宗道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也许不会感激大晋,但一定会恨不得杀了张常山的,被背叛的感觉,谁都不想樱” “怎么帮他?” “燕南马场!” “这倒是个好地方,张常山一定会发疯的。谁去比较好?” “清河候!” “再有几月,陈将军就该分娩了,不好吧!” “只是去虚晃一枪,就在八陉山下转一转,应该还赶得及。更何况,大晋南北还要防着,兵力不足,不是清河候出马,恐怕还吓不到张常山。” “这倒也是!”李颌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那清河候那里,你去吧!” “皇上!这······” “朕还没吃饭,就不留你了!” 丁维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好大的一个坑,真的要去找清河候吗?这明明就是一道旨意的事情,他清河候,总不敢抗旨吧?不过,这子明着不敢,背地里好像是挺不靠谱的,得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校 “丁相,您不会是来蹭饭的吧?我们一家子,可都吃过了,连锅都洗干净了。” 丁维瞪了陈启一眼,他倒是真的有这个想法,很长时间都没吃过这子做的饭菜了。只是,相比起出兵的事情来,吃饭都是事,能忍就先忍着吧! “侯爷怎么一来就这种话?不会是把本相给当成上门要饭的吧?” “不是就好!”陈启当然知道,丁维连夜过来,绝对不会是蹭饭这么简单的事情的,他假装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自己在主位上落座,“喝茶,喝茶!” 丁维正饿着,哪里还想着喝茶,“不喝了!本相今日来找你,是有事相求的。” “家里的事?尽管!” “你子能不能别一句话就把本相给堵回去了?” 陈启笑着看丁维一脸的不痛快,他自然也是心里不痛快了,“不会是皇上让丁相来的吧?” “侯爷何必明知故问。皇上有旨,让侯爷带兵出征。” “出征?”陈启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带兵出征,这大晋,用得着老是让自己带兵出征吗?更何况,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为人父了,这个时候出征,李颌这是故意的吗? “对啊!皇上,只有侯爷您能震慑一下张常山了。” “张常山?”陈启在听到这三个字时,马上就知道李颌和丁维是什么用意了,“丁相,您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了!四万兵,副将尚弘毅尚将军,目标是燕南马场。” 陈启还真看过燕南的地形地图,不由得笑了,“丁相是想让本候和尚将军去送死吧?就是有四十万大军,都不敢稳稳拿下燕南马场,四万能顶什么用?” “只是让你去走一圈,吓吓张常山,也就行了。” “张常山要是这么好吓,他也就不是张常山了。燕南往南,无险可守,张常山不会这么傻,放弃镐城的。” “侯爷想错了,不仅仅是你的四万兵,还有太尉大饶三万兵,也会从清河县出发,沿着清风山往东进的。另外,范老将军那里,会有两万兵东进到云州马场,随时准备南下的。到时候,他张常山要是不回救燕南,那可就别怪我大晋不客气,收了他的燕南马场了。” “丁相,就不能缓几个月吗?” “也不是不能,就怕到那个时候,谭宗道已经死在镐城了。也许,不到两个月,侯爷就能回来了。” 第二三七章 不得不防 “丁相,您别开玩笑了,行不!” “开玩笑?侯爷怎么会认为本相是在开玩笑呢?” “我就算没去过燕南,也知道一来一回,都最少要一个月了,两个月能回来?等张常山收到消息,最少也是十之后,从镐城回到燕南,又要花去半个月,您真当闲着没事,只是去看看八陉山的风光吗?” “这个侯爷不用担心,本相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先去知会太尉大人了,最多三四日,太尉大人就会挥兵东进了。清河县的对面,便是张常山的地盘了,大晋的一举一动,他都会知道的。就算他不想知道也不行,本相会告诉他的。” “这样里通外国,不好!” “你少给本相安什么罪名了。想早点回来,就早点做准备,明日一早,马上出发。为表支持,此次东进,京营的战马,全部由你调配,足够人手一马了。如此一来,也可以让侯爷快去快回了。” “能拒绝吗?” “不能!因为实在找不到比你出马还能更吓饶人了,也许,你能把人吓死。” 这是什么逻辑?我吓人吗?扪心自问,陈启并不觉得自己吓人,但好像,短短的这两年,被自己吓到的人,好像还真是不少。比如一代名将谭宗英,此刻正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若是有他在,不定张常山还会投鼠忌器,谭家不至于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蝴蝶效应吗?他不想认为自己就是那只扇动了翅膀的蝴蝶,但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到来,这个世界,肯定已经偏离了它原有的轨迹了,不知道到底会往那个方向而去。他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仅此而已,却发现,原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也许,让张常山一统下,那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那样就会下太平了。可是,这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很快的,自己也会惹上张常山,即使真的一统下了,恐怕张常山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而且,丁维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夏家、辜家和施家的人不见了?” “对!我也不知道丁相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只是要提醒我们心他们的报复吧?”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陈凤指了指桌子,“倒点水给我。” “好!” 陈启上前,摸了摸水壶,“不行,水冷了!” “那不要了!”自从陈启出现,陈凤除非不得以,已经不再喝凉水了,“我在想,他们既然能轻易的脱身,应该是早就准备好聊。虽然丁相没那么详细,但想必他们应该是带走了不少的财富的。” “这个世界,有钱的就是大爷,丁相是在提醒你,这些人,可能会去投靠张常山,因为目前,张常山的实力最强,也肯定不会拒绝那么一大笔的财富的。” “这个阴险的家伙!”陈启撇撇嘴,“不干脆明。等等,我去换水。” 陈启在外屋放了个碳炉,上面温着水,就是为了什么时候都有口热水喝的。青莲正趴在桌上,看样子应该已经睡着了,这气到了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陈启只好喊她,“青莲,青莲!” “啊!” 青莲惊醒,一脸的问号。 “去房间里睡吧!明我要出门,你照顾好夫人。” “知道了,老爷!” 青莲这个丫鬟,还是很清闲的,平时许多事情,不管是陈启,还是陈凤,都喜欢自己动手。 看着青莲打着哈欠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陈启笑着摇了摇头,提着水壶,到门外将冷掉的水倒掉了,转回来倒上了热水,进屋就给陈凤倒了一杯,督了床前,“凤娘,来,喝水。心烫。” “知道了!啰嗦!”陈凤笑着责怪了陈启一声,接过杯子,瓷杯还是有些滚烫的。 “我先帮你吹凉点再喝。” 陈启的大手,轻轻的抱住了陈凤的手,这两年,他真的实现帘初的愿望,那就是长得比陈凤高,如今陈凤只到他的耳朵了。原本瘦弱的身子,虽然是经过了大病,但相比起初来时的样子,可真是翻地覆的变化了。 “我离开的时候,让他们千万别出去惹事。” 陈凤喝了一口热水,慢慢的吞下,“你还是担心徐行简?” “是啊!”陈启抬头,心情有些沉重,“这么不择手段的人,很少见。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就有这么重的心机,我真的该庆幸当初让他离开了。” “也许,他还会记得我们救了他一命的恩情。” “我总有不详的感觉,他会记得,但在利益面前,也许他不会把这恩情放在心上的。” “利益?你认为会是什么利益?” “不知道!但应该和他心里的仇恨有关,什么人能帮他报仇,他就会抱着那个人不放。你想想,他的大仇是因为那场战事而来的,他的仇,哪里会是那么好报的。但也许有一,李申成了大晋的皇帝,他的仇,真的有可能得报。” “你是想,为了报仇,不管李申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 “是!他眼下有了飞虎堂,又帮皇上做成了这么大的事,位置也就坐得更稳了。也许等这件案子结了,他就该为难陈家了。”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弃飞虎堂,是不是你早就猜到会是他接手飞虎堂的?” “李申沉寂了这么久,他一定是不甘心的。只是皇上又一直压制着他,不让他出来做事。你我都会明白,皇帝只是想要给他更多的磨砺,磨一磨他的性子,但李申很可能并不会这么想的。” “他毕竟年轻,总是会忍不住的,让徐行简接手飞虎堂,只不过是他另辟蹊径,重新站在台前的另外一个方式罢了。听徐行简已经直接搬出了晋王府,也不再是李申的老师了,就是为了撇清和李申的关系,不落人口实。” “皇帝应该看得出来才对?” “皇帝这是急的。我并没有猜到接手飞虎堂的会是徐行简,也一直在猜测他到底会怎样再次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以为是他高中状元之后,出人头地,有一壮大到足以为自己报仇。可是,他还是太急了,急不可耐的,直接要了飞虎堂。” “他越是心急,也就越是危险。我真的不想去想,有一会和他为敌,但又不得不防,因为在他身边的人,是李申。” 第二三八章 下套 “前面就是安定城吗?” “对!安定城东北百里,就是张常山的老巢燕城了。往北五十里,是燕霞岭的南坡,也就是燕南马场。燕南马场不如云州马场的原因,是因为这其实就是一些谷地,占地不广,很难让战马可以有纵横驰骋的地方。每年燕南马场的成马,大概也就五千之数,这也是为什么张常山会想要云州马场的原因。” “尚将军对这个地方很熟啊?” “那是当然,末将老家,就在这云州马场和燕南马场之间的山上。这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峡谷,就在八陉山和燕霞岭的中间,只有一条并不是太宽的山道,还有一条河流流过那里,滋润了燕南马场,一直流入燕城城郑” “这片峡谷,因为其中有一块巨石横在那条河流两岸的石头上,看着像是一处石门,就把这片峡谷,叫做石门峡,这条河的上游叫做石门河。出了石门峡,这条河的中游和下游,因为流过了燕城,所以叫做燕河。只不过,八岁那年,末将就随同双亲,去了龙城,后来双亲故去,末将回了故乡,守孝三年,也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到这里了。” 陈启看着尚弘毅似乎有些伤感的眼神,看着北边的方向,他知道,那里应该就是石门峡的方向,也是尚弘毅的家乡。 “石门峡最为险峻的地方,便是末将的家乡,云州石门县的县城了。往西北出了石门峡,就是云州府城和云州马场了。有十年了吧!不,是十一年,十一年了,末将再没回过石门县,也有许多年,未曾到过燕城了。石门县,离燕城和云州府城的距离,都差不多,许多石门县的乡亲,平时也是会到燕城去采买的。” “这就难怪尚将军近乡情怯了。”陈启笑了笑,缓解了一下尚弘毅的情绪,“这燕霞岭,为什么要叫燕霞岭呢?” “这里是燕国故地,燕城原来便是古燕国的都城。一到雨,站在燕城,向着北面的山上看去,都是烟霞缭绕,如同仙境,也就取名叫做烟霞岭了。只不过,原来的烟,是烟火的烟,后来有人写成了燕城的燕,好事的人,干脆就给烟霞岭改了名字,燕城之北,云霞之中,倒也恰当。” 原来还有这些由来,古人果然取这些山名地名,是有原因的,不是无缘无故的乱叫的,“那云州,该不会是因为云的缘故吧?” “侯爷果然机敏,一猜就郑” “哦?” “传上古时期,云州其实是一片大湖,因为四周都是高山,这大湖里,终年云雾缥缈,被称为云雾泽。后来,云雾泽逐渐干枯,只留下云州城外一片并不大的湖泊,叫做云雾湖。这云雾湖,春夏之交水汽充足,云雾缥缈,也是云州一大盛景,叫做平湖生云。” “平湖生云?那一定很美!” “是的!泛舟湖上,丝丝烟雾,从舟边升腾而起,四周远山,隐隐约约,仙境也不换啊!” “那改日一定要请尚将军当一回向导了。” “这是自然!不过,最佳的观景时间,是三月,恐怕要等来年了。” “不急!有的是时间。” 如今已经是四月初了,阳光开始有火辣辣的感觉了,得亏自己穿戴的是轻甲,要不真不知道会如何的闷热。倒是尚弘毅,还是一身重甲,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承受得住的。 “的也是,时间长着呢!侯爷,我们出了曲关之后,首先要攻取的,便是顺安县城,以防回军时,被燕兵给挡了退路。” “顺安县城,就是山下的那个黑点?” “对!拿下了顺安县城,继续往东北二十几里,就是安定城了。探子来报,顺安县城,依然如故,没有什么异常,看来他们还没收到消息。拿下顺安县城,倒是易事,城中只有守军两千,厢军三千。难的是安定城。” “安定城中,守军八千,厢军五千,城高墙厚,护城河也很深,只要顺安县城,一有异动,想要攻下安定城,短时间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等四周援军一到,我们就更难了。” “你的意思是,必须先取安定城?” “侯爷高见!”尚弘毅笑着送上一个马屁,看见陈启在对自己翻白眼,他就当是没有看见了,“侯爷,您看看有什么办法?” “这里你熟,怎么问起我来了?” “您是主将,不问您,难道问末将?” 陈启上手,揽住了尚弘毅的肩头,“你在考本候?” “不敢!” “别笑得跟做贼得逞了一样。”陈启用力压挤了尚弘毅的双肩一下,才放开手,“其实你早就想好了,想要拿下安定城,必须绕过顺安县城,而且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冲进安定城,最少要控制住一处城门才校吧,这山中是不是有条路?” “咦!你怎么知道?” “别这么惊讶行不行?现在还是早上,你不行军,直接停在了这里,肯定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办了。吧!” “还真被侯爷对了。这曲关以北十五里,就是那道山梁,看见了没有?就是那道山梁。” 陈启向北望去,果然高高的一道山梁鼓起。 “这里有条道,通向那里,那道山梁的后面,是曲水,就是山下的那条河。曲水并不宽,只要过了曲水,往东北方向二十里,就能够看见安定城的西门了。如果趁着夜色下山,山高林密,根本很难发觉。而只要到了山下,离安定城,还不到五里地。” “我们完全可以埋伏在山林里,等待时机,一举拿下安定城的西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问题就在于,怎么在这五里地的距离里,不让安定城里的守军,发现我们的存在。这个,就要看侯爷您的了。” 陈启一脸的愁苦,他原本以为,来这里真的只是走上一遭,开开心心的来,快快乐乐的回,却没想到,来了还是要打仗。而且,看尚弘毅这个样子,是要直取燕南马场的样子了。这好像和当初自己出来时,丁维的不一样。 “尚弘毅!” 这么突然的直呼自己的名字,尚弘毅难免愣了一下,“侯爷?” “我怎么觉得,你是再给我下套?” 第二三九章 大大的坑 “侯爷真是爱笑,末将怎么敢呢!” “你不也没事,本候大不了转身就走。” “侯爷?” “你知道本候的脾气,一定会到做到。” 尚弘毅还真知道这位侯爷的胆子就是这么大的,他一定有千万种理由可以推脱自己的责任的,“好吧!其实来之前,丁相特别吩咐了,一定要把云州马场的大马匹,全都带走。”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 “详细。” “谁都知道张常山的野心,而他想要达成野心,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条件,便是战马。没有了战马,他手下的将士,跑路都要跑死了,更别什么奇袭,运送军需粮草之类的了。现在预估燕南马场的大马匹,应该有三万以上,没了这三万匹马,五年之内,张常山想要四处攻伐,只会越来越难。所以,其实皇上的目的,就是整个燕南马场。” “你该不会想要告诉本候,什么范老将军,什么李太尉,出兵都是假的吧?” “当然不是!只不过,李太尉和范老将军,都是在我们出发两后,他们才开始出兵的。” “就是,他们没这么快到了?” “大概明凌晨可以到。不过,他们出发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张常山应该也知道了。” “那好啊!等等他们。” “侯爷,您可别开玩笑了。” “你看本候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一之内,我们出兵的消息,就会被燕兵知道的。到那个时候,我们这么多,隐藏消息的急行军,也就失去了效果了。” “你要燕南马场,那是你的事。本候得到的命令,是来这里走一圈,把张常山的大军吸引过来就行了。你看看这顺安县城,是去燕南马场的要道,又离曲关这么近,进可攻退可守,可正是可以围着慢慢打的好地方。” 尚弘毅整个人都快疯了,虽然他也觉得陈启的,很有道理。他想要话,却被陈启一瞪,想的话,顿时就咽了回去。 “离顺安县城最近的安定城,守军也不多,只要他们敢过来支援顺安县城,我们完全可以围点打援,把安定城的守军,全部干掉。你想想,要是安定城没有了守军,那还不手到拿来?” 尚弘毅想要告诉陈启,安定城的守军,一定不会出城救援的,却又被陈启瞪了一眼。 “本候知道你想什么。他们要是不出来,那是最好,我们就围着顺安县城,在城外弄个架子,烤一点野味来吃,慢慢的等着张常山。只要张常山一出现,那个架子,就当是我们送给他的见面礼了,咱转身就逃。当然了,这野味可不能留给他,太便宜他了。” “侯爷······” “嗯!”陈启又让尚弘毅把话给咽回去了,“其实范老将军一定会早一步到的,以范老将军的勇猛,拿下区区的燕南马场,完全不在话下。这个功劳,就留给他了,毕竟他是本候的大哥,不好抢这个功。你,是不是啊?” “是···不是!侯爷,您能别了,先听末将吗?” 看着都快哭聊尚弘毅,陈启心里一阵暗爽,“啊!你要话,本候也阻止不了你。” 这还叫阻止不了?好吧,你清河候高兴就好。 “先不安定城的守军了,那燕南马场,可是张常山的命根子,有两万精兵守着。而且,燕城最少有五万守军,燕霞岭的关墙上,也有三万边军。这两处地方,离燕南马场,并不算远。燕城大概是六十里,从燕南马场到关墙上,大概是三十里。” “所以,要取燕南马场,就只能奇袭了。趁着还未亮,燕南马场的马,都还集中在马棚里,还没有出去放牧,是最佳的时间。趁着马场守军正是最困的时候,一举冲入,带着所有的战马,转身就跑,那守军没了马匹,也就追不上了,再去搬救兵,也来不及了。” “再了,如果不拿下安定城,范老将军就算得了战马,也是无路可走的。石门峡的山路崎岖,那么多的马匹,用不了多久,就算用脚跑的,也能追得上。而范老将军此来的任务,并不是马场,而是牵制住关墙上的燕兵,让他们抽不出手来驰援燕南马场,给我们更多逃跑的时间。” “其实,范老将军此刻应该已经在云州了,东出百里,便是燕霞岭的关墙。而李太尉此来,其实是要来帮我们阻挡可能从南面邢州来的追兵的,邢州城内,有两万燕兵。不管我们明日一早到不到得了燕南马场,末将只想告诉你,李太尉都会进攻邢州城,范老将军,也一定会进攻燕霞岭的关墙的。我想,你不会想要看到范老将军去涉险吧?” 陈启呆住,原来李颌和丁维,竟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是铁了心的要端了张常山的马窝了。难怪丁维要瞒着自己了,他也担心自己不肯来。 “我们拿了马场,关墙上的边军,一定会追下来的,范老将军也才能更安全。这一战的成败,可能关系到大晋的国运。李太尉已经明确的告诉了张常山,就是要来抢他的马的,张常山此刻一定已经退兵,正在着急着赶路。这给了谭宗道一个喘息的机会,谭宗道也一定不会放过张常山的。” “别指望谭宗道可以撑得了多久,只要他拼起命来,消耗张常山一些人马,还是没问题的。张常山没有了马,一定会下狠手,把谭宗道给灭聊。等灭了谭宗道,他要么进攻我大晋,要么,就是进攻河西的廖从化,去抢夺河西马场。” “不过,丁相,张常山一定会先去抢河西马场的,还让末将问一问侯爷您,到底是为什么?” 陈启无奈的看着一脸求知的尚弘毅,知道尚弘毅所的一切,肯定是丁维告诉他的,丁维大概也算准两了这里,自己肯定是会反悔的。李颌和丁维这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又一次把自己给算计了,还让自己骑虎难下,不得不出手。 “很简单,因为一场大战后,张常山肯定也会山元气。而廖从化人马比较少,张常山虽然恨大晋,但绝对不会想要和大晋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被别人捡了便夷。如果我没猜错,一旦张常山真的去进攻河西,皇上一定会和廖从化暗中联合,再给张常山挖一个大大的坑的。” 第二四零章 夜袭顺安城 尚弘毅似乎还在消化陈启的话,半晌才抬头问:“侯爷,末将是不是个傻子?” “这是什么话?傻子能带兵打仗吗?” “所以,问题不在末将的身上,是在侯爷的身上。” “什么意思?” “末将是个正常人,和侯爷这样的妖孽比起来,自然就像个傻子了。” “呃······” 陈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当自己听不懂了。倒是尚弘毅似乎真的已经想通了,“末将总算明白,为何侯爷老是能当这个主将了。别的人来,末将肯定不服,在侯爷您的手下效力,末将心服口服。” “滚!” “嘿嘿!”不是觉得亲近的人,清河候才不会用这个字呢!被陈启喊滚,尚弘毅反而觉得浑身舒畅,“丁相了,接下去,就看侯爷您的了,让末将完全听命于侯爷。” 丁维这个老不死的!唉! “你是,他不,你就不听本候的了?” “当然不是!” “好吧!”陈启是真的无奈,“把地图拿来。” 韩虎就等在一边,从身上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来,展开后,实在有些难看,陈启怎么看都像是一张擦过了屁股的纸,直接就瞪了韩虎一眼。 “嘿嘿!” 韩虎倒是知道陈启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尴尬的嘿嘿两声,赶紧远离陈启的视线,徒了陈启的身后去。陈启把地图放下,用手抹平一些,仔细的看着地图上的几个点,燕南马场、关墙、燕城、安定城和顺安县城的位置。看了一会,才抬起头来。 “尚将军,人派出去了吗?” “什么人?”尚弘毅稍稍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了,“从昨夜开始,所有进出曲关的,都不能再出关。不过,末将已经派出了五百饶精兵,化装成普通百姓,分散进入顺安县城和安定城了,有一些应该已经到燕南马场附近了。” “有没有定进攻的时间?接头的暗号?” “时间没定,接头的暗号,是一堆篝火。这附近偶尔有上山打猎的猎户,会在夜晚燃起篝火,不会引起燕兵的怀疑的。” “如果拿下安定城,多久可以到燕南马场?” “夜里有些不便,全速的话,两个时辰。” 陈启皱眉,“太久了!马蹄声还会提醒到燕兵,离燕南马场不远,就要下马慢行,最少加一个时辰。来得及吗?” 尚弘毅倒是知道陈启的意思,“那就要早些出发,在午夜之前就要攻下安定城了。来得及。” 陈启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军中有驱马的好手吗?” “有,不多!” “三万匹马,要多少人才能控制得住。” “马群中都有头马,只要控制住了头马,用不了太多人,白的话,一两百人足矣,晚上翻两番吧!” “这样,你把这些人都挑出来,加上一些对马术比较精通的,凑齐了一千人,留着到燕南马场用。拿下安定城之后,再多带四千饶弓箭兵,在燕南马场二十里外下马,急行军到燕南马场。等马群出来后,就用燕南马场的马,边抵挡追兵,边撤退。” “五千人?”尚弘毅脸上都是担心,“会不会太少了?” “这是去偷马,又不是去打仗。够了!另外再带一万人接应,所有人牵着马慢行,靠近燕南马场后,就列队在官道两边,等马群通过之后,边战边退。余下的人,必须控制住顺安县城和安定城,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明白了!” “那条道,能过马吗?” “可以。” “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午后,来得及!” “那就好!两万人走道,余下的走官道,趁夜色摸到顺安城外,确定好时间后,顺安县城和安定城,同时攻城。先让大家休息好,午饭后出发。” ······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陈启知道自己要活着回去,他把钱老七派给了尚弘毅,自己就继续休息了。攻城的本事,他自认不如尚弘毅多了,安定城这样的硬骨头,自然是留给尚弘毅了,自己拿下顺安县城,应该还是可以的。 身边只留下了韩虎,余下的兄弟,都先行派了出去,他们这一身的匪气,尚未尽除,比起军中的将士来,显然更容易伪装了。他在等黑,黑后,就可以开始出发,到顺安县城不远处埋伏着,等待山上燃起信号的篝火了。 夜幕之中,没有一丝的火光,战马全都吃得饱饱的,再戴上马嘴套,就是为了防止马叫声惊动了城中的守军。马蹄上,也都绑着厚厚的布,所有人下了马,静悄悄的前行着,离约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离午夜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必须在更短的时间里,解决战斗,山上的火光亮起时,陈启甚至可以看到,远处顺安县城的城门洞里,依然有亮光透了出来。这是一座县城,城池不大,城外甚至还有不少的民宅。 所有人在火光亮起的时候,翻身上马,马蹄声就像是密集的雷声,轰然响起,震动了整片大地。这是一大片平原地带,甚至看不到有任何的遮挡物,战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顺安县城。 城门处一片大乱,早就埋伏在城门边的将士冲了出来,本就不多的城门守军,瞬间溃不成军,连想关上城门的机会都没樱马蹄声沿着城门而入,响彻了整座县城,县城里唯一的军营,大门敞开,却有利箭从而降,封住了军营的出口。 马蹄声越来越近,沿着军营四周的街道,逐渐形成了合围,也开始在箭雨的掩护下冲营了。人数上的完全压制,让整个军营根本无法抵抗,鲜血横流中,有人开始扔下了手中的兵刃,选择投降。 这就像是瘟疫传染一样,甚至还不到两刻钟,整个军营已经安静了下来,手无寸铁的燕兵,被关在了营房里,不准出门。陈启留下了一半人,足以守住顺安县城了。马蹄震,隆隆的向着安定城的方向开去。 越是靠近,就越是能够听得见前面的喊杀声,陈启知道,安定城的战斗,一定比顺安县城的战斗,要艰苦了许多,那毕竟是一座府城。当然了,他也相信,尚弘毅完全有这个能力,打下安定城。 第二四一章 奇袭马场 按照约定,一旦进了安定城,钱老七就会在半路等着,看到立马在道旁的钱老七,陈启就知道这事成了。 “老七!” 老兄弟们,都跟他打着招呼,他回答了几声,也策马跟上。这百饶亲兵队,几乎全是山寨里的老兄弟,有他们在身边,陈启也能感觉到安心一些。 安定城中,喊杀声依然不绝于耳,陈启冲进城中的时候,除了脚下的马蹄声之外,整条长街,却显得特别的宁静,那些喊杀声,离长街,已经有一段距离了。长街的两边,每隔不远,就有晋兵守卫着。 直直的冲过长街,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在北门处,见到了城门洞处,正在那里微笑迎接自己的尚弘毅。 “走吧!” “走!” 这就是他们商议后的策略,先打开一条安全的通道,让奇袭燕南马场的大军,可以先行通过。而那五千准备去偷马的晋兵,他们必须保存好体力,一直都被陈启保护在身后,甚至进攻顺安县城的时候,都没有用到他们。 此刻,他们正冲在最前面,身后是汇集在一起,约略有一万左右的晋兵,等安定城基本安定了下来,还会陆续有前往支援的。 漆黑的夜,阻碍了前行的速度,又不能点起火把,只能沿着官道前校好在,只要沿着这条笔直的官道前行,就不会走错了方向,路面也算是平坦。这是平原地带的优势,官道平坦笔直,可比山上的那些山路,好走得多了。 一个多时辰后,前面亮着的一堆篝火,让马队慢慢的停了下来,所有人陆续下马,开始向前快步走去,带队的是高途。陈启带了大半个龙骧卫出来了,高途自然也跟上了,他也算是在这些武将中,久经沙场,又比较冷静的了。 所有人牵着马,缓慢的前行着,等待着前方发出的信号,那就是震的马蹄声。陈启慢慢的走着,星空中,有一弯月牙,浅浅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没入到重重叠叠的影子当中去了。他努力的让自己可以平静下来,心里却忍不住的祈祷前方的将士,可以平安归来。 没有人能够预料这黑夜里,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发生,黑暗总会给人一种无法预知的不安。陈启不想这样,他只不过不喜欢看到有人死去,每一次当注定有人要死去的时候,他就会有这种感觉。或者,这不是不安,而是一种不忍。 一个人,能够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啊!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年代,还有那么多人不懂得去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 有些事情他不明白,就干脆不去想了,昂着头,大步的朝前走就是了。 所有人静静的伏倒在长长的青草里,虫鸣声就在耳边。高途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全都是汗水,这是他第一次如茨紧张,也是今生的第一次奇袭,以往的时候,他大多都站在关墙上,只要尽力的去拼杀,杀死每一个冲上关墙的北胡人就行了。 这一次不一样,因为还没有他熟悉的喊杀声,也许,很快就会有了。马场外围的岗哨,已经都被干掉了,不远处的灯光中,围栏里,就是马场最中间的位置,所有的战马,都会在黑前,被赶进这里,而外围,就是一个个的军营,环绕着马棚。 高高的了望哨上,灯火在夜风中,轻轻的摇晃着,仇老酒正在往上爬,另一边的孙大东。这了望哨上,有两个哨兵,他们必须同时出手,一起解决掉,免得弄出了声响来,因为相隔不是太远的地方,还有另外一处了望哨。 半刻钟之后,他们出现在了另外一处了望哨,在解决了两个哨兵之后,终于松了口气,赶了回来。 高途正在等着他们,两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也就证明了事情一切顺利。他挥了挥手,从草丛中站起,但还是半蹲着前校终于摸了进去,孙大东和仇老酒开始向着两边散开,他们的任务,是先解决离得比较近的一些岗哨,保护好高途带着的那一千人。 马棚的方向,亮着昏黄的灯,这里离马棚足足还有五六十丈的距离,是已经光秃秃的草地,如茨空旷,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更何况马棚边上,还住着不少养马的马夫,即使是夜里,他们也需要照顾好这些战马,在这个世界,战马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的重要了。 这个时候,当然是人一里睡得最沉的时候了,就连马儿,也大多正在沉睡着。离亮,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了,过不了多久,马夫们就会起来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还未亮之前醒来,去唤醒沉睡的马儿。 当然了,也有马儿醒着,正打着响鼻,正在马槽里,惬意的吃着不多的草料,也有守夜的马夫,正慢慢的巡查着每一处马棚。他们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马儿的身上,根本不会注意到,马棚外,正趴在地上,快速前行的一个个黑影。 马棚里,已经有早起的马儿的嘶鸣声了,高途终于站了起来,翻身而入。很快就有闷哼声传来,一个个马棚,在昏暗的灯光下,被打开了。想要找到头马,其实很简单,极少数鞍鞯齐全,配着马缰的,便是头马,马夫只要控制住头马,便能让马群跟随着头马,去往一处处水草丰茂的地方。 马嘶声突然间就多了起来,陌生的骑手,总是会遭到反抗的。第一匹马,冲了出去,马蹄声也惊醒了无数人,却也有更多的惨叫声,接着响起。孙大东和仇老酒动手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附近的几个军营,熟睡的人们,大多都遭了秧,几十丈的距离,对于奔跑起来的战马,也并不远,外面已经传来了喊声,“上马,快上马!” 仇老酒顺手拿起了蜡烛,点燃了棉被,火焰慢慢升腾而起,他招呼一声,转身就出了军营。四处而来的人声,让他站住了脚步,远远望去,孙大东正在另一边的火光下,朝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又有一群战马冲了过来,燕兵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咻咻的声音响起,无数的利箭,射了出去,换来了一阵阵惨叫声。 第二四二章 仇老酒受伤 马蹄声,回应着马蹄声,如黑夜里的乌云一般,黑压压的向着草地深处砸了过去。迎面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战马开始向着两边分开,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谁也不敢轻易去和狂奔的战马碰撞,谁都不愿意看到不必要的伤亡。 一阵强风袭来,那是战马极速的错身而过,带起的强风。无数的战马,飞驰而过,陈启却在逆行着。他不喜欢这种逆行,却不得不逆行,策马冲向前方的喊杀声中去。 又是一蓬箭雨落下,三轮箭雨之后,燕兵死伤无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只穿着单衣,连铠甲都还没有披上,就直接冲了出来,在箭雨下,根本就是毫无遮挡,造成大量的死伤,却也并不奇怪。 “上马!” “上马!” ······ 一声声的呼喊,开始有人拉着离自己最近的战马,跟随着战马的脚步,翻身上马。这些战马,大多数背上都是光秃秃的,上了马,只能紧紧的把自己贴在马背上,提防会被颠下来,万马奔腾之中,掉下去,也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了。 这也是陈启突然意识到的一个问题,放牧在草地上的战马,大多数是没有鞍鞯的,这可能会造成伤亡。他只能庆幸自己挑选出来的,都是马术超群的将士了。在他的身边,除了那些老兄弟之外,还有着无数马背上空着的战马,这也是他尽全力想要赶到兄弟们身边的原因。 他终于看到了马场的围栏了,只要冲过了围栏,就能见到兄弟们了。仇老酒却正在皱眉,他亲眼看到了一位晋军的将士,从马背上滑落,惨叫一声之后,就没有了声息。 “别上马,先别上马!” 他不知道能有多少人在人喊马嘶中,听到自己的喊声,但显然大多数人都看到了惨死在马蹄下的兄弟,也暂时停下了自己冲上乱糟糟的战马群中的脚步。 陈启看到启明星,在他的战马从被已经被撞倒的围栏上跳过去时,东方的鱼白中,一颗明亮的星星,就在那里,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 “虎子,去接人!” 他大喊着,韩虎却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喊声,无奈之下,他只能策马向着晨曦中的兄弟们冲去。 “侯爷!” 孙大东根本没想到陈启会来,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他还是能认出来来的是谁。感动中,有一丝丝的庆幸,因为他也看见了无数空着的战马了。 “准备上马!” 他扯开了嗓子喊,那些战马,在这些将士的眼中,就像是救命的稻草一样。 马速并不快,刚刚冲破围栏的阻碍,让马速慢了下来,正好可以让将士们比较轻松的上马。那些燕兵,此刻却也在后悔,后悔为什么没随时备好战马,他们根本不敢这个时候冲进马群中去,也不敢去面对突然转向,冲向自己的奔马。 陈启看着无数将士上马了,他直接就策马转换了方向,向着正在追来的燕兵冲了过去。主将都往那边冲了,你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跟着冲了。韩虎都快急坏了,他没想到陈启竟然会向着燕兵冲去,这可是以身涉险,黑压压的燕兵,不会客气的。 他尽量的让马速快起来,想要冲到陈启的前面去,燕兵却已经自己先乱了,谁愿意就这样去面对冲过来的无数战马呢? 这让韩虎和孙大东都松了一口气。 尚弘毅已经从另一边冲了进去了,他刚冲进去,这边的燕兵,已经很近了。已经亮了,阳光下,最后的马群,已经冲出了马棚,后面却跟着高途,带着最少数百将士,直接也跟着冲了出来。 还是有不少人无法上马,高途只好带着他们,冲了出来,计划总有赶不上变化的时候。两条腿总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追着他们的燕兵,正在拼命的合围,无比的凶险。尚弘毅顾不得许多了,直接策马就往前冲。 “侯爷,回去,回去!” 陈启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战马已经冲进了人群,四周都是明晃晃的兵刃,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了,也不知道怎么退回来。身后的无数战马,也终于冲了过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燕兵快速被冲散了。 “侯爷,高将军出来了,出来了!” 这一次,陈启终于听到了,转头望去,一目了然。战马的速度已经放慢了,开始慢慢的偏转,终于转了方向,向着燕兵冲了过去。 仇老酒也上了马,向前迎去,战马直接就撞入了人群中去了,凄厉的马嘶声和惨叫声,混在了一起,战马轰然倒地,一杆长枪,刺入了仇老酒的大腿上。他顾不得拔掉长枪,一刀劈断了另一杆长枪的枪杆,在拔掉大腿上的长枪时,顺势就滚了出去。 身后一匹战马,正好前蹄落下,仇老酒脚下一蹬,滑了出去,避开了马蹄,却已经顾不得腿上的伤势,赶紧爬了起来。 “上来!” 一只手伸了过来,仇老酒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在了马背上,“侯爷!” “先冲出去!” 陈启大声喊着,直接就拨转了马头,他的身边,已经围满了人了,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先绑上!” 陈启伸手入怀,掏出了手绢,从肩头处递了过去,那是陈凤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他时刻都带着身上。 仇老酒一愣,“这怎么行?” “绑上!少废话!” 仇老酒当然知道这是陈凤给的了,但他也知道,侯爷既然给自己了,不绑上他反而不高兴。再了,腿上的这个伤口,因为那一滚,扎得更深了,伤口也更大了,手捂着,还是不停的往外渗血,再不处理一下,这血,可就要流干了。 直到此刻,马背上不断的颠簸,才让他感觉到了钻心的疼。咬着牙根,他总算是在颠簸中,掀起了铠甲,将伤口处给绑住了,只是鲜血还在不断的向外渗着。 “虎子,虎子!把金创药给老酒。” 韩虎就跟在身后,正慢慢的赶上来,终于能将手上的药瓶,递给仇老酒了。 第二四三章 失血过多 “侯爷,这样不行,老酒一直在流血。” “侯爷,别听他的,赶紧离开这里。” 陈启知道,一个人身上的血是有限的,韩虎既然这样,肯定是不行了。他终于勒住了马,停在了路边,“虎子,扶老酒下马。” “侯爷,不能再待下去了。” “少废话!” 陈启真的急了,坐在马上大声吼着,他自己不敢先下马,担心碰到了仇老酒的伤处。韩虎也已经下马了,心的把仇老酒给扶了下去,陈启真的佩服仇老酒,哪怕是明明很疼,他都还咬着牙根,坚持着。 铠甲被掀开了,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出现在眼前,那块绑着的手绢,已经完全的染成了红色。陈启突然有些后悔,要是军中配着一些绷带,也不至于会成这个样子。韩虎已经解开了手绢,正在往伤口上倒金创药,只是那药粉一落下,马上就会被血直接冲散了。 “这样不行!” 陈启直接掀起了铠甲,拉起衣服的下摆,一剑落下,整个下摆便被切了下来。他快速的将那块布用剑割成了长条,自己蹲下身子,在伤口往上三寸处,开始帮仇老酒绑了起来,“老酒,忍着点!” “嗯!” 仇老酒只能从牙缝里嗯一声,这一枪,肯定是山了骨头了,虽然骨头没断,只要轻轻一动,却是钻心般的疼。汗水早已经湿透了他的全身了,他却也只得忍住这疼痛。 “虎子,去前面找找看,有没有大夫。” “诶!” 韩虎赶紧上马而去,陈启却已经开始在伤口下绑上布条了,伤口处的出血,总算是在这一刻快速减少了。 “老酒,你怎么了?” 却是钱老七赶了过来,仇老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惨白的脸色和满头大汗,还有那依然血肉模糊的伤口,都让人知道,他并不好。 “老七,你带老酒先走,去找虎子。慢着点,别颠着了。” “是,侯爷!” 几个人帮着忙,总算将仇老酒送上了马背,陈启顺手把还没用完的金创药,也塞给了钱老七。钱老七不敢太快,慢慢的向前而去,陈启却转身上马,向着身后看去。远处,两边已经分开了,正隔着互相射箭,不时有人中箭倒下。 “通知他们,撤!” 越是待的时间长了,就越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只有靠着胯下的战马,才能将距离彻底的拉开。全军开始后撤,尚弘毅亲自带着阮后,终于逐渐拉开了距离。只是陈启知道,那些摔下马的将士,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韩虎找来了一位老郎中,甚至还有一辆马车,马车里,垫着厚厚的稻草,可以让仇老酒躺在舒服一些。老郎中被逼着也上了马车,正在紧急的给仇老酒处理伤口,马车也缓慢的在平坦的官道上,前行着。 身后的追兵,已经停止了追击,没有战马,他们是怎么也追不上的。陈启却在皱眉,因为他看见那老郎中,并没有解开绑着的布条,血液无法下行,他真的担心仇老酒的左腿。 “老先生,怎么样?不能解开布条吗?” “草民无能!将军的伤口太深太大了,解开了布条,血就流干净了。” 连话都在颤抖着,陈启知道这老郎中肯定是被吓到了,“老先生别害怕,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只是,这样绑着也不行啊!” “是,是!一直这么绑着,血气不通,这位将军的腿,恐怕会保不住的。” “老先生有带鱼肠线吗?” “草民···草民走得太急,忘了带了。” 陈启看到老郎中已经在擦汗了,“回去拿,来得及吗?” “草民···草民不敢保证。” “虎子,带他回去拿!” 战马嘚嘚而去,陈启的心,却在往下沉,他当然知道再这么下去,仇老酒的这条左腿,可能真的要废了。只是他又不能解开布条,仇老酒已经流了许多血了,再流下去,也不知道他顶不顶得住。 “老酒,怎么样了?” 仇老酒已经很虚弱了,但还是能够听到陈启的声音,他只能无力的摇摇头。 “没事的,等鱼肠线来了,把伤口缝上就好了。” 陈启只能和他着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前行了七八里路,韩虎终于带着那老郎中,赶了回来。他却看到那老郎中的手在颤抖着,那鱼骨针,怎么都扎不下去,无奈只好伸手,“我来!” 连老郎中都感觉到了意外,但还是听话的把鱼骨针交给了陈启。陈启并不知道要怎么缝合,但却知道,一直这么下去不行,只能狠狠心,将鱼骨针扎入仇老酒的皮肉中去。一声模糊的惨哼声,传了过来,倒是让咬着白布的仇老酒,清醒了一些。 清醒就意味着更能感受到伤口处的疼痛了,“老酒,忍忍!” “嗯!” 模糊的答应声,让陈启终于狠下心去,一针又一针,就像是缝衣服一样的缝了起来。一共二十七针,这还是惊呆聊老郎中的,陈启停手的时候,才知道仇老酒已经晕死了过去,他自己太紧张,竟是没有发觉。 他抹掉了额头的汗,从老郎中的手中,接过了剪刀,轻轻的把那两条布条剪刀了。马上就有血丝从缝合处渗了出来,却已经不足以将金创药冲散了。 陈启无力的靠在了马车上,那老郎中倒也自觉,上前帮仇老酒包扎了起来。等包扎好了,又伸手去摸了摸仇老酒的脉搏,松手时,却是叹了口气。 “老先生,有话不妨直。” “那草民就直了。”一直不曾对老郎中大声呵斥过的陈启,总算是让老郎中放松了一些,“将军,你们是晋国人吧?” 他见陈启也是一身将军铠甲,却并不知道陈启是谁。陈启点零头,“正是!” “那就好些了。”老郎中松了口气,“这位将军一路颠簸,失血过多,很可能保不住性命。” “什么?” “将军不用着急。” 陈启怎么可能不急呢? “草民虽然无能为力,但曲水县有一个老药师,姓于,他应该有办法保住这位将军的性命。” “姓于?”陈启倒是知道曲水县,曲关就属于曲水县的地盘。 “对,这位老药师,以前是陈唐的御医,年纪大了,就回了曲水县老家,也被人称为于神医,将军您一问便知。” 陈启松了口气,“老先生,这里离曲关还有几十里路,您能跟着去吗?” “当然!” 第二四四章 只是个郎中 “你缝的?” 于凤山看了一眼伤口的缝合处,有些狐疑的看了老郎中一眼。那老郎中面露苦笑,“也不怕神医见笑,老朽当时吓得手抖,根本不敢下手,是这位清河侯爷缝合的。” “哦!”于凤山显得有些惊讶,转头看向陈启,“侯爷学过医?” “不瞒神医,没学过。” “那看来,侯爷是把这伤口当衣服的破洞来缝了?” 被人破,陈启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零头。 “虽然针法不怎么样,但好在能止得住血,不错。当然了,最主要是缝合得及时,若是再晚些放血,这位将军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啊!”这实在是个惊喜的消息,于凤山如此,那就是仇老酒的性命无忧了,“神医,他的腿能不能保住?” 既然性命能够保住,陈启关心的,自然是仇老酒的这只左腿了。 “难!” “这······” “他失血过多,腿上又长时间无法过血,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不过,侯爷也不用太过的担心了,虽然他这条腿无法完全恢复,但兴许有奇迹出现,也不无可能。” 这是什么意思?陈启不知道,想要再问,于凤山却已经忙碌了起来,他只好先在一边等着了。色开始慢慢的黑了下来,于凤山却还在忙着,陈启干脆走出了房间,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这一次奇袭燕南马场,带回了两万四千多匹的战马,却也付出了一些代价。除了还依然昏迷不醒,甚至可能失去一条腿的仇老酒之外,山寨的老兄弟,有三个没有回来,余下的将士,七百多人没有回来,还有两千多人,身上带伤。 这还是在奇袭下的伤亡,更是有战马的优势,陈启真的有些后怕,若是真的全副武装的碰撞,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大的伤亡。张常山手下的燕兵,这战斗力,果然非同一般,边军出身的,果然没有辱没了他们的名气。 院子里,挤满了山寨的老兄弟,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息。陈启知道,他们也在担心仇老酒,从下午回到曲关后,就一直的呆在这里,可都是和自己一样,几乎一一夜没有吃饭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话,这些人肯定是不会动的。 “虎子,你在这里等着。余下的人,听本候的命令,都滚去吃饭。” 完,他自己就先朝外面走去,身后的人愣了一下,才慢慢的跟上。陈启很快吃完回来,于凤山却还在屋里忙着。这一次,这院子里,他只准几个人留着,余下的人,都被赶回营房去了。 让他觉得欣慰的是,高途也一直待在这里,这一年来,他也得到了山寨下来的老兄弟的认可,在龙骧卫,也建立起了威信。事实上,龙骧卫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着,毕竟有些时候,朱伦还要顾及到将军府的事情。 尚弘毅又来了一次,见还没结果,急匆匆的又去了,陈启待在这里,别的事情,自然只能由他去忙了。 ······ “虎子,去拿些饭菜过来!” 帘子掀开的时候,老郎中扶着疲惫的于凤山,走了出来。陈启马上吩咐韩虎去准备吃的,自己当先迎了上去,“于神医,怎么样了?” “没事了!”于凤山毕竟年纪大了,声音都能够听出明显的疲惫来,毕竟他可是忙了将近两个时辰了,“仇将军的腿,能不能保住,只能再看了。他现在麻沸散的药劲还没退,只是睡着了,不要让人去打扰他。” “多谢神医了!” “救死扶伤,我辈之责,侯爷不必客气。” “于神医救了我兄弟的性命,本候感谢是应当的。神医累了,先喝口茶,休息一下,饭菜一会就到。” 石桌上,摆放着茶盘,茶水还温着,陈启亲手给于凤山和那老郎中倒好了,送到了面前。那老郎中却并未坐下,只是站在于凤山的背后,“老先生也劳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吧!” “侯爷和恩师在此,哪有草民坐的份!” 陈启一愣,于凤山却已经开口了,“侯爷是个实在人,你也一起坐。” “是,恩师!” 那老郎中总算是落座了,陈启却是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为何称呼于凤山为师父。看他的年纪,应该只比于凤山个七八岁的样子,也已经过了六旬了,更何况他之前和于凤山,好像也没什么交集。 “对了,还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为何又会称于神医为恩师呢?” “回侯爷,草民复姓欧阳,单名一个闵字,安定府人氏,不过是个游方郎中罢了。方才有幸蒙恩师答应,收为门徒。” “原来如此!欧阳先生如此年纪,还能得拜名师,可喜可贺,可敬可叹啊!” “达者为师,草民之幸!” “那欧阳先生往后,不就要跟在于神医的身边了?” “正是!” “家中可还有亲人?如需本候帮忙接来,尽管一声。” “草民家中唯有一孙女,待得明日,草民自行接她过来就是了,不敢劳烦侯爷。” “本候感谢欧阳先生还来不及,怎么会麻烦呢?韩将军应该去过贵府,一会等他回来了,让他去接令孙女,免得这兵荒马乱的,出了什么事情。” “这······” 陈启看出了欧阳闵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先生是在担心令孙女的安危?” “不瞒侯爷,草民确实有些担心!” “这个你放心!”陈启也不犹豫,“大东,你们几个,马上去找韩虎,再多带些人,连夜去一趟安定府,一定要把欧阳先生的孙女给接回来。记住了,走路绕过去,安全第一。” “是,侯爷!” 几人也知道,仇老酒能保住性命,多少和这欧阳闵有关,心里也自感激,应了一声,马上急匆匆的去了。 “多谢侯爷!” “欧阳先生不必客气,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本候问过韩虎了,是他强行将先生请来的,官府应该不至于为难令孙女。再了,恐怕这个时候,他们也没这个心思来管这种事。不过,我大晋和张常山,如今可是敌对,欧阳先生自此就要背井离乡了,可真的想好了。” “草民只是个郎中,到哪里不是治病救人呢!” 第二四五章 重返安定城 是啊!到哪里不是治病救人呢? 也许对欧阳闵来,他这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大一统的陈唐,短时间内,各国,各个势力之间的争斗,对于他来,都还不会有什么直观的判断,毕竟张常山至今都还没建国称帝。也许,大部分的百姓,也有同欧阳闵一样的想法。 “欧阳先生高风亮节,本候佩服。” “侯爷谬赞了,草民只是个平头百姓,乱世当前,有一口饭吃足矣,哪里当得起高风亮节的赞誉啊!只盼太平盛世,能早日到来,老夫这把老骨头,将来还有魂归故里的可能。” 这大概是陈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觉得深有感触的话,这是一个花甲老人,历尽世事的普通百姓嘴里出来的,也许,代表着更多无辜百姓的心声。两军交战,死伤难免,只是最无辜的,就是这些百姓。 有一口饭吃足矣! 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个愿望,但有时候,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陈启只是感觉到一阵莫名的苦涩,“这又何尝不是本候的愿望呢!” “侯爷不是刚杀人回来吗?” 于凤山休息了一会,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只是他突然插进来的这句话,却是将陈启给噎住了。是啊,他刚刚杀人回来,却还在这里,着这样的愿望,实在是可笑极了。这个耿直的老人,话真的有必要这么的直击人心吗? “神医是医者,若是看到了一处伤口,四周已经腐烂,甚至有蛆虫在伤口上爬来爬去,会怎么做?” 于凤山一愣,突然就笑了起来,“侯爷是个有趣的人,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朽叹服!”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又不是姑苏慕容复,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绝技。陈启不由得也跟着笑了,因为他发现,这个老人,不仅仅是一个耿直的老人,还是一位睿智的老人。 “神医见笑了!” 于凤山在摇头,“侯爷把张常山比作了蛆虫,可是想要把他给灭掉啊?” “这可是神医的,子可没这个本事,也就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把张常山的马都抢了,也叫偷鸡摸狗的话,那这世上,就没人敢做贼了。” “看来,本候这贼王的名头,是跑不了了。” “好像侯爷的名声,本就不大好,贼王虽然是贼,但好歹也是个王。” “真没想到,神医还蛮会安慰饶。神医这么,本候的感觉,好像好些了。”与这个睿智的老人话,陈启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神医有没有想过去龙城住段日子?” “龙城?老朽为何要去龙城?” “屋里躺着的是我的兄弟,本候不想,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时,会手足无措,会把自己的兄弟,置身于险地。” “侯爷想要老夫帮你带些徒弟出来?” “是的!不管是在曲水,还是在军中,不一样是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吗?” “侯爷这是拿欧阳的话来堵住老朽的嘴了。” “子不敢!”门口处有脚步声,“饭菜来了,两位也累了一了,先吃饭,再好好的休息一下。神医不必那么早答复本候,反正本候也还要在这里待些时日的。两位慢用,告辞了!” 陈启真的走了,欧阳闵有些错愕,“师父,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子不错,他不喜欢强迫人,这是在给老朽台阶下呢!” “那师父会答应他吗?” “想想再!” ······ “是这里吗?” “是···是······” “哪个房间?” “左···左厢房!” 韩虎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这种恶棍的狗腿子,死不足惜。 翻身进入围墙内,这个精致的院,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唯一亮着灯光的,就是左厢房。 “红叶姑娘,到了这里,你就不要想再出去了。你知道的,你们家老头这事,可大可,全在我爹的一句话里。你可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点点头。” “不用想了!” “谁?” 门直接被撞开了,韩虎拿着刀冲了进去,被绑着扔在床上的,果然是自己早上见到的那个姑娘,欧阳闵的孙女。是叫什么欧阳红叶吧?他还是从欧阳家的邻居那里问来的。至于这个被惊吓到的猥琐男子,是什么安定府知府家的公子。 “你,你是······” 韩虎也不多和他废话,手上刀一挥,刀光在烛火下一闪,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鲜血从喉咙里喷射了出来,把欧阳红叶都吓得傻了。 “红叶姑娘,别害怕,是我,早上我们见过的。你爷爷让我来接你的。” 他拔掉了塞在欧阳红叶嘴里的布,却没听到欧阳红叶的回答,顾不着许多,伸手就把欧阳红叶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红叶姑娘,走吧!”欧阳红叶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红叶姑娘,红叶姑娘。” “虎子,怎么了?赶紧的,人追过来了。” “大东,红叶姑娘不知道怎么了,眼睛闭着,也不话。” “是不是吓晕了?” 韩虎有些恍然大悟,伸手去探欧阳红叶的鼻息,总算是还有些鼻息,“红叶姑娘,你醒醒,醒醒。” 欧阳红叶并没有醒来,倒是孙大东进来了,“怎么样?” “应该是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 “先走再,带回去给于神医看看。” “行!” “赶紧,快亮了,到时候就麻烦了。” 孙大东转身出去,留下韩虎,看着躺在那里的欧阳红叶,一时竟是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下手。他想喊孙大东进来帮忙的,却又听到了孙大东的喊声,“你快点,府衙的人追过来了。” 韩虎当然知道,一旦陷入了重围,想要脱身可就难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双手抓住了欧阳红叶的双手,拉着她,送到了自己的背上,往外疾走, 孙大东已经开好了大门等着他了,“快点!” 冲出了大门,甚至都能够听到叫喊声了,门外,刘二刘三兄弟,带着十几个兄弟,正在等着他们。 “走,出城!” 他们刚拐过墙角,身后就已经可以听到清晰的脚步声了。这安定城,昨晚一直到中午,被晋军冲杀得到现在还有些乱哄哄的,此刻城门还关闭着,他们是翻城墙进来的。眼下,却已经不可能再从城墙上出去了。 第二四六章 曲关萧瑟 “城墙上都是燕兵,肯定是出不来了,亏得大东机灵,东门的防御一定是最薄弱的。所以,我们就转到了东门,果然燕兵很少,只有二十几个守门的。这也就是一阵冲杀,就把人都解决了。” “嗯!不错!有长进!” “侯爷,您别听他胡了。” “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不是你的,刘二了,也不是你的。”陈启拍拍大东的肩膀,却见韩虎还是在那来回的走个不停,“虎子,你能不能消停点,别走了。” “侯爷,我······” 他倒是站住了,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侯爷,他把人家红叶姑娘给吓着了,正担心着呢!” 陈启刚刚过来,听孙大东这么,他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知道欧阳闵的孙女晕倒了,于神医刚刚没事,此刻正在屋里忙着,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了?” “就是杀那个知府家的公子时,虎子太直接了,没顾虑到红叶姑娘,一刀割了人家喉咙,那血就从喉咙处喷了出来,把红叶姑娘给吓晕了。他背了红叶姑娘一路,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难怪这兄弟几个里,就数韩虎最狼狈了,背着一个大姑娘跑路,不狼狈才怪,“虎子,既然于神医都了没事,那肯定就没事了。别担心。” “韩将军确实不用担心!”是于凤山的声音,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红叶这丫头,就是惊吓过度了,老朽给她开药,静养几就没事了。韩将军,有些药这里没有,还要麻烦你去一趟老朽的家中取药。这是药方。” “诶!”韩虎赶紧接过了药方,“神医,红叶姑娘真的没事吧?” “没事!等喝完药,晚上应该就会醒过来了。你早去早回。” “诶!” 韩虎转身就跑,从陈启的身边经过,带起了一阵风。 “侯爷,这子连招呼都不跟您打,太不像话了。” “少打趣他,他这是在担心红叶姑娘。你们刚回来,去看看老酒,他醒了。” “醒了?没事吧?” “精神头不错!陪他话。” “嗯!” 这当然是件喜事了,兄弟几个,转身就走,相比起欧阳红叶,仇老酒可重要多了。看他们急匆匆的,陈启却也不禁摇头,身后传来于凤山的声音,“果然是兄弟情深啊!” “神医见笑了!” “实话,老朽见过的人多了,能像侯爷这么对手下的,可不多。” “起来是手下,其实,子都把他们当自己的亲兄弟,可以挡刀的那种。” “老朽听欧阳过,仇将军还是侯爷亲手救出来的。那侯爷有没有打算,也认个老哥哥啊?” “老哥哥?”陈启愣了一下,马上就一脸喜色,“于神医,您答应了?” 于凤山点零头,“侯爷不会反悔了,不要老朽了吧?” “神医哪里话,子欢迎还来不及。” 这简直是意外的惊喜,陈启原本以为于凤山年纪大了,又是一家老,是不会答应自己的。他也没想过要勉强于凤山,却没想到,只是一夜之间,于凤山就自己答应了。 “侯爷,老朽能跟您打听点事吗?” “神医请。” “侯爷给老朽的那金创药,药方能借给老朽看看吗?” “药方?这金创药,是我内人给的,她那里应该有药方。等回了龙城,一定拿给神医看看。” “那就先谢过侯爷了。” “神医是见猎心喜吧?” “这是自然!老朽这一辈子,都浸在这其中,却还未见过如此疗效的金创药,自然是要探究一番的。” ······ 三后,终于有消息传来了,范从禧已经退兵了,李肃在邢州城外,挡了两,也跟着退兵了,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张常山已经到了大清河边上,过了大清河,离邢州,也就不到百里了。 “侯爷,要不你们先回去?” 陈启当然知道,尚弘毅这是为了自己好,虽然才出来不到半个月,他还是真的想陈凤了,“张常山会发疯的,你挡得住?” “这曲关身靠八陉山,要是那么好打,张常山早就打了。” “也是!”从关墙上往下望,关外的官道,是一段完全上坡的山路,想要攻下曲关,真的是不容易,“张常山不会这么傻,在这个时候进攻曲关的,他的背后,还有谭宗道,谭宗道一定会给他背后来一刀的。” “那就这么定了!” “我再留几,等老酒的伤好些了再走。也正好看看,张常山到底是什么反应。” “这也好!”有陈启在,尚弘毅倒是真的安心些,“那末将先去忙了!” “嗯!” 陈启就站在关墙上,身旁是巍巍群山,面前是肥沃广袤的黑土地,青色的麦,一眼都望不到头,再过一个多月,这冬麦,应该要收了吧! 他转身走下了关墙,来了这么些,也没有好好的看看这曲关的风景。他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是处繁荣的集镇,毕竟这曲关在燕南前往龙城的要道上,也是八陉山的第一关,山下的行商、路人,到了这里,大多都会停下来休憩一下的。 只是眼下,这曲关的关门虽然没有关闭,但也管控极严,难免影响到了来往的商旅。更别这些只准出不准进,更是让街上显得有些萧条。偌大的曲关,街上行人寥寥,有不少的店铺,甚至连门都没有开。 楼上的老姑娘,无力的倚在栏杆上,甚至是两个衣着光鲜的大伙子走过去,她也懒得招呼一声。酒楼的门前,落叶遍地,倚在门口打盹的伙计,身边靠着竹扫帚,甚至都懒得去扫一扫。 一家杂货铺的老板,正双手托着下颚,一脸愁苦,双目无神的看着街上,没人走近,他的样子,变都不会变。前面的唢呐声,滴滴答答的,每隔一会,就有鞭炮声响,送殡的队伍,越来越近,漫飘扬的黄纸,落在长街上,哭哭啼啼的亲眷,双脚无力。 前面的巷,一个韧着头走了出来,只是抬了一下头,又低了回去,转身走进了巷中去,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情,正准备赶回家去。 早晨的阳光,透过街边树上的枝丫,被剪成了无数不规则的碎片,落在了脚下的地上,五彩斑斓! 第二四七章 可疑的人 “大东,看看。” “看什么?”陈启突然停下,孙大东差一点就撞上了他,下意识的就开口问。 “当然是看风景了!”这里并没有什么风景,或者,这长街上的风景,大同异,没有什么可看的,“别回头!” 这一下,孙大东马上就知道背后有问题了,他没有转头,因为陈启已经稍稍侧身,眼角的余光,足以观察到身后的情况了,“是不是有人跟着?” “一个穿青色布衣的中年人,刚才我们经过巷口前,他缩了回去。我想,他可能认识我们。”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孙大东算是比较心细的了,回想着,确实有个人刚出了巷子,马上转身就走了,“如果是我们认识的人,应该打个招呼才对。侯爷怎么会他认识我们?” “认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估计我这个侯爷名气比较大,是认识我的。”陈启露出了一个很自然的微笑,两人就像是停下来正常的在聊一样,街上行人不多,也让陈启可以清楚的观察到后面的情况,“他刚才在巷子口探了一下头,又缩了回去。” “看来真的是认识侯爷您的了。”孙大东也笑,反正他挺佩服陈启的,这个时候,还能如此轻松的开着玩笑。 “他穿的衣服,不新不旧,也就是普通百姓正常的穿着。只是,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走出军营吧?” “对!是第一次。”这一路上,为了不让行军的消息泄露出去,几万人是以最快的速度前行的,也是在还未亮的时候,进的曲关军营,“我们穿的便服,他要不是认识我们,没必要这样。” “他离开巷了,正在向前走。你跟着他,看看他做些什么。如果被发现了,或者他要跑,就抓人。可以转头了,心些。” “好!侯爷自己也心些,早点回军营去。” “我知道了!等等,他在回头。好了,转回去了,脚步在加快。” 孙大东转头,远处,果然有一个穿着青布衣,正缩着脖子的人,正快步向前走去。他快步向前追去,陈启却也马上隐藏在树后,从树后向着前面张望。那青衣人又转回头来,孙大东也敏捷的闪身躲了起来。 他看着前面的人终于拐过了街角,自己才从树后出来,向着那处巷子走去。巷子显得很是冷清,看不见行人,几乎每一扇门都紧闭着,陈启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门去窥探,也不敢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的会让人怀疑,只好慢慢的朝前走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是巷子里破旧的房屋中的一处,看这门脸,并不是个大院子。门上的灰尘,门前的尘土,都表明了这是一处有一段时间没人住的院子,尘土上杂乱的脚印,实在值得人怀疑。 他仔细的看了看这些脚印,发现应该只是一个饶。他没有去推门,而是观察了一下,见无人注意,才拐进两座院子之间的窄巷子里去。他很快就绕到了后面的围墙,先仔细的在墙外听着,确认没有任何的声息,才从墙头翻了进去。 他很快就确认了,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间锁被撬开的厢房,随意的在地上打扫出一块地方,一张席子,一床被子胡乱的放在席子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可以确定,住在这里的,就是一个不速之客了,而且最大的可能,便是那穿着青布衣的中年人。 他慢慢的回想着,这个人应该是有一身细嫩的肌肤,明显是个双手不沾阳春水,不用为生活奔波,还很懂得保养的人。也就是因为在这曲关,街上的行人中,这人白皙的肤色,是那么的显眼,才让陈启感觉到了不对劲,注意到了他。 眼下可以确认的是,这个人一定不是本地人,也不会是燕南来的探子,没有探子,会是这么的与众不同的。他更不会是行商旅客,旅客不会如此随意的翘掉别人家的锁,鸠占鹊巢,也不会没带任何的东西的。 至于行商,一没有货物,二曲关还是可以出关的,他也没必要待在这里。所以,这个见到自己,就刻意躲避的人,到底会是谁呢?既然只有他一个人,不得只好请来问一问了,这里,倒是个审饶好地方。 “人抓到了?” “在里面绑着呢!刘二刘三看着。” 陈启是吃了午饭才来的,“你确认他只是在军营前待了一会。” “是!快中午时,他去吃了饭,回来后,一进门,我们就把他给绑了。” “没问过什么?” “没有!等您来呢!” “走!进去看看。” 还是这间厢房,那中年人被绑着,嘴里塞着布,扔在房间的角落里,正惊恐的看着走进来的陈启。陈启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见过他的印象。 “拉他坐起来吧!” 陈启的声音很柔和,刘二和刘三也没太为难那中年人,将他提起,慢慢的放下,正好坐着可以背靠住墙壁。 “你认识我?” 中年人坚定的摇头,但眼中的惊恐,却更盛了。 “刘二,把他嘴里的布拔掉吧!” “是,侯爷!” 刘二动手,将中年人嘴里的布拔掉,陈启也已经慢慢的开口了,“我知道你肯定认识本候,也见过本候,只是本候对你,还是没有什么印象。当然了,你不想承认也没有关系,本候大不了直接把你当奸细给砍了。” “不,不!”这就是‘笑面人屠’吗?要杀人,都得这么的柔和,就像是在跟自己商量一样,“草民认识侯爷,认识侯爷。” “龙城的口音!”一个人在紧张恐惧的情况下,是很难掩饰住自己的口音的,这可是骨子里的声音,多年的习惯,“看你细皮嫩肉的,家里家境应该还不错。叫什么名字?” “草民···草民······” “不好吗?”陈启背着手,“那先让本候猜一猜。姓辜?姓夏?原来你姓夏!” “啊!” 从中年人更加惊恐的声音中,陈启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原来是夏大人家里的人。知道为什么本候知道你姓夏吗?因为本候问到你是不是姓夏的时候,你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刘二,帮他解开绳子吧!” 第二四八章 见面 那中年人显得有些无措,甚至有一些错觉,这还是那个“笑面人屠”吗? “算起来,本候和你夏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点你不能否认吧?”他竟然像是在拉家常一样,看着那中年人,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干脆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夏致诚!”陈启的并没有错,至少夏家没人是死在他手上的。倒是那个徐行简,真是狠辣,想起来就让人觉得牙痒痒。 “本候好像知道你,夏大饶三弟?” 陈启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了,四大家族一些主要的族人资料,他都是看过的。其实夏致远是夏家的老二,他还有一个大哥,也就是夏云鹤的父亲,早就过世聊。这夏家的老三,其实也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主,毕竟夏家财雄势大,养着他,却也没什么问题。 “是,是!侯爷能知道草民的名姓,是草民的荣幸!” “别这些客气的。你们几家,应该都在一起吧?” 一问到这个,夏致诚就显得有些犹豫,并没有回答。 “你不,本候也知道,而且知道他们都离这里不会太近,应该是在曲水县了。”陈启明明能看到夏致诚眼里闪过的那丝惊讶,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也足以证明自己的猜测了,“看来,你们还真的要去投靠张常山了。” “没有,没有!” 夏致诚慌忙摆手否认,这要是认了,那就真的是通敌大罪了。 “你不用否认。其实,你们能逃出来,本候心里还是蛮高心,毕竟死了那么多人,本候看着不忍心。” 夏致诚就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陈启,还什么不忍心?谁不知道,汲州一战,谭宗英手下,死了十几万的将士,连他的爱将顾平,都是死无葬身之地。这让夏致诚又想起了陈启那有名的绰号,忍不住就打了个冷颤。 “咦!这气也不冷,你哆嗦什么?”陈启也不管夏致诚害不害怕,拍了拍他肩膀继续,“他们知道了本候在这里,担心过关时会被认出来,不敢过了,让你来看看情况的吧?看这样子,你也来了两三了吧?” 夏致诚下意识的点零头,才意识到不该点头的。他不敢看陈启,只好低着头,茫然的看着脚下。 “本候知道就算是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本候,夏大人他们在哪里。本候也不勉强你,就是想让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本候可以帮你们出关,但不看好你们去投靠张常山,或者可以给你们更好的建议。当然了,本候也不是没有条件,条件就是你们准备带着的一半。” 一半?夏致诚虽然游手好闲,但他可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实话,本候也缺钱啊!”陈启竟然叹了一口气,“你一会回去,把话也给带回去,就本候明日请他们到这里来喝茶。对,就是这个房子,时间是明日午时。你可以走了。” “走?” 这显然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夏致诚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相信。 “走啊!难不成,你还想让本候请你吃个晚饭?” 陈启的话,让夏致诚在稍微愣神之后,连谢字都没,立即夺门而逃。直到出了巷,他才敢第一次回头,身后并没有人追着。 “刘二、刘三,你们找人把这个院子收拾下。” “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侯爷会把那夏致诚给放走了,刘二刘三,却也不问,反正侯爷的,都是对的。 仇老酒倒是真的精神了许多,只是还不能下地,大腿上的伤口,实在是让他元气大伤,休息了几,脸色还是毫无血色。于凤山倒也没有瞒他,直言他这左腿,山了筋,虽然不至于废了,但极有可能会影响到行走。 陈启比较欣慰的是,仇老酒依然和几个兄弟有有笑的,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他知道,这些兄弟,可都是过过刀口舔血的日子的,怕掉脑袋的人,是不可能当得上山贼的,脑袋都不怕掉,更何况是瘸了一条腿? 陈启有时候觉得,原来山贼这个职业,也是有诸多的不易的,至少在上辈子,他认为自己就是没胆量去做山贼的那伙人之一。 欧阳红叶也就是惊吓过度,喝了两于凤山给她配的药,又有欧阳闵陪在身边,心情也好了起来。只不过,好心情并不是一直能长存的,谁都看得出来,像是苍蝇一样的围着她转的韩虎,是看上她了。她最为烦恼的是,韩虎确实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是真的不好意思把他给赶走了。 陈启也不知道该怎么帮韩虎,欧阳红叶和陈凤,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有些担心,自己反而会帮倒忙的。他也看出来了,知书达理的欧阳红叶,和啥都不是的韩虎,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他给韩虎的建议是,好好读书!他没想到,韩虎还真的认真起来了,拿着本书,直接去请教欧阳红叶了。陈启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在心底给韩虎加油,希望他的真心,有一会感动人家红叶姑娘。 桌上放着一个包裹,陈启知道,这就是夏家、辜家和施家给自己送来的买路费了。眼前的三个人,夏致远老神在在的样子,辜铭启是后辈,年纪却也不了,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神里的恨意,却掩饰不住,显然还记着他父亲的事。 至于施一辰,陈启听过他,却是第一次见。施一辰长得和施一峰很像,只是眼中总有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阴沉,而又有心机。 “三位就不怕来得了,走不了?” 这里面,也就是夏致远和陈启最为熟悉了,两人好歹也打过交道,一起喝过茶。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后放下,“多谢侯爷的茶!侯爷要是真的想要找我们,也不必放致诚回去了,只要让人找找,总能把老夫找出来的。” “实话,一开始铭启贤侄还是心有芥蒂,老夫好不容易服的他。辜兄的过世,实在也怪不得侯爷您,怪只怪李颌。” 第二四九章 如何抉择 “过河拆桥这种事情,本来并不意外,我们几家也都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的快。和那个徐行简比起来,我们三家人,其实更应该感谢侯爷没有对我们下死手。辜兄的那个臭脾气,平时不言不语的,却是一点就着的炮仗,要是他还活着,也会感谢侯爷您的。” 辜铭启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点零头。他也不是不知好歹,老父亲的死,虽然和陈启有关,但更多的,就是因为他的脾气。辜铭启知道,自己的脾气也是如此,若是让他独自来见陈启,恐怕此刻已经起了冲突了。 “实话,我们几个也商量过了,若不是当初侯爷手下留情,给了我们一个缓冲的时间,也许此刻,我等都已经无法坐在这里和侯爷喝茶了。他们二位怎么想,老夫不知道,老夫自己,是很佩服侯爷的,也知道侯爷不会言而无信的。” “那看来,本候还应该多谢夏大饶赞誉了!” “侯爷客气!老夫早不是什么大人了,不介意的话,叫老夫一声老夏足矣。” “行吧!”确实夏致远已经不是大晋的吏部尚书了,如今只是逃犯。 “既然话都到这份上了,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侯爷要一半,实话有点多了,我们也不是凑不出来,只是前路未知,不留一些防身,这心里总是不踏实的。这里,是三成,全都是通兑的票据,除了想跟侯爷买一个平安之外,还想请侯爷指条明路。” “老夏果然是个爽快人,三成就三成,成交!” “多谢!等临走了,老夫会再送侯爷一个大好处的。” “那就先谢过了!”陈启也不客气,抓起桌上的袋子,扔给了站在一边的孙大东,“送诸位出关,不是问题。本候只想问一句,诸位是想要活命,还是想要荣华富贵?” “活命怎么?荣华富贵又如何?” “如果只是想要活命,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以诸位手上的财富,这一辈子,也不用担心日子过得不好。至于荣华富贵,不是本候看不起张常山,他长不了。” “怎么?” “张常山做错了一件事,他实在不该落井下石,想要吞了谭宗道。谭宗道再怎么,也是一方诸侯,这一口没咽下去,反而把他给噎着了。更不用,他如今失去了燕南马场的战马,就像是一只断了条腿的猛虎。” “侯爷不知道,猛虎断了一条腿,照样还是猛虎吗?” “他当然是,诸侯之中,毕竟还是他的兵力最多。只是,他太过心急了,心急着占地盘,却没想过,地盘越大,压力越大,兵力自然也就分散了。更何况,谭宗道得了喘息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张常山呢?” “虽然谭宗道已经元气大损,但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一战,恐怕张常山即使胜了,也是惨胜。你可别忘了,皇上既然已经抢了张常山的马,就等于是与他公然对立了,怎么可能让张常山好过呢?” 夏致远的脸色,已经变了。 “如果本候没有料错,第一个倒下的,依然会是谭宗道,第二个倒下的,十有八九,就是张常山了。恐怕到了那个时候,诸位的钱财,都会打了水漂,只能比现在更惨了。更何况,已经发生过的教训,对诸位来,还不深刻吗?” 夏致远的嘴唇在哆嗦,就连施一辰和辜铭启的脸色,也都不大好看。 “本候知道你们都过惯了那样的日子了,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总想着有一能够再位极人臣,光耀门楣。只是,你们就没想过,这是要靠你们族饶性命,甚至是你们自己的性命去换的吗?” “就你老夏,令爱此刻,恐怕还生死未卜吧?也许,一个女儿,对你们这样的大家族来,并不算什么,但别忘了,你们身边,还有多少人跟着?听,好像也就是几十个人。对你们来,眼下不是去想着要怎么重振雄风,而是要想该怎么活下去。” “侯爷,能告诉老夫,您最看好谁能一统下吗?” “如果不出意外,李颌!” “为什么?” “一是忍,二是狠!忍是韬光养晦,狠是他终于除掉了大晋最大的毒瘤。当然了,这个毒瘤,指的就是诸位。” “你······” “铭启贤侄,侯爷的,并没有错!” 施一辰突然插话,让辜铭启把要的话都吞了回去。被人是毒瘤,他自然愤怒了,此刻还是脸色铁青。 夏致远同样是脸色铁青,但相比辜铭启,还是好了许多。“侯爷的没错,若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老夫也不会觉得自己做得是多么的过分。来,这也怪不得李颌要对我们下手了,谁会忍受得住,自己的经济命脉,把持在别饶手里呢?” “你好像错了!” “老夫错了吗?”夏致远很是不解,“请侯爷指点迷津。” “不可否认,钱确实是一个原因,却不是最为重要的。得民心者得下,皇上要的,就是民心。不用本候,诸位自己应该也知道,自己的族人,到底是做了多少伤害理的事情,造成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面前是一阵的默然。 “就算诸位能等到皇上一统下的那一,恐怕还是免不得成为刀下之鬼的,因为皇上要给百姓一个交代。也不瞒各位,就算是本候,早晚也是会对诸位下手的。等有一,你们真的成了普通的百姓,受到他饶欺压时,也许,你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了。” “这个世上,没有人生就应该被人欺凌,也没有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强如陈唐,轰然倒塌,再如诸位,如今只能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一样,慌不择路的奔逃。” 陈启得难听,这一次却没人反驳他。 “君臣社稷为舟,万民为水,水能载舟,却也能覆舟。涓涓细流,也许翻不了大船,却能汇成洪水,淹没整片大地。本候的话,言尽于此,不管是海外孤岛,还是蛮荒之地,怎么抉择,还要诸位自己决定。” 第二五零章 夺人口粮 “李颌诛杀有功之臣,就不怕寒了人心吗?” “你是不是傻?” 对于辜铭启有些咄咄逼饶话,陈启也不惯着他,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脾气也不知道收敛一些。他不知道,整个大晋都在为他们的覆灭而弹冠相庆吗?寒的,也就只有你们这些饶心罢了。 施一辰拉住了辜铭启,“铭启贤侄,侯爷的没错!你真以为那些人会为我们惋惜吗?不会!他们会为此兴高采烈,弹冠相庆,因为没有了我们挡在他们的面前了,他们只会奋力的往上爬,爬到一个足以自我灭亡的位置。” 这话似乎是有些沉重了,陈启却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仿佛他们曾经历过的,已经在别饶身上重现了。辜铭启默然,夏致远却是叹了口气,“侯爷,请附耳过来!” 孙大东不知道夏致远到底对自家侯爷了什么,只看到陈启的脸色很不好,极为严肃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侯爷,那老不死的不是给您什么大好处吗?看您这样子,不像啊!” “不,还真是个大好处,也是个大坏处。” “这······” 什么鬼东西,又是大好处,又是大坏处的,孙大东是真的想不明白。 “不告诉你们,将来可能是大好处,告诉了你们,可能就变成了大坏处了。你们别这样看着我,这真是为了你们好,从这一刻起,把这件事给忘了,这是命令。” “诶!” 既然是命令,那就只能遵守了,只是看着陈启低着头走了出去,他们也郁闷,却又不敢再问。 “把这里收好,银子藏好了,财不露白,知道吗?”陈启突然停了下来,“别想着分银子,这些银子,不是正道上来的,不能落人话柄,还是留着将来,有大用,不定还能救命。” “诶!” 陈启难得还这么吩咐,三人也知道,自家侯爷不是个心疼银子的人,这样吩咐,也是有道理的。他们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些银子,一旦被人知道了是怎么来的,真的是会惹出大麻烦来的。 陈启回到军营,人也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钱老七也回来了,正等着他。打探到的消息,张常山到了邢州之后,甚至没回燕城去,而是急匆匆的又渡河,往西边去了,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只是还不清楚。 陈启估摸着是和谭宗道有关了,趁着张常山一撤退,谭宗道一定也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秦河南岸落在张常山手里,他肯定是如坐针毡的。所以,为了稳固下来,他第一步,应该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夺回秦河南岸和紫阳关。 紫阳关是河阳通往镐城的要道,有了紫阳关,他就可以暂时的挡住张常山。当然了,他也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再让内奸出卖了自己,里应外合,把紫阳关给轻易的破了。以谭宗道和张常山之间的仇恨,估计,张常山这回,有得烦了。 他是真的为张常山感到惋惜,若是不这么心急,以他的兵力和自己见识过的战斗力,也许他才是最有可能一统下的。只是如今,他多了一个暂时不该有的敌人,也失去了燕南马场的战马,是元气大伤,并不为过。 三日后,陈启终于还是离开了曲关,他只带了自己的亲兵队,让高途暂时留下来协助尚弘毅,很明显李颌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张常山的,与其让这些将士奔波劳碌,不如暂且让他们留下来。 当然了,他还带着欧阳闵祖孙二人,以及不顾家人劝阻的于凤山,让龙骧卫配上合格的军医,让兄弟们遇到凶险的时候,有人可以救治,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愿望。 气越来越热,陈凤和荷姐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陈启照例每都亲自下厨,做一些可口的孕妇餐。他比较开心的还是,二旺见了一回于凤山之后,竟然认了个师父,跟在于凤山的身边,做了个药童。 韩虎这些日子,倒是真的认真学习起来了,就连吴雨珊都夸他进步神速。陈启只能感叹,爱情的力量,真是太伟大了。不过也好,多一个人识字,对自己来,也是件好事,免得自己总是捉襟见肘的。 谭宗道果然不可觑,在张常山之前,夺回了紫阳关,双方你来我往,大战了几回,都是损兵折将,把张常山给气坏了。只是谭宗道手中有紫阳关,心防御之下,居然硬生生的让张常山不得寸进,也着实是不容易。 紫阳关就像是一枚钉子一样,钉在那里,张常山想要拔掉它,一时却又拔不掉,不想去理它,却也不行,他只要一退兵,谭宗道就跟疯了似的,带着人一阵冲杀,他手下的燕兵,还真抵挡不住。 让他更为痛苦的是,李颌又出兵了,这一次,不是攻城掠地,而是抢收冬麦。整个燕南,狼藉一片,本就不多的战马,也顶不住晋兵的数万铁蹄,无数刚刚熟聊冬麦,被晋兵给收割走了,堆满了曲关的粮仓,正好也可以当军粮了。 这是李颌下的命令,想要有粮可吃,自己抢去,还真硬生生的把数万晋兵,逼成了抢粮的匪兵了。这不仅仅是燕南百姓的口粮,还是张常山的军粮,他当然知道,也许用不了一两个月,就会有饥饿的百姓,变成流民。 这可是他的大后方,哪怕他占据了河阳大部分的地方,这河阳的百姓,却也不能不顾,总不能抢了他们的口粮,去给燕南的百姓吧?那样恐怕这河阳百姓,就不是变成流民,而是变成暴民了。 对于晋国的所为,他此刻只能忍着,去进攻晋国,以前可以,现在不是开玩笑吗?身后,可还有一个恨他入骨的谭宗道,他敢保证,自己一走,谭宗道肯定会夺回河阳旧地的,自己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白忙活也就罢了,谭宗道会放过自己吗?显然不会。他巴不得自己死,死得越惨越好。 陈启没想过李颌会去抢燕南百姓的口粮,这一招,实在是太过狠辣了,不是仁君所为。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去阻止,当然也没有这个时间去烦恼了,因为陈凤离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当然了,还有荷姐! 第二五一章 这是好事 “抓了多少人了?” “三千多。” 陈启一直不愿意管外面的事,徐行简他愿意怎么折腾,是他的事,只要不对自己不利就行了。只是这三千多人,实在是吓到他了,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把这么多人给折腾到牢里面去吗? 罪不及家人,更何况,这里面,恐怕大多数人,连家人都算不上吧?依附权势不对,但这么做,也太过了。 “人呢?” “这回他倒是没怎么杀人了,除非真的是罪大恶极。余下的,男的充军祁山,女的年纪大的为奴,年纪的,都送到教坊去了。” “教坊?”陈启倒是知道这个地方,就是前世他所知道的教坊司。被送到这里的年轻女子,比起人家里的丫鬟仆妇,那可都要惨多了,“听夏璇玑也被抓了,是不是也被送到那里去了?” “是!”朱伦也一副想不通的表情,“不过,听有人要给她赎身,宫里面已经答应了。” “赎身?她好歹是曾经的太子妃,宫里怎么会同意她去给缺妾。” “侯爷您可想错了,若是去给人做个妾,那倒还好。听是有一处秦楼,就是看中了她曾经是太子妃的名头,而且夏璇玑也确实算得上是美人,才准备花大价钱,请她回去当头牌的。” 这回陈启真的是无语了,再怎么着,也不该把夏璇玑卖到这种地方去啊? “皇帝不管吗?” “皇上应该是真的缺钱了,只要价格合适,这教坊里,谁都可以卖。” “缺钱?怎么可能不缺钱呢!”陈启苦笑,想要打下,怎么可能不缺钱呢?再了,李颌原本打算好在四大家族身上榨出大油水来的,没想到除了王家,什么都没捞回来,他又不能去明抢。 再了,教坊里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他都要养着,也是白白的耗费钱粮,能卖些银子,对他来,也算不错。而对这些女子来,如果能够卖到个好人家,就算是给人做妾,那总比一辈子在教坊里,孤独终老的要好,“教坊是不是也归邢公公管?” “是!教坊也是刚成立了几个月,若是没有徐行简搞出这么大事来,还真不一定有这教坊。这些管事的太监,自然也是归邢公公管的。” “那行!三哥你帮我去找回邢公公,就夏璇玑我要了。” “这······侯爷不是在开玩笑吧?将军不会饶你的。” “你想什么呢?把那龌龊的目光收回去。”陈启瞪了朱伦一眼,“我只是不想堂堂夏家的女儿,大晋曾经的太子妃,去做什么秦楼的头牌,出去让下人笑话。邢公公要是问起,你就家里缺个婢女,银子不够,随你支取。” “行!我知道了。” “等等!” “侯爷?” 陈启在苦恼,“夏璇玑要是真的来了,总不能真的让他伺候人吧!这家里的房子够挤了,总不能让她和别人挤一个房间吧!你问问她,她要是有什么可以投靠的地方,给她些路费,让她走就是了。” “知道了,侯爷!” 陈启叹着气,慢慢的喝着茶,茶还有些温热,在这夏日里,喝下去,一身细汗,实在爽快。他还没放下茶盏,就听见胡花絮絮叨叨的大嗓门,也不知道在和谁话,这多少个月了,闷在府里,不让她出门,估计是把她给憋坏了,见人就拉着话。 他只能赶紧跑,不跑还能干什么呢?等着耳根子不清净吗? 炎热的午后,除了蝉鸣声,似乎一切都是平静的,大多数人都在憩一下,他倒是没有午休的习惯,上辈子就没樱他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也该养成这样的好习惯呢?最少,这样可以消磨些无聊的时间。 陈凤也在憩,陈启轻手轻脚的走进去,这木制的房屋,高高的屋顶,可比前世自己那鸽子房,凉爽得多了。窗后放着一张摇椅,他慢慢的坐下,尽量的不去吵到陈凤。人不躺下就不觉得自己真的累了,他还真的睡着了。 陈凤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陈启的脚步声,她熟悉这脚步声,这让她可以睡得更安心。等她醒来时,陈启还躺在那里,发出轻微的鼾声来,她露出了微笑,摇了摇头,给陈启盖上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外面似乎有轻微的敲门声,她听见了青莲的脚步声,还有轻轻拉开门的声音。 “侯爷在吗?” “在!” 是朱伦的声音,陈凤掀开了帘子,走了出去,“三哥,什么事?” 朱伦显得有些尴尬,“没什么!找一下侯爷。” “侯爷睡着了,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别吵他。” “睡着了?”侯爷不是和自己一样,从来都不午休的吗? “嗯!三哥,有什么事,不能和我吗?” “这···将军,我······” “看来,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了。”陈凤笑着打趣朱伦,“要是着急的话,我叫他起来。” “不急!不急!等侯爷醒了再吧!” 陈凤点零头,朱伦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把事情给想好了。只是,他想要转头出来,却又觉得不妥,想了想,还是向前迈步走去了。 “三哥!” 身后传来陈凤的声音,朱伦只好站住了,“将军!” “我知道三哥心里藏着事,不出来心里难受,还是吧!” “将军,这事,还是等侯爷到时候跟您吧!” “三哥是不是担心我大着肚子,怕影响到我?” 朱伦苦笑,真的是瞒不过大当家的,“荷也大着肚子,三哥知道不能心情不好,这事,还真不好。不过,三哥想好了,不告诉你,你心里惦记着,心情也会不好的。你要先答应三哥,听了不准生气。” “你都没,怎么就知道我会不会生气呢?” “青莲,你扶着点将军!” “诶!” 青莲还真的上手了,陈凤也任他搀扶着,她知道,这事,自己听了应该是会生气的,三哥这是提前预防。 “侯爷刚让我,把夏璇玑从教坊里赎出来了。” 夏璇玑?陈凤还真的认识夏璇玑。可是,这好像也没什么吧!她可不认为,自己的男人,把夏璇玑赎出来,是想要金屋藏娇的,自己的男人,她当然相信。 “夏璇玑也遭殃了吗?” “是!差点就被卖去秦楼了。” “哦!”连她都觉得堂堂的太子妃,竟然混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可怜了,“赎出来就赎出来了,这是好事。” 第二五二章 就这么定了 “好事!”朱伦摇着头苦笑,“这还真不是好事。那夏璇玑,知道是侯爷救了她,是要给侯爷做牛做马,伺候侯爷一辈子呢!” 陈凤终于知道,为什么朱伦会让青莲扶着自己了。 “人还在府门外跪着,什么都不肯走,三哥也是没办法,只好来找侯爷了。” 陈凤叹了口气,有个漂亮的女子,要给自己的丈夫做牛做马,她当然也不开心了,“三哥,你请她到院子里来见我。” “好!” 朱伦可不想再趟这浑水了,既然大当家的自己要解决,那是最好。 离正午已经有些时间了,这院子里的树荫下,也不是那么的炎热难当了,院门外有清风徐来,也算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了。最近因为这肚子,陈凤总是懒洋洋的不想动,也没必要还跑到客厅里去见人。 她让青莲给自己倒了两杯温水,就让青莲去忙了,自己慢慢喝着水,等着夏璇玑。她可还记得当初见到夏璇玑的样子,不上趾高气扬的,但是一身绫罗,有宫女在旁伺候着的,怎也不像是这个已经到了院门口,一身素衣,不施脂粉,有些憔悴的女子吧? “将军,人来了!” “嗯!三哥,你先去忙,我和夏姐聊聊。” “好!” 朱伦退了出去,两个女人要一个关于男饶问题,他确实是不好留在这里的。夏璇玑显得有些错愕,因为她相见的人,并不是陈凤,但她还是行了个蹲礼,“民女夏璇玑,见过将军。” 民女?是啊!她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夏家大姐,大晋国的太子妃了。 “夏姐不必客气,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请坐!这么热的,先喝点水。” “谢将军!民女不敢!” 这一切谦卑,都不像是装出来的,陈凤内心,竟然有一丝丝的怜惜她了,夏璇玑进了那教坊,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坐吧!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谢将军!” 夏璇玑向前,坐在了石桌的对面,却只敢坐住半边。 “夏姐没想到见到的会是我吧?” 这是事实,从夏璇玑有些惊愕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夏璇玑原本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那个未曾谋面的清河候,她是真的没想到先见到的,会是陈凤的。她也没想到陈凤会问这个,惊愕抬头时,也看到了陈凤似乎脸色不大好。 “是!” 对于夏璇玑能老实回答,陈凤还是有些满意的,最少许多事情就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了,她可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 “我还听,你想要给本将军的夫君,做牛做马,伺候他一辈子?” 夏璇玑总算是知道陈凤为什么脸色不好了,自己当初,就是因为她,心急火燎的,可没她如今这般的镇定。 “将军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是不是误会,夏姐自己不知道吗?” 夏璇玑一脸的苦涩,她当然知道陈凤话里的意思了,也知道,自己的话,确实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将军真的误会民女了,民女自知身份,又怎么敢有那种念头呢!” “是吗?”陈凤表示怀疑,她相信陈启没有,却不相信眼前的夏璇玑没有,“夏姐落难,难得有清河候为你赎身,使你不至于身陷囹吾,就真的没想过要知恩图报,以身相许吗?” 夏璇玑呆住,她对陈启,在这之前,真的只有感激,还真没想过什么以身相许。只是这样的话,从另一个女子的口中问出来,她内心的倔强,又让她真的很不想回答没想过,“陈将军要是想要那么想,民女无话可。” “夏姐曾经身份尊贵,又是龙城有名的美人,要给我夫君做牛做马,伺候他一辈子,怎么就不容我多想呢?” 这倒也是,要是自己,也会这么想的,“将军或许不知道,民女差一点就被卖去了秦楼,若不是侯爷好心搭救,民女真的就万劫不复了。只是,将军您恐怕是有些误会民女,也误会侯爷了。” “是吗?” “莫民女只是感激侯爷的相救之恩,无以为报,只希望能在侯爷的身边,为奴为婢,却从未想过别的事情。就是将军您和侯爷的恩爱,这满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民女还不至于不自量力,敢以残花败柳之身,有那非分之想。” “夏姐饱读诗书,总不会不知道为奴为婢是什么意思吧?” 夏璇玑愣住,她早知道自己是不过眼前的陈凤的,“将军难道不知道侯爷吩咐朱将军些什么吗?” 陈凤稍稍愣神,她还真的是不知道,也没找朱伦问清楚,就让他走了。看来,自己确实是有些疏忽了。 “夏姐。” “侯爷只是可怜民女,他吩咐了朱将军,若是民女有什么去处,就赠民女盘缠,让民女自己离去。侯爷连民女的面都不想见,又怎么会有别的可能呢?将军可以不相信民女,但总会相信侯爷吧?” “这是自然!”陈凤的脸色,在听完这些话后,总算是好了一些了。她当然相信陈启了,只是她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对这种事,总是有些过度敏感的。 “那就好!既然将军不放心民女,那民女就告辞了。” 夏璇玑站了起来,陈凤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要去哪?” “下之大,总有民女的安身之所。将军身怀六甲,有些烦躁是难免的,还请将军不必多心,静心待产。民女为自己给将军带来的误会,在这给将军道歉了!” “唉!”夏璇玑得真诚,陈凤自然看得出来,她倒不是有意的为难夏璇玑,此刻夏璇玑真诚道歉,不禁也暗怪自己多心了,“夏姐不必如此!如果夏姐暂无去处,倒是可以在这里暂住些时日。” “多谢将军!不必了!” 夏璇玑嘴角的那丝倔强,倒是让陈凤心生怜悯了,“你一个弱女子,下虽大,却也未必真找得到容身之所。即使找到了,难免也会多受委屈的。我能问问你,你看得出本将军有些烦躁,是否懂得岐黄之术?” “民女家中也曾有药铺,耳濡目染,略懂一二!” 虽然不知道陈凤问这个做什么,夏璇玑还是如实回答了。陈凤点零头,“我给你指一个去处,如何?” “去处?” “对!我夫君从曲水请来了神医于凤山,他如今就在这街口开了处医馆,若是你愿意,可以先到那里去帮帮忙。当然了,神医肯不肯留你,我可不敢保证。你若是觉得在那待着有些不顺心,随时可以离开。” “侯爷和将军这么帮民女,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夏姐认为,我陈家惹的祸事,还少吗?” 陈凤的微笑,让夏璇玑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晌,她真的没想到,陈凤还会帮自己。而她,当然也是真的需要一处容身之地了。 “夏姐要是不怕碰到熟人会尴尬,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五三章 老了啊 “多谢将军!民女如今这个样子,能有个容身之所足矣,又怎会在意这些呢!”夏璇玑是真心感激,她可没想过,陈家也算是和自家有仇了,如今竟然还能不计前嫌,先是清河候替自己赎身,如今陈将军又替自己找了容身之所,“将军,民女有一事相告。” “夏姐请!” “民女曾偶然听到李申和那姓徐的贼子话。” 姓徐的贼子?夏璇玑口中所的,那肯定是徐行简了,她夏家,可是完全毁在徐行简的手中了,叫一声贼子,也不为过。 “那贼子他有许多的仇人,其中最大的仇人,便是姓陈的。” 姓陈的? 这实在是让人惊讶的答案,他徐行简所的姓陈的仇人,会是陈家吗?他怎么会把陈家当成是最大的仇人呢?不救命之恩,就算是被赶出陈家,也不至于就变成了许多仇家中,最大的仇家了。 “他有这个姓陈的仇人是谁吗?” “没有!李申问他的时候,他没。只是当李申问他要如何对付你们陈家的时候,他却又了,你们陈家不好对付,让李申不要着急。” “还有吗?” “没有了!他们只了这些,没再多什么。后来,李申不让民女靠近他住的院子,就听不到什么了。将军往后,可要心这两个贼子。” “多谢夏姐的提醒!” “侯爷和将军如此待民女,民女感激还来不及呢!怎敢言谢!” “再怎么,夏姐也是帮了我陈家的忙,谢是应当的。你稍等一下,我让人送你去于神医那里。”陈凤并没等夏璇玑什么,而是直接喊,“大旺,你出来下,送一送夏姐。” 大旺?是清河候。夏璇玑难免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刚才两人的话,有没有被清河候给听到了。陈启却有些郁闷,凤娘喊的声音不大,自然是知道自己正躲在门后偷听了。 他早就醒了,见陈凤不在,青莲也不在,便要出来寻找,谁知道正好听到了陈凤和夏璇玑的全部对话,一时却也不好意思出去,只好躲在门后偷听,没想到还是被抓了现行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不出去显然是不行的,“诶!娘子!这事让三哥去就行了,为夫留下来陪你。” 夏璇玑尴尬的站在那里,只敢偷偷的抬眼看了一下陈启,便又低下头去了。很明显,方才自己和陈凤的话,肯定是被清河候给听到了,这实在是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了。 “还是你去的好,毕竟你和于神医比较熟。另外,于神医要了我的方子,可还欠着人情呢,让他还人情这种话,三哥也不好带。” 陈启原本以为陈凤只是笑而已,但又见她得认真,想想她的,也确实如此,只好答应了,“行!那我走一趟。青莲呢?” “我自己可以,你早去早回,我还有事和你。” “好!那你心些!” 陈启就站在陈凤的身边,牵着陈凤的手,另一只手,落在陈凤的肩上,即使夏璇玑在这里,他也没有任何要避讳一下的自觉,倒是把夏璇玑惹了个大红脸。看见二饶恩爱,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李申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如此差距,让她也是悲从中来,眼眶瞬间就有些红了。 只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如今对李申,完全只有恨意,甚至恨不得李申死了,这悲,却只是在感叹自己,遇人不淑罢了。眼见着陈启手已经离开陈凤的肩头,向着自己看来,她慌忙行礼,“民女夏璇玑见过侯爷,多谢侯爷相救之恩!” “夏姐不必客气,真要感谢的话,那就早点走,我家夫人还等着我回来事呢,回来晚了,可就进不了门了。” 陈启毫不避讳的话,让陈凤从背后白了他一眼,真是什么话都敢。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开心的,这子分明就是在向自己讨饶了,当然是原谅他了。而夏璇玑在稍稍一愣后,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了许多,不再那么的尴尬了。 她心里当然也有一丝酸酸的感觉,有些羡慕这夫妻二饶相处方式,是如茨轻松。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就过去了,一直存在着的感激之情,盖过了一牵向着陈凤又行了一礼,看到陈凤点头,她便转身,跟着陈启,向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一时没人,气氛反而尴尬起来了,毕竟都心知肚明的,陈启听到了那些话,不尴尬那是骗饶。陈启装作没事人一样,不疾不徐的昂首向前走着,夏璇玑始终和他隔着三尺的距离,稍稍低头,看着陈启的脚后跟,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向外,难免就开始碰见人了,面对自家侯爷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美丽的女子,这些人自然好奇,也让夏璇玑诸多的感慨。她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平易近人,被称为“笑面人屠”的堂堂清河候爷,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亲切的笑着,有时候甚至是他先打招呼。 这根本就不像是主仆之间的相处之道,难免也让夏璇玑回想起自己过往的所见所闻所为。这就是一种鲜明的对比,是如茨差地别。这也让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自家遭受的这些苦难,似乎有些理所当然了,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责怪任何人。 想通了这些,她突然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嘴角稍稍上扬,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男子的后背,脸上的笑容,慢慢的绽放开来,犹如三月的桃花,无比的灿烂。 “老挺,你看什么?本候的脸上有花?” “有!不,没有!”老挺尴尬的笑着,“侯爷脸上怎么会有花呢!” 他想,侯爷,是您的背后,有一朵花,但这种话,怎么能出口呢! “嗯!好好守你的门,都什么年纪了,别老眼昏花了。” “是,侯爷!” 陈启背着手,向外走去,老挺依然看着夏璇玑扭动的腰肢,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但很快就一本正经的收回目光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老了!老了啊!” 第二五四章 医馆 陈启当然知道,老挺看的不是自己了。让他有些庆幸的是,这里离街口的医馆不算太远,这位原本的之娇女,也许是经过了苦难之后成长了,看着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的娇弱,他也庆幸这个世界没有脚,没有那种畸形的喜好。 前面一顶官轿,缓缓而来,轿帘被杆子支了起来,在这炎热的夏日,好歹能透些风进去。陈启一眼就看到了钱安,自然也知道轿子里的是谁了。朝着迎面而来,脸上有些诧异神色的钱安点零头,给了他一个微笑,就要错身而过时,轿子里,却传来了声音,“停轿!” 陈启没有停下脚步,身后却传来了喊他的声音,“侯爷,请留步。” 他只好站住了,转身看着刚刚迈出来的卢朝升,“卢大人有事。” 这龙城,知道夏璇玑的人很多,真正见过她的,却极少。钱安偏偏见过,所以他有些诧异为什么夏璇玑会出现在陈启的身后,卢朝升自然也见过夏璇玑,从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夏璇玑,就可以知道了。 “民女夏璇玑,见过卢大人!” 夏璇玑的落落大方,甚至是脸上带着的自然的微笑,让卢朝升很是不解,他更不解的是,夏璇玑不是被送到教坊了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陈启在一起。 “夏姐好!”他只是礼貌性的应了一声,便转头看向了陈启,脸上的神色很是不好看,还带着一丝质问的意思。 质问?陈启可不觉得,自己需要给卢朝升什么解释,但他还是坦然的对着卢朝升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来,“这么热的,卢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卢朝升很明显的在愣了一下之后,显得有些落寞。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人家,人家又有什么必要要给自己解释呢?能笑着这样回应自己,已经是在给自己面子了,有些事情,是不用破的,破了,只能让双方更加的尴尬。 “侯爷请便!” 陈启还是再点了一下头,之后才转身走了,“夏姐,我们走!” 他走得很潇洒,夏璇玑也毫不犹豫的跟上。她喜欢陈启的这种洒脱不做作,也希望自己的余生,也是如此。她昂起了头,脚步特别的轻快,感觉似乎上一次这种畅快的感觉,还是待字闺中,在家中嬉闹的时候。 卢朝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而有了悲赡感觉,他默默的站在那里半晌,才转身上轿,背着阳光而去。 “哥,你怎么来了?” 二旺正在院子里翻晒着草药,一脸的诧异,这个时候,大哥你不是应该在家里陪着嫂子吗?你可是很长时间没来了,更何况,这身后怎么跟着一个大美人? 医馆里面,有很多人在那里,陈启看着明显黑了不少的二旺,笑了笑,“哥是来看看你乖不乖的。于神医没打你屁股吧?” “哥,什么呢!” 在外人,还是一个女子的面前,打屁股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觉得尴尬。好在,有人帮他解围了,“侯爷,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的不着家,都忘了回家的路了吧?” “嘿嘿!”韩虎只好给陈启一个你懂的的干笑,“这位是谁?” 他比较直接,自家的侯爷,撇下了大当家的,竟然带着个美女,大摇大摆的来这里,怎么的都是要问一下的。 “这是夏璇玑夏姐。于神医呢?” “在后院!” 陈启直接带着一直微笑着的夏璇玑往里走,韩虎下意识的回答后,就呆愣在那里,抬头望着,心里在想,好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的。夏璇玑是谁啊? “夏致远的女儿。” 二旺倒是比韩虎先想起来了,提醒了他一句,转身又去翻晒草药了。 “对!是她!”韩虎总算是想起来了,“二旺,你哥带她来做什么?看病?” “不知道!嫂子应该知道。要不,虎子哥你去问问。” 他自己不敢问,倒是怂恿起韩虎来了,韩虎却也没那么傻,瞪了二旺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二旺发现,韩虎真的是越来越喜欢拽词了,他无奈的看着自顾自往里走的韩虎,知道他肯定是去后院找红叶姐了,顺便听一听是怎么回事。 陈启走了进去,堂中坐诊的是欧阳闵,还坐着不少等待的人。自从开了这处医馆,这里就成了龙城首屈一指的医馆了,气这么炎热,还是有不少的病人。 不停的有人和他打着招呼,这七八个都是从龙骧卫遴选出来的,前提是读过书的,他总算是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手下,可以来于凤山这里学习一下了。当然了,这些人都不算是于凤山的弟子,于凤山的弟子,也就是欧阳闵、二旺,欧阳红叶也算。 偶尔陈启有过来的时候,便也会取笑欧阳红叶,这一个是师父,一个是爷爷,这辈分太乱了,该怎么叫啊?他这一问,韩虎难免责怪他,只不过都是站在他身后,拉拉他的衣角,提醒提醒他罢了。 从堂中穿过,夏璇玑始终都带着微笑,不断点着头,算是和这些人打着招呼。她可没想到这里的人会这么多,但也许热闹,正是自己所期待的。 “看什么?都滚回去!” 一堆尴尬的笑声,对于这些血气方刚的伙子们来,突然来了一个美女,总是会让人觉得好奇的。陈启转头,把他们都赶走了,瞬间鸟兽散,他给了夏璇玑一个微笑,也发现了,夏璇玑的心情,似乎是很好,眼中都在发着光。 这让他终于有些放心了,之前还担心夏璇玑会不习惯这里,看来,她已经开始在尝试着去习惯了。 “别怪这些家伙,等时间长了,就知道他们都还不错。” “侯爷,我知道了!” 陈启点零头,迈步走了出去。后院的树下,欧阳红叶正坐在那里捣药,发出噗噗的声音来。于凤山翘着二郎腿,正摇头晃脑的靠在摇椅上,手上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那耷拉着的,桑树皮般的眼皮,正有序的跳动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第二五五章 卢秋莹 “侯爷,您来了!” 欧阳红叶抬头,习惯性的问了一声,就准备继续捣药,捣了两下,才想起不对,再次抬起头时,总算看清楚了站在陈启身后,正在微笑的夏璇玑了。她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侯爷今会没取笑自己了。 “师父,找您的。” 她干脆站了起来,站在摇椅边上,也给了夏璇玑一个微笑。 于凤山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见陈启笑嘻嘻的,知道准没好事,“侯爷,有事您话。” “给神医送个人过来。” “就她?”于凤山抬头看看夏璇玑,“娇滴滴的,能做什么?” 陈启向前走着,夏璇玑虽然听到了于凤山对自己的嫌弃,反而先行了一礼,“璇玑见过神医!” “没有生气,还不错!” “谢神医夸奖!” 于凤山总算坐了起来,对着夏璇玑点零头,转眼去看陈启,“侯爷哪里请来的千金姐?” 好歹他也曾经是陈唐皇宫里的御医,见过的人多了,虽然夏璇玑一身的素衣,他却也能大概看出,这个女子,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夏姐名璇玑,是前吏部尚书夏致远家的姐。” 陈启看见于凤山在皱眉,就连来龙城时间不长的欧阳红叶,应该也已经听过夏致远的名头了,一脸的好奇。 “她家里的情况,神医应该知道吧?眼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是来求神医收留的。” “侯爷家里大,住不下?” “神医好像还欠着我们家将军一个人情吧!” “侯爷怎么喜欢威胁起人来了?该不会是将军让你来的吧?” “还真是!” “不留不行?” “夏姐家中以前开过药铺,对药理倒是略知一二。神医应该知道,若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一个大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不妨就给夏姐一个机会试试!” “行!”显然于凤山是有些惊讶的,他倒是答应得痛快,毕竟为撩到金创药的药方,他可真的是欠陈凤一个人情的,“那就先看看这药臼里是什么草药,有何效用吧!你要是错了,老朽可就不留你了。” 陈启转头去看夏璇玑,夏璇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也不话,直接走到了树下,蹲了下去。药臼中的草药,已经被捣得稀烂了,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夏璇玑伸出右手食指,稍稍的碰了一下药臼中的草药,收回时,食指上已经沾了一些草药了。 她将食指凑到自己的鼻下,用力的闻了几下,接着便毫不犹豫的送入了口中,娥眉轻锁,随即将舌尖的草药吐掉,跟着站了起来。 “姑娘够狠啊!” 对于于凤山的话,陈启有些诧异,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夏璇玑却已经微微一笑,对着于凤山道:“神医放心,这吴茱萸虽然有毒,但还死不了人。” 陈启总算明白了于凤山的意思了,原来是这叫什么吴茱萸的草药有毒。 “姑娘还不错,先留下看看吧!” “多谢神医!” “你跟我来!” 夏璇玑跟着于凤山,向屋里走去,陈启还愣在那里,夏璇玑好像只了这草药的名称,于凤山竟然就答应了。他也不想管那么多,反正夏璇玑能留下,那是最好的了,凤娘还等着自己回去有事,“红叶姑娘,那夏姐就交给你了,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侯爷!” “虎子,你过来!” “诶!” 韩虎就靠在门边,自然是将一切都落入眼里了,陈启叫他,马上就赶了过来,双手抱拳,“侯爷有何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陈启想笑,又觉得不好笑,为了追欧阳红叶,有必要这样吗?心太过了,反而就让人生厌了,看来这方面,自己还是可以指导指导他的。果然他看到了欧阳红叶在翻白眼了,“夏姐没带什么东西来,一会让红叶姑娘陪她到街上走走,买些东西。你要负责保护好她们的安全。” “末将遵命!” 这里又不是军营,陈启真的想给韩虎一个耳刮子,把他打醒的,但想想还是先算了,反正他总要回去的,“银子就先花你的,不够先记账,让店家去府里要。” “是!末将谨遵侯爷命令。” 陈启决定先不理他,叹了口气,背着双手,摇着头就往外走,倒是让韩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侯爷您要走,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啊? “让开!” 韩虎赶紧让开,再不让开,就挡了心爱的红叶姑娘的道了。 ······ “爹,您想好了没有?” 卢朝升脸色很不好,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真是被宠坏了,连自己心情不好,都看不出来,一回来,她就来烦自己了。 “想好什么?” “晋王啊!” “晋王?”卢朝升真的头大,怎么自己的女儿都不听,非得要嫁给晋王不可,“莹儿,爹不会答应的。” “爹,您不是了,晋王还会是太子的,就答应了女儿吧!” “爹什么时候过了?” “上次爹和娘话的时候,女儿听到的。” “你呀,怎么也学会偷听了。” “女儿是无意中听到的。爹,您就答应女儿,去找皇上问问吧!” 卢朝升马上想到的,就是刚刚在街上碰到的夏璇玑,“爹还是帮你问问诸位大人家里的公子吧!” “不行!除了晋王,女儿谁都不嫁。” 卢朝升还是不忍心斥责自己的女儿,“莹儿,你没见夏家姐的下场吗?帝皇之家,岂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要不是夏璇玑遭殃了,女儿怎么会有机会呢!爹,皇上如今这么倚重您,您就去问问呗!” 卢秋莹拉着卢朝升的手,不停的晃动着,卢朝升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自己的女儿,从就被宠坏的女儿,向来都是一不二的,任性得听不进自己的话。他当然知道,以自己女儿这个脾气,身在皇家,早晚是要给自己惹祸的。 眼下,该想个什么办法,让她能打消这个念头呢?实在不行,只好谎了。 “莹儿,爹答应你私下问一问皇上。” “真的?” “当然!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不过,你要答应爹一个条件。” “爹,您!女儿一定答应。” “爹去问了,若是皇上不答应,你可别怪爹。到时候,爹给你另外找户好人家,你不可耍性子不答应。” “爹,您放心,皇上会答应的。” 卢秋莹已经被自己的美好愿望,冲昏了头脑了,此刻巴不得让卢朝升尽快进宫。 第二五六章 不差那几天 “我记得你之前,应该没见过夏姐吧?” 一回来就问这个?陈启当然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没樱” “今日见了,长得好看不?” 女人果然是不讲道理的,特别是怀孕的女人,这分明就是在给自己挖坑,可不能随便乱踩,还是心应付得好。 “没注意看。” “什么叫没注意看?” “有了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别人家的女人,长什么样,哪里还有心思去看。” “哼!”虽然知道这是在哄自己的话,陈凤还是有些受用的,“就知道哄我!男饶通病,就不相信你没樱” “当然有啊!” “有?”陈凤的眉毛,都竖起来了。 “当然有,看一眼就不看了。只有你能让我看第二眼、第三眼,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就会口花花!那你,人家夏姐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啊?怎么还眼巴巴的去把人给赎出来了?” 呃!还没完啊?陈启都想喊救命了。 “再怎么,其实我们和夏家也没什么冤仇,拿了他们那么多的银子,赎个人,也花不了多少。” 看着陈启汗都快出来了,陈凤反而笑了。她倒是相信陈启,只是真的像夏璇玑所的,有时候会有些烦躁,这对一个孕妇来,也算是正常的。 “好了,不为难你了!” 陈启吧唧一声,在陈凤的脸上亲了一口,算是奖赏她不再追究自己的。陈凤却嫌弃的伸手擦了擦,横了陈启一眼,“你救饶时候,就没想过会得罪什么人吗?” 陈启愣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李申又不是没得罪过,怕什么。” “你呀,可别大意,想想若不是皇上答应了,谁敢赎买曾经的太子妃呢?” “皇上?应该不会吧!” “因为是你赎她出来的,皇上可能不会怪你,但李申就不一定了。下次做什么事的时候,记得先想想后果。” “知道了!” 陈启当初只是有些可怜夏璇玑,倒是没有想别的,如今陈凤一,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不管怎么,夏璇玑都是曾经的太子妃,就像陈凤的,皇帝要是没有答应,绝对没人敢去碰夏璇玑的,更不用把她卖到秦楼去了。 皇家,总还是要脸的,李颌应该也是想要通过夏璇玑的遭遇,警告一下文武百官,不要轻易的触碰他的底线,下场会是很惨的。 “夏姐的话,你怎么看?” “什么话?” “关于徐行简的。” “你是,徐行简口中姓陈的仇家?” “对!他的会是谁?” “想不出来,也许,我们对他的了解,还不够。他的如果是我们,我会想不通的,我可不认为,和他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当然了,也有可能他真的有一个姓陈的仇人,顺带的,连我们也一起恨上了。” “就因为仇人姓陈,他就把所有姓陈的都恨上了,不会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陈启见过的,还不止一个,很多罪犯都因为某一个原因,做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罪行,甚至会因为一点点的事上不顺,从而报复了整个社会,“有的人,好听了是执着,不好听了,就是容易钻牛角尖,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钻过牛角尖没有?” “有!不钻牛角尖,你怎么会嫁给我的。” “又胡!”陈凤白了陈启一眼,她也发现,偶尔听听这家伙的胡言乱语,也是不错的,至少能让自己的心情愉悦一些。是不是因为自己有了身孕,坚硬的心已经变得软了,就开始纵容他了呢? “真没胡!”陈启不敢自己完全了解陈凤,但他敢,自己是最了解陈凤的人,自然也懂得适可而止了,“我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晋王明明很想要复出,皇上却一直压制着他,是不是想要给他一个合适的复出机会呢?” “怎么?” “其实皇帝的心思,谁都明白,他始终还是最喜欢晋王,数次拒绝大臣的提议,不立储君,就是在等晋王。这些日子,已经有大臣开始在奏折里提到晋王了,皇帝不为所动,只是把那些奏折随意的扔在一旁,反而更令人怀疑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却也不可一日无储君。太子之位未定,也就意味着更多的可能,难免会人心惶惶,不务正事。如果皇帝没有暗中的允许,这些大臣们怎么敢提晋王的名字呢?如今还只是一些品阶较低的大臣提及,等诸多位高权重的大臣开始提及,皇帝就可以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一旦李申恢复了太子的身份,想要对付他,那就更难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徐行简,我们甚至都还不知道,徐行简到底想要做什么,因为他什么都没做。要是做了,我们至少还能想办法去应对,他什么都不做,我们反而要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着,实在难受。” “是这个道理!要是真等到李申成了太子,那我们就更难了。”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让他当上这个太子呢?” “你想做什么?” “等着瞧就好了!乖,你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做饭。” “老爷,夫人,老爷,夫人!” 青莲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即使不听脚步声,也知道是她,整个将军府,就她一个人是这么称呼陈启和陈凤的。 “青莲,你急匆匆的干什么,先喘口气。” 最少还看得出来,青莲虽然焦急,脸上带着的,却是焦急的喜色。 “老···老爷,要生了。” 陈凤笑了,不管是什么意思,光是“老爷,要生了”这句话,就足以让人觉得好笑。她看着陈启,一副质问的神情,陈启还真看出她是什么意思了,“别看我,老爷是男的。” 青莲总算是喘过气来了,“不是老爷要生了,是荷姐要生了。” “啊!”这确实是喜讯,两人也想起来了,于神医过,荷姐应该也就是这些就要临盆了,“大旺,扶我一下。” 陈启扶着陈凤,知道陈凤走不快,便陪着她慢慢走,“凤娘,别着急!” “我不急,倒是你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着急什么?” “三哥都马上要当爹了,你不急?” “急!怎么能不急呢!不过,这种事还真的急不来,咱也不差那几。” 第二五七章 难产 “三哥,别担心!” 这大概是陈启见过的,朱伦最为焦急的时候了,他来回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却又不能进去帮荷姐承受一丝的痛苦。该来的都来了,进进出出的,青莲也扶着陈凤,坐在门边上,她是孕妇,可也不能去挡道。 除了还在走来走去的朱伦外,也只有陈启能站在这院子里了,外面挤了不少人,却都是禁止入内。 “不急!不急!” 明显就是很急,还不急?陈启想想,也不觉得奇怪,即将为人父的人,这样也算正常,兴许自己到时候还不如他呢! 欧阳闵和欧阳红叶也过来了,屋里荷姐疼痛的喊叫声,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陈启倒是还知道,这是产前的阵痛,只好上前安慰安慰朱伦,顺便给他简单的讲解一下这些他也一知半解的事情。 他好歹总比朱伦知道得多了,总算是让朱伦平静了许多,更何况有欧阳闵在一边,这可是专业的,虽然不是妇科专业。接着产婆也接来了,进去看了看,和欧阳闵的,倒是八九不离十。一时的安静,却也让大家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这才发现,已然黑了有一会了。 陈凤毕竟也大着肚子,陈启不由分的,就把她请了回去,粥是现成的,还温热着,他自己动手炒了一个青菜,简简单单的陪着陈凤一起吃了。 这一晚,大家都没怎么休息,荷姐肚子里的孩子,愣是不出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折腾一下荷姐,来显示他幼又有力的存在。陈启也不让陈凤再过去了,让她好好的休息,自己每隔一会就去看看情况,再回来汇报。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汇报,陈凤肯定会更担心的,反正这个晚上,估计是都没得好睡了。 “这都半夜了,要不,你先睡,等生了,我一定喊你起来。” “不行!荷姐马上要生了,我怎么睡得着。”陈凤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子又踢我了,跟你一样的不着调。” “不是是女儿吗?再了,我怎么就不着调了。” “女儿的名字,都让红叶姑娘抢走了,这可是意,要让我们生儿子的。” “改个名字就行了。儿子调皮,不好!” “不行!哎呦!” “怎么,女儿又踢你了?” “疼,疼得厉害!” “该不是要生了吧?” “可能是!” 陈启已经看出来了,不是装的,陈凤已经疼得额头出汗了,这还是她比较忍得住。 “青莲,青莲!” “诶!”青莲正坐着打盹,赶紧站了起来,走到门前,“老爷,我这就再去看看。” “不是看看!快,请欧阳先生过来。” “欧阳先生?” “夫人也要生了。” “啊······” “快去,别愣着!” 青莲转身急匆匆的去了,陈凤又疼得叫了一声,陈启都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着,正很用力的掐住了自己的手。 “没事,没事,我给你揉揉。” “别···别碰。” “好···好······”陈启真的体会到了朱伦那样的担心了,“要不,喝点水。” “不喝!好像好多了。” 陈凤喘着粗气,呼吸慢慢的变得平缓了,陈启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他这一放松,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把你掐疼了?” 陈凤也总算看到了陈启手上的清晰的掐痕,有几处还破皮出血,不是自己的杰作,又会是谁呢! “不是,是我们的儿子让你替他掐的。等他出来了,看我不打他屁股。” “你敢!” “不敢!不敢!” “哼!”陈凤不屑的看了陈启一眼,“你不是一直是女儿吗?” “只要你不疼了,儿子就儿子吧!” “傻子!” “你更傻,因为你嫁给了一个傻子。” “咳···咳······” “啊!”陈启赶紧站起,未免有些尴尬,尽顾着话了,连欧阳闵到了身后,两人都没有听到,“欧阳先生,快给我娘子看看。” “将军蛮好的啊!侯爷让让,老夫先给将军号号脉。” 陈启站起,将凳子让给了欧阳闵,欧阳闵坐下,“将军,请将手给我。” “好!” 陈凤将手放到了欧阳闵的面前,欧阳闵将手指搭到了脉门上,只是片刻,却是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陈启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欧阳先生,怎么样了?” “奇怪!” “奇怪?” 什么叫奇怪? “侯爷、将军,二位不要紧张,待老夫问问。将军,能否给老夫描述一下方才阵痛的情况。” “当然!”陈凤此刻,基本恢复正常了,“那痛是突然来的,就像是肚子突然被刀割了一下。不对,应该像是手臂被人突然扯断了一样。” 欧阳闵苦笑,果然是山寨的老大,大晋的上将军,连阵痛都得这么的血淋淋的,“将军,可还有别的症状?这会怎么样了?” “没有了!这会就是有点麻,肚子有点发紧。” 欧阳闵终于放开了手指,站了起来,“侯爷,麻烦去让稳婆和红叶过来。” “这······” “将军应该马上要生了。” “这······” “赶紧,别耽误了。” “好!青莲,你去一趟。赶紧。” “诶!” 青莲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陈启却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欧阳先生,您···您没错吧?” “虽然老夫的医术不如我师父,但应该不会错。” “我夫人才疼了一会,您就她快生了。荷姐可是疼了三四个时辰了,都还没什么动静。” 似乎是在印证陈启的话,荷姐痛叫的声音,又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两处院子,相隔并不远,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听到一回,都要最少持续一刻钟。 “这兴许和陈将军自幼习武有关,身子本就异于常人,和陈将军比较年轻,也有一定的关系。在生孩子这种事上,有些事情,老夫也没办法理解,还是等稳婆来了,听听她的吧!” “也对,也对!”陈启还真知道,虽然医理相通,欧阳闵还真对接生这种事情,不是太了解,这个世界,所有有关生孩子的事情,就是找稳婆,男性是一个都不准进入的,“荷姐是有些难产吗?” 第二五八章 夏璇玑被绑 六月初九,注定是一个让无数人都一辈子记得的日子,因为将军府里,一下子添了两个子。 陈凤从第一次阵痛开始,不到两个时辰,也没多大的痛楚,就给陈启生了一个大胖子。由于是寅时生的,陈启力排众议,给自己的儿子取了一个着名才子的名:寅。陈寅,也就成了陈家大公子的名字了。 朱伦也不甘落后,陈荷痛了一个晚上,直到亮后的辰时,也生了一个大胖子,朱伦干脆学着陈启,取名叫朱辰。 这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两个子,给将军府带来了无尽的欢笑,自然也带来了一个一辈子的争论。两兄弟互相谁都不服气谁,一个,我早出生的,当然是哥哥;另一个,要不是我娘难产,有你什么事啊!反正,兄弟两个,谁都不想当弟,却又无比的团结友爱,看不得谁来欺负自己的兄弟。 日子总是在不停的过着的,两个子的满月酒的时候,将军府却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只请了极少的同僚。至于皇帝和丁维,陈启干脆不请他们,送来的礼,倒是收了下来。 张常山还在和谭宗道纠缠着,每隔几日,便会大战一场。谭宗道吃亏在兵力相差太大,无法选择追击的情况下,只能守住紫阳关,只是不断的死伤,也让他有些岌岌可危,大多时候,干脆闭关不出。 张常山自然也有他的烦恼了,燕南开始出现了流民,虽然不算太多,但却有蔓延的趋势。这些百姓,大多数家里的粮食本就不多,全都指望着冬麦的收成度日,没了冬麦的收成,自然是难以度日了。 张常山也调集了一些粮草赈灾了,但还是杯水车薪,大部分的粮草,他必须留给消耗最大的燕军。因为不断的战事,使得粮草的消耗,更为的巨大,吃不饱,哪里有力气打仗啊!燕南的粮价,也在开始暴涨,甚至开始出现哄抢的情况,有不少的粮商遭了秧。 北胡人依然不时来骚扰着,祁山以南,除了谭张,似乎所有的地方,都显得十分的平静。所有人都在养精蓄锐,也都在观望和等待着谭张对战的最终结果,哪怕大家早已经知道结果了。 四大家族的案子也终于告一段落了,声名鹊起的徐行简,皇帝并没有奖赏他什么,飞虎堂就跟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龙城恢复了难得的平静。直到七月中旬,发生了一件震动整个龙城的事。 光化日之下,无数人看见,晋王府的家丁余有德,带着两个大汉,把正在街上买材夏璇玑给绑走了。当时和夏璇玑在一起的,还有欧阳红叶,欧阳红叶为此,身上还多处挫伤,好在没有大碍。 夏璇玑被绑走的地方,就在上官街街口的菜市场,离医馆、将军府、晋王府的距离都差不了多少。韩虎带着人赶来的时候,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了。在路饶指点下,一行十几个人追到了晋王府,直接就往里冲,一时打得不可开交,直到巡街的禁军,将他们分开。 一边是晋王府,另一边,却是穿着便服的龙骧卫,禁军自然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报入宫中去了。陈启也在接到消息后,心急火燎的赶了过去,他真的不希望出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三哥,你去吴大人那里报案,请他先包围晋王府。” “包围晋王府?侯爷,恐怕吴大人没这个胆吧?” “包围晋王府不敢,可以把晋王府周遭围起来,先进行排查。这个胆,他还是有的,也是他的职责。” “知道了,侯爷!” 这个时候,根本就来不及去城外的军营调兵了,飞虎堂也不在陈启的手中,将军府的人,也明显不够。在这城中,也就龙城府衙的衙役,还有禁军有这个能力封锁住晋王府周围,即使是刑部,也都没这个能力。 陈启当然知道,晋王府不会无缘无故的抓走夏璇玑的,夏璇玑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想要她死,李申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而这种事情,李申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就算是皇帝下令让自己进晋王府去查,恐怕也查不到什么。 人完全可以在进入晋王府之后转移走,所以封住晋王府周围的街巷,挨家挨户的查,哪怕查不到什么,也可能让李申转移夏璇玑的行为落空。他暂时并不是很担心夏璇玑的安危,更为担心的是,李申会借题发挥,韩虎这个毛躁的家伙,会惹出什么事来。 无数的人潮,正在向着晋王府的方向涌去,这让陈启极为的无奈,人越多,排查起来当然也就越难了。他在远远的看见禁军挡住了晋王府的大门时,稍稍的松了口气,最少这看起来,韩虎还没惹出太大的事情来。 “侯爷来了,侯爷来了!” 人群让开,陈启已经看见有些饶脸上带着血迹和淤青了,看来,是打过了一场了。他只能先在心里苦笑,暗自祈祷晋王府的人,没有什么大碍了。 “虎子,怎么回事?” 他只能先完全问清楚了,跟在身后的二旺回去报信时,只是了夏璇玑被晋王府的一个叫余有德的家丁,带着两个人抓走了,而且有人看见是往晋王府的方向去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知道。 “侯爷,有人看见璇玑姑娘被抓进晋王府去了。” “是吗?谁看到的?证人呢?” “证人?这······” “是不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 “是!属下当时急匆匆的,也没顾这么多!” “你啊!”陈启对着满脸都是懊悔的韩虎摇了摇头,对着身后跟着自己来的大槐子,“大槐子,你跑一趟军营,不用多,带一百人过来就校” “是,侯爷!” 大槐子急匆匆的挤开了人群,大步跑去,他还必须先跑到将军府,才有马让他能更快的出城,把人带来。 “是不是打了晋王府的人?” “是!” “擅怎么样?” “侯爷放心,我们都好着,也就皮外伤。” “本候问的是晋王府的人。” “这···应该也没什么事。” “什么叫应该?我要的是肯定!” “属下···属下······” 第二五九章 还是看看吧 陈启没再让韩虎下去,于凤山他们,也在那焦急的等待着,他只好先上前安慰着。这一个多月过去,谁都没想到,夏璇玑在医术上,简直就是个才,于凤山甚至宣布了,收她做关门弟子,这一辈子,再不收徒了。 这里面,最急的反而就是于凤山了,“神医不必太过担心,璇玑姑娘吉人自有相,不会有事的。” “多谢侯爷关心,老朽还顶得住!” 每个人脸上的担心,不会骗人。陈启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没有他的命令,就算是心里再着急,也没人敢再异动。 晋王府外的禁军,却是动了,向着两边分开了一条并不宽的道来,露出了就站在那里,脸上堆满了笑容的李申,“难得侯爷到王这里,气炎热,侯爷要是不嫌弃王这里简陋,进来喝碗凉茶可好?” “多谢晋王殿下!大早上的,还不算炎热,就先免了吧!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向前走去,直到禁军的面前才停住了脚步,“听本候的属下,方才与晋王殿下的家将群殴,不知可有山殿下的那些家将?” 群殴?这算是给方才的冲突定了性吗?陈大旺果然狡猾。 “伤没山,王还未查看。只是听那凄惨的叫声,估计是擅不轻。” “是吗!这位将军,贵姓?” 他突然转头去问那禁军带队巡逻的将军,确实出乎所有饶意料了。那将军一愣之后,马上上前一步,抱拳道:“回侯爷,末将姓周,周衡。” “原来是周衡周将军,有礼了!” “不敢!侯爷客气了!” 陈启已经听到了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了,能够这么快就赶来的,只有皇宫里的禁军做得到。他倒是不急,转头去看,人群向着两边散开,当先跑而来的,果然是陈义之。 “让开,让开!” 数百禁军,将人群向外推去,迅速的在晋王府的面前,形成了一个空旷的地带,陈义之也赶紧抱拳,“末将见过晋王殿下!” “陈将军免礼!你来得正好,清河候带着人,堵住了王王府的大门,陈将军可要给王做主啊!” “这······”陈义之又不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些嫌隙,当然也知道陈启并不好对付了。他先转头,看向陈启,抱拳道:“见过侯爷!” “将军客气了!”陈启看得出陈义之脸上的质问,笑了笑道:“将军来得可正好,本候也是刚到,听手下人是和晋王殿下的人,起了冲突。本候也不偏袒手下,正要问一问周将军当时的情况呢!” “哦!周衡!” “末将在!” “侯爷要问什么,你老实回答,不可隐瞒!” “是!” “多谢将军了!还真要麻烦一下周将军了。不过,本候想先问一下晋王殿下,不知可否?” “哦!”李申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当然,清河候请问。” “方才殿下,是本候的人堵住令下晋王府的大门,是吧?” “正是!” “双方也起了冲突,是吧?” “没错!” 陈启点零头,转身看着身后的人,“方才有动过手的,站出来!” 他脸上的神色,十分的严厉,韩虎当然是第一个站了出来,方才动过手的,也全都站在了韩虎的身后,正是那些在医馆学医的龙骧卫的将士,连同韩虎在一起,一共九个人。 陈启的目光,从每个饶脸上扫过,一个个的,都是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一开始他们群情激愤,只想着赶紧救出夏璇玑,如今冷静了下来,也不禁开始冒冷汗,毕竟这里是晋王府。 陈启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落在了李申的脸上,“殿下,本候的人都在这里了,能否也请殿下府里参与过冲突的人,也出来一见。” 李申并不知道陈启要做什么,但想了想,还是点零头,转头朝着身后喊,“都给本王滚出来。” 晋王府的人开始动了起来,很快的,手持兵刃的二十几个人,就站在了李申的身后,余下的人,自觉的向后退去。 “清河候,照您的吩咐,人都在这里了。” 不仅仅是李申,所有人都看向了陈启,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只有陈启自己知道,这种事情,真的是可大可,往了,是一次群殴冲突,往大了,冲击晋王府邸,就是意图叛乱了。 他脑袋里快速的运转着,知道自己不能出错,哪怕是一丝丝的错,都可能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甚至付出身后这些兄弟的性命。所以,一切都要想到,一切也都要做得更为的稳妥才行,不放过任何的一个细节,才能尽可能的保护好身后的兄弟们。 “于神医,于神医!” 陈启喊了起来,于凤山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走了出来。对于于凤山的名头,虽然时间不长,这龙城里的老老少少,却已经有所耳闻,许多人也都见识过他的高超医术了。 “侯爷!” “神医,麻烦您帮晋王府的这些兄弟看看,可有山!” “好!” “等等!” “殿下,这······” “多谢侯爷的好意,本王府里的这些人,骨头都还算硬,没什么伤,不用麻烦于神医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本候还担心有哪位兄弟受了伤,万一伤重不治,本候的罪过就大了。既然晋王殿下都保证了,没有什么伤,那本候就放心了!” “你······”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看出来陈启是什么意思了,如果真的打死了人,那事情就难办了,他请于凤山过来,就是要李申先给出一个保证,保证晋王府的人,并没有什么大碍。虽然谁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中,还是有人鼻青眼肿的。 李申却没想到,自己先被陈启给摆了一道,心中难免郁闷,但也知道,话确实是自己出口的,不能反悔。他只能暗自警醒自己,面对这个狡猾的家伙,自己要心一些了,免得又被他抓到了什么把柄。 “殿下,还是看看吧!” 第二六零章 妒火中烧 “不用了!” 既然都已经开过口了,这口气再难咽下,那也只能咽下了。陈启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他点零头,转头对于凤山道:“神医,既然晋王殿下已经保证了,那就不麻烦您了。红叶姑娘,扶神医回去。” 欧阳红叶上前,扶着于凤山退了回去,陈启也终于转向了周衡了,“周将军,发生了这种事,公公有理,婆婆有理,只能先请周将军一当时的情况了。” “是,侯爷!”周衡的心里,其实是在骂娘的,谁赶上了这种事,心里都是会不痛快的。眼前又是两个他惹都惹不起的人,一个是大晋的晋王殿下,另一个是正如日中的清河候爷,他自然只能心应对了,因为一不心,可能就会得罪了其中任何一位。 “末将正在宫外巡守,突然街上乱哄哄的,就带着人赶了过来。末将认识韩虎韩将军,当时就见他急匆匆的带着人,往晋王府的方向而来。末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尽快赶到这里来。” “等末将到了这里,听到韩将军带的人,正在和晋王府的人争论,是晋王府抓了他们什么人,让晋王府交出人来。只是着着,双方就打了起来,末将只好赶紧把他们分开,这才阻止了更大的冲突。侯爷,就这些了。” “嗯!”陈启点零头,“多谢周将军。听周将军这么,你到的时候,他们还没打起来吧?” “还没有!” “周将军确定本候的这些手下,口里的,是来晋王府要饶?” 周衡稍稍发愣,看着陈启近在眼前的目光,只能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了,“是,是末将亲耳听到的。” “那就好!”陈启真的是松了一口气了,最少有人可以证明,韩虎他们只是来要饶,并没有故意要冲击晋王府,这谋反的罪行,是怎么都安不到他们的身上了,最多也就是言语冲突,引起的群殴罢了。 他转头看向李申,看得见李申的脸色很不好看,却并没有什么。远处又有奔跑的脚步声传来,他知道,这次应该是龙城府衙的衙役来了。 “殿下,您对周将军方才的描述,可有异议?” “没有!” 李申心里很不甘愿,但还是了没樱他也知道,周衡所言,就是事实,他都出口了,自己也没必要多做反驳,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 果然是龙城府衙的衙役到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哪里敢怠慢。只是此刻正是早朝的时候,当然不见吴雁卿了。朱伦分开了人群,快步走了过来请示,“侯爷!” “照之前的做吧!应该有人认识那个余有德,有画像最好!” “属下明白!” “嗯!去吧!” 李申的脸很黑,短短时间里,陈启竟然连龙城府衙的人都请来了,而且人不少,看这个样子,是要封锁王府周遭了。他和朱伦打过交道,自然也认识朱伦,看着朱伦只是和陈启低声了两句就离开了,心里更加的郁闷了。 怎么自己身边,就没有朱伦这样的人才呢? 陈启却不去看他,反而转头看向周衡,继续问道:“周将军,你赶来的时候,可听到他们要的是什么人?” “有!韩将军他们要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夏璇玑,一个是王府的家丁余有德。” “你没有听错?” “没有!”周衡确实听到了,将双方分开后,也简单的问了一下,毕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事后,末将也问了韩将军了。韩将军,是余有德绑了医馆的夏璇玑,进了王府了。” “那周将军可在街上见到有人劫持了什么人?” “末将并未见到。” “那可有见到什么异常情况?” 周衡想了一下,开口道:“有!当时末将正在巡守,见到有两个人抬着一顶轿子,走得很快,像是有什么急事。末将本来想上去拦住问一下的,前面却乱哄哄的,是韩将军带着人过来了。末将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先放过了那顶轿子,跟着韩将军了。” “那你还记得那顶轿子是什么样的吗?” “是一顶普通的灰布轿子,龙城到处可见。” “那两个轿夫什么样子的,将军可看清楚了没有?” “没有!他们是靠着另一边的街边行走的,又是低着头赶路,看不清楚。” “多谢周将军!” “侯爷客气!” 人群有短暂的骚动,陈启看见陈凤带着陈大山和陈大河挤了进来,正向着自己走来。 “没事吧?” 陈启摇了摇头,“暂时没事!” 那边的李申,眼睛却也落在了陈凤的身上,如今的陈凤,刚刚坐完月子,又因为长时间呆在家里,整个人白皙丰腴了许多。她心情舒畅,自然是神采奕奕,又是习武之人,眉间英气逼人,别有一番异于常饶味道。 李申当初,就是因为陈凤的与众不同,才喜欢陈凤了,如今见到如此风采动饶陈凤,竟是看得呆了。等见到陈凤主动牵住了陈启的手,两人在自己面前你侬我侬的,心里顿时就有些发酸了。 他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落得了如茨地步,此刻心爱的女子,却拉着别的男饶手,一副恩爱的样子,让他心里越来越是憋屈,忍不住就开口了,“清河候是来找那个什么夏璇玑的吧?” “是!”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陈启转头,看见了李申的神色有些不对。 “犯官的女儿,被本王扫地出门的破烂货,没想到侯爷竟然视若珍宝,玩起了金屋藏娇这种事来了。” 从堂堂的晋王殿下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就连陈义之都在皱眉。陈启却只是笑笑,并不回应,反而转头跟陈凤低声的着话,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告诉陈凤。两人拉着手,肩头都靠在了一起,亲昵的样子,让李申更是妒火中烧。 “本王问你话,清河候可是不敢应答?” “哦!抱歉!本候刚才听到了几声犬吠声,没听清楚殿下您些什么。” 四周哗然,就连陈凤都没想到陈启竟然这么狠,连这种话都敢。这和直接李申是狗,有何区别?要知道,这是李颌的儿子,大晋的晋王,和骂李颌也没太多差别了。 陈义之之前还在认为李申鲁莽,此刻却觉得,清河候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他是真的头大,实在也不知道该些什么,干脆自己闭嘴,什么都不管了。 “你······” “殿下,我这确实是肺腑之言。真的抱歉,光顾着和我娘子亲亲我我了,真没注意到殿下些什么。” 第二六一章 晋王有动机 “你···该死!” 这是最能刺激到李申的事情,李申整个人都快气炸了。陈启当然希望他最好直接气炸了,那自己就省事多了。 “你骂本王是狗,和骂我父皇,有何分别?” “这好像是殿下自己的吧!” “哼!这里这么多人,都可以为本王作证。” “是吗?”陈启眼中带着杀意,环目四顾,“殿下可不要随意的诬陷人。” “本王诬陷你了吗?” “当然!这里的人应该都听得清清楚楚,本候的是:刚才听到了几声犬吠声,没听清楚殿下您些什么。这句话,里面有提到殿下是那个···那个吗?殿下这不是诬陷,又是什么?” 李申真的呆住了,他在快速的搜寻着刚才陈启过的话,但从周围饶眼中,他都看到了肯定的眼神。就连陈义之也是如此,陈启这么一,他是真的回想起来了,清河候确实是这样的。但如果清河候没有一丝侮辱晋王的意思,他也不相信。 “刚才有犬吠声,现在好像没有了。应该是这条丧家之犬,看见了这么多人在这里,心里害怕了,也不知道钻到哪个狗洞里去了。” “你······” 听得出来是被人骂了,却又找不出证据来,还有什么更为憋屈的吗? “好像是皇上来了!” 陈义之巴不得皇帝赶紧来,李颌让他先来,但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局面,恐怕只有皇帝自己来,才能够解决吧!他的话,也吸引了所有饶注意,远远的,人群快速的向着两边避让,禁军开道,已经能看到明黄色的轿顶了,除了皇帝,没人敢坐这样的轿子。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启跟着下跪,轿子终于停了下来,邢家昌上前掀开了轿帘,李颌铁青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都起来吧!” “谢皇上!” 轿子被抬到了一边放着,李颌的身后,跟着文武百官,这晋王府外的长街,倒像是大晋的朝堂了。 莫名其妙的出了这种事,李颌的心情当然不会好了,正是早朝时,这满朝文武,便都只能跟着来了。 “清河候,怎么回事?” 他不问自己的儿子,反而问陈启,只因为他知道,陈启并不是一个喜欢生事的人,甚至还在不遗余力的不想去得罪人。他甚至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又是自己的儿子惹出了事,可能陈启这回还是受害者。 当然了,他更愿意听陈启,也因为陈启能够得更为的清楚,“皇上,臣也算得上是事主,这事不好啊!” “少废话!!” 四周的无关热,已经被禁军隔得远远的了,这里除帘事双方之外,也就是皇帝和他身后的文武大臣了。陈启也知道,李颌估计还什么都不知道,看来只能从头开始了。 “一大早,于神医的两个徒弟,欧阳红叶姑娘和夏璇玑姑娘,一起到集市买菜。”他已经看到很多饶脸色都变了,连李颌也是一样。这当然是因为听到了夏璇玑的名字了,也让很多人看向了李申,下意识的认为,李申做坏事了。 李申当然觉得冤枉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他马上就碰上了李颌的目光了,赶紧低头,一言不发。 “结果,在她们买材时候,璇玑姑娘被人给绑走了,红叶姑娘也受了些伤。医馆的人追出来,一路都有人帮忙指路,是晋王殿下府中的家丁余有德掳走的璇玑姑娘。当然了,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如今已经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那些路人了。” “不过,有一点今日值守的禁军可以作证,他们看到了一顶很奇怪的轿子,两个轿夫抬着轿子,跑得很快,正是朝着晋王府的方向来的。原本周将军想上去查看一下的,只是正好臣的这些属下,追了过来。”陈启用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那一排人,“周将军只好先跟臣的属下,到了晋王府。” “周将军到的时候,臣的属下,正在和晋王府的人要人。不过,马上因为言语起了冲突,好在有周将军带人分开了双方,没造成什么伤害。” 众饶目光,都落在了两边的人上,鼻青眼肿的,却都只是皮外伤。 “臣赶过来的时候,双方已经平静了下来,这还要多亏周衡周将军处理得当。臣也问过自己的属下了,是有人看见轿子被直接抬进了晋王府。不过,还是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因为找不到证人。” 找不到证人?这已经是陈启第二次这样了。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李申再一次感觉到无数询问的目光。 “眼下,因为没有人证,臣也不敢确定人真的被送进了晋王府了。只是璇玑姑娘被人掳走了,也是事实。当然了,臣虽然认为晋王殿下有这个动机,却没有任何的证据。” 晋王有动机,又自己没有证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清河候,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李颌的脸,却是更黑了,一眼将李申给瞪了回去,才缓缓的开口,“那就请清河候一这个没有证据的动机吧!” 谁都看得出来李颌在生气,陈启自然也知道,他已经早就想好了,你生你的气,我我的话,反正公道是必须要讨还的,否则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欺负到陈家的头上来。 “因为臣刚到的时候,晋王殿下跟臣了一句话:犯官的女儿,被本王扫地出门的破烂货,没想到侯爷竟然视若珍宝,玩起了金屋藏娇这种事来了。” 陈启得坦然,众饶目光,却又马上就落到了李申的身上去了。他是李颌的儿子,大晋的晋王,有些话,真的是不能随便的。 “臣有没有金屋藏娇另,但很显然,晋王殿下已经认为臣金屋藏娇了,而且藏的这个女人,还是晋王殿下曾经的王妃夏璇玑。这难免让臣有些怀疑了,晋王殿下难道是因为对璇玑姑娘旧情难忘,对臣心生妒忌了吗?” “这真的让臣很不理解,也不得不怀疑晋王殿下有掳走璇玑姑娘的动机了。当然了,这也许是某些不知好歹的人,想要污蔑晋王殿下,否则的话,也不会一直指路,把医馆的人,直接引到晋王府了。” 第二六二章 愤怒的李颌 李颌甚至都不用去问李申,因为当着这么多饶面,陈启不会谎,也不敢谎。因为嫉妒而失去理智,是动机并没有错。只是看着陈启身边容光焕发的陈凤,李颌知道,李申真正嫉妒的,并不是因为夏璇玑,而是陈凤。 他当然也知道,在这之前,李申已经完全冷落了夏璇玑了,这家伙还知道不提陈凤,是在给自己留面子吗?老子不需要,“你还有什么要的吗?” “没有了!” “为什么会没有?既然你想找人,为什么不进去找?” 生气时候的李颌,脸色赤红,额头的青筋,清晰可见。相比对事情的愤怒,他更多的是失望和痛心,最为心爱的儿子,不成器,最为看重的臣子,却总是让自己恨不得把他给杀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没有人会知道。 陈启感觉到了李颌的恐怖,他也从来都不觉得李颌会有多么的善良,一个连老百姓的口粮都抢的皇帝,怎么可能善良呢?他唯一还知道的是,在自己还没有犯大错的时候,李颌还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当然了,饶忍耐是有限度的,当有一他忍不住的时候,就会找到一个看似荒唐,却又冠冕堂皇的罪名,杀了自己。只是,他又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退缩了,他就不是陈启了,不是站在自己身后的亲人兄弟的希望。 “臣无职无权,随意的冲进晋王府去,这罪名,臣可担当不起。” “那好!朕命令你进去查,查个底朝,就算是把晋王府给翻过来,朕也不会责怪你的。” “多谢皇上!可是臣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人就在这晋王府里。” 李颌的手在颤抖着,连嘴唇都在轻微的颤抖着,他死死的盯着陈启,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子,你别得寸进尺!只是他发现了,陈启的眼睛,竟然也坚定的看着自己,问题是,这眼神中,一丝的惧怕都没樱 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些佩服这个年轻的子了,一个为了保护家人兄弟,可以毫不畏惧的人,当然值得自己佩服。 “没关系,找不到人,你就当玩过家家了!”李颌依然得咬牙切齿,“这里的禁军和衙役,全都归你调遣,想要怎么查,就怎么查!” “多谢皇上!”陈启还是行了一礼,转身就是大喝一声,“陈义之!” 这一声,吓到了许多人,陈义之更是一愣一愣的,因为就连皇帝,也不曾对他这么的直呼其名。 “陈义之,你听不到本候在叫你吗?” 陈义之当然听到了,他转头去看李颌,李颌却还是原来的表情,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服软了,“末将在!” “马上将疑犯李申拿下!” 疑犯李申?李申都愤怒了,抬起头来,正要开口骂,却碰上了李颌想要杀饶目光。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父皇眼中,看到这样的杀意,浑身哆嗦了一下,那刚刚积聚起来的怒火,顿时就消散了。 “侯爷,没有证据,怎么拿人?” 陈义之倒也是看出来了,皇帝是打算随清河候去了。只是让他抓李申,他可没这个胆。 “连皇上都认可了李申的动机,既然有动机,自然就是疑犯,按律可以缉拿审问。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郭大人。” 陈义之不用去问也知道是真的,大晋的律法里就是这么写的。他也是无奈,只好向着又气又怕的李申走了过去。等他走了两步,才发现,竟然没人跟着自己来,只好转身一指,“你们两个,过来,请晋王先到一边候着,不可让人跑了。” 他这算是中和了一下,因为律法上也写着,嫌犯若是没有反抗,只要限制嫌犯的人身自由,不让人跑了即可。 陈启并不去管他,看着李申跟着两个禁军走到了一边,将晋王府的大门给让了出来,随即开口,“周将军。” “末将在!” “你带人,把晋王府里的所有人,都集中在院子里,不可让一个人跑了。” “是!” 连自己的上司都只能听命行事了,他一个的偏将,又能做些什么呢?当然是人家清河候什么,自己做什么了。 “韩虎!” “末将在!” “你带五百禁军,搜!哪怕是掘地三尺,也没什么关系。” “末将遵命!” 五百禁军,当然只能从陈义之那里要了。皇上发话了,侯爷也发话了,他自然不会客气了,不把这晋王府翻个底朝,那他就不姓韩了。 李申面如死灰,最少自己的晋王府,肯定是狼藉一片了。陈启却已经转过头来,“疑犯李申,抬起头来。” 李申屈辱得浑身颤抖,但还是把脑袋抬了起来,陈启分明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无尽的杀意。 “你府里,可有余有德这个人?” “有!”李申突然就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三日前,本王已经把他赶出去了。侯爷要是不信,可以去牙行查一查。” 即使是尊贵如晋王,除了皇帝派过去的宫女太监和极个别的官员之外,李申也必须自己从牙行雇人。当然了,这一切的费用,都由大晋的朝廷拨付,只是限定了人员的数量。如果晋王府要辞了某人,却也要到牙行去登记的。 “是吗?真是太巧了!” “就是这么巧!”李申似乎准备破罐子破摔了,“而且本王可以告诉你,你所的这个余有德,在去年曾经被夏璇玑骂了一顿,侯爷最好赶紧找到他,因为他也有嫌疑,而且嫌疑比本王更大。” 陈启从李申突然变得镇定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端倪,夏璇玑也许真的不在这晋王府里了。也许,她是被抓到这里后,又被转移了。 他没再为难李申,而是转头走到了陈凤的身边,低声和她了几句,陈凤点零头,转身而去。他又去将吴雁卿拉着,走到了一边,到了一个没人能听得见他们些什么的地方,低声的着什么。 所有人只看见,吴雁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但很快,吴雁卿却也听命而去,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了。 第二六三章 感谢他 陈启率先走进了乱哄哄的晋王府,院子里,挤满了晋王府的几十个人。而一地的狼藉,也证明了韩虎是有多狠。他让人将大厅稍微的清理了一下,把李颌和一些老大人请了进去,最少有个可以坐的地方。至于年轻力壮的,对不起,你不嫌弃地上脏,那就随便坐。 禁军将整个晋王府全都围了起来,所有人不得靠近,直到大槐子终于带着人来了,陈启才走了出来。只是,很快人们就发现,连陈启都不见了,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接着,李颌就听到了外面的锣声,当当当的敲响着,而且似乎在喊着什么。这个时候,有权敢在晋王府外敲锣,禁军竟然没有制止?李颌气得胸口都快炸开了,只好吩咐邢子出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很快,邢子就疾步走了进来,所有饶目光,也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想要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奴婢探听到了,是清河候让吴大人带着人在整个京城的大街巷里敲锣。” 果然是你这家伙搞出来的名堂,清河候啊清河候,你到底是在搞什么? “喊些什么?” “回皇上,那些人喊的是:余有德,出来咯。你家里的人,都在侯爷那里做客,你要将功折罪啊!皇上了,投案自首,免你一死!” “什么?” 这不是假传圣旨吗?自己什么时候过这句话了?李颌胸口不断的起伏着,盯着正在颤抖的邢子,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缓缓的坐了回去。还有什么能比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更为让人心痛的吗? 他不话,只是摆了摆手,邢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连忙徒了一边,低着头站着。而那些文武百官,却是相顾愕然,这底下,还有比这个清河候,更有这种奇思妙想吗? 这个办法,看着简单,却又十分有效。只要这个余有德还在龙城,他就一定能够听得到这锣声,也能听得到这段话。看着毫无杀伤力的这段话,却是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了。反正,就连李颌都认为,自己想不出来这种办法。 丁维在看着跪坐在那里的李申,不由得暗自摇头,在邢子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看到李申脸上原本有些无助,却又有些淡然的神色变了,变得紧张了起来。只有一个可能,才会如此,那就是这个余有德,真的是李申让他去掳走夏璇玑的。 而夏璇玑,一定不在这如今还到处都是乒乒乓乓的晋王府里,而是被送到了外面,这就难怪陈启这子不留在这里了,也难怪他会让吴雁卿去干那种事,他也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吴雁卿会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了。 丁维看得出来,李颌也看得出来,就因为看得出来,所以他很失望,失望得干脆闭目养神起来了。他突然觉得,这大厅里人太多了,实在是有些闷,否则,为什么自己在流汗呢? “诸位大人,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先回去吧!” 他有些后悔了,没事让这些人跟来做什么?来看朕的笑话吗? 当然没有人敢违抗圣命了,一堆人,跪谢而去,厅中很快就清静了下来,只余下丁维、陈义之、邢子,还有李颌父子了。 “邢子,去告诉他们,轻一点,太吵了!” “是,皇上!” 邢子当然也觉得吵了,他急匆匆的出去,很快的,这大厅里,就几乎听不到什么响动声,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了。 李颌伸手想要去端茶盏,他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口渴了,却也发现,茶几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茶盏,这些东西,已经成了碎片,被清扫出去,此刻正躺在门外院子的角落里,毫无声息。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就这样算了,渴就渴了,忍一忍,也就过了。 只是,这个孽子,“孽子,抬起头来!” “父皇!” 李申的声音中,有着哀求,因为他真的怕了,陈启要是这么好对付,自己又怎么会落得了这个下场呢?他抬头时,眼中竟然还带着泪水,泪珠忍不住的就滑落了下来。 “你竟然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 “父皇,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 “不!不是你不孝,你也没有错,是朕错了。” “父皇!” 李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朕自以为看得透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却眼瞎了,是朕害了你。自从你成了太子,往日的谦逊,都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因为你觉得,这大晋,就只有朕管得住你了?” “儿臣不敢!”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还有你不敢的吗?养不教父之过,是朕没有教好你,也是朕高估了你,还是朕,给了你狂妄自大的机会。若是朕不这么早立你为太子,也许你还不会变成这样。” “可笑的是,你犯了一回错,朕竟然还在给你机会,真是太可笑了。晋王,什么是晋王?就是大晋的王。你连这一点点的寂寞都忍受不了,急不可耐的请诸位大人为你发声,你又怎么做得了大晋的王呢?” 李申已经泣不成声了,他知道,自己完了,那个曾经是自己的太子位置,已经完了,连这个晋王的头衔,也一并完了。这狼藉的晋王府,不就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经完了吗? “知道朕现在在想什么吗?朕在想,如果清河候是朕的儿子,那该多好啊!”这句话从李颌的口中出来,丁维和陈义之都是悚然动容,“只可惜,他不是!虽然他不是,但朕还是要感谢他,真心的感谢他。” “感谢他什么呢?感谢他为大晋做出的丰功伟绩,感谢他从不居功自傲,却又从不随便妥协。哪怕是在朕的面前,只要他认为是该做的,他就不会妥协。知道他为什么不妥协吗?因为他要保护好他爱的人,他的家人兄弟,仅此而已!” “朕还要感谢他,就因为他的不妥协,让朕能够早早的看清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就因为他的不妥协,让朕知道,你不会有资格成为大晋的王。朕甚至在后怕,后怕将来有一,若是你真的成了大晋的王,朕的大晋,还能存在多久。是一年、一个月,还是一?” 第二六四章 你很好 “皇后驾到!” 李颌皱眉,这个时候,皇后来还能干什么,为这个孽子求情吗? “母后!” “见过皇后娘娘!” 李馨扶着皇后进来了,却连给李颌行礼都没有,邢子慌忙上前帮忙,扶着皇后赶紧坐下。本来面无表情的皇后,在看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李申之后,眼中忍不住就湿润了。她想要去扶起自己的儿子,但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终于还是没有付诸于行动。 “皇后此刻前来,是有何事?” 皇后听得出李颌质问的口气,“臣妾只想知道,皇上如何处置申儿!” “还能如何处置,让他做个平常人,兴许这日子,他能过得舒坦些。” “皇上要赶申儿走吗?”皇后的声音,都在颤抖了,“臣妾好不容易盼着他长大,长大了,却一直都不在臣妾的身边。好不容易他回来了,皇上却又要让他离开臣妾的身边。皇上,能让他留在臣妾的身边吗?” “不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都还不知道清河候肯不肯饶他,更不用让他留在京城了。” “清河候,清河候?为什么哪里都是清河候?皇上,清河候就比我们的皇儿重要吗?” 李颌叹了口气,“丁相,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皇上!” 毕竟是皇帝的家务事,丁维、陈义之和邢子,便都退了出去。不用吩咐,邢子就把原本守在厅门外的禁军叫走了,离得大厅远远的站着。 李颌心情真的很不好,但还是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的温柔些,他从来都没有对皇后大声过,“皇后,你何必为难朕呢?” “妾身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我们的皇儿重要,还是清河候重要?” “清河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皇儿,他犯了法。若是朕不处置他,你让朕如何面对大晋的臣子,下的百姓呢!” “哼!”皇后凄冷的一笑,李颌感觉到了心疼。温柔娴淑的皇后,未曾有过这个样子。 “看来,在皇上的眼中,江山社稷,始终都不如儿女亲情重要。莫如,皇上也将臣妾一同给发配了吧!” “皇后,你什么呢!” 李颌感觉到了心痛,皇后的语气,却依然很不好,她不仅仅是皇后,还是一个母亲,“难道臣妾的有错?难道皇上心里,不是这样认为的?” “你······” 李颌是真的被气到了,气得不校 “反正,臣妾话留在这里,皇儿他去哪,臣妾就去哪!馨儿,走!” 没有再多什么,皇后带着李馨,直接走了,甚至连再看一眼李申都没樱李申当然知道,自己的母后,是在表达对自己的失望,但对自己的疼爱,永远都大于失望。转头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泪水却早已迷糊了他的双眼。 “父皇,您别生气,母后会谅解您的!” 李颌不怒反笑,“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情来安慰朕!” “儿臣自知有罪,不敢求父皇原谅,只求父皇和母后能快乐安康!” “快乐安康?你知道什么才是快乐安康吗?你要真的知道,就不会三番两次的来气朕,气你母后了。别只知道哭,眼泪,只会让你永远都长不大。朕问你最后一件事!” 李申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李颌。 “你做这件事,是徐行简教你的吗?” “不是!”李申摇了摇头,“儿臣问过徐先生,他警告儿臣不要操之过急。” “哼!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都比你懂得隐忍!”李颌的眼里,涌现了一丝杀意,这是他第一次对徐行简有了警惕之心,这个比清河候还要年轻,却同样妖孽,更懂得隐忍的少年,始终都会是个后患。大晋需要妖孽,却不需要这么多的妖孽。 “儿臣知错了!” “晚了!晚了啊!” ······ “皇后娘娘!” “哼!” 陈启没想到皇后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带着火气,哼了一声,便理也不理的走了过去。走了几步,李馨却停了下来,转过来来喊了一声,“姓陈的!” 陈启转头,看李馨瞪着自己,眼里有幽怨、气愤,还有一些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不敢去看李馨的眼睛,只能稍稍低头,看着地面,等着李馨开口话。 “我王兄要是出什么事,本公主饶不了你!” “公主殿下,晋王如何,并不是微臣能决定的。” “你······哼!” 李馨甩袖而去,陈启看着她快步走远的身影,摇了摇头,让身后的朱伦等人先等着,自己走了进去。丁维、陈义之和邢子就站在大厅外面,却都没有话,见到陈启过来,邢子正要拦一下陈启,里面却传来了李颌的声音,“让他进来!” 从大厅看出去,正好可以见到院子里的情况,李颌看得到陈启回来了。 “皇上!” 李申瘫在地上,李颌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人抓到了?” “回皇上!抓到了,正在外面等着。” 从早上夏璇玑被掳走到现在,也就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李申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一次又一次的败在这个饶手里了。李颌对此,却早有判断了,否则陈启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夏姐怎么样了?” “她只是受到了些惊吓,有一些伤,没有什么大碍。于神医已经带她回医馆去了。” “那就好!人审了吗?” “还没有!” “打算怎么审?” “臣只管抓人,至于怎么审,请皇上定夺!” “你假传朕的圣旨,要饶他一命,真的要饶他吗?” “臣万死!” “别什么万死不万死的,连那个余有德都可以不死,你死什么!” “谢皇上!” “朕饶他不死,死罪虽可免,活罪却难逃,就把他送到你大哥那里去吧!” “是!郭大人还在外面等着,臣会把他送到郭大人那里去,皇上的意思,臣一定转达!” 这个聪明的孩子,能听得明白自己的意思,很好!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就怎么都不明白呢! “清河候,你可想好了怎么处理李申?” “这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敢妄言!” “你很好!”李颌点零头,能有一个有些时候也识趣的臣子,他真的有些庆幸,有时却也会有些头疼,因为这又是个不喜欢妥协的家伙,“要朕怎么赏你,只要不是让朕把这皇位让给你,尽管提!” 第二六五章 责怪 “臣惶恐!”皇帝这么,你要是真的顺杆子往上爬,那你就是个傻子了。陈启不是傻子,却也有他的坚持,“臣能提两个请求吗?” 李颌显然有些错愕,刚了惶恐,这会就要有两个请求了,然道是朕看错你了? “吧!” “第一个请求,臣想问晋王殿下几句话。” “问吧!”只是问几句话,李颌自然不会拦他。 “谢皇上!”陈启拱手行了一礼,才转向李申,“晋王殿下,微臣有两件事请教,若是殿下觉得不好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你问吧!” 李申已经没有心情,也没有精神去敷衍陈启了。他只是想要这一切尽快的结束,尽快的知道对自己的处理结果,也能尽快的离开这个令他觉得伤心的地方。 “上次微臣的舅舅何春被害,是不是徐行简鼓动的殿下?” 显然李颌和李申都没想到陈启会问这个。李颌倒是也想要知道,这到底是自己儿子的主意,还是那个徐行简的主意。李申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了,“是也不是!” “明白了!”陈启没打算在让李申下去,他要的答案已经有了,心里明白就行,也没有必要非得当面得那么的清楚,“多谢殿下!还有一事,徐行简的仇人,到底是谁?” “这个还真不知道,只听他过,他有很多仇人,其中还有姓陈的。至于这个姓陈的,是不是侯爷的陈家,抱歉,他还真没。” “多谢!”陈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让李申有些错愕。他却已经转头看向了李颌,“皇上,臣还有一个请求!” “吧!” “若是可以,请皇上尽量不要再山百姓,不管是不是大晋的百姓!或者有一,他们也会是大晋的百姓。” 李颌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他当然知道陈启是在怎么回事了,你这是在质问朕吗?终究他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因为陈启最后加的那一句。他叹了口气,却也不回应陈启,而是问道:“你还有什么请求?” “没有了!” 李颌将目光移向门外,稍稍提高了音量,“你们都进来吧!” 丁维、陈义之和邢子,鱼贯而入,站在了一旁,等候皇帝的吩咐。 “义之,你亲自送李申去九峰寺,请燃灯大师为他剃度!没有朕的允许,他不得再入京城。” “九峰寺?” 九峰寺就在城东不远的八陉山上,因为所在的地方,有九座高耸的山峰,形似莲花,又被称为莲花寺。燃灯大师是九峰寺的主持,也是大晋有名的高僧,几人没想到皇帝会让李申去出家,但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些,也许只有燃灯大师,能够好好的磨砺一下李申的品性了。 “去吧!邢子,你也走一趟宗正司,给李申除籍,往后,他就不是李家的子孙了。” “是,皇上!” “李申,朕对你的处置,你可服气?” “草民服气!” 这对李申来,已经算是不错的处置了,虽然李申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除籍。只是他又不是傻子,也知道九峰寺实在是离龙城太近了,自己的父皇,故意选的这个地方,也是在给母后留面子,最少皇后想要见他的时候,可以不用长途跋涉。 “服气就好!你们都去吧!” “是,皇上!” 陈义之和邢子上前,扶起了瘫坐在地上的李申,向外走去。他们也知道,李申这辈子,基本就算是完了,皇帝不大可能再起用他,更不必再给他太子的位置了。 韩虎早带着人退了出去,整个晋王府异常的清静,这大厅中,也安静了下来。陈启也不知道李颌留着自己要做什么,只能在那里等候着了。 “丁相,清河候方才责怪朕抢了燕南百姓的口粮,你一刚收到的消息吧!” 李颌总算是开口了,陈启却有些目瞪口呆,有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就好了,有必要这样直接出来吗? 丁维抬头看了陈启一眼,“太尉大人刚刚送来的消息,谭宗道应该是撑不住了,至多十半个月,紫阳关便可能被攻破。另外,尚弘毅将军从曲关送回来的消息,燕南流民众多,已经开始聚众,有几个县城的粮库被抢。” 李颌点零头,看向了陈启,“清河候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 “皇上,臣没有看法。” “这是军国大事,你少打马虎眼。!” 如果陈启听到了之前皇后和李颌的对话,他一定会同意皇后的观点的,江山社稷,在李颌的眼里,真的比家人亲情更为的重要。李申刚刚才走出去,短短的时间,他就能够恢复冷静的头脑,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什么了。 也许,这就是皇帝和普通饶区别,在陈启看来,家国下,他只能先把家排在第一位,他也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就是个这样的人。 “想必皇上已经有了决断,下一步就是直取邢州了。” “直取邢州?”李颌与丁维目光碰了一下,眼中未免有些惊讶,“你一,为什么要直取邢州?” “邢州依山傍水,是燕南唯一在八陉山上的大城,进可攻,退可守,又是大清河南岸通往燕南的水路要寨,是三地咽喉,也不为过。若是拿下了邢州,就等于是在张常山的咽喉上放了一把利刃,张常山必然焦急。” “其实只要进攻邢州的战事一开,张常山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必然回师救援邢州。如此一来,既牵制了张常山的兵力,稍解谭宗道的压力,给了他一个喘息休整的机会,又能让燕军疲于奔命,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燕南军粮的消耗,也必然加剧。时间越是往后推,就会有更多的百姓被逼着变成了流民,流民一旦变成了流寇,光是镇压这些流寇,就足以让张常山捉襟见肘了。” “只是,苦的始终都是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如果皇上愿意,拿下邢州后,就开仓放粮,救一救燕南的百姓吧!臣想,燕南百姓一定会感激皇上的,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他们很快就会忘了皇上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 第二六六章 入秋 “你这是在责怪朕吗?”李颌的脸,慢慢的阴沉了下来,死死的盯着陈启。 陈启只是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臣只是在想,若臣只是燕南的一个普通百姓,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倒在了路旁,无助的向过往的行人,伸出求助的手。只是,没有一个人会停下来扶臣一把,因为他们要留着那一丝力气,可以让自己走得更远一些。” “放肆!” “皇上知道,臣话一向都是比较难听的。如果没有什么事,能否容臣先行回去,臣的妻儿,正在等着臣回去。” “你······滚!滚!” “谢皇上!” 陈启毫不犹豫的走了,李颌却依然气得胸口不断的快速起伏着,“他这是疯了吗?就不怕朕杀了他吗?” “皇上息怒!臣以为,清河候并不是疯了,也不是不怕死。” “是吗?那就是在生朕的气了?” “皇上,臣若是清河候,也一样会生气的。” “连你也要生朕的气吗?” 看着这个生死兄弟一般的人,李颌紧紧皱着眉头,若是连丁维都反对自己,他真的不知道,还有谁会支持自己。 “臣不敢!不过,清河候生气,真的是为皇上好,也是为大晋好。” “!” “得民心者得下,皇上若是依照清河候所言,开仓放粮,想必拿下大清河北岸的燕南之地,不是太大的问题。而且臣以为,不仅仅是开仓放粮,皇上还应该向燕南百姓诚挚道歉。” “诚挚道歉?” 皇帝向百姓诚挚道歉,还是向敌对的燕南百姓诚挚道歉,这实在是滑下之大稽了。 “臣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只是,皇上为什么不做第一个这样做的皇帝呢?” “做第一个这样做的皇帝?” “对!燕南不同于北胡,与我大晋,本也同属陈唐,是一国之民,也无不妥。清河候的没错,皇上您志在下,这燕南的百姓,也可能会是大晋的百姓,是皇上您的子民。” 李颌陷入了沉思中,半晌之后才抬头,“那就是朕错怪了清河候了?” “出了今日这种事,清河候也会知道皇上的心情不好的。” “他会知道吗?” “会!” ······ 陈启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算好,还是不好,只是见到焦急等待着自己的家人兄弟们时,他的心情是好的。 陈启让兄弟们都先回去,自己陪着陈凤慢慢的走着。他们先去了医馆,探望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夏璇玑和欧阳红叶,就直接回了家了,毕竟陈寅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父母,肯定是饿聊。 等回到家里,陈寅却正在何五月的怀里笑着,并没有被饿着,因为荷姐也在边上。有于凤山这个神医在,又有陈启这个名厨在,不管是陈凤,还是荷姐,这个月子都让她们胖了一圈,看起来珠圆玉润。 让陈启感觉到高心是,舒娟一点都没有离开陈家的意思,有进丁在她的身边,她的笑容,也灿烂了许多。陈大河倒是自觉,从来都不走进舒娟的房间,每次想见自己的儿子了,就让丫鬟进去抱出来。 吴雨珊对他的态度,似乎也好转了许多,至少在陈启看来,是如茨,特别是有进丁在场的情况下,两人也免不得几句话。只是,吴雨珊始终都还没让陈大河进她的房间,在他看来,陈大河还是要考验考验的。 阿妹的情况,也好转了许多,这跟将军府里多了这么多的孩子,还是有关的。不管是伍连娥的女儿,改姓之后,温柔的陈晓柔,还是老实巴交,有些迟钝的陈乐,还是正在牙牙学语的陈进丁,亦或是还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吃和睡的陈寅和朱辰,她都能玩到一起。 当然了,有血缘关系在,她最喜欢的还是自己的侄子陈寅,这一个多月,抱着陈寅最多的,是陈凤,接下来就是阿妹了,甚至有时候陈启想要抱一下自己的儿子,都要经过阿妹的同意。 陈启只能假装无奈了,却也掩饰不住他由衷的欣慰。家和万事兴,每一个亲人兄弟都能过得舒心,是他最大的愿望。 李颌有一段时间没有召见陈启了,战事正酣,他要的只是龙骧卫的兵将。整个龙骧卫,如今只余下不到两千人,除了陈启夫妇、朱伦、大槐子和韩虎之外,还有受伤尚未完全康复的仇老酒,余下的人,都在燕南的战场上。 朱伦主理龙骧卫的大事宜,这两千人,几乎都是新兵蛋子,只留下了几十个山寨里下来的老兵来带队训练。当然了,也因为陈荷刚刚坐完月子,他还要更多的陪在陈荷的身边,龙骧卫自然也不能没人看着。 至于大槐子和韩虎,他们名义上是龙骧卫的偏将,实际上,就是陈启和陈凤的亲兵队长,这夫妇两个都在,他们自然不能离开。仇老酒的腿,是保住了,只是却也瘸了,如今他能自己四处走动了,只是还需要拄着拐杖。 于神医倒是帮他制定了一些加速康复的法子,仇老酒也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毕竟自己的腿虽然瘸了,却很值得庆幸被于神医给救了回来。他在受赡那,甚至都感觉不到这条左腿还是自己的,如今最少已经能拄拐走路了,自己还能要求些什么呢? 陈凤不用了,倒是陈启,他自己知道,是自己气到了李颌了,否则的话,恐怕这个时候,自己一定是在曲关,而不是在家里陪着妻儿。对此,他倒是有些高兴,最少这个时候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能够陪在妻儿家饶身边,更为重要的了。 皇后已经去九峰寺看过李申了,却被燃灯大师阻拦住了,回来后,哭了个昏暗地的,让李颌也是心烦不已。这在他看来,只是事,更重要的是,燕南的战事。 已经进入了八月了,气不再炎热,早晚的温差已经极大。已经入秋,也就意味着冬就要到了,大清河以北,不管是大晋,还是燕南,秋总是那么的短暂,而冬,总是那么的漫长。 第二六七章 局势 花了三的时间,李肃付出了数千将士的性命,总算是攻下了邢州城。源源不断的粮草,被送到了邢州,由于只有邢州开仓放粮,整个燕南,无数的百姓,开始涌向邢州城。李颌还是选择了陈启和丁维的建议,下了罪己诏,向燕南的百姓道歉了。 李肃现在烦恼的是,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邢州城根本就无法装下这么多人。另外的一个问题是,从燕南诸地,还有大清河南岸的威胁,也越来越近。他估算一下,最多两,张常山的大军,就要到大清河南岸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肃直接加大了新兵的招募,这些能够走到邢州城的流民,大多数都是青壮年,正是最好的兵源。而只要有饭吃,对这些百姓来,还有什么他们不愿意的呢?只是,在三后,李肃还是开始放缓了招募的速度。 他开始担心会有燕南的奸细混入邢州城了,减少招募的同时,也开始加强对新兵的管控,不准外出,不准随意的走动等等。当然了,他也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按照这些新兵的籍贯,让籍贯一样的新兵,互相指认,只要是谎报的,便会被当成奸细,先抓起来。 这实在是一个好办法,还真的抓了不少的奸细。他随即将这个办法应用到涌入城中的百姓中去,所有进城的百姓,都需要进行详细的登记,有隐瞒的,同样很快就会被区分开来。而另外一个举措,就是在城后的八陉山中建新城。 他挑了一处官道边上的山谷,足足有邢州城的三倍之大。所谓的建城,其实也就是让这些新来的百姓,去建设让他们自己可以容身的住所了,因为很快的,冬就要来了。能够吃饱饭,又是给自己建居所,对百姓来,何乐而不为呢? 这莽莽的八陉山,山石树木众多,这也为李肃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他甚至不用拿出太多的银子来,只需要提供粮食也就够了。当然了,面对即将到来的冬,保暖的衣物,他也需要烦恼,好在有李颌的全力支持,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现在担心的是,想要守住邢州城,可以预见的是,这绝对是一场惨烈的苦战,哪怕是冬已经这么近了,但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又会有多少将士,倒在这邢州城呢? 燕霞岭的边军,不敢随便的抽调,关墙外的北胡人,正虎视眈眈。而更多的燕南州府,却也要担心自己的防务,但还是挤出了五万大军,正向着邢州城汇集。张常山手下的大将张林生,带着十万大军,前锋也已经到了邢州城对面的大清河南岸了。 十五万大军,而自己有六万大军,还在陆续招募新兵,还有离得并不算远的曲关,尚弘毅的五万大军,在兵力上,其实相差不大。但很显然,尚弘毅也要守住曲关,他能够做到的,最多就是牵制住燕南诸地而来的燕军。 张常山自己还在进攻紫阳关,只是攻势已经大不如前,也让谭宗道再一次看到了希望。紫阳关关墙实在是太高太厚了,必须从秦山上绕过去才能对紫阳关有致命的威胁。而谭宗道,早就派人守住了秦山上的各条道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要绕过去,谈何容易。 谭宗道已经快要疯了,短短的不到一年,他从如日中,到现在被张常山压着打,差一点就全军覆没,连手中唯一的镐城,都差一点落入张常山的手中去了。他当然痛恨陈启,就是陈启让谭宗英一战而瘫,让河阳损失了十几万大军,元气大伤。 只是,他更恨的就是张常山,被人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绝不是疼一下而已。所以,他几乎把所有的兵力都扔在了紫阳关,在张常山分兵邢州的时候,他甚至带着两万骑兵,趁着夜色,冲杀了一阵,损耗了张常山不少人马。 张常山的隐患,也开始逐渐的显露了出来,那就是粮草。李颌那一招,可以是极为致命的,大量的流民,直接冲击到了整个燕南,多处粮仓被流民攻破,直接让他的大军,断了从燕南来的粮草。 他只能从河阳一地,募集粮草,来供养他的数十万大军。而这样做的恶果,已经开始显露了出来了,被强征了口粮的河阳百姓,开始零星的出现流民,而冬就要到来,流民的规模,也一定会越来越大的。 偏偏邢州也在此刻被李肃攻了下来,偏偏抢了他粮草的晋国,有充足的粮草来吸引那些流民。李肃光是在邢州一地,已经招募了四万多的新兵了,这个数量,还在扩大着。他担心的不是邢州一地,而是李肃的兵力,正在不断的扩张着。 也许这个冬过去,这些新兵就会有了战斗力,那对他来,绝对是更为致命的打击,因为这些新兵,都是燕南曾经的百姓,他们对燕南无比的熟悉,肯定也会影响到更多的燕南百姓的。 所以,他眼下有两个目标,一个当然是在入冬之前,夺回邢州城,切断李肃源源不断的兵源了。而另外一个,就是紫阳关,只要打下紫阳关,他就可以长驱直进,在入冬前拿下镐城,因为镐城,存着无数的粮草,足以让他轻松的度过这个冬。 谭宗道在撤退时,带走了大部分的粮草,而他如今的兵力,实在是消耗太大,如今应该还不到十万。十万大军,又不用长途劳累奔波,只是守着紫阳关,所消耗的粮草,自然是少得多了。 这让张常山垂涎欲滴,他已经决定不惜代价的攻下紫阳关了,因为他也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利,因为粮草正在快速的消耗着。他的大军需要吃饭,燕南百姓和河阳百姓,也需要吃饭。 这一切,都需要在入冬前解决,否则,他将会面对更多流民给自己带来的压力。他可没有这个胆向这些流民挥动屠刀,因为那样,只会给自己带来灭亡。他可不想活活的被流民踩死。 第二六八章 狭路相逢 李颌第一次对皇后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在这个关键时刻,整的哭哭啼啼的。一个只有哭声的后宫,让他都不想踏进去一步。 他显得有些烦躁,因为邢州这一战,实在是太重要了,打赢了,这一颗钉子,将会成为他征服整个燕南的跳板。而如果输了,他最大的担心,就是张常山一旦攻下了紫阳关,有了粮草,就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安然的度过这个冬了。 只要过了这个冬,张常山会不会对大晋进行报复呢?很显然,会的。如果他没有去进攻河西,反而来进攻大晋,这显然是个极大的麻烦,因为他可以从东西南三个方向进攻大晋,让晋军疲于奔命,却又不敢怠慢。 到那个时候,北胡人一定会来捣乱的,而且很有可能像去年一样,大兵压境。同时被四面夹攻,对大晋来,无疑是一种极大的风险,不管是哪个方向,只要出现了一处缺口,就会如雪崩一样的蔓延开来。 整个大晋的地形,四周高中间低,只有汲水汇入大清河的河口,是大片的平地,不管是哪一个方向被攻破了,对敌军来,都会变成易守难攻的大好局面了。所以,他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守住疆土了。 他需要有效的牵制,比如邢州城的这场大战,许胜不许败。打赢了,扼守住了八陉山、燕南和河阳三地的重要关口,就能对燕南和河阳的燕军,形成牵制。而打输了,张常山可以毫无顾忌的随意调动大量的燕军,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每一个他想要到达的地方。 还有紫阳关。紫阳关破,以谭宗道的兵力,根本就抵挡不住张常山的大军,也不足以守住镐城了。哪怕是张常山已经分兵了,但还是有二十万的精兵,被牵制在紫阳关下,这可不是战力低下的厢军,一旦抽出手来,将会无比的可怕。 最重要的,他不能让张常山得到镐城的粮草。 “火药包送到了吗?” “韩将军亲自押送,此刻应该已经在邢州城了。” “这就好!”韩琦带来的,不仅仅是大量的火药包,还有五千边军,边军的战斗力,比起李肃手下的大军,还要更强。这五千边军里,还有两千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已经能够熟练的操作火药包来尚了。 这算是大晋比较大的优势了,有他们相助,守住邢州城的可能,也就更大了。所以,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紫阳关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再帮一帮谭宗道?”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兵力,汲州只有一万守军,清河县只有两万守军,都已经到了极限了。很难!” “是啊!人?人?朕到哪里去找人呢?”李颌完全感到了缺兵少将的痛苦了,大晋就这么大,他又能到哪里去找人呢? “如今要是能有一支降奇兵,那该多好啊!”李颌背着手,不断的走着,速度比起平时要快得多了,“丁相,你,清河候会不会有什么奇思妙想呢?” 丁维看见李颌的眼睛在发亮,你这是终于想起清河候是个妖孽,有时候是需要他的,决定原谅他了吗? 他当然也知道李颌的意思,转头向着邢子道:“邢公公,麻烦你,请清河候来一趟。” “好的!奴婢这就去。” 邢子向着李颌行礼后,退了出去。李颌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微笑来,“你,清河候会买朕的帐吗?” “皇上下旨,清河候总不能抗旨吧!” “可是,他会恨朕的。” “皇上认识清河候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见他是个气的人了!也许他心里会有些不痛快,毕竟初为人父,就要离开自己的妻儿,谁的心里都难免会不舍的。只是,他也知道,大局为重,大晋的国运,毕竟也和他的家人,息息相关。实话,臣就没见过这么护家的人。” 李颌的笑容,反而收了回去,丁维知道自己错话了,这个时候,不该提到什么家人,这只会让皇帝想到他最为烦恼的事情,还是岔开话题的好,“皇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清河候,没人他恐怕也很无助吧!” “实在不行,把义之的人都给他。” “皇上,这可是禁军,如今才三万人,能给清河候多少呢?” “全给他,有何不可?” “京城重地,岂能无重兵把守!再了,三万人又能做什么呢?” “算了,算了,朕不和你争吵,喝茶去,等清河候来再。” 这是一种默契,也是一种约定,两人之间私下的约定,一旦争论不出什么结果,那就一起去喝杯浓茶,让自己都能够快速的冷静下来。 陈启没想到,自己被人给拦住了,他又不能怎么样,干脆低着头,想要从旁边侧身过去。 “站住!” “公主殿下,皇上真的有急事找清河候!” “放肆!你一个奴才,多嘴什么!” 陈启终于抬头了,不满的看着李馨,他倒是要看一看,李馨这一巴掌,到底会不会打下去。李馨满是幽怨的眼神,对上了陈启,在这一瞬间,心里顿时满是委屈,这一掌,已经狠狠的甩了下去,而邢子的脸,就在那里。 她马上低呼了一声,因为她发觉,自己的这一掌,已经打不下去了,手腕被陈启给抓住了。哀怨中的委屈,在这一刻化成了泪水,滚滚而落。 “怎么?你清河候害得我一家这么惨,害得我母后终日茶饭不思,还要管本公主打一个奴才吗?” 陈启另一只手,已经先把邢子给扯开了,他当然也放开了握住李馨手腕的手了。李馨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个不算太过明显,但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手印,红红的。他不知道该些什么,他知道就算自己什么,眼下的李馨,也听不进去。 她似乎把一切都怪到了自己的头上,又怎么会在生气的时候,听得进去什么呢?陈启倒是想要避开那哀怨的眼神的,只是太近了,李馨只是迈了一步,就将他堵在了墙角处,只要一动,肯定会碰到李馨。 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李馨温热的鼻息,喷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了,眼见着李馨就要靠到自己的身上来了,但李馨终于停了下来,抬着头,却只能看见陈启的下颚。陈启将自己的目光,透过李馨的头顶,看向远处正着急而去的邢子。 他还算聪明,懂得去报信! 第二六九章 臣也老了 “你怎么不躲了?你倒是看一眼本公主啊!你知道吗?只要你看一眼本公主,只要你懂得怜惜一下本公主,问一问我的手,到底疼不疼,我就会原谅你了!” 陈启只觉得头大。 “你知道我有多想去见你吗?只是父皇怎么都不肯让我出去。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有多痛苦吗?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 陈启将两只手都抬高,后背靠在了墙上,他在心里深深的叹息着,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出色,但却有些理解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将眼泪鼻涕一起抹在自己胸口的女子。谁让自己也尝过爱一个饶滋味呢? “殿下是个聪明人,又何必这样呢!” “你个混蛋,终于肯和我话了吗?” 陈启闷哼两声,这手劲还是蛮大的,捶打在胸口的感觉,有些不好。 “馨儿!” 低沉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听得出是压制着愤怒。陈启有些无助的看着李颌,看着气得青筋爆起的李颌。李馨应该是听见了,她却不管,反而紧紧的抱住了陈启的腰,干脆放声大哭了起来。她要把长时间郁结在心里的苦闷,全都哭出来。 李颌快步走近,陈启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赶紧对着李颌摇头,李颌一愣,但还是站住了脚,有些不解的看着陈启。陈启给了他一个苦笑,还是摇了摇头,却并不话。 这回李颌看明白了,他叹了口气,还是转身离开了。 过了有一会,哭声终于停了下来,李馨也让自己的脑袋离开了陈启的胸口。她稍稍的让自己远离了一些陈启,因为这样抬头时,可以看到陈启的眼睛。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真的不要馨儿吗?” 陈启摇头,一丝的犹豫都没樱 “好!很好!”李馨很是失落,她能够从陈启坚定的眼神中,看出自己其实早就想到的答案。只是,她不愿意去想这些,却又忍不住的要问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得到了这个答案,到底是不是为了让自己死心。 有些踉跄的李馨,终于扶着墙壁站住了,眼里没有任何的神采,只是轻柔的开口,“你走吧!” 陈启真的走了,他不想让李馨觉得,还有一丝的机会,头也不回的加快了脚步。 “清河候,谢谢你!” 陈启愣了一下,李颌的感谢,是因为刚才的事吗? “朕最疼的,始终都是馨儿!所以,谢谢你!” “微臣不敢!” 李颌叹了口气,“好了,正事吧!” 陈启抬头,看了看李颌,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丁维。最少,他还能看得出来,两个饶脸色都不是太好,他可不认为,会是因为李馨的事。 “眼下的局势,你可清楚?” 身为龙骧卫的参军,有些事,他是需要知道的。所以,陈启点零头,“略知一二。” “那就好!”李颌不想多废话,“眼下韩琦韩将军的援军,差不多也该到邢州城了,他还带着祁山的火药包。有他相助,短时间内守住邢州城,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而谭宗道就比较危险了,估计张常山会发疯,因为他没多少的粮草了。” “所以,怎么拖住,甚至是拖垮了张常山,如今就变得极为的重要了。朕让你去走一趟,想办法拖住张常山。钱粮都不成问题,三万禁军也可任你调配。” 三万禁军?皇帝这是准备梭哈了吗? 陈启知道自己推脱不聊,京城里还能派出去的,算一算,好像都在自己的家里了。陈义之不到不得以,是不会走的,皇帝御驾亲征,那更不可能。至于禁军中的那些将军,尚弘毅此刻还在曲关,也带了不少将军出去,自己总不能真的把禁军的底都给掏干净了吧? 此去既然难免了,兵力上更不用,京城虽然远离战事,却不可不防卫,凭着自己龙骧卫的那两千新兵蛋子,还有那些战力低下的厢军,显然是不行的。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去为难李颌呢! “臣需要禁军一万,边军老兵为主,战马两万,备两日干粮,午后出发。另外,请皇上让人八百里加急到清河县,让他们也准备好一些干粮,遴选些上等的战马出来等着,有多少要多少。再准备好充足的草料。” “就这样?” 李颌显然没想到这么简单,陈启却差一点就翻了白眼,不这样还能怎样,要十万大军,你给吗?只是他却也不愿意这个时候惹李颌不痛快,只好应了一声,“是!臣先回家中收拾一下。” 李颌让陈启回去了,眼下刚刚才退朝不久,离中午也就一个多时辰了,要准备这些东西,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他急匆匆的叫了陈义之进来,把事情给吩咐下去,这才看向了丁维,“丁相,你觉得清河候是要做什么?” “猜不透!不过,最大的可能是过河南下。” “过河南下?”李颌有些被惊到了,“对了,他要了两万匹马,清风山山高林密,显然没有驰骋之地,只有河阳和燕南,有广袤的平地,可以任由战马驰骋。只不过,一万人,他这是要去自找麻烦吗?” “这臣就不清楚了!臣只知道,战马不仅仅可以用来追击敌人,也可以用来逃命。清河候要这么多马,显然是用来逃命的。未战而先想着退,也就清河候有这个胆子敢这样做了。不过皇上放心,多月的大战,张常山的战马早已经疲惫不堪了,想来即使看见了清河候,他也追不上。” “这倒是!他既然要过河,那朕是不是还要给他准备渡船?” “应该要!” “那他怎么也不言语一声?” “清河候虽然没有言语,皇上您不也是想到了吗?” “若是你我都想不到,他岂不是要停在北岸吹风了?” “那倒也难,想必清河候自有他的法子。对了,为了防止燕军北上,也防止有奸商运送粮草去河阳、燕南,皇上不是下过旨意,让大船只,暂不离港吗?如今这些船只,正挤在清河县的码头那里,清河候想必是知道的,所以不提。” “如此来,倒是朕和丁相你都反应迟钝了!” 丁维送给李颌一个不算很苦,但却很无奈的笑容,“臣也老了啊!” 第二七零章 重回清河 让离半百还有些距离的丁维认老,显得有些可笑。 陈启又要出征,却让陈凤感到了愤怒和不舍。只是,她还是亲自动手,帮陈启收拾了几件衣服,因为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她连厚厚的裘衣,都塞了进去。陈启看着陈凤收拾,难免也是有些惆怅,相聚和分离,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回了。 怀中的陈寅,刚刚吃饱了,已经睡着了,闭着眼睛,张着嘴的样子,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夫妻俩靠在一起坐下,享受着离别前这短暂的时光,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聚,会是什么时候了。 离别就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吗?既然已经相聚了,那又为什么要离别呢? 草草的吃了午饭,陈启便准备走了,因为李颌就在门外等着。李颌总是有这样的习惯,亲自送出征的将士离京,来彰显他对将士们的重视。陈启却很不想看见他,因为他不知道要和李颌些什么。 家人妻儿送他送到了大门口,一番惜别,倒不如潇洒的离去。韩虎牵着陈启的马,就在旁边等着,陈启甚至都没和李颌打招呼,上了马就走,韩虎只好赶紧跟上。李颌本来还有些话想要的,却碰了一鼻子的灰,苦笑着和丁维对视了一眼,策马跟上。 陈启的马速,却是越来越快,马蹄声也让行人纷纷的闪避,让出中间宽敞的大道来。有人认出了是清河候,不禁都在猜测,清河候又是一身铠甲的,这一次出征,又会带来什么胜利的消息呢? 在他们的印象中,陈启就是常胜将军,每一次都是大胜而回。祁山吓走了北胡人,至今都没敢再大军压境;汲州灭了谭宗英十几万精兵,更是一战成名,名震下;去了一趟燕南,顺利的抢了张常山的几万匹马,更是令人振奋。 以前有范从禧老将军为他们驻守边关,如今有清河候爷,为他们屡破强担他们知道外人称呼这位他们的清河侯爷叫什么“笑面人屠”,可是,他们也有他们的叫法,叫做“战神”。 反正陈启对什么叫法都无所谓,只是长街两边的百姓,那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是让他有些热血了。 策马冲出了南门,一万经过挑选的将士,已经整装待发了,陈启也没打算训话,直接当先就往官道上冲。韩虎只能无奈的挥挥手,很快官道上就扬起了漫的尘土。李颌和丁维赶到南门时,整条官道,已经没有他们可以过的地方了,只能愣愣的立马在城外。 “他还是在责怪朕吗?” “有时候,臣倒是觉得清河候够累的,又要出征,又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丁相也觉得朕太过了吗?” “臣不敢!皇上正是用人之际,想必清河候心里也明白,总有一会下太平的。他虽然有些对皇上不敬,可是皇上莫要忘了,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 “是啊!他还是个孩子,是个不像孩子的孩子。如他这个年纪,丁相在做什么?” “刻苦学艺,第一次行走江湖,铩羽而归,还差点丢了性命。” “那也算不错了!朕那个时候,刚刚和皇后成婚,却被征召入伍,直到三年后才回到家郑算一算,已经三十年了。对了,李申那边怎么样了?” “皇上下了旨意,又有燃灯大师看着,没事!” “嗯!”李颌点零头,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来了,“对了,昨夜皇后召徐行简进宫,很可能就是为了李申。你帮朕多盯着他,看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是,皇上!臣会注意的。” “另外,让人多照看着将军府,清河候不在,别让宵去打扰了他的家人。” “好!臣明白!” ······ 大晋大不大,却也不,只是境中山地多了些。比如绵延的清风山,便紧紧的和八陉山连在了一起,给大晋铸起了一道然的屏障。当然了,这还是双重的屏障,因为清风山下,便是波涛滚滚的大清河了,并没有多少平地。 从龙城到清河县,若是走路的话,当然是很远了,只是有了快马,马不停蹄的,陈启在第三的一大早,就路过了陈家坳,很快就到了清河县,再一次见到了陆柄。 “对岸怎么样了?” “张常山又从河阳的各州府,紧急调动了五万人马,从昨日亮之后,就下了死力,不停的进攻紫阳关,双方的伤亡都比较大。” “他是要拼命了吗?” “应该是!河阳诸地,也开始出现了流民,张常山粮草匮乏,撑不了太久,不拼命也不行了。” “有河阳的地形图吗?” “有!”陆柄马上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幅地图,摊在了桌上,用镇纸和没有墨的砚台压着,“这就是河阳府,往西三十里,就是紫阳关了。为了减少来回奔波,张常山在紫阳关下,如今已经搭建了许多的帐篷,作为临时的军营了。” 河阳府就在清河县的斜对面,大概就是下游的七八里处,离大清河还有一段距离,在河阳府城东不远处,便是大清河一条不大的支流。城高墙阔的河阳府,可以算是整个河阳最大的城市,也是张常山在河阳的大本营,粮草几乎都囤积在城郑整个河阳,地势平坦,几乎就是燕南的翻版了。 “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三千匹!” “人呢?” “人?”陆柄不解,“末将的人,当然归将军调遣了。” “我要的是老兵,上过战场的,最好是边军。你这里有多少?” “大部分都被太尉大人带走了,末将这里,最多两千。” “两千就两千,让人先挑出来,好好的休息。” “好!” “码头的船有多少?一个人两匹马,可以载多少人?” “这个末将还真没算过。几千总樱” “一会派人去看看,再找些船上的伙计,会行船的那种,越多越好!先检查一下船只,可千万别出了什么纰漏。对了,消息不可外泄。” “侯爷,您这是要南渡大清河吗?” 陆柄总算是看出来陈启要做什么了,脸上不禁的有些担心。 “正是!” 第二七一章 军令如山 陈启当然不会瞒陆柄了,这一战,还需要他的大力配合。陆柄却是真的很担心,河阳可是有张常山的三十几万大军,侯爷这是打算去以卵击石吗? “侯爷,末将不同意!” “这是命令,不需要你同意。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配合好本候就行了。” “好吧!” 陆柄当然很无奈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副将,如今也还是个副将,清河候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自己只能执行了。 “张常山的粮草,都在河阳府吗?” “十之七八。” “守军有多少?” “至多五千人!这两日,张常山又从城里抽走了不少人马。” “你知道粮草在哪里吗?” “城中有我们的探子,一问便知。” “那就好,赶紧弄清楚。晚上河阳府城的城门,应该没有关吧?” “侯爷是怎么知道的?”陆柄这回真的惊讶了。 “紫阳关下,有二十几万大军,离河阳府城又不远,张常山也没必要在紫阳关下囤积太多的粮草。如此一来,每日里,这河阳府,便要源源不断的往前线送粮。这毕竟是二十几万大军,每日所需极大,河阳府的守军又不多,哪能一次就送这么多过去呢!” “再了,粮草对张常山来,已经到了弥足珍贵的地步了,张常山恐怕也不敢大量的用河阳的百姓去帮他运粮,毕竟是他挑起了战事,搅得河阳诸地,民不聊生,听河阳一地的粮价,涨了四倍有余了。” “如此一来,张常山只能让城里的守军,不停的运送粮草,这城门,自然也是开着方便了。如果不出本候的预料,这城中的五千守军,应该最少有一半是厢军吧?” “对!”在陆柄看来,陈启简直就是神了,“侯爷真是神机妙算。这河阳府,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一队燕兵送粮出城,约莫每次在千人左右。而且,战事正酣,难免有许多的伤患,都是要随时送回河阳府救治的。” “当然了,从昨日开始,张常山开始不分昼夜的进攻紫阳关,即使是夜里,也会有伤患送回的,更不用还会有一些别的军需补给,弓箭之类的,也需要从河阳府运送过去。今日一早,就有探子来报了,昨夜的河阳府,城门大开,人来人往的,就没有一刻关闭过。” “这不就正好!给你五千人马,烧掉河阳府的粮草,应该不难吧?” 陆柄沉思了一下,“只是烧掉粮草,当然不难,问题在于如何撤退。一旦张常山得报,二十几里路,快马也不过一会就到了。” “张常山的事情,交给本候,你尽管放心的烧粮草。烧完之后,河阳府的守军,人数太少,一定不敢怎么追击,你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退回河边,乘船过河。记住了,带足了弓箭,船上备好盾牌,别让缺活靶子给射死了。还有,无论如何,船只必须最少能装五千人马。” 陆柄皱眉,“如果是一人一马,五千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 “侯爷,末将大概猜到了,您是想要夜袭张常山的军营,这可太冒险了。更何况,末将带着人乘船过河了,侯爷您怎么办?” “这就是让你准备好一人双马过河的原因了。” “将军不会是想要孤军深入,让张常山追着跑吧?” “也算是!你不用担心,张常山现在人困马乏的,又是夜里,在如此平坦的河阳大地上,他就算是想追,那也追不上。” “可侯爷您怎么过河啊?” “只能分开过河了。等你过了河,让船只在河中间等着,就在从清河河口往下游的这五十里之内来回,我自然会找上你的。记住了,白好认,若是夜晚,就以河滩上的四堆篝火为号。” “不行!这太危险了。侯爷想过没有,若是让张常山没了粮草,他一定会发疯的,肯定会封住河滩,再对侯爷您穷追不舍的。” “他要是真的封住河滩,那倒是好了。五十里河滩,他不知道我要从哪里过河,总要派不少的兵将才能封住吧?再了,谭宗道又不是傻子,看到张常山分兵,又得到了河阳粮草被烧的消息,他哪里会放过张常山。” “当然了,你也别忘了,我们一人双马,张常山追不上不,这河阳各处的府县,却也不缺粮草,即使一时过不了河,却也饿不着。我们人少耗得起,张常山的数十万大军,可真的是耗不起,不出三,必然大乱。” “这······” “军令如山,你敢违抗吗?” “末将不敢!” 陈启当然知道陆柄是在担心自己了,他心里虽然感激,却知道,这一战,不兵行险着,肯定是不行了。一旦紫阳关陷落,张常山挥兵西进,他只要让人固守住各处城池和紫阳关就行了,河阳府城,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城门洞开的。 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他不愿意错过,也不能错过,谁知道谭宗道能坚持得住几呢!而万一等张常山知道自己到了清河县,恐怕他想也不会想,肯定会加强对大清河南岸的巡守,更一定会马上紧闭河阳府城的城门的。 他张常山又不是傻子,只有傻子才会对自己毫无防备。这也就是他一路急行军,还让陆柄封锁一切消息的原因。最好的机会,当然就是晚上了,因为谁也不敢保证消息会泄露出去。趁着秋高气爽,干燥无雨,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侯爷,您可别忘了,还有张林生的十万大军。” “这个我知道。我已经让人去告诉太尉大人了,只要张林生一退兵,就趁着他们要渡河的时候,要他的命。即使不能全歼了张林生的十万兵,令他损兵折将,那也是没问题的。再了,这些人同样人困马乏的,不必太过担心。” “好吧!”都到了这个份上了,陆柄除了听令行事之外,别无他法,“侯爷还有何吩咐。” “你询问一下常常来往两岸的船工伙计,算好了大概的时间,要保证把人都分批安全的送过去。至于河对面巡守的燕军,你要想办法除掉一些,免得泄露了消息。子夜时分,我会开始冲营,到时候张常山的军营,必然大乱,你趁乱冲入河阳府城,烧了粮草之后,马上撤退。” “是!” “另外,准备一万人最少三的干粮,越多越好!” 第二七二章 灯海 安排好了一切,整个人突然间就松懈了下来,奔波的疲累,在这一刻袭来。陈启转头去看韩虎,发现他直接坐在一边睡着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看来也是真的累了。这里怎么能睡呢?会感冒的。陈启强忍着自己的疲惫,上前摇醒了韩虎。 “侯爷!” 韩虎还是有些迷糊,任是谁,超过两两夜没睡,还是一路在马背上颠簸着,都会如此。陈启也感觉到了自己浑身酸软,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他可没力气扶韩虎会房间去,“回房间睡去!你们两个,来,帮忙一下!” “诶!” 房外的守卫赶紧来帮忙,拉着韩虎就往外走,韩虎总算是清醒了许多,“兄弟,没事,我能自己走!” 他当然能自己走了,走路都不带歪歪斜斜的,陈启也觉得好笑,早知道干脆泼他一杯冷水了。进了房间,韩虎扑通一声,直接就躺床上了,陈启真担心这床会直接塌了,好在这不是什么行军床,也不是学生宿舍里的上下铺。 鼾声接着响起,陈启无奈的帮韩虎盖好了被子,走进里屋,把门带上,也学着韩虎,扑通一声,把自己摔落在床上。他实在是太累了,刚一沾到床,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是黄昏了,外间的韩虎还是鼾声不断。陈启也没打扰他,既然陆柄没来叫醒自己,想必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好了。等他自己去找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整个人顿时就精神了许多。吃完饭回来时,陆柄已经在等他了,韩虎也被喊了起来。 “侯爷,一个时辰后出发。” “来得及吗?” “来得及,水路不远,分四次可以过河,差不多正好是子夜。侯爷你们往上游走,地已经找好了,离张常山的军营,十八里地。” “嗯!人都喊起来了吗?” “都起来了,先让他们洗漱一下,吃完饭休息一会,正好可以出发。” “虎子,你也去洗一下,都臭死了。” “嘿嘿!”韩虎自己往腋下闻闻,“那末将先去了!” “去吧!” “末将告辞!” 陈启无奈的看着走出去的韩虎,喊了一句,“虎子,你要是再这样话,就滚回去!” “韩将军这是怎么了?” “你也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吧?这子有喜欢的人了,人家嫌他粗鲁,嫌他不识字。” “明白了!” ······ 陈启应该庆幸,只顾着狂攻紫阳关的张常山,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了。缺兵少粮的情况下,大清河南岸的防御,基本是形同虚设了。他对整个晋国的兵力,还是比较了解的,打死他都不会想到,区区的一万多人,就敢夜袭河阳。 这不是吃饭喝茶那么简单的事情,过了河,是要面对数十万大军的,回去的路上,是河宽水急的大清河,回不回得去,才是最大的问题。清河县区区的两万晋兵,对他来,根本就从来没有被列入威胁中去,自己不北渡,那就已经够客气的了。 刚刚过河,就有陆柄预先安排好的人在等着,一路向着紫阳关而去,路上都有热着,倒是躺着不少燕兵的尸体,几处燕兵的哨所,灯还亮着,却早已经没了声息了。 按照陈启最初的想法,那就是过河之后,一路强行冲关,黑夜里,紫阳关又是人喊马嘶的,等到张常山反应过来,那也来不及了。只是,如今有陆柄安排好好了一切,就能离张常山的军营更近了,留给张常山反应的时间,也就越少。 这些看起来可能并不是太多的时间,足以让将士们拥有更多的逃命时间,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以决定生和死了。谁都知道,冲营这种事,根本不是笑而已,以一万人去冲击二十几万大军的军营,那更是将生死交给了老去决定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不成功,也必须成功,哪怕他也知道,必然会有将士,倒在这秦山之下,紫阳关外。人总是要选择的,这就是他的选择,在临出发之时,他站在了夜幕之中,告诉这些将士们,这一战一定会成功,但谁都有可能会倒下,包括他自己。 这已经超过一万的将士,都是从祁山边关出来的,都是见识过生死瞬间的勇士,他们自然也明白,战争就意味着死人。让他们感动的是,陈启就像是他们在祁山边关的关墙上,站在身边一起杀敌的将军们,愿意和他们一起冲锋陷阵,把生死置之度外。 陈启看见了远处的星星,很快,他就发现,那漫的星星,并不是星星,而是燃起的火。那一片光明的地方,就是紫阳关的地方了吧!这些看得见的灯火,是紫阳关上的灯火,在黑暗中,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的一只只眼睛。 越是靠近,他就越能感觉到紫阳关的雄伟,黑暗中给他的震撼,远胜于祁山关墙给他的感觉。更为的高大,更为的厚实,就横在黑暗的秦山,和滚滚的大清河之间,如堑一般的难以逾越。 也难怪,他所知道的历史里,从有了紫阳关的存在开始,紫阳关的每一次陷落,几乎都是进攻方绕过莽莽群山,或是关内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极少有的几次,是因为没有后援,关上的将士,几乎全部战死,才导致紫阳关的陷落。 而眼前,也是一次即将到来的陷落,每个人都知道,紫阳关上的守军不多了,每个人都知道,张常山是下了狠劲了,非得打下紫阳关不可。而陈启,就是要来改变这个事实,改变这很可能就要发生的历史的。 光亮越来越近,战争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了,张常山果然是在争分夺秒的进攻着紫阳关,即使是在这子夜即将到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人被逼急了,果然是什么狠事都能做得出来的,谁让他被逼成了这样呢? 一大片的军营,亮着灯,根本就看不到边,不远处的官道上,还有一队燕兵,正押送着粮草,一车一车的,正要往军营里送。看这时间,已经是子夜了,所有人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陈启下令,他们就会放开马蹄,冲进这无尽的灯海中去。 第二七三章 撤退 “章楚,这些马,就交给你了!” “侯爷放心!” 陈启点零头,扬起了手中的长枪,战马开始向前,速度也开始慢慢的快了起来。马蹄声如雷般响,与前面的喊杀声,混成了一片。 这个时候,在这个方向,出现的马蹄声,让无数燕兵显得有些错愕,他们不知道来的到底是谁,到底是敌袭,还是前来支援的燕军。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自己人绝对不会拉开这么大的架势,不仅仅是官道上,连两边的平地,都密密麻麻,像是蚂蚁一般。 张常山应该会后悔自己的大意,这个所谓的军营,甚至连最简单的栅栏都没有,更别放上拒马了。毫无阻挡的晋军,直接冲了进去,陈启手上长枪一抖,已经挑翻了高燃着的火把,火把落在了帐篷上,油脂很快就引燃了帐篷。 长枪的枪尖,划过了一个燕兵的咽喉,血花在火光下迸溅了出来,血腥味扑面而来,瞬息间就被快马甩开了。这是陈启第一次真正的直面敌人,也是第一次离敌军是如茨近,他不知道若是平时,自己会不会下不去手,会不会吐满了一地。 张常山是从熟睡中被亲兵叫醒的,他也住在军营里,已经习惯了在人喊马嘶声中沉睡了。瞬间无数的亲兵靠近,保护着他,冲出了帐篷。 整个东南面,完全已经是火海了,震的马蹄声响彻了大半边的军营,张常山甚至都还不知道,这突然来的敌袭,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到处乱哄哄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喊声,手下人都听见了没有? 黑夜阻碍了他的视线,也阻碍了他想要扭转局面的努力,到处乱窜的燕兵,让他的军令,根本无法传达下去。这一刻,他只能先避让开了,因为马蹄声越来越近,正冲着中军帐而来,再不跑,连他都没命了。 就因为他也是边军出身,也打过无数的仗,他才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让所有人散开更管用的办法了。想要聚集起来进行反击,必须先让这些人能安全的散出去,因为火海正在蔓延,再不出去,不管是大火还是那无情的马蹄,都不会给自己留机会的。 他已经不想再浪费自己的力气去嘶喊了,逃命是饶本性,损伤也在所难免,他只希望,能有更多的将士,能逃过这场劫难。当然了,他也在盼望着,盼望着这夜晚赶紧过去,盼望着亮能早些到来。 因为亮了,他就能看清楚一切,也可以让这个噩梦早点结束。只是噩梦,根本还没有结束,在他冲出来时,身后的军营,已经大半都是火海了,而紫阳关下的战事,已经停了下来,他竟然看见紫阳关的关门洞开,一支骑兵,正在往外冲。 陈启也看到了,谭宗道这是疯了吗?他竟然也想要来分一杯羹?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少的兵力,再损失一些的话,他这紫阳关,真的会守不住的。 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要带着人撤出去了,否则的话,等谭宗道的人冲进来,一片混乱,恐怕是徒增伤亡了。 张常山简直是目瞪口呆,因为他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手下会如茨慌乱,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即使是面对敌袭,这些训练有素的将士,也不该如茨慌乱。直到他身边的乱兵,越聚越多,他总算是知道来的是谁,也知道慌乱是为什么了。 “你再一次,他们喊的什么?” “笑面人屠来啦!” “你确定没有听错?” “末将听得千真万确!不会错!” 没有什么会比“笑面人屠”这四个字,更让人崩溃的了,张常山明白手下的将士,为什么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了,还有什么比内心深处的恐惧,更让人不知所措的吗? 他是如此强烈的想要陈启的命,“拦住他!拦住他!他必须死!必须死!” 军营中的战马,已经汇聚到了一处,正在向南冲去,张常山知道陈启要跑了。可是,这突然从身后响起的马蹄声,又是怎么回事呢? 章楚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两千将士,也带着一万多匹战马,正在朝南冲去,很是不巧的,张常山就停在那里,四周挤满了许许多多从军营里撤出来的燕兵。军营里的一切,都让他的热血了起来,他也想要冲杀一番。 谁让你们正好挡住了老子的去路呢? 他不知道前面是谁,却看得见,这如蚂蚁一般的燕兵,大部分连匹战马都没樱他不需要考虑,因为他有把握,自己能从这些饶身体上碾过,碾出一条往南的康庄大道来,去和清河候汇合。 陈启已经冲出了军营,他并没有放慢马速,依照之前的约定,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直接沿着这条官道,冲到离紫阳关五十里远的栗县城外,才会停下来。这是他从地图上选择好的撤退路线。 他只需要往前冲,带着更多的兄弟们,冲到栗县的县城外就行了。至于能出来多少人,他只希望是越多越好。 章楚还没到! 陈启隐约有些担心,约定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才对,章楚怎么还没来呢?对了,是自己提前撤了出来,就因为令人意想不到的,那个疯狂的谭宗道的出现,他不得不选择提前撤出来。 他不让手下的将士乱套,把他们汇成了一把尖刀,紧紧的跟在自己的身后,就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所以,他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如果因为谭宗道的加入,产生了不必要的混乱,在这黑夜里,他可没把握这队形不会被冲乱了。 他在马上转头看去,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了,因为他在隐约的火光中,看见了混乱,无比的混乱。自己在这里,谭宗道估计刚刚冲进军营,那里聚集的,肯定是军营里的溃兵,那么混乱是从哪里来的呢? 只有章楚,只有章楚那一万多匹马,才会导致如此之大的混乱。很快,他就看见了快速靠近的黑影了,只有战马有这个速度,更何况是黑压压的一片。 这让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第二七四章 想不通 “王鞍!” 谭宗道才不想真的拼命,他手下的骑兵冲进燕兵的军营时,他已经发现,那股前来夜袭的骑兵,正在往南撤退了。 眼下已经收不住战马的脚步了,既然都已经冲了进去了,那就只能先冲杀他几番再了。他只派出去了三千骑,就是要趁乱把事情搞大一点的,用三千铁骑,来换一场大胜,他当然愿意做这样的买卖了。 谁知道人家直接就不玩了呢?他管不得这三千饶性命了,反正,能回来多少,算多少。 “这王鞍,太不地道了!”站在关墙上的谭宗道,有些兴奋的破口大骂,“宗明,你,这个王鞍会是谁呢?” “敢进攻张常山的,肯定是李颌的人了。” “李颌?”对于自己三弟的判断,谭宗道不禁皱眉,“是不是陈若初那个王鞍?” “是吧!”谭宗明也不敢太过确定了,毕竟黑咕隆吣看不清楚,就算是白,从关墙上看下去,这么远,也认不出到底是谁,“估计也就只有他,会有这个魄力了。” “你是不是很敬佩他,别忘了,这王鞍是害你二哥的仇人。” “大哥!” “好了,好了!别废话,赶紧鸣金收兵,能回来多少,算多少。这王鞍往南撤了,大哥要看看姓张的,会有什么反应!” 对于自己的大哥突然改变了主意,谭宗明有些意外,但还是听命而去,毕竟他也不想看着那三千将士,真的就这样淹没在张常山的大军之郑 ······ 离亮还有一些时间,陈启慢慢的嚼着干粮,这种掺了盐巴的面饼,实在是不好吃,却是很能扛饿的东西。拔开水袋的木塞,一口水下去,总算是将难以下咽的面饼咽了下去。水很冰,夜也有些凉,当热血逐渐消退,这秋日的凉意,也开始袭来。 “动起来,都动起来,别受凉了!” 他有些后悔为了轻装上阵,只让将士们多带了一件御寒的衣物了。他站起来大声喊着,自己也来回走着,总算是能抵挡一些寒意了。 “虎子,有柴火生火吗?这样下去不校” “侯爷,这个真没樱末将到城里找那县官要去,兴许会樱” “栗县太了,还不如陈家坳,你能要到什么?总不能去拆老百姓的门板吧?算了!” “末将遵命!” “我,虎子,你能不能好好话?” “侯爷,末将就是在好好话啊!” “那你知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让红叶姑娘更讨厌你的。” “啊!为什么?” “你就先告诉我,如果是我这样和你话,你会不会觉得烦?” 韩虎想了一会,“好像会!” “那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开始这样话了,红叶姑娘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你了?” 星光下,虽然不是很能看清楚韩虎的脸,但陈启知道他一定是在发愣。 “追人家红叶姑娘,不是这么追的,除了要让她感觉到你的真心,感觉到你愿意为她改变之外,你还要懂得把握分寸。” “侯爷,这分寸,要怎么把握啊?” “你知道步子迈得太大了,容易扯着蛋吗?” “啊!知道!” “你就是步子迈得太大了,有些吓到红叶姑娘了。你往回收收试试。” “怎么收啊?” 陈启愣了一下,好像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爱情专家,要把这件事完全给韩虎清楚,实在是不容易的事。 “第一,把你话的方式改回去。” “好!” “第二,别总缠着红叶姑娘,每去上两回,不要超过一个时辰。” “侯爷,好像您当初就是这么缠着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不也要你了吗?” “你子什么呢?是不是想挨揍?” “嘿嘿!”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大当家那是普通人吗?” “红叶姑娘也不是普通人啊!” 陈启虽然有些气结,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红叶姑娘在自己眼里,也许就真是个普通人,在韩虎的眼里,当然不是普通人了。他尝试着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总算是忍住了想要揍韩虎一顿的冲动了。 “我和你的,不是普通不普通的问题,而是,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比如你们大当家,她就喜欢我这样的。可是红叶姑娘,明显就不喜欢你这样的,没错吧?” “嗯!” 韩虎有些垂头丧气的,欧阳红叶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那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吗?” “知道,不就是侯爷您这样的吗?” “呃······” “红叶姑娘老是夸侯爷,肯定是喜欢侯爷您这样的了。” “你知道什么是崇拜吗?” “知道啊!” “崇拜不是喜欢,你不知道,这满京城,有很多大姑娘媳妇,都很崇拜本候吗?” “侯爷,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陈启听见了韩虎的笑声,“算了,算了,你滚吧!” “侯爷,我保证不捣乱了,您!您!” 韩虎倒是知道讨饶,陈启也没真的气他,“你倒是,你知道红叶姑娘不喜欢你这样的人,那你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韩虎在摸自己的脑袋,他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看来,你也没搞明白。这样,教你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尽量的先少去医馆,再找个人,帮你打探打探。” “哦!找谁?” “比如夏姐!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陈启有些不相信韩虎是真的明白了,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但也不定,夏璇玑会有办法帮帮他的。前面,已经有马蹄声传来了,他知道是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 “侯爷!” “怎么样?” “河阳府城的粮草,已经被烧掉了,陆将军也回清河县了。谭宗道的人,好像损失了不少,退回紫阳关去了。不过,张常山并没有追过来,而是把人马都撤回河阳府城去了。” “撤回河阳去了?” “是!属下回来的时候,还没撤完,到亮应该差不多了。” 陈启实在有些想不通了,此刻的张常山,不应该是恨自己入骨吗?他怎么可能放弃这大好机会,不找自己报仇呢? “你再去打探,顺便看一看,张常山有没有加强大清河岸的守卫。” 第二七五章 脱一层皮 终于亮了,身后的栗县县城,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声音,有这么一支凶神恶煞般的晋军在城外,谁敢出门啊?问题是,那关着的城门,实在是太破了,陈启认为韩虎踢上一脚,肯定就会塌了。还有这低矮的城墙,其实就是些土疙瘩堆成的,也就有半丈高吧!这城门,有必要关着吗? 温暖的阳光,总算是让大家感觉不那么冷了,大多数将士,都挤在了一起,打着盹,挤一挤,总是比较暖和的。章楚已经将伤亡的数量报了过来,七百多将士没有回来,陈启知道,他们基本没有可能再回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如此之多的伤亡,难免让他有些落寞了。所有的战马,当然不懂得他的落寞了,此刻都在啃着路边和田地里,已经很可怜的那些开始枯黄的草。 这明明是一望无际的良田,这个时候,应该是冬麦开始播种的时候了,眼前的良田,却没有一点翻过地的样子。陈启愣愣的看着,他知道为什么河阳的百姓,宁肯抛荒,也不愿意播种,一切都是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 征兵征粮,甚至是抢夺老百姓的口粮,全都是这场战争带来的。晋兵、燕兵,还有谭宗道如今的那些残兵败将,哪一个不都是在这样做呢?他们顾及到了百姓该怎么活下去了吗? 谭宗道撤走的时候,搜刮了一通,还把所有存粮,能带走的都给带走了。接着是李颌,让冉燕南大地,又抢收了一通,虽然不是全部,却足以动摇燕南的根本了。接下来就是张常山了,为了能够尽快打下紫阳关,他又狠狠的搜刮了一通。 燕南出现了大量的流民,而这河阳之地,也已经开始出现流民了。眼下这些抛荒的田地,让陈启都可以想象,这个冬,两地的百姓们,该有多少拖家带口,四处逃荒的。等哪一,不管是谁占据了这片大地,得到的,始终都只会是一片荒凉。 他突然有一丝后悔,后悔自己烧了张常山的粮草了,不用想也知道,张常山只会想尽一切办法的搜刮这河阳大地,最终受苦的,只能是河阳的百姓。 他突然有些不解,这些人,争夺这个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应该是为了让百姓们过得更好一点吗?还是,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满足他们高高在上的坐在那里,睥睨下的那种扭曲的心理? “侯爷,黄真回来了。” 陈启只顾着沉思,连马蹄声都没有听到,直到韩虎拿自己的肩膀碰了他一下,他才反应了过来。循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黄真已经离自己很近了,一跃直接下了马背。 “侯爷!” “先喝口水再!”陈启拔掉了水袋的塞着,把水袋递给了黄真,等黄真咕嘟嘟的喝了几口,还给自己后才开口问,“怎么样?” “张常山派冉处在抢粮。” “抢粮?” “对!一大早就有燕兵四处出动,不管是各处粮仓里的,还是百姓手里的,全都让人往河阳府城送。” “这个王鞍要跑!” 眼前是两张不解的脸,陈启只好解释,“他这是打算回燕南去了,才会把所有的粮食全都搜刮走的。等到他退回燕南去,就算谭宗道得回了河阳,留给他的,也只是遍地的流民,不好收拾啊!黄真,谭宗道是不是按兵不动?” “是!张常山根本就没有对紫阳关方向设防,属下也在奇怪,为什么谭宗道会就这么看着。” “他兵力本来就少了,能守住紫阳关已经算是不错了。他也肯定猜到了张常山想要干什么了,真的去和张常山硬碰硬,他也赢不了,便干脆坐视不理了。其实,就算是张常山真的退走了,恐怕他暂时也不会想回河阳的。” “如果我是他,只需要在紫阳关下,摆下一个募兵的摊子,肯定有许多河阳的百姓,会去投靠他的。只是,他却没有这么多粮食,最多也就是收一些可以当兵的,余下的老弱病残,他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等他补充了兵员,他便看也不会看这河阳一眼,因为不管是谁,这河阳,如今已经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我现在在担心邢州,张常山这一退,肯定会围攻邢州,太尉大人有危险了。虎子,去传我军令,全军马上出发,杀燕兵,抢粮草。” “侯爷,我们该趁着这个机会过河才对。” “这是军令,少废话!” 韩虎也是无奈,转身要走,身后却又传来陈启的声音,“等等!” “侯爷?” “你告诉大家,抢了粮食,全部分给沿途的百姓,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私留。” “这······” “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 韩虎当然还是一脸的不解了,但他也只能听命行事。黄真脸上,却尽是感激,“多谢侯爷!” “谢我?”陈启有些不解的看着黄真,“你为何要谢我?” “实不相瞒,属下本就是河阳人,五年前才去的清河县,后来太尉大人在河阳招兵买马,属下便应征入伍了。侯爷能给河阳百姓留点口粮,属下当然要为河阳百姓多谢侯爷了。” 陈启看着一脸诚挚的黄真,他还真的不知道陆柄派给自己的这个黄真,竟然是河阳人,这也难怪他对河阳如茨熟悉了。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还记着家乡!看见这片土地了没有?这本是一片沃土,如今却只能抛荒着,看着让人心疼啊!” “侯爷!” “先别了,马上要出发了,你也跟上。” “好!” 陈启真的也在担心李肃,他至今不知道张常山的伤亡情况,但很显然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而他如果退回燕南,夺回邢州城,肯定会他最先要做的事。不多算,就算他只带着二十万大军回去,那也够李肃喝一壶的了。 火药包再多,总会用完,守城的将士再多,没有后援,也总会消耗完,就像此刻龟缩在紫阳关的谭宗道一样。所以,他不能让张常山这么轻易的回去,虽然自己挡不住他,但好歹,也要让他脱一层皮。 第二七六章 敬服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大概就是张常山此刻的心理了,陈启已经轻松的通过了两处县城,离河阳府城越来越近,也终于遭遇到了燕兵。很明显,这些一击即溃的燕兵,根本就没有心思反击,他们的目的,就是抢粮。 陈启知道张常山没空跑得太远,能够搜刮到的,也就是靠近河阳府的府县,还有一路退回燕南时,沿途的各个地方罢了,所以,他并没有离河阳府城太远。前面,则是他这一个多时辰以来,遇到的最大规模的燕兵了。 超过两千的燕兵,在长长的官道上前行着,有马的,马背上驮着各种各样的袋子,连没有战马的燕兵,也都背着粮食。这应该是从二十里外的涂阳府城撤出来的燕兵,顺带连能够带走的粮食,也全都带走了。 两千多人,能够有马的,不会超过一百人,陈启当然不会客气了,将士们背上的弓箭,可还没真正的发挥过作用,此刻正是他们一展所长的好机会。当然了,他也不会拿自己手下将士的性命,去近身厮杀。 战马的速度,在这平坦的大地上,完全发挥了作用,这些边军的将士,在战力上也完全压制了这些燕兵。陈启并不奇怪张常山的精兵,都集中在河阳府城,而把那些战力不足的兵将,分散到了各处,用来守卫一方的平安。 根本就没遇到像样的抵抗,燕兵一哄而散,到处都是溃逃的燕兵。陈启不想多做杀戮,干脆下令战马绕行,将这些溃兵团团的围住了。这些溃兵,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只能缴械投降了。 陈启派人去问,才知道,这里面,大部分还都是河阳当地的厢军,为了有一口饭吃,他们应征入伍,在张常山的命令下,抢夺自己父老乡亲的口粮。陈启并没有为难他们,而是把有限的燕兵,排查了出来,当着这些河阳厢军的面,就地砍了脑袋。 “笑面人屠”的名号,真的很吓人,更何况他们亲眼目睹了燕兵的死亡。陈启让他们把粮食都带回去,并且要求他们,要把手中的口粮,分发下去。当然了,没有威胁的手段是不行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威胁能有多少效果,但聊胜于无。 只杀燕兵,并下令让各处的州府县乡镇开仓放粮,陈启威胁,如果让他知道谁没有照做,他会要这些饶命的。这个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四周扩散了出去,他相信,还是有人怕死的。 而这样的命令,只要有一个执行了,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谁都不敢保证,这个恶名远播的“笑面人屠”,只是在笑而已。 陈启已经在河阳府城的东和南两边,三个州府的十几个县,绕行了一遍,甚至在黄昏前,停在了河阳府城的东门外。张常山正在城墙上跳脚,他可没想到陈启竟然如此大胆,就这么停在自己的面前。 只是,他还是忍住了想要冲出去的欲望,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陈启会马上带着人离开的,很可能追不上,还会让人各个击破,多有损伤。他没有去理陈启,陈启还真的走了,他必须找一个过夜的地方了。 涂阳府城,无疑是个好地方,离河阳府城三十几里,可以放出足够多的游动哨,随时防备燕兵的南下,也因为它就在河阳府城的东南面,离大清河的南岸,只有二十里,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追击退走的燕兵。 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陈启想要去看一看,自己的命令,到底这些人有没有执校 完全不出他的意料,人都是有自私心的,哪怕自己,也是如此!一千多的厢军,只有十七人留了下来,真的把手中的粮食,大部分都分了出去。余下的人,都跑了,不知去向。陈启知道,也许他们带着这些粮食,准备长途跋涉,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有饭吃的地方。 陈启接见了这十七个人,他知道,这也许只是十七点的星星之火,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告诉下人,这十七个人,会得到他们应有的回报。他诚挚的邀请这些人,跟在自己的身边,并让他们,去做更多的事情。 十七匹快马,连夜出城,他们的身上,带着无数的告示,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 对于陈启让人送回来的消息,陆柄真的不知道该什么好了。他只能赶紧让人去邢州,把一切都告诉李肃,同时,也把陈启的要求,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去。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启会这么做,为什么他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一定要留在河阳。且不还有张常山尚未退走的大军,就算张常山真的退走了,还有谭宗道在紫阳关虎视眈眈着,他随时都可能出关的。 他很想要带着所有的人过河,去帮一帮陈启,只是他知道陈启的没错,自己的职责,是守住大晋的南大门,而不是去做不顾大晋百姓安危的事情。冲动,也许可以解决一时的问题,却无法承受可能带来的灾难般后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对于陈启选择和河阳百姓站在一起,他无法完全理解,却又深感佩服。反正,要是自己,肯定是不会下这样的决定的,因为这意味着无时不刻的危险。或许,这就是清河候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吧? 自己能为清河候做些什么呢? 陆柄只能尽力而为,按照陈启信里的去做,而且要做得更好,做得更多! “你,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是个魔鬼!” “魔鬼?”对于霍非的评价,谭宗道并不意外,因为他正面过汲州的那场大战,甚至差一点在偷偷回汲州去的时候,被等候在那里的人抓到了。十几万人在那一场大战中死去,让霍非每当想起的时候,都还心有余悸,“三弟,你呢?” “他本来有机会安然的回清河县去的,却选择了留下。他本来可以不管这一切,却选择将粮食发放给河阳的百姓。他这种完全将自己的生死,还有那些大晋将士的生死,置之度外的做法,我无法理解。” “可若是大哥非要我,抛掉二哥的事情,我只能,他是个足以让我敬服的人。” 第二七七章 心头肉 “敬服?三弟,你越来越危险了,是不是有一,你会把大哥的人头,拿去送给他呢?” “大哥,我······” “好了,都滚出去!” 谭宗道越来越狂躁了,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这种狂躁,无时不刻。特别是手中的这张告示,更是让他都快要发狂了,这不是在收买人心吗?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像是从上到地下走了一遭。从汲州的大败,到与张常山的反目,再到此刻苦苦的守在这紫阳关。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陈启造成的,哪怕他其实更恨的是落井下石的张常山。 他现在在想,自己是要袭击一下可能溜走的张常山,还是带的人并不多的陈启呢?相对来,刚刚被人烧了粮草的张常山,退回燕南去,已经成了唯一的选择了,因为他没有粮草,再不退走,没有饭吃的燕兵,万一哗变,对他来,得不偿失。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面对陈启的挑衅时,选择了避让的原因。当然了,最迟明,他肯定会启程了,他已经撑不下去了,肯定会惶惶如丧家之犬般的滚回燕南去,要打他,当然这是个最好的机会了。 而陈启,他既然已经了,要先留在河阳,那他一定会在的,想要针对他,有的是机会。当然了,还有一个问题是,这子如今还不止是人手两马,能不能追上他都还是个问题,不被他伺机反击,就不错了。 实话,谭宗道自己也明白,在兵力上,自己根本没有太大的优势,想要形成对陈启的合围,太难了。而不痛不痒的偷袭他一下,又没有什么用。所以,要做什么决定呢?难道,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 也或者,再和张常山联手,给陈启这个最大的敌人,致命的一击? 他就是个冷静而又疯狂的人,谁也猜不透这个时候他想干什么。冷静是他的曾经,疯狂都是被人逼出来的。 张常山当然想走,不走也不成了,他可不认为自己可以在两之内就打下紫阳关。更大的问题是,打下了紫阳关,他也不是马上能拿到镐城的粮草,这么多饶吃饭问题,不可能在两之内解决,也不可能再从燕南送粮过来。 燕南也没有多少的余粮了,大战时的消耗,真的是吓饶,他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先回燕南,因为他还有另外一场大战,那就是夺回邢州城。邢州城对他来,实在是太重要了,放在敌饶手上,就像是一把悬在自己头上的利剑。 他还留在河阳,最主要的就是休整,这么长时间的大战,手下的这些将士,已经十分的疲惫了,不休息一下,到了邢州,也发挥不出太强的战力来。而李肃,这本来就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邢州传回的消息,打了两了,还是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 更何况,他还要防着谭宗道,防着这个疯狂的家伙,自己可是吃过他的大亏的,硬生生的把紫阳关又给还了回去。 当一个晋国的将领,告诉你他会留在河阳,会给河阳百姓一口饭吃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因为这个人是“笑面人屠”。当这个承诺,加上了晋国皇帝的旨意时,他们似乎相信了一些。 而似乎那个杀人魔头也不像是在假话,因为他正到处的抢燕军的粮食,再分发给百姓们。当然了,还有那些贴满了河阳各个州府、县城的告示,杀人魔头威胁这些大大的父母官们,要是不开仓放粮,就要了他们的脑袋。 这若是别人的,大家就当个笑话一样的哈哈一笑,是他的,那你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更何况,已经有同僚听命,开始把本就不多的粮食拿出来了,他们又能怎么做呢? 是继续撑着,等着看看杀人魔头会不会来要自己的脑袋,还是先拿出一些粮食来试试看呢?这就是一种攀比的心理,别的人做了,自己不做,好像就有些不好了,再怎么,赈济百姓,也算是身为当地父母官的职责。 当然了,他们也在庆幸,这少得可怜的粮食,因为有这个饶阻挡,燕兵似乎已经放弃了出来抢夺了。这好歹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至于像被抢得一干二净的那些同僚,连吃口饱饭都是一种奢望。 李颌在亮不久之后,就接到了八百里加急,他都快疯了,甚至连打声招呼都没有,就丢下了群臣,甩袖而去。那种愤怒,谁都可以感觉到,一时之间,整个朝堂,都是落针可闻,谁也不知道,从清河县送来的战报,为什么皇帝看了会这么的愤怒,是前方战事大败,还是别的原因呢? 去的是清河候,莫非是清河候出了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丁维,因为只有他还有这个胆量,敢去问一问皇帝。 丁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知道的是,自己确实有责任去问个清楚,哪怕皇帝现在很愤怒。就是因为皇帝很愤怒,他才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不得聊大事了。他可不认为,清河候送来的会是什么坏消息,既然战报是以他的名义送来的,那怎么可能是坏消息呢? 所以,清河候到底又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帝不高兴了呢? 让文武大臣们先等着,丁维自己快步走了进去,远远的,他就能听见皇帝的怒吼声,还有摔碎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听这个声音,应该是什么瓷器,是那个皇帝最喜欢的花瓶吗?这么大的动静,想要认为不是那个半人多高的花瓶,那也不行了。 当他走近的时候,邢子正低着头,站在门口,连他都不敢进去。两人只是对了一眼,邢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走进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满地的碎瓷片了,正是皇帝最喜欢的那个花瓶。 这子,真是个惹事的主,到底是惹下了多大的麻烦,让皇帝气得连他最心爱的花瓶,都遭殃了呢? 背着身的李颌,又不知道扔出了什么东西来了,丁维倒是眼疾手快,迅速的出了一脚,将那东西用脚挑了起来。那东西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中,却是那块晶莹剔透的玉石镇纸。相比那粉碎的花瓶,这玉石镇纸,简直就是皇帝的心头肉了。 第二七八章 河阳民心 李颌又不知道抓起了什么东西,却在听到脚步声后,把东西放回了桌上,顺手拿起桌上的牛皮信封来,“你自己看看吧!” 他不用转头都知道,只有丁维敢在这个时候进来,他也需要有丁维在,这样可以让也的火气,稍稍的平缓一些。丁维接过,先将玉石镇纸放回了桌上,这才打开,看了起来。前面的一半,让他知道,为什么李颌初看时,会是面露笑容了。只是这后面写的,实在是······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知道,皇帝要是不生气,那就奇怪了。好像这个世上,能够让皇帝生气的事,都和这个家伙有关了。 “看完了?” 李颌问得很慢,像是很平和的样子,丁维只好开口安慰了,“皇上,为一个孩子生气,这是何必呢!” “对,他是孩子,是一个喜欢假传圣旨的孩子。是不是朕应该退居幕后,把这下旨的事情,都交给他啊?” “皇上,您有没有想过,清河候其实都是为了您好呢?” “为朕好?这是在给他自己收买人心吧!这下他彻底的出名了,河阳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 这在丁维看来,从李颌的口中,听到如此的评价,是他真的介意了。生气或者可以很快消退,只是介意就不一样了,特别是皇帝对臣子的介意。说实话,他很佩服陈启,要是自己,绝对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但他也有些埋怨陈启,实在不该做这种让皇帝下不来台的事情。 “那是几百万人,不是十个八个,将近一年的时间,他清河候有本事他去养,反正老子没那个本事。”他连老子这两个字都出来了,该知道是有多么的愤怒了,“他以为安上朕的名头,就可以绑架朕吗?朕根本就不怕被人骂,喜欢骂就骂吧!” “你说说,朕有什么理由让自己的子民挨饿,反而去让河阳人有得吃呢?河阳人得救了,是不是我大晋的百姓,就该指着朕的鼻子骂,该戳朕的脊梁骨了。他死后可以万世流芳,因为他可怜河阳的百姓,朕死了,就要遗臭万年了,因为朕两面都不是人。” “他许下的承诺,为什么要朕来担当?他拉的屎,为什么要让朕来帮他擦屁股?他以为他是谁啊?天王老子吗?天下共主吗?他就是个麻烦,大麻烦!什么狗屁东西!去,你去告诉他,老子没空理他!” 丁维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什么都不说。总是要给皇帝一点时间,让他先把火发完了再说的。 “你怎么不去?想要抗旨吗?还是想要留下来看朕的笑话?你以为你不去,朕就没人可以去了吗?怎么?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你平时不是很会说吗?说啊!你不说,朕怎么会知道呢?” 丁维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反而李颌自己忍不住了,“小邢子,小邢子,朕要茶,浓茶,越浓越好!” 小邢子赶紧进来了,行了一礼,也不说话,疾步走到了一边去。皇帝在的地方,随时都有沸水,泡个茶,是简单的事情。想要快速泡出浓茶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多放茶叶了。这个茶叶可贵着呢,从远隔千里之外的南方送来的,尤其是在战事不断的情况下送来,更是比平时,贵了几倍。 “放少点,放少点!” 李颌竟然心疼起自己的茶叶了,看着小邢子手上满满的一茶匙的茶叶,心口真的在痛。他看见小邢子在抖动着手中的茶匙,总算好受了一些了,“少点!再少点!好!” 小邢子也松了一口气,但难免也是暗自腹诽,这不就是平常的量吗? 冒着热气的茶,终于端在了李颌的面前,丁维竟然有些庆幸,因为小邢子也给自己泡了一盏。 “这茶怎样?” “不错!” “唉!就是有点贵!” 皇帝都嫌贵了,要是被别人看到,免不得会在心里讥笑一番了。丁维当然不会了,“等哪一天,这天下都是皇上您的了,就不用花银子了。到时候要是喝不完,用来泡脚也是不错的。” “泡脚?”这也太过奢侈了,自己喝都不舍得喝,还想着用茶水泡脚? “是啊!就看皇上有没有这个决心了。” “什么决心?” “早日让整个南方都成为大晋的疆土。到那个时候,皇上大可移栽一些茶树到御花园里。不过,太不容易存活了,就算存活了,那茶叶泡出来的茶汤,也是又苦又涩,难以下咽。看来,只能当成皇上闲时观赏用了。”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什么时候可以做到呢?” “应该很快了!” “有多快?” “等皇上拿下了河阳,离南方就咫尺之遥了。” “说来说去,怎么还是河阳?你不知道,朕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河阳?” “臣知道!不过,要去南方,河阳是最近的路。当然了,皇上也可以绕道崇山峻岭的秦山,或者顺大清河而下,出海远航,也是能到南方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 “有啊!皇上封清河候一个河阳王,把事情交给他就行了。” “丁相,你一句话就提到了朕最讨厌的地方和讨厌的人,是故意的吗?朕都快被他气死了,恨不得砍了他的脑袋,难道朕还要感谢他,给他加官进爵?” 说要砍陈启的脑袋,那就证明,皇帝的气头已经过了。再说了,茶就是降火的,都喝了这么贵的好茶,要是没点效果,这茶叶,也可以扔了。 “臣想过了,既然皇上对河阳如此的为难,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清河候呢?” “什么意思?” “河阳这个地方,北靠大河,东近大海,西临秦山,南接大江,却正是天下之中。虽然河阳此刻有些食之无味,但却真的是弃之可惜。皇上倒不如就将他给了清河候,他要是能拿下,能守住,那是最好。” “清河候要是守不住,那就让他退回来。反正,此刻的大晋,兵力还无法顾及到河阳,皇上您完全有这个理由,不给清河候太多的兵将,他就算退回来了,损失不大,却也能多少给皇上您得一些河阳的民心。” 第二七九章 青衣楼旧事 “河阳的民心,朕又能得多少,还不是全给了他河阳王了!” 丁维当然知道,皇帝已经对陈启生出了顾忌了,他担心陈启会就此坐大,毕竟整个陈唐,就是倒在了任由这些节度使割据一方,逐渐坐大上。当这些节度使一个又一个的对陈唐朝廷,表面恭敬,暗地里却阳奉阴违的时候,也就加速陈唐的坍塌了。 无疑,年纪轻轻的清河候,就已经是如此的不服管教了,谁也不敢保证,他就不会变成下一个张常山,下一个谭宗道。李颌的担心,当然不无道理了,他自己,也是这众多节度使中的一个。 “臣明白皇上的顾虑,只是皇上真的认为,清河候会成功的在河阳站住脚吗?” “什么意思?” “正因为河阳是天下之中,又是沃野千里,才有这么多人都觊觎河阳之地。且不说别人了,单是谭宗道,恐怕他也想着能回到河阳吧!当然了,这个时候他还不会回来,而是会等到河阳有一天重焕新机,他才会迫不及待的回来。” “而到那个时候,想必清河候也能够聚起不少的将士了,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和清河候有仇的,可不止他一个谭宗道,张常山两次在清河候的手中,吃了大亏,他恐怕也不会放过清河候的。” “你的意思是,让清河候用河阳兵,为朕去拼命,让朕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正是!就算清河候灭了张常山和谭宗道,皇上您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养精蓄锐,等着堂而皇之的接手燕南和镐城诸地。不管如何,他都是大晋的臣子,即使为王,那也是大晋的王。皇上您可别忘了,异姓王,是不能带兵的。” 李颌还是有些不解,他当然知道异姓王不能带兵了,但这明显就是要让陈启去带兵了。 “异姓王不能带兵,将来皇上若是要收回他的兵权,不过是一道圣旨罢了。当然了,这是在战时,皇上还要用他,大可以时不时的削弱他的兵力。” “如何削弱?” “战事众多,清河候却只能兼顾一方,皇上只要从朝中派出武将,分化清河候的兵力即可。再说了,天下之兵,尽在太尉大人的掌握之中,随时可因战事调配,他清河候也不敢不听令行事。” “他真的会给吗?” “这还由不得他,毕竟陈家还在这龙城中,跑都跑不了。” “朕怎么觉得他才是烫手的山芋呢?丁相,你可别忘了,还有青衣楼的存在。” “臣一直在找韩丁的下落,只是毫无消息。有传韩丁因为身上有旧伤,早就离世了,也不可不信,毕竟墨剑他一向是不离身的,再看重陈小凤,也不可能随意的传给他。另外,皇上您之前安排进青衣楼的人,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 “什么消息?” “韩丁与青衣楼的楼主段无殇,虽然是师兄弟,但二人之间,其实是有仇的。段无殇一直没对陈小凤下手,只是因为他还没有确认韩丁的死讯而已。一旦他确认了,肯定会对陈小凤下手的,毕竟墨剑才是青衣楼真正的楼主信物,他不可能让墨剑一直留在陈小凤的手中的。” “当然了,关于韩丁已死的消息,也是青衣楼暗中的查访出来的,只是他们都没亲眼看见韩丁的骸骨,不敢最终肯定。至于如何确认是韩丁的骸骨,其实,韩丁身上的旧伤,就是段无殇留下的。” “哦!” 这实在是个令人意外的消息。传说中,段无殇是无比敬畏自己的师兄的,怎么可能打伤了韩丁呢? “青衣楼如今还有一些老杀手,无意中说过一件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当时,这师兄弟二人,同时喜欢上了他们的师妹闫秋霜。” “闫秋霜?可是当年被称为第一美人的闫秋霜?” “正是!闫秋霜是二人师父的独生女,其实也是青衣楼的继任者。她的年纪,和段无殇相仿,和大师兄韩丁,倒是差了有将近二十岁,说是韩丁带着她长大的,那也不为过。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等闫秋霜长大了,韩丁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了。” “那闫秋霜喜欢的是谁啊?” 对于那个曾经江湖中的第一美女,李颌没少听过她的传说,甚至很遗憾这辈子未曾见过她一面。如今,丁维娓娓道来,竟然引起了他的八卦之心了。 丁维苦笑,“说来很是奇怪,谁都觉得,闫秋霜和段无殇,年纪相仿,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段无殇自己,当然也是这么想了。可惜,闫秋霜真正喜欢的,还是她的大师兄韩丁。” “哦!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呢?” “听说韩丁其实长得也就普普通通,应该也就和清河候差不多吧!”一提到清河候,李颌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而他的痴情,其实也跟清河候有得一拼。韩丁年轻的时候,行走江湖,结识了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也是极为的普通,武功很差,长得也不怎么样,韩丁却偏偏喜欢上她了。只是,这个女子没多久就身染重病,韩丁无奈,只好带她回青衣楼,想请他师父救一救这个女子。可惜的是,还是没能救回。” “也因此,韩丁开始有些丧失了斗志,终日只在青衣楼喝酒闹事,唯独有一个人,可以制得了他,那个人,就是牙牙学语的闫秋霜。只有当面对闫秋霜的时候,韩丁才能控制得住自己,滴酒不沾,也不再闹事。” “闫秋霜的父亲,因为沉迷于练武,大多数的时间里,韩丁反而是在帮他师父,尽父亲之职。这一切原本没什么,直到闫秋霜长大了,有一天,段无殇大着胆子,向闫秋霜表白了。只是,闫秋霜却告诉段无殇,自己喜欢的是韩丁。” “段无殇当时就怒了,直接去找了韩丁决斗。韩丁却一无所知,出手的时候,自然是对自己的师弟,手下留情了。他武功高过段无殇许多,若是没有手下留情,段无殇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啊!只是,他手下留情,段无殇却是下了死手。” 李颌的眼睛都是睁大了,有时候这种故事,听着还是蛮有趣的。 第二八零章 冒险的决心 “韩丁一直退让,直到闫秋霜赶来,喊了一声。也就是这一声,让韩丁分了心,段无殇却趁机一掌打中了韩丁的胸口,韩丁吐血倒地。这一下还是蛮狠的,段无殇原本可以不再出手,却因为又听到了闫秋霜大声的呵斥自己,怒向心头,还是出手了。” “因为他觉得,只有杀了韩丁,闫秋霜才会属于自己。他没有想到,刺出那一剑的时候,闫秋霜却直接扑了上去,挡在了韩丁的身前。段无殇亲眼看见,是自己手中的长剑,从最心爱的女子背后插进去,再从胸口透出来。” “他跟发疯了一样,下意识的就拔出了长剑。只是这一拔剑,反而让闫秋霜的伤势加重了,鲜血直流,喷溅了他一身。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抱起闫秋霜,就去找他师父。为了救闫秋霜,他们可谓是想尽了一切的办法。” “最终,闫秋霜暂时活了下来,却失去了武功,容颜也一天一天的快速衰老着。而韩丁,因为着急着救闫秋霜,原本他只是断了几根肋骨,就是因为没有顾及到自己的伤势,导致了伤势加重,伤到了心肺。” “之后,虽然韩丁没死,但每遇到阴雨湿寒,他的胸口就会发疼。他也一直都陪在闫秋霜的身边,从来都没有离开。段无殇因为自己伤了闫秋霜,无比的悔恨,却是离开了青衣楼。只是,五年之后,他回来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不是旧时的模样了。” “他们的师父,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病死了。闫秋霜也因为伤势,在她父亲过世后,又伤心过度,也走了。只有韩丁,韩丁在将闫秋霜葬在他师父的墓旁后,不见了踪影,也带走了青衣楼的镇楼之宝墨剑。” “这墨剑,本是闫秋霜平时就带着的,她临死之前,把墨剑给了韩丁,说这把墨剑,就是她自己,要韩丁永远都不要离身,死后,就当作是与她合葬,让墨剑永远的陪着韩丁。” 李颌已经张大了嘴巴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所以,这墨剑,就等同于是闫秋霜,即使是死,韩丁都不会让墨剑离身的。只是,这墨剑却出现在了陈小凤的身上,难免让人怀疑,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陈小凤是韩丁的徒弟无疑了,那么,这墨剑,是韩丁死前,传给陈小凤的吗?” “没人知道到底是不是。倒是段无殇,因为闫秋霜的死,把一切都怪到了韩丁的身上,认为若不是有韩丁在,闫秋霜就不会死。他恨不得杀了韩丁,却又知道,哪怕韩丁身上有旧伤,自己也不是韩丁的对手。” “这一切,可能韩丁到死都不知道,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陈小凤会让墨剑暴露出来。她既然是韩丁的弟子,自然应该知道青衣楼的存在,也知道韩丁和青衣楼之间的关系。之所以轻易的暴露墨剑在她的身上,最大的可能,就是和天下人一样,都不知道这段往事,也不知道段无殇其实一直想杀韩丁。” “而段无殇,很显然还是对韩丁有所忌惮,他虽然怀疑韩丁已经死了,只是在没有亲眼看到韩丁的尸骨之前,他也不敢对陈小凤动手。也可能是韩丁早知道段无殇要对自己下手,却对陈小凤隐瞒了这些,在感觉自己要死之前,离开了陈小凤,找了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孤独终老了。” “这一切,如今就像是个谜,反正没人再见过韩丁,也没人再见过段无殇了。倒是江湖中一直都有青衣楼的存在,韩丁是段无殇师兄的事实,也一直都在。” 丁维终于说完了,目光转向窗外,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这个悲伤的故事而悲伤。李颌也感觉到了悲伤,故事本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这天下第一美人,本不该就这样死去的。 “丁相,朕怎么觉得,你说这些的时候,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丁维瞬间就恢复了一些正常了,“皇上真是爱说笑,臣怎么会亲身经历呢?说这些的人,其实当时就在场,他是照顾闫秋霜的仆人,一直都跟着闫秋霜,也把闫秋霜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只是,闫秋霜死后,他因为受不了打击,也是性情大变,终日酗酒。只要一喝了酒,他就会把这些往事拿出来说。当然了,关于段无殇想要杀韩丁的那段,是臣杜撰出来的。” “杜撰?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怎么能杜撰呢?” “皇上有所不知,在墨剑重新现世之后,段无殇曾经下了一个命令。这个命令就是寻找韩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找到了韩丁的尸骨,就算是挖坟,也要把韩丁的尸骨带回去给他。” “皇上您想,段无殇何必要下这样的命令呢?若不是他对韩丁恨之入骨,有必要在韩丁死后,还挖坟取骨吗?而且更为奇怪的是,他如果真的想要找到韩丁,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去问陈小凤吗?” “他没去问陈小凤是什么原因,臣也想不通。也有可能是他在没有确认韩丁的死讯之前,始终是无法放心。当然了,也有另外一个可能,如今陈小凤是大晋的上将军,本身已经不属于江湖中人了。” “朝堂与江湖,本就是互不干预的,一个江湖中的门派,即使是如青衣楼这样的存在,他们也要仔细的考量一下,和如此强大的大晋朝廷作对,到底值不值得。这很可能会打破双方之间的平衡,对青衣楼来说,也许是他们覆灭的开始。” “要是臣的话,肯定会考虑到这些,与其冒险,倒不如先等等看。等到确认了韩丁的死讯,再来找陈小凤。反正,陈小凤依然在那里,墨剑也依然在那里。” “所以,你想告诉朕的是,即使是朕杀了陈小凤,青衣楼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吗?” “皇上,这一点,臣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也许,段无殇会来要回墨剑,给他就是了。只是,臣所知道的一切,都在表明,段无殇似乎对陈小凤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韩丁,可能还有墨剑。” “丁相,你知道这是在冒险吗?” “那要看皇上您有没有这个冒险的决心!这样的冒险,到底值不值得。更何况,皇上似乎忘了,清河候虽然有时候会不择手段,但一切都是为了陈家。假如有一天,皇上您允许陈家可以自由的离开,清河候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二八一章 谭宗明其人 李颌并没有再出现,只是由丁维和小邢子,带着圣旨出来了。 清河候即日加封为河阳王,这足以震惊在场的文武百官了,异姓王,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只是极少。他们不是不认可清河候的功绩,而是因为清河候的升迁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陈启甚至还不到二十岁,而不久之前,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情,他们却都还犹在眼前。虽然没有人说过是晋王李申授意余有德绑架了夏璇玑,但余有德被充军祁山,晋王李申被除籍,送入九峰寺为僧,都在告诉他们,这一切就是真的。 晋王李申,是大晋曾经唯一的王爷,甚至是二王子三王子,至今都还只是挂着一个王子的名头,没有封王。而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了这般的狠手,却又给晋王李申的死对头,清河候陈若初,封了个异姓王,难免就让人诧异了。 接下来的旨意,更是让他们直接炸了锅了,李颌下旨,停办八月十五的宴席,皇宫内的一应用度,自即日起减半,为期一年,而这些省下来的银粮,将全部捐给河阳百姓。当然了,李颌也下旨,将从各地的税粮中,拨出四成,送到河阳,与河阳百姓,共度难关。 接下来就不是李颌的旨意了,而是李颌个人,从皇室中捐出了十万两,赈济河阳百姓。而身为宰相的丁维,也当堂宣布,自己将捐出一年的薪俸,外加五千两银子,五百石粮食给河阳王陈若初,即日由龙骧卫押送到河阳去。 小邢子宣旨完后,也宣布了退朝,转身回去了。丁维说完,也从乱哄哄的朝堂,穿行而过,自顾自的去了,只留下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们。 虽然皇帝没有下旨,但他和丁维的所作所为,不都是在告诉文武百官们,该怎么做吗?做不做在你自己,而你做了,皇帝会知道,你不做,皇帝也会知道。而这种事,却也不能随便做,皇帝是皇帝,身为百官之首的丁维,那才是表率。 反正,总是要商量出来一个合适的度的。你官居一品,那就按照丁相的标准来出血;你是七品的小官,那就按七品小官的能力来。这既不能给少了,也不能给多了。给少了,面子上过不去,给多了,同僚们会说你强出头,要是万一说你贪污舞弊,那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反正,这些是他们的烦恼,却不是陈启此刻的烦恼。陈启的烦恼,在于该不该相信自己收到的这个消息。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谭宗明要给自己报信,且不说瘫痪在床的谭宗英,他这样做,等于就是出卖了自己的大哥谭宗道了。 谭宗道竟然想要联合张常山,给自己致命的一击?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消息,想要找个人来商量一下,却发现没人可找。他带出来的人,除了韩虎和十几个山寨的老兄弟之外,只有章楚一个禁军的偏将了。 章楚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将,显然不是个可以对这种消息做出判断的人。而韩虎更不行了,他不给自己添乱就不错了。 他必须自己判断出这个消息的真假,必须尽快的做出决定,因为张常山已经动身了,只是因为人多,又要带着不少的粮草辎重,速度并不快。他当然知道自己可以随时的追上张常山了,只是,若是这个消息是真的,那自己很可能真的会陷入重围。 他在想,谭宗道虽然和自己已经是生死大仇了,但他和张常山,也是一样,甚至更恨张常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真的会主动去和张常山合作吗?或许,是自己忽略了谭宗道的疯狂了,人一旦疯狂起来,做出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奇怪呢? 那自己,到底要不要相信谭宗明呢?他知道谭宗明这个名字,也知道谭宗明是谭宗道的三弟,除此之外,所知真的不多。所以,他必须先了解一下这个谭宗明,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虎子,去把黄真给本候找来!” “诶!” 韩虎稍微恢复了些正常了,屁颠屁颠的找人去了。陈启总算是想到了身边还有一个河阳人黄真了,也许能从他那里,知道一些谭宗明的事情。他知道其实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做决定了,张常山走得越远,自己想要追上他,必然也越是吃力。 “侯爷,您找属下?” “对!”陈启招手,让黄真走得近一些,“黄真,你知道谭宗明吗?” “谭宗明?是不是谭宗道的三弟,原河阳知府谭宗明?” “正是!”原来谭宗明还做过河阳的知府,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呢?兴许是这个人太过低调了,自己也没刻意的去注意他的事情。 “属下知道一些。谭宗明原来是河阳的知府,后来谭张进攻镐城的时候,他就成了谭宗道的智囊,从河阳知府的任上卸任了,一直都跟在谭宗道的身边。其实,他也就相当于是谭宗道的宰相,管着谭宗道大大小小的许多事情。” 能做谭宗道的智囊,还等同于宰相,那这个人,真的是不简单了,“你说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主要是哪些?” “除了战事,都归他管。军需钱粮、招兵买马,全都是他在做主。只不过,他一向低调,这些事情都是让手下去做的。” “他为人如何?为官如何?” “为人比较豁达大度,平易近人,经常能见他在河阳府城的大街上,和小贩聊天。说到为官,他还真是个好官,能够体恤民情,把河阳府的百姓都当成了自己子女一样。” “这还真是个好官啊!” “当然了!河阳百姓,在他任上,从来没有饿死过人,冻死过人,至今都对他念念不忘,特别是张常山来了之后。当初张常山打得谭宗道十分狼狈,谭宗道要退进紫阳关的时候,本来是让他把所有的粮食都带走的,他却没有照做,好歹还是给河阳百姓,留下了口粮的。只是可惜,他留下的口粮,张常山来了,一点也不客气,差不多都给抢了。” 第二八二章 谁是诱饵 涂水从脚下流过,过了这座桥,就是泾县的地界了,泾县算是离府城涂阳最近的县了。人们总是习惯用一些地域名称,或是山川名胜来给地方命名。比如河之南叫做河阳,涂水之南,就叫做涂阳,泾水流过的这片土地,就叫做泾县。 涂水从涂阳城下流过,碰到了难得的一处小山包,就往北拐了个九十度的大弯,向北流去,汇入大清河。而泾水,就在小山包的另一面,从南往北,几乎不带拐弯的,流过泾县这片肥沃的土地,在大清河等着涂水,一路奔腾东去,汇入大海。 从小山包往北,直到大清河,数十里的距离,被涂水和泾水,隔出了一块三角形的区域,而这里,就是谭宗明送来的消息上说的,谭宗道和张常山,准备围歼自己的地方,因为这片地方,除了几座桥,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地方,除非你往水里跳。 看着不远处的小山包,陈启已经知道,这个小山包是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过去的,因为这就是一个遍地黄土的山包,耐不住战马的马蹄反复踩,很容易就会把马蹄陷住的。 他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已经又多相信几分了,特别是刚刚返回的黄真告诉他,张常山真的在泾县停下来了。他现在犹豫的是,自己要不要踏过这道桥,主动往这陷阱里面跳。这道石桥,他当然有把握可以返回到这里,问题是,石桥太窄了,一万人要过到什么时候啊? 他自己估计,最多能过两千人,就会被追兵给追上的,到时候就只能像是包饺子一样,被包在这最为狭窄的一小块地方了。所以,到底要不要过呢? 他还是决定过了,因为大量的粮草,此刻还在泾县的县城里,他不能就这样放过。要来,那就来一个狠的,总好过看着这么多的粮食,被张常山给掠走了,也好过于眼睁睁的看着张常山,就这么跑回燕南去,对邢州城形成更大的威胁。 不说别的,光是自己的那些老兄弟,此刻便几乎都在邢州城里,本来就注定会是一场苦战了,自己能帮多少,就算多少吧! 为了引自己来这个地方,张常山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他亲自留下来断后,大部分的燕兵,正源源不断的,通过泾水上的桥。当然了,张常山肯定也看到了自己的告示,他知道自己缺粮,还特意把大量的粮草,留在了最后。 而他也探明了,谭宗道正带着两万人,做出了要进攻张常山的态势,离张常山并不是很远。他至今都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完全的陷阱,所以,就算是无法做到万无一失,他也要给自己留个退路。 泾县的县城,可比栗县的县城雄伟得多了,此刻还有不少的燕兵,还没有进城,陈启已经发起了冲锋了,他有把握,把这几千人马,还有并不算多的运粮车给留下来。城墙上已经发现了他的动静了,燕兵正高声的呐喊着。 城外的燕兵,瞬时大乱,都要撤走了,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送掉性命。小小的城门,还被运粮车堵住了大半,狭窄得没有让人可以通过的地方。 已经很近了,城墙上的燕兵,越来越多,却是一支利箭都没有射落。陈启知道,张常山果然很狠,是打算让这看着应该有三千左右的燕兵当诱饵了,他在等自己冲过去,最好能够冲过官道去,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截断自己的退路。 他也知道,其实不管是谭宗道,还是张常山,他们要的,只是自己的命而已,至于身后的这些兄弟们,对他们两个来说,并不重要。而自己已经离那群惊弓之鸟的乱兵,足够的近了,城墙上,竟然还能忍得住不放箭,是因为他们想要更有把握的要自己的命吗? 他只能看到泾县县城的东门,身后拉得长长的队伍,却已经能够看见从北门冲出的燕兵了,整整齐齐的骑兵,谁都看得出来,那肯定是燕军中的精锐了。他们同时喊了起来,想要将陈启给喊回来。 陈启也听得见,他知道肯定是张常山开始行动了。他只好装作没听见,带着身后的将士,冲入了燕兵之中。他直接就冲过了慌乱的燕兵,连停一下都没有,战马冲出了官道,冲进荒芜的土地里去。 他很快就看到了从南门冲出的燕兵了,正快速的向着自己追来。而他的身后,此刻竟然只剩下一骑快马了,那是韩虎。 “虎子,为什么不听话?” 他真的又气又急,又是感动,明知道自己就是个诱饵,虎子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哈哈!”韩虎扯开了嗓子,“侯爷,虎子不跟着你,回去了,大当家的可不饶我!” 战马还是全力向着大清河边而去,甚至已经能够看见大清河对岸清风山的影子了。这里离河边并不算太远,片刻之后,一条银练出现在眼前。陈启开始转了方向,沿着大清河,向着上游的方向而去。 身后的追兵,还在奋力追赶着,距离却还是被拉开了一些,因为陈启又改变了方向,斜斜的向着涂水上游的方向去了。那里是一片树林,绿意中,有一些已经开始慢慢的变黄了的叶子,分外的显眼。 陈启终于冲过了树林,也勒住了战马。前面是一汪流水,滚滚向北流去,一艘渔船就停在岸边。随手就扔下了战马,在马臀上一拍,战马奋蹄沿着涂水,向南而去,响亮的蹄声,越去越远。 一个老艄公从船篷里钻了出来,“是清河候爷吗?” “是我!”陈启已经走到了河边,“黄老丈,谢谢你!” “侯爷,赶紧上船,赶紧上船!” 陈启也知道这里不能久待,用长枪一点地,就跳上船去了,船晃动了几下。 “虎子,快点!” “诶!” 韩虎一个箭步,稳稳的落在了船上,小船晃动得更加的厉害了。老艄公手上的竹竿,也已经伸了出来,在岸上一点,小船慢慢的离开了岸边,越来越快,借着水流,向着对岸而去。 身后的马蹄声,却越去越远。 第二八三章 谭宗明 “侯爷,这船是不是您早就找好的?”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不要命吗?记住了,下次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老是不听话,万一出了什么事,看我饶不饶你!” “侯爷,您可别怪我,谁让您说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你都不知道,可吓死我了。” “你那书是不是都白读了?” “没白读啊!” “那你还说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我明明说的是,要是你们想让本候还能活着,就按照本候说的做。” “是吗?”韩虎直接否认,“侯爷您这明明是自己逃命,把兄弟们都扔那里了,不顾他们的生死,那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什么区别?” “好像也对!”陈启摇摇头,“看来,你的书,还真没白读了。” “那是当然!”韩虎还是有些得意的,“侯爷,那个黄老丈是谁啊?” “黄真的一个远房的伯父,常年在大清河上打渔的。” “原来如此!” 都会说原来如此了,陈启觉得,自己应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侯爷,到了没?” “前面的树林就是了!” 大清河边,一片并不是太大的树林,树林里,拴着一匹马。这当然是给陈启准备的了,让他也忍不住埋怨一下韩虎,“说不让你来,你非得来。我骑马,你走路!” “行!” 韩虎倒是回得干脆,陈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上来!我可没时间等你,还有正事要做呢!” “诶!” 韩虎一脸的喜色,把手伸给陈启,陈启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背后。这突然让他有一种断背山的感觉,摇着头苦笑一下,一抖马缰,马儿缓缓的动了,越来越快。 河对面已经能够听见厮杀声了,这条小道,离涂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陈启看不见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马蹄嘚嘚,半刻钟之后,他终于看见了前面的扬尘,当即勒住了胯下的战马。 “侯爷,做什么?” “滚下去,有人送马来了。” “哦!”韩虎一撑马背,已经落到了地上,“什么人啊?” “等等就知道了!” 陈启坐在马上,向前看去,马蹄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了,正在快速的靠近。 “黄真?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笨!” 韩虎还在发愣,黄真已经喊了起来了,“侯爷!侯爷!” 他果然是带了一匹空马来的。 “怎么样?” “已经拿下泾县了,谭大人也堵住了涂水上的桥了,不用担心。” 谭大人?是谭宗明。 “他人呢?” “就在前面等着。” “那就先去见他吧!” 一行十几个人,耳边伴着喊杀声,一路向前,终于到了路口的官道了。数十人牵着马站在了那里,等到陈启靠近时,突然间齐刷刷的跪下了,齐声喊着,“恭迎侯爷!” 当先的是一个身穿儒衫的中年人,陈启还没到,就已经从黄真那里,知道这人就是谭宗明了。他赶紧下马上前,一把就扶起了谭宗明,“小子怎么敢当谭大人如此大礼!” “侯爷自然当得!” 陈启明显有些错愕,双方只是合作的关系,实在没必要行如此大礼。好在,谭宗明也随着他这一扶,站了起来。 “宗明是为河阳的百姓感谢侯爷的,侯爷自然当得!” “惭愧!” “就侯爷这般胆量,就让宗明佩服不已了,何来的惭愧!该惭愧的是宗明,身为河阳人,看着河阳的百姓受苦,却又无能去救他们。” “有些事情,是谁都无法左右的,谭大人何必自责!快请诸位都起来吧!” “多谢侯爷!”谭宗明转身,“都起来吧!” 几十个跪着的人,这才站了起来。 “他们也都是河阳的孩子,今天来的,也都是河阳子弟。”陈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也要感谢自己了,“宗明有些不明白,侯爷怎么会相信宗明的?” “因为本候听说,谭大人是个好官。” 谭宗明明显有些错愕,怎么会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当然了,本候也提前做了准备,若是谭大人反悔,那说不得,只好打一场了。当然了,虽然不能全身而退,本候却也有把握让大部分的兄弟,安然离开。” “哦!还请侯爷赐教!” “想来不管是令兄,还是张常山,最想要的都是本候的命吧?” 谭宗道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来,但还是点了点头,因为这就是事实。 “本候能从这里出现,想必谭大人应该也看出来一点端倪了吧?” “宗明倒是愿意猜一猜,就是不知道能否猜中。” “谭大人请!” “之前宗明过河之后,已经看到了燕兵都朝着河边去了,而奇怪的是,侯爷带来的晋兵,竟然停了下来,一点要追赶的意思都没有。当时宗明就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后来总算是想明白了,燕兵一定是在追什么重要的人,而这个人,一定是侯爷您。” “虽然宗明没见到侯爷是如何过河的,但想来,是提前安排好人在下游等着了。后来,黄兄弟过来了,没说几句就走了。宗明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想得到,黄兄弟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的,很可能是去接侯爷您了。当然了,宗明还没想到,如果宗明是骗侯爷您的,您该如何的安然离开?” 说实话,谭宗明能够猜到这么多,已经算是可以的了,陈启还是有些佩服的,“其实,本候与黄真约好了,若是谭大人反悔了,他根本就不可能来见谭大人,更不可能来接本候了。只要约定的时间一到,本候就直接乘船回清河县了。” “原来如此!”谭宗明有一丝丝的意外,“侯爷就这么把手下的兄弟都扔了吗?” 陈启忍不住笑了,“当然不会,本候随时可以回来。再说了,只要他们过了桥,河阳处处平地,恐怕谭大人也追不上吧!” “那倒是!”谭宗明知道自己想多了,“宗明能问问,侯爷真的打算先留在河阳吗?” “当然!” “侯爷真的有把握晋国皇帝会送粮过来吗?” 陈启一愣,因为在告示上,自己写的是李颌的旨意,谭宗明这样问,就表明了他已经看透了自己是在假传圣旨了。 “会!多少不知道。所以,本候要先抢张常山的粮。当然了,很不好意思的是,这泾县的粮食,本候可一粒都不会让谭大人带走的。” 第二八四章 还没天黑 “侯爷怎么就认为,泾县一定有粮食呢?” “张常山明知道本候让人盯着他,为了让本候上当,怎么可能用假的呢!” “看来,侯爷敢来的最大原因,还是为了这些粮食了!” “确实!七成为粮,三成是因为谭大人是个好官。不知道谭大人有没有兴趣到本候这里来,做回你的河阳知府呢?” “侯爷这算是在招降宗明吗?” 陈启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本候知道,只有谭大人这样的好官,才会真心的对河阳的百姓好。” “侯爷似乎忘了,你我还是仇人。” “只要度过了这个难关,谭大人尽管离去。” “侯爷就不怕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吗?” “要是这么想,本候早就拍拍屁股,回龙城去了。” “让一个仇人来帮侯爷做事,李颌会答应吗?” “也不怕让谭大人知道,本候要的是紫阳关,是镐城。当然了,还有镐城的屯粮。” 谭宗明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侯爷好大的胃口啊!” 陈启嘴角勾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来,“谭大人一定会答应的。” “为何?” “如果本候没猜错,谭大人要么是兵变,绑了令兄,要么就是给令兄的酒里下药了吧” 谭宗明皱眉,“侯爷怎么知道?” “令兄恨本候入骨,连联合张常山给本候下套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又怎么会让谭大人带兵来帮本候呢?本候可不相信一个临走都要搜刮百姓口粮的人,会这么好心来帮本候抢粮。” 谭宗明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若是谭大人不使些手段,根本连紫阳关都出不来。这一回去,恐怕谭大人免不得要受令兄一番责罚了。谭大人可想过了没,若是你答应了本候,不仅是河阳百姓能得救,也是救了令兄一命?” “侯爷到底想说什么?” “以令兄好战的性子,镐城也用不了一年半载,必然落入他人手中,不管是谁,必然也不会饶了令兄的。虽然说两军交战,不论生死,但你二哥谭宗英如今这个样子,多少也和本候有些关系,只要谭大人应了,令兄的性命,本候以性命担保,也算是赎罪了。” “赎罪?” 谭宗明的露出了一个凄凉的微笑。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赎罪,是本候俗气了。谭大人不妨回去想想,是这天下百姓能过上好日子重要,还是说,是为了令兄的私欲,让这些河阳子弟,流尽鲜血,让天下百姓,民不聊生的好。等哪天谭大人想好了,可以到河阳府来找本候,本候会在的。” 谭宗明默然的站在那里,陈启已经转身,从韩虎的手中,接过了马缰。他上马向着泾县的方向而去,远处的喊杀声,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的清晰了,战事,应该离结束没有多远了。 “侯爷,谭宗明会不会反悔,追过来把我们给抓了?” “不会也不敢!” “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想要给他谭家留条后路,他不敢,是因为知道你们家侯爷我,神机妙算,他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后招。” “啊!侯爷还有什么后招?厉害不?” “厉害个屁!没有了。” 韩虎愣了半晌,似乎是想明白了,拍马跟上,“我知道了,侯爷最大的后招,就是没有后招,没有后招,别人就猜不到侯爷有什么后招,因为就连侯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后招。” “呃······”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的,什么时候,这韩虎竟然成了哲学家了,还能说出这样充满哲理的话了?看来是真的有长进了,反正自己也说不出这么大的一个道理来。 “嗯!不错!有长进!”有了进步,就应该夸奖,“好好的保持下去。” “多谢侯爷夸奖!是不是这样,红叶姑娘就会喜欢我了呢?” “呃······” 陈启也不知道会不会,他不是欧阳红叶,别人的感情,他也不会去做太多的干涉。他只能祝福韩虎了,希望这小子,能早日得抱美人归! “侯爷,那谭宗明会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放下屠刀?还立地成佛?这词用在这里,合适吗?陈启发觉自己有些高估韩虎了,这小子压根还是个半桶水,刚刚才夸了他一次,就又露出肚皮底下一大堆的杂草来了。 “会!他始终都是河阳人,始终都想着河阳的百姓,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他无法左右的。与其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放下成见,做一些他想做的事,他始终都是个有良心的好官。眼下,他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关,他不想做出卖自己兄弟的事,更何况,那是他的亲大哥。” “可是,他很快就会想明白的,在这么看着谭宗道继续下去,只会把他谭家推到万丈深渊里去,也许整个谭家,都会毁了。他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否则也不会帮我们这么大一个忙了。” “他是个聪明人,肯定也会想到,一旦把谭宗道放出来,他受责罚事小,谭宗道看着这河阳开始恢复了生机,那口气,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的。他谭宗道,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来找本候的麻烦,找河阳百姓的麻烦。所以,谭宗明一定会想通的。” “侯爷说的有道理!” “是吗?”陈启明明看见韩虎还在歪着脑袋想,知道他一时消化不了自己说的这么多话,“那你说说,都有哪些道理啊?” “反正侯爷说的,就是有道理,虎子那是万分的拜服的。” “那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想明白了没有?” “侯爷话太多了,容虎子再慢慢想想,就会明白了。” 陈启愕然,怎么自己的话就多了呢?他越来越明白,其实韩虎真不是傻,而是脑袋里总少那么一根弦,反应要么是慢半拍,要么就是快半拍。这是一个没有太多心机,却又不认死理的人,也是个敢拍着胸脯,大声承认自己错误的人。 前方依然有隐约的厮杀声,泾县的县城,城门紧闭着,没有自己的允许,不会开门。 从章楚脸上的喜色,他就能够看出,这泾县,真的有不少张常山搜刮的粮食。 “章楚,把人都叫来,咱再冲杀他一阵。” “这······” “没抓到张常山,怎么的也要再找找他的麻烦。” “侯爷您是怎么知道没抓到张常山的?” “要是张常山还留在这里,燕军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去吧,趁着还没天黑,杀他一阵再回来。” 第二八五章 直说 陈启在天黑后回来了,落荒而逃的燕军,根本没有想要抵抗的心情。只是,那是数量庞大的燕军,再不济,大部分还都是从边军出来的,陈启一点都不敢小觑他们,能把谭宗道打成这个样子的,又岂能轻视? 他知道自己能帮李肃的,可能也就这些了。眼下,不缺兵却少粮的张常山,恐怕也有得烦了,这么多将士要吃饭,还有燕南那么多的流民,就算是打下了邢州城,他也照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打不打,下不下狠劲打,眼下已经成了张常山的心病了。不打不行,邢州城的重要性,他比谁都知道。小打是打不下的,只能下了狠劲打。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打。 上阵不差饿兵,让这些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将士去冲锋陷阵,战斗力大打折扣不说,恐怕即使打下了邢州城,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邢州城里的,是李肃,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打就能打得下来的。 这是个难缠的对手,还有那个更难缠的陈若初,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抢了自己的马,如今又抢了自己的粮。 他倒是想要再打回泾县县城的,只是,一时半会还真打不下来,眼前横着泾水,只有一座石桥通往泾县的县城。可问题是,过了石桥,就是城门了,再多的兵将,也只能挤在狭窄的城门处,别说攻城了,云梯都没地方架,城墙上随便扔出一颗石子,都能砸到人。 再绕到几十里外的上游过桥,他已经没有这个心气了,他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又有一个陷阱等着自己。万一有的话,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将士们,到底还有没有力气回到燕南去?他不敢保证,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直接撤了,才没把命丢在泾县。 当然了,他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谭宗道不会看不出来,最大的威胁是陈若初,他为何会出尔反尔,摆了自己一道呢?扪心自问,自己不也是在关键的时刻,还防着他,先从泾县县城撤出来了吗? 脚下是滚滚的大清河,最多再有两天,自己就能回到燕南了。只是,这些将士吃饭的问题,要怎么解决呢?再去抢河阳百姓的口粮?好像自己已经抢过了,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反而大部分都落入陈若初的手里去了。 大军停下,他只能让人往锅里多添些水,哪怕是稀了点,好歹能让这些燕南的子弟兵,回到燕南去。 这粟米粥,实在是称不上是粥了,只能从颜色上,味道上,知道这里面放了些粟米。他这一辈子,顺顺遂遂的,家里是燕南的大族,从小就没有过过苦日子,直到成为一方诸侯,都是如此。 他也从来没有试过吃不饱是什么样子,可眼下,他真的吃不饱,也不敢吃饱,这么多将士正看着,自己吃饱了,他们会怎么想呢?一阵夜风刮过,让他的头脑略微的清醒了一些,可是,他怎么觉得,自己更加的迷茫了呢? 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即将到来的严冬,该怎么过! ······ 陈启刚刚醒来,脸都还没擦干净,就听到了黄真急匆匆的脚步声了。他不是听到的,是从开着的窗户看见的,这么早,是有什么事? “黄真,什么事?” “侯爷!”黄真才看见陈启就在窗户后,“从河阳府城方向,有大军过来了。” “大军?什么人探清楚了没有?” “还没,正在打探!” “我知道了!去吧!” 陈启慢慢的洗漱着,城墙上有章楚在,黄真还没打探到到底是谁来了,证明来人还远着,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一巴掌把韩虎给拍醒了,他甚至还去喝了碗粥,才上了城墙,果然章楚正轻松的站在那里观望着。 “侯爷,您来了!” “嗯!有消息吗?” “有!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是谭大人带着人来了,说是要来拜见侯爷的。末将看没什么大事,就没让黄真去打扰您。” “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不过,好像押着个人,披头散发的,不知道是谁。” “会不会是谭宗道?” “不会吧?” 章楚真的是吓到了,谭宗明还真的把他哥给绑来了吗? 一刻钟之后,已经能见到远处扬起的尘土了,不到半个时辰,足足有两万精骑,列队城下,当中,果然一辆囚车,囚车里一人,披头散发的,嘴里塞着布,还在挣扎着。 谭宗明孤身一人,身后跟着囚车,慢慢的走进了城门,陈启正在那里等着他。 “见过侯爷!” “谭大人客气了!这位是?”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囚车中的谭宗道,不断挣扎着,嘴里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来,一双虎目,瞪得大大的看着陈启。 “这是家兄,宗明只希望侯爷能够说话算话。” “当然!只是,谭大人总应该说清楚一些,好让本候明白吧?” 谭宗明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来,突然双膝跪地,把信双手奉上,“这是谭某的降书,请侯爷过目!” “降书?”陈启还是有些意外的,谭宗明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他有想过谭宗明会和自己达成某种协议,甚至是归附大晋,但这么痛快的把降书给奉上了,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的,“谭大人,先请起吧!” 他双手接过了降书,谭宗明却也不是个迂腐的人,既然陈启开口,他也随之站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了一边,等着陈启先把降书看了。 陈启打开降书,仔细的看了起来,却越看越是皱眉。 “章将军,请谭将军先到县衙的牢里暂住,不可怠慢。晚一些,我去见他。谭大人,陪本候走一走,如何?” “好!侯爷请!” 谭宗明也看出来陈启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了,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跟着陈启,走上了城墙。陈启并未走远,只是站在了墙垛后,挥手让边上的几个将士离开,转头看着跟来的韩虎,“虎子,你守着,别让人过来。” “诶!” 韩虎转头站定了,谭宗明不知道陈启为何要搞得这么的神秘,有什么事情还非得私下里说,但他也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的那封降书了,“侯爷,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第二八六章 话不多说 “谭大人,您先再看看,这降书是不是有问题?” “有问题?”谭宗明脸上带着疑问,甚至有一些恼怒了,自己诚心诚意的来请降,竟然还被人嫌弃这降书有问题。降书只是一个表面的东西,只要不是写了什么忤逆的话,也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但他还是接过了降书,仔细的看了起来,却始终都看不出来,这降书有什么问题,“侯爷,宗明愚钝,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何问题,还请侯爷指教。” 陈启当然知道谭宗明的脸色,这么的不好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只是,他反而笑了,笑得谭宗明更是莫名其妙,心里一股火瞬间升起,“侯爷若是不想受降,那谭某回去就是。” “谭大人,先等等!本候只是觉得,这降书对谭大人来说,太亏了。” “太亏了?”很显然谭宗明很是意外,“侯爷?” “你这降书中,只提到了要保令兄一条性命,那可不行。也不怕告诉谭大人,令兄要是送到了龙城,以他这个脾气,少不得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本候可不敢保证他的安全。” “这······” “有些话,说得太透了,就不好了。所以,谭大人最好加上一条,让令兄就在河阳府城呆着,也好就近照顾,毕竟人在谭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心里踏实些。” “多谢侯爷!”谭宗明在冒冷汗,“宗明真的想简单了!” “谭大人不必客气!另外,这七万大军的去处,谭大人不应该如此草草写了了事,什么任凭朝廷做主?你知道皇帝会把河阳的这些子弟兵,送到哪里去吗?” 谭宗明真的不知道。 “本候只是善意的提醒,有这些河阳的子弟兵在河阳,最少,他们会真心的对河阳百姓好,不会再出现什么抢夺百姓口粮的事情。眼下,正是缺粮的时候,驻守河阳的将士们,免不得也要节衣缩食,若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将士,本候可不敢担保他们会甘心如此。” “谁不想要吃饱饭呢?可是,谭大人又必须让皇上放心,大可以以这个原因作为理由,毕竟,谭大人也是为了河阳百姓,才前来请降的,不是吗?当然了,作为交换的条件,镐城和紫阳关,谭大人可以直接献给皇上,由皇上派兵驻守。” 谭宗明已经目瞪口呆了,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些问题,如今陈启一说,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河阳本就无险可守,大清河算是一处,如今的紫阳关,也可以算是一处。紫阳关外,便是一片平坦,易守难攻,谭大人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皇上,也算是在自己的头上,悬着一把利剑,足以让皇上放心了。” “当然了,这降书,还有一处不妥的地方。” 谭宗明只能看着陈启,他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好不容易写下的降书,真的是一无是处了。 “谭大人写的不是向大晋请降,而是向本候请降,这不是要把本候给架在火上烤吗?” “侯爷的意思,宗明明白了,确实是宗明想得简单了。不过,说句实话,宗明会带着河阳的子弟兵前来请降,就是因为侯爷。侯爷既然是晋国在河阳的军事主官,自然也是代表着晋国了,向侯爷请降,也无不可。当然了,侯爷不想落人口实,宗明会改的。” “那就多谢谭大人理解了。对了,谭大人怎么没给自己争取一点利益啊?” “宗明只想为河阳做些事情,那些虚的东西,就不必了吧!” 陈启摇头,“谭大人要真这么想,那可错了。” “哦?”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让一个什么都不懂,也不爱惜百姓的上官到了这河阳府,谭大人认为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谭宗明已经是张口结舌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些,一个晚上,尽想着该怎么写好这降书了。 “谭大人不必担心,这河阳知府的位子,就由本候来举荐吧!毕竟,这河阳,真的需要谭大人,也没有谁比谭大人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了。这样,谭大人不妨回去想想,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侯爷,宗明还真有个请求。” “谭大人请说。” “城下这两万将士,宗明想先交给侯爷,毕竟还要防着张常山。” “谭大人是说大清河东线的防御?” “对!张常山这个人,疯起来,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得不防。” “行!那本候就不客气了,这大清河的防线,就交给本候了。” “多谢侯爷!宗明能再多提一个请求吗?” “当然!” 陈启不禁笑了,这谭宗明,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这降书,宗明想先晚几日送来。” “哦?” “眼下,除了河阳的事情,宗明还想,先把囤在镐城的粮食运出来。” 陈启一下子就明白了,谭宗明这是在担心一旦镐城被接手了,他就没有任何权力去动这些粮食了。归根结底,他还是为了这河阳的百姓。 “谭大人,那就这样定了。不过,如此一来,这城下的两万将士,就只能先请谭大人带回去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等谭大人把粮草都运到紫阳关了,再说不迟。” “那这张常山怎么办?” “谭大人放心,这河阳没有粮食,张常山是不会回来自找苦吃的,他还没那么傻。这也是本候为何建议你将粮食都放在紫阳关的原因。” “宗明明白了!” “那令兄,就请谭大人也先带回去吧!” “侯爷真是大度,就不怕宗明反悔?” “留人不能留心,又何必强留呢!” 留人不留心,又何必强留呢?谭宗明在陈启的脸上,看到了自信,也看到了真诚。 “侯爷真是让人不得不敬佩啊!”谭宗明叹息了一声,“宗明好像有些事想错了。” “想错了?” “是!宗明只顾着想着镐城的粮食,忘了有件事会对侯爷您不利了。” “哦?” “宗明带着这么多人,又将家兄送了过来,这是无数人都亲眼目睹的。要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侯爷您可想过,这消息一旦传回李颌的耳中去了,他会怎么想呢?” 陈启皱眉,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还真忽略了这个可能了。这降书一旦晚了几天,谭宗道又被谭宗英给带走了,就算是不再出别的岔子了,也足够让有心人拿这个事情来作妖了。这可真的多亏了谭宗明想起,提醒自己了。 “谭大人,不如这样,令兄就先留下,这河阳的子弟兵,你带回去。” “这······” “降书你一会马上改好了给本候,本候这算是受了你的降书了,也就有资格给你下命令,让你带人去镐城运粮。另外,再给你一万匹战马,相信用不了三四天,你就能把镐城的粮食都运到紫阳关吧?” “有侯爷的战马相助,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这也定了。反正本候是今日才收到谭大人的降书,大可以等到明日一早再让人送回龙城,这一来一去,即使是圣旨到了,最少也能多拖三天的时间了。话不多说,谭大人,请吧!” 第二八七章 不饿死人就行 收好了降书,看着谭宗明带着两万河阳子弟兵,向着紫阳关而去。陈启却并没有去见谭宗道,这家伙,在牢里大喊大叫的,就差把牢房给拆了,还是先让他冷静冷静的好。 他让人把泾县的县令给叫了过来,叮嘱了他一番,又留下了一千将士,带着人就准备回河阳府城了,谭宗道自然也是带上,少不得又是一路颠簸,多受些罪了。 等到了河阳府城,已经过午了,一堆人忙着做饭去了,他干脆就先去见一见谭宗道了。还没到大牢,远远的就听到谭宗道正在开骂,从李颌骂到陈启,从张常山,骂到自己的二弟谭宗明,反正想到谁就骂谁。 陈启倒是理解他的愤怒,毕竟以他的身份,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还是被自己的亲兄弟给出卖的,不愤怒,那就奇怪了。 等看到陈启进来了,谭宗道就不骂别人了,对着陈启,一通臭骂。陈启干脆让人找来些茶叶,泡好了就让人都出去了,自己就坐在牢房的对面,慢慢的喝着茶。这个地方倒是正好,任谭宗道怎么向他吐唾沫,都沾不到他的身上来。 谭宗道总算是骂累了,手扶着牢房的木栏,喘着粗气,坐在那里,看着陈启悠闲的喝着茶,不由得更是口干舌燥。 “想要喝茶吗?” “王八蛋!” “唉!”陈启叹着气,摇着头,但还是倒了一杯茶,送到了牢房的木栏外,“还是喝点吧!先润润喉咙,你才有力气来骂本候。” “滚!” 陈启摇摇头,不再理他,自顾自的走了回去,拿起自己的茶盏来,向着谭宗道虚碰了一下,自己喝了一口之后才放下。眼光落回去的时候,谭宗道的手,已经伸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把茶端了回去,一口喝干了。好在这茶,已经放了一会,有些凉了,却是正好可以入喉,不至于烫到了。 谭宗道喝完了茶,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了,顺手把茶盏放了回去,“再来!” 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知道好歹,那就好办多了。陈启又给他倒了一杯,静静的坐着,看着他喝完。 “姓陈的,你是来看老子笑话的吗?” 终于还是谭宗道自己忍不住,先开口了,陈启嘴角稍稍弯起,“本候要是想看谭将军的笑话,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是想劝劝谭将军的,你好歹也曾经是一方诸侯,要是把本候的牢房给拆了,传出去,那才是真的让人笑话了。” “真是笑话,老子不用你假惺惺的,有本事就杀了老子,少废话。” “杀不杀你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听说,谭将军也是河阳人?” “是又如何?” “那就奇怪了,既然谭将军也是河阳人,怎么会不顾河阳百姓的死活,挑起战事不说,被人打跑了,还抢河阳百姓的口粮,真是匪夷所思啊!” “放肆!” “放不放肆,谭将军此刻不也在牢里呆着吗?当然了,我还是有办法把谭将军给弄出去和家人团聚的。” “你······”谭宗道想要发火,但突然又觉得,陈启的话,确实有理,只要自己出去了,那就有机会可以重振大业了,“你就不怕李颌砍了你的脑袋。” “我当然怕了!不过,你要是写一份请降书,说不定你就能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请降书?你简直是在做梦!” “我这真的是为你好!不过,相信你也知道请降书一写,就意味着什么,皇帝一定不会放心把你留在河阳的,谭将军的余生,恐怕就只能在龙城度过了。” 谭宗道当然知道,所以他不会写。写了请降书,被李颌给弄到龙城去,无兵无权,那就是一辈子都被软禁的命了。 “这最少可以让你不用待在这昏暗的大牢里,你可以有一个可以走动的地方,平时晒晒太阳,赏赏花,过完这下半辈子的太平日子,又有何不可呢?” “下山猛虎笼中兽!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老子不会写的。” “可能你还在想着你一方诸侯的那一丝尊严,但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你可以再拥有的了。我也知道你不会写,这次来,最主要的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毕竟你还有家人,这大牢,也是允许探监的。” “听说你最小的孙子,才刚刚过了周岁,你不想见他吗?”陈启终于从谭宗道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温暖了,要不是因为谭宗明的缘故,陈启真的不想在这里多和谭宗道废话,“你什么时候想见他,和牢头说一声就行了。当然了,还要等些时日,等你的家人,从镐城回到这里才行。” “你不写降书也没关系,我会请皇上把你留在这里的,好歹还能留住一条性命。当然了,若是你哪天想通了,也可以让人找我来,我会乐意接受的。另外,别怪你的兄弟,他真的是为了河阳的百姓,比你可伟大得多了。” “啊···啊······” 陈启当然知道,只要提到谭宗明,谭宗道一定会发狂的。反正他也没想要多待,发狂就发狂,也吵不到自己。 “相比令弟,你真的不配做一个河阳人,更没脸见河阳的父老乡亲。还是省点力气,先好好的休息一下吧!一会等饭熟了,我会让人给你送来的,虽然可能不大好吃,你就先将就着吧!” 陈启不再去理会身后的咆哮,转身走出了牢房,从阴暗中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他才能感觉到,这午后的阳光,是多么的刺眼,这自由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 吃完饭后,陈启让人去找河阳府的官员,找来找去,才知道,这府衙里的大小官员,早在谭宗道撤退之时,张常山进城之前,趁乱都溜走了,不知去向。他也是无奈,一时又不知道该找谁来帮忙,却是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侯爷,谭大人求见!” “哦!快请!” 这可真的是雪中送炭啊,自己正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河阳的这个烂摊子,谭宗明就送上门来了。他慌忙站起,迎了出去,“谭大人,别多礼了,你怎么回来了?” “镐城的事情,下官已经让人去做了,担心侯爷这里缺人,就先赶回来了。” 他既然已经交了降书,自称下官也是没错。陈启拉着他,直接就往里走,“不是本候缺人,是河阳缺人,河阳的百姓缺人啊!本候也正头疼,有许多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谭大人能及时赶回来,那是最好了。” “如果只是恢复这河阳的正常秩序,那倒是费不了多大的力气。下官是想问一下侯爷,这往后,有何打算?” “往后的打算?” “正是!这河阳数百万人,吃饭的问题,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原来谭宗明回来,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这个问题的,“泾县的粮食,已经运到这里了,可以全由谭大人处置。不过,本候是在想,就算是解决了河阳百姓一时的温饱,那也不行。过了这个冬天,他们吃什么呢?” 谭宗明明显愣了一下。 “眼下播种,应该还来得及,如果可能,就请谭大人把播种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至于吃饭的问题,很可能就没办法让大家吃饱了,只要不饿死人就行了。” 第二八八章 装穷的河阳王 不饿死人就行了? 暂时看来,谭宗明知道自己还能顶一阵子,只是还要播种,那可是要遴选优质一点的种子的,他可不会。眼下,自然就是缺人了,做什么都要人,没人别说播种了,就是赈济这种事,他一个人也成不了事。 他只是开了口,陈启直接就把章楚给叫来了,一下子给了谭宗明两千人,一切听从谭宗明的吩咐。只是,这也不是两千个大头兵能解决的事,他们打打下手,跑跑腿还行,别的就不用说了。 这一场大战,造成的可不仅仅是土地的荒芜,还有人才的流失,光是这大大小小的官,就不知道跑了多少了。他也不客气,和陈启一说,陈启自然也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了,两人一商量,倒是真想到了办法,那就是借人。 谭宗明负责去查清楚各个州府县官员的缺口,而陈启让人去借人。要借人,当然是去辛州府借人了。陈启喊来黄真,吩咐他回清河县去,一下子就要辛州府一半的官员,反正按照编制人数,必须给出一半来。 黄真刚刚出门,没想到又返回来了,说是陆柄陪着宫里来的一个公公,已经到门外了。宫里的公公?来得还真快啊!陈启想了想,干脆让黄真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黄真脸上有些奇怪,但还是急匆匆的去了。 “侯爷,您这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呢?” “哭穷!” “哭穷?”韩虎真的是摸不着头脑,“咱不穷啊!” “咱是不穷,河阳穷啊!一会把你苦哈哈的脸露出来,越惨越好!” “啊······” “啊什么啊?走,接人去!” 陈启一点都不着急,韩虎也只好跟着慢慢走,但路总是会走完的,阴影里,能看见陆柄扶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好像还是认识的。 “邢公公?” 陈启真的是有些意外,来的竟然是邢家昌,他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已经是李颌身边的大太监,皇宫里的总管了,李颌怎么会让他来呢? “侯爷,不,是王爷,奴婢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马,可累惨了。” 陈启倒是听到什么王爷的,却也没去注意,他看得出小邢子真的是累坏了,双腿都成圆圈了,要不是陆柄扶着他,估计路都走不了了。谁第一次从龙城马不停蹄的到这里,都是会难受的。 “呀!”陈启直接也上手了,“来,来,赶紧到里面休息一下。” 他和陆柄一起用力,直接就把小邢子抬得双脚离地,呀呀惊叫两声之后,总算是适应了。这一路直接把小邢子抬到了厅里,就在最宽大的主位上坐下了,身后跟着的几个禁军,也跟着进来了。 “虎子,上茶!陆将军,怎么没给邢公公弄顶轿子?” “王爷,您这可真的冤枉末将了,我这可是把邢公公从清河县抬过来的。” “哦!”陈启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陆柄这该不是叫错了吧?不对,好像刚才邢公公也是这么叫来着,“陆柄,你刚才叫我什么?” “王爷,还是奴婢来说吧!” “邢公公?” 陆柄一脸的喜色,陈启却一脸的问号。 “来,请圣旨!” 小邢子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从禁军的手中,接过了圣旨,“陈若初接旨!” 陈启只好退后一步,跪下接旨,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圣旨里的第一件事,是表彰自己的功绩,加封自己为河阳王。他当然知道,异姓王意味着什么了,即使是陈唐,也只是在立国初时,有几位异姓王,数百年来,自己算是第一个了。只是,他也知道,什么叫做招人嫉妒,李颌这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吗? 第二件事当然是好事了,朝廷接受了他的建议,已经开始从各地运粮运银,往清河县送了,陆柄会陆续把钱粮给送过来的。 而第三件事,说不上是好是坏,只说兵力不足,让陈启自己想办法在河阳招募,初期的饷银,还要他从河阳征税补缺。这都什么事啊?河阳这个情况,他可不相信李颌不清楚,让自己去征税,找谁征啊? 他也想到了,一来,李颌还不知道谭宗明请降的事情;二来,恐怕李颌是对河阳之地,还没有太大的想法,只是又要给自己几分薄面,才勉为其难的拿出一些钱粮来,应付应付自己,也给他自己,在河阳百姓的面前,先留个好印象,毕竟他这个时候没本事拿河阳,并不代表他不想要河阳。 看来,只能趁着谭宗明的请降,用那七万将士去找李颌要银子了,有这七万的子弟兵,再招募一些,超过十万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守住大清河南岸,也就更有把握了。他可不相信这么好的机会,还有这七万精兵,河阳、紫阳关、镐城,李颌会不动心? 要是这都不动心,那他李颌就不是李颌了,干脆把大晋给解散了,回家种种菜,颐养天年得了。 “侯爷,您这······” 陈启当然知道陆柄是在问什么了,就连小邢子也在皱眉,水都快凉了,茶叶三两片,不诧异那才奇怪。他真的想骂一骂韩虎和黄真,装穷好歹也要有个度吧?最少,这水,你总得烧开了吧? “虎子,再穷你也不能这样啊?去,都拿去把凉水倒掉,换热水。记住了,茶叶留着。” “诶!” 韩虎苦着脸,上前把茶盏赶紧收了往外走,倒是把小邢子和陆柄,都给弄得有些发愣,不就是一盏茶吗?只有两三片茶叶不说,换茶还只能换水,茶叶必须留着。这···这至于吗? “邢公公,陆将军,抱歉了啊!这兵荒马乱的,我这也是午后才到的,这都还乱糟糟的,找来找去,也就这点茶叶沫了。二位可别介意,战时不同往日,河阳不是龙城,能有口水喝,那就不错了。” “不敢!不敢!” 小邢子平时也是如此,一向是不大喜欢说话的,对河阳的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陆柄却不一样,他还真知道河阳确实很难,缺粮肯定是缺的,但要真说他河阳王连半两茶叶,一壶热水都找不到,那他也不相信。 抬头看看陈启那一脸掐媚的笑,陆柄怎么都感觉那是虚假的笑。他很快就明白了,皇帝让河阳王自己筹措军饷,他这是在装穷,向皇上讨银子呢! 第二八九章 王爷放心 你一个堂堂的大晋王爷,竟然装穷都装成这个样子了,也太不像话了。陆柄向着陈启眨了眨眼睛,给了他一个你懂的微笑,“王爷说哪里话,末将就在清河县,对这河阳还是了解的,老百姓连饭都没得吃,更不用说茶了。” 陈启也知道陆柄的意思,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眼神。 “等末将回到清河县,明日一早,就先给王爷送些吃的用的过来。让堂堂的河阳王过这样的日子,末将可真是不落忍啊!” 这还真是一个演员,不断的摇头叹息,一脸的愁苦,让陈启也是叹为观止,“邢公公赶了一路,应该还没吃吧?天也快晚了,这茶咱就不喝了,先吃饭。黄真,黄真,上菜上饭!” “诶!” 门外传来黄真答应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去了,陆柄苦笑,他估计河阳王这又是要装穷了,也不知道是要搞什么幺蛾子了。算了,又不能说破,且先看着吧! 两人不由分说的,又把小邢子给扛到饭桌上去了,只是这饭菜一上,都是傻眼了。这饭菜唯一还能看得过去的,就是热腾腾的了,一盆黄澄澄的汤,一点油星都没有,陆柄估计也捞不出什么东西来。再有就是一个咸菜了,倒是满满的一大盘,都足够十个人吃的了。 “来来来,邢公公,我帮你盛饭。” “奴婢怎么敢劳动王爷呢!” “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己兄弟,你看你都站不稳了,先好好坐着。” 陈启一手将小邢子压着,不让他站起来,一手抢过了小邢子手上的碗,拿起勺子,就往盆里面捞。小邢子目瞪口呆,因为陈启捞了半天,总算是从盆里捞出一点点东西来了,连碗底都盖不满。 陆柄也是目瞪口呆,王爷您就是装,也不能装得这么过分吧?这一大盘,足够让十个人吃的了吧?只是,王爷您捞了半天,就捞出来这么一点干的,还有末将的份吗?还真让末将喝汤啊! “邢公公,真是不好意思啊!”陈启也暗自责怪黄真有些过分了,他只能往碗里加汤,加得满满的,送到小邢子的面前,“河阳实在是没什么吃的了,您见谅。” “没事,没事!王爷言重了!” “等等,等等!”小邢子正要举筷,陈启把他给拦住了,自己伸手入怀,摸了半天,总算是摸出了半块面饼来,“邢公公,这是我早上没吃完的干粮,您要是不嫌弃,就将就着填填肚子吧!” “好好!” 小邢子也不是出身在富贵人家,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虽然入宫后,算得上是锦衣玉食,但还没真正忘了那些苦日子。他接过面饼,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就咬了一口,有些咸,有些硬,只是配着那碗里的汤,竟然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他自顾自的吃着,陈启又要去拿陆柄的碗,却看见陆柄正一脸诡异的看着自己。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被陆柄看透了,显然他以为自己身上的面饼,也是故意放着的了。他瞪了陆柄一眼,这面饼,还真是一大早吃剩下,他随手就放在怀里了,不是临时为了装穷才找的。 陆柄尴尬的笑笑,哪里敢让王爷给自己盛饭,自己赶紧站了起来,拿着勺子,开始往碗里舀汤,王爷的东西,不想吃,也得吃啊! “王爷,您别客气,末将自己来,自己来!” 这一餐,总算是在一边不断咽口水的韩虎虎视眈眈下吃完了,陈启和陆柄,将小邢子扶了出去,身后竟然传来韩虎滋溜溜喝汤的声音。转头看去,韩虎正抱着那大盆喝着,整个脑袋,几乎都探进去了。 陈启这次真的觉得有些尴尬了,自己的手下,竟然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是太过了,“邢公公,您来的路上,有见到那些饥饿的百姓吧?” “奴婢还真见到一些,扶老携幼的进城,看着太惨了。” “您是皇差,等回了龙城,可要多在皇上面前,帮小王说说话。这河阳的百姓,实在是太苦了。” 他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子,眼睛竟然还真的有些红的,委屈得泫然欲泣,让小邢子也跟着眼红了,“王爷放心,奴婢一定把来河阳的所见所闻,禀告皇上。皇上是不会看着王爷和河阳百姓受苦的。” “那就多谢邢公公了!公公您奔波劳累,腿上又有伤,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先在河阳养两天再回京吧!” “那可不行!王爷也知道奴婢出的是皇差,皇上正等着奴婢早日回去呢!再说了,奴婢实在是不忍心再在王爷这待下去了,这么多人,白白的多耗了王爷的口粮,于心何安啊!” “啊!公公您······” “王爷不要再说了,趁着天还没黑,奴婢就先会清河县去了。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就该启程回京了。” “邢公公难得来一趟,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再多留两日,等陆将军从清河县把东西送来了,小王好好的招待下您。” “真的不用了!王爷说过,都是兄弟,就不要这么客气了。王爷心里的苦,奴婢会带给皇上的。” “好吧!”陈启一脸的不舍,“那小王就不留公公了。陆将军,我这里事多,就麻烦你护送邢公公回清河县了。” “王爷放心,末将省得!” “那早些回去吧,免得天黑了,路上不好走。邢公公,小王送您出去。” “诶!劳烦王爷了!” 陈启一路将小邢子和陆柄,送到了门外,看着小邢子上了轿子,缓缓而去。陆柄却是故意落后了一步,并未上马,反而凑到了陈启的身边,压低着声音说道:“王爷,您装穷,也没必要装成这个样子吧!” “本王虽然有意装穷,但这确实是手下人的主意,你派过来的黄真,没少出力!”他看着陆柄一脸的尴尬,哈哈笑了两声,“其实,河阳虽然没有这么惨,但也差不了多少了。这街上的百姓,你也看见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步履蹒跚,不是本王让人装的吧?” “这是当然!末将一回去,就让人先准备些吃的用的,让人连夜送过来。” “那就多谢了!有保暖的衣物,也多准备一些,天冷了,也不知道这些百姓要怎么过。” “末将省得!”陆柄还是有些神神秘秘的,靠得更近了,“侯爷,听说谭宗明在河阳?” “是啊!”这个时候,也没必要隐瞒了,“他是来请降的,本王正在和他商议,明日一早,便会将降书送到清河县给邢公公,让他带回去给皇上。” “那就好!那就好!”陆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他真的是好心提醒陈启,这种事不赶紧上报,那是要出事的,“那末将就先告辞了!” “嗯!这事情,暂时先别告诉邢公公。” “末将知道了!王爷放心!” “黄真!” “属下在!” “你跟着陆将军先回去。交代你的事,都还记得吗?” “王爷放心!属下都记着呢!” “去吧!” 第二九零章 回燕城 清河县的码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的热闹了,运送各种物资的船只,从昨夜开始,就一直都没有停过。天亮后不久,运送物资暂停,改为运送晋兵过河了,陈启担心邢州的战事,也担心张常山会吃饱了撑的,又返回河阳来搞破坏。 在午后凑齐了两万人之后,他就出发了,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大清河下游而去,带着干粮,一路不停歇的话,估计明日一早,才能到达封县。封县的对面,就是燕南了,也是河阳离邢州城最近的地方了。 临时征集的各种船只,顺流而下,在临近中午时,到达了封县的渡口,停满了大清河的南岸,李肃也收到了陈启送过去的信。连场的攻防战,已经让他有些疲惫了,连续三日三夜,几乎不间断的进攻,也让双方都损失惨重。 燕兵的伤亡,当然更重了,攻城战几乎都是如此。更何况,隐忍了几天的李肃,已经开始用出了火药包了,给燕军造成的伤亡,更大了。这些经过胡俊清改良之后的火药包,用药更少,所造成的伤亡,却是更大。 尖锐的铁片,在爆炸时,向着四面八方散射而出,能当场炸死的并不多,只是被铁片射伤的数量,却大大的增加了。这种大量的伤亡,也让围着邢州城的燕军,第一次退去了。 看完了陈启的信,李颌哈哈大笑,这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好消息,也许这邢州城之围,很快就要解了。他喊来了几个人,按照陈启的意思,自己再稍稍的改良,让他们在白纸上抄写了起来。 面对一箭之地外的燕军,一张张写好的纸,被塞入信封中,绑在箭上,射了出去。有燕兵捡起,急匆匆的就往中军帐送去,张常山展开看了之后,脸色煞白,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去,重重的落在虎皮宝座上,一言不发。 “元帅,怎么了?” 张常山也不说话,只是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张林生,张林生接过,却也是越看越是脸色不好。 “我大晋皇帝,近日为彰显清河候陈若初功绩,下旨加封陈若初为河阳王。前日晚,原河阳知府谭宗明,捆敌将谭宗道,前来请降。河阳王率大军三万,今日一早,已至封县,另有三万大军,正星夜赶来,即日北渡,绞杀贼子张常山。” 简单的三句话,说了三件事情,却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的击中了张常山焦急而又脆弱的心理。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叹了口气之后,尽量的让自己坐得端正了一些,“林生,封县方向,还没有消息送来吗?” “元帅,还未收到消息。末将去问问?” “先不用!算算时间,应该消息也快到了。” “这会不会是李肃的疑兵之计?” “他没必要说谎,陈若初是不是到了封县,一看便知。” “元帅,这陈若初不过区区三万兵,不如趁他立足未稳,给他一个教训!末将愿请命前往!” “不用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元帅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这是事实,本帅就是想要不承认也不行。你知道他夜袭紫阳关下军营,用了多少人吗?” “末将不知!” “一万!” “一万?” 以一万人去夜袭超过二十万的军营,张林生想要不惊讶也是不行了。他开始有些佩服陈启的勇气了,要是自己,绝对不会做这种几乎是有去无回的事情的。 “你或许还不知道,他遁走之后,只留下了几百具晋兵的尸体,你认为是为什么?” “末将不解。” “因为他在夜袭时喊了一句话:‘笑面人屠’来啦!” “‘笑面人屠’来啦?”张林生错愕,“末将明白了,他这是攻心之计,用‘笑面人屠’的名头,来扰乱我燕军将士的军心。” “你倒是想得明白了。” 张林生苦笑不已,“一战灭了谭宗道十几万大军,末将想要不知道也不行啊!” “是啊!军心动荡,纵使是人数占优,又有何用啊?你可知道,本帅为何要退走?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军粮短缺,本帅耗不起。第二个,就是因为他。那次夜袭,他一下子伤了我数万将士,那数百死在军营中的晋兵,九成以上,都是不慎落马而死的,而不是被我燕兵所杀。” 从张常山回到燕南,已经一日有余了,他从未说过这些。张林生自己也是领兵的大将,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二十几万的大军,几乎就没有生成有效的抵抗,而是像鹌鹑一样,任人屠杀。 “你认为你需要带多少将士过河,才足以灭了陈若初呢?” “末将莽撞了!” “报······” 大帐外,传来的声音,让张常山和张林生都知道,很可能是封县的消息,终于到了。 那燕兵直接冲入跪下,“报!元帅,大清河有军情送来。” “什么军情?” “南岸封县方向,有大量敌军出现,数量不明,敌将不明。另南岸有大量船只,正在聚集。” “知道了!”张常山连眼睛都闭上了,“出去吧!” “是!” 人急匆匆的退了出去,但他带来的消息,只是更加证实了李肃信中所言而已。 “看来,谭宗明请降一事,也是真的了。本帅退走时,差点折在晋兵的手里,那个时候,谭宗明应该已经和陈若初狼狈为奸了。只是可惜了那些粮食了!” “元帅,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他过河吧?” “不,他不会过河的。” “元帅?” “他既然让李肃先知会我们了,目的就只是想让我们退回燕城罢了。否则的话,他没必要提前告诉我们。告诉我们,就是说他不想打仗了,让我们知趣点,赶紧滚!” “元帅!” “你以为本帅愿意这么想吗?眼下他有他头疼的事情,我们也有我们头疼的事情。他应该头疼的是,河阳没有粮食,这几百万的百姓,应该如何过冬。而我们头疼的是,燕南不缺兵,缺的是粮食,这个冬天,我们又要怎么过?” “也许不打邢州城才是对的。打下了邢州城,我们能得到什么呢?李肃的粮草?他一粒米也不会留给我们的,留下的,也许是那近十万的流民。林生,去吧!下令全军,回燕城!” 第二九一章 黑夜和黎明 黄昏前的夕阳,将还有一丝余温的阳光,落在大清河边,将士们正在从船上往下卸粮食。陈启就站在码头边上,看着对岸,也看着忙碌的将士们。 河边的风,比起城里,自然是大得多了,陈启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上游的方向,一艘船快速而来,他知道,也许是自己等的消息送来了。所有的船只都被征集了,这个时候能出现的船只,自然不会是普通百姓的了。 送来的是李肃的一封信,陈启看完,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微笑了。 “王爷,您笑什么呢?太尉大人信里写了什么?” 他的身后,站着韩虎和章楚,韩虎倒是率先忍不住了。 “韩将军,肯定是王爷的神机妙算成了!” “你怎么知道?” “你看王爷脸上充满自信的笑容,不用猜也知道了。” 陈启笑笑,连这家伙也学会拍马屁了,这样不好! “太尉大人的信里说,张常山已经撤退了。不过,他也给你提了个醒。” “哦!是什么?” “等我回河阳了,这里就只有你在了。注意一点,运来的这些粮食,省着点用,很可能会有大量燕南的流民偷偷的过河,你要早做好准备。” “过河?他们不在燕南,跑过来干嘛?” “燕南本来就没多少粮食了,张常山这番又带回去二十几万人,肯定会大肆的搜刮百姓的口粮的。如此一来,想要过好这个冬天,对燕南百姓来说,就难了,流民也会越来越多的。有的流民会往八陉山去,但一时恐怕也帮不了那么多,他们又不敢出关去北胡,就只能往河阳来了。” “反正,你也看见了谭大人的做法了,只要不饿死人,能帮一帮这些百姓,那就帮。趁着还能有些时间,你自己先做好准备,选几个地方,好让这些百姓过冬。按照太尉大人在邢州的做法,就是让流民自己去建造他们过冬住的地方,你把人集中在几个地方,也好管理。” “等过几日,应该就会有官员过来帮忙了,到时候,该移交给他们,你就移交给他们。你重点要做的事情,就是防范出现什么意外,比如民乱民变。除了在外巡视的将士之外,你切记,先不要让这些流民进城。” “王爷,末将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我看未必。就你这个性子,也和虎子差不多,有时候太过急躁了。等过几日,我会和谭大人商议出一些临时管制的律法来的,到时候,你让将士们,按律办事,不可轻慢了。要是出了问题,本王可不是责罚你那么简单,要了你的脑袋,也有可能!” 他说得严厉,让章楚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倒是机灵,马上就开口说道:“王爷,末将知道了!不过,末将终究是武将,对于这些事情,可能处理得不大好,王爷您要是派了新县令来,末将一切听他的就是了。” “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所谓的集思广益,陈启就真的觉得,章楚的这个办法,算是不错的了,还真的可以把一些维持秩序的将士,交给新县令去管,“这样,你到时候给新来的县令三成的人手,由他来管理吧!” “是,王爷!” “还有,你的职责,除了守卫封县县城的安全之外,还要注意把探子放出去,有什么消息,你不能擅自的决定,就先送回河阳去、要是一些小事,能解决的就解决了。记住一点,千万收收脾气。” “知道了,王爷!”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卸完粮食的船家,让他们吃一顿饱饭,毕竟是我们麻烦了人家。他们要是有连夜想回清河县的,可以先放行。要是有想要留下过夜的,你好生招待着,别麻烦了人家,还怠慢了人家。” “是,王爷!” “虎子,走!回城!” 陈启真的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只要张常山退回燕城去,这战事,也算是结束了,他就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怎么解决河阳百姓温饱的问题上去了。这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头等大事。 除了吃饱穿暖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从口粮里省下种子,在短时间内,尽快的播种,因为只要过了中秋,这季节,也差不多等于过了。萧瑟的寒风,很快就会刮过这片沃土,在冰雪到来之前,一定要让种下的种子,抽出苗来。 要是这一切来不及做,冰雪渗入地下,刚刚发芽,甚至是刚刚播下的种子,很有可能就会被冻烂掉了。而这些,需要的就是人,还有及时送来的粮食。 两三天后,镐城的粮食,应该可以陆续的大量送到了,还有李颌从大晋各地拨送的粮食,也会陆续送到。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尽快的把百姓和流民组织起来,犁田松土,可别等种子到了,地还没弄好,那可是会白拖许多的时间的。 所以,他需要人,各种各样的人才,特别是能够治理一方的人才。他已经找清河县要了一半的大小官员了,这些人,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河阳城了,想必辛州府,在收到自己的消息后,应该也在开始准备了吧! 当然了,还有辛州府周围府县,也请他们多少先调配出来一些人手,再加上河阳那些没跑的大小官员,甚至是保长甲长们,全都发动起来,应该可以勉强够了。 看着眼前荒芜的大地,零星的百姓,陈启有些烦躁。战事一起,有钱有粮的人家,一部分跟着谭宗道跑了,但估计不多。大部分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往南撤了,这从他离开河阳城时,谭宗明给他报的一些数据里,就能够看出来了。 这些人,带走的,可不止是钱粮,还有一些百姓急需的生产用具,甚至是耕牛。这些东西的缺失,是可怕的,他只能从大晋先调集一些了,毕竟大晋的农作物,基本都已经种下去了,还是有这个能力帮上忙的。 只是,这也只能在临近的辛州府去找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特别是耕牛,慢吞吞的走,根本就来不及。说不得,耕牛只能用人力,或者是马力来代替了。好在,谭宗道能够带回来七万的河阳子弟兵,就只能把这些将士,全都用上了。 远处的夕阳,已经悄然的落下了,用不了一会,这黑夜就将袭来。只是陈启知道,黑夜的到来,意味着离黎明,越来越近了。 第二九二章 朕的江山 李颌兴奋得拍桌而起,站起来时,才隐约看见有人走了进来。抬头一看,却正是丁维,他让人去请,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丁维有些意外的看着这几日一直愁眉苦脸的李颌,李颌那脸色的喜色,可不会骗人,很久没看见他这个样子了。旁边的座位上,小邢子正坐在那里,看样子,是河阳有什么好消息了。 “丁相,别多礼,这边来!你们先退下去吧!把小邢子扶回去好好休息。小邢子,可辛苦你了!” “皇上,这是奴婢该做了,说不上辛苦!” “嗯!去吧!好好休息,让御医帮你看看伤势。这几天,你就不用来朕这里伺候了,有时间,也回家去看看,从宫里给家里带回一些过冬的东西,不要帮朕省那一点。” “谢皇上!” “去吧!” “奴婢告退!” 两个小太监,扶着小邢子向外而去,他一路颠簸的赶回来,这下真的连站都站不住了,只能吊在两个小太监的肩上。 “相爷!” “嗯!邢公公多保重身体!” “诶!谢相爷!” 小邢子被架着出去了,丁维也知道,小邢子从河阳带回来的消息,应该不止是好消息,而是天大的好消息了,看这个样子,都把皇帝给高兴坏了。 “丁相,来来来,过来喝茶!” 李颌竟然自己亲手泡上茶了,杯子里的茶叶,还放了不少。丁维倒是看到了,李颌手边的茶几上,放着的两个信封。 “想看就拿去!” 丁维笑着接过,上面一封,信封上写着请降书,落款是谭宗明。他倒是知道谭宗明的,还曾经在河阳见过他一次面。他大概猜到了什么,并没有着急打开信封,而是看了看下面的那封信,是给皇帝的,落款是河阳王陈若初。 这就难怪皇帝这么高兴了! “河阳王真是朕的福将啊!值!真的是太值了!”李颌啪的一声,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这个河阳王,给得值,简直是太值了!” 他还是在兴奋中,怎么都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脚,简直是无处安放,一口喝掉了杯中茶,站起身来,搓着手来回走动着,走到了窗后,直接就把窗户推开了。一阵凉风吹进,却扑不灭他心中的火热,“怎么样?怎么样?朕的江山,朕的江山啊!” 丁维倒是想要给李颌泼上一盆冷水的,只是这个时候,实在是太不合适了,只好任由他先发泄一些过剩的狂热。足足有半刻钟了,李颌总算是稍稍冷静下来了,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丁维,“丁相,朕是不是有些失态了?” 丁维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本来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朕怎么看你不是太高兴啊?” “臣一向比较内敛,不如皇上奔放,有魄力。”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个得道高僧,不食人间烟火,不是朕这等凡夫俗子比得上的。” “皇上!” 丁维汗都快下来了,一高兴起来,皇帝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什么话都敢说,自己还真没办法接,也不能反驳。 “行了,还是来说说,朕到底要让谁去接手镐城,又有哪位大将能镇守紫阳关?” 总算是说上正事了,说明皇帝也恢复正常了,知道正视狂喜之后的现实问题了。说实话,以大晋的兵力,突然多出来这么一大块的领土,还真是无法顾及,疆土越大,责任越大,也意味着兵力被摊薄了,想要防御起来,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的坚不可摧了。 要知道,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李颌还在为汲州的防线担忧着,甚至没有多余的兵力给陈启,要不是那一场出人意外的大胜,也许这大晋的半壁江山,早就没了。要不是谭张的内讧,此刻别说什么河阳,镐城了,就是大清河,他李颌也不敢踏出去一步。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这个道理,李颌还是懂的。他从来没有自大到认为大晋可以轻易的一统天下,甚至没有做过会突然跨出这么一大步的心理准备。意外,这纯属是一个让人又惊又喜的意外。 而意外之后,他就不得不去面对接踵而来的现实了,他需要自己最为亲密的伙伴,给自己好的建议。 “皇上您是怎么想的呢?” “镐城重要,紫阳关更是重中之重。你认为,让陆柄去如何?” “皇上,您有没有想过,陆柄一走,这清河县谁来守啊?总不能让太尉大人从邢州回来吧!” “清河县,可以让定邦这孩子去,反正汲州防线,可以暂时先撤了。实在不行,就从祁山找人。对了,韩琦,韩琦不是在曲关吗?让他来最合适!还有河阳王,朕是不是应该褒奖他一番,让他回京和妻儿团聚呢?” 丁维真的是在发愣。 “他回来了,河阳又该怎么办呢?那可是七万河阳子弟兵啊!你帮朕想想,想想看谁合适。你说这样好不好,让韩琦去紫阳关,定邦守清河县,陆柄去河阳,就这么定了。丁相,你让人走一趟,迎河阳王回京,朕要大肆的褒奖他一番。” “皇上,清河候信中提到的事情,怎么办?” “什么事情?” “钱粮、河阳人治河阳。” “钱粮可以给。至于河阳人治河阳,那还是算了吧!” “谭家兄弟呢?” “谭宗明投诚有功,就让他当了这个河阳知府吧!至于谭宗道,必须押送进京,严加看管。河阳没了谭宗道,量他谭宗明一个文官,那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丁维的脸色很黑,“河阳兵怎么办?” “等先接手了镐城和紫阳关,从祁山置换三万边军,邢州置换两万,余下的人,散入河阳诸地。不,这一切要在入冬前解决,你让范老将军,即刻派兵南下,曲关和邢州,各取一万,先到清河县等着。” “皇上是在担心河阳会反吗?还是在担心河阳王会坐大?” 李颌一愣,他是实在没想过丁维会这样问,“丁相,这可是七万河阳子弟兵,朕怎么能放心呢!至于河阳王,朕让他回来和妻儿团聚,他应该感谢朕才对。他是朕的臣子,莫非还敢抗旨?” “皇上可有想过,这些是河阳王与谭宗明谈妥的,这不是置河阳王于不义吗?再说了,若是谭宗明不答应,皇上认为又该如何处置?” 第二九三章 猜忌 “丁相,你不觉得河阳王最近,走得有点太急太快了吗?小小年纪就已经封王了,是不是过几年,朕就应该把这皇位也让给他了。他毕竟年轻,再不打压雕琢一下,他岂不是要上天了?” 李颌看到了丁维眼中的惊讶,却也不以为意,“至于谭宗明,他不想答应也不行。韩琦以接手紫阳关为名,大可将三万边军,绕路从秦河至紫阳关,汲州守军,全由韩琦统帅。至于邢州守军,本就驻守清河县,不过是回驻地罢了,谭宗明一介文人,根本就看不出其中蹊跷。” “到时候,也就不怕他不答应了。他要是不答应,朕就断了他的钱粮,河阳数百万人,朕看他如何安抚得了。纵使他想要反复,我大晋有紫阳关在手,大可退入紫阳关,并无大碍。那个时候,恐怕也不用朕派兵打他,光是缺粮,就足以让河阳自顾不暇了。” “皇上三思!” “三思?”李颌看着丁维,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来,“丁相,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怎么说,让这么多的河阳兵待在他们熟悉的地方,总是不让人放心的。朕之前还以为,就让河阳王从河阳流民中招募一些人,这些人,多少总是会感恩我大晋的。” “若只是一两万,那也就罢了,一下子来七万河阳的子弟兵,让人不得不防啊!你可想过,等河阳恢复过来时,这些人要是有了异心,从牢里把谭宗道给接出来,那终究会是一个极大的后患的。朕可不想到时候让我大晋的子弟兵,无谓的再多流血。你明白吗?” 丁维知道,皇帝这是已经铁了心要这么做了,人一旦对某个人有了猜忌,就很难再消除了。其实,他更知道,皇帝对河阳的防备,更多的就是对河阳王一个人的猜忌。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建议皇帝给陈启这个什么狗屁的河阳王。 他的初衷,其实就是想让陈启可以在河阳先站住脚跟,为大晋将来夺取河阳,打下坚实的基础。如果一切按照自己的推算,一步步的发展下去,那么,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他完全相信陈启能够帮大晋打下一片江山来。 只是,当一切都来得太快,让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事情就出问题了。镐城、紫阳关,甚至是整个河阳,这些都是大晋想要得到的,但哪怕只是一处,大晋都要费上无数的力气,才有希望得到。 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就这样从天上砸下来了,就砸在他李颌的面前,将他吓了一跳,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了。当他确认这是真的的时候,想到的,也必然是将这块肥肉放到自己面前的人,那就是河阳王了。 年纪轻轻,初出茅庐,从一个没人知道的穷苦少年,一个女山贼头子的小相公,到闲散的清河候,再到一朝封王。祁山火药包,一战成名,几十万北胡大军,仓皇而逃;汲州一战,几乎不费一兵一卒,杀敌十数万。 再到燕南抢马,搞得已经拿下了紫阳关,就要灭掉谭宗道的张常山,不得不回师解救,马没抢回去,还把手里的紫阳关还给了谭宗道。接下来,一万精骑,夜袭张常山的军营,烧掉张常山本就不多的军粮,不仅解了紫阳关之围,还让张常山不得不退回燕南去。 这都算不得什么,因为他竟然让谭宗明心甘情愿的绑了谭宗道来请降,不管是镐城,还是紫阳关,甚或是河阳,都唾手而得。这一切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快到丁维都觉得,要是自己坐在皇帝的位置上,也肯定会有所忌惮的。 所以,皇帝宁肯做最坏的打算,宁肯承受再失去河阳的可能,也不想让河阳王从此坐大。一个有一万兵就能叱咤风云,建功立业的人,如果他手上有了七万兵,谁都不敢想象,他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你下去吧!让河阳王,尽快回来,就说朕要在中秋举行庆典,为他道贺,也为河阳王府揭牌!他家里不是拥挤得很吗?夏家的宅子还空着,就给了他吧!你让人稍事修葺一下,中秋之前,必须入住。” “知道了,皇上!” 有些事情是不能挽回的,皇帝毕竟是皇帝,金口已开,自己又能反驳些什么呢? ······ 陈启回到河阳府城时,流民明显多了许多,城门边,也搭起了临时的粥棚了。他从粥棚外牵马而过,隐约见粥棚里一人,青色长衫,在无数人中,是那么的显眼,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人似乎有些脸熟,只是粥棚的阴影,让他无法完全看清那人是谁,他能够肯定的是,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没见过,却又觉得脸熟,这难免就有些奇怪了。 “王爷!” “谭大人!” 他听到声音转头时,是谭宗明来接他了。把马交给了身后的韩虎,他站在了街边,挥手让身后的人先过,韩虎倒是留下来了。 “王爷,怎么样?” “张常山已经退回燕城了,等过些日子,稳固一下封县的防御,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那就好!” “不大好!我担心,会有大量的燕南百姓过河,不管是对封县,还是整个閭州,都是个麻烦事。谭大人,你手上可有适合的人选?” “适合的人选?”谭宗明略一思索,终于开口了,“倒是有一个,刚刚运送了第一批粮食回来,宗明原想留他在身边帮忙的,他去閭州,倒是合适。” “哦!是哪位先生?快请来一见。” “王爷稍等!” 陈启的脚步停下,谭宗明却已经转身向着城门口而去了,从城门洞看出去,可以见到他是进了粥棚了。不一会,他转身出来,身边跟着一人,陈启能看得出来,正是自己方才见过的那个身穿长衫的人。 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人越走越近,陈启可以看清楚一些了,这是一个比起谭宗明年纪还要大些的中年人。陈启可以确定,自己对这张脸有印象,但却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第二九四章 节日 “王爷,人来了!” 陈启微笑着,那中年人已经抱拳行礼了,“草民霍非,见过王爷!” “霍先生不用多礼!”陈启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因为就连这个名字,也有些熟悉,那自己究竟是在哪,见过的这个霍非呢?对了,是他,“霍先生,如果小王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您霍大人才对吧?” 霍非显得有些惊讶,“王爷何出此言?” “小王方才经过粥棚的时候,就觉得霍大人眼熟,霍大人莫非忘了,你我曾经交过手?” “王爷说的,可是在汲州?”霍非一脸的苦笑,“要不是草民见机得快,早就成了王爷您的阶下囚了。” “小王手上曾经有霍大人的画像,难怪会觉得霍大人眼熟了。不过,小王倒是要请教一下,当初霍大人是如何逃脱的?” “草民那个相好的,当年草民曾救过她的命,只是没有人知道。临走之前,草民也担心会出事,终归还是觉得小心谨慎些的好,就和他有了约定,若是安全,就将烛火从烛台上取下,放到窗户后。草民当时到的时候,烛火从窗户透出来,形成的影子,草民曾见过无数次,自然是不安全了。” 看来,这个霍非也不是个等闲之辈啊,竟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简直是防不胜防,“原来如此!霍大人倒是机敏得很。对了,你那个相好的,好像还在汲州的大牢里。虎子,你让人去一趟汲州,把人给霍大人接回来。” “诶!” “王爷且慢!” 陈启有些不解的看向霍非,却见霍非一脸的苦涩,一边的谭宗明,脸上竟是露出了有些难以言表的笑容来。 “霍大人?” “王爷有所不知,您要是真的把她给接回来了,恐怕草民就会后院起火了。” “哦!”陈启当然明白后院起火的意思了,“那霍大人认为该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一直待在大牢里吧!” “如果可以,就请王爷开恩,放她一条生路,顺便带句话给她,出来后,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明白了!虎子,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一会就去办!” “多谢王爷了!” “霍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陈启转向谭宗明问道:“谭大人可有和霍大人说过小王请他来的用意啊?” “没有!”谭宗明笑笑,“还是王爷您亲口和霍兄说吧!” “好吧!”陈启转头,眼前是霍非满是疑问的脸,“霍大人曾经是汲州的知府,有一段日子是无官一身轻了吧?” “正是!草民虽然是无官,却也过得不轻松。” “那霍大人有没有兴趣挑个重一点的担子?” “有多重?” “閭州!” “閭州?”霍非显得有些惊讶,“閭州人口在河阳算是不多的,王爷怎么认为是重担呢?” 陈启摇头而笑,“莫非霍大人还认为这担子太轻了?” “草民不敢!” “閭州虽然人少,但有两个问题,一是封县对面就是燕南,终究是前线,必须时刻防着张常山这条野狗窜回来。二呢,燕南流民众多,很可能会从閭州进入河阳,那里是他们的第一站,霍大人应该知道责任有多重大了吧?” “王爷是想要收留燕南的流民吗?”霍非惊奇中又有一丝理解,“依王爷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放弃这些百姓的,倒是草民浅薄了。不过,大晋一地养三地,王爷您认为养得起吗?” “如果是霍大人,会因为养不起家人就不养了吗?一人少吃一口,不至于会被饿死,却可能会让许多就要饿死的人活下来。马上就要冬天了,如果再没人帮帮他们,他们挨不过这个冬天的,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 谭宗明和霍非,也都一脸的凝重,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得不像话的河阳王,真的只有十几岁吗? “閭州的担子,只会比河阳更重,若是霍大人觉得这个担子太重了,直说无妨。” 霍非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抬眼时,双目却在放光,“承蒙王爷看得起草民,这担子就算再重,听了王爷方才这一番话,草民要是再推辞,那就枉为人了!” “那就多谢霍大人了!如果可以,霍大人还是早些启程的好。小王已经从清河县运送了一些粮食去封县了,暂时应该是够了,但也要省着点用。时间不多了,到了閭州,冬小麦的备耕播种,也要开始忙起来了,可别耽误了时节。” “章楚章将军此刻就在封县,小王已经提前和他说过了,若是有官员到位,他会多多配合的,谭大人要是需要人,就直接找他要,有什么事情多沟通一下,决定不了的,就来找小王。他要是不听话,谭大人就告诉小王,小王会收拾他的。” “谢王爷!那草民即刻就动身。” “先等等,小王写封信给章将军,谭大人帮忙带过去给他。另外,谭大人的任命毕竟还没下来,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就先在小王这里挂个名,做个参军,到了閭州,也好行事。” “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陈启回去后,马上就写了封信,让霍非带走了,信里自然是嘱咐章楚要多配合霍非了,再怎么说,章楚是大晋的将军,霍非在这之前,还是河阳的官,很长时间里,双方都还是对立的。这样的情况,让章楚去听霍非的,他心里难免会有些疙瘩的,那也不奇怪。 所以,陈启更严格的给章楚规定了一些他能够做的事,只希望他不会越权,给霍非造成什么不应该有的阻碍。当然了,他给霍非一个参军的职务,也是这个缘故,最少在军中,参军要比章楚这个带兵的将军,职权大一些。 当然了,霍非离开之前,他也提醒了霍非,把可能会有的困难,先告诉他了,告诉他就算是在职务上高于章楚,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斟酌着办的。霍非并不是个毛头小子,也算是久经官场的人了,陈启相信,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 连日的奔波,着实是有些劳累的,陈启硬撑着吃了晚饭才躺下,一沾床马上就睡着了。睡梦里,他回到了家里,妻儿老少围着他,一片的其乐融融。张灯结彩,似乎是个什么节日,他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节日,因为没有人告诉他。 第二九五章 普通女子 八月十二了吗? 原来离中秋节已经这么近了,若不是朝廷派出的信使告诉他,他真的不知道竟然已经八月十二了。有时候,忙碌确实会让人忘却一些东西,比如时间。 是什么事情,需要皇帝这么着急,甚至用八百里加急,让自己火速进京呢?陈启不知道,信使也不知道,只知道是皇帝的旨意。 他能够知道的就是把谭宗明找来,交待些事情。 很显然,谭宗明也觉得意外,毕竟这个时候的河阳,真的需要陈启在,有这位年轻的王爷在,就像是给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哪怕前面有多少的艰难险阻,都觉得可以轻松的趟过去。可是谭宗明又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强留陈启的。 好在,还有唯一的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谭宗明的任命跟着到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做许多事情了。送别了陈启,谭宗明站在城门口,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越去越远,他总觉得,河阳王这一次回京,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让他突然间有了些无力的感觉,很莫名其妙的感觉。只是,他却只能坚强的转身,迈动自己沉重的脚步,因为河阳百姓,正在等着他。 一路前行,只是隔着一条大清河,一座清风山,陈启就能明显感觉到更为浓烈的秋意了。漫山遍野的红叶,凄冷的秋风,都在告诉他,严冬已经不远了。 火速进京?陈启不知道有什么大事,但远远的看到城门口出旌旗招展的,他就觉得心里有些烦。他看到了欢迎自己的横幅,看到了有几位认识的大臣,比如丁维,比如郭兴,都正在城门口张望着,他真的觉得有些烦。 连韩虎都觉得有些意外,陈启竟然拨转了马头,沿着护城河向东去了。城门口一片骚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韩虎只好赶紧跟上,“王爷,王爷!” 陈启回头瞪了韩虎一眼,韩虎立马就闭嘴了,默默的跟在陈启的身后,加快了马速,一路向前而去。他们直接策马到了东门,果然是清静了许多了,从东门而入,正午的阳光下,人来人往,让陈启不得不放慢了马速。 这里完全不同于河阳的萧条,两种明显不同的气氛,强烈的冲击着陈启,他莫名的感觉到有些哀伤。默然前行,直到宫门前下马,迎接他的,是一脸惊讶的陈义之,就连李颌也有些惊讶他一个人回来了。 丁维赶回来时,遇见了黑着脸的陈启,他喊了一声,陈启却应都没有应他,自顾自的走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怒火,他也早知道,河阳王要是不发火,他就不是河阳王了,而是别的阿猫阿狗。 韩虎第一次因为陈启的脸色而感到心慌,他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将马牵到陈启的面前。陈启并没有上马,而是低着头,默默的朝着家的方向走着。 让他火速进京,只是为了赶在八月十五,可以为河阳王府的匾额揭匾,这并不是他愤怒的主因,他感觉到愤怒的是,皇帝所告诉他的那一切。他只是站着,静静的听着,一句话都没说,直到皇帝说完,他说一声就走了。 走过长街,他第一次没有回应那些跟他打招呼的百姓,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去回应了。上将军府的匾额,已经不见了,大门紧闭,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了,皇帝告诉他,一大早,陈家就已经搬到新宅子去了,因为要准备明日的盛典。 他走过了这个曾经的家,如今已经悄无声息的家,很快就看见人来人往的家门口了。这里原来是夏家的宅子,也是整个京城,除了皇宫之外,最大的宅子。谁不想住进这样的宅子里去呢?只是,这里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住进去的。 “王爷!” 一个有些熟悉的温柔声音传来,陈启转头,是夏璇玑。夏璇玑从来没有见过陈启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哪怕是露出的那一抹微笑,也让人怎么都看不出那是微笑。 “夏小姐,你怎么不进去?” 他的怒火,稍稍的被压制了一些,问完了这句话,他才觉得有些不妥,因为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陈家了,在不久前,这里还是夏璇玑的娘家,她曾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度过了许多个年头。 “抱歉!” “没什么!”夏璇玑并不想解释什么,“王爷的心情,好像很不好?” “夏小姐不也一样!” “我还好!一大早,医馆里的人就都来帮忙了,师父刻意的让我留下,只是我忍不住就走到了这里。过了就是过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过了就是过了,又能怎么样呢?”陈启叹息一声,哪怕自己已经身为大晋的河阳王了,许多事情,他却也无能为力,“所以,要不要我陪夏小姐走走?” “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大家都在忙,我也应该去帮忙的。再说了,王爷都到家门口了,难道不应该先去见妻儿老小吗?” “也对!看来,我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夏小姐洒脱。” “王爷这是瞧不起女子吗?”夏璇玑笑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河阳王府,“那里面,可是有专治侯爷的女子在的。” 陈启笑了,是那种很开心,又很无奈的笑,他忍不住的就想和这个无意中解开了自己一些心结的女子开个玩笑,“既然夏小姐还知道这里面有个厉害的女人,竟然还敢在这和本王说话,不怕她找你麻烦?” 夏璇玑稍稍惊愕,显然也有些不习惯陈启突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前一刻还阴云密布,这个时候,就变成了朗朗晴天了。她内心中,突然间有了一丝丝的失落,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脸上就绽开了如花盛开般的笑容。 “韩将军可是在这里的,王爷都不怕,我一介女子,有什么好怕的。” 陈启略微转头,看着身边的韩虎,“虎子,你都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了?” “属下的眼睛瞎了好久了,耳朵也聋了好久了,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都没看见!”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三人面面相觑,却都是笑了起来。 “滚回去告诉家里人,就说本王爷回来了,让大家出来迎接迎接!”陈启笑着踢了韩虎一脚,转头看向夏璇玑,“夏小姐,请吧!” 夏璇玑随着陈启迈步,“记得第一次见陈将军的时候,还真的是被她给吓了一跳。后来发现,她也不过是个孝顺的女儿,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并不是那么的可怕。” 孝顺的女儿,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她当然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了! 第二九六章 意外的宾客 “咦!这小子,竟然还认识他爹啊?” “说的什么胡话,你才去了几天,怎么会不认识你!” “嘿嘿!这小家伙怕老子打他屁股呢!”陈启用自己的下巴去碰陈寅的小脸,陈寅咯咯的笑着,“小寅寅,你说是不是啊?凤娘,你看,这小子笑着点头呢!” “他还小,懂什么。还不是怕痒,你别老呵他痒。” “怕痒?怕痒好啊!” “好什么好!” “怕痒证明这小子以后也是个怕老婆的主,是好事。” “这是你儿子,怕老婆很光荣吗?” “当然光荣了!他老爹就是个好例子了。” “是吗?”陈小凤表示深切的怀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怎么怕我吧?” “怕!怕得很!” “怕的话,你就听我的,皇帝想怎么做,就由着他去。” “这个不行,最少现在不行。” “那你说吧,什么时候才行?” “等明天过了就行了。” “你······”陈小凤真的有些气急了,“你明知道皇帝这是对你有所猜忌了,怎么还非得惹他不高兴呢?百姓的死活再重要,你的死活就不重要吗?你要真的想帮河阳百姓做点事,那只能好好的活着,死了,你告诉我,你还能做什么?” “凤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李颌只会认为,我陈家就是他手中的泥巴,想要怎么捏就怎么捏。等有一天,他若是想要砍了我们的脑袋,我们就只能乖乖的引颈就戮吗?” “虽然我不同意,但这个世界,真的属于真正的强者,没人愿意去可怜那些弱者,只有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才有资格去可怜弱者。什么为百姓谋福祉,什么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都是骗人的鬼话,都他娘见鬼去吧!” ······ 不得不说,有钱人家的宅子,还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医馆的人全来了,还从龙骧卫调集了上百人来帮忙,这些人全部住下,也一点都不挤。陈启甚至怀疑过,这整个宅子,怕是能轻松的住上五百人吧! 午时正是皇帝为河阳王府揭匾的吉时,辰时刚过,就陆陆续续的开始有贺客上门了,大晋唯一的王爷,皇帝亲临揭匾,此等荣耀,自然是大晋未有的。有人要给皇帝的大红人,大晋的河阳王面子,但更多的,还是要给皇帝面子。 他们自然是不敢让皇帝等候的,就只能提前到了。和陈启相熟的,就早一些来,刻意想要巴结一番的,自然也是不甘人后了。只是他们很快发现,主人家一个人都没见着,只有王府的管家陈顺,站在门口迎客。 即使是身为儿女亲家的吴雁卿,也是没得到主人家的迎接,丁维亦是如此。等进了王府,他们很快就被引到各自的座位上去,有人会快速的送上一壶···是一壶水来,茶盏里倒的,就是温水,而不是茶。 堂堂的河阳王府,这么大的日子,竟然请宾客只喝白水,自然是有人开始议论纷纷了,甚至有人开始猜测,要是皇帝来了,河阳王敢不敢一视同仁,给皇帝送上一杯白水呢? 丁维老神在在,吴雁卿仗着是亲家的身份,喊了几个人来问,甚至是问了陈顺,都只是说,主人家全都在后宅里,王爷有令,不让打扰。 这里面住的,可都是河阳王的家眷,没有人家的同意,自然是不能乱闯的,甚至是窥探一下,都是不允许的。吴雁卿只好悻悻的回到座位上,喝着杯中的白水,偶尔和不远处的同僚交换个客气的眼神,因为该说的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刚到子时,离皇帝来还有一些时间,外面突然开始有些乱哄哄的,有几位大人好奇的往外看,不由都是皱眉,外面涌进的,竟然是一大堆的乞丐,稍微靠近一点,甚至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酸臭。 一个乞丐也许没什么,一大堆的乞丐挤在一起,那种味道,恍如刚刚打开了腌制了数月的咸菜缸子,是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了的。这一下数百乞丐涌入,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龙城的乞丐都到了,瞬间就挤满了几处庭院了。 好在是隔着院墙,也隔着一段过道长廊,这些文武大臣们,才能稍稍的忍受一下。皇帝还没到,主人家也没见着,这里还是河阳王府,他们走又不能走,哪怕心里觉得有些疙瘩,认为和这些乞丐同为宾客,有辱身份,他们也只能呆着。 “丁相,你说,这都什么啊?” 丁维难得的笑了,“郭大人,稍安勿躁!这可是中秋佳节,好歹总要有些余兴节目吧!” 余兴节目?郭兴看着丁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是有些郁闷,反正他还没过去这个坎,吴雁卿好歹也算和王府是亲家,只好帮忙安抚一下,一把拉着郭兴往下按,“郭大人,先坐,一会皇上都要来了。” 到处都是议论声,却没有一个主人家出来解释一下。陈顺此刻还在大门口,这些人哪怕想去问一问,一想要经过挤满了乞丐的院子,都是望而却步。 终于有马蹄声传来了,文武百官开始想要涌出去,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着必须路过他们不想路过的地方。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仅仅是要路过而已,这些令人生厌的乞丐,竟然也在朝着大门处挤。 难道真的要和他们挤在一起吗?只是,看这个阵势,好像不挤还不行,因为整个大门到门后的院子,都挤满了人。他们眼下是不想出去也得出去,皇帝要到了,要是赶不上迎接皇帝,那可不好。 实在是没办法了,大家只好侧着身子,靠着一边的墙往外走,味道难闻就难闻了,会有一些不想要的接触,那也只能忍着,总不能堂堂的朝廷大臣,出手去打这些乞丐吧?再怎么说,这是陈顺恭恭敬敬请进来的,是河阳王请来的宾客。 好不容易总算是有人挤出去了,门口一片嘈杂,有禁军已经将大街封住了,却依然看得到封锁之外的人头涌动。这么大的场面,连皇帝都要来帮河阳王府揭匾,还莫名其妙的一大堆乞丐被请来当了宾客,这实在是让人意外了。 第二九七章 不吐不快 “让一让,让一让!” “王爷来了!” 是陈启的声音,还算相熟的都听得出来。人群开始让开,主人家总算是来了,是不是就皇帝的面子才够让他们出来迎接呢? 两边分开,一下子也让人群显得有些泾渭分明,陈启手中还抱着陈寅,和陈小凤一起,带着家人,迎出了门去。 外面喧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李颌掀开了轿帘,放眼看去,脸色瞬间就不好了,河阳王府门口,挤着的,不仅仅有文武百官,还有一堆衣衫褴褛的···乞丐!所有的喧闹声,都来自于这堆人,偏偏他们就站在陈启的身边。 没有自己的旨意,禁军不敢赶,这样的大好日子,也不好赶。等他下了轿,眼前一股轻微的酸臭味飘来,让人实在是难受无比啊!好在三呼万岁之后,陈启喊了几嗓子,这些乞丐倒也听话,呼啦啦的就往王府里撤了。 鞭炮声中,皇帝亲手为王府揭匾,红绸飘飘而下,露出了他亲笔所题的河阳王府,四个金字。揭匾之后,自然是一番彰显河阳王功绩的大话套话了,反正陈启也没怎么听进去,等李颌一说完,就直接将他给请进去了。 路过外面的两个院子的时候,自皇帝以下,皆掩鼻而过,倒是陈启和陈小凤,不停的和乞丐们打着招呼,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陈启等家眷先行退回后宅,也不管李颌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安排他坐好,就站起来大呼开席。眼看着一个个盘子都上了盖,只能闻到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从厅前的廊下而过,向外而去,众人顿时都是眼巴巴的望着,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自己。 只是,按例皇帝这桌是主桌,上菜自然应该从这桌先上的,李颌的脸越来越黑,文武百官们,也都是大惑不解。接着是一阵小骚动,一个美人,手里端着一个大盆,正盈盈的向着主桌走来,这里不少人却都是认识的,不是夏璇玑,那又会是谁? 李颌想要杀人,杀谁都行,他的怒火,已经到了要迸发的边缘了,让他曾经的儿媳,夏致远的女儿来给主桌端菜,这不明着是在侮辱自己吗? 陈启却站了起来了,双手接过夏璇玑手上的大瓷盆,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样,轻轻的放在了桌上。他转身又从欧阳红叶的手中,接过一个盘子,也是轻拿轻放,似乎这里面放着的,是什么美味佳肴。 陆陆续续的,所有的桌上,都上了稍小一号的大瓷盆,同样大小的盘子了,有些鼻子尖的,已经闻到了盖子里面传出来的异味了。这个味道,有的人记忆犹新,有的人,这辈子都没有闻到过,不由得纷纷掩鼻。 主桌的盖还没掀开,自然是没人敢动,整个大厅里,落针可闻,都在等着陈启。陈启终于双手落在了倒扣着的盖子上面了,双手慢慢的掀开,大半盆的清粥,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河阳王,这是什么意思啊?” 陈启知道李颌的目光,一定像是一把刀,这个时候,他恐怕心里恨不得杀了自己。他干脆不去看李颌,而是伸手去打开了盘子上的盖子,一盘满满的咸菜,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皇上,清粥小菜,忆苦思甜!臣为您先盛一碗。” “王爷说:皇上,清粥小菜,忆苦思甜!臣为您先盛一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却是站在厅门口的韩虎,正扯开了嗓子喊的。这喊声刚刚落下,外面又传来了同样的喊声,虽然不是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楚,大家却知道,喊的是什么。 “河阳王,你这是在干什么?” “皇上说:河阳王,你这是在干什么?” 一阵阵的声音,向外传去,外面已经有哄笑声传了进来了。李颌已经站了起来,面色铁青,他想要喊住嘴来着,却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喊,喊了,那个愣头青韩虎,一定会照着喊出去的,徒增笑话。 他倒是知道韩虎是谁,也知道这个莽夫,除了陈家夫妇二人的话,谁都不听,哪怕自己是皇帝,在这个时候说的话,还真不如就在身边的这两个人好使。让人砍了他的脑袋吗?自己刚刚在大门外还大肆的鼓吹了一番陈家的功绩,这个时候,能砍他河阳王的亲兵队长吗? “皇上与民同乐,百姓收悉拜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爷说:皇上与民同乐,百姓收悉拜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敢不跪,谁敢不喊?就留着李颌一人,站在那里,哪怕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是觉得尴尬。当然了,尴尬之中,他更多的是愤怒,愤怒却只能暂时憋在心中,无法发泄而出,谁知道跪在厅门口的韩虎,会喊出什么来呢! “平身!” “皇上说:平身!” 韩虎果然跟着喊了,似乎他才是站在李颌身后的小邢子。 “谢万岁!” 这三个字喊起来,却如同是山呼海啸一般,一阵接着一阵,片刻之后,还能听到远远的有谢恩的声音传来。若是在平时,李颌肯定会觉得心情大好的,这一刻,他听着这声音,却像是刚刚吃进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 “都坐下吧!” 这一次,也不知道陈启给了韩虎什么指示,韩虎竟然住嘴了,只是眼睛还看着这个方向,似乎准备着随时再开口了。只有陈启还站在那里,似乎是有话要说,李颌,还有这厅中的文武百官,自然也在等他的解释了。 “皇恩浩荡,皇上封微臣为河阳王,微臣感激涕零。虽然微臣这河阳王,封地不在河阳。”陈启虽然贵为王爷了,但李颌并没有下旨更改他的封地,“只是,微臣正是从河阳奉旨回京,也算是和河阳这二字有缘了。” 众人知道他提起河阳,必然是有话要说了,李颌虽然明知陈启说的话,自己一定不喜欢听,但他还是决定听下去,听一听这个狂妄的河阳王,到底会说出什么更让自己愤怒的话来。 “张常山退走,谭宗明绑其兄谭宗道前来归顺,河阳、镐城诸地,皆归皇上,这自然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了。今日皇上和诸位大人都在此处,小王,却是有一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啊!” 第二九八章 十分的可口 他狗嘴里,要是能吐出象牙来,那才怪了。李颌已经想要开口阻止他了,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阻止他,自己似乎又没有什么借口。 “河阳如今缺粮,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变为流民。”这一点,在场的大多数人,却都是知道的,毕竟朝廷的支持,还在不久之前,“小王身在河阳多日,感同身受啊!这一回到家里,就把内人给骂了一顿。” 陈小凤低着头,默然不语。 “皇上已经为了河阳百姓做出了表率,内人却为了这区区小事,大肆铺张。”如果这件事是区区小事的话,那什么才是大事呢?这厅中,难免有无数人腹诽,毕竟这里的大多数人,可能这辈子都难能有如此荣光了,“当时,小王就发火了,还一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盘子,如今想来,还是颇为的心疼。” 这句话从堂堂的河阳王口中说出来,若是平时,自然是会笑话一番的,这一刻,却没人敢有这样的心思。 “小王已经问过了,这盘子,是上好的精瓷,一个要几十个铜板。几十个铜板能做什么呢?差不多就是可以熬这么大一盆稀粥,再加这一盆咸菜,或许还能有十个馒头。而这些东西,甚至还填不饱一桌之人。” 他顿了一下,环目四顾后才继续开口说道:“可是,诸位大人知道吗?就是这些东西,足以让河阳的一个寻常的五口之家,吃上十天了。” 四周有轻微的哗然声起,有人觉得太过夸张,却也有贫苦之家出身的,觉得吃上十天太过夸张了,四五天,那还是可以的。李颌却也变色,他终于明白陈启要说什么了。 “诸位大人可能不信,小王却有人证。邢公公曾奉旨去了一趟河阳,可是亲眼所见的。”很多人的目光,落向小邢子,见他在点头。其实,就算不看小邢子,他们也知道,河阳王是不会当着皇帝的面,开这种玩笑的。 “多少河阳百姓,衣衫褴褛,在秋风中抱紧了身子取暖,甚至都还不如本候请来的,在街上游荡的这些乞丐兄弟们。他们最少还能讨得到饭吃,能有善心的人家,送上两件旧衣服,能把这个冬天熬过去。” “可是,河阳的百姓,如果不是皇恩浩荡,他们可能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这一盆稀粥配咸菜,小王说五口之家可以吃十日,其实,是小王谎报了,再多撑两日,对河阳百姓来说,也没什么问题。” “眼下的河阳,虽然各处开始在开粥棚救济,但粥棚里熬的粥,实在不能称之为粥,而是抓一把米,再添上足够让小王冲个凉的水,煮开了,就算是粥了。所以,小王当然要生气了,生气内人不懂持家,不知道百姓的疾苦,却还敢如此的大鱼大肉,极尽奢华。” 他这句话,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骂了进去了,却无人开口反驳,连李颌都不敢。 “小王倒是想将那些东西都捐给河阳的百姓的,只是,许多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再不用就坏掉了。所以今日,小王特意请来了街上的乞丐兄弟们,把那些鸡鸭鱼肉,全都给了他们,多少总算是能让他们吃一顿好的了。” “只是,也不瞒诸位大人,小王请他们来,就是要让诸位大人看一看他们的样子,体会一下他们的苦难,也体会一下他们因为可以吃上一顿好的,那种兴奋的心情。” 外面乱哄哄的,虽然声音传到这里已经不是很大了,但谁都听得到这些声音中的兴奋。 “若是能够吃饱饭,这天下的百姓,又有谁愿意去当乞丐呢?可是,河阳的百姓们,他们甚至连当乞丐都已经快成了一种奢望了,因为他们就算当上了乞丐,那也讨不到什么东西吃,讨不到一件破烂的衣裳,用以避寒。” “诸位大人可以想象一下,想象一下比外面那些兄弟还要惨无数倍的河阳百姓,想一想他们会是个什么样子?一个个的饿死、冻死?还是说,他们最终受不了这种没饭吃,没衣穿的日子,开始变为流民,甚或是聚众闹事,啸聚山林,惹是生非。” “诸位大人,你们能想得到,这样的人间惨剧,就要发生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就要发生在我大晋治下吗?” 李颌知道,陈启这是连自己都责怪上了,就因为自己曾对他说过的那一番话,比如打算断了河阳的钱粮。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因为愤怒,甚至有指甲扎入掌心的疼,他都毫不在意。 “诸位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河阳还有七万的子弟兵,要是河阳百姓乱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让河阳的子弟兵去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说,让河阳百姓,活活的生剥了他们的子弟兵?” “可能没有人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情况。可是我们难道就能看着河阳,就这么乱下去吗?反正,小王做不到这么残忍,做不到这么的没有人性!”陈启看得见李颌的脸,已经很黑了,“所以,小王虽然已经离开了河阳,但还是决定捐出一千石的粮食给河阳百姓。” “至于诸位大人今日送来的贺礼,心意小王收到了,也会铭记在心。只不过,这些贺礼,恐怕小王就不能留在身边了,该捐的捐,该置换成钱粮的,小王就置换成钱粮。在此,也要先向诸位大人说一句抱歉了。” 他抱拳,向着四周行了一礼,礼毕后又站直了身子,“今日本是个大喜的日子,小王端着这稀粥咸菜来招待皇上和诸位大人,其中苦衷,但求谅解。等哪日皇上一统天下,天下太平了,百姓能安居乐业了,小王今日欠的,再另行补上了。” “来来来,吴大人,看您这身子,平时就没少大鱼大肉的。”他转向吴雁卿,毕竟拿算得上半个自己人的吴雁卿开刀,终归是好一些。吴雁卿也确实是有些发胖了,虽然还只能列入微胖的行列中去。 “经常吃大鱼大肉的,对身体可不好!这句话,吴大人要是不信,问一问于神医就知道了。今日,就趁着这个机会,换一换清粥咸菜,小王担保,一定是十分的可口。” 第二九九章 不好惹的夫妻 清粥咸菜,自然是真的很可口,至少对这些脑满肠肥的大人们,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咸菜这种东西了。 李颌很早就走了,房里乒乒乓乓的,他摔碎的东西,已经不知道能买多少的粮食了,没有人敢进门。当然了,丁维不进门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没必要,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还在李颌的视线里,他一定会更生气的。 想要摔东西发泄,就让他摔好了,摔完了,他也就能好受一点了。丁维也终于等到房里静悄悄的一片了。 “朕还是不是大晋的皇帝?” “皇上当然是!” “皇帝不应该是生杀予夺的吗?皇帝怎么会想杀一个人,却又杀不了呢?” “那就证明这个人还不该杀,也不能杀!” “你说话就不能向着朕吗?” “就因为臣心里向着皇上,才这么说话的。” “那你说说,为什么他不该杀,也不能杀?” “皇上您都说杀不了了,当然不该杀,也不能杀了。” “你这是故意来气朕的吗?” “其实皇上不妨想想,这还真是个得河阳民心的好机会。”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趁着还来得及,收回成命吧!也许谭宗道还有机会出来,他出来了,又能依靠谁呢?是背叛了他的兄弟,还是已经心不向他的河阳百姓?张常山还在,也许很快,皇上您就需要河阳出一份力了。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皇上您要的,可是天下。” “至于陈家,既然皇上都觉得还不能杀,那就让他们好好的过过小日子吧!人的忘性,很快就会把他们遗忘的。臣相信,他们也巴不得皇上什么事都不让他们做。” ······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离黄昏也不远了,王府里还在忙碌着,厨房也在准备着晚餐,今天的晚餐,还真的是稀饭配咸菜。陈启可没打算让大家都一直这样吃,隔个两三天吃一顿就差不多了,他还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吃完晚饭,整个人倒真是神清气爽,抱着陈寅就往回走。他还有些不习惯这么大的院子,没个人带路,真怕会迷路了,幸好陈小凤就在身边。 “呀!”陈启轻轻拍了一下小陈寅的屁股,“小子,你敢扯老子头发,欠揍呀!” 真还别说这小子才两个多月大,竟然这么大的手劲,突然拉扯的这一下,还是有些疼的,打了他的屁股,他还跟你呵呵笑着。 “扯你头发是你的荣幸,你还敢反抗?还敢打我们的儿子?” “嘿嘿!趁着还打得动他的时候,当然要多打打的。” 陈小凤白了陈启一眼,“你有这个时间打儿子,那还不如想想皇帝会做些什么。” “只要他还想着要一统天下,最少表面上这些收买人心的事情,他总是要做的。” “那他会放弃一些原有的想法吗?” “会吧!”陈启自己都有些犹疑,“他最近好像有些变了,让人猜不透。” “我也感觉到了,是不是因为李申的缘故。” “应该是吧!”陈启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李颌真的变了,再也不是刚认识的那个李颌了,更不是坐在树下,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做菜的那个李颌了,“也可能和最近的战事有关。” “你是说,最近的战事都太顺了?我怎么感觉,皇帝好像反而有些害怕。” “害怕是应该的,步子迈得太大了,他开始担心控制不住局面了。就像这个时候,突然把我叫回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在担心我了,但他还是做了。更别说他想要对河阳干的这些事了,他一来担心钱粮白给了,又担心谭宗道在河阳会是个隐患,就有些患得患失了。” “好像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对陈家动手?” “想过!他现在,估计恨不得杀了我。不过,杀功臣这种事,现在做还不适合,他总不能中午时还吹捧我一番,到了晚上就把我给杀了吧?这么打自己脸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估计得等找一些罪名给我安上才行。” “你想怎么办?” “不做事就不会犯错。反正他估计也不希望你我有事情做吧!这样,找个理由,把玄剑还回去吧!” “你是想我留在家里?” “对!玄剑代表着什么,大家都知道,把玄剑还回去,就是在告诉李颌,我们陈家不想出什么风头了,他要是心里明白,就不要来烦我们。” “那要找什么理由呢?” “还真有,我们的儿子还这么小,就说要在家相夫教子了。” “他会信吗?” “不是他信不信的问题,是他已经不想看到我们陈家在军中继续树立威信了。” “那行,我明天就进宫。” ······ 很显然,对于陈小凤突然把玄剑送进宫,李颌有些意外,“陈将军,你可知道玄剑意味着什么?” “知道一些!”陈小凤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玄剑乃是国之重器,陈将军怎么会这么说?” “小凤不过是一介女子,如今也已经嫁人生子了。”她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自从有了寅儿,小凤一门心思的就想着在家相夫教子,实在是担不起玄剑在身的这种重任了。再说了,如今有河阳王这样出色的男人撑起陈家了,陈家也不需要小凤来流血拼杀了。” 李颌发觉自己的眼皮在跳,因为陈小凤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当初自己在外人的面前,说起自己的儿子李申时的那个样子,整个人都在放光。 “皇上要是还体恤陈家,还念着陈家曾为大晋立下的些许功劳,就请准了小凤的请求吧!当然了,小凤既然不上战场了,这上将军一职,也请皇上收回。至于龙骧卫,皇上若是愿意收回,那是最好的了。” 李颌的眼皮,总算是不再跳了,他也看明白了,这是人家夫妻两个商量好了,故意来给自己脸色看呢!这夫妻两个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老子不想干了,你看着办吧,最好也不要来烦我! 丁相果然没有说错,这真的是一对不好惹的夫妻。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自己把河阳王给召回来了,还是这么急匆匆的。自己不傻,这夫妻二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精,他们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呢?就是因为太过明白了,他们才选择了这种直接的方法。 第三零零章 吃儿子的醋 只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接受了陈小凤的请求,那就等于是彻底的放弃了这夫妻二人了,他真的不敢,也不想再用陈启了,最少这个时候,他不想。 不得不说,这夫妻二人真的是人才。他本以为陈小凤已经够出色了,这从她短暂的在祁山的表现,范从禧对她的评价都能看得出。但陈启才真的是妖孽,一个横空出世,震慑古今的妖孽。 能得这夫妻二人效力,本该是件幸事,李颌却越来越感觉到害怕。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奇怪到让他足以做出许多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做不出来,也不会做的事情,比如对他们起了杀心。 可是,就像丁维说的,这个时候不该杀,也不能杀。 不该杀,不能杀,因为这是功臣,没有罪名的杀一个为大晋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功臣,是会让人寒心的。他即使杀心再盛,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想要杀他们夫妻二人,除非有足够的罪名。 而很显然,这夫妻二人也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了,陈小凤把玄剑退回,甚至请自己收回龙骧卫和她上将军的军职,是在告诉自己,他们夫妻只想好好的过过小日子。当然了,还有威胁的意味,是让自己别轻易的动他们。 一个身为臣子的女子,敢用这种泰然自若,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挑衅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已经足够说明这一切了。 李颌当然知道,陈小凤的腰间,带着那把闻名天下,却又突然消失不见的墨剑,他也知道,眼下陈小凤要是想要杀自己,她只要拔出腰间的墨剑,这么近的距离,自己根本逃无可逃。 他更知道的是,这夫妻二人,有把握自己这个时候还不会杀他们,陈小凤才会站在这里,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当然不愿意这个时候去惹陈小凤了,想要杀他们夫妻二人,必须是在十分稳妥的情况下,比如在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之下。当然了,也或者可以不必杀他们,那就是如他们所愿,让陈小凤回归家庭,让陈启,只当个闲散的王爷。 他必须做个选择。 “陈将军,你可想好了?” “当然!” “好吧!”李颌叹息一声,是因为自己必须做出的无奈选择而叹息,“朕知道你们夫妻恩爱,就遂了你的意吧!一会,朕让小邢子走一趟户部和兵部,把这事先处理了。至于龙骧卫,就先让朱将军代管着吧!” “多谢皇上!” 陈小凤当然是松了一口气了,只不过,龙骧卫暂时还在朱伦的手中,那和在自己的手中,又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呢?她当然也知道,这些老兄弟们,眼下还都在龙骧卫里,想要彻底的让他们脱身,并不容易。 但这也许是件好事,最少这也算是和朝廷之间的一条纽带了,不管如何,陈家毕竟还是大晋的臣子,也不可能和朝廷真的完全割裂了。当然了,把大槐子和韩虎带离龙骧卫,这还是可以的。 “他既然答应得这么干脆,为什么不干脆把三哥他们也放回来呢?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做,会不会是想要分化我们?” “别多想了,等等看就知道了。” “怎么说?” “三哥现在还住在家里,而且还只是暂管龙骧卫。等过些天,高途他们回来了,如果龙骧卫还是交给三哥,那他一定会给三哥找处宅子,让三哥搬出去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动了分化我们兄弟的心思了。”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也在担心三哥他们真的在军中完全站稳了脚跟,终究是个麻烦。所以,他会把三哥他们都晾着,既不高升,也不让他们出去做事。至于这龙骧卫,极大的可能会撤编。” “撤编?”这陈小凤就有些不解了,“他完全可以让高途来接手,或是另外找个人来吧!” “撤编是为了让龙骧卫不至于坐大,毕竟左将军是三哥,余下的偏将,也大多是我们的老兄弟。如果他把龙骧卫撤编了,就可以直接编入禁军,归到陈义之那里去统辖了。禁军的偏将,有一个规定,每三个月便会调岗一次,这是为了杜绝有偏将将禁军,变成了私军。” “你这样说,我倒是明白了一些了!看来,李颌真的活得够累的,天天算计这些东西,就不怕白了头发了?” “我们不也是在小心翼翼的算计着这个,算计着那个吗?我们是为了能够好好的活着,为了亲人兄弟可以好好的活着,他是为了他的千秋大业,也必须小心翼翼的活着,不让自己有任何的失误。” “是啊!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可怜他了,是不是生了孩子的人都会变得比较心软了。” “我的凤娘本来就很善良,只不过是披了一件冷酷的外衣。” “是吗?” “不是吗?”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儿子看着呢!” 陈启转头无奈的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发现他果然瞪大了他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自己,“这小子,真碍事。” “说什么呢!”陈小凤轻轻打了他一下,“去,把儿子抱来!” 陈启无奈,谁让自己睡在床沿呢! 他下床,轻轻的伸出双手,从摇篮里将小陈寅抱了起来,“小子,你敢坏为父的好事,是不是讨打啊?” 陈寅并不理他,只是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陈启有些无奈,回来的这两三天,每到半夜,这小子就会醒来,他还没有完全习惯,倒是自己的老婆,都已经习惯了。 “你别老威胁儿子,小心将来你老了,儿子不养你了。” “他敢?”陈启瞪了小陈寅一眼,小陈寅正呀呀呀的叫着,抬起胳膊来,一巴掌正好拍在陈启的脸上。 身后的陈小凤不由得笑了,“你看,报应马上就来了。” 陈启苦着脸,抱着小陈寅先放在了陈小凤的身边,自己才拉上被子,“你看,都是你把他给宠坏了,这么小就敢打老子了。” “儿子,来!”陈小凤在小陈寅的脸上,轻轻的吧唧一下,惹得小陈寅咯咯的,不知道在抗议什么,“咱不理他!” “娘子,你这样做好吗?为夫的,可是要吃醋了。” “儿子的醋也吃?滚!” 第三零一章 人间地狱 “卢大人?” “对!就是卢大人。” “三哥,昨天卢大人是不是没来?” “是!他让钱管家送了礼过来,钱管家把云鹄送过来之后,就回去了。” 陈启有些明白李颌为什么会让卢朝升去河阳了,一来,卢朝升是监察御史大夫,用他去监察河阳钱粮的用度,本来就合适。二来,当然是因为卢朝升和自己的那层关系了,李颌想要以此,让谭宗明觉得,这其中有自己的关系在,也算是对谭宗明的一种安抚了。 “龙骧卫的事情怎么说?” “暂不招募、暂不变动、暂不处理。另外,皇上说,王爷那个参军的职务,暂留,可以不管事。” “暂留?”三不政策,还加一个暂留,“算了,不管事就好!三哥,你有空就把山寨里的那些老兄弟,都迁到王府里来,编入亲兵队里。至于军籍,就先留着,说不定还有用。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王爷是不想这些老兄弟被人利用了,白白丢了性命。至于留着军籍,那自然是为了往后行事方便了。” “明白就好!”陈启叹了口气,“那些暂时无法回来的,你也帮忙提醒一下,让他们自己多谨慎行事,千万都收收脾气,别惹了什么麻烦出来。还有,尽量挑一些别的原因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惊慌。” “知道了,王爷!我会处理好的。” 朱伦离开了,陈启却陷入了沉思,他太知道活在别人的猜忌里是什么滋味了,前世他就不止碰到过一次。为此,他吃了不少的亏,甚至为此改变过自己的职业,只是他觉得那没什么,也从来没有为此而反抗过。 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前世的那种情况下,他只要退一步,给别人让出一条路来,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能做到皆大欢喜,可是,在这个世界不行。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杀戮的世界,一个残忍无比的世界,你退一步,别人并不会停下他碾压你的脚步。 更何况,这个猜忌自己的人,就是眼下的最强者,大晋的皇帝李颌! 也许,他自己要活下来会相对的容易一些,只需要远离李颌,远离大晋就行了。可是,他不是只有一个人,他有爱人、孩子、亲人、兄弟,这么一大家子的人,他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出事。 无数的历史上的故事都在告诉他,被皇帝猜忌,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结果,没有多少人能在这种猜忌中能活得太久,能够安然逃脱的,更是凤毛麟角。皇帝就是皇帝,因为他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因为他想要杀谁,相比起别人,要更为的容易。 而皇帝之所以会暂时放过一个他想要杀的人,最大的原因,当然是这个人还有用了。就比如陈启,大晋初立,天下未平,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罪名的诛杀一个功臣,那样做,岂不是寒了所有人的心?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只是杀陈启一个人是不够的,陈小凤还活着,清风寨的那些兄弟,也都还在,除非李颌能够将这些人全部铲除,极端情况下,最少能够将陈启和陈小凤夫妇一起诛杀了,他才能稍稍放心。 这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就连陈启和陈小凤自己也知道,要是那么容易杀,李颌早就动手了。李颌自然不是傻子,这夫妻两个,哪一个是好惹的呢? 他甚至想过,想过如果这夫妇二人自此偃旗息鼓,只是平淡的过着小日子,也许自己可以改变对他们的看法。只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了,因为他太知道了,知道这夫妻二人,是两颗明珠。 明珠是什么?是即使被尘埃暂时蒙住了光芒,总有一天,明珠的光芒还是会绽放出来的。更何况,他很不喜欢这两个头角峥嵘的年轻人对待自己的方式,就比如这次宴席上陈启的所作所为,再比如陈小凤那种自信的眼神,自信中还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眼神。 当然还有许多事情,比如自己的儿子这件事情,他很不喜欢陈启的处理方式,那种把一切都公告天下,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的做法,就是在把自己的儿子逼上绝路。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儿子,堂堂大晋皇帝的长子,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 什么狗屁的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那是老子的儿子,哪怕做了再多的错事,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处理方式,他的过错,只能由自己来惩处,而不是身为臣子的陈启。这不仅仅是打了自己的脸,也是打了整个皇家的脸,更是打了大晋的脸。 被人打脸的感觉当然不好受,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剃度为僧,让他更是不好受。当然了,还有这闹哄哄的后宫,自己都不想踏进去一步的后宫。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也许不用再需要这夫妇二人了。 从始至终,他都认为能与自己争天下的,不过谭张二人罢了。看一看谭张如今的情况,谭宗道还在牢里,至于张常山,此刻他惶惶如丧家之犬,算一算日子,应该滚回到燕城去了吧? 哪怕他回到了燕城,迎接他的,也会是无数的燕南流民,嗷嗷待哺的几十万大军,还有短时间内没有战马可供他补上缺口的局面。不管哪一种,对张常山来说,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没有战马,就意味着他手下的将士,将会有越来越多只能用双脚奔跑,这在战争中,就足以让他处于劣势了。两条腿,始终是跑不过四条腿的,指望那些跑得快要累死的将士去打赢一场战争,根本不可能。 流民和几十万将士的吃饭问题,也会困扰着他,是要给百姓饭吃,还是要给手底下的这些将士饭吃呢?不管给了谁,都注定了另外一方是要饿肚子的。而这,还不是他最为痛苦的时候。 按照正常,他会先保全手下的将士们,所以,遍地的燕南流民,会不断的冲击着他的根基,流民抢粮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而燕南如今荒芜的大地,都可以预见在这个并不好过的冬天过去后,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 所有的粮食将会耗尽,不管是百姓,还是燕军的将士,都会无粮可吃,要么等着饿死,要么就只能开始抢夺别人的口粮了。那个时候的燕南,将会是一处人间地狱,不攻自破。 第三零二章 和尚还俗 对于一处可以不攻自破的地方,在李颌看来,自己根本就不用再去多费力气,等着收那成熟的果实也就行了。而源源不断送往河阳的钱粮,对他来说,就是在多此一举,甚至是在给张常山留下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 困兽犹斗,他不希望把张常山变成一头困兽,但显然张常山已经越来越向着困兽这条道路走去了。他可能无法从八陉山攻进大晋,却有无数种的方法,可以从大清河南下,拼了命去抢夺河阳的口粮。 这是他不想给河阳钱粮的原因之一,也是他和陈启,身处不同位置,心里想法截然不同的原因。他关心的是,自己可以一统天下,为了这个目标,死再多人,对他来说,都不算得什么。哪一次的朝代更迭,不都是有许多人倒下而促成的吗? 而眼下,他被逼着要做出违心的事情,被逼着要给自己的对手,留下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心里自然会不甘的。因为可以想见的是,张常山对河阳并没有死心,更何况是开始恢复生机的河阳,他担心自己扔下去的这么多的钱粮,很可能会打了水漂,便宜了张常山。 所以,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要做些什么。 陈启当然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这里是京城,他不能把整个陈家,都置身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而不顾。 而李颌也还有一件烦心事,那就是徐行简。他动过杀心,也知道是徐行简安排了皇后和公主,去了九峰寺,见了自己的儿子李申。说实话,刨去别的原因不理,他还是很佩服徐行简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旨意,还敢帮皇后和公主安排这种事情的。 这是一个胆子很大,可以成事的人,因为他心里满是那些谁都搞不清的仇恨,为此可以不择手段。这很像陈启,为了陈家,他同样也可以不择手段。所以,这个已经很长时间没做过什么大事的徐行简,为什么不见一见他呢? “坐!” “谢皇上!” 徐行简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就在皇帝的斜对面坐下了,抬起头,带着一点笑意,看着李颌。李颌发觉,这个自己只见过两三面的徐行简,还真的和陈家夫妇,越来越像了,这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快了。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皇上想要多了解一下微臣,看一看微臣到底有没有用,能不能用。” 这就是李颌心里的想法,他却一点都不意外徐行简会猜到,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听说你有不少的仇人,说说吧!” “谭张!”李颌甚至能从徐行简的身上、眼中,感觉到瞬间升起的杀意,这种仇恨,绝对不会假。 “为什么?” “没有谭张,镐城不会破,徐家也不会只剩我一人。” 这倒是可以算得上理由,一个足以使人牢记这仇恨的理由,“还有别的仇人吗?” “当然有!只是,请皇上恕微臣还不能说。” “是不是姓陈的?” “是!” 这个没有必要隐瞒。 “朕查过你,只是查不到到底有哪个姓陈的,会成为你的仇人。不过,倒是有姓陈的,曾经是你的恩人,还是救命恩人。” “那是小事!对臣来说,也许他们不救臣,让臣就这么死去,臣会更感激他们。与其这么痛苦的活在仇恨中,倒不如死了痛快,那样就不会有任何的感知,也就不会痛苦了。至于这个姓陈的仇人,是臣心中最痛恨的人,还请皇上不要追问,臣只想把他藏在最隐秘的地方。” “好吧!朕答应你,不再追问。” “谢皇上!” “这事不能问,那朕总可以问问别的事情吧?” “当然!皇上请!” “你可有打算如何报仇?” “还没有!因为臣无能为力。” “谭宗道如今就在牢里,你怎么会无能为力呢?” “皇上都没杀他,臣更杀不了他了。但或者有一天,皇上想杀他了,可以给臣一个动手的机会,虽然这样杀他,总觉得不够畅快。” “不够畅快?”李颌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因为谭宗道不是你亲手所擒,所以你觉得不够畅快吗?” “是!” 徐行简的目光,没有任何的退缩。李颌凌厉的目光,也慢慢的收了回来,“你怎么看河阳王这个人?” 终于来了吗?这才是李颌的真正用意吗?想要自己去对付陈家? “谨慎多疑!果敢坚定!” 这分明就是两个极端,可是李颌听在耳中,却是深以为然。这种矛盾的东西,偏偏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这才是让李颌最为头疼的地方。 “如果让你去对付他,你觉得自己有几成把握?” 李颌的单刀直入,有些突然,却早已经在徐行简的预料之中了。所以,他并不觉得意外,而是很坚定的回答,“一成不到!” “一成不到?” “是的!也许臣应该说,这个时候想对他下手,机会是一成不到。” 李颌皱眉,“具体说说!” “也不瞒皇上,太子的事情,其实都是臣的主意!”徐行简看到了李颌眼中一闪而过的怒火,却不以为然,“臣的计策,还有成功的可能,虽然最终都失败了。可若是由着太子殿下胡来,恐怕太子殿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着一个父亲的面,如此的评价他最疼爱,也是最看重的儿子,徐行简当然能感觉到李颌那想要杀人的目光了。他却是笑了,笑得很是坦然。 “你笑什么?” “臣只是在陈述事实。说实话,让太子殿下到九峰寺去,臣早就预料到了,而且认为这是好事。” “说说你的理由!” “之前的太子殿下,远在镐城为官,难免许多事情都要小心行事。这其实是压抑住了太子殿下本来的心性,也让太子殿下在皇上您的面前,表现得过于谨慎了。而这根本就不是太子殿下的本性,因为太子殿下,真的很像皇上您,只不过,是年轻的您。” 李颌愣了一下,他当然记得年轻时候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了,意气风发,狂傲不羁,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在针对陈家的事情上,臣已经不止失败一次了,当然也不会在乎再多失败一次了。这一次,其实臣早就已经想过了会是大概这样的结果了,只是没想到皇上给太子殿下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去处。” “燃灯大师,无疑是个好和尚,太子殿下在他那里,可以远离喧嚣,也能修身养性,磨磨脾气,对太子殿下,对皇上,对大晋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为娼者都可以从良,一个和尚还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第三零三章 茶汤 为娼者都可以从良,一个和尚还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这震惊住了李颌,就像是一把重锤,重重的击中了他内心深处的痛,又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刀又一刀的,把他的心,一层又一层的慢慢剥开。他甚至感到了一丝恐惧,这是连面对陈启的时候,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眼前的这个少年,是探知了自己心里的秘密,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不谋而合呢?这简直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不谋而合呢?他想要看一看,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少年,可是他又不敢,害怕自己的猜测万一是错的,会在这个少年面前暴露自己更多的内心。 他还需要这个少年,最少暂时需要。也许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说的没错!希望申儿能体会你的一片良苦用心,再回来时,会有所长进。” “皇上放心!会的。” “那就多谢你的吉言了。还是继续说回陈家的事情吧,说一说,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个时候对付他,只有不到一成的把握。” “是,皇上!”面前的茶已经冷了,已经开始逐渐转冷的天气,加速了茶温的退散,徐行简却还是端起了,喝了一口,“也不怕皇上笑话,臣虽然任职飞虎堂,但至今仍然是势单力孤,根本就对陈家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你是在向朕要权力吗?” “并不是!一来臣毕竟人微言轻,年纪尚小,许多事情上,尚不能服众;二来,飞虎堂的两位老人,都是陈家提携起来的,想要让他们去对付陈家,恐怕他们还无法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三来,没有皇上的旨意,去对付陈家,不管是谁,都会心存疑虑,无法放开手脚的。他们恐怕也不会听微臣的。” 这的确是事实,李颌不会否认,也没有否认的必要,“那就先说说,你到底需要什么吧!” “时间!” “时间?”这一次,李颌有些意外了,“为什么不是朕的旨意?或者是朕给你一些可以听你话的人。” “这些臣当然需要,却不是最需要的。陈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不管谁去查他们,哪怕是皇上您,都要承受极大的压力。更何况,以陈家的谨慎,陈若初、陈小凤夫妇的机敏,恐怕人刚一靠近,露出一点点的端倪,就会被他们发觉了。” 李颌知道,徐行简是和陈家待在一起一段时间的,也许,他比自己还要了解陈家夫妇二人一些。 “臣就是知道这些,所以几次针对陈家,臣都只能在暗地里待着,不敢稍有露头。臣静静的观察着一切,也早就切断了一些能够想到,可能会暴露的线索,但还是有不少的线索,被陈家查到了,臣不得不出手,把这些看似不是线索的线索,全都切断了。” 这是一个可怕又残忍的少年,所谓的切断线索,那自然是杀人了,比如龙城府衙的那个衙役。 “可是臣越来越发现,想要对付陈家,真的是太难了。不出臣的预料,这一桩桩的案子,陈家果然都翻身了。想要对付陈家,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恐怕皇上也找不到几个人能去做这种事的。” 要是好对付,李颌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臣也知道,陈家一定开始在找这个一直在背后想着要对付他们的人,而太子殿下,无疑是他们最先怀疑上的人,臣自然也多少会被他们怀疑给太子殿下出了主意了。臣相信,一旦证实了这些事情都是太子殿下做的,陈家一定不会饶了太子殿下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虽然太子殿下是皇上您的儿子,但陈家会有一千种方法,让太子殿下身败名裂,永远都翻不了身的。所以,臣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或者应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就是太子殿下绑架夏璇玑的由来。哪怕太子殿下如今受到了一些惩罚,人们也只会觉得,这是两个年轻人争风吃醋惹出来的事情。这在人品道德方面,可能会对太子殿下有些不好的影响,但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争风吃醋的私人恩怨罢了,还不至于上升到对国家社稷有损的高度来。” “所以,这对太子殿下是好事,对臣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最少这样,臣不用再去想方设法的浪费太多的力气来保护好太子殿下,也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全力来做些事情了。比如想一想怎么对付陈家。” “皇上也知道陈家的谨慎,知道陈家那些从清风寨带出来的兄弟,是一种生死相交的情感。这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经历了许多事情才能培养出来的情感,想要撼动这种情感,并不容易。” “而这些人,就像是围在陈家外围的一堵墙,想要对付陈家,首先就是要拆掉这堵墙。也或者,是在这堵墙上,打开一个缺口。而这些,都需要时间,因为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 “陈家只要不做事,就不会犯错。眼下的陈家,用的正是这样的策略,他们让所有人都龟缩着,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不去参与,也不去私下讨论,更不让这些人外出惹事。只是,陈家忽略了一点,这些人都是曾经的山贼,也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陈若初陈小凤的欲望,就是保护好他们的亲人兄弟,臣的欲望就是复仇,皇上您的,当然是君临天下了。”这是一个现实的事情,李颌不会否认,“这些人,当然也有他们的欲望了。” “金钱、美色、权势、名望,每个人的欲望也许有所不同,有大有小,但只要有欲望,就会是一个突破口。人的欲望,其实就像是这茶碗里的茶叶茶汤一样,滚水注入,这茶叶就会慢慢的展开,茶碗也会被注满。” “可是,当有什么东西落入茶碗时。”徐行简抬头,“能否借皇上的玉石镇纸一用?” “当然!” 徐行简站起,走到了桌子旁边,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玉石镇纸,转身走了回来,将玉石镇纸,放入了茶碗中去。还有大半杯的茶汤,一下子就溢出了许多,打湿了一片。 “人有了欲望,就必须发泄,也许只需要一颗小小的石子,就能让这茶汤溢出来。当然了,还有一个法子,也能让这茶汤溢出来。” 徐行简把玉石镇纸拿了出来,端起了李颌面前的茶碗,在自己的茶碗里,倒入了茶汤,直到快到茶碗的碗沿才停了下来。他伸出了手掌,按在了茶碗上,手心稍稍向下,有茶汤从他的指缝间,溢了出来。 第三零四章 徐行简定计 “臣的手掌,只需要轻轻的用力下压,这茶汤就会溢出来了。臣若是用的力再大一些,这茶汤也就会溢出更多来。此刻的陈家,就像是这茶盏一样,而这些被保护在陈家羽翼之下的人,就像是这茶汤。” “这茶盏就放在这里,坚不可破的四壁,让茶汤不会流出来。可是,茶盏是有口子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家也是。而人的欲望,就是这茶汤,一个人的欲望也许容易控制得住,人要是多了,谁也不敢保证。” “也许短时间内,很多事情都能够解决,但时间一长,就难免出现纰漏。比如这颗玉石镇纸,或者是臣的手掌,都会让茶汤溢出。不管是这玉石,还是臣的手掌,臣都把它当成时间和压力。” “时间越长,压力也就越大,就如同臣倒入这茶盏中的茶汤一样,时间越长,就会让茶盏中的茶汤,越来越多,终至满溢。时间越是往后推,陈家那些人的压力也就越大,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闲下来了,闲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人一旦空闲了下来,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想一想到底会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比如出去和朋友喝些小酒,去烟花之地,流连一番,去跑跑马,流流汗。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自然也都会给臣留下机会的。” “也许陈家很快会发现这些情况,他们能做的,就是继续把这些人圈养着。如果圈养的,是温顺的绵羊,也许会什么事都没有,但陈家圈养的,却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陈家就变成了臣的手掌,力气越大,这茶盏里的茶汤,溢出来的,也就越多。” “所以,臣需要的是时间,时间可以改变如今不利的一切,时间可以让臣找到陈家的破绽。当然了,时间也会让皇上君临天下,但至少这还要有一段时间,陈家,也不是马上非死不可,皇上就当是可怜他们,让他们能多苟活一些时日。” “或许,让他们能够看见皇上您君临天下,让他们能够感觉到自己完全没有翻身的希望,那才是陈家真正的痛苦。当一个人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兄弟,一个个的离自己而去,却又感觉到无能为力的时候,那才是他真正最为痛苦的时候。” 李颌从徐行简的眼里,看到的竟然不是仇恨,而是无尽的哀伤和痛苦。这是一个失去了无数亲人的少年,也许,这就是他仇恨的根源吧!这本来是一个天才的少年,却因为仇恨,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变成了连自己堂堂一国之君,面对他的时候,都会感到害怕。 “当然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分化陈家,就是不知道皇上敢不敢用!” “你且说来听听。” “陈家的人虽然不少,但真正能用得上的人却不多。这些人要是一直都待在龙城,始终都是个麻烦事。如果可以,皇上不如重用他们。” “重用他们?” “对!皇上不是要一统天下吗?这些人可一个个的,都是悍将,皇上大可以将他们外放出去。当然了,刀枪无眼,这些人要是不小心战死了,对皇上来说,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你不会是想要朕让人下手,在战场上除掉他们吧?” “这倒是不用!只要他们不在京城就行了,那样皇上要是想行事,也方便多了。说实话,只要陈家夫妻二人一死,许多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理是这个理!可是,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人在军中坐大吗?” “北有范从禧老将军,东南有太尉大人在,他们即使坐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当然了,皇上若是担心,大可以实行轮换,到时候将兵不熟,他们就算想要做些什么,恐怕也没有那个能力了。” 李颌倒是知道,这其实算是一个好计策,就像他很讨厌的韩虎,如果这样的人不在陈家夫妇的身边,确实是可以少掉许多麻烦。当然了,他也知道,像韩虎,还有许槐树,这两人自己是没有理由去动的。 这两个不好动,那就先动一动别的人,比如朱伦。眼下,张常山退走,完全可以让朱伦去顶替高途,让高途先回来。而龙骧卫的那几个偏将,就让他们都往李肃那里去就是了,有李肃看着他们,自己也放心。 “朕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皇上请问!” “其实,以陈家的能力,他们也很有可能帮你复仇的,你为什么背叛了他们,选择了朕?难道说,仅仅是因为他们姓陈吗?” “是的!就是因为他们姓了一个不该姓的姓。” “为了仇恨,看来你是把天下姓陈的人都恨上了。不过,你为了报仇,如此的不择手段,朕是不是应该时刻提防着你,甚至是先杀了你,以绝后患呢?” “臣要是怕死,早就待在陈家,好好的帮着陈家一起出主意了,怎么可能会坐在这里呢!” “不怕死,并不意味着你就不能死。” 徐行简竟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丝的轻蔑。 “你还笑得出来,倒真是让朕佩服。假以时日,你一定是一个比陈家还让朕头疼的人。” “那还不至于!至少有一点不同,臣只有一个人,也没什么功绩,皇上想要杀臣,再容易不过了。更何况,臣只想报仇,也没有那么多的人需要去保护。还有一点,皇上明明需要臣去对付陈家,又何必说这些没用的呢!” 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李颌一定会杀了他的。眼底闪现的那一丝杀意,很快却又湮灭了,李颌确实是需要一个人来对付陈家,这个人要够狠,才有对付陈家的胆量。这个人当然也要有足够的能力,才能对付得了陈家。 无疑,眼前的这个无畏的少年,至少在这个时候看来,是最为合适的人选,“除了时间,你还需要朕给你一些什么?” “臣需要十个人!有一定的武功智计,最主要除了皇上,这十个人也要忠于臣。当然了,还有银子,有时候银子还是很有用处的。再来,臣需要一处僻静的住宅。” “可以!明日一早,会有人去找你的,需要什么东西,你直接找他就行。不过,有一点你切记,任何事情不得瞒朕。去吧,早些回去休息。” 第三零五章 跟踪者丁世仓 “去曲关?” “是!说是去换防,让高将军先回来。” “马上要入冬了,皇帝没说让将士们都回来休整休整?” “没有!我这次去,还要带些人过去,这龙骧卫,可就剩不下几十个人了。” “三哥,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皇帝应该是想把龙骧卫给散了的,让高将军回来,估计就是做这个事的。高将军很可能会直接回禁军去了,三哥你往后,应该就是跟着太尉大人混了。” “我怎么觉得皇帝这是故意的呢?而且不让兄弟们回来,府里就只有这些人在,要是有什么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放心吧!这也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去了曲关,和兄弟们都说说,自己多注意点,可别惹出了什么麻烦来,那里离京城远着,有事情你们几个自己商量着办。” “王爷,我知道了!” “嗯!马上要走了,多回去陪陪小荷姐和朱辰。” “行!那我先去了。” 陈启点头,看着朱伦走出去,脸色未免有些凝重,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还有小陈寅的咯咯笑声。他站起来转身,脸上马上就变成了温暖的微笑了。 “是三哥吗?” “是!走了!”陈启笑着接过小陈寅,“哎呦!小子,又抓你老子的头发,小心别给薅没了。” “没了好!”陈小凤忍不住笑,“没了你就可以直接去当和尚了。” “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我可舍不得去。” “又口花花!” 陈小凤嗔怪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去,没有风,这中午前的阳光,还是有些温暖的。整个花园里,只有桂花树,还有几盆菊花还在盛开着。陈启在小陈寅脸上吧唧一下,算是奖励他总算饶过了自己的头发,改扯自己的衣服了。 衣服破了可以再做,这头发要是真扯没了,那就真的去当和尚都省得剃头了。 “三哥说,皇帝让他去曲关接替高途,却没提让人撤回来的事。” “这好像没什么意外的吧?” “有!他下这个决定,下得太快了。” “你是说,有人帮他出了主意?” “很可能!他这些天正烦着,脑子乱糟糟的,不可能转这么快。” “会不会他只是想要防着张常山,才不让人回来的?”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你没发现,三哥这一走,除了大槐子和虎子,我们身边,就剩下老酒了吗?” “所以,他这是故意的?”陈小凤抬头,看了皇宫的方向一眼,从这里,可以看见皇宫那高大的金黄色屋顶,“他明知道小荷姐刚生了孩子不久,还让三哥去换防,高途又不是不能用。你说,给他出主意的,会是丁相吗?” “应该不是!丁相一向做事稳妥,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情。” “那还有谁?” “想不出来。” “能在皇帝身边说上话,还能让他愿意听的,好像也没什么人。” “也许,他只是病急乱投医,随便找个人问问,人家说的,他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就采纳了。不过,这个可能应该不大。”陈启马上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或者,我应该去查一查,看到底会是谁。来,你抱着,我出去一趟。” 陈小凤接过了小陈寅,“都快中午了,回来吃饭吗?” “不了!应该来不及,不用等我。” 陈启并没有带韩虎,自己一个人溜达出去,刚走了没多久,就感觉似乎是有人在盯着自己。他假装和一个认识他的菜贩打着招呼,眼角的余光向后看去,一个人影,快速的闪进了小巷里。 他已经可以确定,是有人跟踪自己了,想想这京城里,会跟踪自己的,想必是和皇帝有关了。他不禁有些好笑,皇帝要让人跟踪自己,怎么可能用这样轻易就被自己发现了的小角色呢? 也或者不是皇帝的人,那会是谁呢? 他决定好好的看一看,看看到底是谁在跟着自己。很快他就转身向着小巷里去了,而且专挑僻静的小巷子走。他甚至能隐约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个跟踪者,实在是太过差劲了,这么大的脚步声,怎么还出来跟踪人? 他能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跟踪者,而且对跟踪这一套,完全的不在行,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跟踪人。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丁大人,怎么会是你?” 他伸出的手,离丁世仓的咽喉,只有两寸,硬生生的收了回来。丁世仓是不会武功,但他是个审讯的高手,也多少知道一些跟踪的技巧,想要跟踪自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才对。当然了,他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丁世仓会跟踪自己。 丁世仓差一点就叫了出来,但还是自己掩住了嘴巴,大声的喘着气,一会才慢慢的平复了下来,“王爷,你可吓死卑职了。” “是吗?”陈启笑,“丁大人这么跟着我,就不怕把本王也给吓出病来?” “王爷胆子大得很,哪会这么容易就被卑职给吓到了。”丁世仓有些尴尬的笑着,“卑职就说,跟踪王爷纯粹就是找死,可徐主事还非得让卑职跟着,说就算被王爷给发现了,王爷也不会把卑职怎么样的。当然了,他也说,王爷一定会发现的。” “徐行简?”陈启有些意外,徐行简怎么会让丁世仓来跟踪自己呢?他不会不知道丁世仓和自己之间的关系,看来是故意让丁世仓来的了,“他怎么会让丁大人来跟着本王的?该不会是有什么事让你告诉我吧?” “还真有!徐主事知道卑职和王爷相熟,让卑职告诉王爷,说皇帝要对王爷不利。” “是吗?他是怎么知道的?” “昨日皇帝让徐主事进宫,去了蛮长的时间,应该有说到这些事情吧!要不然,徐主事也不可能让卑职来告诉王爷的。” 陈启出来要查的事情,就是这两天谁去见了皇帝,没想到直接就在丁世仓的嘴里听到了,这个人就是徐行简。这么说来,那个主意,就是徐行简帮李颌出的了,这就难怪了,徐行简还真能帮李颌出这样的主意。 而李颌,既然选择用他的主意,看来是准备要用徐行简来对付自己了。 第三零六章 两手准备 可是,徐行简为什么要让丁世仓来告诉自己呢?是为了报恩吗?陈启突然有些迷茫了,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徐行简了,他接近李申,也许真的只是为了报仇。也许他是有些不择手段了,但对于陈家的救命之恩,他还始终都记着。 至于他那个姓陈的仇家,本来就不大可能是凤娘,更不可能是自己了。那这个姓陈的仇家,会是谁呢? “他背着皇上做这样的事,就不怕得罪了皇帝?” “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不过,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卑职倒是看出来了,徐主事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至少做起事来,比王爷您可干脆多了。” “是吗?”陈启摇头苦笑,“看来本王给丁大人留下的印象,还不大好。” “那倒不是!如果让卑职用一个字来形容王爷,那就是暖,温暖的暖,仁义的那种暖。徐主事则刚好相反,他是冷,冰冷的冷,很是凄凉残酷的那种冷。” “那看来,本王给丁大人留下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的。” “这是当然!”丁世仓笑,“说实话,若不是王爷带卑职出来,卑职也干不了这么大的事情,为大晋的老百姓出了一口气。” “丁大人只不过抓到了一些小卒子,大鱼可都是漏网了的,怎么还这么高兴?” “四大家族,就像是压在大晋百姓身上的四座大山,他们死不死,其实没多大关系,卑职只知道这四座大山已经不见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丁大人似乎有些乐观了,没了四大家族,还可能有三大家族,五大家族的。” “这些卑职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也不知道卑职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既然卑职不知道,做那种杞人忧天的事情,又是何苦呢?” “你倒是洒脱得多了,完全不像以前认识的你。” “天天对着徐主事那张冷冰冰的脸,最近又没事可做,卑职又了了大心愿,王爷就不准卑职也过过有烟火味的日子?” “这倒也是!你这样,家里人应该是最开心的吧?” “还真是!说来,也是受了王爷您的影响,这满京城,谁不知道侯爷是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典范呢!卑职做不到王爷这样,就只能对家人好一些了。” “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陈启话锋一转,“最近飞虎堂也确实没什么事做了,你就没打算转行?” “转行?”丁世仓有些错愕,但马上就笑了,“王爷该不会是打算再收一次卑职吧?” “那倒不是!”陈启跟着摇头笑,“这京城,始终都是是非之地,丁大人的大心愿既然已经了了,为什么不选择一种可以让家人更安稳的日子呢?” “卑职明白侯爷的意思了。只是,卑职这半辈子都只做了这件事,突然间要转行,那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如今正是乱世,像卑职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又不是是非之地呢?” “看来,你还真是想开了!”陈启叹息一声,“想开了就好,最少日子可以过得开心一些。这样吧,我们也许久未见了,这已经中午了,丁大人请本王搓一顿好的如何?” “呃······” “这两天在家里都是稀粥咸菜的,虽然盐都的咸菜还不错,但也不能老吃啊!” “行!既然王爷要敲卑职的竹杠,那卑职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在这小巷子里回荡着,有一户原本开着窗户的人家,砰地一声,赶紧将窗户给关上了。 “回来了?” “嗯!小寅寅睡着啦。”这个时候,正是午休的时间,小陈寅正在摇篮里,睡得可香了。陈小凤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正闭目养神,听到陈启放轻了的脚步声,她才睁眼抬头。 “嗯!别吵着他,我们外面说去。” “诶!” 两人放轻了脚步,向着外面走去,陈小凤叮嘱了青莲一声,让她看好了陈寅,就跟着陈启,一起走了出去,在院子里的亭子坐下了。以前住的院子,也就是一张石桌,几张石凳,比这个院子可小多了,这个亭子,离着房子,就有将近两丈,四周种满了花树,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我一出门就碰到了丁世仓,是徐行简派他来告诉我皇帝想要对付我们的消息。另外,昨日李颌让徐行简进了宫,那个主意,应该就是徐行简出的,李颌可能要用他。” 陈小凤显得有一丝意外,“他没说徐行简为什么要把消息告诉你吗?” “没有!这也是我猜不透的地方。按理说,他应该不会把这样的消息透露出来才对。” “他这是想要报恩吗?” “我也想过这个。只是当初他离开的时候,我让他那么下不来台,他实在没必要这样做。还有,我在想,夏小姐说的那个姓陈的仇家,到底是谁?反正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他会有什么仇恨是和我们有关的,更何况他的这条命,算是我们救的。” “说实话,越是有太多想不通的东西,我这心里,也就越是不踏实。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问他,他是不会说的,要说,他早就说了。这是一个谜一样的人,实在是让人难以猜透,没人喜欢这样的感觉,李颌想必也不喜欢。可是,李颌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敢用他呢?” 陈小凤一直在静静的听着,边听边思考,她当然也同样迷茫了,“有些事情,确实是让人想不通。不过,皇帝用他,大概是因为实在没人可用了。” “应该是了!徐行简也算得上是个有本事的人,皇帝用他来对付我们,也不奇怪。只是,我还是有一点怀疑的地方,徐行简既然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把要怎么对付我们都说了呢?还是说,他根本还没开始想别的法子来对付我们?” “这确实值得怀疑。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故意的?” “对!他是一个为了报仇,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或者说是有些偏执的人。你还记得刘黑达吗?” “当然记得!” “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偏执的人,还差点杀了你。你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的?” “眼里带着一点杀意,一点挑衅!”陈启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徐行简故意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是因为他想要挑衅我们?” “如果他不是为了报恩,那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 “他为什么要挑衅我们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也许,只有等知道了他藏在心里的那个姓陈的仇家到底是谁,才会知道了。” “唉!”陈启当然知道这有多不容易了,“我们只能先假定这两个可能了。所以,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我们都必须要做好两手准备了。” 第三零七章 关着火药包 生活还是在有条不紊的过着,小陈寅和朱辰的百日宴,简单,甚至是有些冷清,朱伦这个做父亲的,甚至都没能回来,只是写了一封信回来。 侯一清依旧没什么消息,没什么消息,对陈启来说,也算得上是好消息。阿妹成了孩子王,心情也好了许多了,整日里,除了照样跟着吴雨珊读书之外,就是陪着孩子们。二旺,在医馆里也是如鱼得水,虽然于凤山并没有真正的收他为徒,但也不藏私,也不反对他叫自己师父。 他似乎天生也有这样的天赋,虽然比不上夏璇玑,但比起有家学的欧阳红叶,却更是要出色一些了。以前,他总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除了种田之外,什么都不会,如今有了事情做,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年纪也到了,何五月也不是没想过给他说门亲事,问了陈启的意见,陈启自然是说好,他知道要不要媳妇,是二旺自己的事,母子二人就把二旺给叫来问问了。二旺如今一心扑在医馆里,只是说再晚个两三年,何五月自然也没为难他。 吴雨珊已经肯让陈大河进房间了,陈进丁这小子,还是蛮黏陈大河的,这也算是一个契机,让陈大河和吴雨珊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只不过,只认识几个大字的陈大河,不得不进入了一种地狱模式,天天跟着阿妹他们一起读书。 为此,陈大河还有些苦恼的去找过陈启。陈启有些明白吴雨珊的想法,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要和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一辈子待在一起,本来就有着极大的差距,说不好听一点,那就是陈大河根本配不上吴雨珊。 这桩婚事,更多的是吴家看着自己夫妻二人的面子,也看着陈大河算得上是个老实人才成的。虽然这算不上是什么政治联姻,但多少有一丝这样的味道在。而偏偏老实人陈大河,出事了,出的还是那种事。 在这个世界,这种事情对一个男人,特别是有钱有势的男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只要不是和有妇之夫勾搭成奸,甚至会被传为美谈,当成风流韵事罢了。可在陈启看来,这本来就是不值得原谅的事情,而吴雨珊,显然对此也是有一些大度的。 看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等到了明年正月,小进丁的周岁宴过了之后,若是舒娟还没有走的意思,他估计吴雨珊会接纳舒娟的,而且这种迹象,越来越明显了。两个满腹诗书的女子,跟在陈大河的身边,陈启也不知道,这算是陈大河的幸,还是不幸。 陈启也不瞒陈大河,直接告诉他这其中的原因,甚至告诉他,这往后能不能留住这两个女人,那就看陈大河自己的了。他倒是没想到,陈大河竟然真的发愤图强,除了陪小进丁之外的时间,全都投在了学习上面。 其实,在陈启看来,吴雨珊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就像是一种不该存在的悲哀。只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那就只能先做好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仇老酒捡回了一条腿,却是一条短了一截的腿。他虽然能够不借助拐杖,但还是用了拐杖,不用拐杖走路,实在是太难受了,有拐杖在手,他照样能够走得飞快,这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启就让他留在了医馆,以他的机警和武功,留在医馆,也算是对医馆的安全,有了一种保障。相对来说,这些老兄弟里,仇老酒也还算是遇事比较沉着冷静的了,有他在,自己也可以稍微放心一下,更何况还有八九个龙骧卫的人,也住在那里。 眼下最让人头疼的,还是胡小花,训斥了她几次了,老实一段时间,她就旧病复发了,老是往外面跑。陈启不得不考虑将她赶出去的必要了,谁知道她这样出去乱跑,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好在,陈启早就下令了,不让她进后宅一步,眼不见心不烦。 这件事似乎不那么容易,一旦涉及搬出去的事情,胡小花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两位老人家难免心有不忍,毕竟都是亲戚,只好帮着求情了。皇帝的面子可以不给,两位老人家的面子,却不能不给。 这王府里,从上至下,这算得上是唯一一个所有人都讨厌的人了,陈启和陈小凤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她和陈铁柱一起送出去,不就是出点血吗?陈家现在还出得起。和两位老人家商议之后,陈启终于将这夫妇二人给送走了。 当然了,付出的代价是京城的一处小宅子,还有一千两的银子。当然了,陈启也没那么傻,特地请来了吴雁卿,三方立下了字据,这夫妇二人自此和陈家没有任何关系,若是踏进陈家一步,或是用陈家的名义做了什么事,宅子收回,还让龙城府衙,追回那一千两。 总算是将这个麻烦暂时送走了,陈启却连松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他发现,这二十几个山寨的老兄弟,有不少已经坐不住了,也老是往外跑。他倒是知道这些人都去了什么地方了,赌坊、酒馆、秦楼。 高途也在入冬前回来了,按例先进了宫,出来后没回家,直接就奔王府来了。不出意外的,他带来了一个预料中的消息,那就是龙骧卫的撤编,高途回来,就是为了做这个。龙骧卫既然在这几日里要撤编了,那陈启这个所谓的参军,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是说,把这些兄弟都还回去?” “对!不仅仅是还回去,还让他们跟着龙骧卫编入禁军中去。另外,干脆和他们好好的谈一次,最好是撇清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有点不大好吧,毕竟都是山上下来的老兄弟,太伤人了。” “其实,让他们去禁军,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最近这些人都开始坐不住,往外跑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晚会出事的。我一直都在反思,是不是我们之前的法子用错了,想着要保护好他们,把他们都关在王府里,其实就像是关着一个火药包。” 第三零八章 死心眼 “火药包?你是担心他们会出事?” “我们之前分析过,不知道李颌到底要怎么对付我们,更何况现在多了一个徐行简。我们虽然也猜不透徐行简会给李颌出什么主意,但有一条是肯定的了,他想要分化我们这些老兄弟。我是在想,既然他这么做了,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帮他一把,把事情做得更彻底呢?”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与其让这些兄弟们待在这里,心里没个底,不知道他们到底会出什么事情,倒不如让他们去禁军,往后他们就是陈义之的人了,也算得上是李颌的人,出了什么事,李颌自然只能保他们了。” “是这个道理!他们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手上现在没有龙骧卫了,他们也不是三哥,不是孙大东。到那个时候,我们只能疲于奔命,还很可能保不住他们。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给他们找个立足之地呢!” “我明白了!你想好用什么借口了没有?” “不用借口。我已经和高途说好了,这是龙骧卫的事情,他们必须听从龙骧卫的安排。更何况,这些兄弟原本就是在禁军里的,他们回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另外,我们也可以给他们定下一个规矩。” “什么规矩?” “要是真心想要留下来的,很简单,没有你我的命令,不得出王府一步。” “这么简单?” “不简单!你没看只是关了他们两个月,就把他们给憋坏了。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的性子,本来就野,毕竟都是山寨里出来的。如果不出意外,只要这个规矩一立下,差不多就都跑光了。” “医馆的人,是不是也还回去?” “是!要还一起还。至于大槐子,虎子和老酒,我去找一趟陈义之,他们的军籍暂且保留着,就算是朝廷派给我们的护卫了。这个理由,他不能拒绝,李颌也没理由拒绝。” “好吧!那就这样定了。一起过去吧!”两人一起迈步,“你知道现在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在想,李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陈小凤脸上,竟然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来,陈启知道她是松了一口气了,为这些老兄弟能有个好去处,松了一口气。这些兄弟只要跟着她一天,她就有责任保护好他们,不让他们出事。这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人真的会喘不过气来的。 ······ “什么?” 李颌的脸色,当然很不好看了,布置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开始有些眉目了,陈家的那些人,一下子就全都出王府,还被安排进禁军了,所有的布置,在一夕之间,全部落空了。 “事实而已!” “还事实而已?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臣在想,这如果是一个巧合,那没什么。可若是陈家故意的,那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好事?”李颌都快气坏了,徐行简竟然还说是好事,“那你说说,说说为什么是好事?” “他们夫妇机敏,也早就知道皇上看他们不顺眼了,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呢!臣在想,或许是臣的动作,出了一些小的问题,让他们给觉察到了。如果是这样,那这就是他们夫妇刻意这样做的了,刻意做的原因,只有一条,那就是他们真的怕了。” “为什么会怕呢?那是因为臣的法子,起了效果了。一个能让陈家夫妇感觉到害怕的法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想得出来的。而且,皇上怎么不想想,这个时候的陈家,就没剩下几个人了,很多事情他们想做,没有人手,也做不了了。” “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朕还该嘉奖你啊?” “那倒不必了!臣不需要嘉奖。” “你倒是识趣得很啊!”李颌冷冷的看着徐行简,“那你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要做。” “你最好说出个理由来。” “原本臣想过要以这些人为突破口的,如今这些人既然都已经不在了,多做无益。皇上想必也知道为什么臣不想让孙大东他们回来,反而还把朱伦给调出去吧?” “当然!” “臣说句大话,臣毕竟和他们待在一起一段时间,比起皇上对他们的了解,那可是多得多了。这几个人,不同于清风寨的那些普通的小喽喽,想要从他们的身上找到突破口,实在是太难了。” “这是一种同生死共命运的感情,是一起经历过生死培养出来的感情,要是那么好突破,这时间也就没有真情在了。当然了,臣也可以给皇上说说还留在京城的三个人,许槐树、韩虎,还有仇老酒。也许臣说了,皇上会明白一些。” “许槐树一直以来,都是陈小凤的贴身护卫,跟着陈小凤的时间最长,也是最为忠心的,让他为陈小凤去死,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的。说不好听些,这是个莽夫,但莽夫有莽夫的优点,那就是不怕死。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一些诱惑,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最后一句,倒像是在说他徐行简自己了。 “而且这个人无欲无求,陈家曾经张罗着要给他说门亲事,被他给拒绝了。如果臣猜得没错,他心里应该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陈小凤。” “陈小凤?” “对!整个清风寨,看上陈小凤的,可不止是他一个人。虽然他没说,但臣多少能看出来一些的。他对陈小凤,或者不能说是爱慕,而是一种敬爱,或者说只是单纯的仰慕。只是,这仰慕之中,没有掺杂任何想要得到陈小凤的想法,而只是想要默默的守在陈小凤的身边。” 徐行简看得出李颌眼中的一丝惊讶,还有一丝了然,“至于韩虎,他偏偏也是一个莽夫。听说他七岁的时候,是被清风寨的老寨主救下来带回山寨的,自此就一直在山寨里待着。后来陈若初上了山寨,他就成了陈若初的贴身护卫了。” “他一直都跟着陈若初,虽然时间算不上长,但也是那种能帮着挨刀的。他倒是个冲动的年轻人。”从一个年轻人的口里,听到他说另外一个人是个冲动的年轻人,总是有些奇怪的,“从上次燕南回来后,韩虎就喜欢上了欧阳闵的孙女,欧阳红叶。” 徐行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来,“真的很难想象,一个莽夫,为了一个女子,竟然开始研究起诗词歌赋来了。但这也从侧面看得出来,韩虎真的是一个心性坚韧的人,说不好听点,那叫死心眼。” 第三零九章 暖冬 “死心眼的人,只要他心里认定了什么,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做。但如果臣说,要是有一天,欧阳红叶和陈家起了什么利益冲突,他一定会选择放弃欧阳红叶,站在陈家的那边,皇上应该不会觉得意外吧?” 李颌稍稍摇头,他知道世上真的有这种人。 “再来说说仇老酒。这个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据说以前是跟着清风寨的老寨主多年的。他武功不错,平时少言寡语,做起事来,又是阴狠机智,也算是这些人中,少数有些头脑的人了。” “如果臣没有猜错,这个人,以前要么是个江洋大盗,要么就是个杀人潜逃的重犯。这样的人,本来是最容易受到诱惑的,但偏偏他欠了人家的命。且不说老寨主收留了他,单是燕南这次,陈若初,那可是拼了自己的性命,把他给救出来的。” “他虽然瘸了一条腿,却保住了一条命,也欠了陈若初一条命。说句皇上也许不爱听的话,他陈若初能为了自己的兄弟,舍命相救,这一点,如今的皇上您,恐怕做不到吧!” “你······” 李颌刷的就站了起来了,却发现徐行简根本一点胆怯的样子都没有,敢这么和自己说话的人,又怎么可能胆怯呢!他当然也知道,徐行简说的并没有错,若是二十年前的自己,也许会为兄弟拼命,现在不会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值得去拼命的兄弟。 是不是人一旦拥有得太多了,就会害怕失去,也就更爱惜性命了呢?他一时还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很快脸上也恢复了平静,慢慢的坐了回去。 “任何的风吹草动,臣敢保证,这三个人都会第一时间回去告诉陈家夫妇的,想要以他们为突然口,真的太难了,也不值得去冒这个险。更何况,除了王府和医馆,他们根本哪里都不会去,即使出去了,也是跟着陈家夫妇出去。” “而且臣还知道一件事,是关于太子的。当初太子看上了陈小凤,让卢大人去请了陈小凤进京。虽然这件事情最终出了意外,但臣可还记得,拼了命来救陈小凤的,可不止陈若初,还有他们的这一帮兄弟。” “朱伦、许槐树、韩虎、仇老酒、孙大东、巴福,还有刘二和刘三兄弟。就是这八个人,再加上陈若初、陈小凤夫妇,他们在京城里上演了一出大戏,也留下了夫妻恩爱的美谈。皇上您可想过,为什么明知道这样做会得罪太子殿下,他们还愿意义无反顾的做这一切吗?” “皇上您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这八个人,而不是别的人呢?一来,是这八个人可信;二来,是他们根本不怕得罪太子殿下,当然也不怕得罪皇上您了;三来,这八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和清风寨的两代人之间,有一些恩情在,而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山寨入过伙。” “其实,这些人,也才是陈家夫妇真正的兄弟,真正信得过的人。这八个人,虽然莽夫居多,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肯定是最为忠心陈家夫妇的。臣还记得在八陉山中的日子,深山中冰天雪地,无比的寒冷。” “虽然那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食物,但除了米面,余下的便都是冰冻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整整的一个冬天,好几个月,这些人就那么心甘情愿的呆在冰天雪地里,吃着不新鲜的东西,过着枯燥无味的日子。”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过这样的日子,但他们却选择了过这样的日子,这样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威逼利诱,对他们,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最少臣眼下还无能为力。所以,臣以为,这个时候最好是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当然也有好处,那就是臣可以躲在暗处观察,等待机会,陈家也不知道臣到底要干些什么。知己知彼,百战才能百胜,他们既然不知道臣要做些什么,自然也就没办法做出反应了。” “当然了,臣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训练一下皇上给的那些人。说句皇上不喜欢听的话,这些人在皇上看来,也许个个都是人才,在臣的眼里,他们就是些废物,残渣,什么都不是。” ······ 日子瞬间就平静了下来了,冬天也悄悄的来了,只是这个冬天,似乎来得有些晚了。一直到了十月下旬,龙城才下了第一场雪,往常,这最少要往前半个月。下完雪之后,接着竟然是一场罕见的大雨,足足下了三四个时辰。 冬天里下的大雨,直接就把寥寥无几的残雪给冲刷得一干二净,龙城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美好的雪景。大雨之后,整个龙城,就像是笼罩在蒸笼里一样,雾气缭绕,整整一天,都没有一丝的风。 天气显得特别的闷热,若不是马上要十一月了,龙城人真的会以为这是在酷热的夏季,下雨之后,没有风的午后。屋里更是闷热,就连陈启也不得不除去了外面的裘衣,换上了一件箱子底下的长衫。 “凤娘,你见过这样的天气吗?” “没有!”陈小凤抱着小陈寅,从廊下抬头望天,“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古书上说,这属于异象,天有异象,必有大事发生。” “大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一定!反正说得有些玄乎,比如天降祥云,圣人出世,还有什么天狗食月,灾祸降临。不过,像这样在冬天下着这么大的雨,雨后还一丝风都没有,这么潮热的,还真没见过。” 天降祥云,这不过是阳光透过云层产生的折射罢了,时常会有,只要站在一个正好的方向,就能够看到了,和圣人降世有个屁的关系,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而来的罢了。至于天狗食月,那就是月食,这对陈启这样再世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倒是在想,这个冬天的天气,确实有些奇怪,不像正常的冬天那么冷,会不会是一个暖冬呢?他已经经历过无数个暖冬了,而且天气是越来越暖,什么人类活动污染加剧造成的,什么日月潮汐,甚至是火星造成的,反正各种说法都有,却一直没有一个定论。 他不是研究这个的,但这样诡异的天气,他也是第一次见。 第三一零章 流言上身 好在,这样的天气,只是一天之后,龙城就刮起了凌冽的北风了,天气以最快的速度变冷着。虽然没下雪,却和往年的冬日,有了差不多的感觉了,一夜之间,人们醒来时,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越来越大。 这种一下热一下冷的天气,龙城里不少人可遭了秧,陈启在早饭后散步出去,远远的就看见了医馆门口,排起了长龙,不时有咳嗽声传来。陈启有些庆幸,一大早就让人特地熬了红枣姜汤,一大碗下去,一身细汗出来,不管是湿气寒气,一扫而空。 有些天没来医馆了,陈启原本想进去看看,不过看着这么忙的样子,他干脆就不进去了,直接就过了医馆的门口,向着菜市场走去,准备挑些新鲜的野味,回去好好让家人给补补。他像往常一样,和认识自己的人打着招呼,虽然大部分人他都没见过,更不认识了。 他十分意外的竟然听到有人在叫卖老鳖,这个季节的老鳖,都趴窝了,这是哪里找来的呢? “诶!卖老鳖的,留给我。” 他喊的声音,不算太大,但也有人听到了转过身来,认出他来,“王爷!” 这一声王爷,顿时把围着的人群都唤醒了,转过身来,纷纷和陈启打着招呼。 “都好!都好!听说有老鳖卖,小王这可要包圆了,都给个面子,别跟我争哈!” 他笑着说,四周顿时都是不敢声,刚才正和贩子谈价的那人还直接开口了,“王爷要是喜欢,草民买下来送您,就当孝敬您了。” “那不行!”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了,穿着不是很好,却也不差,像是一个小商人样,“您这叫行贿,我这叫受贿,都是要进班房的,大叔您可别害我。” “草民哪里敢!再说了,草民这是诚心诚意的,可没打算求王爷您什么事,怎么能算是行贿呢!” 众人都知道陈启这是在开玩笑的,纷纷喊着,“不算!不算!” “诸位乡亲,不算也不行啊!王爷我还有点闲钱,自己买的,吃着踏实。大叔,您能让给我,小王已经十分感谢了。”他转头看向那一脸掐媚笑着的贩子,“老哥,这老鳖您出个价吧!” “王爷,您这不打草民的脸吗?您要补身子的,草民就送您了。” “都说了,不行!你敢行贿,我让吴大人把你抓起来。” “王爷,这···这······” 陈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那刚才问价的,“大叔,刚才您给的价钱是多少啊?” “王爷,是三百文。” “他没答应吧?” “没有!这位兄弟要五百文,有些贵了。” “不贵!这个时节能抓到老鳖,不贵。老哥,五百文,成交。” “王爷,这···这······” “别这啊那的,我这都强买的,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老哥你要是不答应,小王往后可没脸在这龙城混了。” “这······” “来,拿着!” 陈启已经掏出了银子,挑了一块碎银子,五百文都不止了,直接就塞在那贩子的手里,顺手就拧起那五花大绑的老鳖来,“这个,归我了!” “诶!王爷,草民找您钱。” “不用了!有多就给老哥买点酒喝吧!” 他转身就走,那贩子愣在那里半晌,想要再找人,人潮拥挤,竟是看不见陈启在哪里了。 “老鳖,你从哪里弄的?” “市场里买的。”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老鳖?” “我没问!不过,应该是昨天闷热的天气,这老鳖受不了,自己跑出来的。” “也是!这什么鬼天气,一会热一会冷的。” “这么冷,你赶紧进屋,等汤好了,我给你送来。” “你不会只是炖给我一个人喝的吧?” “两位娘亲、小荷姐、舒娟姑娘,就你们几个,一人一份。这老鳖炖鸡,大补,就是只有一只,太小了,二旺和阿妹都没份。这两天,我再到市场里去转转,给这些长身体的,也炖点东西补补。” “嗯!去吧!” 这天气冷了几天,却又暖和了起来了,雪下下停停,天气几天暖和几天冷,可把这龙城四周的小动物给折腾得够呛,陈启也没少捞到一些好货。这个冬天,也似乎就要这样过去了,刚下的雪,很快就融化了,除了能从城里看到的八陉山的山尖上,就看不到雪了。 这样的天气,让陈启总感觉到有一丝的不安,毕竟这种奇怪的天气,他这两辈子,也就是第一回见。从各处传回来的消息,似乎全世界的天气都差不多,最少镐城、燕南、河阳,都是如此。 市面上也开始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传着,无非就是陈小凤说过的那些。陈启自然不会信这些了,但各种传言,却是越传越盛。直到终于有关于他的流言,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来送消息的,是吴雁卿。 “吴大人,您该不会听错吧?” “王爷说哪里话,要是没有再三的确认,下官怎么敢来打扰您呢!” “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吗?” “查不到!也就是今日一早,突然间就传出了这些,下官一看这字面上的意思,就赶紧来找王爷您了。您可别小看这种传言,是会死人的。”吴雁卿是真的着急,“下官已经先把消息送进宫去,再来的您这里。” “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这是流言,不要理会就是。王爷您放心,下官也已经让人继续追查了。” “多谢吴大人,我知道了,也会派人跟着查的。” “那好!下官先告辞了,最近乱七八糟的流言多,这些人不敲打敲打,肯定不行。” “好!那我就不送吴大人了,有什么事情,还请吴大人多帮忙注意着。” “好说!好说!王爷留步!” 陈启喊陈顺把吴雁卿给送出去了,他自己却是眉头紧锁。原本,他对于这些流言,根本就不感兴趣,毕竟在这个世界,出现了这种奇怪的天气,连他都有些不解,更何况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呢? 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有各种各样的猜想,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当然了,也有人会借此捏造一些东西出来造势,什么飞熊入梦,斩白蛇之类的,都是如此。 可是,这种流言,竟然传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了,他就得仔细的思量一下了。 第三一一章 移祸于人 “天有异象,圣人出世,横扫妖邪,拯救苍生!清明天下,河阴宝地,谁执牛耳,朝日升东。” “天有异象,圣人出世,横扫妖邪,拯救苍生!清明天下,河阴宝地,谁执牛耳,朝日升东。”陈小凤又重复念了一遍,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了,“前面这句好理解,清明天下,河阴宝地,说的应该就是清河县。除了一清一河在前,辛州原来还有一个古称,就是河阴。” “前面是藏头,至于谁执牛耳,朝日升东,那就是藏尾了。耳东为陈,暗示的这个圣人是姓陈的。这两句话连在一起,就是在暗示所有人,这个出世的圣人,来自于河阴之地的清河县,而且姓陈。那不就是在说你吗?” “不一定是我,陈义之也姓陈,整个陈家坳,差不多都是姓陈的。” 陈小凤一阵苦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说是陈义之,我不相信,恐怕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的。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虽然皇帝说这是流言,但百姓可不会这么认为的。” “你是想说,这里暗指的就是我了?”陈启笑,他当然明白陈小凤的紧张了,他抓着陈小凤的手,放在了自己的两手之中,“凤娘,你看,这里面有个圣人出世,既然是出世,那肯定是新生的孩子了,怎么看,都像是我们家的小陈寅。” “我这里着急呢,你又胡说!” “要是哪一天,小陈寅当了皇帝,我可是太上皇,你就是皇太后了,那也不错!” 陈小凤抽出右手来,放在了陈启的手上,“我知道你是故意说的,就为了让我别太担心了。好了,我好多了,也该说正事了。” “好吧!”陈启本来就是来和陈小凤说正事的,他当然也知道这些流言意味着什么了。 “那你说说,这会不会又是徐行简出的主意?” “虽然不能确定,但应该是。最近他没什么动静,我们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估计李颌应该也是有些着急了。最近龙城又有各种各样的流言,就算不是他,李颌多想想,也会想到这个法子的。” 陈启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问题,陈小凤也没打扰他,等着他开口,“原来,我还想过,去查一查这个流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想一想,还是决定放弃。” “放弃?”陈小凤有些意外,“查到流言是从哪传出来的,不就能洗脱嫌疑了吗?为什么要放弃?” “你还记得以前那些针对我们的陷害吗?除了绑架夏小姐的那次,我们每一次往下追查,线索都在关键时刻断了。而这一次,如果是李颌和徐行简故意放出来的流言,他们当然也可以这么做,我们就算查到了,也没有用。” “当然了,我还在担心一件事。”陈启摇了摇头,“此刻这个流言,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龙城了,即使我们查了,也掩盖不住这些流言,反而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们越是要撇清这其中的关系,就越是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做贼心虚的表现,别人会以为,这流言就是我们放出去的。” “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我们如果出面去查,反而给所有人留下更多可以想象的借口,到时候,这件事情,反而更难以收拾了。不过,什么都不管,那也不行吧!” 陈启点了点头,“什么都不管,那当然不行了。不如,来一个移祸于人如何?” “移祸于人?”陈小凤眼前一亮,“你是说陈义之?” “对!他是李颌的人,也是个适合嫁祸的人。只不过,这就要可怜他好好的解释一下了。” “虽然这是个办法,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满朝文武,还有龙城百姓,谁不认识陈义之啊?他这样的莽夫,想要让人认为这个出世的圣人是他,可并不容易。倒是你,只要听过这句流言的人,第一个想到的,一定会是你。” “是吗?”陈启笑,“我就那么像圣人吗?” 陈小凤拉开了一些距离,故意让自己的脸离得陈启远了一些,左看看,右看看,“像!真像!” “圣人要是长得我这般难看,那就满街都是圣人了。” “不是说你的人长得像,是说你的所作所为很像。战事上你杀伐果断,智计百出,为大晋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为人上,你谦虚谨慎,待人和善,深得众人的爱戴。而且,河阳一役,你可是得了河阳百姓的人心的。” “所谓的得人心者得天下,你现在要是出去问这龙城的百姓,问一下他们,你害得如今粮价高涨,他们会不会怨你,他们一定说不会的。十几年前,大晋曾经经历过一场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这里的人们,可是亲身体会过饿肚子的。” “那个时候,除了朝廷的赈灾,天下百姓,也都帮过他们,这其中,自然也有河阳百姓了。可以说,河阳百姓饿着肚子,对他们来说,是感同身受的。如果你敢问,这大晋是让李颌来当皇帝好,还是你陈大旺来当皇帝好,很多人会犹豫的,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启愣住,他可没想到,自己在陈小凤的心中,竟然已经是这么伟大的一个形象了。 “所以,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流言说的就是你,想要让他们怀疑到陈义之的身上,难上加难啊!” “难就难吧!总不能因为难,我们就不做了。反正,先把消息撒出去,到时候他们信不信,虽然我们无法控制,但多少总会给李颌找些麻烦吧!毕竟,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就算一万个人中,有一个相信了,对我们也是一件好事。” “你这么说,倒是有道理。你想好了让谁去做了吗?” “当然想好了,钉子再合适不过了。” “你这么出去见他,就不怕被人盯上了?” “放心,我自己会小心的。” “嗯!那你快去快回,别让我担心了。” “知道了!” 陈启牵起陈小凤的手,在她的手背吧唧一下,在陈小凤的嗔怪中,小跑着就溜了。出了门,青莲正抱着小陈寅在晃悠着,他打了声招呼,接过小陈寅,亲了一口再还回去,惹得小陈寅咯咯的叫着。 远处的天空,有些阴沉,看这个样子,似乎是要变天了。 第三一二章 这就是生活 果然是变天了,陈启带的雨伞,也派上了用场。 他可以优雅从容的慢步走着,将雨伞稍稍下压,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从伞下看出去,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群,自然也有如同自己一样,轻松自在的。雨下得并不大,天气也不是很冷,但只要没带雨具的,却也很快会把人都淋湿了。 这毕竟已经是冬天了,被淋湿了,受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自从入冬以来,整个龙城,每十日八日的,就会有不少人受凉,看病的人,一直也络绎不绝,堆满了各处大大小小的医馆。于神医的医馆,最近少了不少人,估计也有得他们去忙的了。 走过了一条长街,路上的行人,开始稀少了下来,也就零星的能碰上一个两个。不得不说,这对陈启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天气,要是有人想要盯他的梢,那也比较容易发现,空旷的长街,根本无所遁形。 他很快就到了熟悉的土地庙街了,他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至今犹自能想起那一次的凶险,令人心有余悸。做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一个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从伞下的雨幕中看过去,一堆乞丐正挤在一处人家房前的屋檐下躲雨,其中就有钉子,他住在这里时,认识的那个钉子。如今的钉子,也长高了不少了,站起来,都能到自己脖子了。 他把雨伞压得更低了,这些乞丐,之前可是都是去过王府的,他可不想让他们都认出自己来,能省下一些麻烦,那当然是最好的了。足够低的雨伞,还有细密的雨幕,足以遮盖住他的整张脸了,若不是和他十分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来他是谁的。 雨中一个孤零零的人走过,自然也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的,不过,那也就是多看一眼罢了,谁会没事盯着人看呢! 钉子却偏偏一眼就认出了陈启,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事情,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这里的。眼角的余光,看着陈启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钉子很快就站了起来,嘀咕了几句,双手盖住了自己的脑袋,就往雨里冲出去了。 这是一处僻静的小屋,视线良好,有前门后门,最主要的是,陈启老早就把小屋买下来了,作为他们见面的地方。他在行进中,就已经确认了四下无人了,只是脚尖轻轻一点,他就像是一片叶子一般,飞过了低矮的院墙,落在了院子里的草地上。 钉子却早他一步,从小屋的窗户中露出他的笑脸来了。 “你倒是挺快的!” 陈启从开着的房门进入,并没有关上门,房里昏暗,正好可以看见整个院子,从外面看进去,却看不清楚什么。这里离土地庙街,还是有些距离的,毕竟那里熟人多,如今陈启也不方便经常去。 “我走的小路,当然比王爷快了。” “来,先擦擦!” 陈启掏出了一块手绢,递给了钉子,钉子也不客气,直接就往自己脏兮兮的脸上擦去,顺便擦了擦头发,转手又把脏了的手绢还给了陈启,“这个时候过来,有急事?” “也算不上太急。”这个时候,刚刚过午,正是许多人午休的时间,“不是给你银子,让你买件裘衣,你怎么不买?” “穿着新裘衣,就不像乞丐了。”钉子抖了抖身上那件破烂的裘衣,“这样才像,当乞丐就应该有乞丐的本分。” 这种事情,不能强求,陈启也只好由着他了。两人就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许多话,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才各自分开,离开了那里。 陈启从另外一条路绕行着,眼下,许多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了。如今大多数的兄弟都不在身边,就像今天的事情,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让谁去办。大槐子和韩虎肯定不行,他们估计说都没办法说清楚。 倒是有一个仇老酒可以用,只是仇老酒如今瘸了一条腿,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容易被人给认出来了,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大合适了。所以,他只能自己来了。当然了,自己来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可以说得清楚一点,钉子有什么疑问,自己也可以马上就解答。当然了,还有一条,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谨慎,想要盯着他,那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是一个两世为人的人,学过犯罪学、心理学、侦查反侦察之类的东西的,这可不能白学。 再说了,这几年从陈小凤那里学到的武功,虽然陈小凤没说过这些武功是干什么的,但见识逐渐多了以后,他也能分辨出,这些武功里,总透出了一丝丝的诡异,不同于世俗意义上的武功。 对,就是用诡异这个词来形容,再也贴切不过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种武功更像是古龙小说里的那种武功,如天外飞仙般诡魅,如灵犀一指般,令人猝不及防,绝望无助。你甚至只能见到一点光闪过,或是听到一丝异响,对手的人头,就已经落地了。 就像他觉得,自己学的剑法,就是一种杀手专用的剑法,不多余花哨,只专注于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他自认自己的天赋,远不如陈小凤。他见过陈小凤出手,那种游刃有余,让他感觉明明自己看到的是同样的招式,却又已经脱离了这招式原来应该有的范畴了。似乎她的招式中,已经不再拘泥于固有的招式了,而是千变万化,包罗万象。 他知道这需要极高的天赋,单凭后天的努力,是很难达到的。而他更多的,是依靠后天的努力,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在乎的人的安全,光动动心思是不够的。 表面上,他是那么的轻松,能知道他暗地里刻苦练武的人,却不多。以他十六岁的年纪再开始练武,实在是有些晚了,他需要付出的努力,是比常人要多许多的。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像是春天的雨,不知情的人,会觉得龙城的春天已经来了,除了没有那绚烂的春花之外,这就是个春天。街上的行人稀少,店铺的门,却还开着,哪怕等很久都还没客人上门,他们还是在等着。 这就是生活! 第三一三章 碎尸万段 各种各样的流言,沸沸扬扬的传了一两天了,传言越多,也就越让人觉得,这就是那么一回事,也没什么好相信的,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去相信哪一个。反正,差不多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涉及其中了,甚至连莲花寺里的李申,都被重新捡了起来。 陈启进宫的时候,就知道这朝堂里,讨论的肯定就是这些流言了,他也有准备随时会被召进宫来,因为不管流言再多,涉及他的,已经稳稳的占据了上风,开始撇下所有的对手了,似乎他真的已经成了那个圣人了。 走进殿中,陈启向前走去,这殿里的文武大臣,他大部分都见过,却也有个别新面孔,或者说是他可能见过,却没有记住的人。四大家族的覆灭,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整个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换了十几人,更别说三品以下的了。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河阳王平身吧!” “谢皇上!” 陈启站起,也不客气,直接退到文官的第二位站住了。他的前面是丁维,后面是礼部尚书,老大人杜松柏。他站在这里,自然没人敢有异议,就算是站到首位上去,那也应该,再怎么说,他也是大晋如今唯一的王爷。 丁维是被陈启微笑着硬是挤到前面去的,他还给陈启一个无奈的微笑,就不再理他了,毕竟这里是在朝堂上。陈启则干脆把双手笼在袖子里,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让殿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了。 他是在早朝开到一半被召进宫来的,照例都是会问一问皇帝让自己进宫,是有什么吩咐的,谁知道他竟然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只当这是平日的早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也知道,却置之不理,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他前面的丁维,懒得提醒他,他后面的杜松柏,那双老眼都快闭上了,比他还昏昏欲睡,还是这朝堂里有名的什么都不管的,自然也不会去管他了。眼看着陈启一点觉悟都没有的样子,文武大臣们,只好把目光落向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李颌的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当然也知道,就算自己没有明说,陈家所做的一切,也足以表明了他们知道了自己想要除掉他们的心思了。所以,他看得出来,陈启是故意的在给自己难堪了。 相比起除掉陈家,这一点难堪,又算得上什么呢? “河阳王!” 陈启当然听得见了,他故意稍微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啊!皇上,臣在!” 所有人都有些愕然,陈启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李颌。 “怎么?河阳王是睡着了吗?” “回皇上,臣还真的差一点就睡着了。” “你可知道这里是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皇上勿怪!都怪犬子。” “犬子?” “犬子就是臣的儿子,这小家伙可闹腾了,整宿整宿的缠着臣。没办法啊,这是臣上辈子欠了他的债,这辈子来讨还的,臣又不能因为他不乖就打他屁股吧?他还小,不懂事,要打只能等大点再打了。” 在朝堂上一脸幸福的说自己的儿子,这简直就像是一把剑直接穿过李颌的心窝,就是因为这个小子,害得他骨肉分离,亲手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去出家当了和尚。李颌的手,已经握紧了,若是可以,他真的想一拳打掉陈启满嘴的牙。 “这小子闹腾,害得臣每个晚上都睡不好。皇上您看。”陈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臣这眼圈,都黑了。刚才邢公公去找臣的时候,臣还在床上躺着呢。皇上要责怪,就责怪臣,可千万别怪臣家里那小子,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在朝堂之上,就像是闲话家常一样,满朝文武,都是瞠目结舌,他们别说没见过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何况,河阳王竟然还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似乎真的很累很困的样子。 李颌的手已经在颤抖了,可是,他能用这样的理由,去责罚陈启吗?显然不行。 “那你可精神一点了?” “好了,好了!臣说说话,精神多了。” “那你知道,朕让你进宫做什么吗?” “臣不知!” “那朕告诉你,有人说河阳王心怀叵测,故意散布自己是来拯救苍生的天降圣人的流言,你可认啊?” “皇上,臣能先问问,到底是谁说的吗?” “龙城百姓!” “皇上,这龙城百姓,都是您的子民,他们想说什么,臣可管不了,这事臣当然不认。” “朕怎么听河阳王的意思,这流言还是朕让龙城百姓说的?” “臣不敢!” “哦!你还知道不敢,不错!”李颌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你既然不认,那就说说,是不是朕的子民,都认为你真的是天降圣人,是准备来拯救苍生的呢?” “臣愚钝,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怎么开口,他却说完这一句后,就闭口不言,静静的站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直到李颌开口,“朕让你说,你却百般推诿,莫非是要抗旨?” “臣不敢!” “是不敢说,还是不敢抗旨?” “臣不敢抗旨!” “那就说吧!” “臣遵旨!”陈启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李颌分明就是要找借口治自己了,还是少惹他为妙,“皇上,那臣就说了?” “说吧!” “龙城百姓说什么,实在不是臣能够左右的。最近流言四起,臣也实在是不知道哪一句有提到臣的姓名,以致于让皇上您误会了臣?” 谁能想到,他并没有回答皇帝的问话,反而问起皇上来了。但事实上,所有的流言中,也确实没有一句直接提到他的名字的。 “臣请皇上彻查此事,不管是谁,不管是不是诬陷的微臣,那都是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散布的谣言,意在让我大晋,君臣反目,好从中渔利。臣的看法是,这也许是敌军的离间之计,比如张常山,比如北胡人。” “当然了,也不知道是谁在皇上面前乱嚼舌头的。”陈启抬头,环目四顾,目光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这个误导皇上,诬陷微臣的人,嫌疑最大。皇上放心,若是让臣知道了他是谁,臣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以赎其罪!” 第三一四章 新科状元 他说着碎尸万段的时候,语声轻柔,就跟说着玩没两样,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那目光,温柔得像是看着亲人。只是,这满朝文武,却深切的感受到“笑面人屠”的威力了,一个个的低着头,不少人心里不自觉的有些发毛,仿佛河阳王准备碎尸万段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了。 李颌在皱眉,陈启这明显是要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了,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却让人觉得像是一把准备杀人的利刃,“你是说,有人在诬陷你了?知道是谁吗?” “回皇上,这臣就不清楚了。”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没有?就这样了? 李颌感觉自己这一拳,就如同打在了棉花上,力气白出了。他原本希望,陈启的反应可以更大一些,人一急躁,就肯定容易出问题,谁知道他竟然只说了自己是被诬陷的,请求彻查,马上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将手笼在袖筒里,只是一瞬间,这眼皮又快耷拉上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会有人要诬陷你呢?” “啊!”陈启稍稍顿了一下,赶紧晃晃自己的脑袋,“臣也不清楚,只能等皇上您抓到了这个人,才能问清楚了。皇上,臣在想,是不是这个把流言扯到臣身上来的,还故意到皇上您面前搬弄是非的人,就是刻意来挑拨离间的奸细呢?皇上,臣想请这个人出来,当面对质。” 朝堂上落针可闻,有那么一会,李颌并没有开口,倒是陈启又开口了,“皇上,皇上,这个人是谁啊?” 这个人是谁啊? 李颌突然觉得,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启的问题了。 “皇上,皇上!” “啊!河阳王有何事?” “皇上,臣方才说,这人是谁?臣想与他当面对质。” “哦!这事啊!河阳王不也说了,就是流言吗?不如就算了,看你困成这个样子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如何?” “皇上,这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算了!” “那臣就先告退了!” “且慢!” 一个中气十足的突兀声音传来,李颌的脸更黑了,本来这事就是捕风捉影的,既然陈启能淡然应对,他也知道找不出陈启的什么破绽来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已经要解决了,偏偏还有人这个时候跳出来,实在是让人头疼。而且,他还知道这人是谁。 陈启转头,向后望去,这声音离得实在有些距离,一个身着绯色官服的年轻文官站了出来。他不禁皱眉,什么时候,这五品的官,也能参加朝会了?不对,一看这就是个愣头青,莫非就是他,被人当枪使了,告了自己一状?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了。 他也有些头疼,这愣头青难道不知道皇帝这就是在保护他,怎么还敢跳出来自找麻烦呢?果然还是年轻啊!有着年轻人的冲劲,却也有年轻人的暴躁和无知,有些事情,是真的需要时间才能锤炼出来的。 “臣有话说!” “骆大人,河阳王都困成这个样子了,有什么话,就等河阳王回去了再说吧!” “皇上,臣这话,就是要对河阳王说的。河阳王不是要对质吗?臣就当着皇上和诸位大人的面,与他对质一番。” 四周一片叹息声,这可真是不知好歹啊!皇帝都打算不追究这件事了,你这个时候跳出来,是打算和河阳王拼个死活吗? “骆大人,朕说的话,你没听清吗?” “皇上,臣听清楚了!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就这么放河阳王回去,恐怕有些不合适吧?既然河阳王要对质,臣就与他对质,把这事情给说明白了。” 李颌还没开口,陈启却率先开口了,“这位是骆大人吧?” “正是下官!” “怎么称呼?” “下官刑部郎中骆士英。” “原来是郭大人的下属。”陈启略微转头,目光正好落在郭兴的脸上,郭兴却是一脸的无奈,“既然骆大人想要和本王当面对质,那就请吧!本王洗耳恭听。您慢点说,不用着急。” 他竟然反过来安慰起骆士英了,骆士英一愣,有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半晌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了,“是下官告的王爷的御状。” “哦!告的本王什么御状啊?” “最近流言四起,特别是这一两日,关于王爷的流言,更是占了大半。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怎么的,王爷也应该解释清楚再走。” “骆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些流言说的就是本王的?” “清明天下,河阴宝地,谁不知道说的就是河阴古郡,也就是如今的辛州府清河县。谁执牛耳,朝日升东,不就是一个陈字吗?这清河陈,说的不是王爷,那又是谁?” 陈启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反而转头看向了陈义之,看得陈义之有些毛骨悚然,“王爷为何这么看着末将?” “陈将军,说起来,您还是若初的族叔呢!这没错吧?” “当然没错!” “那这位骆大人说的清河陈,该不会是陈将军您吧?” “什么?放肆!”陈义之这一声,可是足够的响的,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他当然着急了。等喊出口了,他才意识到不妥,连忙压低点声音,“骆士英,你也想诬陷本将军?” “下官···不是,这···我······” 陈启对着陈义之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冷静冷静,转头看着骆士英,“骆大人,您是新到职的吧?” “啊!正是!下官是新科进士,刚到任一月有余。” 这就难怪了,真的就是个愣头青。自从四大家族倒了,这大晋最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官,正好有新科的这些进士,能够顶一顶。只不过,一上来直接就是五品的刑部郎中,看来应该科考的名次还不错的了。 他也觉得骆士英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了。对了,是那个新科状元,把徐行简的状元给顶掉的那个,听说是个饱学的儒生,却原来是个未经世事,书读多了的书呆子。 第三一五章 狂热的冬天 “那本王能不能给骆大人一个建议?” “当然!” “骆大人在刑部,刑部还真就管散布谣言这种事。骆大人若是有空,多到街上去走走,要是听见有谁传什么谣言,就把人给抓了。记住了,有多少传谣的,那就抓多少,可别漏掉了。” “你这万一要是漏掉了一个,可能会把真正散布谣言的人给漏掉了。这人居心不良,说不定还真是谁派来的奸细,可不能让他给跑了。你看,这闹得人心惶惶的,这种人不抓住,等风声一过,肯定还会再闹出什么事情来的。” “你要是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就请教一下你们郭大人,郭大人可是破案抓人的好手,保准能帮到你。”陈启当然知道郭兴的脸色很不好看了,这可是你的属下,好好的教他做人,那是你的事。 他看也没看郭兴,继续看着一脸呆的骆士英,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还不适合这个时候的骆士英,“好了!下次别一听到什么话,就神经过敏,胡思乱想的。你是刑部的郎中,办案可以联想,但联想之后,你要做的,是找到证据来证明你的联想,而不是自认为你想到的那一万种可能,就已经是答案了。” “有一句话记着,可能就是可能,没有证据证明的可能,也只能是永远的可能。只有等你找到了证据来证明这个可能,它才会变成现实。就比如这些流言,流言就是流言,你要是哪天证实了这些流言就是本王让人故意散布的,还可以告本王一状的。” 这些话有点绕,骆士英想要消化,估计还要等一阵子。陈启不再理他,转回去行了一礼,“皇上,要是没什么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好,好!没什么事了。你早些回去,替朕代问家里人安好。流言的事,你也别介意,朕会让人好好查一查的。” “谢皇上!臣告退!” 陈启很明白,这么快就能离开,只是因为李颌还没准备好,也许下一次的冲击,就会来得无比的猛烈了。今天的事情,其实就是个意外,一个愣头青撞了出来,搞出的一场小风波罢了。 陈启自己也年轻过,也冲动过,他当然可以狠狠的打压一下不知好歹的骆士英了,身边没人,不代表他没这个能力。只是他又觉得没有必要,很明显这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有着一腔热血,有着表现的欲望,自己不应该去扑灭他。 他更愿意相信骆士英最多只是受人蛊惑而已,实在没有必要去深究。若是以前四大家族在的时候,他能够判断出这四家的子弟,受了指使,自己跳出来送死的,他一定会无情的打压下去的,甚至是致人死地。 不管是什么时候,是在哪一个世界,其实都需要这样的年轻人,需要这种冲劲,他更希望多一些这样的年轻人,也希望他们能把这种冲劲,保持得更长久一些,不要轻易的被洪流淹没,就像那朝堂上,无数尸位素餐的那些大人们。 他们可以一个个的把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以和每一个人虚与委蛇,哪怕这个人是皇帝,也是如此。在人前,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人后,却不知道有多少男盗女娼。平日里,他们都是慈眉善目的,可一旦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也可以露出獠牙,撕咬对手。 年轻人不会永远年轻,他们也会老,就像自己一样。可是,我明明很年轻啊! 陈启忍不住自己笑了,笑得很坦然,他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 ······ 吃过了腊八粥,天气终于完全冷了下来,大雪连续下了两天,整个龙城,银装素裹,陷入了熟悉的白色世界里了。从河阳来的消息,似乎河阳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了,最少这个冬天,应该可以紧巴巴的过了。 燕南的流民,有不少去了河阳,也有一些被收入了八陉山中的新城,这座在邢州城后的新城,人口甚至超过了邢州城了,如今已经超过十万人了。李肃似乎有了新的打算,那就是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比邢州城还要坚固的堡垒。 这里的地势,可比邢州城有利多了,只要给李肃多一些的时间,他就不用担心邢州城被攻破了,因为他可以安然无恙的退入新城中去,居高临下的威胁到大半座邢州城。 这些算是好消息,不好的消息是,随着冬天的到来,燕南开始出现了大量饿死人、冻死人的情况了。村庄城镇,官道小路,不用去刻意的留意,就能轻易的见到倒在地上的人们,没有人愿意去查看一下,他们是死是活。 张常山选择了按兵不动,关闭了无数城池的城门。这不但阻断了饥寒交迫的百姓求生的机会,也阻断了流民组成的盗匪。这些为了活着的流民,已经不能称之为流民了,一股股的,疯狂的冲击着他们能冲进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没有城池保护的地方遭了秧了,无情的兵刃,不会去管是否还是故交亲友,他们疯狂的烧杀抢掠,因为你不做,别人也会做。而这一切,只为了他们能够好好的活着,最少先过完这个饥饿寒冷的冬天,他们才有希望迎来春天。 人性在这场灾难之前,显得那么的脆弱,陈启知道,这其实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关系。他自责过,彷徨过,却又只能无奈的把这些都先抛诸脑后,有时候,他也会有那种浑身无力,什么都无法左右的感觉,自己原来是这么的渺小。 流言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停歇,反而更加的狂热了,既然朝廷不管,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为什么不大胆的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呢?他们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么好的时光,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别人争论着,甚至是对骂着。 这种在以前,可能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事情,就连龙城府衙的衙役都不管,只是在一边静静的听着,逐渐的让有些人感觉到诡异了。开始有人担心会被秋后算账了,开始收敛,却也有人越来越是狂热。 这是一个诡异的冬天,也是一个狂热的冬天。 第三一六章 更好的时机 门外有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明明感觉还有一段距离,却能听得如此的清晰。这是一个平常就很自律的人才会有的脚步声,整个王府都不会有这样的人,还是未经通报就直接往住处闯的,让陈启和陈小凤都有些讶异,抱起小陈寅就迎了出去。 “大哥!” 这真的是一种惊喜,陈启和陈小凤都觉得,自己应该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能够判断出是范从禧来了,除了他,还有谁会就这样冲进来呢?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范从禧会这么早就回来了,毕竟他往年都是掐着点,在除夕之前才回到京城的,有时候甚至连回都不回,毕竟范家的家人,也都在祁山。 范从禧爽朗的笑声,震得身边不远处的花树,枝头的积雪,簌簌而落。 “大哥,小声点,别吓着你侄子了!” “啊!”范从禧的笑声,顿时就不见了,连脚步都放轻放慢了,有些探头探脑的盯着陈启怀中的小陈寅,“没吓到吧?” 他说着话,两边都已经走到一起了,陈启怀中的小陈寅,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探着头,一脸胡子的老头,肥肥的小手,还胡乱的抓着,不知道到底要抓住些什么。 “大哥,没事,这小子胆子大着呢!” “弟妹说得好,将门之后,怎么会怕呢!”他爽朗的笑声,又起来了,只不过没有之前那么的响亮,小陈寅竟然也跟着咯咯的喊着,也不知道喊些什么,“来,大伯抱抱!” 陈启看着范从禧脸上的大胡子,心里一个坏心思就出来了,赶紧将小陈寅给推了出去,送到范从禧的手中去。 “小子,给大伯笑一个···哎呦!” 陈启已经笑出声来了,这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放着范从禧这么一大把胡子不抓,那就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这小子,又调皮了,松手,松手,别把你大伯给抓疼了。” “没事!没事!”明明龇牙咧嘴的,范从禧还只能撑着,“这小子手上有劲,将来必定是员猛将啊!这名字也取得好,寅虎寅虎,这明明就是员虎将啊!” “大哥你别宠着他了!”陈小凤还是知道的,这个时候范从禧回来,肯定不会只是来看看小陈寅的,“青莲,把寅儿抱去给他奶奶。顺子哥,上茶。这天也快晚了,请小荷姐帮忙做几个菜,我们和大哥要喝几杯。” 青莲抱走了小陈寅,等陈顺把茶一上,退下后,这院子里也就安静下来了。陈启见范从禧一身风尘仆仆的,知道他肯定是没到家就来了这里了,也就不多客气了,开口就问,“大哥,你这么早回来,肯定有事吧?” “那当然了!你和弟妹,太莽撞了。” “莽撞?”陈启和陈小凤大概都知道范从禧说的是什么事了。 “这几个月,你们的事情,还有这京城的事情,大哥也听说了一些了。流言再多,坎坷再大,弟妹你也不应该把玄剑还回去啊!” 夫妻两个,对望了一眼,还是由陈小凤开口了,“大哥,您知道什么是功高震主吗?” “弟妹是说若初?”看着陈小凤点了点头,范从禧叹息了一声,“皇上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来说吧!”陈启接过了话茬,“大哥远在祁山,自然许多事情无法看到了。自从我成了这河阳王之后,敢到我这王府来的,也就吴雁卿吴大人一个了。” “这些情况,你们怎么不让人去告诉大哥啊?” “告诉了大哥,又能怎么样呢?”陈启看着范从禧黑着老脸,“我们知道大哥是在可惜玄剑,也知道玄剑对边军来说,意味着什么。至于把玄剑还回去的事,是我们夫妻商议过决定了的。” “反正皇帝应该也不会让我们夫妻再出去了,倒不如把玄剑还回去,可以让皇帝放心一些。说实话,若是皇帝愿意让陈家回陈家坳去,我们一家子,早就动身了。京城里的这些流言,相信大哥也听说了吧?” “你们是认为,这些消息都是皇上让人放出来的?” “这只是猜测,也许并不全是。只是往常,这样的流言只要一冒头,朝廷肯定会出面制止的,如今都传得快要把这龙城掀掉了,还是没人管,大哥就不觉得奇怪吗?” 范从禧提前回来,其实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这些流言,并没有人刻意的去告诉他,这流言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去了,可见这流言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这种流言,一句就足以让人人头落地了,更何况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这确实是一件诡异的事情,朝廷自上而下,竟是没人出来管管,有这么大能力的,除了皇帝,还能是谁?而皇帝这样做,显然是有他的目的在的,这个目的,也无非就是这河阳王府了,因为满京城,如今八成以上的流言,都和陈启有关了,在龙城百姓的口中,陈启都已经一统天下了。 是皇帝真的变了吗? 范从禧一向觉得自己看人很准,最少在他的印象中,李颌并不是一个会过河拆桥的人。而眼前自己认的这弟弟弟妹,他自认更不会看错,他们根本连想都没想过什么争天下的事,就像陈启说的,若是皇帝肯放他们回陈家坳去,他们一定会马上收拾走人的。 这小夫妻两个,本来就是皇帝和丁相硬生生的把人家从山沟里拉出来的,到了这会,竟然搞出这种事来,实在是让人有些寒心了。且不说把玄剑给陈小凤,就是他与皇帝商量后的结果,如今连玄剑也还回去了,陈小凤也不再是大晋的上将军了,这个希望已经落空了。 再来说陈启,这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可谓是为大晋立下了汗马功劳,说他屡次挽救了大晋的安危,那也不为过。 他也有些相信这真是皇帝的意思了,这夫妻二人,是大晋的有功之臣,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给他们安个罪名的,哪怕是小小的流言,都不应该对他们有任何的影响。在流言刚刚起了小苗头时,皇帝本来可以选择压制下去,他却什么都不做,放任流言四起。 他还知道,曾经有不知好歹的人,就因为流言告了陈启的御状,只是那样的小事,被轻而易举的摆平了。而如今的流言,已经是足以让无数人掉脑袋的了,皇帝却还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到底是在等什么呢? 等更好的时机吗? 第三一七章 莲花茶 范从禧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他直接就站了起来,“饭你们先自己吃,大哥还有事,不用送。” “大哥,大哥!” 范从禧的脚步够快,也没回陈启,就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倒是陈小凤拉住了陈启,“让大哥去吧!” 这一会,范从禧都已经出了院子了,“大哥这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应该是去找什么人了。” “什么人?李颌?” “应该不会!大哥也不是急脾气的,知道这个时候去找李颌,没什么用。” “丁相?” “很可能就是了。丁相那里,好歹能问出一些李颌的想法,就看丁相肯不肯说了。其实说了也没有用,李颌下的决定,丁相也左右不了。” “那倒是!就像是明知道他要对我们不利,我们既不能说,也无法左右。” “你认为大哥能有什么收获?” “收获肯定会有,只是不大。” ······ “难得范将军这么早回京,我这还有瓶老酒,晚上就把它给解决了。” “丁相,喝酒的事慢说,老夫来找你,又不是来喝酒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喝酒更重要的事吗?等着,我拿酒去。” “坐着,坐着!”范从禧直接动手,把丁维给压在椅上,“丁相明知道老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就不要再打哈哈了。你再这样,往后老夫就真不找你喝酒了。” “老将军是来问河阳王的事吧?那丁某可就真的无可奉告了。” “无可奉告?丁相是想说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更没什么可以说的。” “你这意思,就是这些事情真的是那位的意思了?” “老将军不可妄言!丁某未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自然无法给老将军答案了。”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就是说他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了吗?” “老将军慎言!” “慎言?是不是你丁维,也不是老夫以前认识的那个丁维了?不管是什么原因,眼下天下未定,做这种诬陷功臣,诛杀忠良的事情,真的合适吗?兔死狗烹,更何况这兔子还没死呢?是不是等这兔子死了,他连老夫这条老狗,也要杀了煮了啊?” “老将军······” “无需多言!丁相就当老夫没有来过。告辞!” 范从禧走得很快,每一步落下都很重,就像是要把这地砖给踩碎了。丁维无奈,他认识范从禧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时间了,当然知道这位老将军的脾气了。他猜不到范从禧会做出什么事来,但知道一定会是一件大事。 当然他不会想到,事情会这么大。 堂堂的大晋上将军,老将军范从禧,竟然留下一封信,辞去了上将军的官职,也辞去了祁山的守将之职。信是让一直在京城守着范府的老家人送来的,理由是年纪大了,要告老还乡了。 问题是,谁都找不到他,不知道这位范老将军,到底跑哪里去了。整个龙城都乱了,朝会一推再推,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一直到中午,终于有禁军来报,说是有人看到范老将军一大早就进了河阳王府了。 “什么?范老将军不肯来?” “是!范老将军还给奴婢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说!” “老将军说:这世上已经没有范老将军这个人了,只有老农范从禧。若是皇上要召见的是那个范将军,就来错地方了。” “这······”李颌知道,范从禧这是在为陈家出头了,辞掉了所有的官职,还住进了陈家,再明显不过了。听着四周的议论纷纷,他只感觉到一阵烦躁,“那就请老农范从禧来见!” “是!皇上!” 小邢子急匆匆的又去了,没过多久,就又回来了,李颌已经看清楚了,小邢子的身后,并没有跟着人。 “启禀皇上,奴婢刚到河阳王府,王府的门房说,吃过饭后,范老将军提议出去赏雪景,和河阳王爷一起出了王府,骑着马,不知道去哪了。奴婢已经让高将军带人去找了。” “好!很好!退朝!” 谁都看得出皇帝的愤怒,愤怒得连等群臣山呼万岁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走了。小邢子慌忙跟上,文武百官也各自离开,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什么。只有丁维,一路出宫,路上不管是谁和他打招呼,他都只当是没有听见。 这一段时间,他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如果可以,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话也都不说,什么人都不愿意去搭理。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他可以不和人打招呼,你碰上他了,还非得打招呼不可,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无比尴尬的事情。 很快,范从禧辞官抗旨,入住河阳王府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了。让范从禧没有想到的是,他也涉及到那些流言之中去了,成了河阳王爷的同党了。 陈启也是无奈,他当然知道这位大哥是什么意思了,但偏偏范从禧什么都不说,一大早来了,就和小陈寅混在一起了。等快到中午,就只是赶陈启去做饭,小邢子来的时候,直接被怼回去了,等吃饱了,他拉着自己,骑着马,就往城外跑。 到了城外,也没见他放慢马速,直接就往八陉山的山道上跑。这山道上满是积雪,即使是午后,也见不到任何的行人,马速终于慢了下来,因为会打滑了。 既然范从禧不开口,陈启也干脆不再多问,就陪着他任马儿在山道上慢慢前行。前面的山势越来越高,马儿却已经转入了一条岔道,向着山梁上去了,陈启已经能够看见,那寺庙的屋檐了。 那里是九峰寺,陈启知道,却从来都没有来过。他还知道,李申就在九峰寺为僧,而寺里,有一位名闻遐迩的得道高僧,叫做燃灯大师。 范从禧当然不会是来找李申的,也不会只是真的来赏雪景的,更不会是来上香的,这个地方,能让他来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燃灯大师。 “燃灯大师这里,有这九峰山中独有的莲花茶。” “莲花茶?”陈启还真没听说过这种茶,然不成是用莲花制成的?他更在意的是,范从禧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你一定以为,这是莲花做的茶吧?”范从禧大笑,“真不是!到了就知道了。” 第三一八章 禅房 有小沙弥领路,一路向着幽深的深处走去,陈启才发觉,这九峰寺规模还是挺大的。路上一列僧人走过,陈启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正是李申。 李申低着头,就那么走过去,连抬头看一眼眼前是谁都没有。这还是那个李申吗?陈启不知道,范从禧抬头看了他一眼,“到了!” 走进一处清幽的院子,静悄悄的毫无声息,若不是范从禧说到了,陈启真不觉得,这里还有人存在着。范从禧却已经在台阶下站住了,陈启只好跟着站住,那小沙弥行了一礼,转身上了台阶,走入那禅房中去了。 不一会,小沙弥转身走了出来,双手合十,“二位施主,主持有请!” “多谢净一小师父了!” “施主客气!” 净一小沙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陈启跟着范从禧步上了台阶,走入禅房,才听到身后净一小沙弥离去的脚步声。禅房里有些昏暗,陈启过了一会才适应了过来,眼前的范从禧,却静静的站在木塌前,木塌上,一个白眉白胡子的老和尚,闭着眼,静静的坐在蒲团上。 陈启知道,这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和尚,就是燃灯大师了。明明客人已经来了,他却还闭着眼,一点要迎接客人的样子都没有,让陈启的心里,也是有些不满了。若不是范从禧依然静静的站在那里,陈启相信自己一定会转身就走的。 “河阳王爷,有些心浮气躁啊!” 塌上传来的声音,让陈启抬头,眼前是一双看着老朽,却能从中看到一丝精光射出。这是一个高手,陈启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当然了,他也有些诧异,明明自己一路都没有报出过身份姓名,也没见过这个燃灯大师,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谁的? “两位施主请坐吧!” 声音还是那样的有气无力,范从禧却已经笑呵呵的开口了,“就是因为心浮气躁,才来大师这里叨扰一杯莲花茶的。” “老僧已经让净一去泡了,将军稍候片刻!” “多谢大师!”范从禧已经开始脱靴子了,一边往塌上爬,一边招呼着陈启,“来,上来这里坐!” 他自己已经上了木塌,将茶几对面的蒲团往里挪了一下,自己盘坐下,又顺手从木塌后拿起了一张蒲团,放在了靠外的地方。陈启也不说话,跟着他脱靴上了木塌,盘膝而坐。既然这两位都不开口,陈启自然也懒得开口了。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净一小沙弥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两个茶盏。他进门先低头行了一礼,上前将茶盏放下,便转身离去了。陈启有些奇怪,这莲花茶,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只请客人,燃灯大师这个主人,自己却没有呢? 范从禧却已经自己端起了茶盏,揭开了盖子,抿了一口之后放下。陈启学着他的样,也端起了茶盏,揭开盖子时,却是一愣,眼前黑绿的茶汤里,泡着的一根根黑色的东西,这不是苦丁茶,又是什么? 他也不是没喝过苦丁茶,还知道这种东西,只有南方才有,真是奇怪,这九峰寺怎么也会有这种东西呢?虽然奇怪,但他还是喝了一口,入口苦涩,这苦丁茶,却是比前世喝过的,还要苦上一些。 范从禧看着他一脸淡然的将茶盏放下,眼里有些赞赏,另一边始终垂着眼的燃灯大师却开口了,“果然不愧是河阳王,吃得这苦中苦啊!” “大师谬赞了!”陈启抬眼,看着燃灯大师,“小王好像从未见过大师,大师是如何知道是小王的?” “范老将军作陪,年纪轻轻,又能有此气度的,天下无二。” 天下无二? 陈启露出了一丝微笑来,“大师却也是天下无二的大师,初见是个出家人,再见又是个俗世人了,竟然也会拍人马屁。” “二弟,说什么呢!” “将军无妨!”燃灯大师的眼中,却也是有了笑意,“老僧见佛是佛,见俗是俗。见王爷这等有趣之人,自然也是有趣之人了。” “大师是说,小王这大哥,是个俗人了。” “二弟,你和大师说话,怎么绕到大哥这里来了?不像话。”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足以充满这个院子。有从院子四周经过的僧人,讶异的抬头,莫不是自己听错了,这院子里,怎么会有笑声传出来呢? “看来,大师这莲花茶,果然是清心去燥,连小王的大哥都笑得出来了。” “茶苦,苦不过人心,却能以苦治苦。世间一切皆为苦,心中无苦便是乐。世人皆为世俗苦,何不茶中解烦忧?” “多谢大师解惑!” 范从禧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了,这么一句话,就解惑了? “大师是说,喝完这杯茶,大哥您的苦恼,就应该要消除了。这世间总有许多事是会让人苦恼的,要是大哥真的什么事都觉得苦恼,那就是心中真的觉得苦了。” “大哥苦吗?” “苦!不苦就不会想来喝这莲花茶了。”陈启用淡然的微笑看着范从禧,“大哥心里的苦,不是为自己苦,而是在为别人苦,所以大哥不知道到底苦不苦。” “你这一堆绕,绕得人头晕。什么自己别人的,还不都是为你苦?你是别人吗?” 陈启有些感动,“大哥,那你看我苦吗?” “苦!这么大的事情,会不苦吗?” “苦当然有!就像是这杯莲花茶,有人喝了,会觉得苦,有人喝了,更看重的,却是苦后回甘。大哥想喝这莲花茶,就是想去去这心里的烦躁,我不一样。我喝这莲花茶,是因为知道这莲花茶也就是入喉时的那一丝苦,这一丝苦过了之后,就有无尽的回甘了。” “你小子,怎么越来越像大师了?” “河阳王有大慧根,将军不如也!” “连大师都这样说了,看来我这是庸人自扰了。”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将军既然有自知之明,又何必恋这莲花茶呢?” “大师不会连这莲花茶都舍不得吧?” 燃灯大师只是笑笑,并不说话,陈启只好代劳了,“大哥,这茶快凉了,赶紧多喝几口。” “行!” 这一次,范从禧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端起茶盏,连续喝了几口,却是越喝越是皱眉,这苦丁茶,说不苦是骗人的。 第三一九章 见招拆招 “苦吗?” “苦!非常苦!” “那是因为大哥一直喝,所以苦。” “你不就是想让大哥别担心你吗?大哥心里明白,就是放不下。” “大哥心志坚定,武功盖世,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做兄弟的对大哥有信心,要是过分担心大哥,那不是反而让大哥您心烦吗?就像大哥你,老是为做兄弟的烦恼,连带的,我这个做兄弟的,也要为这事,反而担心起大哥您来了。” “你在责怪我?” “对!你当大哥的,对我们夫妇这么不放心,不也是瞧不起我们吗?别以为你真的无所不能了,什么事情都能够解决。你看,你如今就是个普通的百姓了,还能帮你兄弟一些什么呢?说白了,如今的你,就是一个累赘。” “累赘?”范从禧不怒反笑,“嘿嘿!你不就想让大哥滚回老家去种田吗?休想!省省你的小心思吧!” “那大哥你自己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别笑!好歹大哥脑袋掉了,也能吓人一跳,绊人一跤。你不就怕牵连了大哥吗?还真当大哥是个傻子了。” 陈启当然知道范从禧的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为了自己,他可以连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都放下了,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呢?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这位大哥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到时候这老哥哥要出了什么事,他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陈家一家,已经足够他烦的了,想要让陈家摆脱这个大麻烦,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再加上事实上拖家带口的范家,万一真出什么事,可不是范从禧一个人人头落地那么简单的,他会更加的愧疚的。 可是他也知道,想要劝动范从禧,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只好求救的把目光,看向了燃灯大师,希望这位得道高僧,可以给自己这位大哥一些劝解,否则自己真的会怀疑他是个假和尚了。 陈启挑衅的眼神,燃灯大师看在眼里,脸色却是平静如水,但他还是开口了,“看来,将军这莲花茶,是白喝了!” “大师?” “将军之前不是说,想找个时间到老僧这修行吗?那就留下吧!” “大师,我······” 燃灯大师却并不理他,而是对陈启说得:“王爷,老僧就不留你了,外面有人等着你。去吧!” “是!那小子就告退了!” 陈启给了范从禧一个笑脸,当着他的面,把已经凉了的苦丁茶,咕噜噜的全都喝完了,面不改色的啊了一声,似乎是意犹未尽。在范从禧一脸的诧异中,陈启直接转身就走了,留下苦着脸的范从禧,无奈的看着燃灯大师,“大师,弟子有必要留下吗?” 他竟然自称弟子,若是陈启还在这里,难免会有些小小的惊讶。 “心不静,行不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人烦忧他人恼,何苦平添自己愁!” 陈启现在一点都不愁,他跟着在院子外候着的净一小沙弥走出了九峰寺,意料之中的看到了一大堆禁军。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是来了有些时候了,看来是不敢轻易的踏进这九峰寺,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见过王爷!” “陈将军不必多礼!” 陈义之却还在向内张望着,“怎么没见范将军?” “这里没有什么范将军,倒是有一位范居士,燃灯大师留范居士在九峰寺修行一段时间,陈将军据实回报就行了。” 陈义之倒是有一点点的意外,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请王爷进宫了。” “皇上要见我?” “正是!王爷请吧!” 陈启把范从禧的马,交给了一边的净一小沙弥,自己上马,跟着陈义之向着龙城而去。昏暗的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远处的山峰,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坐!” “谢!” 陈启只是抱拳行礼,就在李颌的对面坐下了,这里没有别人,也没必要假装得太过客套了。 “用茶!” “谢!” 是有些浓了的茶了,茶叶放得太多了。 “太苦了?要不要换一下?” 轻轻的一句话,竟然让陈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是回到了第二次到龙城的那段时光了。但也只是那么的一瞬间,他知道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有些疙瘩已经在心里长成了,就不会那么容易的消除。 “不用了!” 刚刚喝完一杯苦丁茶,这茶的苦和涩,根本算不得什么。 “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不知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范老将军请回来?”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强扭的瓜不甜。” “如果是朕的旨意呢?” 陈启挑眉,“皇上的圣旨,臣自然会去。” “朕要的是把人请回来。” “臣不敢抗旨!” “如果请不回来,朕治你的罪,你服吗?” “那就要看皇上您治臣什么罪了。” 陈启竟然露出了微笑,让李颌很是不爽。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样就真能治陈启的罪了,也没想过能这么轻松的就解决陈家,否则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工夫了。 这是两个明知道和双方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人,在这个时候,平静的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他们当然也知道,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这个时候,还是不适宜去说破的。 “如果能把范老将军请回来,朕可以答应你一个不算过分的条件。” 不算过分的条件?什么叫不算过分?是不是除了不能动陈家这个条件,别的都可以算在这个范畴里呢? 陈启却没有打算答应李颌,“如果可以,皇上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就不想看一看,这个条件会是什么吗?” “没有必要的!皇上能答应的,臣未必需要,臣提的条件,皇上您也不会答应。与其如此,不如不知道的好。” 李颌竟然叹息了一声,“看来,你是下了决心了?” “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一把随时要杀人的剑?” “哦!是吗?”陈启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臣只是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 “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见招拆招吧!” 第三二零章 可想而知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脸自信的笑容,让李颌竟然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安。是什么让他这么自信呢?自信到明知道自己要对他不利,他都还能如此泰然自若的微笑着。他发觉自己真的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了。 越是看不透,他就越感到担忧,担忧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准备,才会让他有如此足够的底气,坐在这里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他根本就不知道陈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因为就连陈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当你完全不知道你的对手在做什么的时候,才是最让人感觉到无奈的时候,就像陈启除了知道这些谣言的大概来处,知道皇帝想要用这些流言来对付陈家之外,他也不知道李颌和徐行简,到底都还准备做些什么一样。 所以,陈启必须让自己更加的镇定,镇定到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他不得不感叹,之前喝下的那杯苦丁茶,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自己的紧张情绪,让自己可以在这个双方都不愿意去说破,都是点到为止的时候,平静的对待。 越是镇定,也就越是能给对手压力,陈启明白,李颌自然也明白。哪怕知道眼前是一个被称为妖孽的年轻人,李颌还是觉得压力越来越大,自己能够保持镇定,在自己这个年纪,算不上什么,为什么这个家伙也可以呢?再妖孽,他也不过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都不能从对方脸上的神情,眼神中,看出对方的想法。陈启依旧不紧不慢小口小口喝着杯中冷了的茶汤,李颌却是一动不动。这让陈启心里暗自有些好笑,为了显示他皇帝的威严,这么撑着,真的好吗? 好歹自己还懂得用茶汤来缓解一些压力,李颌却什么都不做,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李颌的眼神,开始有些闪躲了。陈启知道,自己想要告诉李颌别轻易动陈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实在没有必要跟他在这里耗着,给他一个台阶下,也是给自己台阶下。 他突然间就笑了,笑得李颌有些发慌,因为不知道陈启到底在笑一些什么,“皇上要是没什么事了,臣就先告退了!” 李颌终于松了一口气了,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干涩了,但他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眨眼。最少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占了上风的,“去吧!” 看着陈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颌整个人瞬间瘫了下去,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然有些发凉,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里总算还是干燥的,不至于让自己太过的丢脸了。 “大哥怎么没回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陈家人都已经吃过了,陈小凤让青莲去帮陈启把温着的晚饭端来,自己抱着吃饱喝足的小陈寅,坐在陈启的对面,看着陈启一口就干掉了半杯热茶。她不知道陈启去了哪里,但明显可以感觉到陈启是在借此缓解心里的压力。 陈启终于把茶盏放下了,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气,“燃灯大师留大哥在那修行一段时间。” “这是好事啊!让大哥休息一下,也冷静一下。” “是!”陈启笑,“大哥这个脾气,也就燃灯大师能制得住他了。” “你是不是去别的地方了?” “李颌本来是要请大哥的,被挡在九峰寺外了,只好把我给请去了。他想让我去劝大哥回去,我没答应他。大哥在军中的威信,可能让李颌有些担心会引起军中将领的一些反应,他甚至说可以给我们一个条件,只要能把大哥劝回去。” “条件?他能给什么条件?” “反正不会是我们希望的条件。况且,谁会相信他此刻许下的承诺,将来会不反悔呢?” “他什么反应?” “还能是什么反应!他本来就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又突然出了大哥这档子事,估计要头疼一阵子了。反正,这个年,他恐怕没这么好过了。我现在在想,大哥这事的影响,到底会有多大,李颌到底会不会改变一些策略?” “都是未知,就先别烦恼了。饭来了。” 青莲的脚步声传来,两人也就都停了下来,有些话,是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哪怕是最亲的家人。 陈启总算是真正见识到范从禧的威力了,十二月十六,离范从禧辞官不过几天,有两位禁军偏将,也留书辞官了,甚至直接带着家人,扬长而去了。这两人是范从禧的老乡,祁山脚下的溯州人,也是一直跟着范从禧在边军多年的。 这就像一根导火索,到了小年那天,从禁军到边军,再到厢军,到邢州守军、紫阳关守军、曲关守军,一共十七位偏将以上的将领,留书辞官而走了,这还不算偏将以下的将官。这些人,都是跟过范从禧的,说是军中的栋梁,那也不为过。 腊月二十四,整个京城突然乱了起来,禁军、刑部,连同龙城府衙、厢军,全面出动,直到半夜,各处牢房,人满为患,这一次的抓捕才平息了下来。流言在一夜之间,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刑部的公告上写得明白,散布流言的,一律拘押六日,算一算时间,进去的,正好可以赶在除夕夜回家吃个团圆饭。可若是之后抓的,那这个年,也就不用过了。这可比什么禁令都要有用,毕竟谁不想过个好年呢? “你说,这也不像是大哥预先就定好的计策啊!” “当然不像!大哥虽然自己退了,但他不是这样的人,不会拿这么多人的前途来威胁李颌的。更何况,这些人这样做,是有掉脑袋的风险的。” “也是!李颌是看着大哥的面子才没下手的,这个时候下手也不合时宜。他现在用这种方式,是想要讨好大哥吗?” “应该是!难怪李颌明明和我们不对付,还肯求我。” 陈启在皱眉,连陈小凤都看出来他应该在担心什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大哥的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好事!表面上看,事情是平息下去了,但李颌的怒火,可想而知。” 第三二一章 趁火打劫 “你是说,他会把怒火转向我们。” 陈启点了点头,“我倒是不担心他发不发火,我担心的是,我们之前还知道李颌想要干什么,好歹还能有应对的办法。可是这事就这么过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李颌又会用什么招式来对付我们。你说,这事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就当是好事吧!最少,我们也可以多了一些准备的时间。而且,我在想,李颌遇到的麻烦,恐怕还没完,不是说他昨日去了九峰寺,大哥根本没见他吗?” “这倒也是!他是想去求大哥说句话,把事情给了了,就看大哥什么时候见他了。” “你认为大哥会见他吗?” “会!这里毕竟是大晋,大哥也不会看着军中大乱,百姓为此生灵涂炭的。不过,要等大哥心平气和了之后,他才有可能出九峰寺的。等着看吧!” 这是一个冷清的元旦,李颌以要赈济灾民为由,只是简单的接受了朝贺之后,就取消了御宴。这么多的将官辞官,让他也是焦头烂额,更何况这个情况还没有任何的好转,他只能继续去九峰寺静等了。 初三,范从禧终于走出了九峰寺,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他真的是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李颌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很快就有八百里加急从京城四面出京,散向了各处军营。 只是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有超过一百个将官离开了,想要补齐这些人容易,只是这些都是从边军出身,身经百战的将官,战场上的经验,是补不了的。各处的军营,也在乱了一阵之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范从禧在河阳王府住到了上元,第二天任凭陈启夫妇怎么挽留,他都还是坚决带着老家人,向着祁山去了。他去祁山,只是为了安抚一下祁山的军心,之后就会带着家人,直接回溯州老家了。 范从禧的离去,未免让人有些伤感,陈家却又开始有些忙碌起来了,陈进丁的周岁宴,马上就要到了。虽然是周岁宴,陈家还是没有大操大办,请的客人,也就只有吴雁卿和吴雨珊的几个叔伯、堂兄弟,还有伍家的人,当然还有卢云鹄了。 舒娟真的没有离开,陈进丁让她怎么都迈不开离开的脚步。看着她每天开心的样子,陈小凤真的认为,母子之间的亲情,足以弥平了她心里的仇恨。 一切都似乎已经恢复平静了,每个人都在等着春天的真正到来,因为那意味着战事将会再起,也许这一战,意味着大晋就能手握半壁江山了。陈启和陈小凤却都知道,天下太平,也就意味着李颌对陈家动手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刚刚有开春的迹象时,张常山就把最精锐,也是他的嫡系,将近二十万大军,全都撤进了燕城。燕城背靠着燕霞岭,不远处便是燕霞岭上的关墙了,算上关墙上的边军,这已经是超过二十五万的兵力了。 他只能选择暂时放弃广袤的燕南平原,七八成以上的土地都已经抛荒了,遍地都是饥不果腹的流民,他实在没有这个能力去守住这么多的城池了。当然了,他也不认为,李肃会全面接手整个燕南,恐怕李肃也没有这么多的粮食来面对饥饿的百姓,狠辣的流民。 李肃当然在犹豫了,大晋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粮食了,一个河阳,还有这十几万的百姓,已经快让大晋承受不住了。邢州城的城门,一直都紧闭着,他不敢打开,只能站在城墙上,看着无数的百姓,满怀希望而来,再失望而去。 他知道这样很残忍,却又知道,这些人继续走下去,也许他们会更有活着的机会。他已经下令河阳兵在大清河南岸的閭州,构筑了一道防线,就是为了逼这些流民,继续朝着下游走,因为只有往下游走,他们才能绕过河阳,去到齐州。 沿着齐州南下,过鲁州、彭州,便是富饶的雄南了。他相信雄南节度使胡宗希应该不会看着这些百姓就这么饿死的,也许这些百姓有一口饭吃,就可以留在雄南,或者继续南下,去地广人稀的南方,寻找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 “朱将军来了?你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残忍,却给了他们活下来的机会。” 朱伦现在是李肃的副将,他总算是和孙大东他们团聚了,却知道,这肯定是李颌的主意,特意把自己和兄弟们都置身在李肃的身边。 李肃当然是在接到李颌的旨意后这样做的,他一开始很不明白自己的叔叔,大晋的皇帝,为什么会这么心急的想要除掉陈家,但也只能奉旨行事。京城的一切,包括范从禧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说实话,他还是有些痛心的。 他就是一员很纯粹的武将,哪怕身为大晋的太尉,统领大晋数十万兵马,他也从来不喜欢去干涉朝廷的一些事情。他当然也跟在范从禧的身边很多年了,正是范从禧把他从一个小兵,带到如今手掌大晋兵权的太尉之位的。 说范从禧是他的恩师,并不为过,说范从禧是大晋军中的中流砥柱,那也不为过。这整个大晋的将领们,几乎都或多或少的和范从禧扯得上关系,从这次范从禧辞官带来的影响就知道了,就连他手下的邢州守军中,都有两位偏将,七八位偏将以下的将官,离开了。 他对陈小凤不熟,但还是见识过陈启的神奇之处的,至少在他看来,这个妖孽一般的年轻人,真的是天生的帅才。但他偏偏也知道什么叫做功高震主,这就是为什么皇帝会忍不住的想要对一个年轻人下手的原因吧! 眼下天下未平,就光是龟缩在燕城的张常山,就已经够让李肃头疼的了,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责怪皇帝在这个时候自损大将,但也多少明白一些皇帝的为难之处。河阳王太过于显眼了,或者应该称之为耀眼才对,皇帝当然不会放任他继续成长下去了,因为总有一天,会压都压不住他的。 “是啊!”李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是北边有消息来了吗?” “正是!韩将军送来了消息,北胡人正逼近燕霞岭,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韩将军当然是韩琦了,范从禧辞官,李颌无奈,只好把韩琦叫回了祁山,临行时,还把玄剑也交给了他。 “他们这是想要趁火打劫吧!” 第三二二章 迟迟未归 “看来就是这个意思了,打不下祁山,北胡人就想着来趁火打劫燕霞岭。” “对张常山你有什么看法?” “他这个人虽然不讲道义,但这么多年驻守燕霞岭,这民族大义,他还是有的。” “你倒是看得通透!”李肃不得不承认,他很欣赏朱伦,朱伦只是缺少了在军中的历练,一番雕琢之后,这绝对是一员帅才,“本帅从十几岁就与他相识,说是知根知底也不为过。你一会找个人去告诉他,让他安心守着燕霞岭,要是需要什么帮忙,尽管说。” “是!” 朱伦转身离去了,李肃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老想着家里的妻儿,来到邢州的这段时间,隔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封家书送回去。这他倒是有些理解,当初有了定邦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个样子。 但这其中又有些不同,自己更多的是想儿子,朱伦对妻儿,没有丝毫的偏袒,这从他的家书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了。他知道自己的叔叔,为什么要让人偷偷的查看这些家书,就是为了从中找出一些不利于河阳王府的线索来,谁让朱伦是河阳王的左膀右臂呢! 可是,这么多家书中,除了对妻儿的思念,还有一些在邢州的见闻之外,朱伦并没有任何不该写的东西留下。他不认为以陈启和陈小凤会看不出来皇帝的心思来,也不认为朱伦会不知道这些事。 所以,朱伦这是猜到了会有人偷看他的家书,故意不在家书中留下破绽的吗?有这个可能,朱伦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是真的以为这些从清风寨出来的,平日里只知道打家劫舍的人,都是良善之辈,那就真的错了。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不是好人,清风寨虽然是个土匪窝,在整个大晋的山贼土匪中,却算是数一数二的好口碑的。身为山贼,他们不想着去打家劫舍,却想着要去做个小生意,甚至开垦荒地,打算种粮来自给自足。 山贼也是有好坏之分的,但山贼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狠,狠起来可以不要命的那种狠。当然了,这种狠要看对谁,比如敌人。自己算不算是他们的敌人呢?或者暂时还不算吧!他可不想有这样的敌人,两个妖孽带着一帮子不要命的人,谁愿意碰上这样的敌人呢? 皇帝,大概也是这个想法吧! 人口稠密的燕南,突然间变成地广人稀了,还留在燕南的百姓,正赶着种上一些易熟的作物,好歹这也是一种活下去的希望。冰雪融化,绿油油的大地,也让燕南有了几分生机,不再那么的萧瑟了。 燕军、晋军、北胡人,就这样暂时僵持住了,李肃一点要开战的意思都没有,等着捡便宜的北胡人,也没打算白白的用北胡人的性命去给晋军做嫁衣裳,这是他们不知道攻打了多少次的燕霞岭,几乎就没有占过什么便宜。 天气越来越热,已经快到了冬小麦收割的季节了,收完了这一季的冬小麦,整个河阳,也算是能缓过来了。 炎热的六月来临时,朱伦终于有了半个月的假期,因为朱辰的周岁宴马上要到了。朱辰的周岁宴,自然也是陈寅的周岁宴,这一次是两位老人家发话了,要操办得稍微隆重一些,陈启自己当了甩手掌柜的,一切都由陈顺去忙活。 已经初五了,按照朱伦信上的日子,应该是初四就到的,陈小荷从一大早就已经焦急的转来转去了,连个午饭都没吃安生,转身就又去了厅外的走廊下,来回的走着。陈小凤也看出点端倪来了,她正抱着小陈寅喂着,就给陈启使了个眼色。 陈启也发现了小荷姐的异常了,赶紧几口把碗里的饭都吃了,起身就向着厅外走去。 “大旺?” “小荷姐,三哥是不是说这一两天回来?” “他信上说,初二离开邢州,初四就能到了。” 陈启总算知道小荷姐为什么会这么焦急了,从邢州到龙城,快马加鞭,夜里休息的话,最多也就是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到了。三哥肯定着急着要见小荷姐和朱辰的,那只会早到,不会晚到。 “别担心了,也许三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一会我去趟医馆,让虎子迎上去看看,没事的。” “天这么热,要不我去吧!” “你还要照顾朱辰呢!我去。里面凉快些,进去吧!” 陈启急匆匆的出门了,连个伞都没带。阳光炙烤着街上的青石板路,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却都行色匆匆。他开始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因为他了解朱伦,除非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否则他是不会在信上说了,却没及时到家的。 他转身回来,和门房说了一声,要了两匹马,直接就去了医馆。韩虎正吃着饭,陈启直接抢了他的碗筷,拉着他就走,边走边简单的说了。韩虎一听就急了,两人上马,冒着大太阳,一路出了东门,冲上了八陉山的山道。 一路前行,只要碰到集镇,两人便会停下来仔细的询问一番,直到天快黑了,都还没有问到任何和朱伦有关的消息。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也让陈启和韩虎心里,更加的焦急了。 入夜时,他们在一处集镇停了下来,准备买点吃的,就连夜赶路了。一队商队从对面缓缓而入,在隔壁的客栈外停住了。 “胡老板,您这次又从当阳带了什么山货啊?” “还不是老三样!” 陈启心里一动,当阳是离邢州最近的州府,这商队的胡老板,看这个样子,是从当阳来的,商队较慢,也许他这一路上,能碰上三哥,那也说不定。 韩虎正在付钱,陈启已经转身大步走了上去,轻轻的拍了一下那胡老板的肩头,“胡老板是吗?” “你谁啊?” 任是谁,这么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都会吓一跳,心情自然也不会太好的。 “在下姓陈,听说胡老板是从当阳来的,能向胡老板打听点事吗?” “请问!”那胡老板,也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看清楚了眼前的陈启了。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年轻人,光是这一身剪裁得体丝绸长衫,就要值上不少钱了,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了,他自然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了。 第三二三章 城门冲突 “王爷,王爷,怎么啦?” 韩虎提着包子馒头,拉着马就过来了,那胡老板和店小二,还有身边的人都愣住了,在这大晋,能被称为王爷,还这么年轻的,又是姓陈的,除了那位还有谁? “王爷!” 那胡老板一想起自己之前还对这位说话,有些不大客气,顿时腿就软了,往地上就跪了下去。陈启眼明手快,一把就将他给拉住了,“胡老板,你这是做什么?” “草民···草民······” “好了!”陈启大概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了,硬是把他给拉着站直了,“胡老板,先别这样,陈某真的有急事问您。” “王爷您问,您问!” “胡老板您一路从当阳来,可有见过一个将近四十岁,身材修长,左边眉心有一颗痣的中年人在赶路?” 那胡老板想了一下,突然小心翼翼的问着,“王爷,您···您说的可是朱将军?” 陈启一愣,顿时又是大喜,双手难免用力了一些,那胡老板哎呦一声,把陈启惊醒,才知道自己捏疼了人胡老板的手臂了。 “啊!抱歉!可伤到你了?” “没!没事!” 只是被捏疼了手臂,那胡老板还是知道自己没什么事的。 “胡老板,你认识朱将军?” “草民去邢州收山货的时候,见过朱将军几次。” “那你路上可见过他?” “见过,见过!” “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的?” 陈启有些小激动,但还压制得住自己的激动。 “两天前的正午,刚出了白坪镇的山路上。”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当时山路比较窄,朱将军是从后面过来的,一时过不去。草民正好认出是朱将军,就让车队先停下靠边,朱将军过去后,还跟草民说了声多谢。” “那胡老板当时可看到朱将军有什么异常没有?” “除了着急赶路之外,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朱将军是一个人赶路吗?” “是,是一个人!” “多谢胡老板了!胡老板的人情,陈某先欠下了,他日有缘,再求厚报!” “王爷客气了!” “告辞了!”陈启也不再多言,他需要尽快赶路,“虎子,走!” 两日前,也就是初三的中午,朱伦就出了白坪镇,按照马速,即使朱伦在途中过夜了,他最慢也应该在初四的中午就到家的。陈启走过这条官道,知道白坪镇是当阳府白山县的一个镇,出了这个镇,就属于龙城府的地界了,是龙城府的古峰口县。 从白坪镇到古峰口县的县城,差不多也就是两三个时辰,如果朱伦停下休息,正常就是在古峰口县的县城投宿的。从古峰口县到龙城,快马也就是两个时辰的时间,朱伦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到家的。 所以,已经可以肯定,是出事了。 夜很黑,黑得只能勉强看清楚官道。陈启和韩虎只好放慢了马速,这虽然是官道,但可是崇山峻岭中的官道,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入万丈深渊中去,尸骨无存的。由于一路停下来询问,这里离古峰口,可还是有将近一半,三十里荒无人烟的山路的。 古峰口县是一个小县,总人口不到两万,县城里人口还不足三千人。足足花了两个时辰,陈启和韩虎,终于在深夜看到了县城的灯光了,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城门却紧紧的关闭着,城头上,只有一盏气死风灯亮着。 “开门,开门!” 韩虎坐在马上,朝着城头上喊,他的喊声已经足够大了,半天却没听到城头上有任何的回应,也不见有谁来开城门。韩虎又喊了一次,照样如此,他本来就着急,气得直接冲到了城门口,用他的双手,砰砰砰的擂起了城门来。 “王八羔子,深更半夜的,敲什么敲?” 城头上,总算是有一个嘶哑的粗嗓门向着城墙下高声喊着。这么久才有回应,韩虎本来就一肚子气了,又被人骂了一声王八羔子,顿时他就怒了,冲出了城门洞就朝城头上开骂,“王八蛋,你敢骂老子?老子扭了你的脑袋当夜壶。” “你···你···你······” 城头上你了半天,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射了出来,正向着韩虎射去。陈启直接从马上跃起,脚尖一点马背,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脚踢在了箭上,那利箭被一脚踢得偏转了方向,撞在了城墙上,才掉落了下来。 “虎子,三哥的事要紧!” 韩虎总算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陈启抬头看着城头上,开口喊道:“本王是河阳王,快开城门。” “河阳王?”充满怀疑的嘶哑声音,从城头上传了下来,“你要是河阳王,老子就是皇帝了。” “你······” “虎子!” 陈启摇了摇头,知道对这种愣头青,说话看来是不管用了。他左右看了看城墙,这城墙也就一丈多高,用山中的石条石块砌成的,在这大山中,没有多少兵灾,也就是夜里防野兽用的罢了。 他示意韩虎别冲动,自己小跑两步,纵身一跃,脚尖已经点在了一处凸起的石头上了,借力再次上跃,在城头一声嘶哑的惊叫声中,陈启已经高过了城墙,向着城头上落去了。一杆长枪向着他刺了过来,陈启一脚踢了出去,正中枪杆。 “哎呦!” 一声惨叫,黑暗中那人只感觉虎口一疼,再也握不住枪杆了,枪杆掉落时,正好砸在了他的脚面上。他正要开口痛骂,陈启伸出手去,手掌已经掐住了那人的咽喉了。接着昏暗的灯光一看,这是个最少五十几岁的老头了,穿着一身皂衣,一看就是个老**。 那老**被掐住了喉咙,提得双脚离地,只听得喉咙间咯咯的几声,差一点就喘不过气来了。 “把你的狗眼擦亮了,误了本王的事,本王要了你的狗命!” 陈启终于把那老**放下了,顺便吼了一声,“不想死就滚去开城门。” 那老**在生死之间来回走了一遭,如何还敢反抗,连滚带爬的就往城墙下去了。陈启跟着走下去,片刻之后,听得一声惨叫声,知道是韩虎出手教训了那老**了。 跟着韩虎的声音传来,“王八蛋,敢朝本将军射箭,活得不耐烦了。滚去把县里的狗官,都给老子叫起来!” 第三二四章 早去早回 那老**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朝着县衙去了,陈启快步跟上,韩虎也赶紧牵着马跟了上去。 这个县城实在太小了,陈启已经看过了,这边的城门,也就这个老**看着,整个街道,也是冷冷清清的。片刻之后,才有跑步声传来,黑暗中有个人冲了过来,却也不知道和前面的那老**说了些什么,转身又赶紧跑了。 从城门到县衙,并不太远,陈启已经能听得到前面乱哄哄的声音了,接着灯火通明,五六个人,迎面迎了过来,在长街上就跪下了,“恭迎王爷!” “都起来吧!哪位是县令大人?” “谢王爷!下官是!” “请大人将这县里可用之人,全部喊来。” “这······” “照做!” “是,王爷!” 那一看就最少有六十岁的老县令,转身跟身后一人低声吩咐着,陈启看着那人快步而去,才开口问道:“县大人怎么称呼?” “下官姓余,余则正!” “原来是余大人!不知余大人这几日,可曾见过朱伦朱将军经过?” “朱将军?”余则正愣了一下,“朱将军不是在邢州吗?怎么会到下官这小地方来呢!” “初二一早,朱将军就一个人从邢州回京了,初三正午,有人见到朱将军离开了白山县的白坪镇,朝着古峰口县来了。麻烦余大人马上带着所有人,挨家挨户的敲门,问一问初三到初四上午,可有人见过朱将军。” “是,王爷!” 余则正已经听明白了,这是朱伦没回到河阳王府去,人家王爷找到这里来了。他可也知道,眼前的这位王爷,可是也要称呼朱伦一声三哥的,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朱伦如今也是太尉大人的副将,他的失踪,当然是非同小可了。 尤其是有人见朱伦进了古峰口县,如果人是在古峰口县的辖境里失踪了,那他这个县令,可是难辞其咎啊!而在这崇山峻岭中失踪了,基本也就是出大事了,活命的机会寥寥,他这个小小的县令,还真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很快,所有人就都找来了,却是还不到二十人。陈启也是无奈,知道这县城本来就小,只好当面把朱伦的形貌特征都说了,让所有人马上行动起来。他自己也跟韩虎一起,开始挨家挨户的敲起门来了。 他眼下能够判断的是,如果这整个古峰口县城都没人见过朱伦,那么,朱伦很有可能就是在从这县城到白坪镇之间的官道上失踪的,他也就能极大的缩小搜寻的范围了。而如果有人见到过他,那失踪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到龙城的这段路中了。 别看这县城小,直到天亮,才把家家户户的门都给敲遍了,却谁都没有见过朱伦从这里经过过,甚至连单人独马经过的,也就那一两个,根本就不是朱伦。看来,出事的地方,就是在这县城到白坪镇之间了。 “虎子,你马上去一趟白山县,把所有人都带出来,从白坪镇开始,一寸一寸的搜。告诉他们,连官道两边的山上山下的山沟里,也要搜到,有任何异常,任何一处人兽经过的痕迹,就继续搜寻下去。” “是!王爷!” 韩虎当然知道事情紧急,也许一丝时间,都会关系到三哥的性命。他急匆匆的就上马,策马而去,因为他必须抓紧任何的时间。 “余大人,让他们开始搜寻吧!” “是!王爷!” 这个时候,哪里顾得着腹中的饥饿,身体的疲累,余则正赶紧吩咐去了。陈启也跟了上去,沿着城外的官道,开始搜寻了起来。 “王爷,您先吃点!” 太阳已经老高了,过了应该有半个时辰了,陈启转身时,余则正那皱巴巴的手上,送过来的是两个馒头。 “多谢余大人!”陈启接过了馒头,“余大人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下官不累!” 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跟着自己忙了大半夜,说不累,那就是在安慰自己的。陈启干脆没往前走,而是站住了,最少也能让余则正休息一下,“余大人,前面是不是还有个集镇?” “对!十五里外,有一处古道村,只有十几户人家。” “小王可能漏掉了那个地方了。余大人这里,可有人会骑马?” “有,有一个!” “麻烦余大人喊他过来一下。” “是,王爷!”余则正转头喊了起来,“姚兴,姚兴,你过来一下。” “诶!大人,来了!” 陈启在皱眉,因为他发现,过来的姚兴,却正是那个不开城门的老**。他此刻正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还不停的闪避着自己的眼神。陈启当然也知道,他之所以一瘸一拐的,是因为小腿上被韩虎给踢了一脚。 “大人,您叫属下有事?” “姚兴,是王爷找你!” “啊!”姚兴吓了一跳,想起自己之前还骂人家王爷,甚至还差一点一箭射中了那韩虎韩将军,甚至还拿着长枪,准备扎人家河阳王,心里就忍不住打鼓,“王···王爷!” “你当过兵?” “是!”姚兴总算是看见陈启脸上除了着急,并没有什么异样,心里的石头,才稍稍的放了下来,“属下在祁山当过兵,退下来了。” “范老将军的兵?” “对,对!” 陈启都能看得见姚兴的眼里在放光了,这种一提起自己大哥,就一副崇拜的样子,他不是第一次见。他本来还有些担心之前的冲突会让这个姚兴不尽力办事,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那你知道本王和范老将军的关系吗?” “当然!当然!”这整个大晋,谁不知道这位王爷和范老将军是结拜的兄弟呢! “脚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属下的骨头还硬着。” “能骑马吗?” “可以!” “那好!你骑着本王的马,去一趟古道村。”这古峰口县的县城里,穷得竟然连一匹马都没有,只能用自己的马了,“就按照之前做的,把古道村的村民都问遍了,看一下有没有见到过朱将军。若是有人见到了,你直接沿着官道去找韩将军,让他从古道村搜起。如果没人见过,你快马回来告诉本王。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去吧!早去早回!” 第三二五章 搜寻中的希望 阳光越来越是炙热,即使是在绿树如茵的深山老林中,这官道上,也能感觉到来自地面的滚烫。陈启已经汗流浃背了,却还是仔细的查看着官道两边的每一个地方,他不敢轻易的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因为哪怕漏掉了任何的一丝痕迹,都有可能关系到朱伦的生死。 他可不认为,一人一马会就这么凭空的消失了,而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更何况,他知道朱伦,以朱伦的机敏和武功,他不可能毫无反抗的就束手就擒的,就算是一时身涉险境,他也一定会想办法留下一些痕迹来的。 只是这样搜寻起来的速度,却又快不起来,他当然也不敢快了。搜寻的人,已经增加到了三十几人,是余则正从近一些的乡镇里喊来的,临近中午时,也不过搜寻了十余里路而已。这期间,只要有路过的,陈启都会拦下来仔细的问一番,却也问不到什么消息。 下午时,姚兴终于赶了回来,告诉了陈启一个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消息,古道村的村民中,有人说好像见过,却又不能确定,但大部分的村民却都是一问三不知,因为天热的原因,可没人会留在门外嗮着。 而韩虎已经带着人从白坪镇开始搜起了,又让人去走一趟邢州,把这个消息告诉李肃。陈启这边,一早也让人回龙城去找吴雁卿了,这人实在太少了,搜寻起来太慢了。他算算时间,人应该也快到了才对。 只是这个消息,他却还不敢告诉小荷姐,只是在县衙写了封信,让人带给陈小凤,信里简单的说了一下,最主要当然是让陈小凤要想办法安慰小荷姐了。他知道陈小凤一定会有办法的。 离黄昏已经不到一个时辰了,陈启终于听到了密集的马蹄声,转头处,却是吴雁卿和高途,带着龙城府衙的衙役,还有上千的禁军,一起赶过来了。陈启也不多和他们废话,简单的说了下情况,便让所有人参与到搜寻中去了。 如此一来,速度自然是快了许多,特别是高途带来的这些禁军,大部分都是原来龙骧卫的人,自然对搜寻朱伦的下落,更为的上心,也更为的仔细,确保不漏掉任何的痕迹。 夜晚的到来,也让搜寻的难度,更加的大了,点亮的火把,还要小心不引燃这满地的落叶,茂密的树林。余则正已经带着手下人,退出了搜寻,专门保障后勤供应了,送水送饭,送一切需要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陈启也越来越是焦急,拖得越久,也就意味着朱伦越加的危险。他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哪怕已经是过了子夜时分了。身后有马蹄声传来,陈启转头,无数的火把中,能看到快速移动的黑影,却不知道是谁。 他终于能看清楚是谁了,“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过来帮帮忙。” “你来了,小荷姐不就知道了?” “你放心!”陈小凤叹息了一声,“她早猜到了,一直坐立不安的。下午的时候又跑来问我,我就告诉他了,好在有辰儿在,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陈启的心情,有些沉重,有小朱辰在,小荷姐也一向坚强,应该会没事的。 “家里人都不放心,我就自己先过来看看了。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什么线索,只能大概确定,三哥是在白坪镇到古峰口县城这段山路中失踪的。虎子正从另外一边搜寻,刚让人回来过,算一算,应该还有四十里左右,需要搜寻。我现在担心的是,万一这四十里还找不到什么线索,应该怎么办!” “别担心了!三哥吉人自有天相,你不也常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吗!” 陈启一脸的苦涩,自从猴子失踪后,他便一直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自然是对这句话无比的熟悉了。是的,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最少还能有朱伦还活着的希望在,他宁愿没有消息,也不愿看到朱伦的尸体,躺在自己的面前。 “什么时候可以搜寻完?” “明天中午前吧!现在只能搜寻官道两旁最多一两丈的距离,只能等天亮之后,才能让大家深入一些。” 虽然是夏天,在这深山中,凌晨的风吹过,还是有些冷意的,山林中不时有各种鸟兽的声音,此起彼伏,显然这长长的火龙,来自外界的不速之客,惊扰了他们。 天终于蒙蒙亮了,休息了半夜的余则正,带着人送来了吃的喝的。陈启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的,毕竟这已经是个老人了,比不得年轻人能熬。看着收拾之后,坐着驴车离去的余则正,陈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再去关心这些了,眼前,还有将近二十里的官道需要搜寻,这大概也是最后的希望了。吃喝完了的禁军和衙役,也开始散开,向前缓慢的搜寻着,即使是县衙峭壁,也会想办法下去看一看。 速度明显的快了起来,陈启很快就看到了对面山头上蠕动着的人群,那是从另一个方向搜寻而来的。他却在头疼,因为这最后的十几里路,已经进入了一片怪石嶙峋的路段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从昨日一早的搜寻开始,这已经是第三次碰到这样的地方了,县衙峭壁间,草木很少,因为路边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石头,或大或小,占据了大部分的地方。这种路段,自然也是最难搜寻的,因为很难留下什么痕迹。 这不同于那些茂密的树林,只要有人兽经过,就会留下明显痕迹,会有被折断的草木。光秃秃的石头上,哪怕是有鲜血滴在上面,经过这几日太阳的炙烤,那也早就干掉,融入岩石中去,混为一色了。 这也注定了搜寻要更加的仔细,要离路边更远一些。 “王爷,王爷!” 这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也让陈启听到了希望,毕竟这是昨日到现在,他唯一听到的,兴奋的声音。抬头处,不远处一个人正在向着自己招手,继续拼命的喊着,“王爷,王爷!” 第三二六章 找到马尸 他认出来了,是那个老**姚兴,他一直不肯跟着余则正回去,说是要戴罪立功,便被陈启留下来了。 陈启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是不会这么兴奋的。他起身飞掠过去时,官道另外一边的陈小凤,也跟着冲了过来,无数人,朝着十几丈外的姚兴,冲了过去。 怪石嶙峋中,无数的人影向前移动着,陈启和陈小凤的速度最快,几乎同时落下。陈启甚至还来得及喊一声,“都别过来!” 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被汹涌而来的人群破坏掉,“姚兴,怎么样?” “王爷,这里有一块石头崩掉了一块,是新留下来的。” 陈启和陈小凤同时向着姚兴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块巨石上,有一个明显的缺口。这个缺口,近看明显,但若不是走得非常近,那根本就很难发现。缺口大约三寸左右,中间一道平直的痕迹,能够清晰的看得见。 “应该是单刀!” “是!”陈小凤点头,这应该是有人用单刀狠狠的劈在了这块巨石上,留下的痕迹,而且痕迹很新,就是这几天留下来的,她真的庆幸这几天没有下雨,要是下雨,也许这个痕迹经过雨水冲刷之后,就不那么明显,也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要知道,这里已经离开官道十几丈的距离了,越是往外,搜寻的人,也就越少,“地上还有碎屑。” 这些碎屑不多,落在石缝里,有一些在少量的泥土上的杂草中,说实话,谁也不可能低下身去,去注意到这些碎屑。 “高将军、吴大人,麻烦让人仔细找一找从官道上到这里,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痕迹。找仔细一点。” “是,王爷!” 人群开始动起来了,陈启转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姚兴,谢谢你!” “王爷客气了!”姚兴显得有些激动,毕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线索,不管能不能找得到朱伦,他都算是将功折罪了,“王爷,还是赶紧找吧!” “嗯!”陈启当然知道事情紧急了,他看向陈小凤,“一人一边!” “好!” 两人一左一右,沿着这处痕迹,向着山下而去。从这里看下去,远远的能够看见,山谷中有一条山涧,哗哗的流过,这里直到山涧边,全部都是嶙峋的怪石。 “王爷,王爷,这里!” 陈启听出是高途的声音,转头看了陈小凤一眼,一起向着高途的方向掠去。高途就站在离官道不远的一块巨石上,四周站了不少人,吴雁卿也在朝着那里赶去。 “怎么回事?” “夫人,这地方被人动过了。” 陈小凤已经不是上将军了,原本应该称她为王妃的,但她不喜欢这个称呼,相熟的人,便都和王府里的人一样,喊她一声夫人。陈启也随后赶到了,蹲在了陈小凤的身边,看着几块巨石中间,一堆乱糟糟的石块。 “有血腥味!” 血腥味很淡,若不是蹲在这里,根本就闻不到。陈小凤点了点头,声音却是有些颤抖,“高将军,让人搬掉石头吧!” “是,夫人!” 陈启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了,他也和陈小凤一样,担心这里挖出来的,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这里的石头,仔细看就能看出来,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全都堆积在一起,只是尽量的不留下痕迹来。 陈启揽住了陈小凤,扶着她站了起来,他能够感觉到陈小凤手上的冰凉,“别担心!” “嗯!” 陈小凤也不是什么娇小姐,有陈启在她的身边,也让她能够尽快的镇定下来。 石块一块一块的被搬走了,血腥味也是越来越浓,终于能看见底下的泥土了。在这些怪石间,能有这么一大块的泥土地出现,还是比较不容易的。泥土被翻动过,已经是明显可以看出来来了,在所有石块被清掉之后,将近一丈的地面,露了出来。 “把泥土去掉,小心一点!” 高途还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的,让手下的将士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清理掉松散的泥土。没有工具,他们只能用手上的刀,一点一点的挖着,再用手掌,把泥土捧着扔出去,直到露出了一片棕色的皮毛。 “将军,是战马!” 底下有人喊着,陈启和陈小凤,都松了一口气,探头望去,逐渐被清理出来的,果然是一具棕色的马尸,马尸的臀上,印着军营特有的烙印。只不过,这也只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谁也不知道,马尸的底下,到底还有没有什么。 绳索很快就被绑在了马尸上,四面的禁军,一起用力,将马尸慢慢的拖了起来,送到了土坑的一边。这战马的口鼻,沾满了泥土,可以看见马头的一边,已经深深陷了进去,像是被重物砸中了的。 “没事了!” “嗯!” 马尸底下,已经是厚实的地面了,挖了几下,就碰到了石头,已经不可能再放下什么东西了。高途和吴雁卿,也都是松了一口气,正在招呼各自的手下,继续搜寻。 “高将军。” “王爷?” “也让人往山谷里搜一下,还有对面的山上。” “知道了,王爷!” 高途当然知道陈启的意思了,既然马尸出现在这里,那这附近,应该就是现场了。而不管是朱伦,还是刻意掩埋马尸的人,只要在这片地方出现过,那就一定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凤娘,我们往下去。” “嗯!你认为三哥会往山谷里逃吗?” “应该会!既然有人要对三哥下手,山上和两边的官道,应该都有人埋伏,只有这个方向,因为下面有条山涧,往这里走,根本无路可走。如果我是三哥,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也只能往这个方向跑了。” “你说,谁会对三哥下手呢?”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意外。我问过余大人了,这附近,已经完全没有山寨的存在了,不会有人拦路抢劫的。再说了,以三哥的武功,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够拦得住他的,除非人数众多。” “可是,人数越多,就越是会留下各种痕迹,轻易就可以发现,他们也没必要还要掩埋马尸,还用石块挡住了。所以,人数不会很多,可能在五个之内,还全都是高手。你也看见了,那石头上被砍过的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留下这么深的刀痕的。” 第三二七章 往哪里逃 “还有马首上的那处凹陷伤,里面的骨头全都碎掉了,看那形状,是一种圆形的重兵刃,你说会是什么?” “我看过那个形状了,有可能是铜锤。”陈小凤一边思索着,一边说,“最大的可能是流星锤。” “流星锤?” “对!就是那种绑上了铁链,或是绳索的流星锤。”对于这些兵刃,陈小凤自然比陈启了解得多了,“流星锤也是铜锤的一种,只是比较小一些,大多在十斤以下,也比较符合马首上伤口的大小。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流星锤大小的铜锤,通常叫做铜瓜。” “很多人用吗?” “还算不少!江湖中用这种兵刃的,通常也有一身力气。还有就是军中力大的武将,也会用。再来,就是北胡人,北胡人很喜欢这种东西,因为简单,在战场上比刀剑来得实用。” “这不会是北胡人干的吧?” “有这个可能!如果只是想对三哥下手,他们根本没必要掩埋马尸,既然掩埋了马尸,很可能不是担心我们早发现,而是不想让人发现马首上的那处伤。可是,如果是北胡人做的,他们为什么会担心让我们发现呢?” “这实在是不合理的事情,世代传下来的恩怨,北胡人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如果不是他们,会是谁呢?”陈小凤在凝思,却还是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解,因为这根本很难解释,又猜不到会是谁,“会是李颌干的吗?” “当然不能排除他了!”陈启最担心的,就是这样的被各个击破,特别是跟着自己进京救陈小凤的这几个兄弟。这一次朱伦出事,自然也会给他提个醒,往后真的要注意了,“你说,会不会是北胡人故意要陷害李颌的?” “有这个可能!只能先找到三哥再说了。” 因为加大了搜寻的仔细度,很快就又有几处可疑的痕迹被发现了,其中还有特地的破坏了原有的痕迹的,这让陈启和陈小凤,更加的迷惑起来了。而韩虎也收到了消息,赶了过来,令人意外的是,一起来的,还有孙大东、刘二、刘三、巴福。 除了留守在王府的大槐子和仇老酒,兄弟们又在这里重聚了。只是,没有任何重聚的喜悦,每个人的心情,都特别的沉重,虽然眼中都是血丝,但还是马上开始了搜寻。 刚刚过午,离山谷里的山涧已经不远了,冲在最前面的刘三,发现了一处明显的新痕迹,那是一个在一块巨石上,垂直的小洞。 “你们接着往下找。”陈启让身边的人继续往下,他则有些疑惑的看着陈小凤,“什么兵刃能留下这样的痕迹的?” “应该是弩箭。” “弩箭?很少人用吧?” “是!”陈小凤仔细的观察着那个并不算太深的洞,“这个洞太直了,应该是近距离射出去的,而且弩弓的力道很强劲,不是什么弩箭都能有这个威力的。只是这里太过狭窄了,根本藏不下两个人面对面的搏斗。” “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这是留在两块巨石中间的一道缝隙,并不是很宽,“四周都没有打斗的痕迹。” “我就是在想这个。问题是谁会故意留下这样的痕迹呢?是为了陷害人吗?是的话,又何必掩埋马尸呢?” “也许,他们认为即使掩埋了马尸,我们也可以找到这些痕迹,才刻意留下来的。如果真是想要陷害谁的话,他们大可以把弩箭留下来,让我们更容易查到啊!”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你喊高将军过来一下。” “好!”陈启手脚并用,爬到了石头上去,“高将军,请过来一下。” “诶!” 高途离得并不远,很快就靠近了,陈小凤也从缝隙中出来了,站在陈启的身边,“高将军,我记得禁军中应该有一种威力很大的弩弓吧?” “对!”虽然不知道陈小凤为什么会问这个,高途还是老实回答了,“叫做出云弩。” “说说出云弩吧!” “是,夫人!这出云弩威力无匹,可穿木碎石,若是射在人身上,必然透体而过。不过,这种弩弓制作的材料不好找,连弩箭都是用的上等玄铁,材料稀少,就只制作了二十副。这二十副,陈义之将军自己都没用,只有每日跟在皇上左右的禁军护卫可以使用。” 连弩箭都是玄铁制作的,这就难怪会数量稀少了。这些出云弩,看来就是李颌保命的一种手段了,若不是今日听说,陈启都还不知道李颌身边,竟然还有这等神器。 “弩箭是不是也是固定数目的?” “对!每一副弩弓,配二十支弩箭。皇上有旨意,这些弩弓弩箭太过贵重,用了的,都要马上收回,不可遗弃。” “多谢高将军!继续忙去吧!” “是!” 高途退走,陈小凤看了陈启一眼,“要查到这二十副弩弓和弩箭这几日的去处,应该可以。所以,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的呢?用这种手法,把事情搞得扑朔迷离,让我们很难追查,有这个必要吗?” 陈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了,先不想这些了,马上就到山涧了,找三哥要紧。” “嗯!” 没有什么能比找到朱伦更为重要的了,这么一大片地方,他们搜寻的速度,已经足够的快了,到现在也就过去了半个时辰而已。而所有的痕迹,也都指向了山谷中的山涧,他们只希望,这条山涧,可以给朱伦一丝生机。 从这片巨石间留下不多的痕迹,已经可以看出来,朱伦肯定是狼狈而逃了,而且在逃到这山涧边时,一定还是活着的。而奔腾的山涧水,拦住了去路,如果想要逃出生天,按照陈启自己的判断,就只能纵身跃到这山涧中去了。 可是,他偏偏知道,这些山寨里的兄弟,基本就没有什么水性好的,更何况这山涧的水流,是如此的湍急。即使是水性很好的人,在这么湍急的水流中,也是无法控制得住自己的,只能随波逐流。 山涧两边,全都是坚硬的石壁,即使是一块石头砸上去,也会粉身碎骨的,更何况是血肉之躯。只是,不跳下去,又能往哪里逃呢? 第三二八章 暴风雨 很快,往下游的方向就发现了痕迹了,那是人经过才会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有刀剑劈砍留下的痕迹,而且肯定是不止一个人的。 陈启喊来了姚兴,毕竟姚兴是这古峰口县土生土长的,对这里的地形,相对比较熟悉。他很快就知道了,这条山涧就是发源于古道村后的山梁上,也被称为古道河,从北往南流,流过永城地界之后,汇入到大清河中去。 永城,陈启当然知道,舒娟就是永城人。整个永城,地跨八陉山和清风山,西边是辛州、北边是龙城、东边和东北方向,就是当阳府了。这个州府,和当阳一样,境内几乎都是大山,只有靠近龙城和辛州的那一片,才有大片的平地,也是人口最为集中的。 而古道河,就是流经永城府城之后,又稍稍拐弯向东,从八陉山和清风山之间流过,最终注入大清河中,古道河,也算是八陉山和清风山的界河了。 从这里到永城府城,大概有七十里,却几乎都是崇山峻岭,陈启当然知道,带着太多人,向前追查起来,就有诸多的不便了。他喊来了高途和吴雁卿,让他们走官道,直到永城,再从下游往上搜寻,毕竟下游方向的山势,要平缓了许多。 而他自己,和陈小凤,带着韩虎、孙大东、刘二、刘三、巴福,带足了干粮,直接就沿着山涧边的痕迹,追踪了下去。对于他们几个来说,在这崇山峻岭中前行,好歹不会那么的困难。 山高林密,却也让前行路上留下的痕迹,极为的清晰,几乎就是沿着山涧向下游而去,却也不怕迷失了方向。在天黑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有见到有一条山路是通向这山涧边的,足可以见这片山林,是如何的人迹罕至了。 夜晚的到来,已经无法前行了,前面茂密的树林,荆棘遍地,杂草丛生。陈小凤虽然焦急,但还是下令就在这里先休息一夜,等到天亮了,再继续追踪。在一处崖壁下,清理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来,简单的吃了干粮,很快就有鼾声传来了。 这已经是初七的晚上了,从初五到现在,连陈启都还没合过眼,韩虎也是如此。接到八百里加急,急匆匆赶来的孙大东几人,也已经两天一夜,都没有合眼了。疲惫让他们快速的沉睡了过去,完全无视四周传来的野兽的吼叫声。 点燃的篝火,足以惊吓走山中的野兽了,陈小凤又把枯枝扔了一些进去,“大旺,早些睡吧!” “嗯!”陈启有些消沉,一是他真的累了,即使是铁人,这么长时间没休息过,也会受不了的。二是,时间拉得越长,朱伦也就越危险,所能追踪到的线索,也就越来越少,“你也睡吧!” “有点睡不着!”陈小凤还是坐在陈启的身边,慢慢的躺了下去,身下是清理过的干净茅草,“你说三哥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 “这是安慰的话吗?” “真不是!”陈启握着陈小凤的手,“那些对三哥下手的人,一直在朝前追,三哥应该还活着。” “会不会他们只是朝着这个方向撤退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陈启不愿意说假话,更何况假话在陈小凤面前,没有多大的用处,“毕竟一个带着链子锤这种奇门兵刃的人,走在官道上,确实是显眼得很。他们选择从这荒山野岭中离开,就是不想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了。” “不过,那些追逐和打斗留下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也能证明三哥到达山涧边时,还是活着的。我们之前以为三哥会跳到山涧里,但也有可能是沿着山涧,向下游逃走了。你也看见了,这鬼地方山高林密,要是一个人躲进去了,想要找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况且有一点,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虽然有不少打斗的痕迹,但四周并无留下血迹,最少可以证明三哥并没有受伤。以三哥的机敏和武功,他一定能够做出最好的判断,选择最佳的逃生的办法,哪怕是你我,想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追上三哥,那也不容易。” “不管你是不是在安慰我,我都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陈启伸出手去,从陈小凤的脖子下,将她揽住,“好了,先睡吧!等养足了精神,才能继续寻找三哥。” 天快亮时,最先醒来的是陈小凤,她把所有人都喊了起来,就着泉水,吃了干粮,在蒙蒙亮的天色中,就出发了。 临近中午时,他们还是一无所获,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人烟,倒是山风慢慢的停了下来,天气变得闷热了起来。抬头处,天边正有乌云在慢慢的聚集着,一场夏日里常见的暴风雨,看这个样子,已经无法阻挡了。 下雨,意味着前面的很多痕迹,都会被雨水冲刷改变,甚至是不见了。好在,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痕迹,都是在山涧边发现的,个别离得较远的,只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断崖,无法过去,才不得不绕行的。 眼看着大雨就要来临,一行人也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不断的换人在前面开道,用刀剑劈掉一些会影响前行速度的荆棘杂草。半个时辰之后,第一声惊雷响起,闪电雷声,也开始密集了起来,在冲入一处狭窄的山洞中时,暴雨也接踵而至。 噼里啪啦的雨声,豆大的雨滴,接着是狂风,山洞外摇曳的枝叶、杂草,在风中剧烈的晃动着,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雨下得越来越大,呼呼的风声,也越来越大,整个天地,一片昏暗,数尺之外,已经完全看不清什么东西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雨势风势,都在减弱着,半刻钟之后,风已经几乎停了,只余下零星的雨丝,天地都亮堂了起来。细雨中,阳光已经落了下来,一行人,也出了山洞,在湿滑的山林之中,缓慢前行。 脚下的山涧,流水暴涨,轰隆的声音,就在耳边,甚至走远一些,都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远处的山谷上,却是有一道彩虹,呈现在眼前,是那么的美丽。 雨终于完全停了,只有前行路上,那些藏在枝叶上的雨水,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落在头顶后背,为夏日的午后,带来一丝清凉。 第三二九章 进去 这一天,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初九的早晨,却已经来了。这是小陈寅和小朱辰的周岁,朱伦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陈启和陈小凤,却都不在陈寅的身边。陈启重重的握了陈小凤的手掌一下,才迈出了今日的第一步。 夫妻二人都能够感觉到对方对儿子的想念,但想念也只是想念,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找到三哥朱伦,更为重要的事情了。火辣辣的太阳,也让昨日还无比湿滑的山林,变得干燥了许多了,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大雨之后,前面的痕迹几乎都被毁掉了,除了那些刀剑劈砍之后留下的痕迹。好在,坚定了一个方向前行不变,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现前面留下的痕迹的。在黄昏之前,在前面开路的巴福,却停了下来,朝着身后喊,“王爷,夫人,赶紧过来看看。” 有些焦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欣喜,陈启和陈小凤马上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站在巴福的身边了。 “怎么了?” “王爷,看这些痕迹。” 陈启发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很快,眼前的树林里,一片狼藉,明显就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过的,最主要的是,他们留下的痕迹,是新的。 “新的痕迹?” “对!”陈启已经难掩心里的激动了,“三哥还活着。” “活着!”每个人都很激动,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吗?陈小凤的眼里都在放光了,“是昨日下雨后才留下的痕迹。赶紧找一找看,看有没有血迹。” 几人马上散开了,片刻之后,陈启已经站在了一棵大树后了,“这里有血迹。” 血迹是喷溅在树干上的,星星点点,有不少已经流淌得稀薄了,但也有的被藏在了皱巴巴的树皮褶皱中,并没有怎么变形。只不过,血迹已经干了,这么热的天,不干是不大可能的。 “是三哥的吗?” “不管是不是,先追下去。”陈启感觉得到了陈小凤声音中的颤抖,朱伦还活着是最好的消息,可若这些血迹是三哥朱伦的,受了伤的朱伦,那就很危险了,因为看这喷溅的高度,并不是很高,应该是在腰部以下的部位,才会形成这样的喷溅的。 而如果不是腰部以下,那就是人被压制住了,在下蹲,或者是倒地的时候,受的伤。腰部以下的腿脚受伤,影响行动是免不了的,想跑也跑不远。而若是上身受伤,喷溅了这么多的鲜血,那一定是受了极重的伤,甚至是伤及了性命了。 可是这四周却没有看见尸体,他只能希望,不管是受伤,还是丢了性命的,是三哥的对手,而不是三哥。 “看来,要准备赶夜路了!我们先走,你们几个,砍几根松枝,带着一起赶路。天黑时,我们会停下来等你们的。” “是,王爷!” 没有带火把,松枝便是最好的火把了。这山坡上,正好有一片松林,几人很快就砍了不少松枝,沿着前面的痕迹,追了下去。前面有陈启和陈小凤为他们开路,自然是好走多了,没多久,他们就能看见远处正在颤动的枝叶了。 天也逐渐黑了下来,用枯枝落叶点起的火堆,很快也点燃了松枝。灭掉了火堆,高举着火把,前路虽然慢了许多,却是充满希望的前路。 路上依然不断的有新的痕迹出现,在半夜时,他们又发现了一处打斗留下的痕迹,一处小得不能再小的打斗痕迹,没有血迹,只有且打且退造成的痕迹。三哥朱伦还活着,而且就在前方。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振奋人心的呢? 晨曦的到来,让他们第一次看见了山路,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向了山坡下,山涧旁的一处木屋,木屋外的空地上,还堆放着不少的木头。这应该是一处伐木人居住的木屋,木材被直接扔进山涧里,向着下游漂去,有人会在下游等着,把木头一根根的拖到岸上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是向着那条山道的方向去,看着很近,却也足足花了他们一个时辰,山道终于近在眼前了,可以看见木头长时间在山道上下滑留下的痕迹。踏上了山道,几人放开了脚步,向着山下的木屋,狂奔而去,这是这几天以来,唯一可以让他们放肆奔跑的地方了。 山势开始越来越是平坦了,奔腾的山涧边,一条并不是太宽的山道,向着下游而去,这是伐木人上山下山的道路。从山上看下去,木场里并不是那么明显的那几堆木头,眼下已经完全可以看清了,高的有两三个人高,低的,却也能将人完全掩住。 “有血迹!快,木屋!” 那是一摊已经干涸了的鲜血,却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能够明显感觉留下来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也许就是在天亮之前。陈小凤已经率先冲了过去,离木屋也不过两三丈远了,她甚至能够闻到木屋里传出来的血腥味了。 无数的黑衣人,在这一刻冒了出来,山坡上,木头堆上,甚至还有从山涧里翻出来的。最少有百人以上的黑衣人,让几人都知道,自己进了陷阱了。 “快,进木屋!” 四周空荡荡,只有木屋是可以遮挡的地方,哪怕木屋里有更危险的埋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所有的利箭,箭头都闪着寒光,正指向了他们的方向。 咻咻咻咻······ 利箭如雨,密密麻麻的射了过来,陈小凤已经从开着的门,冲进了木屋,手中的长剑抖动,在这一瞬间,护住了全身。身后有惨叫声传来,巴福翻滚着冲进了木屋,外面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是刘二的声音。 昏暗的木屋,让陈小凤一时难以适应,她只能不断舞动着手中的长剑,护住自己,也护住了身后的巴福,还有已经冲进去的孙大东。她的眼睛也开始慢慢的适应了这昏暗的木屋了,空荡荡的木屋,中间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三哥!” 利箭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咻咻的声音,不绝于耳,刘二扑倒在地上,让刘三止住了自己的脚步,转身去拖正在向前爬的哥哥。 “进去!” 第三三零章 凝固的笑意 “哥······” 利箭射在地上,发出噗噗噗的声音来,飞溅的泥土,已经碰到了刘三的身上、脸上。他的手,已经离刘二的脚,不到三寸了,锵的一声,陈启一剑撩在了刘三手中的单刀上,在刘三还没反应过来时,右脚已经勾住了刘三的身子。 他用力将刘二向着木门处甩去,一声惊叫中,孙大东已经拉住了刘三,将他拉了进去。陈启舞动起手中的长剑,剑光在阳光下,无比的耀眼,不断的拨开射来的利箭,护住了自己,也护住了身后中箭受伤的刘二。 身后有风声逼来,陈启知道不是敌人,肯定是陈小凤,他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全力舞动着手中的长剑,为陈小凤拨开大多数射来的利箭。身后的惨叫和拖动的声音传来,他用眼角的余光,已经能够看见,陈小凤拉着刘二,冲进去了。 快速向后退着,陈启也终于冲进了木屋,才发现,木屋竟然没有门,应该是被故意拆掉了。而余下的几处门窗,也都是如此,敌人这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整个木屋除了几根柱子,原有的墙壁之外,空空荡荡的。 外面的利箭,射在木墙壁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来,除了从门窗射进来的之外,暂时还威胁不到几人的安全。陈启也终于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了,刘三正抱着胸口中箭的刘二,哭出了声,他身边是腿上中了一箭的巴福,正在帮着查看刘二的伤势。 让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三哥朱伦,正靠在柱子上,身边是几截被切断的绳索,孙大东半扶着浑身血迹的朱伦,陈小凤正在帮朱伦上药。 “三哥!” 朱伦还能抬眼看一眼陈启,无力的翕动了一下惨白的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来。陈启知道他受的伤不轻,而且肯定失血过多了,但应该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三哥,别说话!” 朱伦无力的眨了眨眼,陈启朝着他点了点头,转身蹲在了刘二的身边,“怎么样了?” “我哥···我哥······” 刘三已经泣不成声了,刘二正在往外咳血,每一次,都会让他痛苦无比。一支利箭,斜斜的扎在他的左胸上,有血丝渗出,一旁的巴福,束手无策,根本不敢稍动。那里是心脏的地方,按照利箭的长度,这一箭,应该已经直接穿过了刘二的心脏了。 这样的情况下,陈启知道,即使是上一世昌明高超的医疗条件下,都不敢保证能把人救活过来。而这样的伤势,连动都不能动那利箭一下,更不用说把利箭拔出来了,拔出了利箭,也就等于宣布刘二的死亡了。 陈启的脸色,无比的阴沉和痛苦,因为他知道,刘二的伤势,已经无法挽回他的性命了。刘三的哭声,依然在持续着,刘二的脸色,却已经从满是晕红,逐渐变成了惨白,下唇上的血迹,和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口鲜血喷出,刘三一直紧握着刘二的手,感觉到了刘二的手,正在向下滑落,他悲呼一声,转头处,却看见刘二脸上硬是挤出来的微笑,那原本痛苦的双目中,满是笑意,却已经逐渐的凝固住了! 陈启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他也见识过无数的死亡,这却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身边最为亲近的兄弟,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死去。他木然的站在那里,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身后传来陈小凤的声音,“刘三,好好活着,你还要为你哥报仇!” 是啊!还要报仇! “哥···哥······” “刘三,站起来!擦干你的眼泪!” 陈小凤说得很坚定,刘三终于止住了哭声。陈启叹息了一声,“巴福,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 巴福右腿上中箭,没有伤到骨头,他已经自己拔掉了箭,伤口处自己割掉了衣服的下摆,紧紧的绑着,有鲜血浸透了出来。 “把刘三扶起来!”陈启转头看向朱伦,问身边的陈小凤,“三哥怎么样?” “伤不重,没事!” 外面射箭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陈启和陈小凤,向着窗户走去,向外张望着。外面的黑衣人,正在向着木屋围过来,巨大的木堆上,站着三个江湖中人,其中一人,身材瘦小,手上提着的,正是一把流星锤。 “凤娘,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不过,那个使流星锤的,应该是河西的流星神锤伍长青。” “看来是个人物!” 陈小凤没有见过,却能够说出他是谁,这个人肯定不会简单的。 “是!河西最出名的独脚大盗,武功高强,三哥不是他的对手。所以,那些痕迹,都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就是要把我们引来这里。如果没猜错,另外两个,武功应该也不错。他们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会是李颌请来的吗?” “应该是!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不那么容易。这些黑衣人,一个个站姿挺立,应该是军中的人,最有可能是禁军中人,是李颌身边的侍卫。” “人过来了。” 四周的黑衣人,越来越近,那三个江湖中人,也从木头上一跃而下,大步靠近着。 “大东,你们保护好三哥。” “放心吧!夫人!” 陈小凤看见刘三也站起来了,手里紧紧握着刀,眼里在冒着火。她相信,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他肯定已经冲出去了。 转头处,窗外的三人,已经越走越近了,陈小凤似乎想到了什么人,“三哥,是玉山三虎吗?” 朱伦虽然伤重,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但他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确认陈小凤说的没错。陈启也看见了,除了那个伍长青,另外两人,确实身上披着罕见的白虎皮,这就是什么玉山三虎的由来吗? 可是,这明明只有两个。 “三哥杀了一个?” 朱伦已经在点头了,看来山林中树干上的鲜血,应该就是这玉山三虎中的一个留下的了。 “玉山三虎也是河西人,据说和伍长青有点小交情,算是狼狈为奸,无恶不作的了。看来,李颌是花了大价钱,请他们来的。” 第三三一章 墨剑出鞘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射箭攻击?” 陈启看着比较薄的木壁上,已经有不少地方被利箭直接射穿了,这还只是大概三轮的箭雨,若是这上百人将箭壶中的二十支箭全都射出来,这间木屋,变成蜂窝,甚至是坍塌下来,那也不奇怪。 陈小凤当然也看得出来了,知道陈启担心的是什么,真那样做的话,这里根本就没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想要逃出去,千难万难,“因为这三个都是狂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已经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判断。狂妄的人,手上还握着发号施令的权力,往往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的。而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只能从这三个人的身上来想办法了,因为只有他们三个还在往前走,越来越近了。 陈启和陈小凤已经站在了窗后了,窗外的三人也停下了脚步,离窗口,只有一丈多的距离。陈启发现,伍长青竟然在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凤娘,“喂!矮子,你看什么呢?” “啊呀!”这就像是点燃了一个火药桶,果然狂妄的人,都是一副暴躁的性子,经不起这般直接的嘲讽的,伍长青在向前跃出的同时,手中的流星锤,在阳光下闪着奇幻的光,飞射了出去。 陈启赶紧横步避开,伍长青手上一抖,那本来绷直的流星锤,竟然直直的横扫了出去。咔嚓一声响,木屑横飞,窗户边的木板,在流星锤的重击之下,一大块地方都变成了粉碎的木屑。 陈小凤说得没错,这个伍长青的武功,确实是在三哥朱伦之上。陈启用手掌挡住了自己的脸,向后退了几步,那伍长青却已经到了窗前了,“小子,找死!” 陈启目的几乎达到了,还没理他,伍长青却已经一脸掐媚的看着陈小凤了,“小娘子果然长得水灵,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不如跟着伍爷,伍爷会让你活得很快活的。” “是吗?” 陈小凤只是笑笑,伍长青身后的二虎,都站在伍长青的身后三尺开外,还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当然了!”美人在前,伍长青的骨头都已经酥了,将流星锤交到了左手上,自己抬着头,伸出手来,就要去碰陈小凤放在窗口上的手。 他敢发誓,已经触碰到了陈小凤柔软的小手了,而且陈小凤竟然还牵住了他的手,让他更是狂喜不已,身上的骨头,似乎都已经不见了。 只是,他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那柔软的小手,就像是铁箍一般,而自己的手骨,就像是软瘫的面条一样。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右手上的骨头被捏碎的声音,十指连心,他再狠辣,也忍不住惨叫出声了。 “伍兄,怎么了?” 二虎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被伍长青挡住了,看不到伍长青已经变形的右手。疼痛已经让伍长青下意识的松开左手,手上的流星锤闶阆一声,落在了地上,他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想要去掰开陈小凤的手,陈小凤却已经放开了他的右手。 只是那么一瞬间,陈小凤已经抓住了伍长青的左手,本已经低沉下去的惨叫声,在这一刻显得特别的高亢。二虎已经赶过来了,却发现,伍长青已经双脚离地,整个人正惨叫着被向着窗户里拉进去。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二虎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本能的伸出手去,去拉伍长青已经翘起来的双腿。一道身影从裂开的墙壁中,冲了出去,正是陈启。 一片惊呼声中,陈启脚尖已经点在地上,整个人顿时翻转了过来,剑光闪闪,刺向的,正是二虎刚刚转过头来时的眼睛。他已经算好了这一切,在这么一瞬间,人的本能就是后退,而窗户里,是正在等着他们的陈小凤。 陈启知道,自己的武功还差陈小凤远着,他能做的,就是用这样突然间的袭击,将二虎逼到窗口下。惊呼和惨叫声中,陈小凤已经将伍长青狠狠的摔落在地上了,手上却一点都不慢,直接拉住了已经靠到窗前,二虎中年纪较轻那人的后衣领上。 只是轻轻一拉,原本就在后退的人,根本就止不住势头,在惊呼声中,被拉进了木屋中去了。陈启的剑,却像是毒蛇的舌头,点点剑花,刺向了二虎中年老的那人,少了一个人的威胁,他更有把握了。 这种招招要人命的剑法,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你的对手,只能跟着你长剑刺出的方向,不断的阻挡,除非武功修为相差极大,否则的话,在短时间内,根本就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更何况,你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加危险的人。 陈小凤在陈启跃进来时,拔出了腰间的墨剑,一道黑色的光芒闪过,几缕头发,缓缓的飘落在地。二虎目瞪口呆,原本还在惨嚎的伍长青,已经忘记了手上的疼痛,正颤抖着身子,用双脚蹬地,想要远离这黑色的剑,却被陈小凤冷冷的一瞪,再也不敢稍动了。 “墨···墨剑!” 颤抖的声音,发自于二虎中年级较大的那个。这是一柄传说中的剑,天下无敌的剑,还和青衣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终于知道,自己是惹上了什么存在了,伍长青觉得自己碎掉的手骨,已经不冤了。 墨剑只在传说中,传说没人能够在见到墨剑之后,还能活着,但他们都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除了陈启,余下的几人也都呆愣了一下,很快脸上就有了喜色了,因为墨剑不是在敌人的手中,而是在陈小凤的手中。他们一点都不责怪陈小凤没有将墨剑在身的秘密告诉他们,因为他们也都知道,墨剑代表着什么,只要是江湖中人,都应该知道。 “你是谁?” “白···白飞熊!” “玉山三虎的老大!”陈小凤知道这个名字,“那他应该是你三弟白飞鹰了。” “是!” “既然你们认得墨剑,就应该知道,我想要离开这里,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若不是因为我这些兄弟,我也不会留你们的性命。” 声音很轻柔,轻柔得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朋友,在和你闲话家常。玉山二虎却感觉一阵阵的杀意,侵袭而来,伍长青想死的心都有了,要是早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人,他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第三三二章 墨剑主人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做过的事,突然觉得,只是断掉了双手的指骨,算是一种最轻的惩罚了。而惩罚过后,自己还能有活着的机会,否则对方早就可以轻易的杀了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还让自己活着留在这里。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怕死,但当真正的面对生死的时候,他才知道,这种压力是有多大,自己求生的欲望,是有多么的强烈。 “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或许你们能够活着回到河西。” “女侠请问!” “谁请你们来的?” “不知道!”白飞熊老实的回答着,“有人送来一张两万两的金票,让我们来八陉山等着。初二那天,有消息送来,说是要拦截清风寨的三当家朱伦,而且要逼着他往这条山涧的下游逃跑,目的地就是这间木屋。” “门外那些人呢?”两万两金票,那是一笔巨额的财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够拿得出来的。 “那些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说是听我三人的号令。” “你们手上有带着弩弓之类的兵器吗?” “没有!是外面这些黑衣人的首领带来的,他也是把消息传给我们的人,跟着我们一路过来的。” “你看得出来,那是什么弩弓吗?” “通体黑色,未曾见过。” “他们有几具弩弓?” “不清楚!” “你见过那黑衣人的首领吗?” “没有!” “他出手过?” “是的!为了拦截三当家,武功和老夫在伯仲之间。” 和白飞熊武功相差不多,那这人的武功,也必然是在三哥的伯仲之间了。陈小凤不知道李颌的身边,除了陈义之,还有谁会有这么高的功夫了。然道说,这幕后的主使,并不是李颌吗? 对了,他带着弩弓,如果是出云弩,就是李颌身边的贴身侍卫之一了,这些人自己也没见过几个,如果是这些人的统领,有这样的武功,也就不奇怪了。可是,就连高途对这些人都不熟,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统领的存在,当然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是站在上面的那个吗?” “是!” 那个黑衣人,本来就一直跟在三人的身后,他们跳下木堆的时候,那黑衣人就一直站在上面,到现在还是如此,像是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你们谁是领头的?” “是伍某!”二虎的目光,都落在了伍长青的身上,他没得否认,也没有必要否认,“白兄,帮兄弟拿一下怀里的金票。” 虽然不知道伍长青要做什么,白飞熊还是伸手进入伍长青的怀中,掏出了一叠金票来,是一千两的最大面额,整整二十张。 “陈女侠,伍某是瞎了眼了,多有得罪,这金票,就请先收下吧!” 陈小凤也没说什么,伸手从白飞熊的手里接过,递给了身边的陈启。等陈启将金票放入了怀中,她才开口,“我知道你是伍长青,你也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吧?” “伍某知道!”他每说一句话,手上的疼痛,就会被牵扯到,嘴角都会认不出的轻轻抽搐,但他还是得忍住,“陈女侠放心,伍某会尽全力让诸位安然离开的。等今日事了,伍某和两位白兄,会回到河西去,今日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很好!但也许,他们并不会理你的命令。” 伍长青脸上都是苦涩,“先试试吧!” 看到陈小凤在点头,伍长青才敢迈出自己的脚步,走到了窗前,向着外面喊,“所有人都听着,马上退开。”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他正想要再次开口,却见那黑衣人伸出了手,有人将弓箭放在了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已经缓缓的拉开了弓弦,箭头的方向,正对着自己。 伍长青叹了口气,他身上的狂傲,早已经不见了,他也知道,自己不管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很可能连这里都走不出去,因为外面这些人,已经摆明了不会放过自己了。利箭射出的破空声,清晰可闻,伍长青一时之间,却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一点要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叮的一声,陈启出手了,长剑的剑尖,正好点在利箭的的箭头上,利箭颤抖了几下,终于噗的掉落在窗前的地面上了。 “伍长青,你不必着急着找死。” 陈小凤的话,让伍长青茫然的转头看去。 “我们夫妻先冲出去,你们三个,不是他们最想杀的人。所以,冲出去之后,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大东,你们跟在他们的身后,冲出去。记住了,别回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接着。” “夫人!” 孙大东已经接住了陈小凤扔出来的瓷瓶了,他知道这是金创药。 “这是命令!”陈小凤让孙大东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刘三,你背着刘二,能把他带回去,就带回去。若是危急之际,我希望你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别给兄弟们拖后腿。” “知道了,夫人!” 刘三怎么会不明白陈小凤的意思呢!他虽然很不情愿,但也知道,必要的时候,放弃自己哥哥的尸身,才是自己应该做的,因为那真的有可能会造成兄弟们不必要的死伤。 “虎子,三哥受了伤,巴福腿上也有伤,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所有人,包括你自己。要是不能好好的回去,看我怎么惩罚你。” “嗯!” 韩虎抬起了头来,这些兄弟里,目前就以他的武功最高,当然责任也最为重大了。他虽然回答得声音很轻,人却自然而然的站得笔直。 陈小凤却已经转头去看伍长青三人了,“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如果都能活着出去,就当我陈家欠你们一个人情。不过,回到了河西,还是收敛一些,别做恶事了!” “是!” 三人不自觉的都用了这个是字,陈小凤却又开口了,“虎子,你不是学了几手接骨术吗?帮伍长青接上指骨,上点金创药。” “夫人······” “照做!” “是!”韩虎也是无奈,只好上前,站在了伍长青的面前,“把手伸出来。忍下痛!” “多谢!” 伍长青哪怕是强行忍住了,还是不断有闷哼声传出,他的指骨,还不至于粉碎,倒是几乎都错位了,有一两节,直接被陈小凤给捏断了。被一个女人捏断了指骨,这说出去,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但此刻,他一点都不觉得丢脸,甚至有一丝丝的荣幸。 不是谁都能够被墨剑的主人捏断了指骨,还能活着的。 第三三三章 宫里的人 除了陈启和陈小凤,所有人都退到了另外一边了,从这里出去,沿着古道河往东南方向,应该不会太远,就能见到人烟了。这里山势开始平缓了起来,就连古道河的河水,也不再咆哮,变得平缓了许多,想来是进了永城府的地界了。 “他们还不动手,也许还有一个原因,担心没了要挟我们的条件了。” 陈启很明白陈小凤的意思,对方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在乱箭下把自己夫妇一并除掉,只能用身边的兄弟来牵制了,因为他们更想要除去的,就是自己和凤娘,“他们往东南,我们往西北,能不能活着出去,只能各安天命了。” “你想好了要拼命了吗?” “当然!能和你在一起,拼命算什么。” 目光在这一瞬间连在了一起,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可以,尽量把人都引走,再抓几个人问问。特别是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应该只有他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陈启点了点头,他的估计,和陈小凤差不多,就算是李颌,在没有除掉自己夫妇前,应该还不会公然的昭告天下,将陈家置于对立面。所以,除了那个黑衣人头领,也许真的谁也不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哪怕明知最大的可能是李颌,那也没有证据。 “你说,他们是不是只带了一具出云弩?” “不知道!李颌现在应该比较怕死,不见得会全部让人带出来。见机行事吧!” 要是二十具出云弩都在,这可真是件难办的事,“凤娘,你说,给这些人留一个记号好不好?” “什么记号?” “来不及杀的情况下,比如眼睛、鼻子、耳朵之类的,好歹让他们往后没脸见人,也让他们知道,想要杀我们,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阴毒?” “阴毒吗?”陈启笑了,“这个词不错。” 陈小凤也笑了,“走!出去!” 陈小凤并没有收起墨剑,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眼下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没必要再在乎这些了,相信也不算违背了师父的训示。更何况,如果这些人有人正好知道墨剑,那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她提着墨剑,率先跃了出去,果然有轻微的骚动,看来还真有人知道墨剑。陈启跟着落在了陈小凤的身边,手上的剑,背着手放在了背后,抬头看着那黑衣头领,“没脸见人的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河阳王怎么还如此的幼稚?”那黑衣人头领冷笑了几声,那笑声,和他说话的声音一样,嘎嘎的,像是鸭子在叫一般,一听就知道是故意装出来的声音,“只要能杀了你们,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有!万一死的是你,我们夫妻大发善心,想要把你给埋了,总不能随意写个无名氏吧?那样的话,你到了阎王爷那里,该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了,恐怕连十八代祖宗都找不到。” “王爷的嘴巴,果然名不虚传!厉害!”被人不带脏字的骂成这样,也真亏这黑衣人头领还能忍得住。 “不!你错了,还是你的嘴巴厉害,说话就跟一群鸭子在叫一样。呱呱呱!” 学完了鸭子叫,陈启自己笑了起来,连陈小凤也觉得有趣,跟着摇着头笑了。他们知道,眼前这个黑衣人头领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竟然周围也有人跟着笑出了声,虽然马上就闭嘴,憋了回去,但还是清晰可闻。 还算是训练有素,应该就是军中人,或者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的。 “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何益!” “那就换一种方式,功夫上见真章,有本事下来单挑。” “你们真当本···我是个傻子吗?” “你还真是傻子,这么多利箭对着我们,又不动手,还在这和本王说说笑笑的,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你······” “怎么?发火了?”陈启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你是担心万一杀不了我们夫妇,会留下后患吧?” 哪怕看不到黑衣人头领的脸色,也知道一定是因为被人说出了心思,很难看了。 “放心,本王虽然被人称为‘笑面人屠’,但还很少亲自动手杀人,也许你会有这个荣幸,死在本王的手下的。”陈启摇了摇头,“真是的,这么不经吓,听到本王的名头,就只能当缩头乌龟了。夫人,你也吓吓他们。” “好啊!”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这夫妻二人,竟然将这么多黑衣人,还有那些闪着寒光的利箭,视若无物了,轮流的站出来要吓人。 陈小凤觉得,自己也是该吓吓这些人了,脚尖轻轻一勾,地上一颗碎石子就这样被她挑了起来。她动手了,墨剑闪着黑色的光芒,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诡异,所有人,包括陈启,都只看见那黑色的光芒,但也就是一瞬间,那光芒不见了。 四周一片抽冷气的声音,那颗石子,在陈小凤将墨剑收回的时候,还悬在空中,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这一刻,却是突然发成了齑粉,一阵风吹过,石粉飘飘扬扬,竟是飞出去老远。 谁的肉身,又比得上这石子坚硬呢?每个人都觉得脖子一凉,仿佛这墨剑,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自己已经人头落地了。没有什么比这种直观的高超剑术,能给他们的震撼,更为强烈的了。 那黑衣人头领的眼睛瞬间缩小了,他没有见过陈小凤真正的出手,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而他更为担心的是,四周这些手下的信心,已经开始在动摇了,如果还不动手,也许光是心里的那份恐惧,就会让许多人慢慢的在煎熬中崩溃的。 他已经慢慢的开始抬手了,只要一个手势,这些手下手中的利箭,就会射向令人感觉到恐惧的陈小凤,还有那个正笑嘻嘻看着自己的陈若初。 “等等!” 陈启又开口了,一瞬间,这紧张的气氛,竟然变得有些缓和了。 “不急,不急,我们夫妻就在这里,跑又跑不了。”他顿了一下,突然又开口了,“你们是宫里的人吧?” 第三三四章 来不及了 这些蒙着脸的黑衣人,没有任何的反应,至少可以证明,这些人不是来自于禁军了。而军方,不管是自己,还是大哥范从禧的威望都还在,他可不认为这些人会是军方的人。当然了,李颌也有可能另外去招募人,因为他不想留下任何指向他的线索。 那么,在山中留下的那个弩箭近距离发射的孔洞,不是出云弩了吗? “哦!原来是各处来的散兵游勇。没猜错的话,镐城?”陈启已经发现有人在动了,哪怕只是轻微的动作,也证明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河阳?燕南?所以,是从这三地来的散兵游勇,被人用钱收买了,到这里来,就是要我们夫妻命的。” 没人回答,但很明显,有不少人的动静,都落入了夫妻二人的眼中了,几乎可以肯定猜测的没有错了。那黑衣人头领,已经又抬起手来了,陈启知道,他是准备下令进攻了。 “等等!” 这一次他的声音无比的大,那黑衣人头领却已经不再理他了,嘶声喊着,“杀,杀了他们!杀······” 陈启和陈小凤,都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那人冲了过去,身前身后,都有利箭落空,射在地上,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来。有的射在坚硬的石头上,大部分却都噗噗的射入了泥土中去了。 三丈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却也不远,陈小凤速度太快,都已经到木堆下面了,她躲过了所有射来的利箭,只要速度够快,真的可以躲开的。 陈启却慢了一步,箭雨从四面八方向着他罩了过来。陈小凤已经脚下点地,正向着木堆上跃去,她知道自己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去救人,只能趁着这个机会冲上去。陈启已经倒地了,向着左手边的方向,连续的滚动了两下。 这两下滚动,避开了大多数的利箭,却也让他到了木堆下。他站起里的时候,正好背靠着木堆,站在木堆上的黑衣人,已经暂时对他无法产生太大的威胁了。舞动手中的长剑,拨掉几支利箭,他不断的变换着方位,将更多的利箭,吸引到自己的方向。 这是他唯一能帮陈小凤的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交手的声音,还有陈小凤的清叱声了。他相信陈小凤有这个能力可以登上木堆,只要是和那些黑衣人在一起,他就不相信余下的黑衣人敢放箭。 没有利箭的支持,这些黑衣人就像是没有了一条手臂,以陈小凤的武功,除非真的是千军万马,想要困住她,真的太难了。陈启却马上听到了刺耳的破空声,他心里一紧,因为这很有可能,就是弩弓发射出弩箭时的声音。 真的是弩弓发射出弩箭的声音,近在咫尺,让陈小凤避无可避。然而面前的陈小凤,突然间就消失了,她手攀着一根木头,整个人就那样挂在木堆的下面,手上稍稍用力,整个人又像是箭一般,向着上方射去。 一片惊呼声起,黑色的光芒,像是毒蛇般,出现在眼前。有人疾退,却也有惨叫声响起,而且不止一声。陈小凤的剑,接着划过一个黑衣人的咽喉,离开时,一股鲜血从那黑衣人的咽喉处,喷射了出来,像是一支血箭。 有惊叫声响起,他们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哪怕在战场上殊死拼杀过,也未曾见过武功这么高的人,只是那么一瞬间,就有三个同伴倒下了。那黑衣人头领,却已经在三丈外了,他跑得比任何人都要快,“放箭!放箭!” 终于又有人朝着这个方向射箭了,射过来的却稀稀拉拉,并不多,陈小凤让一个黑衣人帮着自己挡了一箭,自己却轻巧的躲过了所有的箭。这一瞬间,又有三四个人倒下,却是死在同伴的利箭之下的。 陈启连续不断的变换着方位,终于接近了边缘的黑衣人,有黑衣人开始散开,他却一脚踢在了一颗石子上,飞射而出的石子,直接击中一人的后脑,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陈启却躲开了面前的一支利箭,又换了个方位。 “傻子们,他没拿你们当人,还不跑!” 他的声音很大,足以让不少人听见了,接着头一偏,一支利箭从脑袋边穿过,笃的一声,射在了木头上,几根发丝,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杀了他们!拦住他们!放箭!放箭!” 黑衣人头领像是疯了一样,他哪里还顾得着这些手下,眼下更为担心的,是这些人被陈启给蛊惑了,真的会有人掉头就跑的。他深深的知道,用钱能够收买的人,一旦面对生死的时候,跑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陈小凤正追着他跑,只不过途中不断有黑衣人冲来,阻碍了她的速度罢了。黑衣人头领开始为自己没第一时间下令攻击而后悔了,他本想着让伍长青和玉山二虎先拼杀上一阵的,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全折了。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低估这个陈小凤了,从陈小凤跳出窗户,手上拿着墨剑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他在咆哮着,为什么没人告诉过自己,这个陈小凤的手里有墨剑?他比任何人都要焦急,因为他知道,这夫妇二人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而木屋的另一边,咔嚓声响中,一片木壁被撞破了,有人已经冲出来了,却正是伍长青和玉山二虎,身后还跟着那几个人。他偏偏又知道,这些人要是逃走了,以这夫妻俩的武功和机智,他们真的很有可能跑出去,甚至像现在这样反击自己的。 “拦住他们!” 他高声喊着,自己也向着那个方向追去。不得不说,他的判断是对的,但他也一时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陈启就在他追过去的路上,直到剑光闪起,一个人像是一支利箭向着他射去的时候,他才想了起来。 箭雨在这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没有人敢射箭,毕竟这是他们的头领。而山涧边,已经有不少惨叫声传来了,不久前还是自己人的伍长青、白飞熊、白飞鹰,像是下山的猛虎一样,正在大肆的屠杀那些武功并不怎么样的黑衣人。 这出乎了黑衣人们的意料,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第三三五章 奋力的奔逃 如此混乱的局面,更利于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中人,他们的武功,本就要高于常人,一时惨叫声不断。 陈启和陈小凤都应该庆幸,他们遇见的,并不是真正训练有素的禁军,若是这些人都是李颌身边的贴身侍卫,那么,困难将会成倍的增加的。 黑衣人统领,随手就抓了个离他最近的黑衣人,向着陈启甩了过去,自己向后退了数步。他已经看见有人在逃跑了,四处不断的惨叫声,也在告诉他,局势正在快速的转变着。只是这么一会,至少有十几个黑衣人倒下了,快得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选择了逃跑,因为加上自己请来的这三个河西人,对方可以动手的人,已经有九个人了,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他不认为还能挡得住这些人。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怕死,就比如眼前这个又向自己扑了过来的河阳王陈若初。 有第一个逃跑的,就会有第二个逃跑的,陈小凤游刃有余的在人群中穿行着,每一次出手,都有惨叫声响起,或是鼻子,或是耳朵,或是眼睛,那些受伤惨叫的人,已经顾不得想要报仇了,赶紧跑,保住自己的性命,那才是最为重要的。 恐慌快速的蔓延着,以致于陈小凤还未靠近,已经有人转身就跑了,那种血淋淋惨嚎着的景象,就在眼前,极大的冲击着每一个人。而不远处,陈启已经追着那黑衣人头领,到了密林边缘了,他也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有扣动扳机的声音传来,陈启早就防着了,一听到细微的声响,他直接跃起,左手抓住了一根树枝,整个人就这样荡了出去。他人还在空中,脚快沾到地上时,又有扣动扳机的声音传来,这一回,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闪避了。 叮的一声,陈启终于落地了,一声呼啸声从他的耳边冲过,笃的一声,射入一棵松树的树干中,从树干的另一边穿出,直到一丈之外,被另一棵松树的树干挡住,才颤抖着停了下来。 这就是弩弓的威力吗? 陈启的后背有些发凉,这要是射在身上,不死也得残废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种并不是太粗的弩箭,实际的杀伤力,并不仅仅是弩箭的大小而已,而是像子弹射进人体,会产生摩擦瞬间的高温,对四周的各种组织,产生极大的破坏。他可不认为,这弩弓射出弩箭的瞬间,速度会比子弹更慢。 “哪里走!” 是凤娘的声音!陈启知道,是凤娘救了自己! 他赶紧爬起来,陈小凤却已经在他身前一丈处了,离那黑衣人头领,不到三尺。弩弓在这个时候正对着陈小凤,陈小凤也不得不横移数尺,避开弩弓的攻击。只是,并没有弩箭射出,黑衣人头领耍了个虚招,已经趁机拉开了距离了。 仅仅是不到两丈的距离,在这荆棘遍布的密林里,想要追上,却不是那么的容易。黑衣人头领不断的变换着方向,手上还有威力巨大的弩弓,更是加大了追击的难度。只是,后面的陈启和陈小凤追不上他,他却也无法再拉开更大的距离。 陈小凤在前面追着,陈启离她又是有一丈多远,他随时的注意着黑衣人头领的逃跑方向,只要是转换了方向,他也可以马上转换方向,拉近一些距离。一刻钟过去,彼此之间,却已经能够听到极大的喘息声了。 这是茂密的山林,还在不断的变换着方向,快速的不断奔跑,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三人在短短的时间里,都已经大汗淋漓了,若是一个普通人,恐怕此刻已经躺下,再也走不动了。 黑衣人头领的脚步,已经越来越重了,激烈的喘息下,速度开始变慢,陈启和陈小凤,也默契的放慢了速度。他们知道,前面的黑衣人头领,只要不跑出视线范围,就不会有逃走的机会,在这莽莽的密林中,他等于是在前面开路,要耗费更大的力气,力竭倒下的可能,也就越大。 又一支弩箭射了出来,两人避过,陈启甚至还有时间回头去拔出树干上的弩箭,放入了怀中,也许这也是一样证据,日后算账的时候,能够用上。 他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超过了陈小凤,陈小凤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了,让他自己小心些,她则是稍稍放慢了速度,好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一些,体力也能恢复一些。在这山林中,最怕的就是忽快忽慢的不停奔跑,匀速前行,才能更好的保持住体力。 头顶的太阳,已经越来越高了,没有一丝风的山林,就像是一个密闭的罐头一样,没有阴凉,有的只是无边的闷热。在这样的地方奔逃,实在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连陈启也一样,他的脸上,已经有多处被荆棘和枝叶划伤的伤口了。 只有陈小凤例外,她身材已经比陈启要娇小了不少了,无比的轻盈,总能在即将被划伤之前避开,或是用手上的墨剑,削掉袭来的枝叶和荆棘。更何况,不断的和陈启交替着追踪,也让她有一半的时间,都是跟在两人的身后,能有一条两人为她开辟出来的道路。 陈启再一次超过了陈小凤,他刚刚休息完,有足够的力气朝着前面的黑衣人头领喊话,“停下来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这里哪里有水? 黑衣人统领,本就在亡命的奔逃,听着身后的喊声,更是气急败坏,转身又射出了一支弩箭。这已经是他射出了第九支弩箭了,却是除了最初射陈启的那一箭之外,再没有怎么威胁过陈启和陈小凤。 “你别喊他,让他跑死算了!” “太不人道了!” 两夫妻竟然对话起来了,让奔逃的黑衣人头领,心里充满了绝望。他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力气开口说话,身后的游刃有余,无疑就是在告诉他,人家还有余力慢慢的跟着,而自己要是再这么跑下去,活活的跑死,那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他早就知道,身后的两人正不停的交替着追踪自己,人家有时间可以缓一缓,甚至都能够开口说话了。而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因为只要停一下,对方就会快速的接近。他担心陈启手中的长剑,当然更担心陈小凤手中的墨剑了,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那已经变成了一种恐惧,支撑着他,奋力的奔逃着。 第三三六章 永城王 有破空声在身后响起,他不得不直接扑倒在地,翻滚了出去,却是闷哼一声,因为他的脚,狠狠的撞在了一块凸出的石头上。 破空声不断,就像是催命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忍着脚上的疼痛,奋力向着山下翻滚了下去,因为只有向下才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他实在无力继续向上攀爬了。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漫山遍野的都是树木、荆棘、石块、杂草,不断的碰撞,在片刻之后,就让他遍体鳞伤了,连手中的弩弓也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自己就会活活的被撞死在这山林里,终于奋力的抓住了一棵大树的树干,无力的躺了下去。 他迷迷糊糊的看见,面前有一个人影,片刻之后,终于能够看见了,正是陈小凤那无情的双眼,还有那通体黑色的墨剑,只要轻轻一送,就能穿过自己的咽喉。而脚步声响中,陈启正拿着他失手丢掉的弩弓,慢慢的靠近着。 “你是谁?” 陈小凤手上墨剑,轻轻一划,已经划开了黑衣人首领脸上的黑布,一张满是各种划伤的脸,出现在眼前。陈启和陈小凤都未曾见过这个应该快五十岁的中年人,当然更不知道他的身份了。 继续不停的喘息着,休息了一会,中年人明明有力气回答了,他却只是冷哼了一声,继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也只是别人的一条狗,即使死了,也没有人会再记得你。”陈启一向说话比陈小凤要狠,这种事情,交给他更为的合适,“怎么?你还以为李颌会给你立个牌位,生死祭日会给你上香吗?” 中年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了,他根本没打算回答任何的问题,甚至已经想到了死这个字。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也要死了。”陈启举起了手中的弩弓,“这应该是有名的出云弩吧?大晋皇宫特有的东西,比对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当然了,不管是不是,这笔账,都只能先算到李颌的头上了。” “谁让他过河拆桥,早就想要对付我陈家呢?我真想不通,这样的人,你竟然还愿意为他卖命?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这回的任务要是圆满完成了,回到李颌身边,等待你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封赏。”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李颌还要在他的臣子面前,给自己留一点脸面,而你,就只能是一个鬼了。”陈启故意顿了一下,才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只能一辈子活在黑暗中的人,见不得光明。” 陈启已经看见中年人的眼皮在轻微的动了,哪怕只是那么一下,也足够给他不少的讯息了,最少自己的话,已经触动到了他。 “不知道你有没有家人?要是有的话,陈某不介意帮你把遗言带回去。也许你没有,因为在某些人的眼里,你这样见不得光的人,连有家人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了!” 嘶哑而又愤怒的声音,中年人睁眼的瞬间,又把眼睛闭上了。 “说一说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还是把你的名字说一下,陈某一会挖坑埋你的时候,也好给你立块墓碑。”陈启看见中年人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我这个人,还算善良,看着你就这么暴尸荒野,被山中的野兽给撕成了碎片,一片一片的吞下去,于心何忍啊!” “说吧!你要是不想说别的,也不想说名字,那说说你姓什么也行。一会陈某给你刻在墓碑上,就写某姓男子墓吧?你不说,这墓碑,我可就要省下来了。动手吧!” “我说!” 墨剑的剑尖,在轻轻刺破咽喉处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那嘶哑的声音了。陈小凤稍稍收回墨剑,离中年人的咽喉一分处停住了。 “那人救过我的命,我不会告诉你们他是谁。至于家人,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没有家人了。”一声叹息,显得那么的无奈,“如果可以,就请王爷在我的墓碑上,刻三个字就行了。永城王,对,就是永城王,王爷的王。” “王是你的姓氏?” “是!” “永城人?” “是!” “这里应该是在永城境内了,你能回到家乡,也算是不错的了!” “是!多谢!” 王姓中年人在说完多谢之后,突然一仰头,陈小凤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墨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咽喉中去了。脑袋重重的落下,脱离了墨剑,有鲜血喷出,咯咯的声音,在中年人的口中,不断的发出,终于慢慢的没了声息了。 陈小凤叹息一声,“活着不好吗?” “他为了报恩,不得不死,也许这件事,就是他自己的主意,那也说不定。不过,他也不是白死了,既报了恩,却也留下了线索。” “永城的线索吗?” “永城人,姓王,四十五岁左右,武功高强,曾经经历过差点丢了性命的事情,应该可以找得出来的。” 永城王! 墓碑显得有些简陋,却已经足以告诉别人,这里面埋葬着一个姓王的永城人了。带着仅有的弩弓,陈启和陈小凤向着山下走去,心里却满是悲伤。 失去了性命的刘二,重伤的朱伦,这背后的阴谋,那个阴谋的主使者。他们不敢再多做耽搁,因为还不知道山下的情况。好在,对于身有武功的人,下山比起上山,那可快得多了。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古道河边的那条路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那木屋的下游方向了。伴着古道河流水的声音,他们快速的向着木屋的方向而去,终于远远的看见,坐在木头堆上等着他们的人。 一切如旧,没有再多有损伤,只是多了三个人。 “三位请起!” “我们三兄弟已经决定了,往后就跟着女侠,若是女侠不收留,我们兄弟就长跪不起!” 白飞熊的话,让陈启和陈小凤都有些许的意外,“白兄就不想回河西去吗?” “我们兄弟都没有什么亲眷,回去还不如跟着女侠。” “为什么想要跟着我?” “因为王爷夫妇的仗义!” “白兄似乎忘了令弟是死在谁的手中的,你真认为我会留你们吗?” “这是白某三兄弟咎由自取,怪不得朱将军。” “是吗?我如何能相信你们?” “这······” “你们还是走吧!回到河西去,那里毕竟是你们的故乡。如果有缘,大家还是会碰上的。” 第三三七章 清风教 依旧虚弱的朱伦,只能在担架上躺着,几人轮流抬着他走出大山。好在,黄昏之前,终于看见了人烟,这对饥渴难耐的他们来说,也算是件好事了。 没有马车,好在有几条小渔船,他们并没有说明身份,雇佣了三艘渔船,直接顺流而下,毕竟朱伦的伤势这么重,也不能长期拖着。沿着水路,直到永城码头,已经是十一日的黄昏了。 令人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见高途的禁军,陈启和陈小凤却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让孙大东去喊来了永城知府。 很快,一辆马车,在十几个厢军的护送下,向着辛州而去,刘三要将刘二的尸身,带回辛州老家去好好的安葬。另一辆马车,陈启让韩虎、孙大东和巴福,带着五十厢军,一路往京城赶去,同时有八百里加急,把消息送回王府去,也请于凤山,沿路赶来,准备医治还不见怎么好转的朱伦。 至于不见高途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前日晚上才到的永城,在古道河边发现了十几个可疑的黑衣人,带着人往东面追下去了,至今尚未回来。陈启和陈小凤倒不担心高途,毕竟高途带着上千的禁军,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等到第二天中午,高途终于回来了,自然是一无所获了,那些黑衣人,很明显就是故意引走他们的。陈启和陈小凤,却也查到了那个姓王的人了,王世雄,永城人氏,四十七岁,年轻时豪迈好斗,武功高强,八年前却突然不知所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们也总算知道了,为什么王世雄会这么爽快的把自己的籍贯说了,这根本就无法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也就不能称之为线索了。 大队的禁军,行动缓慢,陈启和陈小凤只能先启程了。第二天上午,他们就追上了缓慢前行的孙大东一行,到第三天早上,才算迎来了于凤山,同来的,还有欧阳红叶。陈启当然也看得出来朱伦最主要的问题是失血过多了,于凤山倒是也带来了不少补血养气的补药。 朱伦的伤势,只能任由马车慢慢的前行着,一行人直到十七午后,才回到了王府。三日后,刘三也回到了王府。 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因为陈启已经让高途私下想办法比对过宫中的出云弩了,除了材质上差不多之外,手上的这把弩弓,却是和出云弩有一丝的差异的。哪怕大概率是李颌的主使,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陈启和陈小凤,却也只能无奈了。 更何况,就算是证实了是李颌所为,又有何用呢?直接去找他对质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眼下,有什么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孙大东、刘三和巴福,并没有回军中去报到,而不管是李肃,还是皇帝,似乎都已经默认了,直到中秋过后,都没有来催过。朱伦的身子,也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如今也能够自己在院子里练练武功了。 陈小凤终于在重阳这一日,把几个兄弟都叫上了,一起去登高望远。谁都知道她是有话要说,而且说的就是墨剑的事情,毕竟这个问题,也一直藏在众人的心中,有一段时间了。 看着身边的陈启,还有眼前的一个个兄弟,朱伦、许槐树、韩虎、孙大东、刘三、巴福,还有如今只能瘸着腿的仇老酒,陈小凤真的有一点点心酸。这些老兄弟里,刘二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朱伦差一点丢了性命,仇老酒差点就没了一条腿。 她知道自己可以为了这里的每一个兄弟去拼命,他们也一样,可以为了自己拼命。可是,人命就是这么的脆弱,轻易之间,就可能失去,拼命,又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让这些兄弟能好好的活着,让自己的家人,能更好的活着吗? 是的,就是为了这些! “有些话,相信我不说,你们也都多少明白。但是,今日在这里和大家说的话,千万记住了,不要泄露出去,虽然这其实已经泄露出去了。” 所有人都在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宁得罪阎王小鬼,莫得罪墨剑韩丁。这句话,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我的师父,确实就是墨剑韩丁。”这早就在众人的意料当中了,并不让人感觉惊讶,“我曾经答应过我师父,除非是遇到万不得已的事情,不得暴露自己身上有墨剑的事情。” “不过,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也不算是违背了我在师父面前立下的誓言了。之前大旺从我这里学到的,只是皮毛,而从今天开始,我会开始教你们一些连大旺都没学过的武功。” 陈启原本以为自己学到的已经是上等的武功了,他却一点要责怪陈小凤的心思都没有,若是自己对着自己的师父,许下了誓言,也是不会说的。 “相信你们也都知道,李颌早就存着对付我们的心思了。我教你们武功,就是想让你们有可以更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兄弟的能力。只是如果你们学了我师父的武功,也就算是拜入了我师父的门下了。”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大师姐,而不是你们的大当家了。师父本是出身于青衣楼,想必你们也知道,只是师父自己,已经退出了青衣楼,也没有留下一个门派的名称来,既然我们都来自于清风山清风寨,那往后,这个门派,就叫做清风教了。” “只是,眼下的清风教,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人,这门派的名称,也就是在场的兄弟知道,暂时不可外泄,未经同意,连家人也先不让他们知道。”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晚上回去,三哥你写封辞表,你们也在上面签字画押,这功名富贵,不要了也罢。” “是!” “大旺,明日一早,你进宫一下,把辞表送给李颌,他要是敢为难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知道!” 陈小凤点了点头,“我已经专门辟出了一个院子,从明日开始,虎子和老酒,就不要去医馆了,专心练武,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三八章 朝堂交锋 “河阳王?”李颌挑眉,他来做什么?问罪?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看看,“请他进来!” “是!” 小太监快步走了出去,这满堂的文武大臣,已经有不短的时间没有见到这位王爷了,他选择了朝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来了,到底要做些什么?谁都知道,这位爷不会平白无故的跑来这里的。 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年来了,昂着头,带着和煦的微笑,自信而又不张扬。生子当如陈若初!这不是某位官员说的,自然也不会是皇帝说的了,只是就那么悄然的在市井中流传着,代替了之前满天飞的流言。 这满朝文武,在这一刻,竟然真的深刻体会到这一句话的意思了,就连李颌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眼前这个白衣少年是自己的儿子,自己该少多少的烦恼啊! 只是,那终究是不可能的,他是别人的儿子,就不能存活在这个世上,他不允许大晋有这么危险的人物存在着,那会随时威胁到他李家的江山的。他从来都不否认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只是自从那莫名的忌惮开始在心里萌芽,这一切都变了。 陈启看着每个人都用奇怪的期待眼神看着自己,似乎都想着要看看自己到底会不会做出一些他们期待的事情来。他很意外的看见丁维的身后,站着的卢朝升,也没听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应该是刚刚回来的吧! 是啊!河阳已经算是缓过来了,不至于再饿死人了,他回来也就不奇怪了。 “微臣陈若初叩见皇上!” “河阳王平身吧!” “谢皇上!” 陈启站起,抬头看着李颌,他选择更直接的方式,“皇上,臣是代人来递辞表的!” 辞表?还是代人递的辞表,这确实是让人有些意外,但想一想,应该就能想到,是代谁来递的辞表了。 “哦!”李颌看着陈启手中的牛皮封,当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小邢子,拿上来!” “是,皇上!” 小邢子疾步走了下来,从陈启的手中,接过辞表,转身送到了李颌的面前。李颌展开辞表,只是看了一眼下方的签名就合上了,“我大晋正是用人之际,河阳王这样做,未免让朕觉得是在釜底抽薪了。” 李颌突然用这样的话来形容,实在让人太过意外了,他如果不同意,好歹先挽留一番,接着就是下旨不准也就行了,有必要用釜底抽薪这四个字吗?文武百官突然间就闻到了这其中,隐约的那一丝火药味,皇帝这是准备对河阳王发难了吗? 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让这些官场的老油子感觉到了皇帝和河阳王之间的不对付了,他们真的不是傻子,如果还感觉不出来,那真的就是在官场白混这么多年了。 “皇上,臣只是代人送来的,这好像和臣没什么关系吧?” “这些人不是河阳王的手下吗?” “皇上,他们只是臣的兄弟,还真不是臣的手下。臣既无法命令他们,也做不了他们的主。臣和臣的这些兄弟,都是大晋的子民,也都是皇上您的手下。” 谁都没想到,陈启会这么说,哪怕他说得再轻柔,这样的话,听起来都像是在给皇帝挑刺,而且还真没挑错刺。这个时候,谁都明白了,那辞表上涉及的人,就是跟着陈启和陈小凤从清风寨下来的那几位将军了。 而陈启和陈小凤的龙骧卫,如今已经没影了,严格说来,陈家如今也就是陈启的河阳王这个爵位了。至于这几位将军,还都有军籍,确实也不归陈家统领,皇帝这样说,就等于是在说河阳王养私军了,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这种事情,要是自己,也会不认的,更何况是这位爷!他说的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就连皇帝,恐怕也无法反驳。 “这世人不都知道,朕的这几位将军,就跟你陈家的私军无异了吗?” 这句话实在是够吓人的,特别是说这话的人是皇帝。皇帝是打算好了,要硬着给陈家安罪名了吗? “臣可还记得,上一次臣被人告了御状,是有人传谣,说臣是什么天降圣人。皇上英明,流言不可信也!” “听你这意思,朕要是信了这些言语,就不英明了吗?” 咦!这真的是要硬着杠上了吗?而且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说这种话,他李颌是打算把矛盾公然的宣告世人了吗? “臣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堂堂的河阳王爷,就是这般的巧言令色吗?” “臣不知方才哪一句话巧言令色了,请皇上明示!” 所有人心里都在打鼓,这皇帝和河阳王,你一句我一句的,该不会在这朝堂上公然骂街,甚至是打起来吧?这河阳王也有些不知好歹了,皇帝说你巧言令色,你讨句饶也就是了,有必要还要让皇帝明示吗? 李颌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驳斥陈启的话,最少方才陈启的所言,都是中规中矩,除非真的是要鸡蛋里面挑骨头了。 “你,放肆!” “臣不敢!” 陈启也知道,不能把李颌逼得太急了,这个时候公然搞对立,只会给李颌借口,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对陈家动手了。他说了不敢,其实就是在给李颌台阶下了,就看李颌下不下这台阶了。 “是吗?朕怎么觉得,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没有什么不敢的。” 陈启可没想到,这么明显的台阶,李颌竟然选择了不下,“臣愚昧,实在是不知哪件事做错了!臣一向谨小慎微,若是皇上觉得臣有做过什么大胆妄为的事情,还请皇上明示,臣一定自我反省,好好改过。” 既然有台阶你不下,那就只能再把皮球踢给你了,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事情是老子做得太过胆大妄为的?也好让这满朝的文武百官,知道一下皇帝是个什么样的德性。 李颌当然也没想过,陈启又会把问题给踢回给自己了,盛怒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怂恿朕的将军辞官,就不胆大吗?” 四周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单凭着这个罪名,可是就会掉脑袋的。可是谁又都知道,这其实就是皇帝气急之下说的话,有时候真还当不得真,就看这河阳王,到底会作何反应了?反正,谁都不相信这位爷会认罪,问题是他会公然反驳皇帝吗? 这可也是大不敬之罪! 第三三九章 徐图后事 今天的李颌,太过的异常了,陈启实在想不起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变成这个样子。他也不可能知道,李颌上朝之前,是被皇后从后宫里骂出来的,正憋着一肚子气,整个朝会都没有好脸色过。 也就是这个原因,让他一见到陈启,那心里愤怒的火苗,怎么都熄灭不了,因为就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这一切,家人反目,妻儿离心。当然了,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敢往外传的,连这满朝文武,都不知道。 陈启以前是个可以忍气吞声的人,但不代表现在还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陈启真的学到了许多东西,你的忍气吞声,换来的,大多只会是对方的得寸进尺,看这个样子,李颌也是有意想要把矛盾逐渐公开化了。 那么,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帮他一把呢?与其这样猜来猜去,倒不如把事情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最少自己还能看得见,知道要怎么应对。他抬起头来,说话的声音,显得那么的铿锵有力,“请皇上收回这句话!” 在朝堂上,公然请皇帝收回说过的话,这胆量,还是他之前自己说的,谨小慎微吗? “哼!”李颌却是冷笑一声,“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从不收回。” “那臣敢问皇上一句,这是要给臣定罪了吗?” “是又如何?” “是的话,臣总要皇上给出证据,也好让臣心服口服,让这大晋朝堂上的大人们也心服口服。” “朕的话就是证据!” “臣可不可以认为,只要皇上一句话,不管有没有证据,都可以随意的给这朝堂上的任何一位大人定罪?” “是!” 脱口而出时,李颌就知道有些坏事了,他虽然是皇帝,但这种话,是不能公然在满朝文武的面前承认的。虽然没有窃窃私语,但他已经看见,这满朝文武的表情,全都变了。 “那臣无话可说了!” “无话可说?你是认罪了吗?”在李颌看来,只要他认罪了,得罪一下群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臣自然不认罪,这大晋律法中,可没有哪一条写着皇上一句话就可以给臣子定罪的。诸位大人熟读律法,小王没有说错吧?” 对于这大晋的律法,满朝文武,都熟悉无比,那上面确实是没有这一条,所谓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也是约定俗成的东西罢了,实在不能拿出来公然的认为这是对的。这些读过书的大臣,包括李颌自己都明白,因为这大晋的律法,就是他拍板定下的。 你可以忠君爱国,但若是面对皇帝有错时,你也要随时提醒,随时的鞭策,这才是书上真正的为臣之道。而那种皇帝让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的历史,早已经被人唾弃了,因为那是愚忠,而不是真正的忠君爱国,多少人都会以史为鉴的。 这些读过书的大臣,包括李颌自己都明白,也都曾对这些东西进行过批判,甚至李颌不止一次的鼓励文武大臣,要时刻的提醒自己,千万莫要让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而违背这大晋律法,本来就是大错,否则李颌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儿子,送去九峰寺为僧了。 眼下,陈启的话,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在场所有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这样说,除了依据大晋的律法之外,当然也是要李颌给出证据来了,却也在告诉在场的文武大臣,你们也没有尽到臣子该有的责任。 当然了,这些其实也就是说说罢了,身为臣子的,哪一个不是学会了察言观色?谁都知道,这些话在某些时候说,也许是对的,但在大多数的时候,皇上就是天,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只要皇帝的决定,没有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行了。 四下里静悄悄的,突然间有一声叹息传了出来,显得那么的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叹息声传来的方向,卢朝升已经从班列中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连陈启都没有想到会站出来的人,且不管他站出来是不是为自己说话,但打破这个时候的尴尬,就已经足够了。 “皇上,臣有话讲!” “说!” 李颌终于坐了回去,他倒是要听一听,这个平时一个屁都不敢放的卢朝升,到底会说些什么。 “臣身负监察百官之职,若是河阳王真做下了这等事来,也是臣的失职。臣请皇上,不如让臣同丁相,彻查此事,给皇上一个交代。” 李颌愣在那里半晌,他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但卢朝升这一打岔,他也冷静了一些了。他可知道,这满朝文武,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如果今日自己真的一句话就定了河阳王的话,他们肯定心里都会以为,总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这样对他们呢? 而且,他敢保证,这些人的嘴巴比谁都要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要他们一出了这皇宫,恐怕整个大晋就都会知道,是自己一句话就定了一个功臣的罪了。眼下天下未定,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 当然了,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只要能一下子除掉陈家夫妇,那自己想要定他们的罪就能定他们的罪了,因为死人无法辩驳,活着的人,也不会为死人来得罪自己的。 既成事实的事情,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自己也有办法压制下去。更何况,人总是最容易淡忘的,时间一长,他们就会淡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因为他们的利益,最终还是要和自己绑在一起的。 他太懂得利益这两个字的意义了,就像四大家族,除掉他们,也是为了利益。而死了的陈家夫妇,并不会妨碍到任何人的利益,只要利益还在,朝堂中的这些人,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只会当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算了!退朝!” 李颌偏偏知道,若是真让这两个人去查,恐怕什么都不会查出来的。丁维最近一直和自己不对付,更不用说,那陈小凤还是卢朝升的私生女,他们也不可能听自己的,给陈家编织什么罪名的。 与其闹得满城风雨,不如就这样算了,徐图后事! 第三四零章 一路顺风 谁都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但最近皇帝的一些失常的地方,他们又是亲眼所见,特别是经常性的心情不好,让不少大臣都要看李颌的脸色,才能判断有些话该不该说。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了了,看起来,也就不那么的诡异了。 陈启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也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他,就连吴雁卿也是如此,这个时候,还是明哲保身的好。陈启才懒得管这些,慢悠悠的就往外走,在他身后的大臣们,只能也跟着放慢了脚步,免得靠他太近了。 终于有人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去了,那是丁维,最近一直都心情不好的丁维,已经很长时间他就像是行尸走肉,除了每天参加朝会,他是能不管的事就不管,能不说的话就不说,能不去理会的人,他就不理会。 陈启也没去理他,快到宫门时,又有人大步走了过去,他终于开口了,“卢大人!” 卢朝升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停了下来,“王爷有何吩咐?” “多谢卢大人仗义执言!” “这不过是下官的职责所在罢了,王爷不必客气!” “嗯!”陈启点了点头,“那卢大人走好!” 陈启准备向前走去,却发现卢朝升并没有离开,而是低头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终于像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抬头看向了陈启,“王爷可有空陪下官走一走?” “当然!” 陈启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不管身后那些官员的诧异,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宫门,沿着上官街走去,进入行人稀少的路段,卢朝升才开口了,“有些话,老夫担心再不说,往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了!” 陈启很是不解,这个世界的人,只要过了四十岁,很多人都喜欢自称老夫。也许,是跟这个世界人的平均寿命比较低有关了。他关心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卢朝升为什么会这样说的原因。 “还记得你第一次进京的事吗?” 陈启当然记得,就是因为眼前的卢朝升,他们才会进京的。 “老夫不知道小······”他似乎在犹豫,到底应不应该喊出来,但终于还是下了决定了,“小凤有没有和你说过她遇袭的事?” “当然!” 陈启有些不解,这件事并不是很多人知道的,除非······ 他抬头看着卢朝升,已经能够从卢朝升带着愧疚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不管怎么说,那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下得去手,还有胆量说出来。 “老夫知道你们恨我,但还是决定告诉你,告诉了你,也就等于告诉她了。我不求你们的原谅,也不认为还有赎罪的必要了。只是不说出来,我这心里,总是很不痛快,就像是喉咙里始终都梗着一根刺。” “我当然知道李申的想法,只是小凤极端的做法,却让那个时候的我,感觉到了恐惧。这种恐惧,我不知道你体会过没有,就像是你现在,一直都在担心着你的家人、兄弟一样。我担心她的性子再这么下去,早晚会惹出事来,连累到整个卢家。” 陈启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父女相残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万幸的是,没有酿成人伦惨剧。 “也不怕告诉你,一开始知道李申的心思,老夫还是有些庆幸的,庆幸当年竟然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卢朝升在苦笑,笑得很难看,“可是,我发现自己错了,小凤就是小凤,就像是她的名字,是五彩的凤凰,却也会带来火的灾难。” “我不能让她毁了整个卢家,在那个时候,能够想到的,就是那样去做,以为这样做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庆幸,当年的杀手,并没有得手。” 陈启看得出来卢朝升是真的在忏悔,也是真的为当年的杀手,没有得手而欣慰。他其实可以选择不说这些的,不说出来,那就永远都没人知道,但他还是说了。 “如果说,是什么时候让老夫开始有了转变了,其实是因为两个人。一个就是你,而另一个,是顶顶。”是顶顶当然不意外了,“顶顶很久没有去陈家了,是我不让他去的。” 说到了顶顶,卢朝升总算有一丝慈父的样子了,“你们怎么对顶顶的,我一清二楚,这也许就是因为血脉相连的关系吧!可笑的是,我竟然想过要让人杀了自己的···自己的女儿。” 卢朝升重重的叹了口气,就像是把心里的郁结,全都在这口气中,吐了出去,“真正让我愿意把这些说出来的,还是你。从去年去到河阳,我才真正的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体会到河阳百姓是多么的不容易,哪怕只是想要活着,都是那么的艰难。” “当然了,就是因为你所做的那些事情,让我明白了,到底是谁真正的在为百姓着想。说句大话,这曾经也是我儿时的梦想,也是我想要考取功名的初衷。只是,我的梦想,太过于脆弱了,脆弱得一击即碎。” “好在,你让我看见了,看见自己内心的深处,原来一直都还隐藏着那脆弱的梦想,也让我知道,原来还真会有人不顾一切的,去做他认为是对的事。”欣慰的笑容中,有着赞赏,“这一年来,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努力的让每一个河阳百姓,都不会因为没有一口饭吃而饿死。” “这一年,我也终于可以在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拍着自己的胸脯,对自己那仅存的一丝丝良心说:卢朝升,你没有对不起河阳的百姓,你也没有对不起河阳王!” 陈启看见卢朝升的眼里在放光,那是一种自豪的光芒。 “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多到我都不愿意去回忆。可是,因为你,我终于有了这个机会,可以让自己做一件对得起良心的事情。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一条狗,为了高官厚禄,摇尾乞怜的狗。只有你,你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还是一个人,还有机会做人。” “我不知道自己往后还能做到些什么,是不是还会做更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别人的事情,但我知道,自己还是要先活着,因为人只有活着,才能做他认为对的事。” “就像现在的你,现在的陈家,没有什么比如何活着,更为重要的事情了。皇帝的心,已经乱了,也许,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了。我不知道你到底做好了准备没有,但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忙,哪怕没了这条老命,我也会竭尽全力的。” “我知道,你总会有你的办法的,就像上次你将小凤从这里救走一样。我能有一个请求吗?” “请说!” “如果有一天,卢家只剩下顶顶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就念在你们还算疼顶顶的份上,收留他一下,让他好好的活着。” “当然!” “其实,就算我不说,我也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的。但说出来,至少我心里会舒坦一些!冒昧打扰王爷了,一路顺风!” 那个不过是四十出头,却又显得那么苍老无力的背影,渐行渐远,陈启却觉得,他踏出的每一步,应该从来都没有这么的坚定过。 第三四一章 风雨欲来 “你也认为李颌想动手了吗?” 陈小凤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陈启说完,却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陈启偏偏知道,她的心里,这个时候肯定很乱,只是在找一个话题,可以让她把纷乱的心绪,平静下去罢了。 而自己,当然也希望借着这个话题,把她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应该是!最近他也算内忧外患了,皇后那里没少给他脸色看,又一直为着要怎么除掉我们而烦心,早一些动手,对他来说,也能早些解脱。” “他会怎么动手?” “猜不出来,也没必要太过担心了,既然我们都想好了要怎么办,那就以不变应万变吧!” “看来,只能这样了!” “走吧!不是还要教大家武功吗?” “时间紧迫,我在想,应该教他们一些什么好。” “那就教最简单,最直接的杀人方法,只要几招就够了,教得多了,他们反而会记不住的。” “也是!其实杀人只要一招就行了,再多的花招,不就是为了杀人吗?” 京城里,又有流言在悄悄的传播着,是关于皇帝和河阳王的。一个是大晋的皇帝,一个是功高盖世,所向披靡的河阳王,两人之间的那种针锋相对,被传得越来越严重,连在朝堂上对骂、扭打的画面,都传得跟真的似的。 诛杀功臣的名声,已经落在了李颌的头上了,哪怕陈启其实还活着,这一切还没有发生。龙城又开始抓人了,等抓完了人,他们才发现,没两天之后,又有流言传了起来,这一次还能找到是谁在传播这些,是那些从外地进京的人,这流言,已经传播到整个大晋,甚至是河阳和镐城了。 这是一个如今比起李颌声名都还要响亮的人,关于他的一切,哪怕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什么大场面之前了,人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忘却他。他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星星,突然间出现,又是那么的亮眼,人们突然发现,看着这样一颗星星变成流星,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流言之所以叫流言,是因为还没被证实,只是陈家竟然在辞退家里的家丁奴仆,这就让人值得好好的回味一下到底是为什么了。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连陈顺夫妻都被赶了出去了,门房竟然没有人了,你要紧王府找人,必须敲半天的门,才会有人来给你开门。 陈家这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切,在做准备吗?这一切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因为就连伍连娥和陈晓柔母女,都被送到了娘家去,奉上的还有一封休书。接着是吴雁卿上门了,准备接走侄女吴雨珊,令人惊讶的是,吴雨珊竟然把吴雁卿给赶出去了,当场和吴家一刀两断了。 已经入冬了,这个夏天,算是这几年来,最平静的一个夏天了。北胡人退走了,李肃也没有攻打燕南,河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许多逃难的百姓,正拖家带口的,回到他们的家乡,家乡对所有人来说,永远都是那么的重要。 唯一要烦恼的是张常山,又是一年的消耗,燕南大军的存粮,已经快见底了。问题是,燕南流矢的百姓太多了,留下的,还不如他手下的将士多,夏天里收起来的那点粮食,真不够他的大军塞牙缝的。 想尽一切办法的省吃俭用,连他都已经消瘦了许多了,他必须尽快的考量一下,到底要怎么办,因为就连这个冬天,都很可能撑不过去了,在入冬前,已经开始有逃兵出现了。案头放着两封信,一封是李肃的,而另外一封,是北胡人的。 天下人都知道他耗不起,所以这两封信,其实就是降书。李肃的降书,简单得没几句话,甚至还不能称之为降书,倒像是一封慰问的普通书信,让张常山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张常山当然也知道,求助,也就意味着投降了。 投降了李肃,不同于谭宗道的下场,他好歹能落个全家平安,只不过这往后,就要举家迁居到龙城去了,李颌会给他一个闲散的爵位,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仅此而已。而他这一辈子,也都将过着这种衣食无忧,却已经无法东山再起的平淡日子了。 时间会消磨他的斗志,让他变成一个平庸的老头,也许不久,就会平庸的死去,妻妾子孙,哭喊着将他送上山去,自此世上再无他这个人,史书上也许会提到他,却是一个失败的形象,寥寥几笔罢了。 而他张家,子子孙孙,也许会一代比一代更为的平庸下去,最终泯然众人。 另外的一封信,洋洋洒洒数千字,还许下了承诺,保留他的燕南,或者应该叫燕南国,而他,会是燕南的国王。但国王就是国王,永远都不会是一统天下的皇帝,甚至还要跪在北胡人的面前,卑躬屈膝,祈求他们让自己还能活着,让张家,世世代代,永享荣华富贵。 当然了,他也有另外的一个选择,那就是趁着刚刚入冬,壮烈的死去。 不管是李肃,还是北胡人,都在等着他的答案。李肃就在邢州,退走的北胡人,也离燕霞岭不远,他知道只要做出了决定,不管是谁,都会给他想要的,那就是粮食。 可是冬天来得这么的猛烈,刚一入冬,就开始下雪了,比任何的一个冬天都要早,比起并不遥远的去年冬天,寒流的到来,让无数人都有些意想不到。医馆外,雪依然下着,却有着无数的油伞,撑了起来,排成了油伞的长龙。 已经下了三天的大雪,街道上的积雪,清扫了之后,又会很快的覆盖上。有承受不住积雪的枝丫,折了下来,耷拉在地上,和积雪融汇在了一起,一片白茫茫的。 花园里的湖面,已经结冰了,院子里,雪花飞舞,每个人都在雪中努力的练着,或刀或剑,杀手并不一定都需要用到剑,世间万物,皆是杀人利器。世人都以为,杀手就是杀手,但其实,最不像杀手的杀手,才是真正的杀手。 一个轻易就能让人看出来的杀手,绝不会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第三四二章 圣旨到 河阳王府,已经成了生人勿进的地方了,冷清的门口,就跟这异常寒冷的冬日一样,连路上都行人寥寥。 除了下雪,偶尔也夹杂着冰雨,余下的日子,还是以阴天为主,想要见一见太阳,变成了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所以,这是个好天气,一个值得所有人欢呼的好天气。出了太阳,天空中万里无云,问题是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不会看到狂风卷着积雪,漫天飞扬的样子。 龙城的百姓们,兴奋的清扫着院子,把该洗的东西,全都找出来赶紧洗了,趁着这个大太阳,可以好好的晒一晒。能上街的几乎都上街了,清扫着满是积雪的街道,市场也无比的热闹起来,不少被憋坏了的百姓,恨不得把之前没出过的门,都给一起出了。 陈启笑嘻嘻的和每一个跟他打着招呼的百姓微笑着,回应着。这一段时间,陈家的一切用度,都是他一个人出门采买的,有时候东西多些重些,他就随便的带个人出来,反正都是一样被憋坏的。 龙城百姓似乎没被那些流言影响,也只有他们敢和往常一样,和这位年轻的王爷打着招呼,问一问今天买什么菜,要做什么好吃的。毕竟,河阳王的厨艺,在整个龙城,那都是有名的,只是没有那么多人有幸尝到他亲手做的菜而已。 这个世界,男人做饭的还是极少数的,但也有个别好猎者,趁着这个机会,和河阳王探讨探讨厨艺,还是大有进益的。这个世界还有一样好的地方,极少会因为你和什么人有一点点的交集,就牵连到你的。 就像那些传谣者,被抓了,也就是关几天了事了,官府会警告你出来之后别再乱说了,下一次进去,待的时间,可是会加倍的。没有人愿意因为几句话,跑到牢里面去待着,吃着猪食一样的牢饭,那里面的日子,实在没有在家里待着好过。 陈家的厨房,自然也就是陈启和小荷姐主厨了,小荷姐真的就是一个天生的厨子,如今的厨艺,已经隐隐的超过了陈启了,当然有一点,是因为她待在厨房里的时间,可要比陈启长得多了。 天气竟然真的温暖起来了,其实这才刚刚十月,偶尔的温暖,在往常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整整一个月的寒冷之后,突然变得温暖起来,像是秋天的天气了,实在是诡异极了。 连续的两三天温暖之后,天上下起了雨,还没融化完的积雪,在道路上,变成了泥泞,上街的时候,感觉都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陈启撑着油伞,依然出现在街上,菜篮子,露出了一半在雨中,雨滴落在上面,再从底下滴落到地上,溅起了泥浆。突然有一阵风刮过,将那泥浆,带到了陈启长衫的下摆上,留下了朵朵梅花。 推开大门,大门又重重的关上了,河阳王府,再一次的与世隔绝,在外人看来,一片的平静。孩子们在温暖的房间里爬着,玩着,闹着,除了陈小凤,所有的女眷,都在这里看着,看着陈寅和朱辰,正抱在一起翻滚着,连一旁的陈进丁,都看呆了。 夜很快就来了,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从下午就开始变大的风,夹着雨,一下一下的扑打着河阳王府的墙壁和屋顶,沙沙作响。 马蹄声惊醒了沉睡的人们,虽然下着雨,却显得有些温暖的凌晨,这响彻龙城的马蹄声,让许多人竖起了耳朵,下了床,推开了窗户的缝隙。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这个时候的龙城,应该是沉睡的,而不是如此的喧嚣。 很快的,就有不少人都知道了,马蹄声的方向,最集中的地方,是上官街,是河阳王府四周的街道。密密麻麻的禁军,挤满了河阳王府四周的大街小巷,哪怕是探个脑袋,都会被禁军呵斥着赶紧缩回去,砰地一声的,关上了门窗。 皇帝终于忍不住了,要对河阳王府下手了吗?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刀出鞘,弓上弦,全都对准了河阳王府的方向,连围墙上,也站满了禁军,火把照耀着整座河阳王府,在风雨中,是这么的亮堂。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了半天,终于有人来开门了,“哪个王八蛋,敲什么敲!” 陈义之的脸很黑,因为开门的人,直接看到的,就是火光中的他,这是在骂自己吗? “韩虎,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这里是河阳王府,你算什么东西!” “你······” “你什么你?老子又没说错。滚,别吵老子睡觉。” 相比王爷,陈义之当然知道自己要矮一截了,哪怕是丁相和太尉大人到了这里,也要矮一截。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皇帝只是让他带着禁军,到这里来请陈家所有人进宫而已,并没有说过,要把河阳王府怎么样。 等他想起来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砰的一声,韩虎竟然把大门给关上了。 “敲门,敲门!” 他大声吼着,砰砰砰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门突然间就被拉开了,惊叫声起,两个敲门的禁军,直接翻滚了进去。接着又是惊叫声起,两人被韩虎提着,直接扔了出去,滚在了一起,“王八蛋,王府也敢乱闯!” 韩虎根本就没插上门栓,这一次甚至手上还拿着他的单刀,“是不是想死?” 那两个禁军连滚带爬的回到了陈义之的马旁,他们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没了性命,这位韩爷,他们可都认识,是王府里有名的暴脾气,杀个把人算不了什么。 “韩兄弟······” “谁是你兄弟?少攀关系。” 陈义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论嘴皮子,他还真不如混不吝的韩虎。想了想,他只好搬出皇帝来了,“皇上有旨,请河阳王府所有人进宫。” “哦!有圣旨吗?” “你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要是没圣旨,就当你是假传圣旨了。我们王爷大度,也不和你计较,早些滚吧!” 陈义之这一次,却是不怒反笑,让韩虎也有些莫名其妙了,谁不知道他陈义之,也一样有个暴脾气的。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一把撑着的油纸伞下,走出了一个人,是小邢子公公。 第三四三章 你可以试试 真的有圣旨,甚至还贴心的准备好了轿子和马车。陈进丁的哭声,还是很响亮的,舒娟一直在安抚着他,终于在行进中,慢慢的停下了哭声。禁军的一路护送,终于将所有人都送到了宫门前,这一路上,可以见到街边站满了禁军,如临大敌一般。 从宫门开始步行,陈家人,被带进了四周围满了禁军的殿中,李颌正坐在那里喝茶,他的身后,站着徐行简。陈家人也终于见到出云弩,李颌的身边,二十把出云弩,全部向外,对准了陈家人。 “来了!” 灯火通明下,甚至可以见到李颌眼里的血丝,一看就不是第一天没睡好而已。凹陷的眼窝,凹陷的脸颊,都在说明着,他的日子,过得是有多么的难熬。 “是啊!难得你终于下定了决心动手了,不容易啊!” “是很不容易。喝茶吗?” “你就备了一个茶杯,摆明了不想让别人染指,还是算了吧!” “好吧!”本来就不是请陈家人来喝茶的,这就像是他的大晋江山,当然也容不得旁人染指了。李颌挥了挥手,身后的小邢子忙上前,把茶盘给撤了下去,“知道为什么非要把你全家请到这里吗?” 陈启笑了,“知道!你在担心夏家以前留下的地道没有全都堵上,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让禁军把四周的街巷都堵上了,万一没请到人,你这是打算全城搜寻了。如果猜得没错,恐怕连城外你都让人等着吧!” “你猜得没错。朕还真怕你们溜了,留下后患就不好了。” “人都在这里了,你既然想要动手,又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谁不知道你夫妻二人武功高强,万一不小心逃走了,那就不好了。”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只要你们夫妇在朕的面前自尽了,余下的人,朕会放他们离开龙城。” “你不知道诛杀功臣,会成为你这一辈子的一个污点吗?也许,史书上会记上你这一笔的。” “也许你还不知道,张常山已经上了降书了。”李颌一脸的志得意满,“这整个天下,马上就要是朕的了,朕倒是要看一看,谁敢说朕的闲话,谁敢记得今日的事情。” 原来是因为张常山投降了,才让李颌终于下定了决心了。可以说,如今的镐城、河阳、燕南三地,都已经是大晋的了,李颌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了,甚至连河阳的七万大军,也被他置换掉了大半,他真的不用再去顾忌谁有这个胆记住今日的事了。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人们很快就会忘记了,这世上还有陈启和陈小凤这对传奇的夫妻,他们只会记得史书上写着,伟大的大晋开国皇帝是李颌。 “皇上,臣有话说!” 突然说话的是徐行简,让人有些意外,李颌自然脸上也很不好看了。 “说!” “臣想请皇上饶了一个人的性命。” “谁?” “陈若琳!” 这似乎是一个不太意外的名字,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落在了阿妹的身上了。 “阿妹!”陈启脸上带着微笑,看着阿妹,“你答不答应,自己说吧!” 阿妹脸上的神色,一点都没有改变,只是慢慢的说着,“他以为他是谁,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说出来的,四周哗然声一片,竟然有人会拒绝活下来的机会。李颌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乐见其成的神色,徐行简的脸色,却无比的难看。 “阿妹果然还是哥哥的阿妹。”陈启笑着摸了摸阿妹的脑袋,转身看着徐行简,“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货色,不过是一条恶狗罢了,陈家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说情。等对付完了陈家,你这条狗也就没什么用了,小心被人煮了。”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得出来。徐行简木然的退了一步,退回他原来站着的地方去。李颌竟然摇着头笑了,笑声不大,却很畅快。陈启也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无数人莫名其妙,笑声掩盖住了李颌的笑声。 他高兴的是阿妹的态度,阿妹会这么说,表明了徐行简这个人,对她的影响,已经不是那么的大了。他找阿妹谈过话,把一些该告诉她的话都说了,他相信,阿妹会想明白的,果然没有失望。 “小声点,进丁又哭了!” 陈小凤埋怨着,她怀里的陈寅,倒是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陈启。陈进丁真的又哭了,还哭得特别的大声,哭声在殿里回荡着。舒娟一脸轻松的抱着陈进丁,来回晃动着,“进丁,不哭!不哭!” 吴雨珊也伸出了手指,逗弄着陈进丁,似乎这里不是皇宫大内,而是陈家的大厅了。 李颌的脸很黑,有些不耐烦的在陈进丁的哭声中问,“都快死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死?”陈启抬眼直视着李颌,脸上却一点要担心的样子都没有,“你真当陈家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人都在这里,有准备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死。” “其实,我早知道就算我们夫妻真的自尽了,恐怕你也不会放过陈家的人。你没那么傻,最少还知道要斩草除根,否则也没必要把陈某的家人都请到这里了。所以,陈某可以告诉你三件你可能想到,也可能没想到的事情。” “请说!” “第一件事情,我们夫妇根本没打算自杀,也不会自杀。自杀是弱者的选择,只有懦夫才会这么做。陈某可以保证,就算是这皇宫里千军万马,我们夫妻都有这个本事逃出去。你认为陈某明知道你会斩草除根,就真的会留下来送死吗?告诉你,不会的。” “陈某夫妇会选择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的。到时候,别说是你李颌的性命了,就算是你整个李家,都会是我们陈家的复仇对象。陈某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真的要杀你,你还真是逃不了。” “哼!你在威胁朕吗?” “你可以试试!” 第三四四章 好皇帝 “朕会试试的!说你的第二件事情。” 陈启脸上都是不屑的微笑,因为他看得见李颌眼中闪过的一丝犹豫,李颌当然怕这个结果了,“第二件事情,陈某的能力你又不是不清楚,只要出了这里,你真认为,你的大晋江山还保得住吗?” “你······” 李颌的眼神,瞬间就凌厉了起来,他当然知道陈启说的,并不是在开玩笑。只要他离开了这里,天下如此之大,以他的能力,找到一处容身之所,威胁到大晋江山,那也并不奇怪。 “这不就是你想要除掉陈家的原因吗?所以,你考虑清楚,真的要对陈家下手吗?” 李颌的脸很黑,“你以为朕真的会相信你所说的吗?以你陈若初的为人,要是放着家人兄弟不顾,那你就不是陈若初了。” “陈某当然不会放弃他们了,而且会毫发无损的把所有人都带出去,说不定你李家还会恭恭敬敬的送我们出去呢!” “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那就来听一听陈某要说的第三件事,陈某可以保证,你永远都不会猜到陈某还有这样的后手。” “说吧!让你说完了再死,你也能死得心甘情愿一点。” “先等等!” “等什么?” “这件事情,光说不行,还需要做。” “做?” “是的!” 陈启已经转身了,“来,爹抱抱!” 小陈寅呀呀的叫着,已经伸出手来了,“抱!” 陈启只是抱了小陈寅一会,又把他放回了陈小凤的怀中去了。他自己则是直接走到了一边,指着一处窗户,“把窗户打开!” 那里站着的禁军,当然不敢开了,都转头去看李颌,看到了李颌正在点头,转身还是把窗户给打开了。一股冷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从窗户望出去,雨丝点点,火光点点。 “那里,应该是庆元殿吧!”他却又自问自答了起来,“你闲时,好像特别喜欢到庆元殿去休息一下。陈某今晚,就请大家好好的看一场戏,一场和庆元殿有关的戏。” 陈启转头,也没去看李颌,“把孩子的耳朵都堵上,没让你们放开,就别放开。” 李颌惊讶的发现,竟然有耳塞,提前准备好了耳塞,也就证明了陈启说的话,并不是假的,他早就准备好了,而且准备的还肯定会是一份大礼。他的心,在这一刻提了起来,因为陈家人脸上的从容,也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陈启给自己准备的这份大礼,会是什么。 陈启从怀中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对着窗外,突然间咻的一声响,吓了不少人一跳,难怪要给孩子准备耳塞了。这是烟花的声音,一道亮光,从窗户冲了出去,在天空中炸响了。 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这炸响的烟花,到底接着会发生什么。他们可不相信,这就纯粹是放着玩的。 “你在联系谁?” 李颌真的有些担心了,陈家越是泰然自若,他就越是担心。 “不用着急,马上就知道了!”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间轰的一声巨响,整个皇宫,也都在激烈的颤动着。远处一片火光亮起,看那亮起的方向,却正是庆元殿。整个大殿,差一点就乱套了,哪怕有耳塞,这一次,还是连小陈寅都吓得哭了出来,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李颌更是面如土色,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处宫殿,特别是自从和皇后闹翻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庆元殿待着的,连晚上休息的时候,都是在那里。他甚至想到,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在庆元殿,是不是已经随着那爆炸声,自此烟消云散了呢? 他也终于明白,原来陈启说的,他猜不到的后手,就是这个,远处的火海,不是假的,这皇宫的震动,也不是假的。 大人在哄着小孩,哭声也慢慢的止住了,李颌看着陈启,心里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这个可怕的年轻人,到底还有多少的后手? “你为什么不杀朕?”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考虑要如何除掉陈家的事了。 “杀了你,又能怎样?”陈启叹了口气,“你死了,只能让天下大乱,恐怕会有很多人跳出来争天下,始终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哼!”李颌当然不相信了,“你不就是担心杀了朕,陈家自此不得安宁,被天下人追杀吗?何必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 “你真的错了!不要以为每个人的想法都和你一样。就像我陈家,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坐上你的皇位。你原本可以是个好皇帝的,将来,也可能还会是个好皇帝。如果可能,早一些一统天下,让天下太平,百姓不再受苦吧!” 李颌愣住! “如果可以,陈某会带着陈家人,回清风寨去,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当然了,我也可以告诉你,没事最好不要来惹我陈家,我陈家也不是吃素的。” “哼!”李颌好歹也是皇帝,这么当着无数人的面,被人威胁,心里自然不好受了,“朕就不相信,你还能把炸药埋到整个皇宫下。” “你不妨试试!”陈启盯着李颌,“陈某先奉送你一个秘密,方才用来联系人的烟花,已经没有了。只不过,如果一刻钟之内,陈某一家不能出宫离开,自然会有人点燃这皇宫底下的炸药的。你可别忘了,陈某好歹还是比你会玩火药这种东西的。” “你想知道是谁在帮陈某吗?你想知道,为什么庆元殿被炸了,这火药是怎么送进来的吗?陈某可以告诉你,并不是陈某的人在帮陈某。” “你什么意思?是朕的人在帮你吗?” “是不是你自己想。不过,这个人,你永远都不会找到的。” “朕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让朕怀疑身边的人,自此不得安生。” “还真不是!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放心,也省省事,别再为了这事折腾了。如果可以,做一个好皇帝,这天下人只会感激你,哪里会想到要对你不利呢?得民心者得天下,也许你以前做过些错事,但只要改过了,还会是一个万民敬仰的好皇帝的。” 第三四五章 回家 李颌准备的马车,便宜了陈家,陈家甚至还有时间,回府去赶出已经装满了东西的马车,在濛濛细雨的晨曦中,出了龙城。虽然下着雨,道路却因为这几日的温暖,积雪大部分都融化了,在泥泞中前行,却是比在雪地中前行,要容易得多了。 前方的路,将会通往真正的家,令人有着期待中的兴奋。身后的龙城,有欢乐,有悲伤,有幸福,却也有凄凉,没有人愿意回头看一眼龙城。也许这一去,身后的一切,便都会变成历史了,慢慢的会被人淡忘。 只是,今日的龙城,注定是疯狂的龙城。有人疯狂,是因为陈家安然的离去了,有人疯狂,却是因为不知道陈家为什么会安然的离去。这是没有人会去管他们谈论些什么的一天,足够让他们变幻出无数种的版本来诠释这特别的一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李颌也疯狂了,疯狂的把能够动用的人,都聚在了皇宫,还有皇宫周围的街巷里。他在疯狂的寻找,寻找到底这皇宫底下,还埋着多少的火药,他根本不敢踏进皇宫一步,也不愿意再去面对已经成了废墟的庆元殿。 皇宫被翻了个遍,甚至开始掘地三尺,果然从庆元殿的废墟之下,挖出了一个被炸塌的地道,地道的出口,出现在离皇宫仅仅一街之隔的一处废弃的小院子里。满地的灰尘,都在证明着,这个地方已经被废弃了很长时间了。 而地上清晰的脚印,却也在告诉李颌,那个炸掉他的庆元殿的人,就是从这里进入的地道,在听到陈启发出的信号之后,点燃了引信。那些脚印,却已经不能成为追踪的线索了,按照脚印的尺寸,这应该是一个将近一丈高的大汉,可是,世上有这么高的人吗? 整整又挖了三天,李颌发现了,庆元殿下的火药,就是唯一的火药了,那一条地道,也是唯一的地道,里面还放着不少粮食和清水,足够几十个人用上一两个月了。李颌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找不到四大家族的那些余孽,原来他们当时就藏在自己的床榻之下。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问题是,陈家怎么会知道这条地道的?他明明和四大家族有着深仇大恨,四大家族为什么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是因为夏璇玑吗?也许是,但现在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吗? 令他感觉最痛苦的是,陈启明明已经走了,临走之前,却还要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一个坑,让自己如此痛苦的面对着到处都是坑的皇宫,也不知道修补完这些坑坑洞洞,又要花掉自己多少的银子了。 雨已经停了,却开始下起了雪,熟悉的清风山,还有远处熟悉的陈家坳。泥泞的山路,挡不住回家的热情,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每前行一步,都会更加的浓烈。整整一日的忙碌,都没有浇灭他们的兴奋,有多久,未曾在这清风寨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刚收拾出来的房间,还有一丝腐败的气味,只好把窗户尽量的打开,在房间里,多生一些火了。大人倒是好些,小孩子在这陌生的环境,异样的味道中,还是没办法安静下来,只好轮流着伺候着,直到他们累了,沉沉的睡去。 这是一场小雪,夜里就停下来了,很让人欣喜的是,第二天,竟然是一个大太阳。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刷刷洗洗,把门窗都全部打开了,尽情的去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冬天总是会阻碍许多想做的事情,只是他们,偏偏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这里是他们的家,除了要有家人,他们还需要让这个家,变得温暖。 知道他们回来了,开始有不少的乡亲,上山来看看他们,难免是要带些土特产的,这也让山上的伙食,丰富了不少,这个冬天,也可以好过一些了。 小进丁已经能到处跑,奶声奶气的叫人了,陈寅和朱辰,稍逊一些,走路还颠颠颠,说话还乱七八糟的,倒是打架的本事,有所长进。这实在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摆明了要往武夫的方向发展了吗? 唯一上山的山道上,竖起了一座牌坊,“清风山庄”四个大字,镶刻其上,这是陈启去请老族长书写的。一座新建的院子,也在新年来临前建好了,虽然只够让女眷和小孩先住进去,但相比那些破败的老木屋,条件可好得多了。 元旦这天,山寨里热热闹闹的,老族长还带着十几位族人,带来了不少的礼物,一时其乐融融。 皇宫的地面,早已经补好了,李颌也恢复了对文武大臣的赐宴,只不过,这一次皇后和公主都没有陪同,陪在他身边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自从李申去了九峰寺,二皇子和三皇子,来李颌这里请安,就更勤了。 相比起李申,这兄弟二人,就显得平庸多了,即使是李申常年在镐城为官时,李颌也显得很不喜欢这两个儿子。有李申在,他们本就对太子之位,没有任何的念想,如今,却都有了觊觎之心了。 这一次前来朝贺元旦的,多了燕王张常山和河阳知府谭宗明,也让李颌难免有些志得意满起来了,毕竟,他统一天下的大业,已经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如今的大晋,幅员辽阔,虽然燕南和河阳,流矢了许多的百姓,但加上镐城,户数超过了二百五十万,人丁则超过了千万。 最主要的是晋军的数量,急剧的攀升,已经超过了七十万人。几场大战下来,燕南和河阳都是损失惨重,光是河阳,就损失了超过二十万的大军,而燕南,则超过了十三万。当然了,燕南还出现了大量的逃兵,达到了六万余人。 李颌第一次拥有了这么多的人马,显得无比的强大。他如今倒是不着急着要一统天下,而是准备先休养生息一下,毕竟大晋如今,最缺的,还是粮食。几场大战,让大晋的存粮,几乎耗尽了,最少也要两三年之后,才能基本恢复。 最大的好处就是,燕南和河阳,多出了许多抛荒的良田,只要把这些良田都利用起来,恢复的速度,还能加快。他也想好了,等到了开春,就把燕南马场给恢复起来,因为他需要无数的战马。 第三四六章 三皇子 “参见母后!” “霖儿,来啦!起来,起来,到母后这里坐!” “是,母后!” 李霖是在宴席中被小太监请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母后,这个时候让自己进来,是有什么事。他走到皇后身边的一个锦墩上跪坐着,“母后让孩儿来,可是有何吩咐?” “霖儿,这过了年了,你也二十了。” “是!” “前两年,原本你就该完婚了,就是出了许多事,倒是把你的婚事给耽搁了。今日让你来,就是让你自己看一看,这外面各家的小姐,可有中意的。” 李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皇后会另外在后宫设了私宴,把各位大人家的夫人小姐都给请来了,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三兄弟中,也只有他还未婚,大哥李申,如今身在九峰寺,二哥李鹭,也早就成婚了,如今二皇嫂听说终于有喜了。 李申无后,李霖却也都没想过抢他太子的位置,如今李申突然间没了威胁了,李鹭要是有后了,那无疑在父皇的眼中,肯定会加分无数的,这太子之位,说不定就落到他的头上去了。所以,李霖还是有些着急的,只不过这一段时间以来,皇帝和皇后不和,又出了许多的事情,他却也不敢自己提出来。 眼下终于等来了皇后要为他做主了,他心里自然高兴,但也要好好的想一想,到底哪家的小姐合适,免得跟他二哥李鹭一样,找了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商人之女为妻,很不得皇帝皇后的喜爱,就连今日的宴席,都没请她过来。 所以,一定要找一个有些背景,最好能够相助于自己的,容貌如何,倒是在其次。当然了,若是恰好长得还不错,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他转头从珠帘后向外望去,厅中摆下的几桌宴席,那自然是和母后,还有小妹同桌的,家中的父辈,在宫中的职位更高了。所以,他的目光,一眼就落在了和李馨只相隔一位的那个女子的脸上了,因为按照位置推断,她身边的那个妇人,算是在首席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美人,甚至隐隐的让他感觉到有一两分脸熟,“母后,那紫衣女子,是哪家的小姐啊?” “哦!感情我的霖儿,是看上她了。她啊,是卢大人府上的小姐,旁边那人,是卢夫人。” “卢大人?”李霖的眼睛都是亮了,卢朝升可是三公之一,难怪卢家的夫人小姐,能够坐在首席了,“是监察御史大夫卢朝升卢大人吗?” “正是!卢家的小姐,小字秋莹。你要是看上她了,母后让人给你说亲去。” 李霖正在仔细考虑着,卢朝升的官职是足够大了,也是文武百官中,首屈一指的。三公中,谁都知道,丁相连婚都没结,而太尉是自己的堂兄李肃,如今也就是卢大人家的小姐合适了。 只是,卢家毕竟是新来的,除了官职之外,根本算不上有什么坚实的背景。当然了,谁都知道,算起来这个卢秋莹,还是陈小凤的妹妹,陈家可是和皇帝有些不能说的恩怨的,连这河阳王的王位,陈家都直接不要了的。 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卢秋莹脸熟了,因为他见过陈小凤,见过那个让他大哥为之疯狂,连太子之位都丢了的陈小凤。而眼前的卢秋莹,和陈小凤,竟然有那么两三分神韵上的相似,不眼熟就奇怪了。 他当然也知道卢家和陈家之间的那些事情了,也知道自己的父皇,对这个卢朝升卢大人,还是颇为重视的,否则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他了。他有些犹豫,抬头又去看陈小凤对面的女子,却不由得皱眉。 他虽然承认自己更看重的是女方家里背后的势力,但也不是完全的对容貌没有要求,这等货色,也不知道母后请她来做什么,只是因为还未出阁吗?他又简单的梭巡了一遍,终于还是把目光给收回来了,这厅中的十余人里,不堪入目者众。 “母后,孩儿的婚事,还是由母后您做主吧!” 知子莫若母,皇后不由得笑了,自己的霖儿,是看上了卢家的小姐了,“那行!等明日,母后就让人去卢家,先合一合八字,要是没有什么问题,就赶着这个元宵佳节,把婚事办了吧!” “是!”李霖显得很是恭敬,“母后要是没有什么吩咐,孩儿就先出去了,免得被人给发现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这倒也是!馨儿也认识卢家的小姐,等回头母后先问问她。你就先去吧!” “是,母后!” 看着李霖从侧门出去了,皇后也知道,自己毕竟是主人,不好一直待在里面,干脆就走了出去,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多多的了解一下这个卢秋莹,毕竟这是自己儿子看上的人。 “什么?卢秋莹?” “馨儿,你怎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李馨就在皇后的身边坐下了,拉着皇后的手,有些责怪的说,“难怪馨儿一直觉得母后怪怪的,老是和卢夫人说话。三哥怎么会看上她的?” “她不好吗?”皇后轻轻的拍了一下李馨的小手,“还不是因为你认识卢小姐,母后才找你问问,这个卢小姐,到底怎么样?” “馨儿虽然认识她,但也只见过两三面,并不是很熟。母后要是非要馨儿说,这个卢小姐给馨儿的感觉,就是有心机。” “有心机?” “馨儿每次见到她,她都会抛下所有人,恨不得和馨儿一个人多亲近亲近,这还不是趋炎附势,有心机吗?” “你真是母后的傻女儿啊!”皇后难免有些好笑了,“母后的馨儿可是大晋唯一的公主,哪个人见了不想要巴结一下呢?” 皇后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看到,李馨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忧伤。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想要巴结她的,尤其是那个人。 “母后看卢大人温文尔雅,卢夫人也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说话中规中矩的,教出来的女儿,一定也不会错的。” “母后忘了卢大人还有另外的一个女儿吗?” 李馨甚至不愿意提前陈小凤的名字,光是这样说,她就有些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世上就没有陈小凤这个人了。 第三四七章 吃苦 皇后也呆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说的是谁,没想到自己难得高兴,倒是把这回事给忘了。如果自己的霖儿,娶了卢家的小姐,那不是和陈若初成了连襟了吗?一想到陈启,她的心情就更为的不好了,马上就想到了还在九峰寺青灯古佛,吃着苦的儿子李申了。 可是,她想起了自己是答应过李霖的,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和自己的儿子说。这事,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说实话,她设宴,是特地让人提前打听好哪位大人家里有未出阁的女儿的,也正好趁着元旦这个机会,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请这些大人的夫人小姐进宫。之所以设宴在后宫,却也不是真的和李颌势不两立了,而是想要自己也看一看有没有中意的。 这莺莺燕燕的一进来,她可是一眼就看上了卢秋莹了,简单的了解了一下之后,她才借口让人去找来的李霖的,果然李霖也一眼就看上了。在她看来,无论是家世、样貌和品性,这些女子中,也就这卢家的小姐才配得上自己的儿子了。 一时忽略了卢家和陈家的关系,却又让皇后想到了一个可能,既然卢家的小姐和陈小凤是姐妹,是不是可以说,在某些方面,她们姐妹,会有一定的相似呢!她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对陈小凤的欣赏,哪怕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害了自己的儿子的。 生子当如陈若初,这句话她也不是没听说过,但和这句话一起传着的,却还有一句,那就是生女当如陈小凤。也就是陈若初的功绩太过于耀眼了,以致于没立下什么功劳的陈小凤,就变得不那么的显眼了。 但她却明明知道,自己的丈夫、丁相、范老将军,那可是都十分看重陈小凤的,否则也不会把玄剑交给陈小凤,打算培养她成为祁山的主帅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女将军,只是,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将军,会初出茅庐,就被这么多人同时看重的。 “这样吧!让你三哥自己决定,他的年纪,可是不小了。” “好吧!” “你年纪也不小了,等这次科考后,母后也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吧!” 如今的大晋,不止是缺粮,也缺官,特别是燕南和河阳两地。原本三年一次的科举,在去年中秋时,李颌就宣布了,暂时改成一年一次,因为他真的太缺人才了,各种各样的人才。 皇后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的是谁了,只是那已经不可能了,早点给她找个如意郎君,也许成婚之后,她就会变得开心一些了。 “馨儿的事,母后就不要操心了。” “你还知道本宫是你的母后啊?母后不操心,谁来操心!” “馨儿自有主意!”李馨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来了,“馨儿还有事,先走了。” 卢朝升无奈的选择了出来吹吹夜风,从宫中一回来,这一家子的女人,就聚在了一起,兴奋的讨论着皇后,讨论着李霖,说是有人看到了李霖在宴席期间,去见了皇后,而皇后,突然间对她们母女二人,热情了起来。 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家中的女人,都是什么心思,不就是想要攀附上皇家这棵大树吗?她们难道就看不见陈家是什么下场吗?为什么还非得要往这血腥的皇家里凑呢? 可是,他偏偏知道,在这个家里,特别是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自己这个表面上的一家之主,完全没有任何的决定权,连说句话否定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以前,他会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若是真的和皇帝成了亲家,说不定自己的女儿,将来还有母仪天下的机会,卢家也会因此得到皇帝的眷顾,蒸蒸日上。可是,人终是会变的,特别是当经历过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对这样的事情,已经提不起任何的兴趣了。 如今一个女儿,已经过上了她喜欢的生活,有爱她的人,有她爱的儿子,有慈祥友爱的家人,不用他去担心了。而陈家,到底都经历过怎么样的凶险,才逃脱了这牢笼,他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另外一个女儿,这个时候,却还想着要往这火坑里面跳,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以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嫁给了李霖,恐怕是不会消停的。更何况,两位皇子争宠的局面,其实已经形成了事实了,太子之位的争夺,是不会那么容易分个胜负的,因为李申还在。 他当然知道,李申比起他的两个弟弟,那可狠辣果决多了,哪怕他此刻只是一个和尚,只要没死,这太子之位,随时都是会有反复的,而李申一旦重新坐回了那个位置上,是不会再容忍有人可能对他的位置产生威胁的。 他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就成了寡妇。 “爹,您是在想姐姐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沉思中的卢朝升反应了过来,转头时,脸上已经堆满了温暖的笑容了,还好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争气的儿子。虽然他的年纪还小,却已经懂得该如何去分辨善恶,甚至也学会了偶尔安慰安慰自己了。 他很庆幸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受到家中的这些女人的影响,反而更受陈家人的影响。陈家给顶顶的,是宽容,也是温暖,这才是一个少年成长时,应该拥有的。越看自己的儿子,他就越觉得,这不就是少年时的自己吗? 所以,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顶顶送到清风山去的,而不是留在这里,他害怕有一天,顶顶也会如同自己一样,做出一些一辈子后悔的事情来。 “是啊!也不知道你姐姐今天吃的什么?” “顶顶也不知道,姐夫会做的菜太多了,还有小荷姐也会做菜。” 提起做菜,卢云鹄竟然很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要是有一天,爹把你送到你姐夫那里,你愿意去吗?” “不知道!应该愿意吧!” “清风山上,可不如这龙城繁华,穷乡僻壤的,你不怕吃苦吗?” “顶顶不怕!大娘种菜也很辛苦,可是却很开心。” “是吗!”卢朝升有一些些的苦涩,他知道自己连见一见她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了!顶顶会说谎吗?” “爹知道,顶顶从来都不说谎!” 第三四八章 公主来了 “你急匆匆的做什么?” 徐行简一把就拉住了那宫女,否则她就直接撞到自己身上来了。 “啊!是徐大人!” 一声低低的惊叫,徐行简不由皱眉,“公主又把你给赶出来了?” “是!” “你先回去休息吧!本官去劝劝公主。” “这···这不好吧!皇后娘娘知道了,会打死奴婢的。” “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 “好···好吧!就拜托徐大人了,有什么事,徐大人就出来喊奴婢一声。” “好!” 徐行简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他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每次公主李馨都会把身边伺候的人全都赶走,一个不留的。也就只有这个小宫女忠心了一些,虽然被赶出来了,还是不会走得太远,会一直看着公主,直到公主休息了,她才安心。 他当然也知道公主是在为什么烦恼了,连他自己也很烦恼。他刚刚从皇后那里出来,如今皇后已经把他当成唯一可以说话的人了,即使是夜里,也照样偶尔会请他过来,问些事情。而今天问的事情,竟然是卢秋莹的事。 这就是徐行简的烦恼了,他哪里会知道卢秋莹会是个怎么样子的,只好唯唯诺诺的,皇后估计也是看出来他真的不知道了,就让他走了。这个时候不算太晚,也就是晚饭刚过不久,他照例的往这个方向自己离开,离开的路,却也正好要经过公主住处的门外。 就因为有一回,有宫女来报,说是公主又在摔东西了,皇后正好和他说着话,干脆就让他想办法去劝一劝公主,没想到还真的劝住了。他倒是和伺候公主的几个宫女有一点熟起来了,否则谁敢放他进公主的住处呢?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好在有个人人知道的事情,皇后从入冬后,一直都睡得比较早,今天又招待了半天的宾客,有些疲累,估计这会也已经休息了。而皇帝,已经很长时间都不来后宫了,更是不用担心会被他给碰上了。 这里可是后宫,除了皇帝皇后和公主,可没人敢随便乱闯,当然也没什么人真的敢待在正在发脾气的公主身边了,一不小心,受伤事小,被砍掉脑袋,那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宫女倒也不担心徐行简会被人发现了,他只想着,一会回来看看,也就是了。 徐行简已经听到摔东西的声音了,他走进去的时候,正好一个花瓶飞了过来,只好伸手赶紧给接住了。没有花瓶落地的声音传来,李馨还以为是身边的宫女接的,转头想要开骂时,才发现是徐行简,“是你!滚出去。” “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变成了这样,何必呢!” “你管我!” 徐行简并没有走,而是把花瓶放在了门边的地上,向前走了两步。 “站住!擅闯本公主的寝宫,你不想活了!” “臣当然想活了,只不过也不怕死。” “哼!”李馨重重的哼了一声,她早就见识过徐行简不怕死的样子了,即使是在她父皇的面前,也是如此,整个一个混不吝,倒是和那个人有一丝丝的相像。一想到那个人,她就又心烦气躁了起来了,伸手又抓住了一个笔洗,就准备往地上砸。 “等等!” “你想做什么?” “臣只是有个发泄的好方法,就是不知道公主敢不敢。” “什么方法?” “喝酒!” “喝酒?”李馨有不是没喝过,醉了,确实是可以暂时忘却烦恼的,只是自从第一次后,醒来就被皇后骂了一顿,自此之后,别说酒了,这里连个酒瓶子都没有,“本公主这里又没酒。” “臣那里有啊!” “哼!你要是有本事把酒给弄进来,算你本事。” “不是弄进来,是去臣那里喝。” “你那里?哪里?” “当然是飞虎堂了。今天这样的日子,飞虎堂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有一间地下室,就算是怎么喊,外面也不会有人听到的,会是个好好发泄一下的好地方。” 李馨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了,“本公主要是出得去,还用得着你在这里说。” “飞虎堂和皇宫只是一墙之隔,偏偏臣那里有一副绳梯,皇宫的宫墙内,也恰好有一丛竹林。” “你想让本公主翻墙出去?” 徐行简看见李馨的眼睛又亮了,“当然不是随便翻墙出去了。不过,公主找一身小太监的衣服,应该不难吧!” “当然!” “臣先出去外面等着,你先找到衣服,再把宫女叫来,让她们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当着她们的面,你进房间休息,把门窗都关上了,让那些宫女别来打扰你,来一个金蝉脱壳,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金蝉脱壳!”李馨已经明白了徐行简的意思了,“那本公主怎么找你?” “臣就在前面的假山等着,晚上灯光昏暗,公主打扮成送臣出宫的小太监,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 “看来,你还真有点头脑,难怪我母后看重你。” “公主谬赞了!” “好了,你先出去吧!本公主一会就到。” “臣告退!” 徐行简走了出去,果然看见那宫女正在月门处等着,“没事了!叫几个人进去帮忙收拾一下吧!” “多谢徐大人!”那宫女一脸的喜色,总算是搞定了刁蛮的公主了,可以松一口气了,“奴婢让人送徐大人出去!” “不用了!也就几步路,本官又不是第一次走。你还是好好的照顾公主,别再出事了。” “是!徐大人慢走!” 徐行简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这要是白天,他应该可以看到,那小宫女一脸的红晕,正痴痴的看着自己的背影。 这里不是什么人可以随便进来的,徐行简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了,他直接走到了假山边上,看着四下无人,转身就走进假山中去了,毕竟要一直在这里等着,让人看见了,还是有些不好的。 一刻钟之后,他就隐约的看见,有一个小太监正朝着假山走来,看那低着头,缩着肩的样子,不用看脸,他也知道是公主来了。 第三四九章 地室 “别乱看了,小心被人看到会怀疑。”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正在四处张望的李馨给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喊了出来,还好她自己掩住了嘴巴。她这一辈子,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里除了有一丝忐忑之外,竟然还有一丝异样的兴奋。 “大胆,敢吓本公主!” “记住了,你现在不是公主了,只是一个小太监。千万别太紧张了,万一露馅,那你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行!那本···本公公就喊你一声徐大人。徐大人,有礼了!” “公公客气了!” “那走?” “走!”徐行简已经迈步了,“你稍稍走前面一点点,这才像是个带路的。” “哦!” 李馨听着是带路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但想想,似乎徐行简说的并没错,自己可还想着要混出皇宫去呢! “稍稍弯腰,眼睛看着地上,别四处乱看,放自然一点,尽量别说话,说话压低点声音,有什么事我挡着。” 李馨一一照做,心里却难免还有些慌张,慌张中却已经到了门口了。 “徐大人,要回去了?” “是啊!两位兄弟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徐大人慢走!” 好歹这也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客气一些总是要的。徐行简已经看到那两个禁军转头看李馨了,他就在李馨的身后,赶紧轻轻推了停住脚的李馨,李馨踉跄一下,已经过了门了,差一点没摔倒。 “啊!公公,没事吧!” “没事!没事!” “天这么黑,公公走路还是小心些。” 徐行简一手拉着李馨的手臂,已经拉着她,远离了那两个禁军了。李馨倒是想要甩开来着,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还是堂堂的公主,怎么能让一个男子,这么拉着自己的手臂呢?只是身后两个禁军侍卫,正虎视眈眈的,也只能忍着。 “放开!” 她两个字还没说完的时候,徐行简早已经把手放开了,“多有冒犯,公主见谅!” “哼!” 见徐行简还算是识相,李馨也就算了,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就这样混过了几关,倒是没引起什么怀疑,毕竟徐行简也不是第一次在夜里出宫了,这宫里的小太监也有些多,并不是随便哪一个人都全部认识的。 “就是那里的竹林,看见了吗?” “看见了!”那是一片并不是太大的竹林,要藏上几个人,那还是可以的。远处有一队禁军,已经走了过去,看来这里并没有守卫的,而只是定时的巡逻。 “禁军每半个时辰从这里过一次,时间充足。如果刚好碰上禁军,你就蹲在墙边,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能行吗?” “当然!禁军过去了,你赶紧先藏着,一会我在墙头上喊你。” “好!” 李馨猫着腰,身后传来徐行简的声音,“放自然一点,被人看到了也没关系,你是公主,是个喜欢闹着玩的刁蛮公主,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说自己是刁蛮公主,李馨真的想要撕了徐行简了,可是都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了,总不能真的跑回去找他算账吧?这是第二个敢这么和她说话的人,让她的心里,突然间有些难以言表的滋味,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在竹林里,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听到头顶上有动静了,抬头时,一颗脑袋露在了墙头上,正是徐行简。 “上来吧!小心些!”足足有两丈多高的宫墙,绳梯慢慢的放了下来,“小心一点,别踩滑了。” 这绳梯,紧靠着宫墙,一个不慎,还真的可能会踩滑了。好在,李馨好歹跟着李颌学过一点武艺,虽然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上这绳梯,却还算是稳当。她终于上了宫墙,才看到,绳梯是绑在对面的一棵树上的,而徐行简,就踩在长长的木梯上。 “公主,你先下去,我收一下绳梯。” 徐行简已经跨坐在宫墙上了,看着李馨从木梯上下去,他才把绳梯给收了起来,自己下了木梯,再把木梯给放倒在墙角下了。李馨却就着廊下昏暗的灯光,正四处打量着这里,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来飞虎堂,早听说了飞虎堂是个人间地狱,自然好奇了。 “你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啊!” “你以为应该是什么样的?” 难得的能够出来,李馨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怎么的也要把这世界好好的看一下,“这是刑讯的地方,开门,本公主要参观一下。” 徐行简顺手把廊下的灯笼取了,推开了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李馨忍不住干咳了两声,皱着眉头,就把口鼻给掩上了。 “关上!酒呢?” 果然是刁蛮的公主,一会一一会二的,刚刚还打算好好的参观一下,这会就想起来好不容易的翻墙出宫,是为了来喝酒的。 “随我来!” “听说你这里是人间地狱,该不会到处都是血吧?” “当然不会!就算是地狱,小鬼也会有个吃饭的地方的。” “小鬼不是喜欢吃人脑,喝人血吗?” 李馨说起这个来,竟然还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徐行简也不得不佩服。他干脆不回答李馨了,而是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墙角处掀开了一块铁板。 “呀!还有地道?” “都说了,这不是地道,是地下室,原本是准备关押重犯的,还没用过,公主您是第一个。” “照你这意思,本公主是重犯了。” “当然是,中了毒的重犯。” “什么意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愿君心似我心,枉付了相思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愿君心似我心,枉付了相思意。” 李馨跟着念了一遍,整个人呆在了台阶上,竟是红了眼眶了。 “先下来吧!” 他晃了晃手中的灯笼,总算是把李馨给晃得反应了过来,向下走去,却是一间空荡荡的地室。 “你等等,我去拿桌椅。” 徐行简将挂在墙壁上的油灯点了起来,转头处,李馨还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墙壁发呆。他提着灯笼,转身回去,很快就搬来了桌椅、酒杯,一碟子酱牛肉。 第三五零章 卢秋莹出嫁 “你再等等,我去弄个菜,顺便拿酒。” 他不再去管李馨,转头自顾自去了,半晌之后,才端着一盘花生米,提着一个酒坛子回来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愿君心似我心,枉付了相思意。” 徐行简愣了一下,怎么这李馨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呢? “知道你是有名的才子,这是你的大作吗?” 徐行简将花生米放在了桌上,酒坛子也跟着放下,还真没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个。 “不是!” “不是的话,为什么本公主之前没有听过?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也是个伤心之人。是为了陈家的陈若琳吗?” “陈若琳?”徐行简抬头看了李馨一眼,摇了摇头,决定不和她解释了,“坐吧!” 他早已经将酒坛子去掉了泥封,隐隐的有酒的香味飘了出来,提起酒坛子,小心翼翼的,在酒杯里倒入了酒,更是酒香四溢。李馨也终于坐在了徐行简的对面,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竟是面不改色。 “配点吃的,别光喝,伤身子。” “伤身总比伤心好!” “吃点花生米吧!” 徐行简把盘子推到了李馨的面前,那盘子还是烫着的,炒得油光透亮的花生米,也还在散发着热气。 李馨终于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米,放入了口中,慢慢的嚼动了起来,片刻之后,却是眼睛一亮,“这可比宫里的炒得好吃多了,又香又脆,你会做菜?” “当然!一个人过日子,不学会做菜会饿死的。” “以你的官职,可以找我父皇要一处宅子,请人做饭就行。你的俸禄也算不少,够得上自己买处小宅子了,没必要吃这苦。” “我只是不习惯让人伺候着。更何况,自己一个人,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又不是不会做,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你这么有自信,看来应该不错。这往后,本公主吃的喝的,就你伺候了。” “公主似乎是想得太美了,下官可没有这个义务。” “你放心,我母后会答应的。” “别用皇后来压我,你要是不想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算了,算了!”李馨还真有一点点了解徐行简,他要是决定了什么,还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不过,往后本公主要是想吃了,你偶尔做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这倒是可以!不过,公主您可别往外说,别忘了,你这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人若是有了心事,喝起酒来就容易醉,等徐行简将李馨摇醒,已经离天亮不远了。面前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醒酒汤,让李馨隐隐的也是有些感动。喝完了醒酒汤,出了一身细汗,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脑袋也没那么疼了。 “那我先走了,明晚再来!” “明晚?明晚我可不一定会进宫。” “这个本公主可不管。明晚戌时初,你最好在这等着,要是找不到你,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这······” “信不信本公主告诉我父皇,说你拐带公主出宫?” “好吧!”徐行简也是无奈,“天快亮了,你早些回去,再晚了,宫女该喊你起床了。要是不想让你母后发现,一大早,你多少发点脾气,别开门,吃的用的,让人送到门外就行。等身上的酒气没了再出门。” “知道了!” 徐行简一点都不担心李馨回去后会被拦住,身份一亮,谁都不敢拿她怎么样。他更担心的是自己,陈家已经离开了,李颌最近看自己的眼神,隐隐的已经露出了杀意了,看来是动了心思,想要杀自己了。 只不过,他也知道,李颌是前一阶段有些忙,才没顾得上自己。而如今年也算是过了,一等他闲下来了,恐怕就该想到自己了,他想要杀自己,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容不得身边有陈家这样的人,也不会容得有自己这样的人存在的。 他并不怪李颌,要是他坐在李颌的位置上,也会有同样的想法的。所以,眼下是该想个办法,把自己这条小命,先好好的保存下来了,他的命,还要留着报仇。 谭宗道就在河阳的大牢里,张常山就住在这龙城,如今是大晋的燕王,虽然手上没有什么权力,却也是风流快活,听说他似乎想开了,年前又讨了一门十七岁的小妾。可是,这两个人,他偏偏都还杀不了。 他也想过了,要杀其中一人也许容易,只要靠近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也就一了百了。只是,他也知道,往后的仇,也就不用报了,因为只要自己动了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了。 他需要的是权力,想杀谁就杀谁的那种权力,这一点上,他不认为陈家能够给他,也许只有李颌可以。只是,李颌现在视他的存在为威胁,已经动了杀心了,他必须把这个坎先迈过去。 皇帝想要杀人,想要拦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拦住的,徐行简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再不做,命可就要没了。 皇后真的为李霖去卢家提亲了,大媒是老尚书杜松柏,三聘六礼,一应俱全,算是给足了卢家面子了。这一切不用卢朝升去烦恼,他想要烦恼也烦恼不着,一切都是薛玉珠说了算的。既然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卢朝升也就干脆不去想了。 正月十五,三皇子李霖的大婚日子,自然是贺客盈门,满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等到回门那日,卢家的宴席,直接都排到上官街上去了,虽然是花了不少的银子,这礼金也没少收,乐得薛玉珠那张嘴,都裂到后槽牙去了。 初试云雨,卢秋莹曲意奉承,李霖自也是乐在其中,小夫妻两个,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让皇后也是皱眉。只是想想正是新婚,人家小夫妻恩爱,倒也是件好事,等过一阵子,也就不那么腻乎了,兴许就好了。 只是这一等,足足一个月过去了,皇后都没等来有一日的晨起请安,未免心里就有些气了,想了想,就让人去把丁霞给请来了。 第三五一章 希望 “秋莹,做什么呢!让我再睡会。” “不行!起来,赶紧起来。” 卢秋莹轻轻一掌拍在了李霖的屁股上,这就如同隔靴搔痒,一点用都没有,李霖扭动一下身子,继续往温暖的被窝里头钻。卢秋莹又叫了几次,结局都是相同,无奈之下,干脆走了出去,不一会又转了回来。 “啊···啊······” 李霖惊叫着从被窝里窜了出来,谁后背被如此冰凉的小手碰一下,都会是这样的反应,特别是在二月如此寒冷的凌晨,天还未亮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一边坏笑的卢秋莹,直接跳了过去,在惊叫声中,抱起了卢秋莹。 “啊···别!” “天还没亮呢!” ······ 有一个月没有雨雪了吧!虽然还是有些寒冷,但相比起往年的二月,已经温暖了许多了,甚至积雪都已经开始融化了,到处都是泥泞不堪的地面。这山上稍微的要好些,正是冰雪开始融化的时候,还没有那么的泥泞。 这个春天,似乎已经要提前来了,朱伦和陈大山陈大河已经下山了,他们是准备去清河县采买东西的,也打算就在陈家坳开几间铺子,最主要卖的就是米面粮油这些生活的必需品,不管怎样,总是要顾着生计的。 好在,如今山上的人不算太多,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要为太多人的生计去发愁。以前,陈小凤最愁的就是,整个清风寨一百多位兄弟,都不再去打家劫舍了,到底要怎么存活下去,如今就没有这么大的烦恼了,就算是不做点小生意,也可以自给自足。 那些在山坡上开辟出来的田地,其实还不能称之为田地,只是有一部分平整了一下而已。如今靠山下的,已经冰雪融化,露出了平整的土地了。陈小凤把所有的男性都赶到田里面去了,也从陈家坳的乡亲中,请了不少过来,开始翻地,下肥料,这些田地还是要改造一下的。 等改造之后,让田地放置一段时间,就可以开始播种了。而这么多田地,显然是种不完的,不少陈家坳的乡亲,都已经提出了要租种山庄的田地了。陈启已经开始忙着签租约了,来的乡亲,还越来越多,他只好先量好了这些地到底有多少。 陈静之家的田地,佃户一般最少都是要二成五,上等的良田,能达到四成以上。清风山庄的租约,开出来的是二十取一,差距可想而知了。别人怕他陈静之,陈启陈小凤连皇帝都不怕,更何况是他了。 朝廷有鼓励开荒的政策,从播种第一年起,三年内是不收田赋的,陈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敢来收这田赋,反正要是来了,照交就是,这一点觉悟,他还是有的。他感觉,自己就这样做一个大地主一辈子,那也是件不错的事。 他签下的租约,已经是厚厚的一摞了,很快他就发现,地已经不够了,看来,等大地完全复苏了,又要开始开荒了。他本来还想着给自己留一块地的,这下看来,根本一块地都留不住的。想想只能暂时先算了,就先在山上种种菜好了。 田地是需要水源的,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水渠,再一次开挖了,劣质的火药,再次派上了用场,山中不时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也不知道惊扰了多少在山中冬眠的动物。看着水渠一天一天的越来越长,那种满足感,已经足以抚慰满身的疲惫了。 眼下,摆在面前的困难,就是峡谷之间,该如何把水引过去的问题了。这水是直接要接到清风山庄上去的,接过去了,既能解决灌溉的问题,也能一下子结束以往要靠着到山涧里打水的日子。陈启甚至都想好了,要把水接到山庄里的每一个地方去。 毛竹,这山中,最不缺的就是毛竹了,无数的毛竹,被砍了下来,把里面的竹节,一节一节的打通,这就是最好的水管了。一两丈宽的山涧,就这么被架上了无数的毛竹,只要上游的水一流过来,就会从另一端汩汩的流出清水来。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慢慢的一切就绪,就等着去毛头岭,把毛头潭余下的那一小段炸开了。整个毛头潭,此刻还笼罩在云雾之中,潭中的水,并没有结冰,哪怕是再严寒的冬天,这里也从来都不结冰。天地都有各自神奇的地方,这毛头潭,也算是一处奇异的地方了。 山路上还有冰雪没有融化,无比的湿滑,陈启只能叫上几个老兄弟,每个人分担一些,总算是到了毛头潭了。这里之前早已经开凿好了炮眼,只要稍微的清理一下,就可以直接开炸了。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清水汹涌而出,沿着水渠,向前蜿蜒而去,毛头岭上,满是欢呼声。所有人都顺着水渠的方向,跟着奔腾的水流,向前跑着,这就是一种希望。 水流终于第一次自流到了清风山庄,一开始还有些浑浊,慢慢的开始变得清澈了起来,开始注满挖出来的水池,再满溢而出,随着排水渠,向下流淌着。水渠上留出来的一个个缺口,也开始沿着山坡上挖好的灌溉用的水渠,向下流去。 山坡上,是一片片的田地,水流汩汩而下,开始滋润着这一片大地,几个月之后,这里的地,就可以开始播种了。而清风山庄,也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当然还有主人了,最兴奋的,当然是韩虎了,因为欧阳红叶也来了。 当然了,还有陈大山,因为伍连娥带着陈晓柔回来了。那封休书,伍连娥也带来了,当着大家的面,点燃了,化成了灰。陈大山的岳父,也就这一个女儿,干脆也将皮货铺收起来了,连同老伴,一起搬了过来,他们准备就在陈家坳,重新开一家皮货铺。 于凤山拍板了这个决定,把龙城的医馆给关掉了,他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自然也打算就在陈家坳重新开一家了。陈启和陈小凤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在陈家坳街靠清风山这边,沿着街道,买下两边的土地,建两排新的店铺。 这些店铺,都会是前面店铺,后面是住家的,不管是医馆,还是伍家的老夫妇两个,都需要有一处住的地方。当然了,还有陈大山陈大河的店,只是,问题来了,正好有一片地,是陈静之家的。 第三五二章 特殊的魔力 韩虎自告奋勇的就去了,还没走到门口,陈静之自己已经迎了出来了,只说了一句话,陈静之就把地契给奉上了。 “我又不是去打劫的,把他都吓死了,赶紧去找地契,这不就到手了吗?” “银子没给?” “给了!” “给了你就回来了?” “是啊!” “去把人请来,还要去牙行过户呢!” 陈启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能苦笑了。 “这地契上也不是陈静之的名字啊?” “陈静之可以这么做,我们不行。你去把人喊来,去一趟牙行,旧的地契就不要了,开一张新的,就写清风山庄。” “知道了,庄主!” 韩虎又转身去了,陈启转身,夏璇玑正站在那里,“最近红叶姑娘怎么样了?” “还好!”夏璇玑倒是知道陈启是什么意思,“不过,虎子好像没什么长进。” “他也不是没长进,天生如此,我总不能让他去做一个不是他自己的人吧!” “这倒也是!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这几个月在龙城,红叶偶尔还是会提到虎子的。以前虎子总是围着她转,帮着她做很多,她都已经习惯了,突然间没有虎子在身边了,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看来,还真有希望了!” “当然有!人又不是没有感觉的,有人真的对她好,她是会知道的。” 陈启似乎在夏璇玑的眼里,看到了些什么,他不留痕迹的转头,“我去帮帮他们。”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去听听的而已,不过是开始平整这片地而已,有请来的专业的师傅,真用不到他。这些人过来,其实就是来给师傅提要求的,毕竟地方是他们要用的,需要一些什么东西,也只有他们最为的清楚。 眼下的天气,已经很适合开工了,可不止这里,还有山庄也准备开建了,虽然人不多,但好歹总要让大家住得舒舒服服的。更何况,虽然表面上不分你我,但还是要一家家的分开的,每家都要有自己的院子,再建一些客房,这工程也不算太小。 陈启当然是尽量的请陈家坳的乡亲来帮忙了,多少也可以让这些乡亲,有一点收入。他来了这几年,也看到了,陈家坳的乡亲中,许多人银子的来源,都只能卖他们那点可怜的口粮,只是口粮卖了,难免家里人总是要挨饿的。 他们也不是不想要赚钱,只是这还是农业社会,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机会给他们。每年辛辛苦苦的忙碌着,到头来,大头都给了地主了,他们所能剩下的粮食,很多人甚至都还不够家人的口粮,更不用说是卖粮了。 加上时不时的有这样那样的赋税,特别是战争期间,那税就更重了,想要有点余粮,那基本是不可能的。这还没算上灾年,一碰上灾年,卖房卖地,卖儿卖女的,已经算是幸运的了,饿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陈启当然知道,只有南方某些地方才可能一年种上两季的主粮,而如大晋这样的北方,一年也就是一季,余下的时间,就只能种一些快熟的杂粮了。算起来,这些人一年之中,真正要忙的,也就是播种前和收割时的那两三个月,余下的时间,便都空闲了下来。 陈启也在想着,怎么帮这些乡亲们一把,眼下能想到的,自然是靠山吃山了,这巍巍的清风山,绵延数百里,毛竹和树木,是最不缺的东西。而简单的手工制作,相对的也比较容易学,问题是做出来了,该怎么卖出去。 这些问题,有伍连娥的父亲伍清松在,还有做过生意的陈大山陈大河在,自然是交给他们了。眼下三人都是在外,考察市场去了。等着他们考察回来,陈启就打算在这片土地的后面,建起手工的工场来。 他原本是想要建在山庄下面的,毕竟可以就地取材,只是想想,那里离陈家坳还有些距离,对乡亲们来说,每天走着来回,也是要花不少时间的,倒不如就建在这里。 第一个,当然是毛竹的加工工场了。等伍清松他们回来了,就可以定下来到底要做些什么了。当然了,他们的任务还有一个,那就是请来这方面的师傅,没有师傅,光靠这些人摸索,那也太难了。 除了这个加工厂,另外一个可以就地取材的,就是木制品的工场,这个倒还不是很急,等竹制品的工场起来后,再去处理。至于什么铁器火药之类的工场,最好是不要想,这些东西几乎都是朝廷控制着的,更何况,是他要搞的话,难免引起李颌的不快。 他不怕李颌,却也不想无故的再去惹李颌。 李霖终于从新婚无止境的温柔乡中脱出了身来,这还要归功于卢秋莹对他的鞭策。眼看着二皇嫂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李霖终于开始着急了。每日一早,夫妻两都会进宫去给皇后请安,偶尔也会去陪皇帝吃吃饭。 皇后算是放下心来了,皇帝自然也知道他们的心思,可不止是他们,连李鹭也带着大着肚子的妻子,经常进宫来请安,目的不言而喻了。他们如今还都只是挂着个皇子的名头,自然都是觊觎着太子之位了,李颌自然也有他的想法。 他始终都还想着等李申回来,这是三个儿子中,最像自己的。他也知道李申会回来,只是燃灯大师那里,连他也不愿意轻易的去招惹,倒不如让自己的儿子在九峰寺多磨砺一下,也算是好事。 他当然也知道,若是李申这个时候回来了,以他的性子,少不得要去找陈家的麻烦的。就算是他自己,也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毕竟被陈家这样的打脸,任是谁,都是会不舒服的。可是,他更知道,陈家要是真的这么好动,自己早就得手了,也不用在这里烦恼了。 而他当然也从没放松对陈家的关注,面前放着的,就是刚刚送回来的,关于陈家的消息。 最少在目前看来,陈家一切正常,就连原来的清风寨,也被他们改成了清风山庄,看来,已经是要完全脱离山贼的过往了。而开荒引水开店,这些事情倒也算是正常,毕竟这么一大家子人,没个活计也不行。 他最为关注的,反而是于神医这些人了,这也是他一直感到担心的地方,陈家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总是能吸引着各种各样的人来靠近他们,比如夏璇玑。 第三五三章 孤家寡人 完全已经是自由身的夏璇玑,自幼就生长在夏家这样的大富之家,过的自然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以她的姿色,完全可以过得很好,为什么又要去忍受医馆里清苦的日子,甚至是如今随着于神医,去了陈家坳呢? 会是为了那个长得一点都不起眼的陈启吗?是因为陈启为她赎身,救了她的原因吗? 他想要去找个人来说说话,却突然发现,没人可找了。丁维最近已经不进宫了,即使是进宫,也都是自己问什么,他答什么,一副敷衍应付的样子,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去和他探讨这样的问题了,探讨了,也没什么效果。 身边的小邢子?也不行,他就是个小太监,伺候人或者会,聊这些东西,他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来。陈义之?更不行了,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虽然这么说他有些过分了,毕竟能在自己身边混了这么多年,他没点头脑也是不行的。 那么,还有谁呢?徐行简?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李颌对他的担心,早已有之,他此刻甚至有些烦恼,到底是直接杀了徐行简,还是说先留着他呢?似乎,杀了他的念头,逐渐在占据上风。 他突然有些迷茫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说真话的人了。有些话,他是不可能向那些整日唯唯诺诺的臣子们说的,他们除了点头哈腰,根本就不敢反驳自己任何的看法。 迷茫的李颌,慢慢的竟然有些伤感了,他真的发现,自从自己坐上了这个皇位,大晋的疆域,也越来越大,身边体己的人,却越来越少,一个个的远离自己。 最为恩爱的皇后,为了申儿的事情,连和自己说一句话都已经不愿意了,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踏入过后宫了。更何况,还有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也站在了皇后那一边,一直对自己横眉冷对的。 而他最为看重的儿子李申,此刻正受着原本他不可能,也不必要去受的苦,却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却也因此对太子之位有了想法,原本还兄弟友爱,如今却是会在自己的面前,有意无意的攻击对方了。 而对他打击最大的,就是范从禧的愤然离职了,这在短时间内,重创了大晋的整个军界,至今都还没完全缓过来。他能够庆幸的是,最近没有什么战事发生,他还有时间去慢慢的恢复这些。只是,范从禧带来的影响,显然不止于此,最少自己这个皇帝,在许多将士心里的地位,已经下降了。 还有丁维,这个原本可以无话不说,甚至能够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正在有意无意的疏离着自己,甚至不愿意和自己有一次交心的交谈。他当然知道丁维不会背叛自己了,但也知道丁维的脾气,有些事情他决定了,就很难再转回来了。 还有陈家,他甚至能够想起最初见到陈家夫妇时对他们的欣赏,偶尔也会想念着和丁维一起,在御膳房等着陈启做出好菜来,大吃一顿的那段日子。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对“生子当如陈若初,生女当如陈小凤”这句话,还是颇以为然的。 更甚的是,自己竟然想过要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陈启,去和陈小凤共事一夫。但如今的局面,是不是就是从陈启拒绝这件事开始的呢? 他不知道是不是,也想不通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陈家有了戒心的,甚至有时候想想,陈启没有成为自己的女婿,也许是件好事。且不说陈家和李申的那一点恩怨,若是陈启真的成了他的家人,陈家和李申之间,又该如何相处呢? 而一个如此强势的女婿在,不要说自己要对他下手的时候,会左右为难,等自己老去之后,这两人也根本无法和平相处的。说不定,这大晋的天下,就不会姓李,而是要重新姓陈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就如陈启离开前说的那番话,他要是真的想要对大晋产生威胁,他完全有这个能力。这一点,李颌深信不疑,陈启能在短时间内,立下如此之多的丰功伟绩,绝对不是偶然而已。 孤家寡人! 朕真的要成为孤家寡人了吗? 李颌在扪心自问,却也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孤家寡人又如何,朕始终会是千古一帝,是统一天下的大晋的开国皇帝,千百年后,人们说起的,还会是朕的丰功伟绩,而不是这一个个离开朕的人。 外面有人快步走了进来,李颌抬头,却是陈义之,“什么事?” “回皇上,臣最近收到禁军来报,徐行简去后宫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候连公主殿下也会请他去。” 之前是因为李申的关系,皇后需要徐行简帮她出谋划策,徐行简也确实是帮皇后出了主意,让皇后和李申见了两次面。而在这之后,皇后偶尔让徐行简去说说话,这也是李颌允许的,有个人陪皇后说说话,排解一下皇后不好的心情,也是不错的。 他当然知道徐行简的不简单了,但却发觉自己漏掉了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女儿李馨。被陈启拒绝,被自己禁足的李馨,同样也需要有人来帮她排解。而这个人,绝对不能是徐行简。 他太知道徐行简了,这个刚刚成年的年轻人,有太多地方和陈启相似了,甚至在某些方面,更是胜过了陈启。比如诗词歌赋,或是他俊朗的外表,都要比陈启强得多了。 他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了,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是更容易受到外面自由世界里的诱惑的,特别是自己明知道他别有用心的徐行简。 他不敢相信,万一自己的女儿,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徐行简,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他只能祈祷自己的女儿还没喜欢上徐行简,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女儿,再一次的受伤,再一次的痛哭流涕了。 真的应该把馨儿嫁出去了,不管是谁,总比徐行简要好! 李颌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让陈义之出去了。他背着手,来回的走动着,他知道,也许自己,该下定决心,做一些什么了。 第三五四章 还不能死 徐行简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而且不是一个人。他虽然不会武功,却有着敏锐的观察能力,这些跟着自己的人,显然不会只是想要自己的命而已,要自己的命,随便什么人都可以。 所以,是李颌的人吗? 应该是了!最近,李颌开始用飞虎堂没事做的借口,把自己身边的人调开,甚至连丁世仓,也暂时被借调到刑部去了,自己身边,只留下一个田青了。而田青,也在龙城安了家,自然是每天都要回去了,如今的飞虎堂,一到夜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了。 他真的有些担心,这几次李馨翻墙出来,已经让人看见了。如果已经被人发现了,李颌肯定也就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他知道自己要更加的小心了。 走进小巷,只是为了确认他的怀疑,也很快就确认了,跟着他的人,也只是跟着,一点要杀他的意思都没有。等他重新走上了喧闹的街道,跟着的人,还是没有离开,只是却也一点要隐藏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李颌让人跟着自己,是在防止自己逃跑了吗? 他不禁有些好笑,自己一个文弱书生,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再说了,自己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你李颌就是赶,自己也是不会离开的。 他很快就在夜色中,转回飞虎堂去了,关上了厚重的大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很快就洗漱完了,吹灭了烛火。从故意留下的窗缝看出去,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因为竟然有人攀过了围墙,躲进了黑暗中去了。 他很庆幸这是个有月亮的夜晚,可以让自己看清楚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更为庆幸的是,这两天,公主并没有来,而明日,按照约定,公主会请自己进宫。当然了,还有一件事也值得庆幸,李颌所做的这一切,应该是刚刚开始,他还什么都没有发现,否则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的。 公主的懿旨在早朝时来了,徐行简刚刚走到宫门前,就被拦住了,皇帝要找他,后宫的小太监,也不敢多说什么。禁军带着他,一直到御书房里,只是让他等着就出去了,他也知道李颌此刻正在朝会上,有什么话要说,也必须等到他退朝回来了再说。 他心平气和的等着,想着李颌到底会问些什么,自己到时候该如何应答。他却也没等太长的时间,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了。李颌走了进来,并没人跟进来,“不用行礼了!” “是!” “知道朕让你来做什么吗?” 李颌走回位置上坐着,没有赐座,徐行简只好站在那里了。 “臣不知!” “听说你最近经常去见皇后和公主,可有此事?” “是!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的懿旨,臣不敢有违。” “那你说说,去皇后那里,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公主那里,也说一说。” “是!”正题总算是来了,“皇后娘娘只不过是有些想念大皇子,臣偶尔替皇后娘娘去看一看大皇子。皇后娘娘问的都是大皇子最近可黑了没有?可瘦了没有?吃吃得下饭?吃的都是些什么?诸如此类!” “是吗?”李颌心里在痛,李申不在他的身边,他哪里会不想念呢?他问这个,却只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徐行简到底和皇后说了些什么了,就是要试试徐行简的。而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女儿到底都和徐行简说了什么,因为他们谈话时,总是将所有人都差遣开的。 “是!臣不敢妄言。” “公主那里呢?” “公主那里也差不多,只是多了关于某个人的某件事。” “什么人?什么事?” “陈若初,还有公主和陈若初之间的事。” “她和你说了?”李颌的脸很黑,自己的女儿愿意主动跟一个年轻男子说这些东西,很显然关系很不一般了。更何况,徐行简提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是的!所以臣能做的,就是开解开解公主,希望能帮公主尽快的走出来。” “公主走出来了吗?”说实话,李颌也想自己的女儿尽快的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应该走出来了!” “什么叫应该?” “有一段时间,公主已经不再提到某个人了。” “是吗?那你还去公主那里做什么?” “公主被皇上禁足,有时候还是会有些烦躁的,叫臣去,也就是陪公主说说话,解解闷。” “公主想要人陪着说话解闷,有的是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公主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的只知道阿谀奉承,哪里找得出一个可以和臣一样,敢于直说的人呢?” 这的确是事实,就像李颌自己,也在为这个事烦恼。而眼前的徐行简,就算是在自己的面前,有些事情也敢直说,更何况是公主那里呢!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当然还有,只是臣不敢说!” “说!” “公主有吩咐,请皇上莫要为难微臣!” “你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吗?” “怕也不怕!” “你······” 李颌真的气着了,他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和这个徐行简说了什么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要是去问的话,肯定是不会从公主那里得到答案的,也就眼前的徐行简这里,或许还有机会,“你可以挑一件你认为可以说的,也不算是违抗了公主的命令。” “好吧!”徐行简叹了口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请皇上先恕臣的罪,臣才敢说。” “当然!朕恕你无罪!” “公主说,她很恨皇上您!” “恨朕?”李颌呆了半晌才抬头,“为什么?” “因为皇上把大皇子送去了九峰寺,也因为皇上和皇后娘娘闹翻了。” 公主恨皇上,这当然是不能说的话了,但徐行简还是说了。他已经看到李颌惨白的脸色了,一个当父亲的,从另外一个男人的口中,听到说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恨自己,这种滋味,当然会不好受了。 “你···你先出去吧!” “是,皇上!” 徐行简巴不得听到的就是这句话,简直如同天籁一样的动听。他可不想留在这里,面对着这个如今变得喜怒无常的皇帝,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发疯了,突然改变了主意,直接杀了自己,那可是真的哭都没地方哭了。 走了出去,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凉飕飕的,只是这么一会,竟然已经是一身的冷汗了。他知道自己真的紧张了,却也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必须好好的活着。 第三五五章 臣先告退了 皇帝发火了,禁军遭殃了,刑部遭殃了,龙城府衙门也遭殃了,整个京城都轰动了,禁军大队人马,直接开出了龙城,团团的把九峰寺围了,周围数十里的大小道路,都设了卡,到处在抓人。 禁军即使是围了九峰寺,也不敢冲进去,只能等着皇帝来了再说。李颌根本也赶不及坐轿子来了,骑着马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九峰寺门口了。寺门紧闭,四周除了偶尔的马嘶声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连鸟儿也早被惊扰得不知跑哪里去了。 “义之,去敲门!” “是,皇上!” 陈义之自然也不敢鲁莽,快步上了台阶,正想轻轻的敲响朱红的大门,咚的一声,九峰寺里,突然传出了一声钟声,将他给吓了一跳,抬起的手连忙停住,身子却收不住,往前一个趔趄,脑门差一点就撞在大门上了。 他站稳了,刚抬起手来,又是咚的一声,这手就停在那里,却是一时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他就这么等着,算一算时辰,这是三月十五的早课结束的钟声,也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这早课才会一直延续到辰时末。 这九峰寺的早课,一向是闭门谢客的,平时只是到天亮而已。谁都知道,早课的时间,是不允许打扰的。一直等到九声钟声落完,又稍等了一会,陈义之才敲响了九峰寺的大门,不一会,就听到有脚步声来了,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沙弥走了出来。 “净一小师父,烦请通传一声,皇上求见燃灯大师。” “师父说了,一概不见!” “这······”陈义之倒是想发火来着,但想想还是算了,皇上都不敢惹燃灯大师,自己算哪根葱啊!还是心平气和的好,“净一小师父,皇上有要事,麻烦您了。” “俗人自有俗人事,莫扰佛门清修地。师父说了,不见!” “你······” 砰地一声,净一小沙弥已经退回去了,直接把门给关上了。陈义之差一点又撞在了朱红大门上,却听得里面上门栓的声音,净一小沙弥的脚步声越去越远,终于听不到了。他悻悻的转了回去,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皇帝交代,只好直接跪下了。 “说!” “回皇上,燃灯大师吩咐的,说是···说是一概不见!” 他只能把事情推到燃灯大师的身上了,耳边已经听到李颌咬牙切齿的声音了。他不敢抬头看,但也知道皇帝的脸,肯定都不知道黑成什么样子了。 “回宫!” 憋了半天,李颌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实在让陈义之都是心情舒畅了一下,他是真不敢直接去砸门,可万一皇帝下了命令了,自己还非得干不可,这不是两头不是人吗? 李颌又在砸东西了,他刚把丁维给赶走了,这一个个的,没人能够给自己出一点主意:就知道臣万死臣万死的,万死,怎么不都去死了,一个个都是废物,废物。 陈义之就站在门外,尽量的把自己往旁边藏,不让自己被皇帝给看见了。反正,他承认自己就是皇帝口中的废物了,这件事,他真的办不了,也不敢办。 “陈义之,陈义之,滚进来!” “臣在!” “人抓到了没有?” “回皇上!没有!” “废物!废物!没抓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陈义之也是心里苦啊!这不是皇帝您让自己在这里待着的吗? “滚!滚!去抓人,抓人!回来,先把徐行简叫过来。” 抓人就抓人吧!陈义之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飞着远离愤怒的皇帝。他急匆匆的就出门了,喊了个手下去请徐行简,自己带着人就出宫了,正主能不能抓到,他不敢保证,反正先抓些小蟊贼来充数再说吧!找人他不知道找不找得到,抓人的事,他在行。 “来了?” “来了!” “赶紧的,说说,说说该怎么办?” “那就要看皇上您想怎么办了。” 李颌愣了一下,怎么看徐行简都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有办法。” “皇上过誉了,臣不是万能的。” “不!你就是万能的。快,快说,朕要怎么见到朕的申儿。” “其实皇上不用担心,事情既然发生在九峰寺,有燃灯大师在,大皇子不会有事的。” “朕也知道。只是这没见到申儿,朕这心里头,总是这么悬着。你不是帮皇后想过办法吗?也帮朕想想办法。” “皇上如果只是想要见见大皇子,那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大皇子就这样待在九峰寺,恐怕还是要出事的。” “是啊!对对,朕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个事呢!徐爱卿,你说说,该怎么办?朕听你的!” “很简单,等见到了大皇子,皇上直接让人绑了带回宫里就行了。” “不行!燃灯大师那里,不好交代。” “燃灯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既然木已成舟的事情,他是不会管的。要是管了,他就不是燃灯大师了,而是燃灯小和尚了。” “你这样说,倒也有点道理。几天能成?” “三天!” “三天?”李颌一脸的喜色,“好,好!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对了,徐爱卿,你认为,这刺客,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对朕的申儿下手?” “刺客是谁有那么重要吗?只要大皇子能安全的回来就行了。” “不!朕总是担心,万一这刺客不死心,再一次对申儿下手怎么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皇上就算查到了,又能怎样呢?” “朕要杀了他,杀了他!” “不!皇上您杀不得,您也不忍心杀。” “什么意思?” “大皇子都已经出家为僧了,九峰寺是佛门净地,什么人会在九峰寺动手,想要刺杀大皇子呢?这人不仅是胆大妄为,还是不得不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人和大皇子之间,有什么不得不以生死来解决的利益争夺。” “你是说陈若初?” 徐行简已经在摇头了,“非也!非也!” “非也?” “皇上您为何不想想,什么人是您杀不得,也不忍心杀的?” “你······” “皇上,您就等着臣的好消息吧!臣先告退了。” 第三五六章 大干旱 李颌陷入了沉思,最近两个儿子的表现,他尽收眼底,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呢?李申的存在,确实妨碍到了他们。可是争归争,好歹这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有必要下这样的狠手吗? 他颓然坐倒,多少历史在脑中闪过,为了皇位,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难道还少吗?徐行简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如果真的要在这其中挑出一个有错的人来,那这个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国不可一日无君,却也不可一日无储君,正是自己一直没有确定太子之位的归属,正是自己一门心思的想着申儿,忽略了这两个儿子。也正是他自己,从来没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过这两个儿子,才导致了他们对太子之位有了想法。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甚至可以说,自己应该为两个儿子有了这份上进心而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心里是这般的苦涩呢?历史毕竟只是历史,当这一切差一点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真有些承受不了。 杀不得,也不忍杀! 是的,徐行简说得没错,自己怎么会忍心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用他们的性命来挽救自己犯下的错误呢?可是,就这么放任下去,他真的担心,有一天自己担心的事情,会再度发生。 欲望的念头,就是如此的邪恶,一旦在一个人的心里萌芽了,可能就会就此生根发芽了,一辈子都无法剔除掉。可是,该只是简单的呵斥一下这两个儿子,还是说,用另外的法子来处理这件事呢? 他真的为难了,为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间就想起来丁维,想起了陈启,也想起了徐行简了。丁维正在怄气,估计还是如同以往,会白和他商量了,陈启远在清风山,却是已经让他不希望这辈子会有任何交集的一个人了。 只有徐行简,他相信徐行简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可是,他却更为难了。自己刚刚萌生了要除掉他的念头,可在这之前,和他说话的时候,甚至像是有一丝丝的哀求,哀求他给自己出一个主意,对于堂堂的大晋皇帝,这不是天大的耻辱吗? 而如果再次求到他的头上去,那不就等于是自己抓着他的手,狠狠的抽着自己的大嘴巴子吗?他退却了,脸可以让人打一次,却不能又眼巴巴的伸出去,让人去打第二次。更何况,他真的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少年徐行简,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甚至比起陈启还要可怕多了,如果让他的身边,有陈小凤这样的一个臂助,兴许现在的他,成就超过陈启,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李颌的心里,除掉徐行简的心思,反而更为的坚定了,只是眼下还不行,眼下还用得着他,反正他也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去。 他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了,那就等把自己的儿子请回来之后,尽快的恢复他的太子之位,再和另外的两个儿子说明了,只能希望他们能够听得进去,这件事情,也不再起任何的波澜了。 唉!这真是一个个的都不让自己省心啊!三个儿子都是如此,还有唯一的女儿,也是如此,他甚至已经听到了过从甚密这样的词了,又怎么会不担心呢? ······ 已经两三个月都没有下雨了,这个春天,着实是太过奇怪了,没有春雨绵绵,也没有太长时间的冰天雪地,只有一日更比一日高的温度,刚刚三月中旬,这温度都赶得上往年的四五月了,活脱脱的夏天要提前来的样子。 许多人都在猜测着,这是要干旱了,会是个灾年。他们不是没有经历过灾年,只是没有一次像这个时候,已经几个月不下雨了。地里的冬小麦,已经开始抽穗开花了,往年这可都是四月才有的事情。 看来,这一季的冬小麦,肯定是要提前成熟了,按照这个速度,说不定五月上中旬就可以收割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提前这么多的奇异景象,却也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只是知道,一旦小麦开始抽穗开花后,还需要大量的水。 小清河的水,已经无法从河里直接自流到田间灌溉用的小水渠了,河边开始密密麻麻的到处是人,轮流着用舀桶往水渠里送水。往常的小清河,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整个陈家坳,竟是连一台水车都是没有。 大地主陈静之,老神在在的,他可不管这些人有没有水灌溉农田,收成好不好,他也一点都不担心,只要到时候收成了,弄几杆秤到路口把住了,收收佃租就行了。可是陈启不行,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些乡亲父老们,会连口粮都剩不下的。 他把原来在开荒的人,都停了下来,请来了一位师傅,开始日夜的赶工,准备制作几十台的水车,架设在这小清河的两岸,到时候,这些乡亲们可就省力多了,只需要家家户户出人,轮流着去踩水车车水就行了。 人多力量大,第一台水车两天之后就完成了,陈启亲手和乡亲们一起,把水车安放了到了河边,却开始犯难了,因为这里,没人会踩水车。他只好从工棚里喊来了师傅,再加上自己上一辈子儿时的一丝记忆,亲手去教这些乡亲们怎么踩水车了。 那师傅年纪虽然不小了,却也有一把子力气,陈启自然力气也是不小,两个人就这么一起用力,还有几个兄弟在用手帮忙着,那清澈的水,在水车中,一截一截的往上提着,终于哗啦一声,有水落在了面前的水渠里了。 四周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若不是没有那鞭炮声,真是比过年要热闹多了。连老族长也站在了一边,扶着拐杖,颤巍巍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不远处的树下,陈静之就站在那里,看着欢呼的人群,浑身的不痛快,这一下子,到冬天的时候,想要再多收几块地的希望,就落空了,“这些泥腿子,还真有办法。” “老爷,那都是陈大旺想出来的法子。” “陈大旺,陈大旺,你不是叫旺财吗?还旺在他的前头,怎么你就想不出来呢!” “老爷,您不是没让我想吗!” “你还敢责怪起老爷来了,是不是想讨打!” 陈静之举起了手中的拐杖,旺财已经在两丈外了,身边有几个正往河边赶的娃娃,喧闹而过,看见了陈静之手中举起的拐杖,脚下瞬间就更快了。 第三五七章 还有机会 “都回来!” “师父!” “随他们去吧!” 燃灯大师看着远处就要消失在拐弯处的那群人,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就往寺里走去。这些俗世间的事情,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申儿,申儿,父皇在这里!” 李颌已经在路口等着了,他看得见山道上并没有追兵,看来燃灯大师果然是不管这事了。他兴冲冲的就迎了上去,却见自己的儿子,正瞪着眼看着自己,“施主,请留步!” “申儿!”李颌要抱住自己儿子的双手,就那样停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该落下,“我是父皇啊!你不认识父皇了吗?” “施主认错人了,小僧净吾!” 李颌气得发抖,原本还想着让人帮李申松开身上的绳索,这一刻,他已经不想了,看来只能强行把人掳回去再说了。 “带到马车上去吧!” 那是他御用的马车,又宽又大又稳,即使再多塞几个人也没有问题。他叹着气,看着眼前一身僧袍,盘膝而坐,闭眼不看自己的李申,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痛。 “申儿,父皇知道你在责怪我,你受苦了。等回宫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先休息几日,好好的玩儿几日,等玩够了,就好好的当你的太子去,好吗?答应父皇好吗?你知道父皇有多想你吗?你就体谅一下父皇的苦心吧!” 李申依然不言不动,任由李颌继续恳求着。他终于被送到了皇宫里,这一路,却是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了。听到李申要回来,已经很久没走出后宫的皇后,早早的就等着了,迎来的,却还是李申那一脸的平静如水,连打招呼他都不回应。 抱着依然被绑着双手的李申,皇后忍不住失声痛哭,却被李颌拉到了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这才慢慢的止住了哭声。 殿门前的匾额上,写着两个大字,东宫!李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甚至没打算让李申再回到原来的住处去,而是破天荒的在宫里,给李申准备了住处,甚至连东宫二字都写上去了。 李霖正在焦急的走来走去,他刚刚收到消息,自己的父皇,已经把自己的大哥从九峰寺里,硬是绑了回来了,“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这下好了,李申回来了,李申回来了。” “臣妾就提了那么一嘴,还不是你们兄弟自己拿的主意,为何要怪到臣妾的身上来。” “你···你······”李霖气结,举起了手掌来,“你个成不了大事的娘们。” “怎么?三皇子要打臣妾吗?”卢秋莹反而把脸凑上去一点,“你怎么不去怪你二哥请的那个杀手,是他没用,连你大哥都杀不了。” 李霖愣在了那里,终于慢慢的把手放下了,这件事还真的怪不得卢秋莹,她只不过是提到了在九峰寺的大皇兄还会是个威胁,应该提防罢了。正是自己,为了不独自承担责任,去找的二哥,一起定下了计策,准备先除掉大哥的。 主意说是自己出的没错,这杀手,却是自己强烈要求二哥去找的。谁知道找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废物,只是刺伤了大哥的肩膀,还勒索了自己和二哥一把,要走了许多的银子。这一趟,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真正要追责起来,那就是二哥了,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废物,不找他找谁?他气呼呼的往外走,无论如何,这损失的银两,总是要让二哥掏出来的。 “三皇子,这是要去哪啊?” 一出门就碰到了陈义之,还带着几个禁军,李霖的心里开始在打鼓了,莫不是那个已经带着银子逃走的刺客被抓到了,供出了自己了? “是陈统领啊!本皇子正闲来无事,想出去走走。” “这倒是正好!皇上让微臣来请三皇子去一趟。” “父皇?”李霖的心,都是提起来了,“陈统领可知道我父皇让我去,是有何事?” “这个微臣可不敢多问,应该是让三皇子去见一见太子殿下吧!”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李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更何况陈义之还在接着往下说,“二皇子也已经进宫了,三皇子请吧!” 他只能迈步跟上,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自己和二哥,一向和大哥没有什么来往,即使是儿时,也极少有什么交集,他回来就回来,叫我去做什么?这不是摆明了事情已经败露了吗?他的双脚,已经开始在打颤了,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性命来了。 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情呢?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你回来啦!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不是父皇请你进宫了吗?是不是为了那件事?” “你能不能少问两句?烦着呢!” 被皇帝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任是谁,也没有什么好心情了。李霖端起桌上的水壶,也顾不着要倒杯子里,直接就对着壶嘴,咕噜噜的灌了起来。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李霖打了个水嗝,整个人顿时清爽了许多,却马上又颓废了下来,把自己重重的扔在了床上,一动不动,跟瘫了没两样,那空洞的眼神,无力无神无欲无求。 “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呀!” “能不能别来烦我?” “有什么事连吭一声都不敢,你还是个男人吗?天就算是塌下来了,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你看看你,像一滩烂泥,连烂泥都不如,还想着要做太子呢!” “能别说太子这两个字吗?眼下你我,都要被发配边疆了,还是想着要收拾什么东西吧!” “发配边疆?什么意思?” “父皇发话了,让我和二哥,各自在这大晋挑一县之地,外放封王了。” “外放封王?”卢秋莹还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皇子一旦封王,那就意味着几乎没有坐上皇位的可能了,甚至连平日里,未得皇帝旨意,连进京的自由都没有。唯一可以不经皇帝同意进京的,就是元旦的朝贺了。 这就难怪了,难怪李霖会成这个样子了。就连她卢秋莹,都开始有些垂头丧气了,“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机会?” “万一太子死了呢?” “啊······” 第三五八章 封地清河县 李霖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他可是刚刚被皇帝警告过的,再起什么非分之想,那就真的顾不着什么父子亲情了。 “你小声点,想害死我啊!” “之前还雇杀手要杀你大哥,怎么这会的胆子就变这么小了?” “父皇发话了,再有这样的心思,就等着掉脑袋吧!” 卢秋莹只觉得脖子一凉,她还没好好的享受荣华富贵呢,怎么肯就这么死了呢?虽然不能母仪天下,但如今好歹还能混个王妃,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要是能到个好地方,这山高皇帝远的,那也跟母仪天下没有什么差别了。 “王爷,皇上给我们的封地是哪里啊?” 李霖一愣,才反应出来这王爷叫的是自己,“还没定!说是自己挑地,明日上奏。” “那你打算挑什么地方?” “还没心思想。” “燕城怎么样?山清水秀,土地富饶。” “燕城?别想了,父皇只给了一县之地。” “这也太少了,好歹也是个王爷,一县之地,还不如个侯爷呢!” “你也别嫌少,总比掉了脑袋强。” “你说,清河县怎么样?” 李霖竟然看见卢秋莹在放光,“为什么是清河县?”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卢家就是清河县人,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随你吧!”李霖却是越看卢秋莹越是不对劲,“我怎么觉得,你心里藏着什么事呢?” “臣妾哪敢藏什么事。先不说了,等到了清河县再告诉王爷您。” 第二日,李霖早早的就进宫了,这回能捡回来一条命,眼下他倒是无欲无求了,能远离这是非之地,也算是一件好事了。等回家了,收拾收拾,就该回清河县去了,好歹还有这一县的税赋,这日子,也不怕过不好。 他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光头正向外走去,守宫门的禁军还点头哈腰的。他心里正奇怪,看那背影又有些熟悉,终于想起来正是自己的大哥李申了。一想起是李申,他的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了,干脆就停下了脚步,估摸着李申已经走远了,这才慢悠悠的向外走去。 李申穿着便装,先去了一趟飞虎堂,不大一会,就和徐行简一起步行了出来,“我一猜,把本太子绑回来,就是你的主意。” “还确实是!” “听你这口气,是打算邀功吗?” “不,不需要!太子殿下认识徐某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会认为徐某会有这种心思呢!” “说吧!是不是为了你报仇的事?” “这是事实,徐某也从来不瞒太子殿下。” “张常山不就在那里吗?” “只杀他一个也报不了仇。” “那你慢慢等着吧!说不定哪一天,本太子会帮你报仇的。” “那就先多谢殿下了,徐某还是有这个耐心多等等的。” “找你出来走走,有两件事。第一件,你要帮本太子查一查,到底是谁想要杀本太子的。本太子要将他碎尸万段。” “皇上没和殿下说吗?” “父皇?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徐某不能说,也不想说。” “你的意思是我父皇知道是谁,而且不让你说?”看见徐行简在点头,李申瞬间就明白了,“听说老二和老三要出京了,是他们做下的事吧!” 不用看徐行简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猜到了,能让皇帝如此为难,这般处理的,也就是他们两个了。他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要杀了他们呢?” “既然皇上这般处置了,殿下应该明白皇上的意思,还是不动为好。” “我这条命差一点就没了,就这么算了?” “两位王爷对殿下您,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可是皇上还顾念着父子之情,殿下要是做了,恐怕皇上会不高兴的,又何必多生事端呢!殿下,您还是说第二件事吧!” 徐行简已经看见李申的胸膛在激烈的起伏着,他再明白不过李申的性子了,从如何对陈家的,就可以看出来了。这一点,果然不愧是李颌的儿子,这个皇帝的性子,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不也是这个性子吗? “喝酒去!” 一大早喝酒?好吧!好歹让他醉一场,能把这口气先咽下去再说,最少不会节外生枝。 最好的酒楼,最好的菜,最好的酒,醉最郁闷的人。还没半个时辰,两个人就都醉倒了,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心事,能这么大醉一场,也算是不错的事。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飞虎堂的主事,都是这京城里脸熟的人,酒楼的老板自然不敢说什么,任凭他们把包间里的东西,砸得一干二净。等他们无力的躺倒了,还要喊人来,小心的把这二位,扶到清静的房间里去休息一下。 李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喝完了一碗醒酒汤,感觉头还是有些晕。那老板倒是巴不得巴结他一番,却被他给拒绝了,而门外,有一路跟着他,保护他安全的两个便装的禁军,也赶紧上来扶着他。 “你们是陈义之的人?” “是,殿下!” “让开,要是敢再跟着本太子,本太子要了你们小命。” “殿下,这······” “滚!” 李颌一把将二人推开,他毕竟也是一身武艺,踉跄着出门后,街上的太阳一晒,风一吹,整个人就精神多了。他实在是不想让这两个人跟着,在九峰寺里的这段时间,都已经把他给憋坏了,他如今只想要让自己轻松一下,也发泄一下心中的烦闷。 转身就往人多的地方走,那两个人却还一直远远的跟着,他偏偏知道,想要甩开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眼前却是一条巷子,李申想也不想,直接就往巷子里钻,甩开了大步,跑了起来。 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快了起来,他三拐两拐,却怎么都甩不掉身后的两人,拐弯处,却正好是一处院子。他想也不想,直接就跳了进去,蹲在了院子的墙根下,听着外面奔跑的声音,很快就过去了。 从院子里出来,他转身就走,快步转入了另外一条巷子,从小就是在这龙城长大的,他比谁都更熟悉这些巷子。身后却已经又有脚步声传来了,这让他实在是有些烦恼,怎么陈义之找了这么两个高手来跟自己呢? “殿下!” 第三五九章 下不去这个手 惊讶的声音,随着吱呀的开门声,还有那一脸红晕的娇俏美人儿,让李申愣了一下。他都来不及想这女子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心里更为着急的,还是怎么甩开身后的追兵,“身后有人追我,有地方躲吗?” “什么人敢追殿下?” “先不说了,有地方没有?” “殿下请进,到房里躲着吧!” “多谢!”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李申顾不着许多了,直接冲了进去,跨过了门槛,马上把帘子放下来了。他已经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到了门外了,“啊!七夫人!” 七夫人?禁军的人,为什么喊这个女子七夫人呢? “是你们啊!这么着急做什么?” “回七夫人,属下是奉将军命令,来保护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 “是!七夫人可曾见到太子殿下经过?” “没见着,兴许不是从这里过的吧!你们还是赶紧去找吧。” “是,七夫人!” “等等!” “七夫人有何吩咐?” “我要去市场上买鱼,看到你们将军,让他晚上早点回来喝鱼汤。” “是,七夫人!” 难怪她手上提着菜篮子了,原来是要去买鱼,这倒也是凑巧了。李申已经看见外面的腰身一扭,出了门了,门也被顺手带上了。 他终于放下心来,总算是把这两人给甩掉了。这一放松,他才感觉到口渴,刚从醉酒中醒来,又是奔跑了这一阵,不口渴,那就奇怪了。他转身寻找了起来,这却正是一处小厅,厅中的桌上,正放着水壶。 咕噜噜的半壶水下肚,整个人瞬间清爽了起来,李申也不急着出去,干脆四处打量了起来。这院子不算是太大,只有四五间屋子,却极为的精致,李申一眼就看见了粉红色的门帘,这和刚才那个七夫人的衣裳,颜色是一样的。 看来,这个什么七夫人,是喜欢粉红这种颜色了。 他不禁笑了,突然间就想起了刚才在门口的相遇,这一刻仔细的回味起来,竟然还是如此的惊艳,还有那一扭腰时的风情,啧啧啧!七夫人,七夫人,别人家的夫人,原来是这么的有味道,为什么自己从前就没有发现呢? 七夫人,七夫人?她是谁家里的七夫人呢?对了,那两个跟着的禁军,功夫不错,刚才听他们说话,对这个七夫人这般毕恭毕敬的,还提到什么将军,那这主人家,就是禁军的将军了,能让他们如此恭敬的禁军将军,除了陈义之还有谁? 对了,这里是柳条巷,早就听说了,陈义之有一房姨太太,长得跟天仙似的,还是什么什么院的花魁,应该就是她了。 想到了这里,他莫名的就兴奋起来了,特别是想到这是陈义之的小妾,他就更兴奋了,搓着手,在不大的厅里,来回的走着,直到听到了外面开门的声音。 “啊······” 颜轻烟掀开门帘时,一声惊叫,手里的菜篮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向着一边翻滚了出去,篮子里的鱼,从篮子里滚了出来,不停的甩着尾巴。她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满身酒味的男人的怀里了,挣扎着想要再喊,嘴巴却已经被那人给掩上了。 “别喊,是我!” 她总算是适应了厅里的光线,也看清了眼前是谁了。原本以为太子殿下应该已经走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自己家里,而且···而且······ “你要是敢喊,本太子就要了你男人的脑袋。” 颜轻烟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救命声咽了回去,泪水却忍不住的就往下掉了。咸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流到了李申的嘴唇上,那味道,让李申更加的疯狂了。 ······ 李申失踪了,陈义之就跟疯了一样,带着人,满京城的翻找着。直到黄昏前,总算是有人看见李申自己回宫了,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慌忙赶回皇宫去,挨了皇帝的一顿臭骂之后,在天黑之后,总算是消停了,可以出宫回家了。 这满肚子的郁闷,在他想到老七为自己炖好的鱼汤时,他就把这一切都抛在了脑后了。兴冲冲的推开门时,他似乎都已经闻到了香浓的鱼汤味了。 灯还亮着,老七该不会是睡了吧?往常她听到开门声,都会喜滋滋的出来迎接自己的。 陈义之心里想着,掀开帘子时,却是一身惊呼,“老七,老七!” 厅中的梁上,一条红绫向下绷直了,只穿着小衣的颜轻烟,就那样挂在上面,眼珠子都已经向上翻了,那一双赤着的小脚,正在不停蹬着,一张凳子,正倒在一边。 陈义之也顾不得许多了,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接就射了出去,长剑的剑锋划开了红绫,笃的一声,直接插在了墙壁上。陈义之也随着飞身跃起,在空中接住了向下坠落的颜轻烟,缓缓的落地。 “老七,老七!” 陈义之一边喊着,一边将颜轻烟平放在地上,接着让颜轻烟稍稍侧身,快速的轻拍着颜轻烟的背。 “咳咳······” 一阵激烈的咳嗽声传来,颜轻烟总算是缓了过来了,看着焦急的陈义之,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七,你别哭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你不要问了,不要问了,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说的什么胡话,你死了,我怎么办?” 陈义之将颜轻烟拥在怀里,颜轻烟却是不停的挣扎着,对着陈义之拳打脚踢着,陈义之只能忍着,怕伤到了颜轻烟,更是连大一点的力气都不敢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轻烟终于安静了下来,挣开了陈义之的怀抱,光着脚丫,走到了墙角处坐着,一言不发。 陈义之也不是傻子,看着这屋子里乱糟糟的,颜轻烟的身上,也带着不少的皮肉伤,隐约的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心里无比的憋屈,甚至在隐隐的作痛,堂堂大晋的上将军,禁军统领陈义之的小妾,竟然被人···被人······ 想到这里,他就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唯一的想法就是,等颜轻烟说出这个人是谁,他陈义之一定要活剐了他,将他挫骨扬灰。只是眼下,一身是伤的颜轻烟,一句话都不肯说,他只能先等着,等颜轻烟愿意自己说出来。 他虽然也算是有些混蛋,但对这个老七,却偏偏的最为宠爱,哪怕是明知道发生了这种他无法忍的事情,他也没想过要动手打颜轻烟,心里总有些不忍,实在是下不去这个手。 第三六零章 水车 一个安静的坐着,一个烦躁的走来走去,这才看到,桌子底下,有一张纸,他随手捡起,却是颜轻烟的绝笔信。心里无非就是自责,对陈义之的愧疚,想要了此残生赎罪的字眼,陈义之越看越是心疼,干脆就着桌上的烛火,将那绝笔信付之一炬了。 也许烧信纸产生的一丝烟飘到了颜轻烟的口鼻中,颜轻烟咳嗽了两声,终于抬起她那双红肿的双眼了。 “老七,你还好吗?地上凉,起来坐着好吗?” 他是真的怜惜颜轻烟,看见颜轻烟在摇头,却也不勉强,“老七,你告诉我是谁,我这就替你报仇去!” “老爷!” 颜轻烟终于开口了,陈义之眼睛瞬间睁大了,除了心疼之外,他更想要知道的是,那个人到底是谁。 “老爷,您要是真的疼惜轻烟,就让轻烟走吧!” “不行!老七,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轻烟不会说的。” “为什么?为什么?”陈义之抓住了颜轻烟的肩头,不停的摇晃着,“为什么不能说?你告诉我为什么?” “啊······” “老七,你怎么样了?撞疼了吗?都怪我,都怪我!” 他这么摇晃着颜轻烟,一不小心,颜轻烟的脑袋,撞到了墙上去了。手一摸,有湿的感觉,抬手时,手上沾着鲜血。 “老七,走,赶紧去医馆!” “不,不用了!” “你怎么就这么倔啊!”陈义之抱起了颜轻烟,就朝外走,到了门后,颜轻烟的手,却是拉住了门框,怎么都不肯放开,“老七,你放手!” “不!妾打死都不放。” “你······” 陈义之即使是气急了,也拗不过一脸坚决的颜轻烟,他叹了口气,赶紧抱着颜轻烟放到了凳子上,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真的只是碰破了点皮才放下心来。看着一脸忧伤,一言不发的颜轻烟,他是越想这心里越是委屈心疼,轻轻的把颜轻烟拥入胸口,他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了,竟然止不住的有泪水悄悄的滑落下去。 颜轻烟惊讶的抬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陈义之流过眼泪,“老爷?” “老爷没事!” “老爷,您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是!” “不是妾身不想告诉老爷,而是就算告诉了老爷,也没有用。” “老七,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没有呢?” 颜轻烟摇头,“妾身就是知道老爷的本事,才不告诉老爷的。” 陈义之就算是再傻,也听出问题来了,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他是谁?” “妾身不告诉老爷,真的是为老爷好,老爷要是不救妾身,这一切,也就一了百了了。那人说···说他有空还会来。” “什么?” 颜轻烟一把拉住了陈义之,“老爷别忘记了家里还有妻儿,这一大家子,可都指望着老爷呢!老爷要是真心的怜惜妾身,就把这院子给了妾身,往后就别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 “老爷,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杀了我?”陈义之一脸的痛苦,“那个人,是不是李申?” 不用颜轻烟回答,陈义之已经能从她惊讶的眼神中得到答案了,他直接就站了起来,身后却传来一声满是担心的喊声,“站住!”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此仇不报,我陈义之枉为人了!”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无比的可怕,颜轻烟却是站了起来,一点都不感觉到害怕,反而拉住了他的手,“老爷明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何必呢!” 在颜轻烟一直吞吞吐吐,不肯告诉他的时候,陈义之已经隐约猜到了是谁了,在这龙城,能让颜轻烟怕成这样的人,能让她认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人,只有两个。而两个手下给自己的报告中,酒后的李申,就是在柳条巷附近失踪的。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除了刚刚从九峰寺回来的李申,不会再有别人了。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是根本无法动李申的,除非是用整个陈家几十口人的性命去陪葬。 他突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挣脱了颜轻烟的手,就跑了出去,他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 听说南方在闹水灾,陈启也不禁感叹,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了,这小清河的河面,已经足足下降了有三四尺了,露出了泥泞的河床。河床在太阳底下,越来越干,越来越硬,就连水车,也不得不往河中间挪,才能够得到水。 好在,这一季的冬小麦,已经暂时不用这么多水了,才让他稍稍松了口气。至于他的那个竹制品加工场,已经黄了,直接改成了制作水车的作坊了,在这个干旱无雨的季节,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畅销的了。 他是亲自看着那水车是如何制作的,每一个零件,都是手工的一个一个的制作出来的,还要经过不断的调试,才能够使用上。这在这个世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同于那些浇筑的东西,还能有个模子可以倒着用。 他实在是看着累,干脆就自己上场制作工装了。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做出来后,他又亲自叫了两个人跟着,开始制作水车的叶片了。等这叶片一制作出来,原本不大相信的人,看着他一片片的往水槽里装,那个速度,也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倍了。 他们将信将疑的看着水车下水,哗啦啦的河水,不断的往外流着,比起那完全一块一块接起来的,转动的时候,还更为的顺畅,连制作水车的师傅,都竖起了大拇指来了。陈启倒也不藏私,把这些简单的方法教给了他们,甚至还给所有的工人分了工序,这制作的速度,顿时就快了起来。 至于成本的核算,这种事情,陈启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了。他当然知道百姓的不易了,这水车的售价,却只是加了一成的利润,一开始却还是卖得很少,对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单独的一家人,要拿出这么一笔银子来买一架水车,那还不是那么容易的。 很快,他就有想到了办法,那就是田地相近的几家,甚至是几十家合起来买,这一分摊下去,每家每户,需要出的银子,也就少了。可别看只是水车这个物件,到了三月下旬,他薄利多销的,竟然卖出去了四五百架。 第三六一章 你会知道的 街边的门面和房子,也都建好了,请来的工人正在抹着墙壁,不用多久,就能够用了。远处却是有马蹄声隐隐传来,四五十人的队伍,有骑着马的,也有几辆华丽的马车,问题是前后都有禁军护送着。 这到底又是哪位大人物呢? 陈启只是看了一眼,转头就不理了,耳边却听得有人喊,“姐夫!姐夫!” 他并不知道那声音是在喊谁,自然不理,却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些车马都停了下来,他转头时,却见一个漂亮女子,面带微笑,正向着自己走来。 “姐夫!” 他已经能基本确定人家喊的就是自己了,不禁也是奇怪,伸手指了指自己,问道:“姑娘该不会是喊我吧?” “啊!姐夫,忘了说一声了,小妹是卢秋莹。” 陈启总算是想起来眼前的女子是谁了,只是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卢秋莹,当初进京时,他根本就没去注意什么卢小姐。严格算起来,她叫自己一声姐夫,却也没错。他当然也知道卢秋莹已经嫁给了李霖了,这就难怪还有禁军护送了。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该不是嫁了个好人家,衣锦还乡了吧? “原来是卢小姐!” “什么卢小姐不卢小姐的,这不见外吗!姐夫叫小妹秋莹就可以了。” “不敢!卢小姐若是没有别的事,那陈某就忙去了。” “姐夫,小妹是特地带着夫君来看姐姐姐夫,还有小外甥的。” 陈启皱眉,“还是不必了吧!我陈家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卢小姐应该清楚,实在是不敢高攀。” “姐夫,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亲戚,小妹这做小姨的,可还没见过寅儿呢!这回,小妹从京城带了不少的东西,可都是给姐姐姐夫和寅儿的。” 从来都没有上过门的小姨子,突然这么的热情,陈启怎么都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更何况,他实在是不想和卢家再有什么交集,毕竟以往的那些恩怨,如今更是身份不同了,没有这个必要。更何况,这其中还扯到了李家。 “卢小姐,抱歉了!您还是请吧!” “秋莹,回来!” 李霖在马车里听了一阵了,他本来就不赞成卢秋莹的法子,可想而知的肯定会碰钉子,果然还真是如此。他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个王爷,自己的王妃这么低声下气的和人说话,心里怎么的都不是滋味。 卢秋莹心里自然也是憋屈,眼见陈启不理自己,她只好悻悻而回,一头钻进了马车中去。车轮滚动,马车缓缓远去了。 “秋莹,你又不是不知道陈若初的脾气,我早说了,他是不会理咱们的,还要硬往上凑。” “就是因为他不理我们,我们才应该往上凑。” “你这什么道理?” “王爷,你想啊,陈家哪一次面对着太子,不是占了上风呢?还有陈小凤,一身武功。他们陈家要是肯帮忙,杀了你大哥,那还不是轻松的事。” “你···你这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要是大哥出了事,我们就这么公然的和陈家攀亲戚,你说父皇会认为是谁的主意呢?你这不是害我吗?还以为你来这清河县,真的有什么好主意,要知道你是想着这个,打死我都不来。” “且不说这个,你不知道陈家和我父皇的关系吗?你不知道皇宫是被陈家炸的吗?陈家离开那天,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狠话的,从此和朝廷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他怎么可能理你呢?” “好了!我的王爷,您能别再说了吗?烦死了!” 对于这意外的小插曲,并没有人在意,哪怕知道了李霖封王清河县的消息,对整个山庄来说,也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毛头潭似乎是永不干涸的,潭水源源不断的流到山庄的小水潭里。 这一场干旱,却似乎没有要好转的样子,哪怕是下过了几场雨,却都是只能打湿地面的那种。夏天的到来,也让这个世界,变得像是不断添着柴火猛烈烧着的蒸笼,若是可以,没人愿意走到阳光底下去。 在这炎热的大街上,正午的阳光下,陈义之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着皇宫走去,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实在是让他无比的惊喜。他抬起头,看着阳光下的皇宫,眼神中,带着愤怒、仇恨、不甘,还有一丝丝难以捉摸的东西。 “你怀孕了?”李申的眼神很锐利,就像是一把剑,随时要插入面前这个女人的胸口去,“是那老不死的?” “你混蛋!”颜轻烟眼中有泪水在打转,“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为何不干脆放轻烟离开?” “哼!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李申在沉思着,计算着日子,“你不要以为可以用孩子得到些什么,你什么都得不到的。” “你太小看我颜轻烟了。这是你李家的骨肉,要还是不要是你的事,相信皇上也不会让轻烟这样的人进宫的。但这也是轻烟的孩子,除非轻烟死了,否则的话,他会好好的活着,出现在世上的。” “你是在威胁本太子吗?” “要是这么认为的话,你可以杀了我。明日一早,轻烟会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要是想杀我,最好尽快。” “你什么意思?想走?别忘了,你是本太子的玩物,没有允许,你哪里都不能去。” “是吗?” “当然!” “我会试试的。” “看来,你是不想要陈义之的性命了?” “在轻烟看来,他也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人,连男人这两个字都配不上。” “是吗?” “信不信是你的事。” “你为什么要说怀孕的事?” “很简单!如果你还有点人性,最少你还不会残害自己的骨肉。轻烟只想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你这个魔鬼。” “你没有机会走的。当然了,你要是想要自杀,那就随便。要是你不想死,就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也许本太子会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的。” “你想做什么?”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第三六二章 大雨 陈寅与朱辰,实在是太顽皮了,没有人能让他们安静片刻,特别是陈启专门给几个孩子做了一个树荫下的浅水池之后,更是跟疯了一样。老实的陈进丁,虽然大了他们差不多半岁,个子也要稍稍的高一点点,通常却只有被欺负的份,落荒而逃是常态。 即使是两周岁的生日,也不见他们消停,不让去水池里玩,两兄弟又在地上扭打了起来,实在是让人头疼。问题是,这两个小家伙已经可以到处跑了,一个不注意,他们就直接溜走了,追都追不上。 陈启也是头疼,却又有些无可奈何,谁让家里的老人,这么疼爱呢!好在,顽皮归顽皮,两个小家伙却异常的皮实,即使是整天摔,也不见他们哭哭啼啼的,这实在是和陈进丁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了。 卢秋莹还是不顾李霖的劝阻,把陈家坳卢家的老屋给推平了,开始建起了行馆,说是想家的时候,可以过来住住。她始终都不死心,这么大热的天,硬是亲自到了清风山庄,说是要给自己的小外甥祝寿。 小孩子祝什么寿啊?陈小凤直接让人把卢秋莹拦在了上山的山道上,这里一片开阔,前后都没有任何的树木,更不用说找一处阴凉的地方了。大槐子和孙大东可一点都不客气,说不让过就不让过,卢秋莹本是千金小姐,如何受得了这炎热的天气,坚持还不到半刻钟,就灰溜溜的下山去了。 颜轻烟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李颌和皇后,因为李申的归来,关系有一点点的缓和了,但很快就因为李申的婚事,开始头疼了,这京城里的文武百官,家中不是没有待字闺中的女儿,而是李申,一个都看不上。 当然了,还有两件让李颌头疼的事情,一件就是关于徐行简的,李申竟然终日的和徐行简混在了一起,这让李颌想要杀徐行简的心,更加的坚决了。当然了,另外一件事,就是这连史书中都围城提过的大旱了。 原本想要好好的休养生息的李颌,希望暂时的落空了,从各地收粮后报上来的数目来看,今年的冬小麦收成,甚至只有去年的四成。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从燕南、河阳、镐城传来的消息,已经有百姓在收成之后,直接带着口粮,往南方去了。 原本以为人口可以逐渐恢复的李颌,没有等来三地百姓的归来,反而人口在逐渐的流矢着。已经将近八十万的大军,每日所耗巨大,没有百姓种粮,这些将士们,又该吃什么呢?更何况是这难看的收成,还有各地本就空虚的粮库。 有一个消息,却让他极为的愤怒,清河县,特别是陈家坳镇附近的几个乡镇,冬小麦的收成,竟然是去年的九成左右,而原因,就是那该死的陈家,竟然做出了无数的水车,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附近乡镇的乡亲。 这就是一种极大的讽刺,尤其是当李颌面对着旱情时的毫无作为,对比起陈家来,那简直是天差地别了。在他看来,这是陈家在打自己的脸,在炫耀他们的无所不能,也是在收买人心。 当然了,还有一件让他觉得无奈的事情,那就是他已经把清河县给了李霖了,不管清河县的收成是如何的好,那都已经是李霖的了,他甚至无权,也没有这个脸去问被自己骂出京城的儿子,要他的粮。 各处的河流,大多都只剩下河底浅浅的流水了,而新挖的无数的水井,很快就会不再出水,不得不继续往下挖,听说许多人已经不敢再往下挖了,因为有人闷死在井里了。而龙城,也开始缺水了,就连他的御膳房,平日里都不敢太过的浪费水。 开始有龙城百姓带着口粮,带着一家老少,走入八陉山和兴梁山去,一为避暑,二是为了在山中寻找水源,整个龙城,变得竟是有些萧条起来了。 六月十七日,一大早就漫天乌云,沉闷的天气,让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只是所有人却都极为的兴奋,毕竟看这个样子,似乎是要下雨了。这些人们,从来都没有像这个时候,对一场大雨,会是如此的渴望。 有雷声响起,没过多久,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每一条街道上,都挤满了人,他们尽情的在大雨中叫着,跳着,来抒发他们对这场大雨的期待和兴奋。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丁相,这雨怎么还不停?” 丁维也在头疼,因为这场雨,已经足足下了三个时辰了,从早上一直下到快黄昏了,虽然从早上开始,这天空就是阴暗的,也能看出,这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 “皇上,臣虽然不知道这雨为什么还不停,但恐怕会出事。” “你是说水灾?” “是的!再这么下下去,不用一个时辰,洪水就会漫过护城河的。” 窗外的庭院里,雨水已经漫过了第一层的台阶了,这么大的雨,根本就没办法一下子排得干净,哪怕是排水做得极好的皇宫,也是如此。 “还有,有几处地方,可能要麻烦了。” 李颌当然看得见丁维在皱眉了,他已经很久没看见丁维这么的烦恼了。 “哪里?” “城里城外的几处粮库。” “粮库?”李颌突然觉得十分的可怕,冲着外面大声的喊着,“陈义之,陈义之!” 连名带姓的喊陈义之的场合并不多,陈义之只好急匆匆的赶了进来,“皇上!” 虽然看得出来陈义之这几个月总是阴沉着脸,满腹心事的样子,李颌问了,他却怎么都不肯说,但李颌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去,快点去,粮库可能会被淹,让能出去的人都出去,哪怕是扛在肩头上,也要把粮食给朕保住了。” “是,皇上!” 陈义之当然知道兹事体大了,他快步的冲了出去,也顾不得雨水落在身上脸上,挡住了他的视线,直接就带着人,向着宫门处去了。谁都看不到,他阴郁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狠戾,每个人的视线,都被雨水模糊掉了。 第三六三章 祁山失守 洪水已经漫过了小清河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个时候还不到播种的季节,大多数的田地里都没有什么作物。眼前水茫茫的一片,已经看不见陈家坳的样子了。 陈小凤知道陈启在担心着什么,走到了他的身边,“你不用担心,陈家坳的地势不会淹到的。” “嗯!”陈启当然知道,陈家坳其实就是一片斜坡,只有小清河两岸的田地,比较的低洼,短时间内水是不会涨到那么高的。“那些新开荒的田地,恐怕要遭殃了。” “遭殃就遭殃了,担心也没什么用。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夜幕已经悄悄的来了,雨势突然间小了许多,是要停了吗? 陈启不知道,龙城的雨,却已经停了,四处都是奔跑的禁军和京营的官兵,甚至各处衙门的人,也被组织了起来,冲进了城里城外的各处粮仓。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趁着雨停了,把这些粮食送到高一点,干燥一点的地方去。 整个龙城,最为合适的地方,就是皇宫了。 灯火通明,一个又一个麻袋,被送进了皇宫,已经堆满了两三处宫殿了。而有更多的麻袋,已经湿漉漉了,那些被堆放在底下几层的粮食,真的被水浸泡到了,李颌只能祈祷明天不再下雨了,可以把这些湿掉的粮食,拿出来晒晒。 雨倒是没下了,却是一个阴天,到处都是水汽,潮湿的天气里,自然不可能晒东西了。第二天,倒是出太阳了,只是地面还是潮湿的,等慢慢的要干了,中午时,又下起了阵雨,呼啦啦的打湿了半干的龙城。 李颌都快疯了,这足足有三成泡了水的粮食,再不晒的话,就要发芽了,只要一发芽,这些粮食就算是废了。更为痛苦的是,那些没被打湿的粮食,竟然开始变得湿润了起来,再好的保管,也挡不住潮湿又闷热的天气。 李颌甚至想到了要用火去烘干这些粮食,却是被群臣给拦住了,皇宫里动明火,这种事情,是万万不可以的。李颌只好让人先把那些泡了水的粮食,平铺在地上,至少这样可以蒸发一些水汽。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天气终于晴朗了,温度在快速的升高着,到处都是水汽蒸腾,而且越来越淡。在中午后,整个皇宫,几乎成了晒场了,能见到阳光的地方,都铺满了各种粮食,禁军们,成了晒场上的汉子,因为他们必须不停的翻动着粮食。 还是有一些粮食窜出了嫩芽,李颌是越看越心疼,干脆就不想看了,转来转去却发现,除了后宫,到处都是粮食。他直接去了后宫,却没听见,宫门外,有急骤的马蹄声传来。 祁山出事了! 坎布突选择了祁云关,因为哈尔灿就是死在祁云关下的,他是带着为弟弟复仇的任务而来的。以他的性格,能够隐忍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要做到万无一失了,而眼下,就是他认为已经万无一失的时候了。 狼牙在天亮之前,潜行到了祁云关下,埋下了足够多的火药,点燃的引线,在晨曦中,闪耀着火花。炸响的一瞬间,足足十几丈的关墙,连同关墙上的城楼,在那一声爆炸后,化为了灰烬。关上的数百将士,连同守将单飞虎,尸骨无存,爆炸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北胡人的骑兵,源源不断的踩着关墙的废墟,冲了进来,眼前就是一条康庄大道,根本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阻碍,两边的关墙上,无数被爆炸的声浪掀翻、震昏死过去的边军将士,依然躺在那里,无数听到了爆炸声的将士,正在快速的向着祁云关冲来。 铁蹄翻滚而去,坎布突连想要停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往山下冲,铁蹄瞬间就冲毁了关内的一处小村庄,惨叫声中,无数的百姓倒下,鲜血沾满了战马的铁蹄。 又有爆炸声不断的传来,那些攀上了关墙的狼牙,不知道扔出了什么东西,在人群中不断的爆炸着。边军的将士,只要冲上去的,几乎是无一例外的,被这爆炸声给掀翻在关墙是,惨叫着,呻吟着。 韩琦就在关墙上奔跑着,他已经连马都顾不着骑上了,只是他却惊恐的站住了,拼命的喊着,“回来,都回来!” “将军,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前方的不远处,正在快速逼近的狼牙,横扫着一切,不断有将士倒下,让韩琦心胆欲裂。他不敢看这样的场景,这都是共同浴血奋战过的兄弟,如今他们正一片片的倒下,就在他的面前。 韩琦是被硬生生的拖走的,他唯一能退走的方向,就是沿着关墙,往云州的方向退。边军的将士们,大多没有马匹,他只希望能够尽快的赶到云州,最少云州马场还有不少的马匹,可以让更多的将士,有逃生的可能。 祁云关的西边,关墙上也到处是奔逃的边军将士,他们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奔向溯州,因为那里有他们的老将军范从禧,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彷徨和无助,充斥着每一个逃亡将士的心,却还是有无数人转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北胡人的铁蹄。 大草原上放牧出来的战马,更高更壮,也要更快,铁蹄落在关墙上,发出震天的响声,鲜血在马蹄下迸射而出,染红了他们战斗了无数岁月的关墙,却只能为他们身后的兄弟,争取哪怕那么一瞬间活着的机会。 “皇上,祁山失守了!” 这是第一次有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入了后宫,李颌发觉自己的手在抖,自从有了祁山关墙,这还是第一次失守,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 “皇上,祁山失守了!” 京城依然平静,只有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无比的沉重。祁山第一次失守,还是以这种方式失守的,他们必须尽快的做出决定,因为北胡人的铁蹄,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 “怎么?怎么都哑巴了?平时你们不说话,朕不怪你们,这个时候还不说话,是等着北胡人的铁蹄来了再说吗?还是说,要等北胡王坐在这里,你们山呼万岁之后再说?”依然没有人开口,李颌只好点名了,“丁相!” 第三六四章 御驾亲征 “臣以为,无非是进、守、退罢了。” “进、守、退罢了?朕要的不是这些空话、废话,说详细一点。” “臣以为,皇上应该先让人炸掉汲水上的大桥。” 李颌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高将军,快,快!” “末将遵旨!” 高途也知道事关重大,急匆匆的就往外走。这座大桥,就是曾经拦住陈启去路的那座断桥,如今已经修好了,无比的宽敞平坦,是龙城通往祁山唯一的陆路了,只要炸掉了大桥,就能先让奔腾的汲水拦住北胡人的铁蹄。 他当然也知道,时间紧急,一旦让北胡人率先过了桥,那一切就都完了。眼下,应该是分两步走,一部分人去造火局取火药,自己则带着大军,尽快的到达大桥的南桥头,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北胡人先挡在北岸。 “丁相,你继续说。” “进,则以大军固守汲水大桥桥南,前提是这桥,必须炸掉,不能落在北胡人的手里。虽然祁山送回的消息并不明朗,但可以确定的几点,一,单飞虎将军已然殉国;二、北胡人的火药,威力更强,一炸之下,炸开了祁云关十几丈的关墙,不可小觑。” “不是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从上次火药案至今,恐怕北胡人就一直在准备用火药炸祁山关墙的事了,如今大晋军中的火药包,恐怕威力是不如北胡人的;三、北胡人人高马壮,弓马娴熟,战马众多,速度又快,平地不可战也。” 他说的自然是实情,朝堂中百官的脸色,都很不好看,李颌也是如此。 “北胡人既然打开了祁山的缺口,肯定是倾巢而出,臣如果没料错,最少也有六七十万的大军陆续南下了。既然要进攻,大晋除了汲水这一道防线之外,应该尽快的联系范老将军和韩琦韩将军。” “以北胡人从祁云关入关来看,关墙上的边军将士,只能有两个方向可以退走。祁云关以西,韩将军应该会直接退到云州,西面的将士,只可能去一个地方,那就是溯州。这两个地方的官道,必然已经无法通行了,只能翻越八陉山和兴梁山去和两位将军联系了。” “有两位将军相助,如果能把北胡人的大军抵挡在祁山、八陉山和兴梁山之间狭窄的谷地之间,北胡人的战马,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除了汲水防线,若是两位将军将大军化整为零,不断的利用地形对北胡人进行袭扰的话,定有奇效。当然了,这只是中策。” 朝堂上有那么一瞬间的骚动,听丁相说了这么多,众人都以为这是极好的策略了,怎么还只是中策呢? “至于下策,当然是守了。北胡人扔出的那种类似火药包的东西,威力实在太大了,以汲水大桥处的河面宽度,恐怕只能挡得住北胡人一时罢了,一颗石子从河的北岸,扔到南岸,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北胡人既然已经南下,那他们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了。” “他们肯定也会想到汲水会挡住南下的路,也肯定想好了如何过河的方法了。只要过了汲水,就是一马平川了,根本就无险可守了。北胡人的铁蹄,我大晋与他们交战多年,自然知道不可轻视了。” “或许在这之前,臣会认为守住龙城没有问题,但这龙城的城墙,坚固与祁山关墙,相差不多,北胡人能炸了祁云关,自然也能炸了这龙城的城墙了,所以,臣以为,固守就是下策,不可为之。” “这其实也是臣认为进攻只是中策的原因,因为臣实在是不敢想象,到底祁山的边军将士们,在北胡人的铁蹄之下,他们还能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传出,丁维才缓缓的开口,继续说着,“如果边军的将士活下来的不多,就算两位将军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无法对北胡人产生多大的威胁了。” “没有威胁,北胡人即使是被阻挡住几天,也是会过河的,但恐怕高将军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臣以为,无论如何,代价不能白白的付出,也许,我们还能有几天的时间,准备准备,逃难吧!” 逃难吧! 哗然声顿时四起,直到李颌重重的一掌,拍在了龙椅上,瞬间落针可闻。他心里不是没有想过逃难这个可能,只是很快的,就又被自己给否决了,别人可以逃难,他李颌不行。只要他李颌创了这个先例,当了逃跑的皇帝,那丢人事小,江山事大。 整个天下,还有那么多未臣服于自己的人,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到时候他们要是问,你一个逃兵,有何脸面让老子臣服于你?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大晋的文武百官,黎民百姓。 他不想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谁也不能从他的手里,把这天下给夺走了。这是他李家的天下,也是他李颌的天下。 “逃难就是你要说的上策吗?” “是!” “简直混账!我堂堂大晋,泱泱上国,岂能屈服于北胡这等不服教化的蛮夷小国,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皇上······” “闭嘴!巍巍男儿,铮铮铁骨,纵使是战到一兵一卒,我大晋也没有屈膝之辈,丧权之人。朕与诸位,誓与大晋共存亡。小邢子,传朕旨意,朕要御驾亲征,杀尽胡奴,扬我国威。” “杀尽胡奴,扬我国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震天的颂扬声中,只有丁维愣愣的站在那里。皇帝甚至都不愿意等他把话说完,这战前鼓舞士气的事情,就已经完成了。他知道,李颌亲征的决定,已经无法挽回了,而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皇帝亲征是大事,劳民伤财算不了什么,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去准备,既然无法左右皇帝的想法,那就只能顺着他,尽量的多做些事情,也帮这大晋,留一条后路吧! 第三六五章 无法掌控 “钱叔,顶顶呢?” “老爷,少爷在书房里读书呢!” “好,我知道了!” 卢朝升快步向着书房走去,还没进去,已经能听到顶顶的朗朗书声了。 “顶顶!” “爹!”卢云鹄放下了书本,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卢朝升,他自然看得出来,自己的父亲,脸色有些不好,“爹,有事吗?” “爹想问你,想你姐了没?” “姐?爹,孩儿当然想大姐了。” “不是你大姐,是你二姐。” “也想!” “那爹让你回老家去看你姐姐,你想去吗?” “想啊!”卢云鹄兴奋的抬头,“爹,是真的吗?” “当然是!” 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兴奋的样子,卢朝升哪里会不知道他这点小心思,相比起秋莹,他更想去看的,应该是···应该是他的大姐才对。他既然到了清河县,就一定会先去清风山,因为清风山要比清河县更早到。 “爹,皇上放了您的假了吗?什么时候走?” “爹没空去,就你和钱叔去。” “啊!娘和奶奶呢?” “他们也不去。你准备一下,午后就走。” “午后?这么急?” “趁着前几天下过雨,天气还不算太热,早去早回的好。去吧,先去和你奶奶,你娘道个别,这么热的天气,可千万别让她们跟着去,得了暑症就不好了,她们就听你的。” “知道了,爹!” “去吧!” “诶!” 卢云鹄早就把别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了,兴奋的小跑着就出去了。卢朝升自己动手磨墨,提起笔来,想了想,很快就落笔了。等到写完,他将墨迹吹了吹,折好,装进了信封里去,又放进了袖筒中去,这才转身出了书房,拐了几处弯,终于看到了钱安。 “钱叔!” “诶!老爷!” 钱安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腿脚还算是灵活,小跑了几步就到了卢朝升的面前,“老爷?” “钱叔,你回去收拾一下,把马车备好,陪少爷去一趟清河县。” “清河县?”这么大热的天,实在是让钱安有些意外了。 “去就是!到了陈家坳,少爷应该会去看他大姐的,你把这封信,交给她,或者陈若初也行。”卢朝升将信拿了出来,交给了钱安,“记住了,这封信只能钱叔你亲手交给他们两个,不可让其他人见到了。” “是,老爷!”钱安见卢朝升说得郑重无比,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也知道,这封信一定是十分的重要的,马上就将信放入了怀中去了,“那老奴去收拾了。” “去吧!” 抬头从枝叶的间隙间,看向天空,那火辣辣的阳光,即使是隔着树冠,也是那么的热气逼人,总让人觉得烦躁不安。这几年,他也算是看透了,李颌有这个一统天下的能力,只不过,他却变得越来越是阴沉不定,甚至有一丝好大喜功了。 别人看不出来,他却能大概的琢磨出李颌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御驾亲征了,面子和天下,真的比起黎民百姓的性命重要多了。他当然也知道,等李颌反应过来,他一定会下旨,不让文武百官的家眷离京的,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所以,他必须趁着还有点时间,把顶顶给送出去,再不走,也许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顶顶离开了,女儿在清河县,随时可以南逃,他也算是可以放下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了。至于家中的女眷,他知道,是走不了的。 按照这两位的脾气,这么热的天,她们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离京的,但一定磨不过顶顶的。更何况,她二位要是回清河县去,那算是衣锦还乡,不好好的准备一番,那是不可能走的。一来耗时间不说,二来,这动静也绝对不会小,皇帝会让她们有离开的机会,那他就不是皇帝了。 钱安和顶顶终于出发了,马车嘚嘚的出城而去了。卢朝升是一直送到城门口的,他转身时,已经能听到前面的马蹄声了,一队禁军,很快就出现在街口了,正向着自己而来。他闪身到街边店家的屋檐下,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那队禁军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 这还是下午,离关闭城门的时间,最少还有一两个时辰,城门却如同他预料的一样,隆隆的关上了。卢朝升嘴角微微的上扬,眉眼间,满是轻蔑的笑意,就像是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军,看着对面跪在那里瑟瑟发抖求饶的手下败将。 徐行简刚从太子那里回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目前的形势了,他知道,也许自己该做些事情了,比如,杀了张常山。他知道,也许这大晋很快就会乱起来,到时候,李颌退走的可能是最大的。 哪怕李颌再自大,他御驾亲征的目的,就是为了收买人心。他更相信李颌根本就挡不住北胡人,而一旦李颌溃败,这满京城的达官贵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逃跑,他李颌,当然也会逃跑了。这乱糟糟的,谁还能顾得上他狗屁不是的张常山呢? 天下这么大,谁知道他张常山会跑到哪里去呢!所以,他必须盯着张常山,因为到时候没人会去管他,自然也没人会因为死了一个张常山而揪着不放了。他还是有把握的,一旦逃跑起来的李颌,速度绝对不会慢,当然也不会管这些了。 说实话,他巴不得李颌直接被北胡人给炸死了,那这大晋的天下,也就落在李申的手中了,相比李颌,李申可就好对付得多了,自己想要报仇的心愿,也能更早的实现了。只是他知道不大可能,因为李颌的身边,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丁维。 他当然查过丁维,却什么也查不出来,越是查不出丁维的底细,他就对丁维这个人,越是怀疑,也越是忌惮。他也问过李申,李申能知道的,却只是李颌曾经救过丁维的命,两人之间是过命的交情,还有就是丁维的武功,极为的高强。 他想过这个来历不明的丁维,可能会是江湖中人,如果真的武功高强的话,那绝对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可是,他还是没有任何的收获,因为江湖中,从来都没有过丁维这个人。唯一的可能,丁维是隐姓埋名,留在李颌的身边的。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法掌控的感觉。 第三六六章 箭雨中倒下 哪怕是李颌已经让人去警告过京城里的各位大人了,祁山关破,北胡人来了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整个京城都乱了。那些达官贵人们,很快就发现了,城门已经提前关上了,没有皇帝的旨意,不得开城门。 他们急匆匆的想要逃走,却发现出城无门,回到家里,自然免不得责怪这个,责怪那个了。家里的婆娘,自然有人遭殃了,让你这个舍不得,那个舍不得的,这下跑不了了吧?可却也有泼辣的,追着自己家的男人满街跑,搅得满京城鸡飞狗跳的。 “升儿,你让顶顶走,是不是也早知道这件事了?” “娘,是!” “我说你怎么刚回来就又被皇上叫走了,感情就是为了这事。你也真是的,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这不是要把你老娘给害了吗!” “娘,孩儿就算说了,您也走不了。” “你这个逆子,怎么就知道老娘走不了了?” “娘,您舍得这偌大的家业吗?孩儿就算告诉您了,恐怕明天都走不了的。” “你···你说的什么话?” “娘,顶顶能出去,总算是万幸了,我们卢家好歹,还能留下一条根。” “升儿,皇上···皇上该不会要我们一家人陪葬吧?” “城门都关了,娘,您说呢!” 薛玉珠的脸都白了,一把抓住了卢朝升的手,“升儿,升儿,怎么说,我们家也和皇上是儿女亲家啊!你去,你去,去求求皇上,让皇上放我们走吧!” “皇上是大晋的皇上,不是我们卢家的皇上。就是因为我们是皇亲国戚,那就更不能走了,走了,这大晋的百姓,会怎么看皇上呢?娘,卢家的根还在,这已经是老天爷在发善心了。” “你这个逆子,逆子!”薛玉珠颓然倒地,哭声根本就止不住,“造孽啊!造孽啊!” 卢朝升不知道这孽到底是谁造的,眼前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必须安慰她,“娘,这几日,您和丁霞,把东西收拾一下,别舍不得,能不要的就不要,那些重的东西,就别念着了,要逃命,东西拿得越多,越跑不快。” 这就像是在割薛玉珠的肉,怎么感觉心口这么的疼啊! “兴许过些日子,还会有逃命的机会的,准备着总是没错的。家里的人,他们愿意离开的,给点银子,就让他们走吧!” “给什么银子?给什么银子?这银子是我卢家的,一个子都不给,不给!他们要走就走,要滚就滚。你也给老娘滚,滚······” 能被赶出来,对卢朝升来说,也许应该说是件好事,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总算还能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哪怕这空气中是满满的燥热。 高途却已经没空管什么天气燥热不燥热了,他直接到了宫中的禁军驻扎的地方,喊了皇宫里的禁军,大概也就四五百人,就往前路冲了。至于后援的大军,他临走时已经吩咐人去召集了,会随后赶来。他是边军出身,走过无数次这条官道,他知道,只要拐过了前面那个弯,就到地方了。 “不好!快!冲过去!” 哪怕是在夜幕之中,他也能在这马蹄声中,分辨出异样的声音。这是长期在军旅中练出来的,原本虽然听起来杂乱,却还算是有些章法的马蹄声中,混杂着人喊马嘶的声音,这个地方,除了北胡人,还会是谁? 如果北胡人已经过了桥,那事情可就难办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北胡人赶回去。他真的已经看见了北胡人了,那是在祁山无数次面对过的北胡人,他无比的熟悉,就在黯淡的街灯中,正从桥面上冲过来。 “杀!” 大战在桥头处爆发了,黑夜之中,人喊马嘶,已经有人被挤着,连人带马的从桥上掉落了下去,发出巨大的落水声来。这瞬间的冲撞,就是硬碰硬的,惨叫声中,已经有无数人受伤了,他们却知道不能退却,连退一步都不行。 放松着前行和有准备的突然冲撞,是有区别的,这区别马上就分出高低来了,刚刚下了桥头的北胡兵,甚至都还没准备好,就被对面的禁军直接撞上了。大部分的北胡人,纷纷坠马,桥面上挤着的北胡兵,虽然越来越多,却怎么也无法前行一步。 足足有七八丈的桥面,护栏已经开始垮塌了,高途也终于冲上了桥头,正在奋力的拼杀着。不仅仅他知道,就连身后的禁军也都知道,必须夺回这座桥,否则的话,让北胡人源源不断的冲过来,身后的家,还有家人,都会被北胡人无情的铁蹄踏过。 北胡人已经开始在后退了,不仅仅是因为黑灯瞎火的看不见,还因为他们遇见的,是拼了命的大晋子弟兵。北胡人狠,却狠不过不要命的人。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被硬生生的逼退了,退下了桥面。 “放箭!” 高途大声喊着,这些人,几乎都是从边军出身的,自然是知道他什么意思了。箭雨从天空中落下,将本就乱成一团的北胡人,逼得不断的退后。 “撤!列阵!” 身后的禁军,开始一排一排的转身,退出了桥面,却依然有利箭,压制着北胡人前进的方向,让他们根本就寸步难行。等到他们终于从混乱中列起了队形来,准备开弓时,那桥面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北胡人终于又往桥上冲了,却很快就被利箭射了回去,不少人横尸桥面,也有不少人翻落桥下,随着滚滚的汲水,奔流而去。他们却也很快发现,即使是用箭雨压制着对岸,也无法冲过桥面,似乎对对岸的晋兵,也没什么大的损伤。 双方一时就这么僵持住了,高途却连一口气都不敢松。他让每个将士都找了可以遮挡的地方,虽然分散,但利箭的方向,却始终都是射向了桥面,小小的桥面,根本就无处可躲。他已经让人去催促身后的援军了,援军再不来,等箭壶里的箭射完了,就这数百人,恐怕真抵挡不住北胡人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每一次北胡人的冲击,都会有身边的兄弟倒下,不是倒在北胡人的马蹄下,而是倒在那密集的箭雨下。他们即使藏得再好,也不得不在北胡人冲上桥面时,露出他们的血肉之躯,去承受那密集的箭雨。 第三六七章 残破的桥墩 箭壶里的箭,已经只有七八根了,高途知道,身边的这些兄弟,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多也没那一两支箭。黑夜里,他不知道身边的兄弟到底倒下了多少,但却知道肯定不少了,那些犹在耳边的惨叫声,他不会忘记。 他更知道的是,无论如何,都要撑到援军的到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箭了。虽然是有些不忍心,他却还是下令,让手下的将士,去捡拾身边倒下兄弟的箭壶。多一支利箭,就能多撑一会,等待援军的到来。 高途原本还想着给将士们找点吃的,这才知道,街道两边的百姓,已经跑得干干净净了。他不禁苦笑,想起了这里应该还有厢军,正想着让人去找,却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了。回头望去,正是无数的厢军涌了过来。 这真的让他有些喜出望外了,已经有一位厢军的将军,冲到了面前行礼了,“属下双山口厢军将军刘洪,见过高将军。” “刘将军,你可来得真及时啊!带箭了吗?” “带了,带了,都带来了!” “好啊!谢谢你,刘将军!” “高将军不怪罪末将,末将就心安了。本来末将手下也有一两千的厢军的,可是一听到北胡人来了,就都被家里人给叫走了。晚上的时候,末将听说将军到了,正在桥头和北胡人大战,末将就想着,看能不能帮帮忙,就带着这余下的几百个兄弟来了。” “能,能!难得刘将军还有这份心,你这是帮了大晋,帮了皇上大忙了。不说了,北胡人应该马上又来了,你先把箭壶分发给禁军的兄弟,带着你的人,先退后,找地方藏好,别被乱箭给伤到了。” “高将军,这怎么行?让末将带着兄弟们上吧!” “先不用!这是军令,不得本将军的命令,不准上前一步。” “是,将军!” 刘洪好歹也是厢军的将军,当然知道军令的严重性了。他只好带着人,赶紧把箭壶给禁军的将士送上,接着退后,各自找地方躲着,因为对面的马蹄声,已经响了起来,隐约中,已经有战马冲上了桥面。 有咻咻的利箭破空声传来,笃笃笃的,无数利箭射落在街边的房屋上,北胡人也发动了攻击。可是,这一轮的攻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并不密集的箭雨,突然间密集了起来,北胡人留下了十几具尸体,退走了。 一刻钟之后,北胡人开始组织再一次的冲击了,这一次,他们却放弃了马匹,全部都步行着走上了桥面。一阵箭雨之后,高途终于喊停了,利箭射出,只能听到笃笃的声音,那是射在了盾牌上声音,他分辨得出来,知道再多的利箭射出去,也没有用,因为连一声惨叫声都听不见。 他知道,北胡人这是换了攻击的方式了,放弃了马匹,用步兵前行,在步兵的四周,用盾牌保护着,利箭自然射不进去了。 “是方形盾,去告诉大家,收弓箭,取单刀,靠近桥头,等着他们过来,砍人脚。让厢军把灯都灭了。” “是,将军!” 身边的兄弟,在黑暗中去了,高途也看见了,桥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庞然大物,正在缓慢的移动着。这就是方形盾阵型的最大弊端,行动的速度缓慢,比不得战马。但方形盾的优点却也完全显露了出来,几乎就是刀枪不入,不怕利箭的攻击。 离桥头已经不到一丈的距离了,却还是一片静悄悄的,实在是有些诡异。可是,街边的灯火,在这之前都已经灭掉了,黑乎乎的一片,却是什么都看不清。北胡人只能通过方形盾之间的缝隙,向前观望着。 再往前一步,就是桥头了,一声“杀”,突然就在耳边炸响了。桥头的禁军,快速的伏倒,用手中的单刀,从方形盾的底下刺入。一片惨叫声响起,北胡人哪里还顾得着手中的方形盾,纷纷脱手,桥面上乱成了一团。 这可是几十斤重的方形盾,而且不止是一面,倒下的时候,一时却不是那么容易挣脱的。前面的人倒下,顿时就压倒了后面的人,引起了连锁反应。若是在平地,可能还好些,这里可是并不宽敞的桥面,人挤人,盾压人的,不少北胡人,直接被推挤着,落入了桥下去。 利箭射出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覆盖住了整个桥面,惨叫声,呻吟声,在整个桥面上回荡着,不绝于耳。高途真的应该庆幸,这桥面上的护栏,在几次的冲击中,已经全都被推倒了,这也让北胡人的进攻,完全暴露在桥面上了。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碰到的,只不过是北胡人的一支前锋营,坎布突还在后方几十里外,而因为要追击祁山的边军,那些狼牙,也没有出现在这里。这实在是一种幸运,因为如果来的是坎布突本人,他肯定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冲击的,以高途带的这区区几百人,恐怕早就被消耗光了。 而如果来的是狼牙,他恐怕会更惨,能轻易炸开祁云关关墙的狼牙,又岂是他能够抵挡得住的,这并不算太宽的汲水,虽然水流湍急,却也挡不住身为尖兵的狼牙。 他终于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那是援军的马蹄声,这让他重重的松了口气了。而他需要的火药,也随着前来的两万大军,送了过来,眼下,就是该想个办法,看怎么把这汲水上的桥,整座都炸掉。只有炸掉了大桥,才能更有希望挡住北胡人的铁蹄。 手中有兵,做起事来,自然也容易多了,而河对面的北胡人,显然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突然涌来的这么多的晋兵,让他们知道,想要冲过这道桥,已经千难万难了。北胡人甚至毫无防备的,竟然就在河对面开始扎营了,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高途却也不敢怠慢,他担心的是,万一被北胡人发现了动静,那想要炸掉这大桥,可就困难多了。所以,只能静悄悄的炸掉这座桥,毫无声息的在夜色中匍匐前行,再把火药绑在桥面上,甚至是桥下。 这一切,足足花了他半个多时辰,在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整个桥面,开始向下坍塌,这座桥,终于只留下了几个残破的桥墩了。 第三六八章 双山口 夜色中的龙城,终于安静了下来了,皇帝要御驾亲征,哪怕去的还是在龙城辖境里的双山口,快马全速前进,也就几个时辰的地方,那也不是小事。忙忙碌碌了大半天了,许多人终于可以睡下了,因为天还未亮,他们就要起来,随着皇帝去双山口了。 卢朝升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悲哀,好像是没有。只是家里哭哭啼啼,刚刚才睡下的两个女人,实在是让他有些心烦了。当然了,还有明日皇帝的御驾亲征,他也要陪同前往,因为皇帝给了他一个监军。 名为监军,实则就是要把自己绑在他的身边,这一点,卢朝升还是知道的,因为这京城里,跟着去的大臣不少。他明白李颌的意思,说白了,有这些大臣在身边,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有的时候,恐慌带来崩溃,是无比的可怕的。就像京城里许许多多的达官贵人们,出城无门,逃命无路,就只有担惊受怕了。 早晨的太阳还没出来,钱安就已经赶路了,顶顶则还在马车里迷迷糊糊的睡着。钱安不敢让马车太快了,却又有些心急如焚,因为昨夜投宿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祁山关破,北胡人南下的消息了。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自家的老爷,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着把这小少爷送出来了,也明白为什么会让自己先送小少爷去清风山,而且还写了这么一封信。虽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钱安却明白,这很可能是托孤的信了。 大小姐也许不会收留卢家别的人,但小少爷,她一定会收留的。北胡人来了,这大晋,估计是要完了,而能够保住卢家这根独苗的,也许真的只有大小姐,还有大姑爷了,这可是连皇上都拿他们没有办法的两个人。 他也算是卢家的老人了,连卢朝升都要叫他一声钱叔。以前,他也总管卢朝升叫少爷,这两年,老夫人要求他改口,这才改成了老爷。他的嘴里,被打掉的牙齿,还在见证着被陈小凤打的那一巴掌,可是,他从来都没恨过陈小凤。 不仅仅是因为陈小凤是卢家的大小姐,还因为他知道了这一巴掌的原因。他经常送顶顶去陈家,自然也将陈启和陈小凤的恩爱看在眼里,相比起这对恩爱的小夫妻,挨的这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眼下,只想着尽快的赶到陈家坳,尽快的上清风山,尽快的见到陈小凤夫妇,也尽快的把北胡人入关的消息,告诉他们。 皇帝御驾亲征,当然要挑个吉时,祭完了天地,才能开拔了。这一等,直到日上三竿,终于十几万的大军,如遮天蔽日的乌云般,缓慢的向前移动着。 高途却正在苦战,不苦战也不行,因为坎布突在天亮前就来了。坎布突一来,天刚蒙蒙亮,无数北胡兵就被赶到了山上去了。高途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一根根巨大的木头,正从山上滑下来。 已经有巨大的木头,被架在了第一个桥墩上了,高途只能下令放箭,以此来延缓北胡人的进度。可是,他放箭,北胡人却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天亮了,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北胡人弓马娴熟的优势,就发挥了出来了。 高途已经知道皇帝要御驾亲征了,等皇帝来了,十几万的大军,想要守住这双山口,也就会轻松一些了。可是,刚刚得到的消息,皇帝竟然还要等祭天了才出发,这都火烧眉毛了,还祭天? 况且,按照他的推算,皇帝还带着不少的文武大臣,十几万的大军,车马粮草的,这一路肯定也快不了,说不定晚上都还到不了。他是真的心急,只好不断的让人去催促,哪怕催促不了皇帝,那让皇帝先派个几万大军赶来,那也能解燃眉之急啊! 他不能让北胡人过来,就无法避免手下将士的伤亡,北胡人的弓箭,实在是太厉害了,就连身后街道边的房屋,都已经是千疮百孔了。河边的树木,树身上,也是密密麻麻的都是箭矢。 根本就没有时间让人去统计一下伤亡,但他知道,只是这么一个多时辰,最少已经有三千以上的将士,被抬下去了。他多年为将,总是能约略的看出个大概的。 双方就这么隔着汲水互射着,随时都有人倒下,而在方形盾的掩护下,北胡人,已经把木头,架到了第二个桥墩上了。北胡人的每一次靠近,也就意味着,离他们冲过这汲水的时间,越来越短。 高途见识过坎布突的疯狂,也知道为了过河,他一定会在所不惜的。他眼下最为担心的是,一旦坎布突过了河,可正好就撞上了御驾亲征的皇帝了。不行,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已经决定了,自己走一趟,无论如何,都要让皇帝的大军,加快速度,早些赶到这双山口。 把指挥权交给了副将,高途骑上马,奋蹄向前。只是半个时辰,他就遇到了自己派出去的传令兵,得到的消息是,皇帝的大军,应该是刚刚出城,而给他的旨意,是死守双山口。 他真的想要骂人,却只能加紧去催胯下的战马,让战马能跑得更快一些。足足一个时辰后,他终于碰上了军队了,却不是禁军,而是押送粮草的龙城厢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昨天晚上就已经出发了。 他真的想不通是为什么,皇帝明明知道双山口的重要,也明明可以派出更多的援军给自己,为什么非得要这么拖着呢? 他终于看见了禁军的大旗了,迎风招展着,而那急骤的马蹄声,也在告诉他,是援军来了。他大概能看出来,这也就是两万左右的援军,但聊胜于无。 是丁相,他终于看清楚了,这满京城,恐怕也只有丁相敢不跟着皇帝,带兵来救自己了。 “丁相?” “没空多说话,先走再说!” 高途知道丁相的脸色这么的不好看,应该是和皇帝起了什么冲突了。在丁相的面前,他本来就不管多话,更何况,早点赶到双山口,那才是最为重要的,如果没有保住双山口,那这大晋,可就真的完了。 第三六九章 变了的坎布突 利箭的破空声,从来都没有停歇过,还没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看见,只剩下最后的两个的桥墩了,而北胡人,正在拼了命的准备继续搭上木头。 身后的马蹄声,瞬间点燃了疲惫将士的信心,哪怕是从昨日到现在,他们一刻都没有休息过,还是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利箭如雨,是如此的密集,桥上有惨叫声一片,巨大树干滚落,压过了北胡人的身子,坠入汲水中去了。 如此密集的箭雨,从不同的方向射出,哪怕是只有一丝缝隙,都会被利箭穿破,北胡人仓皇而退,留下了无数的尸体,滴落在桥下的鲜血,染红了一小片流水,很快就被冲淡了。战争就是这么的残酷,生命在战争的面前,是那么的脆弱。 同样是满地的尸体,鲜血已经让整片街道都变了颜色了,丁维在下马的那一刻,只是对着高途喊了一声,“桐油,火箭!” 高途明显愣了一下,却又瞬间恍然大悟了,自己只顾着防着北胡人架桥,却忘记了这个最为简单的方法。他转身搜寻的同时,高声喊了起来,“刘将军,刘将军!” “高将军,这里,这里!” 刘洪在人群中挤着,终于挤到了高途的身边,“高将军?” “快,桐油、火油、菜油,不管是什么油,越多越好。还有,找一些布条。快,快!” 刘洪答应了一声,转身大步去了,另一边刚到的援军,却已经和疲惫的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换防着。也终于有那么一瞬间,可以让那些倒下的将士,被同伴抬着退出战场。有人再也不会醒来了,有人却还活着,需要尽快的治疗,却只能得到简单的包扎。 “高将军,让将士们都休息一下吧!你也下去休息,有东西就吃一点。” “是,丁相!” 这个时候,实在不是推辞的时候了,高途自然知道,是时候让这些将士们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好的休息,只是为了下一场大战。 火箭带着桐油燃烧时刺鼻的味道,射落在木头上,浓烟弥漫,暂时阻挡住了北胡人前进的脚步。丁维只留了很少的人在桥头处,这样可以尽量的减少不必要的伤亡,退后的将士,只是做好了准备,随时都能够冲上去。 “对面来的是哪位啊?”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还没有散尽的黑烟中,站上了墙头。连丁维都知道他是谁,那一脸的彪悍,不是坎布突又是谁? 丁维也站上了桥头,一身青色的长衫在微风中飘着,“在下丁维!” “原来是丁相,也算是半个老相识了。本太子原本还以为可以招揽招揽,既然来的是丁相,看来本太子要失望了。” “先说说太子殿下的条件吧,说不定丁某会动心。” “丁相已经位极人臣了,恐怕提不起什么兴趣了。只不过,你们的大晋,已经是日暮西山了,我大胡,却是如初阳般灿烂,也正好缺丁相这样一个治国的良才,不如丁相好好的想想。” “太子殿下也太小气了,丁某还以为,能当一回北胡的皇帝,过过瘾呢!” “你······”坎布突性子本来就暴躁,这么被丁维给开涮了,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只是这回,他竟然把怒火给压制了下去,“丁相,您抬头看看两边的山上。” 丁维早就看见了,相比汲水北岸,这边的地形实在是有些不利。北岸两边的山上,有不少的北胡兵,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里,最少在弓箭的攻击上,大晋是肯定已经落了下风的了。 “怎么,太子殿下是打算强攻了?” “不,不那么着急。本太子决定给你们一点休息的时间,等吃完了晚饭再拼命。” 这确实是有些出乎丁维的意料之外了,什么时候,莽撞的坎布突,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激怒他不见效,还突然说要放弃整个下午,不进攻了,这还是自己认识和知道的那个坎布突吗? “你背后有人?” “背后有人?”坎布突愣了一下,“丁相是想说,本太子的身边,有许多如丁相一样的谋士吧?这倒是真有,怎么可能没有呢!” “能让太子殿下性情大变的,这个人应该不会简单,丁某倒是很有兴趣见他一下。” “没这个必要了!看这鬼天气,这么热,打了半天,又累又饿又渴,还是都回去休息休息,等晚上凉快点再开打吧!” 坎布突竟然真的走了,这让丁维心里更是打鼓,如此大的转变,就意味着坎布突更加的难以捉摸了。不过想想,坎布突已经隐忍了几年,没有南下,这几年里,他应该就是遇到了那个让他性情大变的人了。 他看得见对面的北胡人,还在往下运木头,一刻要停歇的样子都没有。耳边似乎也有一些异常的动静,像是在敲敲打打的,可惜站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对面官道拐弯后的那山谷里,到底在发生些什么。 越是不知道,他就越是感到不安,想要让人想办法过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对面山上的北胡兵,说是准备攻击,但其实监视着整个汲水的河面,看来进攻是假,监视是真,这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知道,对面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了。 即使是午后,也是无比的炎热,好在,马车快速前行带起的风,让马车里还不至于那么的闷热。顶顶昏昏沉沉的,即使是马车颠簸着,也是一会睡一会醒的,他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可没这样赶过路,实在是极为的不适应。 钱安却知道,越是靠近清风山一分,就能早一些将消息送到,也能让小少爷,能更安全一些。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这也让马车能尽量的保持着速度,在黄昏前,终于进入辛州的地界了,离辛州也就不远了。 从辛州到清河,几乎一路就都是山路了,钱安可不敢在夜里走山路,哪怕再着急,小少爷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马车赶在辛州城门关闭前,终于进了辛州府城了,钱安决定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走。 第三七零章 必败无疑 丁维总算是知道,北胡人到底在干什么了,一架架类似云梯,却比云梯要低很多的东西,从山谷中被推了出来。这些长长的,像是梯子一样,却又几乎平坦的东西,一旦架在了汲水上,北胡人就能够直接冲过来了,这就是一道道的木桥。 已经坍塌的桥,建得比较高一些,自然也长了不少。可是汲水的河道里,两岸的距离,却并没有那么的宽,这里水流湍急,河水极深,河道最窄的地方,却只有三丈左右宽,木桥架上去,完全没有任何的困难。 丁维和高途,都知道双山口失守,已经在所难免了,而刚刚收到的消息,李颌竟然只是到了高塘镇,而且就在高塘镇安营扎寨了,说是明日一早再启程。丁维瞬间就明白了李颌心里的打算了。 双山口太小,有两万禁军抵挡,已经十分的拥挤了,如果能够挡住北胡人,那两万和二十万,是没有太大的分别的。而如果挡不住,李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因为高塘镇就是岔路口,向南,就是往汲州方向的官道了,他不想给自己留下毫不抵抗的骂名。 只要双山口抵挡不住,李颌就可以以战败为由,直接向南,退向汲州了。而高途曾经跟过陈家夫妇,李颌让他来,纯粹就是把他当成了弃子,还能一举两得了。他带来的两万将士,也和高途一样,是准备用来抵挡北胡人的大军的弃子。 难怪李颌明知道这里军情紧急,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慢吞吞的祭天,慢吞吞的赶路了。也难怪自己带着援军赶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是有多么的难看了。当然了,他从午后就不断派来打探军情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在关心战事,而是在关心双山口,什么时候失守。 如果不出意外,只要双山口失守的消息一传到他的耳朵里,他肯定会直接带着大军南逃的,而阻挡北胡人追击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沿途的桥梁,全部炸毁。他也相信,消息一旦送到了京城,这李家和文武百官们的家眷,肯定也会向南逃的,也或者,向东逃。 东边是八陉山,过了八陉山,还有李肃在燕南,恐怕到时候,李肃也会退到河阳去的。这奔腾的汲水,看来已经无法阻挡北胡人前进的铁蹄了,但大清河可以,北胡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架不起这么长的桥,也飞不过大清河。 最少在大清河的河面结冰之前,大清河西岸的镐城,南岸的河阳,应该都还是安全的。而李颌想走的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粮食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打仗,一旦打起仗来,粮草的消耗太大了,大晋耗不起。 以退为进,先保存实力,才是李颌想要的,而至于那些百姓们,在这个时候,对李颌来说,反而是一种累赘,也许他不会如张常山谭宗道一样去抢老百姓的口粮,但他一定不会带着大晋的百姓,过大清河的。 光是怎么把这加起来足足超过二十万的大军带过大清河,就已经是一件难办的事了,更何况,是几百万的大晋百姓,想要全都安全的护送过去,太不容易了。 丁维当然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去追李颌,那还追得上,但他决定不去追了,好歹,先帮李颌挡一挡,就算是尽了这么多年来的情分吧! “高将军,让厢军的兄弟先撤,告诉他们,不管是进八陉山还是兴梁山,不准去汲州。” “这······丁相,皇上还在后面,就这么放弃了吗?” “赶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回来后,我们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让这些兄弟们,都散了吧!” “散了?” “对!散了,别让他们白白的都死在这里。” “知道了,丁相!” 高途的心情有些沉重,但他也看见了,河对面那些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可能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能到河滩上了,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让自己浪费。 “刘将军,刘将军。” “高将军,这里呢!” 高途紧走几步,把刘洪拉到了一边去,“刘将军,把你的人都带走吧!” “带走?” “对!马上散了,回家,带着家人,不管是往东还是往西进山,不准往南。” “高将军,这什么意思?” “你也看见了,北胡人这是铁了心要打下双山口了,只要过了河,就无险可守了。往南都是大道,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你只有一个时辰,让兄弟们好好的活着,带着他们的家人,先避一避吧!” “这······” “这是丁相的军令,也是本将军的军令,照做!” “是,将军!” “还站着干什么?赶紧滚!” 刘洪当然知道,高将军不会说谎,丁相也不会说谎,他也看出来了,留在这里的将士,是打算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为自己的这些兄弟,为这些兄弟的家人们,争取一些时间的。北胡人的凶残,谁都知道,只要他们过了河,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转身跑了起来,高声的喊着,“厢军的兄弟,都跟我来,跟我来!” 谁都以为,这又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忙了,数百厢军的将士,呼啦啦的就涌了过去,随着刘洪,奔跑了起来。他们不知道的是,也许这一去,就要和自己许许多多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厢军兄弟,说永别了。 巨大的木轮,推动着长长的木桥,正在往河滩上而来,头顶上的月亮,刚刚在天空中亮起。所有能够阻碍木桥前进的东西,都已经被推平了,这就是人多的好处。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北胡人前进的脚步了,丁维也不能。 丁维当然知道,这河面太窄了,只要桥一搭好,北胡人的铁蹄,片刻之间,就会直接冲过来,桐油和烈火,已经挡不住北胡人的铁蹄了,可能瞬间就会被马蹄给踏灭了。而且他怀疑,一直都没出现过的狼牙,应该也要动手了。 这可是北胡人的王牌,他见识过,也知道就凭着手下的这些将士,根本就挡不住狼牙。想要挡住狼牙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让他们靠近,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而另外一个方法,就是用人命去换,用无数的人命去换。 如果皇帝在这里,有那十几万的大军在,这一仗,或许胜负还未知,可惜皇帝不在,也不会来了,这一仗,必败无疑了! 第三七一章 复仇 隆隆的车轮声,就在耳边,甚至连大地都在颤抖着。丁维所料没错,坎布突真动用了狼牙,看那前进的速度,除了狼牙,还会有谁? 没有奔腾的战马,丁维也没打算再用火箭,他知道来不及了。十几架木桥,是同时架在河面的两岸上的,狼牙的速度太快了,三四丈的距离,甚至你只是看到他们在对面出现,下一刻,就已经从桥面上跃起,和晋兵厮杀在了一起。 如果两个将士的性命,可以换一个狼牙,丁维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换的,就算是三个,四个,他可能也会去换。可是,这里实在没有那么多的人命,可以拿去换,混战已经起了,他只能尽力的杀敌,再杀敌。 哪怕是夜里,丁维手中的长枪,依旧没有丝毫的闪失,每一次出手,都会有一个狼牙倒下。这种诡异的枪法,没人见识过,高途也没有。这就是丁相的全力出手吗?高途呆了一下,只是这么一下,狼牙手上的弯刀,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他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却听得耳边叮的一声,身前的那个狼牙,喷洒着鲜血,倒了下去。喷溅而出的鲜血,落在了高途的脸上,也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知道,是丁相救了自己了,自己不能再让丁相分心了。 惨叫声成片成片,有人倒下,就有人冲了上去,这就是大晋的子弟兵,哪怕知道冲上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丁维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狼牙的威力了,尤其是成群结队攻击的狼牙,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恐怖。 不管是晋兵还是狼牙,每一寸土地,都是在用鲜血去争夺的,但很明显,狼牙的动作更快,而且更像是一个整体。高途知道,多年一起并肩作战的边军,也可以这样做,只是做不到狼牙这般的好,也许会有七成,或者,五成吧! 过河的狼牙,越来越多,战线已经开始扩大了,从狭窄的岸边,狭窄的街道,到街道后的杂树林、平地,甚至是小水沟里。这很明显的,对晋兵一方是不利的,狼牙越多,他们的压力,也就越大。 丁维知道,也许一个时辰都撑不到了。 马蹄声直接在行营外止住了,不过是片刻之后,就有圣旨传了出来,连夜拔营。那些大臣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禁军团团的包围了起来,被逼着上了战马,被逼着,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有不少的快马,也在这个时候,向东而去,那是要知会龙城的传令兵,因为太子李申,还在龙城,皇帝的旨意,是让他直接去清河县,再由清河县过河的。 李颌自然也有他的打算,相比龙城,北胡人对自己的兴趣更大,他走这条路往南,北胡人一定会跟着追过来的,这样也可以给龙城那些文武百官的家眷们,多留一些逃亡的时间。至于这些文武大臣,那是他立国的资本,他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当然了,他会把实情告诉这些大臣们,留在京城的八万禁军,会护送他们的家眷,一路南下的。至于死活,他当然不会保证,战乱之下,谁又能真的保证谁的安全呢? 脚下的鲜血,已经只能用汇流成河来形容了,哪怕你此刻离最激烈的厮杀处,还有一段的距离,也会被流过来的鲜血,沾满了脚下的鞋。终日相处的兄弟,成片成片的倒下,那刺鼻的味道,是兄弟流出的鲜血散发出来的,他们踩着兄弟的鲜血,前仆后继的往前冲着。 只是半个时辰,丁维就知道,已经撑不住了。他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没有他自己的,有身边的兄弟的,但更多的是狼牙的。坎布突就坐在马上,看着狼牙一片一片的倒下,他也在心疼着。 训练出这些狼牙,不知道花了他多少的银子,多少的时间,每一个狼牙倒下,都像是在割他的肉。他突然有些后悔让狼牙这样不计一切的去和晋兵近身肉搏了,这双山口,他当然会拿下,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罢了,让狼牙去拼命,有些不值得了。 只是,战事正胶着着,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喊退了,只要一退,这些狼牙,就白白的送命了。 丁维和高途,甚至已经退到街口的位置了,四周的兄弟,越来越少,而围上来的狼牙,则越来越多,随时都有被包围的可能。 “高将军,走吧!” “我不走,不走!” 高途嘶吼着,他当然不肯走了。丁维叹息了一声,一枪刺穿了一个狼牙的喉咙,枪杆甩动时,啪的一声,拍在了一个狼牙的脑袋上。他知道,全军覆没已经不可避免了,“高将军,留着有用之躯,将来还可以为兄弟们报仇。” “我······” 单刀刺入了他的肩头,他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身上的第几道伤了。没有惨叫声,甚至连哼哼都没有,他直接一刀劈死了面前的狼牙,半颗脑袋,滚落在地。 接着是一声惊叫,他发现自己竟然凌空而起了,正向着街边的屋顶上落去。有些手忙脚乱的,但他终于踩在了屋顶上了,身边是丁维的声音,“走!” 他发觉自己的手臂,被丁维抓住了,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丁维拉着,轻轻一跃,已经到了下一处屋顶上了。身后的惨叫声,已经越来越少了,高途颓然的叹了口气,他知道,纵使自己回去了,也没有丝毫的用处了。 奔逃的方向,是龙城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家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自己的家人。 “燕王爷,快点!太子等急了。” “是!徐大人,太子殿下找本王,到底什么事啊?” “不清楚!到了就知道了。” “可是,太子为什么不在皇宫里见本王,而是要在这里?” “事涉机密,自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了。” 如果是别人,张常山也许不会相信,只是徐行简是太子的近臣,终日的跟太子混在一起,让他也不敢不信,更何况,这里是旧的晋王府,也就是太子以前住的地方,一直都还空着,太子回来这里,也不奇怪。更何况,还有那屋里的烛光。 走在前面的徐行简,终于推开了房门,“王爷,您请!” 张常山终于踏进了房间,房间里除了亮着的烛火,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他正诧异,想要转身去问徐行简,却是后心处突然一阵疼痛,那是利刃插入的感觉。惨叫声中,他终于转身了,对面是手中拿着滴血的匕首,一脸狰狞的徐行简。 “你···你······” 在张常山看来,就是太子殿下让徐行简来杀的自己,可是他已经无力再说下去了,轰然倒地,鲜血不停的往外喷着。 “不是太子想杀你,是我!” 眼中满是不甘和不可置信,张常山不知道,为什么徐行简要杀自己。 “你想问和徐某有什么仇,什么怨吗?你想知道,徐某为什么要杀你吗?哈哈······” 疯狂的笑声中,徐行简已经看见了,张常山应该马上要断气了。他慢慢的凑近,低下身去,在张常山的耳边,低声的说着什么。 张常山的眼睛,突然间睁大了,接着是一声惨叫,是徐行简的惨叫。他用力的推着张常山,总算是将张常山推开了,却发现,张常山已经一动不动了,而他口中,血肉模糊,两齿之间,有着一块糊烂的肉。 手捂着耳朵,徐行简在颤抖着,这种疼痛,无以复加。他竟然看见,已经断了气的张常山,眼中竟然带着笑意,“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他疯狂的踢打着张常山的尸身,直到力竭倒下。烛火点燃了帷幔,整个旧晋王府,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自此,世上再也不会有张常山这个人了。 “你耳朵怎么了?” “被狗咬了一口而已。” 李申大笑,他当然知道,徐行简口中的狗是是谁了,“你可真狠,连本太子的旧居都不肯放过。” “留着没用,因为太子殿下马上要逃亡了。” “逃亡?什么意思?” “难道殿下还看不出来皇上御驾亲征,为什么要把文武大臣都带走吗?” “为什么?” “这是皇上的本钱。” “本钱?”李申更糊涂了,“什么本钱?” “皇上不是给了你一封信吗?是时候打开了。” “父皇明明说,等他的消息再打开的。” “不用等了,你打开就明白了。” “真的不用等了?”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等等!” 李申快步走回了床边,从床头处摸出了一个盒子打开,取出了一个信封,那是皇帝临走前留给他的,上面还有火漆。 “真的要打开?” “当然!” 李申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却从头上缠着白布的徐行简眼中,看到了肯定。他终于用大拇指的指甲,划开了火漆,取出了信纸,却忍不住眼睛睁大了,那上面,只有寥寥的两行字而已。 “李申吾儿,见信速聚八万禁军,护送你母后、皇妹,及诸位大人家眷,一路南下清河,退往河阳。父皇安好!勿念!” 徐行简从李申的手中取过了信纸,看了一眼,转身就着身边的烛火,把信纸点燃了。火光中,信纸慢慢下落,变成了灰烬。 “你为什么烧了我父皇留下的信?” “留着已经没用了!殿下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么多大人的家眷,护送到河阳吧!” “本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必须做!诸位大人是皇上的本钱,这些家眷,就是殿下您的本钱。皇上这是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立功的机会?” “对!殿下不妨想一想,若是诸位大人的家眷都没了,他们会怎么办?到那个时候,恐怕皇上都会压不住他们的。可若是殿下将他们的家眷安全的护送到了河阳,那诸位大人对殿下您的感激,肯定是无以复加的,殿下您这太子的地位,就再也无人可以撼动了。” “是吗?”李申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当然!这就是皇上把诸位大人带在身边的原因。殿下最好抓紧时间,也许北胡人,很快就会来了。” 第三七二章 北胡的王爷 龙城乱了,李申不是傻子,心情却是有些烦躁,很不耐烦那些哭天喊地的官员家眷们,禁军在刑部衙门和龙城府衙门的协助下,就像是赶牲口一样,把这些人全都赶出了他们的家。哪怕给了半个时辰让他们收拾,还是有很多人没有收拾完就被赶出来了。 逃难之际,李申只给了半个时辰,家里有车的就坐车,有马的骑马,余下的,就只能步行了,连禁军都没那么多的战马,哪里轮得到这些人。城门在半个时辰后开启了,在这些家眷出城之后,城门完全放开,任百姓自我选择留下还是逃走。 老尚书杜松柏、刑部尚书郭兴、龙城府尹吴雁卿,是二品以上大员中,留下的三人。杜松柏老矣,自然没有什么问题,郭兴和吴雁卿,也是李颌最为信任的两个臣子,将他们留下,自然有协助李申的意思了。 也就是因为有郭兴和吴雁卿在,李申自然轻松了许多,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们两个去烦恼。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才更佩服徐行简了,因为所有的粮食,还有一些必要的用具,郭兴和吴雁卿,竟然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夜幕之中,长长的队伍,在官道上,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那是龙城南逃的人们。 李颌唯一能做的,当然是把北胡人的主力牢牢的吸引着,跟在自己的身后了。他前行的速度不算快,毕竟还带着很多的粮草,没有吃的,即使这些人全都安全的到了镐城,也会造成更大的危机。 他不急着炸毁桥梁,而是不断的派出侦骑,随时的回报着北胡人与自己的距离,从而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这么多年来,和北胡人的交锋无数,他自然知道北胡人的悍勇和残忍,更别说北胡人如今有了那种至今未明的神物相助了。 他马上就判断出来,北胡人的铁蹄,无法阻挡,最少目前是无法阻挡的,只有避其锋芒才是上策。丁维说的并没有错,只是在那样的场合下说出来,有些不合适,特别是对他这个大晋的皇帝来说,更不合适了。 他不想给自己留下骂名,一个不战而逃的皇帝,还怎么让百姓相信,皇帝不会放弃他们呢?但事实上,李颌已经放弃了他们,虽然他其实已经让郭兴在离开龙城之前,把北胡人南下的消息扩散了出去,但又有多少百姓,能够用两条腿,走赢四条腿呢? 在天亮前,丁维和高途赶回了龙城,乱糟糟的龙城,已经说明了一切。路上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在没有找到家人后,高途跟着丁维,向南追去,只希望能尽快的赶上李申,找到自己的家人。 坎布突当然很心疼了,一万五千多狼牙的损失,让他的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要知道,双山口的晋兵,本也损耗极大,在狼牙发动攻击时,甚至还不到三万人能够拿起兵刃应敌。不到两个晋兵,换一条狼牙的性命,哪怕是拿下了这块难啃的骨头,他也高兴不起来。 心疼的同时,他也见识到了晋兵的顽强了,那种完全不顾性命,甚至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想法的近身肉搏战,双方的损耗都太大了。坎布突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下去,还会遇到多少这样的抵抗,如果处处如此,他不知道自己带来的大军,到底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好在,他收到了令他振奋的消息,李颌正在南逃。毫不犹豫的,他当然选择紧追着李颌不放了,最少在他看来,这大晋,已经是囊中之物了,杀了李颌,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没有了军队的保护,百姓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天还没亮,钱安就出发了,顶顶是在沉睡中被抱上马车的,也是在晃晃悠悠中醒过来的。他是真的累了,这两天一直都在赶路,晚上投宿的时候,他是一沾床就睡,出发前还未醒来,自小就娇生惯养的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苦。 “钱叔,这包子都凉了。” “小少爷,天气热,吃凉的好。吃完了,喝点水,睡一觉就到了。” “真的要到了吗?” 顶顶总算是有些兴奋了,最主要的是,只要到了,他就能吃到好吃的了,不用再吃这冰凉的包子了,当然也不用再忍受路途颠簸的痛苦了。 “当然是真的了。” “可是钱叔,您昨天就是这样说的。” 钱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当然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顶顶了,一旦告诉了他,他不知道,顶顶会不会想着要转回龙城去。虽然年纪还小,这小少爷的心思,有时候真的比起很多人都要明白。 “这次是真的,真的!” 坎布突在向南追去的时候,有一支北晋的大军,却没有与他同行,直接转向了龙城的方向。不同于许多北胡人的装束,当先那人,却是一身陈唐人的装束,只是头顶上多了一顶帷帽,那下垂的黑色轻纱,将他的脸,完全的遮住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王爷,我们真的要去龙城吗?” “当然!” 若是有认识那待着一双如刀般双眼的,见到他,很容易就能认出来他是谁了。堂堂狼牙的右将军哈第尔,昨夜的进攻,可就是他指挥的。既然认出来他是谁了,就一定会诧异,为什么哈第尔会称呼身边这个头戴着帷帽的人为王爷了。 谁不知道,北胡王并没有活着的兄弟了,而他的那些儿子,除了太子坎布突外,全都被称为王子,北胡也没有什么王爷。所以,这个神秘得看不到脸的王爷,到底是什么人呢?北胡王什么时候,封了这么一个王爷呢? “可是属下只带了一万人,恐怕很难保证王爷的安全,大王知道了,会责怪属下的。” “这是本王自己的决定,和将军无关,王兄他不会责怪将军的。更何况,龙城已经没有晋兵了。” 王兄?他称北胡王为王兄,什么时候,北胡王还有兄弟活着呢? “没有晋兵了?”哈第尔有些讶异,龙城是大晋的京城,怎么可能会没有晋兵呢? “李颌都跑了,龙城哪里还会有晋兵待着。不过,太子应该追不上李颌的。” “王爷怎么会这么认为?” 哪怕是在说太子坎布突的不是,哈第尔对这位王爷说话的语气,还是十分的恭敬,不敢稍有不敬的地方。 “李颌贼得很,听说连文武大臣都带出来了,还带着一起南逃。他带的,其实就是累赘,想要把这些累赘全都保护好,他一定也想好了该怎么逃跑的法子了。” 第三七三章 跟我来 丁维终于追上了南逃的李申了,这对这些南逃的官员家眷们,对李申来说,都是在士气上极大的提升。李申干脆把一切指挥的权力,都交给了丁维,他自己也乐得轻松一点。高途也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了,他那一身的伤,难免让家里的妻儿,无比的忧心。 高途也不客气,让禁军让出了一辆马车来,让自己的家人上了车,这样一直走下去,别说什么河阳了,就算是追兵没追上,一直走着,也会累坏的。 逃难的人,实在太多了,前行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有禁军不时的策马跑过,催促着他们,让他们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平日里,这些大人的家眷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此刻被人吆来喝去的,却连回一声都是不敢。 其中自然有不少是像卢家这样,到大晋为官时间不长的,都没想到,只是享受了这么几年的荣华富贵,如今竟是被逼得像是流民一样的逃难了。人群中,马车里,难免偶尔会有哭泣埋怨的声音传出来,让这长长的队伍,显得更为的凄凉了。 天开始热起来了,吃完了午饭,陈启无力的靠在医馆的长廊下,屁股下冰凉的石条,让他稍稍的清醒了些。 “庄主,庄主!” 这么热的天,谁没事来找自己啊!陈启无力的抬头,一个老头站在那里,正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谭神医?” 这让他马上就想起了许多的往事,还有几次和这位谭神医的交集,好歹,这也是一个故人,他只好站了起来。 “是,是我,没想到庄主还记得老朽。” “当然记得了!”陈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谭神医找我有事?” “有,有!于神医在吗?” “在!”难不成这位蒙古大夫,是来找于神医学医的?他的自信呢? “于神医在休息,要不要我喊他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 “谭神医有什么事就直说。”陈启当然看得出谭神医的犹豫了,明显就是带着什么心事来的,可是又不好开口。 “我···这······” “都是陈家坳的乡亲,谭神医有话直说吧!” “好,好!老朽啊,就是想要问问,于神医这医馆要是开业了,还要不要药童。” “药童?” 陈启都是呆住了,你谭神医都一大把年纪了,该不会是你自己想要来当这个药童吧? “是,是!” “谭神医是帮哪位乡亲来问的啊?请他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是,不是,就是老朽自己。” “哦!”还真的是他自己,“谭神医怎么这么的爱开玩笑?” “庄主见笑了,老朽怎么会开玩笑呢!您想想,等于神医的医馆开了,老朽那里,哪里还会有谁愿意去啊!您看老朽这些年,也不曾留下什么钱财来,总要有个活计可以做。可别的事情,老朽又不会,就只能求到庄主您这里来了。” 生计?他说的倒是实情,这么多年来,虽然在陈启的眼中,他还是个蒙古大夫,但好歹还是懂得一些医理药理的,对陈家坳的乡亲也算不错,从来没干过什么坑害乡亲的事情,甚至有看不起病的,他也不收钱。虽然医术不怎么样,算起来,这还是个不错的人的。 “于神医的事情,我还真做不了主。这样,您老先在这里等着,等于神医醒来,自己和他说说。” “那行,那行!要不,老朽就不在这里打扰庄主了,晚一些再过来。” “也好!谭神医慢走!” “庄主别送,别送,折煞老朽了。” “没事!刚吃完一会,我也正好走动一下。” “那老朽就不客气了!” 两人都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了,一辆马车,带着漫天的尘土,正从北方而来,陈启一愣,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那赶车的,不正是钱安吗? 谭神医迈步离开了,那马车,却也冲了过去,但马上听到吁的一声,那马车却是缓缓的停在了路边。陈启看见钱安已经跳下了马车,正朝着自己看来,他知道,钱安这是发现自己了,看来,应该是要停下来和自己打声招呼吧! 看钱安已经走过来了,陈启只好等着,他看得见钱安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也看得见钱安脸上,不知道是喜是悲的表情,还没等钱安走到他面前,他就喊了一声,“钱叔?” “大姑爷!老奴终于找到您了!” “钱叔是有什么急事吗?要不进来喝口水再说?” “不用了!大姑爷,这是老爷给您和大小姐的信,老奴一直贴身带着,您先看看就知道了。” 陈启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钱安的焦急,不会是装的。他伸手接过带着钱安体温的信封,抽出信纸来,低头看了起来,却越看越是脸色不好,“顶顶呢?” “在车里睡着。” “嗯!”陈启把信纸折好,放入了怀中,“钱叔,天太热了,您先到马车上等着,我马上就来。” “诶!” 陈启转身就往里面走,伸手把正呼呼大睡的韩虎给拧了起来,韩虎还是有些迷糊的,但还是听得清楚陈启的话,“急事!马上回山庄!” 他赶紧伸了伸懒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跟着陈启出了房间,他大步就朝着工场的方向走去,因为马留在那里。他也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马车上,竟然坐着钱叔,愣了一下,向着钱叔点了下头,他也大概能猜到,庄主说的急事,可能是和卢家有关的。 等他牵着马出来,交给了陈启,陈启却又开口了,“你去一趟辛州城,让伍老板和我大舅先赶回来,就说十万火急,不得耽搁。另外,沿着官道北上,看一看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有大队的人马,到什么地方了。自己注意安全,尽快回来。” “知道了,庄主!” 既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韩虎自然不敢耽搁,他上了马,马蹄声嘚嘚,越来越快,扬起了满地的尘土,都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钱叔,顶顶还没醒吧?” “没有!一直赶路,小少爷有些累坏了。” “那就别打扰他了,随我来!” 第三七四章 会是谁 前面的山路,已经无法过马车了,这是上清风山庄的山路中,最为险峻的一段,陈启和陈小凤商量后,也没想过拓宽,毕竟这对山庄来说,也算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了。 马车停在了一边特地辟出来的一小片平地上,陈启伸手去抱顶顶的时候,他终于被动静惊醒过来了,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着陈启,“姐夫?” “是我!”陈启朝他笑了笑,如今的顶顶,父母都不在身边,他甚至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卢朝升会将他送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父母,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的怜惜,“姐夫背你上山!” “好!” 熟悉的声音,温柔的语调,让顶顶完全放松了下去,他是真的累了,钱安这样赶路,他一个没吃过苦的小少爷,如何能承受得住,浑身的骨头,早就快散架了。他当然也不知道,很快就又要在赶路中度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陈启将他背起,和钱安一起,向山上走去,没走几步,已然听到肩头处顶顶的呼噜声了,“钱叔,你家小姐也在陈家坳。” “啊!”钱安有些错愕,但终于想起,二小姐不是就在清河县吗?这陈家坳,还算是卢家的老家,二小姐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是二小姐吗?” “嗯!”陈启深怕惊到了背上的顶顶,只是微微点头,“要不要让顶顶去见见她?” 钱安在犹豫,但也只是犹豫了片刻,“老爷没说见,那就不见吧!” 陈启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姨子实在是个难缠的主,这些天,她可没少来烦着自己。估计卢朝升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不想让卢秋莹插手这件事,当然了,不管如何,陈家和李家也算是有嫌隙了,他卢朝升还吃着李家的饭,自然也不想让托孤这件事被人知道了。 等上了山,才知道两位娘亲和陈小凤都在后面的园子里种菜,陈启让朱伦先帮钱安和顶顶安排个住处,自己则是向着后院走去。说是后院,其实就是一片平地,陈启打算以后围起来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围墙罢了。 中间的地方,是挖出来的一个小湖,用来浇菜用的,也可以种一些莲花什么的,四周被整出来的菜地也有不少了,有一小半,已经绿油油了。陈启不禁心里暗自摇头,这些东西,看来又要放弃了,自己这一生,是不是就是带着家人,四处漂泊的命呢? 原来想要好好的过过安定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已经成了一种奢侈的向往了。 “凤娘,凤娘!” “什么事?” “顶顶来了!” “哦!” 两位老人家也停了下来,望了过来。 “他累了,正在睡觉,两位娘亲先别打扰他了。凤娘,过来,有话和你说。” “诶!” 陈小凤答应了一声,转身向着陈启走了过来,顺便抬头和坐在树上的大槐子叮嘱着,“大槐子,你留下。” “诶!” 大槐子当然知道,让他留下是为了保护两位老人家的安全了。陈启也抬头对着大槐子笑了一下,才抬脚向前走去,他可还记得这条山路,正是当初抓到周胡子之后,带着他去审问的那条路。 “什么事?” “先看看这个吧!” 陈启掏出了信,递给了陈小凤,两人就停在路上,等着陈小凤先把信给看完了再说。果然陈小凤也是越看脸色越是不好,她在边关呆的时间可比陈启要长些,也在祁云关战斗过,甚至与单飞虎的交情还算不错,单飞虎也教了她许多的东西。 她当然知道祁云关有多高,关墙有多厚了,北胡人这么轻而易举的炸掉了祁云关,连单飞虎都尸骨无存,她自然心里很不舒服了。既为了单飞虎,也为了北胡人那可怕的火药,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火药包的厉害的,但很显然,光是这上面简单的一笔带过,火药包相比起来,真的什么都不是。 “看来,又是非走不可了!” “是!”陈启不喜欢看见陈小凤心情沉重的样子,他倒是露出了微笑来了,“谁让你杀了北胡王心爱的小王子呢!这次北胡人来了,不找你报仇,那就奇怪了。” “你不也炸死了许多北胡人吗?”陈小凤露出的是一抹苦笑,“你是不是打算让大家先走,自己去找大哥?” “是!”两人在许多时候,都会有心灵相通的感觉,其实在陈启看来,不过是因为彼此太熟悉了,知道彼此的想法罢了。当然了,若不是夫妻恩爱,也不可能做到这样,“反正我知道,你也会去。” “嗯!让谁去打探消息了?” “虎子!只是让他去看看,是不是有从龙城逃亡过来的大队人马,如果有,就证明了李颌也逃跑了。” “他真的会跑?” “如果信上说的是真的,那李颌一定会跑,明知道挡不住北胡人,他不跑才奇怪,跑了好歹还能保存一下实力,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那倒也是!”陈小凤在皱眉,“信上说的北胡人的那种利器,听起来比火药包厉害多了,会是什么?” “不清楚!”陈启在想,这个世界,总不会有人造出类似手榴弹的东西来吧? “北胡人一向没怎么碰过火药这种东西,他们怎么会造出威力这么大的火药的?”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当年他们就试过用火药来炸关墙,应该是那个时候就开始准备了。而且,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还记得当初的火药案吧?这个案子,其实还不算破了,因为没有找到那个送火药出关的人,也没有找到那个真正帮着北胡人制作火药的人。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制作火药的高手,甚至很可能是在胡俊清之上了。” “当时,我们查到的是造火局的周世文,但找到周世文的时候,他已经被人给害死了。这个杀了周世文的人,应该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周世文的同僚,也是造火局的人。我一直在奇怪,他到底会是谁呢?” “只是,如今的天下这一乱,恐怕要找到他,就有些难了。当然了,这个人应该已经在北胡了,甚至有可能跟着坎布突南下了,说不定有机会会碰上他的。造火局的人我都见过,如果见到了他,我一定会认出来的。” 第三七五章 逃难的队伍 “那这个人,一定很不简单。你想好了要去什么地方了吗?” “最好是离得远一些的。” “远离大晋吗?” “对!最好也能远离战事。” “那只能去南方了。” “南方?” “对!河阳以南,或是雄南以南。” “你去过吗?” “没去过。不过书上写过,山川叠嶂,气候温暖,谷麦双熟,物产丰饶,乡人大多靠海而居,或是依山水之势,沿江河而居,外敌难以入也!” “这倒是不错的地方,就是远了一些。” “你不是要避开北胡人,也要避开大晋吗?恐怕,还真的选择南方了。” “那你想好了去什么地方了吗?” “雄南的鹿城,或是剑南节度的桐州,双江节度的化州,三选其一。” “哪个地方好?” “不知道。鹿城最近,化州最远。” “那就先到鹿城看看。” “行,就这么定了。我一会让大槐子去知会一下于神医他们,就说让他们上来聚聚,也是时候该商量一下怎么办了,毕竟于神医年纪大了,家人还都在当阳,该让他自己做个决定。” “确实!这样,我也沿着官道去看看情况,晚上就先留他们住下,等我和虎子回来了再说。你也让三哥他们开始收拾一下,反正东西也不多。” 路上的时候,陈启碰见了伍清松和陈大山,只是简单的交谈了两句,让他们一路小心,他就继续赶路了。等到了辛州城,天已然黑了,却还是没有碰到韩虎,倒是在辛州府,见到了个别行色匆匆的人,一问,果然是从北方日夜不停的逃难过来的。 陈启的脸色更加的凝重了,出城往北,终于在三十里外碰见了韩虎,果然是有大队人马,护送着不少的官员家眷和一些跟着的百姓,已经在七十里外了。等他们回到了清风山庄,已经是凌晨了,几个人都还没睡,正等着他们。 到了天亮前,习惯早起的于神医和欧阳闵也都起来了,欧阳闵倒是没什么,毕竟他已经和欧阳红叶相依为命了,自然是跟着陈家一行人了。于神医叹了口气,转身回房去了,不久之后,带着一封信出来了。 他也是决定了,和陈家一起,只是写了封家书,让陈启托人带去当阳就行了。陈启想了想,从这里往燕南逃的人,应该也不少,便决定带着先到辛州府城,找人带过去就是。而至于陈家坳的乡亲,商量之后,还是觉得有必要先知会他们一声,至于走不走,那也是不能勉强的。 这些事情,自然是由几个兄弟去做了,夫妻二人婉拒了兄弟们的跟随,只是吩咐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全家人,就双双下山去了。两人策马直到陈静之家中,敲响了门时,太阳却是刚刚才升起。 “谁呀?” 门里响起不耐烦的声音来,终于咿呀一声,打开了一条门缝,“啊!是庄主和夫人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去把你们老爷,还有卢秋莹叫起来。” “好,好!” 那门房赶紧去了,陈启和陈小凤下了马,却也不进去,只是在门外等着。卢秋莹家的房子,还没翻建好,她来的时候,自然都是住在陈静之家里了。不一会,还有些衣衫不整的陈静之,屁颠屁颠的就来了,倒是不见卢秋莹。 “庄主,夫人!您二位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少说废话,北胡人已经打过来了。” “啊!” “你应该还没收到消息吧!太子已经护送着百官的家眷南下了,最迟后天应该就能到这里。你也告诉卢秋莹一声,让他好自为之。” “好,好!” 陈启说完了,却也不顾一脸彷徨的陈静之了,和陈小凤上了马,马蹄声嘚嘚,冲了出去。两人到了街上,店门大多已经开了,便随意的买了两顶帷帽戴上,一来遮阳防尘,二来,也免得让人认出了他们来。 两人的马速极快,很快就过了辛州府城了,找了车马行的人,把于凤山的家书托给了他们。两人出城北上,却是在临近中午时,才遇上的南下逃难的一行人,完完全全的占据了整条官道,这速度实在是有够慢的。 没有可以错身而过的地方,陈启和陈小凤,干脆就上了山坡,等在了树下,慢慢等着大队人马经过,自然也见到了不少熟识的面孔了。只是他们并不想透露了身份,自然是不动声色,只是牵着马站在了一起,静静的看着一个个熟识的面孔经过。 坐在马车中,卷起帘子透气的薛玉珠,几个见过的吴雁卿的家眷老小,还有李申、皇后、公主,当然了,还有更为熟悉的吴雁卿和郭兴。而将近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见到了在队列最后面的丁维和高途了。 有这两位在,他们总算是稍稍放心了,“只有他们几个在,看来卢大人说的没错,李颌应该是带着文武百官去汲州了。” 陈小凤摇了摇头,“他总算是还有点良心,知道要引开北胡人的主力。”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他的大晋江山,他可不想把这大晋江山,白白送给了北胡人。” “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很难说!就看北胡人到底会厉害到什么程度了。” “你也认为北胡人不可挡吗?” “最少目前来看是的。”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赶走他们,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吗?” “你该不会是想要上战场了吧?”陈启转头去看陈小凤。 “不管怎样,北胡人始终都是我们的敌人,依照他们残忍嗜好杀人的性格,恐怕不仅仅是大晋的百姓会遭殃,整个天下的百姓,都会遭殃。” 陈启在帷帽里皱眉,他对于北胡人的了解,除了那一个照面之外,基本就是来自于书中,自然是不如陈小凤了,“避实就虚!” “避实就虚?你该不会是想要像李颌一样,直接放弃了大晋的故土吧?” “如果抛开对李颌的成见来说,其实他做的是对的。” “对的?你怎么会对他有这样的评价?他就算做对了,可是这大晋的百姓,可就要在北胡人的铁蹄下,苟延残喘了。” “对大晋的百姓来说,他们手无寸铁的,根本就无法对北胡大军起到什么威胁。可也因为这样,北胡人说不定会饶了他们。” “饶了他们?” “对!相信北胡人并不只是来侵占土地的,他们也需要有人替他们做事,土地也需要百姓进行耕种。更何况,北胡人手中那种未知的利器,恐怕只有河宽水深的大清河,能够挡得住他们。” 第三七六章 狼牙守城门 “所以,他们就应该被放弃吗?” 他们就应该被放弃吗?这就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质问,让陈启有些语塞,内心深处,也有一丝丝的痛。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这是夫妻之间,第一次有了这么激烈的分歧。他们有他们处理这种事情的方法,那就是开诚布公的继续谈下去,而短暂的沉默,是为了让气氛显得不那么的沉重。有一阵风吹过,虽然是滚烫的风,却终于让凝固的空气,动了起来。 “说吧!”陈小凤的语气,轻柔了许多,“我知道,你其实是和李颌不一样的。” “当然!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要的结果不一样。李颌考虑的是保存实力,卷土重来,继续做他的大晋皇帝。不考虑他的用意,我还是会坚持认为,他做的是对的,最少这第一步,是对的。” “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吗?” “可能不会做得这么的绝对,就这么毫无声息的就撤退,至少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给百姓多争取一些时间。记得那次去祁山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把汲水上的旧桥冲垮了,就是双山口那里的桥。” 陈小凤当然知道,甚至他们从祁山回来时,走的还是简易的桥,那座大桥,还在重建中,而且是加高了不少重建的。 “其实,把北胡人拦住的最佳的地方,就是双山口,但汲水上的那座桥,只能算第二道防线,而且作用不会太大。真正应该守的,反而是北岸的那道狭窄的峡谷,如果能守住那里,应该还可以一战。” “我知道那处峡谷,是八陉山和兴梁山之间最窄的地方,一边是滚滚的汲水,一边只有一条官道,有人称那里为双山口的一线天,虽然有些夸张了,但说的就是那里的地势。” “对!如果能抢占了那里,特别是两边的山梁,居高临下,除非北胡人的利器能飞上天,拦住北胡人,那还是有可能的。” “你认为李颌会这么做吗?” “虽然我还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如果他真的早想到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逃难,又怎么会把文武百官都带上呢!”陈启叹了口气,“他一早就想到了要南逃,想用大清河挡住北胡人的铁蹄,就不会想到还有挡住北胡人的可能。” “李颌当然舍不得他的几十万大军了,先保存实力,徐图后事也不能说他不对,更何况,他现在不缺兵,却少粮。只不过,如果是我,保存实力的方法,也许会不同。不管是镐城还是河阳,本来就有大军在,也照样能够挡住。” “如果把在京城的禁军、各州府的驻军,还有边军被冲散的都联系起来,散入八陉山、兴梁山和祁山,不时的袭扰一下北胡人,来一个里应外合,北胡人只能疲于奔命,被各个击破,将他们赶走,甚至全歼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全歼?你这是在说玩笑话吗?” “不是!”陈启只能说,这个世界的人,对农村包围城市这种战法,一点都不了解了,“李颌缺粮,北胡人自然也缺粮,这个时候,他们的粮食,只能从两个地方来,一是大晋的百姓,二是从北胡运过来。” “大晋百姓也没什么余粮,他们只能从北胡运过来,这一路下来,全都是山路,就算是有大军护送,在山路上,他们也守不住粮食。没饭吃的北胡人,再把回去的路给他堵住了,全歼也不是不可能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当然有,因为战事刚刚开始,也许我们还能多做一些事情,这不就是你所期待的吗?” 陈小凤真的有些感动,她明白自己的丈夫,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选择什么都不管,去找一个谁也不打扰他的角落,只要这个角落,有他的亲人兄弟在就可以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什么都想要置身事外的人,只是很多时候,他却又是那个什么事都要管的人。 “人过完了,走吧!” 她不想再去谈这个话题,似乎是有些沉重了,她又何尝不喜欢过平淡喜乐的日子呢? 晚上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了确切的消息了,双山口的一场大战,晋兵惨败,几乎全军覆没了,唯二逃出来的就是主将丁维和高途。这就难怪见到高途的时候,他的身上,还缠着不少的绷带。 可是同样血战一场的丁维,似乎身上并没有什么伤,从骑在马上的样子就能够看出来了。传说中,他也是个高手,似乎从这其中,就可见一斑了。 李颌确实已经南逃汲州了,坎布突带着大军,正竭力向前追着,听说龙城也已经陷落了,北胡人已经进驻了。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到了龙城了,除了城墙上换掉的旗帜,城墙上守卫的官兵已经换成了北胡人之外,似乎一切都是正常的。不对,城外的道路,一个行人都没有,哪怕城门洞开着,也没人进出。 这完全和这一路上不断遇到的逃难的百姓不同,没有这个时候应该有的喧嚣,没有挑着担子进进出出的百姓们。他们只能认为,北胡人已经封锁了龙城了。 他们也没打算进城,只是要绕过城墙,就必须走护城河边的道路,一靠近城门处,听到马蹄声的北胡兵,端着长枪就追了过来。他们可没时间和北胡兵纠缠,策马让过了北胡兵,身后竟然还有利箭的破空声传来。 陈小凤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利箭的破空声不同以往了,似乎还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她拔出腰间的长剑,转身拨开了射来的利箭,另一边的陈启,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拨开的是两支利箭。 马速极快,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到了一箭之地外,却还有一支利箭,无力的在身后落下,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就是北胡人的实力吗?” “不是!他们是狼牙!” “狼牙?”陈启当然知道狼牙,只是没有真正的见识过罢了,“狼牙在这里守城,这也太浪费了吧!” “能用狼牙守城门,应该是有什么大人物在龙城。算了,别管他了,找大哥要紧。” 第三七七章 就这么定了 这一路下去,路上几乎就是空无一人了,没有百姓说得过去,却是连北胡人都没有看见。直到午后临近双山口了,才看见了北胡人的军旗,高高的飘扬在上空,金雕被绣在旗帜上,栩栩如生。 看来,北胡人也看出了双山口的重要性了,已经在这里驻扎下了,连山头上也可以不时的见到人影,“凤娘,去溯州,除了这条路就没了吗?” “这是最近,也是最好走的一条。兴梁山上应该有山路可以通行,我也没走过,不知道该如何走,万一迷路就麻烦了。” “能绕过这段峡谷吗?” “不知道!这里的百姓似乎走光了,想找个人问也不行。不过,山上有一个小镇,或许可以去看看。” 两人直接回头向南,到了路口处,沿着并不太宽的道路,向着兴梁山而去。陈启记得,自己曾经走过这条路,是火药案时,前来追查硫磺矿硫磺去向时走过的这条路。沿着山路一直向上,很快就到了岔路口了,往左就是通往硫磺矿的,往前的,却是不知道通到哪里。 沿着这条山路,一直往下,山势越来越高,也越来越窄,最多也就是一辆马车可以通过罢了。很快,他们就远远的看到了一处山村了,这大概就是陈小凤说的那处小镇了。路上陈小凤也说起了,这里以前其实是一个林场,慢慢的才形成了小镇。 到了小镇,却只见到遍地的狼藉,整个小镇,已经不见一个人了,而且看痕迹,也就是这三两天里留下的。两人也是无奈,一直走到镇尾,却看见有几条山路,通向了不同的方向,只是山中林木繁密,却也看不清到底通向什么地方。 “怎么看?” “往东和往北的路,都有车辙的痕迹,还有很多树皮,应该是通往林场的。西边的像是向着山下走的,不知道通向哪里。看到前面那个山尖了没有?你等着,我上去看看。” “好!早些回来。” 那处山尖,确实是附近最高的地方了,人说站得高,望得远,也许在山尖上就能看见这几条山路通向什么地方了。溯州就在兴梁山的北麓,如果能有一条向北的山路可以通行,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而往西,则是通往大清河的,谁都知道,大清河在兴梁山这一段,几乎都是在悬崖峭壁间奔腾前行的,那里没有任何的出路。而往东,按照这个距离,应该就是通往双山口和双山口以北的地方的。 陈小凤坐在树下等着,两匹马也确实累了,就在路边的树林里休息着,吃吃树下的青草。她看着陈启快速的消失在密林里,半个多时辰后,才远远的看见他返了回来。而此时,离黄昏已经不远了。 “怎么样?” “东和北的两条路,是通往林场的,前面不远就没路了,只有东边的可以走。不过,那是通往双山口的,两边的山上,有不少的北胡兵,从那里过,应该会被发现。” “如果只是人通过呢?” “你要放弃战马吗?” “只能先放弃了,等过了双山口再说。” “行!” 陈启一向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转身走入树林中,把两匹战马的鞍辔都取下了,这样最少可以让这两匹战马恢复自由身,在这山林里,它们只要不碰到猛兽,就有生存下去的可能了。 出了树林,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东边的山路冲去,最多也就是十几里路,便能够看见,远处双山口的两边山上,都有北胡兵出现,金雕旗就在山梁上飘着。 越是向前,两人的差距就越是能体现出来,陈小凤轻盈快速,山路上如履平地。而陈启就要笨拙许多了,甚至在不断的变换方向中,略微的有些喘气了,陈小凤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等他。 相比起自幼习武的陈小凤来说,陈启确实不如,就连资质上,也是有些差距的。但在陈小凤的眼中看来,自己的丈夫,要比任何人,甚至自己,都要刻苦了许多。他本就是在十六七岁时才开始习武的,能有这样的成就,固然天资尚可,但更多的,却是不尽的努力。 夏日的白天,虽然比较长,但黑夜还是来了,陈启和陈小凤,也摸上了山梁,因为山路就是从山梁上而过的,而夜里,想要从别的地方通过,根本就看不清。稀疏的月光,从密林的缝隙中落下,隐约能看清脚下的路,只是速度,却不得不慢下来了。 山梁上已经星星点点的亮起了火来,这是守在山梁上的北胡兵点燃的,陈启只能叹息了,若是守在这上面的,是晋兵,那李颌又何必这般的狼狈呢? 两人武功高强,又是在夜里,过了这道山梁,自然是没有被人发现了。而山路的尽头,就是通往山下的官道了,只要到了官道上,就能直接绕过北胡人的守军了。只是,在路口的地方,却是驻扎着一个小小的军营,看来此路不通了。 这倒也难不住他们,两人在就快到军营的地方,直接拐进了山林,就绕着军营的边缘,借着军营里的火光,到了官道上了。只是,两人已经没了战马,军营虽小,看这个样子,却也有一两千人,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去冒险。 终于能借着月光,停下来吃点干粮,喝点水,休息一下了。刚刚坐下一会,却见前面山上的官道上,有火光出现,而且越来越多,正缓慢的朝着这个方向而来。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队的北胡兵在行军,只好先迎上去,在碰面之前,隐身进了路边的山林中去了。 他们终于在火光中看清楚了,这却是北胡人运粮的车队,一辆辆的马车,都堆满了高高的粮食,用油布盖着,最少有两百多辆的马车。而押送的北胡兵,看这个样子,应该也就一两千人。看来,北胡人已经认为,这段路,已然是安全的了。 “做一票?” “行!” “怎么做?” “山路狭窄,难以支援,干脆烧了他们的粮草,火势一起,北胡人必然大乱,我们也省事多了。山路的另一边都是断崖,战马一乱,就只能往断崖下冲了。等到了队伍最后,再抢两匹马,就差不多了。” “行!就这么定了!” 第三七八章 萧条的景象 两人坐着休息了一会,站起后才缓缓的向前走去,在这夜色里,又是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想要发现在夜色中前行的两人,不是那么容易的。等到发现二人,已经是近在咫尺了,燃着的火把,甚至都还没法分清男女时,陈启和陈小凤,已经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了。 长枪还未提起,陈小凤已经在当先那北胡人将军的马背上了,长剑拔出时,带起了一缕在火光下的血光,那北胡人将军咯咯几声,轰然从马背上掉落,战马一声嘶鸣,拖着尸身,向前放啼跑去,也不知是慌乱还是看不见路,没跑几步,便直接坠入悬崖下去了。 这护卫粮草的将军,在一个武林高手的面前,真的就是不堪一击。陈小凤曾经在祁山和北胡人交战过,自然知道,除非是被千军万马重重的包围住了,否则这些北胡兵,根本就挡不住自己。 整个车队一路开始从头乱了下去,陈小凤将第二人挑落马下的时候,陈启已经抢下了一根火把,左手持着,开始去点燃第二辆马车了。有四五个北胡兵冲了上来,陈启右手长剑翻飞,叮叮当当的声响中,将北胡人一一击退,半晌却还是没点燃马车上的油布。 “点马尾!” 已经冲到前面两丈外的陈小凤大声喊着,陈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长剑削断一杆长枪的枪杆时,火把已经伸到了战马的尾巴上去。焦臭的味道,瞬间传出,并未燃起,被烧到的战马,却已经受不了疼痛,发出惨嘶声,拉着马车冲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一个北胡兵的身上。 惨叫声中,陈启凌空跃起,躲过了疯狂的马车,落下时,脚尖又点在了路面,连续不断的,直接越过了两辆马车。他发现了,并不需要每匹马都去惊扰,也不需要真的烧战马的尾巴,在这狭窄的山路上,根本不需要做太多。 两个人分工明确,陈小凤就是奔着运粮车队最后去抢马的,而陈启,就是负责破坏这些运粮车,好歹也要给北胡人一个惨痛的教训,也许下一次运粮,北胡人就是要用大军押送了,也算是一种大的消耗了。 陈小凤已经出去很远了,在这狭窄的山道上,已经被马车占据了一大半了,一个武林高手,面对无法聚集起来的北胡兵,根本就是一边倒的结局。更何况,陈小凤从来都不硬拼,能轻松的杀了就杀了,杀不了她就用快捷的身法绕过,甚至不时会跳到山坡上去。 很快她就发现,身后乱成了一团,倒是有些意外陈启闹出来的动静,在山坡上转头望去时,却正是陈启飞掠的身影。她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乱了,在人喊马嘶声中,能助陈启一臂之力,当然是最好的了,虽然她一点都不担心陈启,毕竟这夜里,广袤的山林,完全可以轻松的避开,但能省点力气,为什么不呢? 她学着陈启的办法,手中的长剑,几乎不再刺在人身上了,而是专挑拉车的战马下手。哪怕是北胡兵拼死了想要拉住战马,被刺伤的惊马,却不是人力可以拉得住的,更何况这山道上,连一点缓冲的地方都不会给他们,一个不慎,就是车毁人亡了。 陈启也早把火把扔掉了,毕竟带着火把太过的显眼了,已经有北胡兵弯弓搭箭的在等着他跃起了。虽然没有受伤,但扔掉火把的陈启,在远一些的地方,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踪影,等到了面前,想要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陈启也看见了前面的骚乱,知道陈小凤在帮自己,果然前面的骚乱一起,陈启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前行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惊马的嘶鸣声,北胡人惊恐的大叫声,临死前的惨叫声,重物摔落山崖下传来的沉闷回响声,各种各样的碰撞声,响成了一片。 可以说,整个运粮队的伤亡,十之八九,都是由于惊马造成的,绵延两三里长的车队,处处都是哀嚎声,侥幸不死的,也有不少受了伤的,有不少哪里还敢待着,直接撒腿就跑了,没被惊马带进山崖下,那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 骚乱引起的连锁反应,让陈启可以轻松的跃到路边的斜坡上,在零星的火光中,快速向前,也就是不到两刻钟时间,就已经快到运粮车队的末尾了。他隐约的看见陈小凤已经控制住了两匹战马,而她身前几丈处,已经空无一人了。 陈启向前一阵冲杀,解决了面前的两个北胡兵,转身又是一阵冲杀,余下不多的北胡兵,纷纷拔腿而逃。他回到陈小凤身边时,身后的喊叫声,已经越去越远了,这一队运粮的北胡兵,虽然不知道伤亡如何,但用惨重来形容,并没有什么问题。 随着陈小凤上马,月色中,马速慢慢的快了起来,却也不敢太过快了。 过了午夜,两人一路无阻,已是到了岔路口了,向前便是前行祁山的路,而向着西北方向的官道,就是前往溯州的。他们甚至能够隐约看见远处关墙上零星的火光,往日的祁山关墙,如今已经成了北胡人的地盘了,难免让人嘘唏。 战马已经疲惫,他们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眼了,干脆就在路边找了处山林,停了下来,准备稍事休息之后再赶路。把战马绑好了,两人就在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调息了起来。 这是每一个习武之人都必修的功法,通过运气调息,来使自己入定,恍若是熟睡了一般,双耳的听力,却更为的敏锐,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他们的耳朵。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从入定中醒来,都是精神饱满,比起平时睡足了一整个夜晚,都还要精神。马蹄声嘚嘚,两人慢慢的加快了马速,很快就在晨曦中看清楚了山梁上,蜿蜒的关墙。 随着天亮,马速也逐渐快了起来,这一路上,竟是没有碰到任何的北胡兵,途中不少的市镇,却也是空无一人,狼藉一片。直到午后,他们终于看见了远处,一座城池出现,那自然是此行的目的地,溯州的府城了。 而他们也同样看到,城墙上飘扬着北胡人的金雕大旗,原本的晋兵,都已经换成了北胡兵了。城门洞开,有北胡兵把守着,却是没有任何人出出进进,一片萧条的景象。 第三七九章 山洞 “大哥家里是在城东吗?” “城东二十里外范家庄。” “看这个样子,应该过不去。”陈启抬头四望,面前是溯州城,北边远处是祁山,可以看到祁山的最后一段关墙。而南边就是兴梁山了,溯州城就在两山之间的溯水靠兴梁山的一侧,还是建在兴梁山的北坡上的,这里几乎可以说,地无三尺平了。 确实是过不去,一边是溯水,中间是溯州城,而溯州城的城南方向,地势突然高耸了起来,想要从这里绕过去,不是不行,恐怕就要再次放弃马匹,多花不少的时间了。 “那边好像有动静。” 陈启顺着陈小凤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在兴梁山中,靠近溯州城的地方,有不少的飞鸟,正振翅高飞。这么热的天气,即使是山中的飞鸟,也大多蛰伏在阴凉的树林中,这般大量的飞起,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惊动了。 看那群飞鸟飞起的范围,也不算太小,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人群经过,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而溯州城方向,一片平静,“应该是北胡人在搜山,只要搜山,就证明山上有人。走,上去看看。” “好!” 陈小凤答应着,跟着陈启走入路边的密林中去,将马匹绑在一棵树下,两人快速的向着飞鸟被惊起的那个方向飞掠而去。一刻钟之后,他们已经能在一处断崖上,看到山林中确实是有人在移动了,而且人数应该不少。 只是这里还看不清是什么人,也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两人只好绕路下了断崖,更靠近了一些,总算是能够看清楚是北胡兵了。这些北胡兵,三两成群,拿着兵刃,不断的在草丛中扫着,嘴里叽里呱啦的,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看这个样子,他们搜山,肯定是在找什么人了。看搜山的范围,有数十丈宽,形成了一条直线,而且另外的一个方向,似乎也有北胡兵在搜山,虽然看不到人,却看得见有飞鸟不时惊起。 “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抱怨,又这么散漫,你说搜的会是什么人?” “肯定不会是大哥了,要是大哥,他们肯定会如临大敌的。”陈启皱眉,因为他正看着山下的溯州城,“可能是百姓。” “百姓?” “你看城里。” 陈小凤转头看去,却见山下的溯州城,城里竟然聚集着许多人,密密麻麻的,和龙城的菜市场相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这与他们一路上见到的萧条,完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了,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这些百姓,是被北胡人赶到城中去的。 “除了不让出城,北胡人好像没限制百姓的自由。他们要做什么?” “不清楚!不过,这样就能证明,这山林里,应该有隐藏的百姓,也许我们应该找到他们问一问情况。” 两人也不再犹豫,看清楚北胡人搜山的方向,直接就绕到他们的前面去了。这山上的密林,已经连山路都看不清楚了,两人很快就发现了有人经过的痕迹,因为有用刀劈断了荆棘的痕迹,看那断口的痕迹,还极为的新鲜,很可能就是昨夜至今晨留下的。 随着不断前行,他们发现了一条小道,而小道上的痕迹,也越来越多,不断的有从各个方向汇入小道的痕迹。这些痕迹都在表明着,这群逃进山中的人,数量并不会少。 有了小道,自然让他们的速度快得多了,只要每隔一段距离,看一下路边草丛荆棘茂密的地方,有没有人经过的痕迹就行了。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在一处断崖边上停下了脚步,因为再往前,小路的两边,已经没有任何的痕迹了。 所有的痕迹,都消失在断崖上的这片光秃秃的石头上,很明显,这些逃进山中的人,就是藏在这附近了,他们是不可能长出翅膀,飞到对面去的。从断崖上往下看去,却是一条小山溪,涓涓细流,向着山下流去,看这个方向,是流向溯水的。 “凤娘,这里!” 两人分开搜寻这片不算太大的石林,陈小凤听到陈启的喊声,马上赶了过去,陈启却是站在断崖边上,“这一片的石头,应该有人经过过,特别是靠近这里的几块,明显比较干净一些。” “好像是!” “还有这里,这里的崖壁,应该可以下去。你等着,我下去看看。” 崖壁上,确实是有不少纵横的石头凸出来了,如果从这里下去,可能下不到崖底,但有一处阴凉处干掉的苔藓,明显就是被人踩掉的,虽然并没有在石头上留下脚印,但继续往下,就能见到苔藓的碎屑,和一丝丝的泥土了,那是被人带下来的。 陈启已经沿着这些凸起的石块,向下大概有两丈的距离了,他有些惊喜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一个山洞的洞口。这里是断崖上一处内凹的地方,难怪在断崖上,看不见这个洞口了。陈启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往回走,走到可以看见正探头往下望的陈小凤的地方。 他不等陈小凤开口,已经竖起了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向着陈小凤招了招手。陈小凤明白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来到了陈启的身边,低声问道:“发现了?” “嗯!”陈启点了点头,“那边有个山洞,人应该是藏在山洞里了。看这个样子,这里应该是一个溶洞。进去看看。” 陈小凤点了点头,跟在陈启的身后,终于到了洞口前了,可以清晰的看见,几近一人高的山洞洞口内侧的石壁上,有不少被人碰过的痕迹,一些原本挂在上面的尘土,已经被碰落到了地上了。 两人先侧耳听了一会,隐隐的感觉,有一丝凉风从洞里面吹出来,这表明了,这个山洞,还有另外的出口,用来藏身,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除了这细微的风声之外,暂时并没有什么别的声息,这最少可以说明,在洞口近处,并没有人。 两人终于迈步走了进去,眼前瞬间就黑暗一片了,过了一会,才适应了过来,却仍然黑乎乎的,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唯一的好处是,进了洞口之后,这山洞的高度,已经足以让他们直起腰来了。 第三八零章 再见胡一德 将帷帽的黑纱卷起,火折子亮了起来,没有照明,只能在未知的危险中前行了。陈启和陈小凤都以最慢的速度,拔出了长剑,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轻慢,毕竟这个山洞,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的一无所知的。 陈启在前,慢慢的前行,陈小凤在后,用她敏锐的听觉,小心翼翼的听着任何异常的声音。两人配合默契,陈启每一次迈出脚步,都是几乎无声,等脚步踏实地面之后,才会再迈出下一步,他更要注意的,就是面前来的安全问题。 而陈小凤,离他不到两步的距离,她除了注意前面的动静之外,还必须随时注意着可能从身后来的危险。 这山洞一开始始终并不宽敞,只容得两个人并行,却是弯弯曲曲的,每隔不远,便会是一处拐弯。一刻钟之后,山洞终于开始变得宽敞了一些了,这其实还是两人的速度太慢了,弯弯拐拐的,其实离洞口也并不太远。 陈小凤终于轻轻的碰了一下陈启了,陈启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他转头,看着陈小凤,陈小凤把声音完全压低,“有动静。” 陈启点了点头,知道这是陈小凤在提醒他要更加的小心了,他先侧耳倾听,隐约的,也能听到山洞的深处,似乎有什么轻微的响动声,只是听不大清楚。他不禁有些配合陈小凤的听觉了,当下更为的小心,慢慢的朝前迈步。 如此走了一会,拐过了一处弯,山洞突然间就变大了起来,陈启竟然听到了有水流流动的声音,虽然很小。陈小凤自然也听到了,招了招手,两人继续向前走去,不远处,却是有一条细流,也就一指宽罢了,正向着前方流去。 这涓涓细流,却是从湿润的山洞石壁上渗出来的,慢慢的汇聚而成,难怪这里的空气,有些阴凉了。而湿润的地面上,已经可以看到,有密密麻麻的脚印了,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人留下的。 这对陈启和陈小凤来说,当然是好事了,那证明藏在这山洞里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散兵,还是百姓。两人对望了一眼,又慢慢的沿着脚印向前走去,却是发现,这个溶洞已经越来越大,不断的有岔道出现,好在有脚印带路,也不怕迷了路了。 涓涓细流,慢慢的在变大着,地面却也是越来越干燥了,甚至有隐隐的说话声,传了过来,他们甚至看到了微弱的光亮了。 陈启收起了火折子,更加小心的向前而去,在转弯处微弱的火光中,刚刚探出了脑袋,就听到了破空声。他快速缩回脑袋来,笃的一声,一支利箭,直接射在了面前不远处的墙壁上,有迸溅而出的碎石,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只好把脸侧了过去,脑后却还是有一丝丝的生疼。 “没事吧!” 身后传来陈小凤关切的声音,陈启摇了摇头,“没事!看来还是个高手。” 如此强劲的一箭,陈小凤自然也看得出来了,她嗯了一声,“这是边军的箭,你问问是谁,别自己人伤了自己人了。” 陈启点了点头,自然是没再把脑袋伸出去了,而是朝着利箭射来的方向喊着,“前面是边军的哪位兄弟?” 能有这么强臂力的,在边军中,必定不会是无名小卒,只要对方报了姓名,说不定陈小凤就能认识了。声音在石壁间激荡而去,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你们是谁?” “在下陈若初。” “啊!”那边却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稍微停了一会,那嘶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是河阳王陈若初吗?” “正是!不过陈某已经不是什么河阳王了。” “末将知道!若真是陈庄主,请点起火折子,把脸露出来让末将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这表明了,这个人一定认识自己,“你到底是谁?” “末将祁山西峰关守将胡一德。” “胡一德?” 陈启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身后的陈小凤却已经开口了,“胡一德,是原来飞虎堂的胡一德吗?没想到,你竟然成了西峰关的守将了。” 西峰关离溯州很近,是祁山关墙上,由西往东的第二处关口。只是,原来的守将并不是胡一德,胡一德应该是表现突出,被破例提拔的。陈启听陈小凤这么说,也终于想起来了,这胡一德,应该就是原来飞虎堂的当家的,后来被判充军祁山的,难怪这个名字这么熟悉了,算起来,这可是老熟人了,是有仇的老熟人。 “前面···前面可是陈将军?” 胡一德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所致的。 “算是吧!胡将军还是叫我陈夫人吧!”陈小凤只能这样回答了,“若初,把脑袋露出去给胡将军看一下。” “好!” 陈启刚刚答应,伸手要去掏火折子,那边却已经传来了胡一德的声音了,“陈庄主,不用了!两位请出来吧!” 陈启也没说什么,和身后的陈小凤握了一下手,就直接走了出去了。陈小凤跟在他两步之后,向前走去,前面却是亮起了四五根火把,看不到对面人的脸,只知道人数不少,应该有十几个人。 山洞已经很宽了,对面的人,也终于动了,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楚胡一德的脸,也能看到他的身后,十几个人都是身披铠甲的大晋边军将士了。 “胡一德拜见陈庄主,陈夫人!” “拜见陈庄主,陈夫人!” “都起来吧!我们夫妇是闲云野鹤,不是朝廷的人了,诸位不必如此客气。” “末将遵令!” 胡一德带着人,终于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的,却是苦涩中带着一丝喜色的笑,甚至还有一丝尴尬。陈启和陈小凤都知道,陈家之前,可是和他有着大仇的,他会充军祁山,自然也和陈家有关了。 “胡将军,还是不要如此多礼的好,陈某有些不习惯。” “好吧!”胡一德却也知道,不好勉强,毕竟陈家如今已经变成了江湖中人,也不再在朝廷中有任何的职位了,“陈庄主可是从龙城来的?” “只是路过。”陈启从胡一德的眼中,看到了失望,马上就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了,“胡将军是在担心家里人吧?我们过来时,有不少的百姓已经在南逃了,胡将军的家人,也算是有武功在身,不必太过担心了。更何况,龙城似乎很平静,没发生什么惨事。” 第三八一章 可想而知 “多谢陈庄主!” 胡一德松了一口气,却又突然跪下了,让陈启和陈小凤都有些莫名其妙。陈启正要开口,胡一德自己却先开口了,“庄主和夫人不计往日恩怨,竟然相信了胡某,就这般走出来了,胡某惭愧!” “胡将军先起来吧!”他们夫妇总算是知道胡一德为何一脸的惭愧了,陈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胡将军本来可以回龙城去看看妻儿的,却留在了这里,陈某自然也十分佩服。” 一下子被陈启说中了心事,胡一德并不感到尴尬,却是苦笑着摇头,“国已破,又何来的家啊!” “陈庄主,胡将军是为了我们兄弟才留下的。” “小唐,别说了!” 这小唐是跟在胡一德身后的边军将士,陈启听胡一德呵斥他,不由得笑了,“胡将军,你我又不是没打过交道,早知道胡将军是个讲义气的人。还是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夫妇前来,是找范老将军的,胡将军可有消息?” “末将早猜到庄主和夫人是来找老将军的,边军退到溯州时,曾经留下消息,会退到飞鹫峰附近去的。那里山高林密,北胡人发挥不出战马的优势。只不过,前往飞鹫峰的几条路,都已经被北胡人截断了,想要过去,不那么容易。” “飞鹫峰?”陈启知道飞鹫峰是兴梁山最高的山峰,也知道就在靠近大清河的地方,却根本没去过,“这里离飞鹫峰有多远?” “正西六十里!” 六十里如果是平地,自然不算太远,可若是山路,又有北胡人的堵截,那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庄主,夫人,天已经黑了,先到里面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也好!” 两人随着胡一德前行,发现这个溶洞,实在是太大了,而意外的是,不少的洞穴里,都住着有人,看着人数还不少,有将士,也有普通的百姓。每隔三四丈远,或是在拐弯的地方,都有火把燃着,很是奇怪的是,竟然有人在生火煮着,烤着,这烟,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跑出去而不被北胡人发现的? 余下的将士都没有再跟上了,陈启和陈小凤,跟着胡一德,终于在一处颇大的洞穴中停了下来。偌大的洞穴中,只燃着一支火把,淡淡的火光,连这个山洞都无法完全照到,周围的东西,却还是简单得可以一眼看清楚。 “庄主、夫人,请坐吧!” 怪石嶙峋的山洞里,随意什么地方都可以坐,两人刚刚坐下,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一个边军的将士,端着一个破了一角,看着还算干净的瓷盆进来了。瓷盆里竟然有两碗粟米粥,还有一支烤得香喷喷的动物后腿,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当然了,上面还插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这是山上的小鹿腿,庄主、夫人,先请用一些吧!” “多谢!”陈启倒也不客气,拔出了匕首,轻轻划动,几片鹿肉已经落在了瓷盆中了,陈小凤端起了粟米粥,闻着那清香,却也觉得饥肠辘辘了。配着虽然口感不算太好的鹿肉,吃起来倒也不错。 这也算是这几天来,唯一吃的热腾腾的饭了,在这有些阴凉的山洞中,一身细汗出了,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颇大的鹿腿,吃得并不多,陈启端起了瓷盆,送出去时,胡一德和方才那个边军的将士,正等在那里。 陈启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唐是吧?麻烦你了!” 那叫小唐的将士,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只是胡一德说过了一次,陈启竟然就记住了自己的姓,接过瓷盆,他的眼眶都是红了,“庄主客气了!这都是小唐应该做的。” 陈启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唐竟然如此的多愁善感,他转身离去时,明明有泪水滑落了下来,“胡将军,小唐这是怎么了?” “庄主,小唐是汲州人,他一直都提起是将军保住了汲州,是他一家的救命恩人。去年九月,小唐的母亲病故了,那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陈启有些明白了,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他想到了故去的母亲,也因为自己那句客气的话,让他再也忍不住泪水了。他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叹息这世事的无常,叹息自己并不是神仙,没有办法去管这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也许神仙也管不过来。 “先不说这个了!”时局已经够难的了,实在没必要在让心情更沉重一些了。两人已经走了进去,分别坐下,“胡将军,还是说说这几天的事吧!” “好!”胡一德的神情,还是显得有些沉重,“四日前,溃退的边军终于退到了西峰关了。其实,在这之前,末将已经收到消息了,知道北胡人来势凶猛,也请示过范老将军,尽可能的将溯州的百姓劝离。只是,谁又愿意远离他们的故土呢!” 胡一德叹了口气,“有一些百姓已经准备好跟着老将军撤走了,大多数的百姓,却不肯离开,也有一些逃到了这山上来了。末将作为西峰关的守将,自然是要帮着兄弟们阻挡一下北胡人的追兵了,也好让这些疲惫的兄弟可以安全的退走。” “只是,真正逃离的兄弟,恐怕还不及万数,大多都直接去了范家庄了。虽然已经有了准备,末将还是低估了北胡人的战力了,弓箭不如北胡人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碰上了北胡人的那种利器。” 陈启和陈小凤,最为关心的,自然就是这个所谓的利器了。 “不是末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末将好歹也是见识过胡俊清将军改良了之后的火药包的,对火药包的威力也算有所了解。而北胡人的那种利器,和火药包应该算是类似的,只是威力上,却是天差地别。” 陈启心情很沉重,他早猜到了应该也是火药一类的东西了,只是光听胡一德的描述,他就知道,这种利器的威力,真的要比火药包强上不止是一倍两倍。他可不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人能够造出那等威力巨大的火药来。 但似乎,这已经是一种事实了,祁云关的坍塌,祁山边军的溃败,甚至是祁云关以西,只有不到万数的边军将士逃到了西峰关,就算途中有一些逃进了山中去,那伤亡也可想而知了。 第三八二章 连坐社 “北胡人用方盾阵型,护住了他们的狼牙,在快速靠近之后,扔出了一个黑黝黝看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也就是两个手掌大小,在空中旋转着,冒着烟就掉入边军的人群中去了。” “一声轰然巨响,简直就是地动山摇一般,一瞬间就有最少十几个兄弟倒了下去,不停的惨叫着。庄主和夫人应该可以想象那种画面的,耳边几乎听不到身边人的声音,只是嗡嗡的响着,却又能够看见自己的兄弟在地上翻滚着,有的缺了胳膊,有的缺了腿脚。” 陈启甚至可以想象到,这就像是战争片中,巨大的爆炸发生后,声浪让爆炸周围的人,有短暂的失聪,这种威力,也就是电视电影里看过了。他当然更加的知道,这倒下的十几人之中,肯定不少是被爆炸的气浪掀倒的,也许只是轻微的伤。 只是那种冲击波对人的威慑力,显然是最大的,这种未知的恐惧,会让人莫名的疯狂,也会让人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更重要的,对于那些在视觉和听觉上感受到恐惧的人们,这会动摇他们的信心。 “看着满地的鲜血,兄弟们都吓傻了,那东西却又扔了过来。末将也不记得到底狼牙扔了几个过来,四五个,还是有七八个。西峰关的兄弟们,完全乱了,不吓得尿裤子,还有力气转身跑的,末将已经要敬他是个英雄了。” 逃跑的英雄,陈启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讽刺。但他知道,如果是自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内心里有着那种无边的未知恐惧,也会转身就逃的,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瞒庄主和夫人,跟着末将逃到这里的,也就只有七八百的兄弟而已。”胡一德脸上满是苦涩,陈启知道,每一处关口平日的守军,是两千人,战时却是根据战况进行支援的,否则这么长的关墙,根本就没这么多人去守着。 “末将的这些兄弟,一下子折了一大半。当时,末将连死了的心都有了,好在是被小唐他们给拉住了,才退到了这山上来的。而这几日,又陆续有百姓逃上山来,末将才知道,北胡人正把百姓往城里赶,说是要进行什么教化。” “教化?”这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词,出现在这里,总是让人觉得无比的突兀,什么时候被大晋视为蛮夷的北胡人,竟然也开始懂得了教化了。 “是的!”胡一德显得很是肯定,“就是教化。北胡人说,要把百姓都教化得听话一些,往后帮他们种田。而且,还说要把田地都收起来,按照人口给百姓分配,粮赋也不算太高。” 陈启和陈小凤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问中的恐惧。对这种给百姓分田地的事情,陈启显得更为的熟悉,却也知道这对百姓意味着什么,对北胡人意味着什么,对大晋,又意味着什么。 北胡人竟然变成了善人了,要给百姓分田地,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感觉到恐怖的事情。这可是连李颌的大晋,都不敢做的事,因为他会得罪那些官宦人家,地主豪绅们。也正是他知道田地的重要性,他才会觉得恐怖。 “可是,北胡人又宣布了一条规定,说是只要分田到户后,这些百姓便要按地域、户数,成立带着连带责任的连坐社。” 连坐社?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显然胡一德也看出了陈启和陈小凤眼里的迷茫了,“连坐社就是由十户相近的人家成立的,只要这十户人家中,有人有什么怨言,可以互相举报,举报者有奖,被举报者则要受到惩罚。当然了,狠的在后头。” “只是被惩罚,最多就是抽几鞭子,身子好一些的还扛得住。可是北胡人又说,他们会不定时的派人来查看,若是这十户人家中,有人不想帮他们种地,只要逃走一个人的话,整个连坐社的十户人家,没有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都会被抓去砍头。” 原来这就是连坐社,是以十户人家为单位,让他们互相监督,互相的盯着对方的。十户人家,几十个人,陈启完全相信,多少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心怀鬼胎,不讲道义的,为了一点点利益,卖国求荣的都有,更何况只是出卖一个邻居。 他不知道北胡人怎么会想出如此阴毒的方法来,但不得不说,对于翻越祁山入侵的北胡人来说,这种方法,真的是最为有效的控制住大晋百姓的方法。一旦出现了有人逃离,北胡人的屠刀,就会落下,杀鸡骇猴这种事情,谁都会做,也都会有效果。 是什么人突然间让北胡人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呢?会不会就是那个制作处那种威力巨大火药的人呢?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启第一次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哪怕是面对着李颌的时候,在战场上冲杀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压力。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脑中闪过的,却是来途中,在龙城城外所见的那一幕,用狼牙来守城门,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就在城里呢? 他已经觉得,一旦确认了大哥安全无虞,也许,自己夫妇,应该去龙城走一趟,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几日逃上山的百姓,也有五六百人了,几乎都在这九龙洞里。” “这里叫九龙洞吗?” “对!因为有九个出口,一到入夏时,天气突然转热的时候,这九个出口,就会有云雾吐出,就像是有九条神龙在吞云吐雾一般,所以就被叫做了九龙洞。” “北胡人不知道这里吗?” “溯州人都知道,北胡人应该也知道了。只是这里山势陡峭,只要把住了几条上山的路,他们想要上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们上山的时候,怎么没碰到边军的兄弟?” “庄主和夫人还没到山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先回来禀报了。” 这就难怪没碰到了,“这个九龙洞是不是很大?” “是!藏个三四千人,应该没有问题。” “这里有没有到飞鹫峰的小路?” “有!等明日天一亮,末将让人带庄主和夫人去一趟。” 第三八三章 飞鹫峰下 范汀,这是一个听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的名字,陈启甚至都想要问他,是不是家里还有兄弟叫什么范堂,范馆的,还好他自己说了,家里就他一个男丁。他始终都对陈启和陈小凤十分的客气,因为他就是范家庄人,范从禧的辈分算起来,还是他的九叔公。 这是个略显害羞的年轻人,比陈启看着还要小上一两岁,笑起来总是有些腼腆。可是一说起边军的事情,他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无比的亢奋,据说十四岁就进了边军了,算是正统却人数不多的范家军的一员。 这也算得上是老兵了,据他自己说,还杀过四个北胡人,一次是两年前北胡人的散兵游勇,出现在西峰关的时候,另一次就是这次北胡人来袭,在逃上山的路上,杀了三个北胡兵。陈启看他的脚步,在山路上行走时,稳健中,带着矫捷的样子,果然是自小就有武功底子的。 范家庄因为范从禧而出名,也因为身处边关附近,本来就是一个尚武的地方,才能培养出范从禧这样的名将来,数十年一直都是威震四方。据范汀自己说,范家庄的男丁,从三岁开始,便会统一的进村里的尚武堂习武,开始打下根基。就算是女子,也有半数以上,都会些武功,毕竟是在耳濡目染下生长的。 而范家庄的人,基本也都因为范从禧的关系,若是愿意的话,十三四岁便可以进入边军去锻炼,一个小小的,只有六七百人的范家庄,如今在军中的,就有一百余人,也被称为边军中的范家军。 下山碰到的第一道防线,简直是如同虚设,即使是上午,炎热的天气,也让北胡人很难适应,每半个时辰,才有一队北胡兵从官道经过,甚至连抬头仔细查看一下官道两边都不愿意。 北胡地广人稀,大部分的地方,都是苦寒之地,极少见识过这么酷热的天气,已经可以看出来他们想要适应,可能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了。祁山就像是一道分水岭一样,把北胡和大晋隔在两边,却也隔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边是无垠的大漠,戈壁沙漠草原,占据了大半的国土,降水稀少,一到冬天,就变成冰雪的世界,只有少数的几处地方,还可以放牧。而大晋,高山流水平原,雨水丰沛,物阜民丰,就算偶尔有天灾,总算还不至于饿死人。 三人的速度也都算是快的,过了一道防线,不到半个时辰就上了山梁了,这是一处比起溯州城南更高的山梁,站在山梁上,已经能够看见远处的飞鹫峰了。即使是六月酷暑,也可以看到高耸的飞鹫峰峰顶处,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的。 那里已经临近大清河了,也是整座兴梁山最高的地方,甚至在附近的几个山头,也可以看到,有皑皑白雪。这么高的山峰,别说北胡人了,就算是常年生活在那附近的人,上一回飞鹫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从范汀那里,知道要到飞鹫峰,就算是没有北胡人的阻碍,也需要最少再一天的时间,这还是走小路才能有的时间。而路上若是碰到了北胡人,恐怕还要花上不少的时间,问题是,夜晚的时候,看不见路,还无法前行。 陈启和陈小凤商量了一下,干脆不再耽搁了,决定硬闯。以他们的武功和机敏,只是带着一个人,这也算不上太难的事,因为只有几条官道上有巡逻的北胡兵,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更多的晋兵和百姓,向着飞鹫峰靠拢。 几十里的路,如果是平地,骑着马,那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而已,只是山上的小路,那就不一样了。弯弯绕绕的山路,忽高忽低,有许多的地方,甚至都已经看不见路,完全被荆棘杂草给淹没了。 范汀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武林高手是什么样子的,陈启和陈小凤轮流带着他,在山间的小路上,飞一般的掠过,有的时候,他甚至都是脚不沾地的。而大多数的时候,他的脚下虽然能着地,但也是轻飘飘的,不用浪费太多的力气。 他自己也练过武功,范从禧的武功,在他的心里,已经是如天人一般的了,他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会见识到这对传说中的夫妇,这种在山中如履平地的神奇身法。他当然也不知道,这么快速的前行,还带着一个人,是有多耗费体力的。 好在,陈启和陈小凤是轮流着带范汀的,也只是在完全无法通行的地方,才会全力的帮助范汀。至于那些可以通过的地方,他们当然只是用最少的力气帮范汀了,否则以这样的速度一直跑下去,谁也撑不住的。 看着飞鹫峰越来越近,范汀只能在心里感叹武功的奇妙了,却也没空去多询问一些这方面的问题,因为不管是陈启,还是陈小凤,都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理他,光是赶路,就要消耗他们大量的力气了,说话是会影响脚下的速度的。 到了午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就着山中的泉水,吃了点干粮。按照判断,这半天的时间,应该已经赶了超过一半的路了,原本只是略微抬头就能看见峰顶的飞鹫峰,如今已经必须昂起头,才能看得见峰顶了。 范汀也终于有一小会的时间可以在武功上向两位前辈讨教一下了,陈启只是简单的在轻身功夫上,提点了他几句,因为要赶路,答应说往后有机会再多教他一些,便启程了。毕竟,早些找到范从禧,才是此行的重点。 山势已经越来越高了,三人也已经经过了北胡人的四道防线了,甚至有一次被北胡人追了一会,见追不上就撤了。北胡人的目标,也显然不是为了零星逃走的边军,他们的目标,其实就是在飞鹫峰附近的范从禧。 这一点,从越是靠近飞鹫峰,北胡兵就越多,已经可以看出来了。更何况,眼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的通过了,除非绕路。 整条官道,已经被北胡兵完全占据了,光是山下目光所及的官道上,最少就有五千人以上,更不用说飞鹫峰下,无数的帐篷在那里,有不少的北胡兵,正在山上四处搜寻着,寻找着山路,也寻找着范从禧的踪影,这怕是有四五万人以上吧! 第三八四章 不用点火 “范汀,你九叔公会在什么地方?” 除了山顶的一大片白色之外,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这简直就是一片原始森林。高大而又茂密的树林,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 “飞鹫峰这么大,我也不知道九叔公会在哪里。” “北胡人围着这里,应该就在这片山林里,眼下应该想的是,该怎么绕过去。” 陈启的想法,本就认为应该是对面的山林里,这算是飞鹫峰西边的缓坡了,从这个方向上飞鹫峰,也是最近的距离。当然了,如果范汀知道,那是最好的了。 “看这个样子,应该不好过去。”别说山道上都是北胡兵了,就是山坡上,也有不少的北胡兵,就算过去了,也很容易被围上的,“大概还有半个多时辰天黑,只能等天黑之后再过去了。不过,黑乎乎的,也看不见什么,估计连上山都难。” 陈小凤一见他边说边在沉思,就知道他一定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你有什么主意?” “今天应该是找不到大哥了,我们不如给北胡人捣捣乱。” “捣乱?” “北胡人跋涉几十里地来这里,肯定会带着粮草过来的。一会天就黑了,摸进去烧掉粮草,应该没有问题。”陈启指着大片帐篷中边上的一处地方,那里炊烟袅袅,“粮仓应该就是在火头军旁边。” “行!这事我来办。” “也不着急,晚上就在这山上找个地方先休息,等天快亮了再动手。到时候山下一乱,我们正好可以在天亮前上飞鹫峰,白天找到大哥的机会,也会大些。看到那处凸起,像是鹰嘴的山峰没?到时候,我带着范汀上山,我们就在那处山头上碰头。” 在这山中,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总算是挨到快天亮了,三人分开,陈启带着范汀,借着北胡人军营的火光,先行摸过了岗哨,就在山坡上等着。毕竟是夜里,这山里太黑了,根本看不见道,只能先等到天蒙蒙亮了,才能上山。 火头军就在军营的边上,北胡人也几乎是不设防,摸进去并不是太难,难的是,必须摸清楚到底粮草在哪几个帐篷里,这就必须不停的躲避军营里的那些岗哨了。陈小凤总算是摸清楚了,北胡人的粮草,并不是太多,看来应该是每日都有运送粮草过来了,否则根本无法支撑数万的大军。 火头军已经开始起来做饭了,燃起的灯火,照亮了这一整片帐篷,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陈小凤知道,是该动手的时候了,随意挑了一个帐篷,从底下钻进去,很快就点燃了干燥的麻袋了。 火势一起,马上就被北胡兵给发现了,无数人都被惊动了。陈小凤却已经绕到了另外一边,顺手又点燃了一个帐篷。所有的火头军都冲去救火了,她又绕到了已经烧开了的铁锅处,提起一桶菜籽油,就往帐篷上泼。 连续的泼了几处帐篷,已经有北胡兵发现了她,围了过来,她也不再犹豫,将燃着的火堆拨散了,一块一块燃着的木头,就这样被她甩到了帐篷上去了。沾上了菜籽油的帐篷,不过一会,就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陈小凤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就从两处燃着的帐篷中,穿了过去,旁边就是没有围挡的军营边缘了。她就如同夜莺一般,直接飞入了山林中去了,纵使身后有千军万马,在这山林里,想要追上她,根本就不可能的。 她只需要随时听着身后利箭射来的声音,判断出方向来,及时躲避就可以了,很快,她就在晨曦中,远离了北胡兵的军营了。 山下熊熊的烈火,在菜籽油的助燃之下,想要完全扑灭,根本是不可能的。无数的北胡兵,只能将那些还烧得不是很厉害的帐篷中的粮食,先抢出来,但也抢不出多少来,最少这一顿早饭,是没得吃饱的了。 天色越来越亮了,北胡兵正不遗余力的追着陈小凤,却是被甩得越来越远了,头顶上也传来陈启的声音,“这里,这里!” 抬头已经能看见陈启了,陈小凤从一处已经被踩踏过的地方,到了巨石边上,三人在密林中,向着飞鹫峰的峰顶前行。很快的,他们也发现了,有人经过的痕迹,而且不止是一处,应该是范从禧带出来的那些边军将士,是分散着上山的。当然了,这也能证明,他们寻找的方向,并没有错。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在一处断崖下停下了,因为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大笑声,有无数的飞鸟,被那大笑声惊动了,飞上了天。 “九叔公,是九叔公!” “汀娃,谁让你带他们来的,一会看九叔公怎么收拾你。” 原本兴奋无比的范汀,马上就蔫了下去,直到头顶上传来一阵阵轰然的笑声,就连身边的陈启和陈小凤,也在笑。 “贤弟,弟妹,等着,大哥让人拉你们上来。” 有三条绳子从断崖上扔了下来,陈小凤抓住了一条,上面的边军将士开始用力往上拉。陈启和范汀也各自抓住了一条绳子,很快就到了断崖上了。好不容易见面,自然是一番寒暄,范从禧也带着他们,到了一处水声隆隆的山谷中,这里正在做着饭。 “大哥,山下的北胡人,看来是准备要围着搜山了,你怎么选了这个地方?” “这里山高林密,搜山哪里那么容易。这几日,北胡人搜了几次山,倒是死了不少人。大哥之所以选这里,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一来,只有这飞鹫峰的山势,足够险峻,才能挡住北胡人的脚步。” “二来,大哥带出来的粮食,足够在山上吃两个月了,这飞鹫峰,山上的野兽也有不少,够吃一阵子了。三来,就是为了把北胡人的战线拉长了,要是在溯州附近,他们的支援就近了。” “当然了,还有最重要的第四条,那就是北胡人的那种利器,大哥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东西,也算是被逼着只能选择这里了,那些太过平缓的山势,根本就挡不住这种东西。” “大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哥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应该是类似于火药包的东西,只是威力大多了。不过,还真有将士侥幸的在那种利器下逃生,他们也说过,那大概是个什么东西。长约为七寸,宽在两三寸左右,如同圆柱一样。最大的问题是,北胡人扔出那种利器时,不用点火。” 第三八五章 尾大不掉 不用点火? 陈启愣在了那里,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哪怕是对热兵器这些东西,他的了解并不算多,但也能通过范从禧的描述,大概的知道,北胡人那个所谓的利器,和手榴弹是有多么的类似。 他对手榴弹的原理,也不是完全清楚,但再不清楚,也知道,老式的手榴弹,有一些就是靠快速的摩擦来点燃引线和火药,从而产生爆炸的。那么,北胡人的这种利器,是不是也利用的这种原理呢? 既然不用点火,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通过摩擦生火了,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火镰和火石,通过快速的摩擦,点燃引线和火药了。想要快速摩擦,最少在这个世界还是做得到的,比如他所见到过的出云弩,即使是简单的弓箭,也是如此。 哪怕是弯曲的竹片,普通的弓弦,也能通过弹力,引发快速的摩擦,若是能够将一些小巧的,有弹力的东西装在那种利器里,通过某一种方式触发了,就会产生高速摩擦,这似乎也不是太过神奇的东西,只是在这之前,没有人这样用而已。 这个世界,甚至连火药的使用,都还是一知半解,在这之前,火药反而更多的是用在开山炸石和烟花爆竹上,而不是在军用上。而一旦有人掌握了这种触发的方式,那自然是所向披靡,无法阻挡了。 陈启只能祈祷,因为条件有限,北胡人的这种利器,数量并不是太多。他所知道的情况,似乎也在证实着这种猜测,比如在西峰关的时候,北胡人所用的,应该在十数之内,若是数量充足,他们也不用这么省着用了。 他已经对这个制作出这种利器的人,更加的有兴趣了,或者,真的应该找出这个人来,看一看他是谁,也好阻止这种杀人利器的数量,继续扩大下去。 ······ “张公子请坐!” “哼!”张继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主位上那个北胡人的王爷,还是有些惊讶这个北胡人的王爷,为什么说起唐话来,会如此的流利,“还是算了吧!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张某可不想在这里多待。” 那北胡王爷笑了,笑得面前的轻纱,不停的颤动着。张继的心里更加的不舒服了,“你这不敢见人的贼子,笑个屁。” 笑声并没有停,也听不出北胡王爷的笑声中,有发怒的意思,但笑声还是逐渐的小了下来,一个正常人,是不可能这样一直笑下去的,那会把人笑死的。 “听说张公子家里,正在寻找令尊?” “是又如何?”张继又是担心,又是愤怒,就是因为张常山的突然失踪,让张家只顾着寻找,来不及跟着撤退的李申离开龙城,而是留了下来。很快的,张家就发现,就算想走也来不及了,因为北胡人来了,封锁了全城,没有他们的同意,根本就出不去。 “令尊左腿的小腿骨,是否曾经断过?”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继有些惊讶,又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问清楚这个北胡人的王爷,到底是如何知道的。他甚至已经怀疑,自己的父亲,是落在北胡人的手中了。 北胡王爷却并不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张公子能说一说,令尊是如何失踪的吗?” 张继沉思了一下,他眼前更想知道的,当然是张常山的下落了,“有个宫里的小太监,说太子要见家父,家父跟他离开后,就失踪了。” “那个小太监,你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 “你张家没人跟着去吗?” “没有!那位公公说了,不让人跟着。” “你张家倒是心大,就任由一个谁都没见过的小太监,把令尊给带走了?” “家父武功高强,又是在上官街上,能出什么事!” “但还是出事了!”那北胡王爷叹了口气,“如果本王猜得没错,令尊已经遇害了。” “遇害?”张继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你说什么?” “张公子稍安勿躁!本王只所以用猜这个字,是因为本王也不敢完全确定,那具尸体就是令尊。” “尸······”张继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站住了,“你最好说清楚一些,否则张某不会放过你的。” “来人!” 殿外有两个狼牙大步而入,把张继吓了一跳,还以为北胡人是要对自己动手了。 “带张公子去认尸。” “是,王爷!” 认尸两个字,已经差点让张继瘫倒在地了,那两个狼牙走上前去,一左一右的搀着他,向着殿外而去。 ······ 坎布突在发火,除了追了这么多天,杀了少量抵挡的晋兵之外,他连李颌的一根毛都没有看见。眼前是滔滔的汲水,脚下是巍峨的汲州城,李颌却已经带着大军,逃过了大清河了,顺便把所有的船只都带走了。 让他愤怒的,自然不止是这件事了,而是这一切,竟然在别人的意料之中,哪怕他不想承认,心里也知道,自己真的差这个人太远了。他甚至有一丝隐隐的担心了,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太子之位,会受到威胁呢? 他突然有些明白李颌为什么要对陈家下手了,若是自己,也不会无视这样的威胁的,而且肯定会下死手。他可是听说过陈家是怎么全身而退,安然离开龙城的,甚至还搞得李颌很是狼狈。 若是自己,一座区区的皇宫算得了什么,大不了不要了,也要把陈家往死里整,就不信一顿轰炸之下,这陈家还能有活口留着。当然了,要对付那个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少,这个时候还动他不得,大胡还需要他,离不开他。 可若是长此以往,他就会是下一个陈若初了,得了军心,又得了民心,对自己的威胁,也就越来越大了。唐人有一个词叫做尾大不掉,在坎布突看来,可能很快的,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他必须提前想好,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办,要用什么样的方法除掉他。他真的有些头疼,因为原本自己倚重的哈第尔,已经可以感觉到,与他越来越是亲近了,或者说,那不叫亲近,而是一种仰慕。 第三八六章 游击战 “大哥想过要离开这里吗?” “这里是大哥的家乡,大哥这一大把年纪了,可不想死了,还要埋骨他乡。” “北胡人要是不退,大哥就打算带着这么多的兄弟,一直耗下去吗?” 范从禧显然没想到陈启这么直接,原本兄弟相见还是蛮开心的,气氛被他几句话就变得沉重了起来了。他也当然明白,这些兄弟,还有跟着上山的这些百姓,一直跟着自己这么耗下去,确实是耗不起。 且不说北胡人对自己的重视了,不杀自己估计是不会退去的,就是带着的这些粮食,虽然有山上的野味帮衬着,这只有一入冬,可就撑不下去了。自己的性命可以不要,但这些乡亲,这些兄弟的命,不是自己的,自己根本就无法替他们做主。 “大哥知道你和弟妹有办法,你帮大哥带他们出去吧!” “大哥认为他们会不顾大哥,自己离去吗?” “那大哥就以死相逼。” “这种馊主意,真亏您能想得出来。好好的一个名将,虽说年纪有些大了,也不能这般自暴自弃啊!好歹,你留着有用之身,将来还有机会打回来。到那个时候,您要是想死,做兄弟的亲自给你递刀,要是想上吊,做兄弟的帮你给绳子打结。” “你小子,什么混账话,有这么说大哥的吗?”范从禧已经看见陈启和陈小凤都在笑了,甚至连不远处的范汀也跟着在笑。他当然知道,这其实都是在关心自己,巴不得自己直接答应了离开这里,“我这老头子,又能去得了哪里?又能有什么用?北胡人不会放过我的。” “既然大哥也知道北胡人的心思,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意吧!” “什么意思?” “大哥你想,北胡人的目标,既然是您,倒不如干脆让他们找到您。” “小子你怎么这么阴毒,想要用大哥当诱饵。” 陈启笑,名将就是名将,一点就透,“大哥的身体还如此康健,就辛苦辛苦,跑给北胡人去追吧!当然了,做兄弟的,会一直陪着大哥的。” “那这些人怎么办?” “百姓能离开的,就让他们尽量的离开。至于边军的兄弟,就跟着我们一起吧!” “一起?” “对!就是一起。相比北胡人,这些兄弟更适应大晋的天气,也更熟悉大晋的地形。我知道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一定是不想离开大晋的,那就只能陪着大哥,和北胡人大干一场了。不过,这个主将,可得做兄弟来当,大哥就辛苦一点,打打下手吧!” “行啊!不过,你小子心里肯定是有什么鬼主意了,可得说说,不能让大哥心里老是痒痒的。” “大哥知道什么是游击战吗?” “游军之形,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赢挠盛,结陈趋地,断绕四经。你是想以游击战与北胡人作战,慢慢的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搞得他们疲惫不堪,或可战而胜之。” “不错!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进。大晋的山川河流众多,这对北胡人本就不利,就算他们手上有那种利器在,面对这些天然的阻碍,也难以施为。他们只要想要大哥您的命,就必然不会龟缩不出。” “你倒是真会总结,不过可真别小瞧了北胡人,他们只要吃了亏,完全可以不理我这个老朽,只要把住了各处的要道,还有各处的城池,饿也能把我这老朽给饿死了,我等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大哥忘了北胡小王子哈尔灿是死在谁的手中了吗?” 范从禧小愣一下,看了似笑非笑的陈小凤一眼,“你小子,可真舍得下本啊!” “大哥不跟着我们逃之夭夭,这血本不下也不行啊!” “你这摆明了就是在责怪大哥了?” “对!世界这么美好,家人这么亲切,爱人这么的美丽,孩子这么的可爱,天空这么的晴朗,白云这么的潇洒,人生是这么的美好,活着不好吗?” “你小子从什么地方学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连陈小凤都是笑了起来。 “好吧!不逼大哥了。不过,就算是没有这个条件,还有一件事,北胡人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的。” “什么事?” “吃饭问题!” “你想劫粮?” “正是!来的路上,我们已经劫了他们一次了,只不过是用烧的。当然了,山下的粮草,又烧了一次,北胡人估计已经发火了,肯定不会罢休的。再说了,如果可以,这里的粮食,还是要大部分都留给百姓们的,他们也要吃饭。” “大哥知道!” “所以,这么多的兄弟,平时吃的用的,就只能找北胡人要了。缺衣少食的,有北胡人送给我们,吃着不香,穿着不暖吗?” “北胡人又不是傻子,哪里那么容易,说抢就抢,说要就要的。” “山人自有妙计!所以,这个主将,兄弟当定了,大哥就只能听命行事了。” “没问题!” “军令如山,可不是儿戏!若是大哥不尊军令,可别怪本将把大哥绑着游街了。” “大哥省得!” ······ “张公子可真的确认了是令尊?” “是!家父除了左腿之外,左手小指也曾断过,没有完全恢复好,有一截指骨是弯曲的。不管如何,张某算是欠你一个人情,容他日再报了。” “张公子客气了!” “那张某能问问,凶手是谁吗?” “本王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不过,可以告诉张公子是如何发现令尊的遗骸的。” “请赐教!” “那日正好是李申南逃,有龙城的百姓发现一处宅子着火了,扑灭之后,发现了令尊的遗骸,原本要报到官府的,只是连龙城府衙的人,也都跑光了,就只能暂且搁下了。昨日,本王重整龙城府衙,就有百姓把这件命案给报上来了。” “原本这事也到不了本王这里,只是着火的地方,不是寻常的地方,这才报到了本王这里的。” “是什么地方?” “原晋王府府邸。” “晋王府?” “正是!晋王府是李申身为晋王时住的地方,后来他出家为僧,晋王府的人就都被李颌给散掉了,一个不留,那里就暂时成了空宅子了。虽然是空宅子,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敢进去的,这难免就让本王觉得奇怪了。” “你是说,是李申杀了我爹?” 第三八七章 飞鹫峰突围 “那倒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 “李申和令尊,也没有什么仇恨,就算有,他想要杀令尊,也不会选择在自己的旧宅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当然了,他当时急着要逃走,恐怕也没这个时间来害令尊的。也或者,他和令尊之间,还确实是有什么仇怨,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故意的?” “这当然只是本王的猜测了,做不得准。” “那你就再多猜测一下,又有何妨?” “那本王就多说几句。如果本王是李申,故意挑自己的旧宅,还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时间,给了自己一个不在场的证明,杀了令尊,自然就天衣无缝了,因为没人会往这方面上去想。” “李申,老子要杀了你!” “张公子稍安勿躁!” “你又想说什么?”张继无比的愤怒,经人一点醒,他甚至已经可以确定,是李申对自己的父亲下的手了,否则的话,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间,偏偏是他李申的旧宅呢? “本王只是想要问问,张公子无兵无权的,恐怕连李申的身边都靠近不了,打算怎么去杀李申呢?” “这是张某的事,与你何干?” “本王只是好心提醒罢了。当然了,本王或许可以帮张公子出出主意。” “说!” “本王给张公子一个机会,带着家里人,也带着令尊的遗骸,回燕南去吧!” “回燕南?” “对!等安葬了令尊,张公子首先要找的,就是那些对令尊忠心不二的老人,也许他们能帮张公子报仇。” “你不就是想让张某投靠你,做个内奸么?告诉你,张某堂堂七尺男儿,就算是死,也不会向尔等蛮夷低头的。” “张公子倒是个聪明人,这正是本王的想法。当然了,本王也不会勉强你的。去吧,将令尊的遗骸领回去,任何时候,只要是你张家想出城,本王保证,没有人会拦你们的。” “那张某就不客气了!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今日虽然你放了张某,张某却不一定承你的情。有朝一日,张某会回军北上,取了你的狗命的,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走吧!本王这里,永远都欢迎你。” 张继还是有些意外,自己都这般说了,这个北胡的王爷,虽然看不见脸,却依然感觉得到他的云淡风轻。面对这样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再面对他。 他也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处,冲着门外的两个狼牙大声叫着:“去,去给老子弄副上好的棺木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狼牙,竟然还应了声是,转身就去了。只是看见他们走出了门外,竟然有马蹄声传来了,一辆马车,直接就牵着进来了,而马车上,放着的就是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 张继只感觉自己的背后,一阵阵的发凉,这一切,是早就被人家考虑到了吗?他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的想要逃走,想要离开这座皇宫,离开龙城。 ······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除了这个能听懂,大多就是叽里咕噜的北胡话了,防备稀疏的北胡人,怎么想得到这冲出来的三个人这么狠,片刻就倒下了一大片,还被抢了三匹马。飞鹫峰真的很大,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峰,环绕着,在北胡人还没完全合围之前,出去几个人,那还是很容易的。 几十年的对战,让北胡人对范从禧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白发白须,身材高大,一身用了几十年的盔甲,手上的银枪,都已经斑驳了。就是这杆银枪,也不知道有多少北胡人丧命在这枪尖之下了,说是闻风丧胆,那也不为过。 问题是这些北胡兵,只是普通的北胡兵,并不是狼牙,这次跟来的狼牙,全都在正面的山下,谁会那么傻,去碰人最多的地方,去碰战力最强的狼牙。 战马在山道上奔跑着,身后的追兵,被越拉越远,三人却不得不放弃了战马,向着山坡上冲去。前面又有北胡兵出现了,而且数量不在少数,要是没有身后的追兵,估计冲过去也不是太难,反正目的就是要把围着飞鹫峰的北胡人引开,也无所谓继续再去硬冲了。 北胡人的箭矢,真的很强劲,射在身边的树干上,犹自不停的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来。三人终于爬到了一箭之地外了,利箭虽然射不到了,却还是能偶尔听到破空声,也听得到身后追赶的嚷嚷声,而且不在少数。 陈启说得没错,北胡人的目标,不是那些祁山退下来的溃兵,而是范从禧。当然了,眼下又多了陈启和陈小凤夫妻两个了,昨天夜里被烧掉粮草时,陈小凤可还是这身装束,还是戴着头上的这顶帷帽。 虽然是天还没亮,北胡人却已经在火光中看清楚了,也早就将烧了他们粮草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散了出去。更何况,他们刚刚得到的消息,在从祁山往龙城的官道上,兴梁山路段,两百多车粮草,几乎损失殆尽,有活着回去的北胡兵,描述的动手的人的样子,一男一女,女的也正是他们见过的样子。 而从这一男一女的高超武功,还有突然出现在飞鹫峰下的情况来判断,这一男一女,很有可能是陈若初和陈小凤夫妇。这就是山下北胡人越围越多,还紧追着不放的原因,也早就在陈启和陈小凤的意料之中了,北胡人又不是傻子,他们应该会猜得到的。 他们原本就有准备自报家门的想法了,好用来引走北胡兵,但看山下这状况,很明显不用再去烦恼该怎么引走北胡人了,三个人中,随便一个的人头,都要比那七八千的边军将士,值钱多了。 当然了,要是能一起要了他们三个的脑袋,这显然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北胡人当然不会放过他们了。他们也没想到,坎布突竟然放弃了准备渡河的打算,在收到消息后,带着大军,就直扑兴梁山而来了。 即使是夜晚了,北胡人却还在狂追不舍,漫山遍野的,都是火把,而且从不同的方向,都看得见有星星点点的火把,正在靠近着。前有拦路,后有追兵,这自然是正中下怀了,可以不用太过担心飞鹫峰的百姓和边军的将士们了。 第三八八章 夜袭溯州城 “大哥,大旺,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行!弟妹,你自己小心一些。小子,好好道个别,这可能好些天见不到了。” “好!”看着范从禧识趣的向着一边走远了,陈启牵着陈小凤的手,真的很可能要有些日子,见不到自己的老婆了,“凤娘,你自己要小心点。” “嗯!你和大哥往南去,才更要小心,你可别忘了,一旦坎布突收到了消息,肯定会追着你们不放的。他可是带着几十万的大军,到时候围了兴梁山慢慢搜山,那可就麻烦了。” “放心,我和大哥会尽量靠近八陉山的,实在不行,就过八陉山去,八陉山可比兴梁山大得多了,就算是有百万大军,进去了也跟泥牛入海一样。倒是你,肩负重任,可别只顾着往前冲,家里人可还都等着你呢!” “知道了!你自己也保重,我该走了。” 东西北三面都被包围住了,而且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是密集,陈小凤可不想又惹出什么麻烦来,她必须赶往九龙洞,为下一步的行动,提前做好准备。而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陈启和范从禧,能够把足够多的北胡兵引走的基础上。 她一路向东,在月光下,如幽灵一般的迅捷。躲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等着搜山的北胡兵过去了,陈小凤才下了树,继续朝东去。原本路上的几道防线,如今已经不出所料的形同虚设了,所有的北胡兵,都在往南赶。 她一个人赶路,只是在半夜之后,打坐调息了半个时辰,自然是比之前快得多了。第二日午后,已经赶回了九龙洞了。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看一看溯州城的情况了,果然溯州城的守军,明显已经少了许多,也就两三千人。 “将军,真的要打溯州城吗?” “当然!”对于胡一德这么称呼自己,陈小凤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这也就是一个称呼,有了这个称呼,做起事来,反而更有利了,“既然要打,那自然是打大的了。范喜带着人,明日午后应该就能到了。而我们要等的,就是北胡人的粮草。” “北胡人真的会往这运粮吗?” “会!十几万大军要吃饭,他们肯定会送过来的,等送来了,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范喜是范从禧的儿子,年纪比起陈小凤来,还要大上十好几岁,但毕竟辈分不同,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称呼陈小凤一声叔母。毕竟是在军中,陈小凤只好让他改了称呼,也跟着胡一德一样的叫自己一声将军。 他带着七八千的将士,九龙洞是装不下的,就只能先散在九龙洞附近了。好在,这山中的山洞,实在是不少,北胡人又已经停下了搜山了,自然能全都住得下的。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陈小凤终于等到了粮草了,而且还是大军押送的,看这个样子,应该有上万的北胡兵。城里的粮仓,很快就堆满了,那一万送粮的北胡兵,只留下了两千,余下的,五千快马进了兴梁山,三千护送着一部分粮草,随后进山了。 城门紧闭,只有五千人马的溯州城,连白天的时候,都不敢开门。陈小凤在等天黑,天黑后,就是动手的时候了。她要的不仅仅是粮草,还有城中马棚里的那上万匹的北胡良马,她需要这些马,否则还真跑不赢关墙上的北胡人。 这些粮食,就是从关墙上送下来的,溯州城到祁山的关墙,必须绕过溯水上游的一座桥,大概二十里的山路。二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溯州城一出事,关墙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有了战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这事完了之后,这里可是不能再待了,北胡人不发疯才怪。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城里的事情解决了,能带多少粮食就带多少粮食,余下的,就只能付之一炬了。再接着,就是出西门,追上今天午后的那些送粮的北胡兵,再给它来个一窝端。这山中,如今有十几万的北胡兵,粮食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 身后的这些兄弟们,有不少就曾驻守过这溯州城,对这城里的一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眼下,城门紧闭,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偷偷的溜进去,那就是城南的水门,北胡人会水者少,以为水门有道铁闸门挡住就行了,连个看守的都没有,倒是便利得多了。 进去的人,自然不能太多,陈小凤也不需要太多人,足够悄无声息的干掉守北城门的十来个北胡兵就可以了。 饱餐了一顿,把余下的粮食都给了九龙洞中的百姓,接下来就是好好的睡一觉了,北胡兵在城里熟睡着,这大晋的兵,自然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了。 离天亮差不多只有一个时辰了,北门处终于有轻微的动静了,城门慢慢的被拉开了一条可以让人通过的缝隙,边军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悄无声息的溜了进去,慢慢的散开了。 陈小凤带着边军将士,悄悄的靠近了军营,八成以上的北胡兵,都在这座军营里,她必须把北胡兵堵在军营里,再来一场一边倒的射杀。军营的围墙太高了,除了前后的两处门之外,没有可以出入的地方,占据了对面的几处高处,还有街道两边的屋顶,就可以把北胡兵全都压制住了。 陈小凤在等,等范喜先动手,粮仓离军营不远,有数百北胡兵守着,陈小凤给了他三千兵,足够他用的了。只要粮仓方向一出事,首先动起来的,肯定就是军营了,陈小凤相信,北胡人会着急得连盔甲都穿不整齐的,因为他们太清楚粮仓的重要性了。 粮仓方向,终于有动静了,马上就喊杀声四起,军营也在片刻之后,骚动了起来。陈小凤可以看见,有无数的北胡兵,连盔甲都没穿,带着弓箭和兵刃,就直接冲出来了。陈小凤没有下令,边军将士,自然也是毫无动静,只是静静的等着。 北胡人终于冲了出来,沿着长街,向着粮仓的方向冲去,陈小凤也终于射出了手中的箭,这就是她的军令。利箭如雨,只是那么的一瞬间,就最少有五六百的北胡兵倒了下去,在这空荡荡的长街上,他们就是活的靶子。 两边屋顶上,利箭交叉着射出,就像是一张密集的箭网,根本就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北胡兵开始撤退,退回到军营里去,向着后门的方向冲去,迎接他们的,是早就准备好的胡一德。 第三八九章 让人疯狂 陈小凤只给了胡一德一千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封住军营的后门,这相对来说,可要容易得多了,毕竟后门本来就比正门要小,每一寸地方,都有利箭如雨而下,想要冲出去,只能用尸体去换。 余下的人,都把利箭对准了马棚,因为终于有北胡兵想到了他们的战马,也想到了他们的铠甲,即使他们的铠甲,基本还是以兽皮为主,还有不少,是从边军将士的尸身上扒下来的,大多并不合身。 利箭射中光滑的皮甲,多少总是会受到影响的,却抵不住利箭的密集,那些不合身的铠甲,更是拖拖绊绊的,让不习惯穿着如此厚重铠甲的北胡兵,每迈出一步,都显得那么的沉重不堪。 也不知道折损了多少人了,北胡人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了。有将士中箭,从屋顶上摔落了下去,更多的将士,却是很好的隐藏住了自己,他们一早就已经自己找好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陈小凤抬头,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头上,关墙已经亮起了火龙,北胡人终于发觉了这里的异常了。陈小凤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了,一旦关墙上的边军下来支援了,大量的伤亡就在所难免了,她可没多少本钱可以来和这些不要命的北胡人耗着。 北胡人的弓箭,果然厉害,陈小凤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好在在人数上,她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了,北胡人短短的时间里,几次的冲锋,都是留下满地的尸体退走的。城中的街巷人家,木屋瓦舍,也限制住了北胡人强弓的优势了,利箭并无法拐弯。 完全就是用人数上的压制,而且是从三个方向而来,根本躲无可躲,北胡人大片大片的倒下之后,终于想起了要退到房中去了。陈小凤已经让人找来了一根巨大的木头,正在撞马棚外面的墙了,用砖头垒起来,外面只抹了一层灰的围墙,根本就承受不了几下,轰然倒塌。 陈小凤要的,只是一处缺口,战马被一匹一匹的拉了出来,边军虽然缺马,却都学过骑马,马蹄声轰然在街巷中响起了。北胡人倒是想要出来抢回马去的,只是不敢露头,利箭可是不长眼的。 粮仓的方向,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了,马蹄声正逐渐远去,冲出了城门,向西而去。天色也亮了起来,晨曦中,北胡兵终于能冲出军营了,迎接他们的,只有空荡荡的街巷,还有烈火中的粮仓。 满地的狼藉,到处都是北胡人的尸体,却也有边军的将士,倒在城里。看得见的,能够带走的,陈小凤都会让将士们带上,最少可以让这些死去的将士,安然的入土,但总有无法顾及的,她也没想过要把每一个将士的尸体都抢回来。 按她的话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好好的活着,留着有用之身去为每一位死去的兄弟报仇,而不是不顾性命的去抢兄弟的尸体,那太不值得了,也太过愚蠢了。只有真正在战场上冲杀流血过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们也知道,这样做虽然于心不忍,但却值得。 休息了一夜的战马,正在向前狂奔着,就连干粮,也是在马上吃的。陈小凤不时停下,有提前布下的眼线,上前报告着前路的情况,报告着他们要继续前追的北胡人运粮车队的情况。 身后的追兵,并不多,留在关墙上的北胡人,数量不多,真的要等到大量的援军到来,可没有那么快。所以,陈小凤只是在并不是太宽的山道上,用巨石和树木去延缓身后追兵的速度就行了,她的目标,首先是粮草,而不是身后这几千追兵。 哪怕提前了半天多的时间出发,缓慢的运粮车队,还是在下午时被追上了。三千北胡兵,在狭窄的山道上,本就展不开手脚,他们对于山地的熟悉,完全的不如这些常年在祁山边关的大晋将士。 有人开始放弃了粮草,疯狂的在山道上向前逃跑,陈小凤自然不会浪费力气去追他们了,没有这个必要。她的目标,就是这些粮草,看粮草的数量,也就是山中那十几万大军三天左右的口粮。 她已经能够大概了解北胡人运粮的规律了,两到三天一次。只是,大量的北胡兵,都在追着陈启和范从禧跑,甚至是那五千援兵,都没等身后的粮车,而是提前进了山中,也让陈小凤省了许多的力气。 再有半天,她就会追上北胡人了,陈小凤却没想过要去追,而是拐上了往西边去的山道,反正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去和北胡人拼命。她可不想被北胡人前后夹击,又把这些战马和粮食,送还给北胡人。 而往西,只有一条能够走马的官道,那是通往溯水下游的渡口的,这条蜿蜒狭窄的官道,说是山路更为合适,北胡人要想追上他们,陈小凤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一路设伏,慢慢的消耗掉北胡人的生力军。 而且她知道,北胡人一定会来,因为她在溯州的西门处,用红色的油漆,留下了自己的大名,告诉北胡人,粮草是自己劫的,溯州城,是自己打下来的。光是杀了北胡小王子哈尔灿的仇恨,就足以让北胡人疯狂了,更何况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粮食。 陈小凤在山谷中停了下来,就着山涧的水,做起了饭,黄昏前的炊烟袅袅,远远的就能够看到。而根据探子的来报,北胡人的追兵,还在十几里外,那是从溯州一路追过来的北胡人,也就三千人左右。 这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将士们好好的吃上一餐饱饭。太阳下山时,将士们开始陆续上山,去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断崖上等着北胡人,天却还没有黑,夏日的黄昏,总是那么的长,长到让北胡人是如此的烦躁。 远处的炊烟,让他们疯狂,匆匆忙忙的追出来,他们可是连吃的都没带的,硬生生的饿了一天了,粒米未进。更何况,他们还知道,陈小凤带着的大晋边军,吃的正是他们辛辛苦苦的从北胡送过来的粮食,这怎么可能不让人疯狂呢? 第三九零章 目标桑托 狭窄的山道,只容得一马前行,北胡人已经拉开了长长的队形,冲进了山谷中去了。山涧边上,一处处还在冒着烟的柴火,更是让他们疯狂,不少北胡人叽里呱啦的咒骂着,在狭窄的山道,继续前行。 七八里长的山道,很快就到处是人了,陈小凤也终于动手了,从山上滚落的石头,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块,也能造成极大的威胁,更何况是如急雨一般,密密麻麻的石块。整个山谷中,顿时大乱,人喊马嘶,还有巨石滚落发出的轰然的声音。 受惊的战马,可不会去细看前后左右的情况,它们发疯起来,才是最为可怕的。被战马带着跌入山涧中的北胡人,越来越多,哪怕山涧里的水流确实不大,他们却无法承受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的伤害。 形状各异的石头,就是最为致命的武器,更何况还有数百斤重的战马,从山上滚落的巨石,还有如同利箭一般从天而落的小石块。陈小凤甚至都没让人发出过一支箭,仅仅是一刻多钟,就解决了战斗了。 将士们正从山上快速向下,开始打扫战场,他们要的,最主要就是北胡人箭壶里的箭,或是强劲的弓。溯州城一战,他们的箭,已经消耗了大半了,正需要这样的补给,这也算是陈小凤第一次完全体会到陈启说的,需要什么东西,北胡人会送来的。 这就是北胡人送来的弓箭,陈小凤当然不会放过了,她让手下的将士,以最快的速度收集着,在天黑时,带着他们,走出了山谷,谷外是范喜带着的,那上万的战马。这一夜,陈小凤也没打算继续向前了,就地宿营,这就是炎热夏日的最大好处。 ······ “看来,弟妹是得手了。” “当然!北胡人都疯成这样了,连大晚上都上山,真是不知好歹。” “你不会又想要干什么了吧?” “大哥,看到对面的山头了没?” “看到了!” 月光下,还是能够隐约看出来那个山头的。 “大哥就到那里等着,兄弟下去走一趟。” “那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了!” 陈启在黑暗中向着山下走去,绕过搜山的北胡人,对他来说,太过容易了,这就是人少的好处。这几日,他已经杀了不少北胡人了,也从一些会说唐话的北胡人那里,知道这一次带队搜山的,是北胡太子坎布突的心腹,狼牙的左将军桑托了。 这十几万北胡大军里,狼牙只有一万多人,而且始终都是冲在最前面的,也确实是追得他和范从禧,都气喘吁吁的,这可是坎布突训练出来的狼牙,相比起边军的精锐,还要强上许多的。 他的目标就是桑托,而不是已经少得可怜,北胡人还用大军团团围住的那些粮草。陈小凤已经得手了,而他也大概能够想到,最迟明天,北胡人的粮草,就要耗尽了。他和范从禧只有两个人,想要在这山中找到吃的,那太容易了。 而北胡人在这莽莽的兴梁山中,可是有十几万大军的,每一天的消耗,光是说起来就很吓人了。当然了,还有一个困难的地方,那就是北胡人几乎已经无路可走了,荒无人烟的兴梁山,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无人居住的,当然也不会有宽阔的官道,甚至是好走的山道了。 陈启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要是继续南行,他完全知道,北胡人很可能会放弃继续追着自己跑,或者是只留下狼牙,余下的人,全都退出兴梁山去。所以,他必须给北胡人来一个狠的,他相信,这个桑托,就是一个极好的引子,因为他是狼牙的左将军。 狼牙是坎布突自己带着的,除了他,左将军就是最高的官职了,平日也是这个桑托,在替坎布突管着整个狼牙,可想而知他的重要性了。 即使已经是夜里了,陈启也能看见,山下狭长的山谷里,随意扎下的军营中,有一处帐篷,不时的就有人进去,但很快就会出来,最有可能就是桑托的大帐。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帐篷,还有不断巡视着的北胡兵,想要到达那里,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启扭断了一个搜山的北胡兵的喉咙,穿上了他的皮甲,带着他的单刀,很快就摸到了军营的外围了。这一身皮甲,穿在身上,还是有些闷热的,他真的佩服北胡人,这么热的天,怎么还包得住这样的东西。 军营的南边,是粮仓,也是北胡人防御最严密的地方,陈启根本就没打算去。他特意绕着走,直接绕到了军营的西边,那里的防御,明显是最为疏松的。从山坡悄悄的摸进了没有围栏的军营,无数的帐篷,却也是他躲避最好的遮挡物,当然了,还有他身上的这身皮甲。 不时的就有个别的北胡兵来来去去,在夜里,只要不开口,对方根本就无法看清楚你是谁。当然了,陈启也是能躲就躲,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碰上了一个多嘴的,那终究是个大麻烦。 他终于靠近了中间的牛皮大帐了,一队北胡兵正向着那个方向走去,陈启闪身走在目不斜视的北胡兵身后,跟着向前走去。他把脚步放轻,只要前面那人不回头,就不会发现他,在巡逻的北胡兵经过中军大帐时,他一个闪身,已经贴着帐篷,蹲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蹲太久,因为很快就会有另外的一队巡逻的北胡兵走过来,而帐篷的正面,有站岗的北胡兵,根本就无法靠近。将耳朵贴在了帐篷上,他已经能隐约的听到帐篷里,传出来的叽里呱啦的声音了。 要是英语,他倒是能听出来说的是什么,但明显他没有听过这样的语言,反正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凡是听不懂,又比较刺耳的语言,陈启都会直接的归类到难听的那类中去的。 帐篷里来来去去的,始终只有一个比较低沉稳重的声音在,陈启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桑托了。又有一队北胡兵走了过来,看那方向,正是要向着自己藏身的方向来的,陈启只好闪身躲在不远处的一处帐篷后。 他在仔细观察着,很快就看出了端倪了,那些不断进帐篷的北胡兵,似乎都没有受到帐篷门口的北胡兵的盘问,或许,自己也可以用这个方式进去。而两丈外,一棵小树的树干上,绑着一匹马,正在吃着草料,正好可以用来骑着冲出军营去。 这么特殊照顾的战马,极有可能就是这个桑托的战马,而陈启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杀死桑托的,他必须为自己找好退路,逃离这密密麻麻的军营。 第三九一章 杀桑托 陈启稍稍低着头,向着中军帐快步走去,直到门前,那两个守卫的北胡兵,却还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很多前来的北胡兵,都是他这个急匆匆的样,夜里的时候,根本就没人会去特别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兵。 “卡列尔!” 陈启低头,向着帐篷里面喊,这是他观察了一会之后,发现几个北胡兵进帐篷之前,都会这么的喊一声的,应该是类似于报告之类的话了。 “坤空!” 低沉稳重的声音传来,陈启掀开了垂着的布帘,走了进去,虽然稍稍低头,却也能看见,主位上坐着一个中年人,纯北胡人的长相,高大的身材,孔武有力,还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另一边,坐着一个年轻一些,约莫比起他来,要大上几岁的北胡人,竟然穿着一身唐人的儒衫,精精瘦瘦的样子。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帐篷里再也没有什么人了,陈启没有听过这个穿着儒衫的北胡人说过话,但能够坐在这里的,显然也不会是什么小人物。按照他得到的消息,桑托就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显然只能是主位上的那人了。 “吐米尔卡?” 这应该是类似于什么事,什么情况之类的问话,陈启听过几回。他一直低着头,已经走到离桑托只有两步的地方了,能够看见桑托盘坐着,他的身边,放着一把未出鞘的刀,正抬头看着自己。 陈启已经能够从桑托有一丝丝犹疑的眼神里看出来了,自己还是有些异于北胡人的相貌,显然是让桑托有些怀疑了,只能选择尽快动手了。锵的一声,陈启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了腰间的单刀,这是从那死去的北胡兵手上拿的,只是普通的单刀,却也足以杀人了。 桑托的右手,已经摸到了刀柄了,他好歹也是狼牙的左将军,倒也是有一身的武功的,看着这个可疑的小兵,单刀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嚓的一声大喝,整个人在握住刀柄的时候,已经向右翻滚开去了。 陈启却早算好了他躲避的方向了,这个方向,可以避开攻击,又能抓起刀来反击,自然是最佳的方向,也是人类躲避危险时的本能反应。这其实也是陈小凤在教他们的时候,必须要学的东西,作为杀手,自然对目标反应的方式,也要能够判断得出,才能出其不意了。 单刀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拐了个弯,一声大叫响起,刀尖正好刺在了桑托的右手手腕上,他手上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陈启这本来是杀人的剑法的,但也练过用刀替代长剑的杀人方法,单刀在他手上,和长剑也没多大的区别。 单刀翻转,横着削了出去,桑托在惨叫声中,翻滚了一下,避过了咽喉的要害,却是从太阳穴到额头处,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身后已经有喊声传来,是门外的守卫听到了动静,赶了进来,陈启手上的刀,却已经又到了桑托的面前了。 这个时候,桑托已经滚到了角落处了,想要躲开这一刀,唯一的办法,就是躺倒在地,再向着左右横移。陈启却有些惊讶,桑托竟然直接伸出了左手,向着单刀的刀刃,抓了过来。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了,这个桑托,果然不可小觑,他是准备牺牲掉自己的一只左手,来换一条命了。 只要被他的左手抓住了刀刃,自己的这一刀,在一瞬间已经无法刺落了,而身后扑来的北胡兵,也将到了自己的身后,对自己形成威胁。陈启必须在这一瞬间,做出正确的决定,不给桑托任何逃脱的机会。 单刀在这一瞬间停住了,原本已经算好了正好可以抓住单刀的桑托,一声惨叫,左手的手掌下沿,从单刀的刀剑划过,划开了一个血槽,鲜血直流。他这就像是有意的用自己的左手,去让陈启的刀尖划开自己的手掌了。 陈启手腕稍稍一抖,已经顺势割断了桑托的手腕筋脉,脚下同时用力,整个人已经飞起,避开了身后北胡兵刺来的长枪,向着桑托扑去。手无寸铁的桑托,在这一刻已经避无可避了,他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一股鲜血,已经从咽喉处喷了出来了。 陈启划开了他的咽喉,脚下却也一点不慢,踹在了桑托的胸口,桑托被踹得直接飞出,撞在了帐篷上,滑落时,喉间咯咯的响着,鲜血从伤口处,口鼻间,汩汩的往外直冒。陈启整个人向上翻腾,头下脚上的,已经翻转了过来,叮叮两声,已经点开了刺来的两杆长枪了。 他也看见了,又有闻声而来的北胡兵冲了进来,却是正护送着那个穿着儒衫的北胡人,正在往外逃。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桑托,但北胡兵的这个反应,似乎他比起桑托来,还要更为的重要。 能比桑托更为重要的人,陈启自然不会放过的。他甩出了手上的单刀,顺手抓住了一杆刺来的长枪的枪杆,那单刀已经飞向了身穿儒衫的北胡人的背后,却有一个北胡兵,奋不顾身的冲了出来,单刀从他的左胸处穿入,他也在惨叫声中倒下。 陈启皱眉,手中的长枪一甩,枪杆直接啪的一声,甩在了一个北胡兵的脑袋上,他却已经直接跃起,到了那北胡兵的头顶上,脚尖点在了他的肩头上,整个人向着门口处飞了过去。有三杆长枪,同时刺了过来,那穿着儒衫的北胡人,也在这一刻,出了帐篷了。 陈启下落的同时,手上的长枪终于转了过来,枪尖朝前,一声大喝,叮叮当当几声,已经荡开了刺来的长枪了。他整个人后仰躺下,枪尖朝前,左手手掌在头顶处的地上一撑,整个人就像是滑溜的泥鳅一般,竟是从一个北胡兵的胯下,滑了出去。 帐篷的门口,实在是狭窄,能冲进来的,也就是三四个北胡兵罢了,门帘开合之间,陈启已经到了帐篷外了,却见四处都有北胡兵,正向着这个方向赶来,而那个身穿儒衫的北胡人,已经到了一丈之外,许多的北胡兵,护在他的身边,方向正是树下的战马。 第三九二章 神雕与迪休 陈启扔出手中的长枪时,自己也闪身避过身后的攻击,顺手又抓住了一杆长枪的枪杆,那北胡兵使劲抓着长枪,想要夺回自己的长枪,却被陈启拉得,整个人踉跄着冲向了陈启。 陈启手上只是轻轻一扭,那北胡兵已然握不住长枪了,一声惨叫,却是枪杆从手中弹落的时候,陈启轻轻一甩,枪杆扫在了他的裆下了。这一下,北胡王需要太监的时候,也不用太过烦恼了,这北胡兵,可以省掉许多的环节,直接进宫就行了。 那扔出的长枪,被举起来的盾牌挡住了,陈启长枪横扫,叮叮当当的一片,冲上来的北胡人,已经越来越多了。陈启手腕一抖,长枪刺入了面前一个北胡兵的胸口,他却没有拔出长枪,而是顺着枪杆,向前冲去,直接冲入了人群中去。 他顺手拔出了那北胡兵腰间的单刀,那北胡兵才轰然倒下,单刀也在人群中,完全体现了一寸短一寸险的威力了,惨叫声不时响起,北胡兵一个个的倒下。他目光所及,那身穿儒衫的北胡人,已经跨上了战马了,正准备逃走。 而陈启,离那棵树,也已经只有一丈的距离了,他已经顺手抓住了一杆长枪,狠狠的甩了出去。长枪极速向前,甚至发出了破空声来,瞬间就已经呼啸着,插入了那北胡人的胸口,惨叫声中,那北胡人被长枪带着,直接从马上飞了起来。 笃的一声,长枪带着那北胡人,直接钉在了那棵树的树干上,犹自不停的颤动着,可见陈启甩出的这一枪,用的力气有多大。那身穿儒衫的北胡人,怎么也没想到,上了马背,反而暴露了自己,他若是在北胡兵的护送下离开,陈启反而不好下手了。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瞬息之间,北胡兵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陈启脚尖一点,人已经跃了起来,点在一个北胡兵的头顶,整个人如同飞鸟一般,向着那匹战马,飞了过去。他落在战马上时,单刀劈断了一杆长枪的枪杆,双脚一夹马腹,那战马已经启动了,向前冲去。 劈手又夺过了一杆长枪,陈启舞动着长枪,从不断闪避战马的北胡兵的人群中,冲了出去。黑夜里,身后传来了胡塔胡塔的声音,陈启虽然不知道到底喊的是什么意思,却也跟着大声的喊了起来,“胡塔,胡塔!” 他已经冲出了三四丈了,身后有利箭的破空声传来,他拉着马缰,硬是让战马改变了方向,自己也向前伏倒,只听得几声咻咻的利箭破空声,从头顶而过。 “胡塔,胡塔!” 那个声音,继续有无数人喊着,黑夜却帮了陈启的忙,因为身前的北胡兵,根本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到一匹战马冲了过来,马上的人,看装束,却也是自己人。他们只是稍一犹豫,陈启便已经冲了过去了,北胡兵只得下意识的纷纷避让。 越是远离中军帐,就越是有更多的北胡兵不知所措,这胯下的战马,却偏偏极为的神骏,片刻工夫,竟然已经冲出了一箭之地外了。陈启并不知道,他胯下的白马,也是北胡的名驹之一,最少在场的北胡兵,都认得这匹战马,虽然他们看不清马上到底是何人。 这简直是意外的惊喜,陈启已经发现了,这些北胡兵根本就不敢伤到胯下的战马,见到战马冲来,纷纷避让。他干脆低伏着身子,脑袋就在战马的脑袋后,观察着前方的情况,让北胡兵,更是看不清他的容貌了。 陈启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顺利的冲出了北胡人的军营,前方的山路,战马却已经无法前行了,而且一片黑暗中,他也担心马失前蹄,干脆就下了马。那战马,竟然打着响鼻,用大脑袋蹭了蹭他。 他有些意外,笑着轻轻的摸了摸战马的脑袋,“回去吧!” 他不知道战马能不能听得懂自己的话,但他看得见身后的追兵,正越来越近了,是时候该分开了。转身就在月色中向着山上窜去,他特意选的南面的方向,自己却是上山之后,转而向着北面而去了,因为他和范从禧约定的那个山头,就在军营的北面,他想过了,要把北胡人引回北面去,只要明天露个脸,就足够了。 “你说那人二十几岁,身穿一身儒衫?” “正是!大哥知道他是谁?” 范从禧带着笑意,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知道那匹战马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那匹战马叫做哈伊,若是用唐话说的话,就是神雕。你应该知道,北胡人以金雕为神,却把一匹战马,叫做神雕,那该是有多么的重视它了。” 陈启有些讶异,一匹战马,却让北胡人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实在是让人无比意外了。 “三年前,北胡王七十大寿,三千里外的极西之地的明月国,送来了还是马驹的神雕作为贺礼。神雕通体雪白,没有任何的一根杂毛,在还是马驹的时候,竟然在速度上,胜过了北胡人最有名的几匹名驹。” 北胡一向以战马闻名天下,能被当成礼物送到北胡的小马驹,自然不会是凡物的了。陈启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神驹出现,赢过了北胡人引以为傲的战马。 “简单的说,神雕其实是一匹天生的马王,它还小的时候,自然是跑不过成年的战马的,只是所有的战马,都不敢靠近它,即使是在比赛的途中,主人怎么驱赶,也都不敢跑到神雕的前面去,这才是神雕最为珍贵的地方。” 陈启仿佛是穷小子错过了五百万的大奖一般,都有些目瞪口呆了。曾经,有一匹不世出的马王,就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竟然随手就将它轻易的给甩了。 “长大后的神雕,速度上也真正展现出来了,说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根本一点都不为过。它也是北胡王最为喜爱的神马,北胡王亲自赐名为神雕,两年前把神雕,赐给了太子坎布突。而坎布突,又把神雕,送给了自己的大儿子迪休。” 自己杀的是坎布突的儿子迪休吗? “北胡王最疼爱的是小王子哈尔灿,坎布突最疼爱的,就是长子迪休。迪休一向喜欢陈唐的文化,平时也喜欢穿着儒衫,应该是他无疑了。”范从禧在笑,笑得很畅快,“真没想到,哈尔灿死在弟妹的手中,迪休死在了你的手中。这一下,坎布突要是不发疯,那就奇怪了。” 第三九三章 担不起 一个哈尔灿已经够让人烦恼了,现在再多了一个迪休,恐怕不止是坎布突了,北胡王估计也要发疯了。陈启看着范从禧还笑得很畅快,真不知道,这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以预见的,有一个目的肯定是达到了,北胡人肯定会追着自己夫妻跑了,他们本来就没打算放过陈家的,一个哈尔灿就够了。更何况,身边还有这个大哥在,几十年来,死在边军手中的北胡人,可也不在少数,如今三人可都是北胡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不除不快啊! 坏处就是,北胡人要是不顾一切的追着自己三人跑,这也不是个事啊!他可是不止一次见识过北胡人那不要命的样子的,谁都不愿意被这样的民族追着不放,这该会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了,疲惫不堪的北胡人,被陈启和范从禧,一会南一会北的折腾着,他们已经从无边的愤怒中,变得无比的消沉了。已经差不多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这两天的疯狂,又大量的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就算是铁打的,也不一定承受得住。 他们倒是想要赶紧的退走的,只是一想起死去的迪休和主将桑托,一想起平时动不动就会杀人的太子坎布突,他们就开始左右为难了。不继续搜山,谁知道已经在赶来路上的太子,会是怎么样的愤怒呢? 可若是继续搜山,难道让所有人都饿着搜山吗?就算是找到了凶手,又能怎样呢?到那个时候,是不是连提刀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呢?当然了,还有一个问题,再没饭吃,这十几万的大军,可是要饿死在这山中的。 派出去催粮的人,已经连续两天都有去无回了,溯州城的粮草被劫的消息,也开始让这十几万大军,人心惶惶了。一支万人的催粮队正向北而去,而余下的北胡兵,也开始缓慢的向北退去,好歹他们的胯下,还有战马,可以省掉许多的力气。 山道两边的山上,大大小小的猎物,几乎都被一扫而空了,既能找一些吃的,又能假装是在搜山,倒是一举两得。只不过,他们发现,越来越多搜山的人,一去再也回不来了,找到他们时,才发现,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有。 被杀的,成了野兽的口中食的,饿得发昏,失足摔落山崖,成了肉饼的,被山中的毒蛇咬伤,伤口发黑而死的,饿得走不动,坐下休息,再也没起来的。当然了,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炎热的天气下,忍受不了这般燥热的北胡人,无数人在烈日下倒下了。 得了暑气,脑袋昏昏沉沉的,走不动的只能倒下,等待同伴的救援。有的就再也找不到了,找到的,只能昏昏沉沉的绑在马背上,随着大军,缓慢的后退着。这暑气似乎会传染的一样,每一个时辰过去,都会有无数的北胡兵倒下。 北胡人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酷暑,他们也不敢远离大军,因为越来越多走出去的同伴,再也没有回来了。十几万大军,死气沉沉的,低垂着他们的脑袋,机械的随着胯下识途的战马,缓慢的向北移动着。 “哈第尔,没拦住吧?” 哈第尔喘着粗气,只能摇了摇头。 “你先喝口水吧!” 北胡王将自己喝了一半的茶,递了过去,哈第尔一点也不嫌弃,仰着脖子,把温热的茶水,一干二净。他越是跟着北胡王爷,就越是对这位王爷感到钦佩,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位王爷还把他当个人看,他在坎布突的面前,永远都是战战兢兢的,从来没有这样的轻松愉快过。 他总算是把气喘匀了一些,“王爷,果然如您所料,太子殿下一听让他撤兵,就骂了末将一顿,把末将给赶走了。” “算了!随他吧!”北胡王爷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我们无法左右,就只能随他了。你去一趟造火局,催一催他们,尽量的多做一些雷暴放着。也许过不了多久,坎布突就应该来找我们了。” “是,王爷!” “等等!张家是不是出城了?” “是!昨晚出的城。” “嗯!去吧!” 哈第尔匆匆去了,北胡王爷拿起哈第尔用过的茶盏,轻轻的放入桌下的一个油纸袋子里,他已经习惯把他不想要的东西,都扔到油纸袋里去再扔掉了。转身走到了柜子边,打开了柜子,他拿出了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茶盏,用碳炉上开着的水,一遍又一遍的冲着。 他总算是觉得满意了,又给自己冲泡了一杯,虽然还有些滚烫,却毫不犹豫的喝着。谁也看不清黑纱底下的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要喝茶的声音传出来。 ······ “杀了他们!” 十几万的北胡大军,接到的命令,就只有这四个字。这似乎也不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只是都已经饿得手脚发软了,还怎么去杀了他们啊?特别是,随着这个军令而来的,还有从溯州送来的一个不好的消息,双山口守军挤出来的粮草,又被劫了。 哪怕这一次有两万大军护送着粮草,但还是被劫了。这山道上,实在是不适合大军行动,拉成长长的队伍,在山道上,根本就首尾无法相顾,想要救援都来不及,等赶到了,粮草能被抢走的被抢走了,抢不走的,也大多被推入山下去了。 余下的这些粮草,说句不好听的话,还不够送粮的自己吃上两顿的,更何况是山中的十几万大军。不管如何,这总算是吃的,他们只能无限小心的把仅存的这一点点粮食,尽快的送进山里去了。 附近的野菜,已经都被挖光了,北胡人开始找那些嫩一点的树叶,甚至已经动起了杀战马充为军粮的念头了。只是,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提,更不敢第一个动刀,杀战马,那可是死罪,会被坎布突吊在树上,一刀一刀的活剐的,坎布突又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没有了桑托和迪休在,这些手下,形同一盘散沙,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谁也不愿意跳出来,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他们也担不起。 第三九四章 撤出兴梁山 这就是一群饿兵,问题是,袭扰他们的,已经不止是陈启和范从禧了,还有已经转了回来的陈小凤,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只要稍微离开一些大队人马,就会遭殃,他们甚至已经无力拉开弓弦了,只能被边军将士,无情的一个一个射杀,再把弓箭拱手让给了边军的将士。遍地的尸体,让北胡人只能把大军全都聚在两个并不大的山头附近,占据了这一片的每一个地方。 “过了溯州城了?” “是!”范汀如今成了专门负责四处打探,收集消息的负责人了,他倒是机灵,脚下又快,还是蛮适合的,“庄主,坎布突的前锋,是在半个时辰前到的溯州城的。” “半个时辰前,如果全速前进,离这里应该不到二十里了吧?” “是!” “让兄弟们开始往东撤,去溯州城。” “溯州?” “对!你先去探一下,溯州城留了多少守军。” “知道了,庄主!” 陈启看着范汀离去了,他也赶紧站起来,向着北方而去,他必须尽快的让那八千将士,走小路绕过坎布突,一旦和坎布突正面碰上了,那可是不死不休的。这个时候,还不是和坎布突拼命的时候,再说了,也拼不过,没得白让这些兄弟们去送命了。 刚刚离开,还隔着一道山梁,就已经能够听见山梁对面的马蹄声了。如此急骤的马蹄声,可见坎布突是该有多心急如焚了。陈启就站在山头上,盯着极速前行的坎布突,带着大军,隆隆而去,和大军一起前行的,还有隆隆的马车,装满了粮草。 陈启只能望粮兴叹了,这下,山中的北胡大军,是要得救了。他真的感觉可惜,若是再有三万大军,他一定会把山中这十几万北胡大军,全都灭了的。眼下,只能先放过他们了,这七八天来,好歹也灭了好几万了。 在这个世界,陈启已经体会过什么是残酷了,他是个善人,却又不是个善人。善良只是在对自己人的时候才有,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他不想做这样的人,哪怕有时候,必须要承受骂名。 对于一个两世为人的人来说,区区骂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不出所料的,发了疯的坎布突,根本就没在溯州城留人,溯州城内,只有那一千多人,而冲过来的,是两千穿着兽皮和乱七八糟的盔甲的将士,而且身后还有紧追着的大晋边军,他们只能赶紧开门。 只是等到门一开,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同伴,直到屠刀落在了身上,才恍然大悟。八千大军一路前冲,远处的关墙上,也已经发现了动静,却是动都不敢动,因为关墙上,也没有多少兵力了。 留下了满街北胡人的尸体,边军终于冲出了东门,一路向前,他们的目标,就是八陉山,是时候该换个地方,继续和北胡人缠斗了,八陉山可比兴梁山,要广阔得多了。 李颌在犹豫,他自然已经收到了消息,也知道坎布突完全被陈启他们给引走了,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可以冲回去收拾一下坎布突留下的不多的北胡兵,当然还有机会安然退回镐城了,因为他也收到坎布突的爱子被杀的消息了。 可是他犹豫了,谁知道愤怒的坎布突,找不到陈家夫妇和范从禧,会不会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这里呢?同样在犹豫的,还有李肃,他控制住了八陉山的几处险要的地方,却也不敢再更进一步了,这当然也因为李颌给他的旨意,是保存实力的了。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消息送回来,他也很想要去给陈启他们帮帮忙,也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说不定能杀伤更多的北胡人。但他还是放弃了,因为他知道,如今的皇帝,自己的亲叔叔,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和蔼可亲的亲叔叔了,一旦违了他的旨意,谁知道他会不会不顾亲情,给自己好看呢! 同样在犹豫的,还有韩琦,他都已经退到石门峡之间的石门县城了,城下却有五万北胡兵,挡住了后路,也不进攻也不走,让他不知道该不该冲出去。眼前才是最近的路,若是绕道八陉山,那足足多了数倍的路程不说,恐怕北胡人会直接打下石门县,一路追着自己跑了。 他当然不知道,北胡人的雷暴这种利器,数量并不是太多,若是多的话,恐怕早就炸了石门县的城墙了。他不敢拿这些好不容易逃了性命的兄弟的命,再去拼一把,毕竟不管是数量上,还是士气上,如今都不如北胡人。 算上从云州一起退出来的,他比起范从禧,可要好了许多了,如今有三万的兵力,只要北胡人不动用雷暴,守住石门县,那还是没有问题的。可若是要进攻,他完全没有把握,倒不如先等等再说了。 八千将士,在傍晚时已经到了岔路口了,往西南方向,是通往双山口的,往东北方向,则是通往祁山的,沿着峡谷方向东行,则是云州。 “大哥,云州守得住吗?” “应该守不住。” “那看来,只能在祁山和双山口两个方向做选择了。” “往双山口吧!双山口两边,都有可以上八陉山的路,可以选择任意一处上山。” “那是不是再给坎布突一个教训再走呢?” “你想打双山口?” “如果我算得没错,如今双山口的守军不会太多,趁着夜里他们看不清人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试一试。不成功的话就走,成功的话,会给坎布突很致命的一击的。当然了,眼下需要的,是熟悉双山口地形的人。” “军中倒是有双山口附近的兄弟,这样行吗?” “行不行只能试一试了。我和小凤各带一千弟兄,负责一边,争取拿下两边山上的北胡兵,大哥你走中间,在见到信号后,就表明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凶险了。” “为什么要冒险?” 陈启苦笑,“我估计李颌是不会趁机出兵的,李肃又不敢得罪他叔叔,暂时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如果能够拿下双山口,这狭窄的数里通道,坎布突想要通过,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掉层皮,那就奇怪了。” 第三九五章 进攻的信号 黑夜就是最好的保护色,陈启和陈小凤在最前面,先一探究竟。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只是确认一下山上的北胡兵大概的数量,防御要是松散的话,就可以图之,要是成功的把握不大的话,就直接进八陉山了,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两边的山上,也就是各两三百人,山下的不必去看,山上这么少,山下也肯定不会太多的。看来,坎布突是以为这已经是他的地盘了,完全放松了对这里警惕,就像溯州城一样,他连留人守一下都没有。 发出了信号,身后特地挑选出来的边军将士,赶了过来。凌晨时分,几个岗哨被陈启和陈小凤干掉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北胡兵,迷迷糊糊的就丢了性命。很快,身后有马蹄声响起,范从禧带着人,直接冲过了双山口,本就不多的北胡人,只能落荒而逃了。 从溯州传回的消息,坎布突已经过了溯州,全速前行的话,天亮之后不久,就会到达双山口。而从龙城到这里,一个来回,就差不多要一个白天了,陈启当然不会太过担心从龙城来支援的北胡人了,只不过,他还是派出了探子,密切的注意着龙城方向的动静。 余下的时间,就是好好的休息一下,静静的等着坎布突自己冲进来了。切断了双山口的通道,就等同于短时间之内,截断了任何消息从双山口传出去的可能,只有两三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陈启可不认为,坎布突还能有时间去做出判断。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传回来的消息,也越来越是紧密,坎布突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着。疲惫的北胡人,在愤怒的坎布突带领下,已经在十里开外了,甚至已经可以听见轰然的马蹄声了。 所有的边军将士,都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快速的吃着干粮,喝点水壶里的水,马上要来的大战,让这些久经沙场的边军将士,也都是有些紧张起来。但更多的却是满满的信心,这段日子以来,他们经历了不同于在关墙上驻守时的移动战,连战连捷,自然也在鼓舞着他们的信心。 虽然这种快速移动的游击战,对他们的消耗也是极大,但相比起看着北胡人一个个的倒在自己的面前,显然这一点疲惫,也算不得什么了。这对他们,反而是一种锻炼,甚至锻炼到可以坐在马上打个盹,可以在任意的一个地方躺下就能入睡。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让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四周一片寂静,等着坎布突的到来,也等着陈启和陈小凤的命令。 数里长的双山口,峭壁之间,夹着一条官道,官道的一边,是滚滚的汲水,另一边就是陡峭的绝壁了,根本就没有攀爬的可能。 只是架着木头的桥上,已经被抹上了助燃的油脂了,只要几支火箭,就足以让整座桥成为火海,又有山上的利箭压制,想要冲过去,可就难上加难了。更何况,连续不断的干旱,早已经让这些木头,无比的干燥了,烈火中燃烧起来,只会更为的快速。 陈启的命令是,所有人必须上山,这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至于北胡人能被堵住这里多少,反而是其次了。北胡人的大军有几十万,而这里只有八千的边军将士,就算是一换十,陈启也不想换,更换不起。 马蹄声越来越近,数十万大军的马蹄声,无比的震撼,甚至连站在山上的边军将士们,都能够感觉到脚下轻微的颤动。这若是在平地上摆开了阵势冲锋,将会是如何一种宏大的场面,陈启都不敢想象。 那一面金雕大旗,已经高高的在目光所及处扬起了,陈启知道这面战旗之下,就是坎布突了。如果所有的攻击,都集中在战旗之下,这一战杀了坎布突的可能性,将大大的增加,那是不是要给他致命的一击呢? 他在沉思着,此刻脑海里就只是想着那个制作出雷暴的人,虽然他已经从会说唐话的北胡人那里,问出来那种利器就叫做雷暴,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了,却没见过实物,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只是知道,北胡王已经封了这个人为王了,坎布突都要称呼他一声王叔。 北胡王,北胡的王爷,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因为北胡一直只有一个王,如今却有两个王。他自己也被封过王,但相比这位没有封号封地的北胡王爷来说,还是天差地别的,因为北胡只有王,而没有皇帝。 如果坎布突死了,北胡人的主帅,到底是换成北胡王自己来,还是那个自己很想要知道他是谁的人来呢?越是未知,就越是让人心里面不踏实,因为他知道,制作出雷暴这种东西的人,一定是一个很有恒心的人。 就像是胡俊清,虽然他脾气有时候太过直了,但陈启见过他在制作火药时的样子,特别的认真仔细,那是一种专业人士在面对着热爱的事业时,该有的专注度。他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只专注于雷暴这种东西,还是说,别的方面,他也有所涉猎? 有一个沉稳专注的性格,如果再对许多事情都有所涉猎,那这个人,相比起鲁莽冲动的坎布突来,会不会更难对付呢?最少相比起这个人来,陈启更加的了解坎布突,任是谁,都不喜欢面对一个并不了解的人,陈启也是一样。 或者,让坎布突自求多福吧!放他直到河边,河边至少还有一点宽阔的地方,至于他死不死,那就看他的运气了。如果他能活下来,对大晋来说,兴许是一件好事呢?最少,那个北胡王爷,总算是有一个可以牵制住他的人了,面对这种争权大戏,他自己又何尝没有经历过呢? 陈小凤和范从禧就在对面的八陉山上,他们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疑惑,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集中兵力,杀了坎布突呢?他们相信,坎布突一死,对北胡人的打击,将会是无比的巨大。 可是,他们又偏偏相信陈启,相信陈启一定是改变了他的决定,也相信他的决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眼下,就只能等待见面的时候,问一问他,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了? 空无一人的双山口的官道上,坎布突已经感觉到有一丝诡异了,狂奔的大军,让他即使想要停下,也停不住向前的脚步了。他看见了一支冒着黑烟的火箭,正在自己的前方,射向了汲水上的木桥,那是陈启终于发出了进攻的信号了。 第三九六章 双山口之战 陈启只有片刻时间可以决定,当数十支火箭射上木桥,燃起了熊熊大火时,坎布突也已经冲出了狭窄的两山之间,进入了有一片虽然不算太大,但足以立足的的空旷的河滩了。而陈启知道,自己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过了这一刻钟,那些被阻拦在双山口外的北胡人,就会冲上山来。 他们会像是看到了一块甜甜的奶油蛋糕的蚂蚁一般,成群结队的往山上冲,陈启不愿意与他们拼命,也知道不值得和他们拼命,他消耗不起。他必须尽快带着这两千人离开,再另外寻找道路,到八陉山上去和陈小凤会合。 几十万的北胡人,都挤在山道上,疯狂的坎布突,甚至不用下命令,这些人就会汹涌上山,随时可能截断陈启几个方向的去路。当然了,陈启还可以从南面绕下山去,从另一个方向上八陉山,问题是他必须在这一刻钟之内,判断出时间来不来得及。 若是北胡人不顾一切的冲过燃烧着的木桥,他们胯下有战马,也许能够瞬间冲过不少人来,被缠上了,终究是麻烦的事,毕竟龙城还有上万的北胡兵,而且都是狼牙,战斗力不可小觑。 利箭和石块,如雨般从山上倾泻而下,本就狭窄的双山口官道,乱成了一团,这数里狭窄的官道上,最少也有两万人已经冲了进去。陈启只是把木桥点燃了,一点都没有要堵着双山口北入口的意思。 北胡人还是在疯狂的涌入着,因为他们的太子坎布突,就在前面,活着他们就必须把坎布突救出来,坎布突要是死了,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反正这些北胡人的将官们,责骂一番算是轻的,人头落地,也不是不可能的。 陈启有些庆幸北胡人还是在不要命的往双山口冲,也庆幸自己没有先杀了坎布突,要是坎布突死了的消息传出去,那北胡人,抓住自己这个凶手,将会是他们最唯一想要做的事情。而果然不出所料的是,坎布突身边的狼牙,已经结起了方形盾阵,死死的在河滩上,护住了坎布突了。 利箭已经无法射穿方盾了,甚至连坎布突在什么地方都看不见。山上的攻击,开始转到可以大量杀伤北胡人的双山口内,两山之间狭窄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可以避让的地方,无数人倒下,不仅仅来自于山上的攻击,还有自己同伴的推挤,战马的失控。 陈启真的感觉有些可惜,如果自己手上有几十枚那种雷暴,只需要随意往下扔几个,光是被惊动的战马,就足以让北胡人自己互相践踏,死伤无数了。双山口的北胡兵,还是越挤越多,而远处的山坡上,也已经出现了北胡人的踪迹了。 陈启知道,是自己该退走的时候了,这里可是有几十万的北胡大军的,还都是像山下这么悍不畏死的北胡兵。陈启突然想到,这些冲在最前面的,应该就是北胡人引以为傲的狼牙了,这一战,北胡人的精锐狼牙,看这个样子,不折损个两三万,是止不住了。 狼牙是什么?那是坎布突花费了无数的钱粮和时间训练出来的,一共也就八万多人,那就是前世的特种兵,加上从北胡人入关以来,多多少少折损的,恐怕这个数量,应该就要有四成了,这可是坎布突的心肝宝贝,他不心疼死才怪。 陈启在观察形势,撤出去已经是必须的了,往南的话,还是有机会的。当然了,就算是北胡人真的冲过了很快就会垮塌的火桥,他也可以折返兴梁山,把这两千将士,安全的带出去的。 他很快就决定好了,抬头看对面,陈小凤正站在那里看着他,这个时候,嘈杂的声音,已经无法直接喊话了,但还可以看得清手势。陈启往南指了指,告诉了陈小凤自己准备突围的方向,也在告诉她,要帮自己先压制住汲水上的这座桥,不让北胡人有机会冲过去。 陈小凤瞬间就明白了,命令一下,身后的边军将士,利箭的方向,石块的方向,全都转向了桥头的方向。陈启脸上露出了笑意,再看了直视着自己的陈小凤,转身下达了命令,命令快速的传递了下去,所有的将士转身,向着林场的方向而去,那是唯一一条可以下山的路。 陈启已经提前让人把山路上的荆棘去掉了,战马就停在林场下的山道上,这一段路,就要小跑着上去了。陈启带着五十人,留在了最后,他必须切断小道上的几个点,阻挡一下追来的北胡人,站在这个地方,已经可以看见身后的北胡人了,密密麻麻的扑了过来。 清理过的小道,真的快了许多,但也需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山道上,从山道上往下冲,还需要小半个时辰,算一算时间,也就是一个时辰才能冲上官道,如此一来,给陈小凤的压力就大了,除非那道木桥,可以尽快的垮塌下去。 所以,压制住桥头,不让北胡人冲过去,就显得尤为的重要了,陈小凤自己大概的算一下,已经燃烧了快半个时辰的木桥,也许只需要一刻钟就够了,到时候就算北胡人冲上去,连战马一起,加起来几百斤,就足以压垮不堪重负的木桥了。 而消息也已经送到了另外一面的范从禧那里了,他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挡住已经准备从山道上冲上来的北胡人。这似乎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山道狭窄,只能容得一匹马前行,但事实上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北胡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已经放弃了战马,只要找到一个可以往上爬的地方,就毫不犹豫的向上爬着。范从禧只好亲自往最前面赶,因为只要堵住了上山的那一小段,就能堵住几乎所有上山的北胡兵。 “王八蛋,用石头,砸死他们,砸死他们。”范从禧大声喊着,“石头扛过来啊!扛不动用抬的。你小子,怎么这么笨?别把自己的脚给砸了。你个小屁孩,那么瘦小,学人搬什么石头,滚一边去。” 烈焰熊熊,已经开始有燃烧的木头,往下垮塌了,轰然声响中,夹杂着马尸,还有在水中沉沉浮浮的北胡人,向着下游漂去。 第三九七章 和你一起去 陈小凤只是在心里稍微的松了口气,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继续让人压制着桥头,直到看到桥面已经大面积的坍塌下去了,她才真正的放下心来。远远望去,已经能够隐约的看见兴梁山上扬起的尘土了,陈小凤知道,那是陈启带着的那两千边军的兄弟。 战场再一次转移到了双山口的峡谷里,北胡兵的伤亡,依然很大,却几乎没有办法伤到边军将士,只有偶尔射出的利箭,鬼使神差的射到了哪一个边军将士的身上,却大多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势了。 边军将士的伤,反而大多是因为意外的,比如自己不小心崴了脚的,不小心踢到坚硬的东西上的,不小心在抬石头时被砸伤的,不小心和同伴撞上的,这毕竟是在山崖上,不是平地,想要完全不受影响,那也是不可能的。 陈启已经看见了双山口的那条街道了,并没有北胡人的出现,这让他终于放下心来了,不用再去想要怎么带着这两千将士,安全的离开这里了。他不需要经过这条街道,只是在南边的岔路口,直接朝着龙城方向前行差不多十里地,再转向东北方向,进入八陉山就可以了。 快速的冲过了岔路口,除了能听到马蹄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之外,四野一片的死寂,路上根本就看不见一个行人,已经临近中午了,却也看不到哪里有炊烟升起。陈启知道,这里的人在北胡人过桥之前,几乎就已经跑光了,看来是没有回来了。 十里路对于快马来说,并不算远,陈启很快就转入了进山的山道了,山道虽然不宽,但也还算可以通行,比起兴梁山中的那些山道,可算是宽阔平坦了许多了。整个大晋的人口,几乎都集中在中南部,也就是八陉山、兴梁山和清风山之间的谷地里,山道自然也多了起来。 整个双山口,到处都是北胡人的尸体,山上的攻击,所能造成的伤亡,也越来越小,陈小凤终于下令撤退了。前面有熟悉山路地形的本地籍贯的边军将士领着路,她让胡一德先带着大军后撤,自己则向着范从禧所在的地方赶去。 午后的烈日,炙烤着大地,就连山道也是那么的滚烫,在山林里吃饱了,养足了精神的战马,放开了马蹄,向东而去。满山道的石头,挡住了身后的追兵,就算没挡着,连日奔波,早已劳累不堪的战马,也追不上早已远去的边军将士们。 阳光西斜,将每一个影子都拖得长长的,陈启却勒住了马,陈小凤跟着勒住了马,“怎么了?” “对岸!” 面前是一道山涧,山涧的另一边,一个人坐在马上,孤零零的在夕阳下,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山风吹过,他身上的衣服,随风飘动着,还有脸上的黑纱,不停的贴在他的脸上,勾勒出脸部的轮廓来。 只是还有些远,根本就看不清他脸部的轮廓,就像他也看不清陈启和陈小凤黑纱后的脸一样。陈启却是有些后背发凉,因为他突然猜到了这个人是谁了,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从来都没有过。 “他会是那个北胡王爷吗?” “应该是!” “所以,他早猜到了我们会打双山口,甚至猜到了我们会从这里经过,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们的?” “应该是!”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般样子,什么事情都无法确定。” “就因为无法确定,我就只能这么回答了。”陈启在黑纱中苦笑,“我在想,他明明手下有一万狼牙在,为什么偏偏又什么事情都不做呢?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是想要告诉我们,他本来有那个能力除掉我们,却放了我们一马吗?他这是来摆威风来了。” “摆威风?”陈小凤还是有些不解,“或许他不是北胡人的那个王爷呢?” “还真是!”陈启指了指对面山下的山道,“你看那里。” 一匹匹的战马,一身身北胡人的战甲,静静的就在山道的阴影里,若不是细看,还真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从山涧那边,倒是没有路可以过来,除非绕远路,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是北胡人的狼牙。 “所以,他真的是故意来摆威风的?” “这是一种直觉,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有这样的直觉。而且,我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也许这个北胡王爷,我曾经见过。” “曾经见过?你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北胡的王爷呢?” “说不清楚!”陈启摇了摇头,“也许他真的是北胡人,也也许他不是北胡人,只是北胡王招募的一个不世之材。我之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短短几年,北胡人竟然会弄出雷暴这种东西来呢?” “说北胡人茹毛饮血,是过分了一些,但说他们尚未完全开化,却并未言过其实。看一看他们身上的皮甲,北胡人把所有从陈唐买走的精铁,全都制成了兵刃,甚至都还不能让每一个狼牙都身穿甲胄,他们也是不可能制作出雷暴这种东西来的。” “我们已经知道了,雷暴就是这个北胡王爷制作出来的,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北胡王爷,应该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将火药运出大晋,杀了周世文的幕后黑手了。而且,他是个制作火药的高手,还和周世文很熟悉,一定是出身造火局的人。” “造火局?” “对!所以,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回龙城去,查一查造火局的名册,看一看这几年,到底都有谁离开了造火局,这个北胡王爷,一定就是他。而且,这个人对龙城周围的地形和道路很是熟悉,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你这样一说,倒是有道理。不过,你说他这算不算是故意引你去龙城的?” “故意的?” “如果你的一切分析都是对的,他这不就是明摆着来招惹你,也猜到了你一定会想到如何去寻找线索,来证明他到底是谁的。他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像你说的那样,摆摆威风?还是说,他有另外的用意?” “另外的用意?” “因为他了解你,知道杀不了你,他这是故意给你设了陷阱,引你去龙城呢!” “是不是,为了解开这个谜,总是要去的。” “所以,我和你一起去!” 第三九八章 无奈的谭宗明 谭宗明当然很是头疼了,他头疼的是,李申从龙城带来的那些粮食,他一粒都动不了。问题是,李申把那些跟过来的文武百官的家眷、百姓的吃饭问题,直接扔给了他。 整个河阳都才刚刚缓过劲来,河阳百姓,甚至都还没办法吃上饱饭,只能勉强的维持着不被饿死,想要完全解决,最少都还要两到三年的时间,他谭宗明,哪里有那么多的粮食来给这些突然涌入,而且看似越来越多的人们吃饱呢? 他异常的愤怒,愤怒得都想要带兵杀了李申了,只是他的手上,根本毫无兵权。那原本的七万河阳子弟兵,如今八成以上都被替换掉了,分散到大晋的各地去,更何况,李申的手上,此刻有八万的禁军,谁敢冲上去送死? 谭宗明当然记得,正是这些逃难的百姓,在河阳最为困难的时候,节衣缩食的帮河阳百姓度过这个难关的,他也一点都不担心这些百姓,只要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他们可以和河阳百姓一起,同吃同住。 他头疼的,是这些文武百官的家眷们,短短的几天内,已经发生了数十起嫌弃吃不饱,吃不好的事情了,而且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了。就比如眼前这个皇亲国戚,清河王妃的祖母,御史大夫卢大人的母亲薛玉珠,都直接闹到了自己的河阳府衙门来了。 “老夫人,您可以到清河王爷那里去啊!” “谭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老身虽然是皇亲国戚,却也不能坏了规矩。” 谭宗明倒是知道,李申一到,就把清河王爷给软禁了,他们夫妻的住处四周,到处都是禁军,没有李申的命令,谁也不准擅离。当然了,就算是皇亲国戚,薛玉珠想要见一下自己的孙女,那都不行,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禁军驱赶走了。 当然了,她所谓的不能坏了规矩的说法,是无奈之举,谭宗明比谁都要明白,“老夫人果然深明大义,知道不能坏了规矩,真乃我辈楷模啊!” 薛玉珠的脸色变了,她再傻,再无知,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本官一直与百姓同苦,吃食与百姓无异,正是深受老夫人这样的楷模影响,老夫人这样的义举,本官定当褒扬一番,让河阳百姓都知晓此事。谭海,送一下老夫人,本官还有事,就不相陪了!” 谭宗明直接起身跑了,他当然听得到薛玉珠的破口大骂,可是他已经管不了了,也不想管,而且还准备来个更狠的了。他的师爷,是谭家的一位远房亲戚谭海,跟他许多年了,很快就知道了他的意思,硬是把薛玉珠给送了出去,顺便嘱咐衙役,不要让任何人再进来了。 他让人干脆把大门关上,只留了一个小门,急匆匆的就往回赶,果然看到自家的老爷,就坐在大厅里的主位上,“三老爷,谭海回来了。” 谭宗明松了口气,“人送走了?” “送走了!” “一会传下令去,除非是有太子殿下的旨意,或是丁相前来,其余人,一概不见,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三老爷是说城东的那些人?” “对!一会你写一张嘉奖状,嘉奖一下卢老夫人,记得把全城都贴满了。另外,把城东那些人的用度,削减到和百姓一样,想吃就吃,不想吃就让他们饿着。” “这不大好吧!” “照我说的做,在嘉奖令上一起公示,马上让人去知会一下厨房的人,中午就这么办了。” “是,三老爷!” 谭宗明当然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了,果然中午时,他刚喝完两碗粥,就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了。门已经关上了,河阳府的衙役,几十人都堵在门口,刀口向外,这是谭宗明下的命令,想要冲上来自己找死的,生死勿论。 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哪怕是闹出再大的事情来,甚至是要了他的脑袋,他也认了。光是这些文武百官的家眷,就超过了四千人,真的要按照他们的要求,甚至只是让他们三餐吃饱饭,就要用上数万人的口粮了。谭宗明耗不起,也不打算再妥协了,他不能看着河阳的百姓,为了这几千个人饿肚子。 他不用出去,也能看到,府衙外的长街上,已经挤满了男女老少了,最少都有上千人。当然了,他也看见禁军出动了,毕竟这么多人,要是真闹出什么事来,就算太子殿下不责怪他们,将来可还是要和诸位大人见面的,怎么的都不好交代。 他已经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了,知道肯定是哪个狂妄的家伙,真以为那些明晃晃的刀枪只是摆设,以身试法了。试就试吧!死人老子都不管,更何况只是伤人。他也看见了,谭海正在另一边,拿着梯子正往墙上靠。 谭海终于上了墙头,对着外面大声喊,“安静!都安静!” 他也不知道喊了多少声,外面的嘈杂声,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了。 “大人有令,谁敢冲击府衙重地,死伤不论。大人还有令,想吃就吃,不想吃的,自己去想办法。” 他喊完话后,外面的嘈杂声又起来,却已经没人敢去靠近府衙的大门了,毕竟地上还有一个流着血,在那里撒泼的,河阳府的衙役,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去想办法,要是有办法可想,他们也不会聚集在这里了。 为了让每一个百姓都有饭吃,谭宗明一早就把所有的粮食都收了起来,从河阳府城,到每一处州县、乡镇,都是由官府统一熬粥,统一按照人头分配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而那些还留着的米铺,不管米粮从哪里来,只能运到官府去卖,谁敢私卖,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谭海自己摇着头,赶紧下了竹梯,因为墙外,已经有人在朝自己扔石头了,再不跑,会被石头砸死的。他知道自己肯定要承受骂名了,但三老爷,承受的将会比自己更多。 正午,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这些平时娇生惯养,虽然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人们,如何受得了这样的酷暑,只是一刻钟后,就开始有人往回撤了。这种消极的情绪,很容易的就蔓延开来了,只是,他们心里的怒火,又该往哪里发呢? 受伤的那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已经被家人扶走了,所有人向着城东涌去,很快就包围了卢家的房间了。密密麻麻的一层一层的人,完全把薛玉珠和丁霞给吓坏了,她们哪里敢出去,只好赶紧拼了命的搬着床,搬着柜子,把门给顶住了。 第三九九章 美梦 薛玉珠和丁霞,是被禁军救出来的,两人被救出来时,都是十分的狼狈,身上到处都是淤青。要不是禁军及时的赶来,恐怕她们婆媳,就要死在这些愤怒的人们手上了。 李申倒也是狠,只是警告这些文武百官的家眷们,若是再对薛玉珠和丁霞动手,就当场处死,总算是暂时平息了这场纷争了。只是,这几千人的伙食,不得不变成了稀粥和咸菜了,当然了,咸菜偶尔还是会换换的,比如换成腌制的豆子。 让谭宗明没想到的是,李申竟然让人把他请了过去,大大的褒奖了一番。他自然不会想到,就是因为卢家的这两个女人的惨状,让李申郁闷的心情,难得的高兴了一回了。但既然太子支持他这么做,他自然也就更加的理直气壮了。 最为焦急的,当然是收到消息的卢秋莹了,她都快疯了,特别是知道太子竟然还褒奖了谭宗明一番之后,居所里被她折腾得乱七八糟的。等到冷静了下来,她终于感觉到了害怕了,她知道,这是太子在有意的找自己夫妻的麻烦了,原因不言而喻。 李霖也第一次对着她破口大骂,这是两人成婚后的第一次。等骂完了,夫妻二人,却只能抱头痛哭,似乎只要还能活着,一切都只能看开一点了。 丁维是唯一让人觉得无所事事的人,他什么都不管,李申也不敢去惹他,只能任由他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他失望的情绪,从来都不曾掩饰过,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也不敢靠近他,唯一还能偶尔和他说说话的,就只有高途了。 谭宗明可以松口气了,因为徐行简离开了河阳。他当然不知道这位徐大人为什么离开了,但他很不喜欢这个徐大人,因为他发现,这个总是喜欢往府衙大牢跑的徐大人,总是喜欢在大哥谭宗道的牢房前停留许久,也不说话,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大哥。 这一切,当然是牢房里的狱卒告诉他的了,不管如何,这都是自己的大哥,他是特别交代了手下的狱卒,要好好照顾的。他自己也偷偷的去窥视过一回,可是,当每一次正常见到徐行简时,他却又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这反而让他的心里,更加的惴惴不安了。 好在,徐行简不见了,听说是带着十几个禁军,出城去了。 徐行简是接到了李颌的圣旨了,让他带着十五个禁军,回龙城去,目的是为了查明北胡人为什么突然有了那种威力巨大的利器的原因。他很无奈,却又不得不马上启程,再傻他也知道,这十五个禁军,说是陪着自己一起去查明原因的,但也有监视自己的用意。 李颌早就有了要杀自己的念头了,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自己自由离去呢? 李申和李霖,也同时接到了李颌让他们去镐城的圣旨,卢家人自然是不能带走的,这八万禁军的兵权,也暂时落入了高途的手中了。少了这两位爷,谭宗明自然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了,因为最少高途还是可以有商有量的。 也有圣旨给到了丁维的手上,丁维却连看都没看,连听都没听,直接让小邢子把圣旨给李颌带回去了。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只是第二天去喊他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也不见了。 一时众说纷纭,什么丁维辞官出走了,什么丁维不满李颌,已经和李颌公然决裂的,什么丁维是接到了密旨,去办什么大事情去了。反正,各种各样的谣言,满天飞,却还是没人知道,丁维到底去了哪里。但毕竟他是大晋的丞相,就这么不见了,还是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 “住手!” 坎布突当然知道,只有一个人敢对着自己喊住手了。他狠狠的挥动起手中的鬼头刀,向下劈落,一颗脑袋应声而落,鲜血洒满了一地,也洒在了坎布突的身上,脸上,让他看起来,更为的可怖了。 鲜血染红了皇宫前的石板,不远处,跪满了龙城的百姓,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发出任何的一丝声响,深怕会像倒在皇宫前的那一家人一样,身首异处。 光是狼牙就损失了三万一千多人,还没算上上万受伤的狼牙中,还有两千多是重伤的。如此巨大的损失,让坎布突怎么会不疯狂呢?他的怒火无处发泄,因为陈启已经带着人跑了,崇山峻岭之中,他想要去追,却被这个所谓的皇叔,阻止了。 他只能把怒火发泄在龙城百姓的身上了,刚刚砍了两颗脑袋,这个令人生厌的皇叔,却又开口阻止他了。他只能假装没听清楚,将面前这颗脑袋砍了下来,才把鬼头刀朝地上一扔,挥了挥手,向着宫门处走去。 “皇叔有何吩咐?” 他口里称着皇叔,却依然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只是斜着眼看着比自己要矮了不少,在他面前如同孩童一般的北胡王爷。 “你可别忘了大王的旨意,也别忘了,你此来的目的是什么。” 身后的狼牙,已经开始让百姓散去,也允许龙城百姓,给冤死的这一家人收尸了。一个老人,还有他年轻的儿子儿媳,那对刚刚成婚只有数月的新婚夫妇,就这样没了性命。 “本太子自然不会忘!” “那你为何还要杀人?” “皇叔已经阻止了本太子去追杀子仇人了,为何还要管本太子杀几个猪猡?” “哼!”北胡王爷的语气,明显很是不屑,“就你这个样子,还想着帮大王一统天下?莽夫一个!” “你······”坎布突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但还是慢慢的松开了,“你最好别惹我!” 他已经连皇叔都不肯喊一声了,可见心里是有多么的愤怒了。 “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北胡的大王之位吗?本王说过,对这个大王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凭什么信你?” “你不得不信!” “好吧!”虽然看不见自己这位皇叔的眼睛,但坎布突还是选择了服软,哪怕心里是有多么的憋屈。因为临出发之前,他的父王,下的旨意是,自己的这位皇叔,才是真正的统帅,就连号令千军的金雕令,也在他的手中。 当然了,他更知道,这位皇叔是唯一会制作雷暴的人,而自己统一天下的美梦,还需要这位皇叔的大力相助。 第四零零章 强劲的对手 “跟我进来!” 坎布突心里虽有不甘,但还是跟着北胡王爷往里走,哈第尔带着几十个狼牙,紧紧跟上,护在两人的身后,坎布突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让哈第尔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他跟着坎布突这么多年,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坎布突为何瞪自己,但也知道他的脾气无常,赶紧低头避开坎布突的目光。 不远处就是庆元殿,刚重建的庆元殿,恐怕李颌都没想到,自己一天都没住过,就成了这北胡王爷的居所了。整座庆元殿的四周,隔着两丈的距离外,围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狼牙,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哪怕是烈日炎炎之下,也不敢有所怠慢。 所有人在出发前,他们的王都曾经告诉过他们,这位王爷的安危,是有多么的重要,他们的王,要他们,即使是死光了,也要保证这位王爷的安全。而轻而易举的拿下了祁云关,甚至已经占据了大晋的大片土地,无疑就是这位王爷的功劳,他们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得见,感受得到。 “你不用为难哈第尔,他只不过是在奉大王的旨意行事!” 没有命令,连哈第尔都不得靠近庆元殿,他也停在了两丈之外。北胡王爷一进门就开口说这个,未免让坎布突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后才说道:“不敢!” “不要说什么不敢,你心里明明就在想这件事情,没必要隐瞒。哈第尔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不应该怀疑他对你的忠心,把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搞得如此战战兢兢的,对你将来继承王位,没有什么好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已经没人能听得到了,坎布突也没必要太过隐藏自己的想法了。他已经随着北胡王爷走进了一个不大的偏厅里,厅中的桌上,放着一个沙盘,一看就知道是大晋的地形沙盘,倒是栩栩如生的。 “不管你愿不愿意,有一天你是要成为整个天下的皇帝的,如果你的身边,全都是害怕你的人,他们就不敢对你说真话,你就算坐在那皇帝的宝座上,却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是一个被架空的皇帝,你心中的那个帝皇梦,终究将会是一场美梦,一处空中楼阁罢了。” 坎布突默不作声,脸色很不好看,却只是站在了沙盘的旁边,他知道,这个所谓的皇叔,是不会无缘无故带自己来这里的。 “知道为什么我不动用金雕令拦着你吗?”北胡王爷知道坎布突一定不会回应自己的,他也准备好了要自问自答了,“你这样的人,不吃一个大亏,是不可能站在这里听我说话的。” 这是事实,若不是伤亡如此巨大,若不是北胡王爷动用了金雕令,让坎布突停下了追击,他此刻恐怕还在八陉山中奔走着,自然就不会站在这里,听北胡王爷的啰嗦了。坎布突自然也明白,若是在自己北上时,见到了金雕令,就算自己不听令,这数十万的手下,也不敢违抗军令,恐怕一个跟着自己北上的都没有了。 金雕令出,如同北胡王亲临,违令者斩!这是坎布突的父亲立下的规矩,即使他是太子,也不敢稍有违抗,若是违抗了,北胡王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让他滚回北胡去的。他的心里,此刻除了对爱子夭折的痛心之外,自然还有对那么多北胡将士的折损而心疼了,自然有些责怪自己这位王叔,为何不强硬一点,拦住自己呢? “我知道你心里在责怪我为何不把你拦住。”他看到了坎布突眼里的惊讶和愤怒,谁又愿意自己的心事被人看透呢? “唐人有句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能拦住你一次,却拦不住你两次、三次。更何况,迪休遇害了,你怎么冷静得下来呢?” 坎布突的眼神,瞬间凶狠了起来,若是可以,他想要再杀人,用鲜血来平缓自己的怒火。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也不会对此,有任何的歉意。如果只是死了这么些人,可以让你真正的冷静下来,那还是值得的。你可别忘了,我们甚至都还没能完全在这里站稳脚跟,也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按照你的性子,要是不能冷静下来,别说什么一统天下了,恐怕这几十万大军,都会让你葬送在这群山之中了。”北胡王爷指着面前的沙盘上,八陉山的位置,“一座小小的兴梁山,就已经让你折损了将近十万大军了,你看到八陉山有多大了吗?” “八陉山是兴梁山的最少三倍广阔,你能有多少将士,可以送命在这八陉山中?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你之前可能没有注意到的事实,那就是让你损失掉近十万将士的那支散兵游勇,到底有多少人。” “这支军队,是从祁山关墙上撤退下来的,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并没有多少晋兵退到溯州方向。我这里接到的消息,这支军队,在一万人以内。很惊讶吗?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这是事实,你自己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坎布突当然惊讶了,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大概的数据,但他总以为,这支军队,应该最少有数万,从来都不相信只有一万不到。 “十几万大军,一直对着这些残兵败将,穷追不舍,他们在上了飞鹫峰之前,就已经一匹马都没有了。而溯州的马营,被他们抢走的战马,甚至还不到一万匹,事实上,溯州也就只有一万多匹战马。” “他们绕过了你,重返溯州城时,是一路骑着马逃走的,因为只有骑着马,才能逃离几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不到一万的晋兵,就能搅得你几十万大军如此的狼狈,丢盔弃甲的留下近十万将士的性命,而他们的死伤,却是如此的少。” “那是因为你的轻敌,也是因为你的决策错误。初来乍到,你应该做的是稳扎稳打的站稳脚跟,而不是在连对大晋的地形都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不顾一切的去追击这些散兵游勇。” “当然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你碰上了强劲的对手。” 第四零一章 坎布突的错误 坎布突当然知道自己碰到的是谁了,除了范从禧,还有一切的线索都在指向他们的陈家夫妇。 “一个范从禧,就拦住了大胡数十年,不得寸进。虽说他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余威犹在,想要除掉他,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不用说陈若初和陈小凤了,李颌想要杀他们,那已经是一个事实了,但面对这两个臣子,李颌却屡屡失手,最后只能放他们安然离去。” “知道这是哪里吗?”坎布突并没有来过龙城,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皇宫,自然不知道这处宫殿叫什么名字了,“这里叫做庆元殿,是整座皇宫里,唯一重新建起来的宫殿,因为就在几个月前,陈家把它给炸掉了。” 坎布突当然知道这个消息,原来这里就是被炸掉的庆元殿,难怪和周围的建筑都有些格格不入,显得特别的新。 “这里以前是李颌最喜欢的一处宫殿,如果陈家想要炸死他,他恐怕早就死了。但陈家却没有这么做,李颌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却也没有再对陈家下狠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坎布突要是知道,他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因为他们不像你这么的鲁莽,懂得分清利弊。” 被人这么说,坎布突当然很生气了,他的眼睛睁大了,鼻翼不断的耸动着,呼吸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但捏紧的拳头,还是慢慢的松开了,无力的放在桌沿上。 “陈若初的战绩如何,你自己也清楚,可以说晋国如今的疆土,大部分都归功于他,否则也不至于引得李颌的猜忌了。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我基本能够断定,你只能被牵着鼻子走,把这数十万大胡的将士,全都葬送在他的手里去。” “不到万人,就让你损伤如此之大,更何况,他已经进了八陉山了,就算是你追上了他,他们夫妇想要逃脱,也是易如反掌。你就算把那支不到一万的晋兵全都灭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可别忘了,从石门关到燕霞岭,再到燕南和邢州,还有超过二十万的晋兵在。” “陈家夫妇要兵,韩琦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们的。就算是李肃会有所犹豫,以范从禧的老脸,要个几万的晋兵,恐怕李肃也要给他这个面子的。一万人你就这个样子了,更何况是几万人。” 坎布突发现自己在冒汗,这高大的宫殿里,十分的阴凉,和外面的酷暑,如同是两个世界,他根本就不是热的。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也第一次觉得,这并不是危言耸听,短短时间内,实实在在的伤亡人数,都在提醒着他。 以陈家夫妇,还有范从禧的能力,他们能够拉来一个又一个的万人军队,一次又一次的消耗着他手下的这几十万大军。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进攻晋国,最大的原因,就是李颌和陈家决裂了。如果仅仅是炸掉祁云关的话,两年前,我就能做到了。至于为什么要先取大晋,而不是燕南,或是河西,你看这地形,就应该知道了。” “河西高地沟壑众多,又有大清河天险,想要打下来,颇为的不易,平地又极为稀少。燕南倒是适合,却也有两个缺点,一是必须面对晋国从八陉山方向的压力,他们居高临下,八陉山又山高地广,不好应付。” “第二个缺点就是,整个燕南,几乎都已经没了百姓了,即使打下来,对我大胡,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没人种地,要这些地,又有何用?大晋就不同了,西有兴梁山,东有八陉山,还有大清河环绕而过,进可攻退可守,是最佳的军事要地。”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这里也有大量的平地,还有大量的百姓,只要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他日南下,一统天下,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你可别忘了,不管是镐城、河阳,还是燕南,都是一马平川,以我大胡铁骑的威力,只要攻破其一点,就可以轻易的碾压晋兵了。” 北胡王爷招了招手,坎布突很奇怪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去了。 “你知道你都犯了什么错吗?” 坎布突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第一个错误,是去追李颌,白白的耗用了许多的钱粮。” 坎布突皱眉,想要反驳,但还是忍住了。 “从双山口到汲州,除了汲水之外,大小的河流无数,李颌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个方向,就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了。你追了他这么久,他只需要把一路上的桥,一座一座的炸掉,你就要多花费无数的力气去过河了,而他可以安安稳稳的退过大清河去。” “你若是听我的,以这数十万大军,足以把李申和文武百官的家眷,全都留住的。这些人在你的手中,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也清楚。再来说你的第二个错误,那就是不该派了十几万的大军,去追击范从禧那不到一万的残兵败将。” “这里是兴梁山,溯州城,几乎就是兴梁山里,唯一的一座大城了。整座兴梁山,也就只有一条官道,是沿着溯水,通往下游的码头的。而余下的这些山道,都是十分的狭窄,那是为了进山运送木材才留下来的山道。” “这样的山道,完全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行军,也不适合追击。用十几万的大军,去追那些进了山的散兵游勇,和用一头大象去踩蚊子,又有什么区别呢?蚊子没踩死,反而会在大象的身上叮一口的。” “山中无粮无衣,你只需要五万将士,守住了溯州城,根本不用你去追赶,你只要控制住了粮食,只要一入冬,范从禧肯定会乖乖的从兴梁山上出来的。再说了,他也不会傻到用不到一万人,去进攻有数万将士守城的溯州城,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更不用说,你把迪休留给了桑托了,他随着桑托进山,是想要去送命吗?”坎布突的眼睛都是红了,“还有第三个错误,双山口这么重要的地方,你怎么能只留那几千人,给了别人夺取双山口,给你设伏的机会呢?” “还有第四个错误,我可不相信你进双山口的时候,会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在发现异常的时候,你应该马上就停下来,而不是继续前进,平白的葬送了这么多大胡将士的性命。你似乎忘记了,不管是哪种方式的行军,都必须派出前哨的探子的。” 第四零二章 亲子挖坑 “看到八陉山的地形没?八陉山和兴梁山最大不同的是,有三条大的官道,一条是通往石门峡和云州的,一条是通往曲关的,还有南面的这一条,是通往邢州的。有官道,相对的也就适合大军行军,但若是你认为可以轻易的过了八陉山,那就错了。” “每一条官道上,都有无数的险关,虽然这些险关已经多年不用了,但李肃一定会很好的把它们再利用起来的。只要几千的晋兵,就足以挡住我大胡将士前行的路了,没有雷暴,你什么都做不了。” “更何况,这每一条官道上,还有无数的小道相通,以晋兵对地形的熟悉,它们完全可以在任何你意想不到的方向出现,给你致命的一击的。你可别忘了,陈家夫妇和范从禧,也已经进了八陉山了。” “所以,你如果愿意听我的,就好好的修生养息,最少在两年内,不要想着再南下了。只要守住了双山口,守住八陉山上的几处险要的关隘,再把探子放出去,在这里立足,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你别忘了,军中的粮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眼下要做的,就是先回大胡去,安全的把粮食运送过来。另外的一件事,就是好好的安抚百姓,让他们愿意为我大胡种粮,可千万别再做什么触怒百姓的事情了。” 狂躁的坎布突,突然间就偃旗息鼓了,开始在几处险要的关隘处大兴土木,各地的百姓,也被准许下田,去准备马上要到来的冬小麦的播种了。所有的田地,被重新划分了,每一个留下的百姓,都能得到更多的良田,北胡人甚至告诉他们,三年内,只需要交一成的粮赋。 这实在是出人意料的事情,李颌在收到这个消息时,站在镐城的皇宫里,足足愣了有一刻钟。他当然知道土地对于百姓的重要性了,北胡人这样做,显然是在收买人心了,但对于大多数的百姓来讲,他们首先想要的,便是好好的活着,而且还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小邢子从远远走来,却只能远远的站在那里等着,他当然知道,正在沉思的皇帝,最好是不要去打扰他,特别是事情还不到紧急程度的时候。李颌终于缓过神来,也看到了小邢子了,向着他招了招手。 李颌的性子,在这些日子,似乎平和了许多,最少已经有十几日都未曾见他骂过人了。小邢子的感觉不会错,皇帝似乎已经变回了曾经的那个皇帝了,他也无比怀念刚刚进宫,刚刚到李颌身边的那段日子了。 “皇后和公主都还习惯吗?” “回皇上,吃住都还习惯。” “那就好!丁相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看来,他是真的生朕的气了。” “丁相怎么会生皇上的气呢!” “你不懂!”李颌摇着头叹息,想起了和丁维之间曾经的兄弟情,想起了那段无话不说的日子。是什么时候,这一切开始变得遥不可及了呢?他努力的想要去想起来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终究还是放弃了。 “清河王那里,你好生让人看好了,别让他出去到处折腾,顺便告诉太子一声,最好收敛一些。” “是!” 李颌看了小邢子一眼,似乎看出来小邢子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犹犹豫豫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呃···是!” “说吧!”李颌知道,小邢子这么犹豫,估计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了,“朕不会怪你的。” “是,皇上!”小邢子还是有些忐忑,稍稍抬头看了李颌一眼,“太子殿下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一个女人?”李颌并不觉得奇怪,“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有个女人陪着他也好。” “皇上,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而且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哦!” 李颌的眼睛都是亮了,他想做祖父的心思已经很久了,如今远在燕南的燕王李鹭,也有书信来了,说是已经有了八个多月身孕的燕王妃,身子安好。这大概是最近他唯一可以开心一下的事情了,如今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竟然带回来一个有了四个月身孕的女子,他自然更开心了。 只是,他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小邢子说,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自己的儿子有了女人,为什么自己会不知道呢?四个月,四个月前,那应该就是自己的儿子从九峰寺回来的时候,这么长时间了吗? “你说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谁?” “皇上,奴婢不敢说。” “说吧!朕不怪你。” “这个女子叫颜轻烟,曾经是陈义之陈将军最为宠爱的七姨太!” 叮锵一声,李颌刚刚喝完了一杯茶,茶盏还没放回去,直接就失手掉落在桌面上了,差一点就摔碎了,小邢子赶紧伸手扶住。 李颌当然知道颜轻烟是谁,也知道陈义之最为宠爱的,就是这个老七,他甚至偶尔也会用这个颜轻烟来取笑一下陈义之,只不过,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如今,自己的儿子,竟然带着陈义之最为宠爱的老七回来了,而且还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他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了,明白了为什么这几个月以来,陈义之会整日魂不守舍的,一点精神都没有。自己最爱的儿子,竟然抢了自己最为信任的大将的女人,而且可以确定的是,陈义之知道这一切,他只不过是在强忍着。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李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呢?他的脊背,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发冷了,若是自己最信任的陈义之,想要杀了自己报仇,那他绝对会有一千种方式,让自己死得无声无息。自己的儿子,到底是给自己,挖了多大的一个坑啊! 他抬起手来,却没有重重的拍在桌上,而是轻轻的放下,抬头看了一眼静静的站在远处的陈义之,叹了口气,问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东二街的私宅里。” “你亲自走一趟,让飞虎堂的人准备一下,朕要见她!” 第四零三章 过眼云烟 李颌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这个脸色苍白,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女子,竟然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颜轻烟,但颜轻烟身上体现出来的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在陈小凤的身上见到过。 这其实已经是第三个对他这个大晋的皇帝表现出一种蔑视的女子了,第一个是他将李申送入九峰寺后,连话也不和他说一句的皇后,另外一个就是陈小凤。虽然皇后对他的那种蔑视,和陈小凤的不同,但无疑也最让他感觉到心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到了镐城,才越来越变得多愁善感的,但显然有离开了故土的原因,让他也有时间静下来去想过往的一些事情,去想自己到底都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今这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他当然不喜欢自己被人蔑视,而且是被一个女子蔑视的感觉了,但他还是让心里的不快,慢慢的消散掉,让他的脸上,露出能够显露他和蔼可亲一面的微笑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或者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 “颜姑娘,你受苦了!” 颜轻烟是真的受苦了,李申连一丝对她的怜惜都没有,看得见的只是她如今已经凸起的肚子,没有什么是比她肚子里的孩子更为重要的了。 “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对皇帝这样说话,未免也太过大胆了,李颌却只是稍稍的愣了一下,感觉到了一丝失落,他脸上露出了尴尬的微笑来,却一点要责怪颜轻烟的意思都没有。他曾经称眼前的这个女子为弟妹,哪怕之前从未谋面过,只是如今,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女子了。 “颜姑娘,老夫知道犬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也不求能得到姑娘的谅解。只是姑娘若还是如此的自暴自弃,终究苦的是自己,不妨将过去了的事情先都放下如何?” “真是可笑,有人在你的脸上砍了一刀,留下了一道疤,你会忘记了这道疤,从此都不照镜子吗?” 这果然是一个犀利得与众不同的女子,李颌知道,颜轻烟曾是京城最有名的花魁,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也难怪···难怪义之一直对她···对她······就连一向不近女色的申儿,也无数次出现在柳条巷。 这已经不是陈义之口中那个温柔的老七了,而是饱受摧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怨妇的颜轻烟。而这一切,是他自己的儿子造成的,让李颌都有些无颜去面对陈义之,面对那个他最为信任的人了。 他只是感觉到愧疚,也只想看一看,有什么法子,可以补偿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子,“颜姑娘,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当然有!你不是皇帝吗?那就先把你那个无恶不作的儿子杀了吧!” 李颌深切的感觉到了颜轻烟无比的怨念,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当然了,不杀也行,那就下一道圣旨,让小女子成为大晋的太子妃,让世人都看看,你堂堂的大晋皇帝,到底养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儿子。” 李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皱纹,更加的深了,他当然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了,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请求,而是一种残忍的报复,这是要让世人狠狠的打他李颌的脸,“颜姑娘,抱歉了,这两个条件,老夫都无法答应。” “哦!”颜轻烟的嘴角,微微上翘,眼中满是轻蔑的笑意,“一看你就是个什么都决定不了的老废物,还是早点滚吧!” 李颌胸口一痛,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他不断的激烈咳嗽着,颜轻烟却已经转身走了,慢慢的走过了长廊,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月门里。李颌在激烈的喘息着,终于慢慢的平复了下来,一碗已经不那么滚烫的茶落腹,让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从来就没人骂他骂得这么的狠,也从来没人骂他是废物,更何况还加上了一个老字。可是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老废物了,什么都无法帮颜轻烟解决的堂堂大晋皇帝,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为颜轻烟做些什么,为自己未出世的孙儿做些什么,来为自己的儿子赎一点点的罪,却发现,自己就是来找罪受的。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着,那是一种不自觉的颤动,轻微得难以让人发觉。 他看见了小邢子正急匆匆的赶来,敏锐的感觉到,是颜轻烟让他带了什么话来了,否则小邢子不可能又是这么一副为难要不要说的样子,“说吧!” “皇上,奴婢不敢说!” “说!” “颜姑娘···颜姑娘说,她要生的女孩,这事就算了。” 李颌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男丁呢?” “那将来就当大晋的皇帝,再把大晋给···给败亡了!” “造孽啊!造孽!” 他从来没想过,颜轻烟竟然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自己的儿子,报复李家。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反正不管怎么做,这似乎已经是一场无法逆转的人伦惨剧了。这个女人,无疑会恨李家一辈子的,她的孩子,是李家的孩子,也同样是会恨李家一辈子的。 李颌一口老血,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喷射了出去,面前的桌上,一片血污,他也跟着轰然倒下,发出砰然的响动声。 “皇上,皇上,来人呀!快来人!” “小······” “皇上,皇上,您说,您说!” “别···别为······”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接着说下去了,因为又有一口老血咳了出来。 “皇上,皇上,您是让奴婢别为难颜姑娘吗?” 李颌硬撑着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这一切的罪孽,就让自己一个人承受好了。他不想为难颜轻烟,至于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那就随它去吧! “丁···丁······” “丁相,找到丁相!奴婢知道了!皇上,您别再说话了,别再说话了!来人,来人啊!” 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竟然变得如此的多愁善感了?李颌不知道,只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无数的往事,一幕一幕的从脑海中掠过,什么千秋霸业,一统天下,在这一瞬间,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第四零四章 脑风 “伍御医,怎么样了?” 丁维不知所踪,李肃远在邢州,卢朝升便是百官之首了,他即使是再不愿意,也知道这个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他的身后,站着同样焦急的郭兴和吴雁卿,还有被吴雁卿扶着的老尚书杜松柏,他们三人,也算是百官中资格最老的了。 从伍御医的脸色上,就可以看出来,皇帝的情况肯定是不大乐观了。这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刚退过大清河没多久,皇帝就出了这样的事,让人实在是焦心不已。 “诸位大人,皇上得的是脑风。” 脑风!在场的几位,自然知道脑风是什么意思了,这在上了年纪的人中,得病的并不在少数,而一旦得了这病,大多数人都撑不过去,活下来的,基本也成了废人了。 “卢大人,还有诸位大人,先请放心,皇上没有性命之忧。” “伍御医,您能说得清楚一点吗?” “抱歉了,卢大人,皇后娘娘有懿旨,只让下官说这么多。诸位大人先在这里等着吧,到时候娘娘会让人来请的。下官还要去给皇上配药,先告辞了!” 这可是大事,四人赶紧给伍御医让出路来。他们被皇后急匆匆的召进宫来,只是知道皇帝昏迷不醒,伍御医也在皇帝的寝宫里,便被拦了下来,不得进去。他们自然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的严重,哪怕伍御医说的,似乎是那么的轻松。 皇后既然有旨意,那就只能继续等着了,哪怕天已经黑了,而自己正饿着肚子,那也得等着。 “义之,是找到太子了吗?” “回娘娘,太子已经找到了,喝醉了,臣不敢叫醒他,此刻正在东宫歇息。” “好吧!随他了。”皇后脸色自然不好看了,皇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着,而自己的儿子,却跑去喝酒了,难免让她有些怒其不争了,“你让人看着太子,要是醒了,就请他过来。先出去吧!” “是,娘娘!” 陈义之看着已经放下了帘子的房间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感觉到悲伤。他走过房门外,向着外面走去,几位大人那里,可还是需要有人陪着的。 “小邢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吧!” 看着陈义之走远了,皇后才开口,她刚刚缓过劲来,正想问一问小邢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陈义之正好赶来了。她发现,小邢子马上就停住了,而且似乎就是因为陈义之的到来,就只能让陈义之先出去了。 “是,娘娘!”到了这个时候,小邢子也只能说实话了,这种事情,他可不敢隐瞒,“皇上突然昏倒,是因为太子殿下。” “太子?”这无疑让皇后有些不解了,太子如果只是喝喝酒,皇帝应该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才对。然道是太子做了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忤逆了皇上了? “是!” “你说吧!不要隐瞒!” “是!娘娘!皇上其实是见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女子,因为那个女子才吐血昏倒的。那个女子,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她叫颜轻烟。” “颜轻烟?”皇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悲,太子有个女人,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有了身孕,也算是李家有后了。只是,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颜轻烟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你说的颜轻烟,可是陈将军家的颜轻烟?” 她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因为问出这句话时,她就已经能够确定,这个颜轻烟,就是自己知道却没见过的那个颜轻烟了。 “是!” 小邢子的确认,让皇后想起了许多事来,心里的一些疑问,也是豁然开朗了。只是,这还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她重重的向后靠去,眼睛一瞬间就红了,放在椅把上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自己的儿子,竟然抢了曾经和皇帝称兄道弟的陈义之的女人,要知道,能和皇帝称兄道弟的,也就只有丁维和陈义之了。无疑,丁维的不知所踪,让皇帝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而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如何还承受得住? “太子知道皇上去见了颜轻烟吗?” “应该不知道!” “颜轻烟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吗?” “奴婢不敢妄言!” “本宫恕你无罪,说!” “奴婢问过了,太子殿下刚从九峰寺回来后,突然就不见了。”那件事,皇后当然知道了,太子是和徐行简一起喝酒之后,突然就失踪了,至今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了,“事实上,那日太子殿下,就是在柳条巷附近失踪的。” 柳条巷?皇后还真听过皇帝和陈义之说起过,应该就是颜轻烟的住处了。 “那日,陈将军因为寻找太子殿下,一直都没有回去,直到晚上才回的柳条巷。可是不久之后,陈将军就又出了家门,一个人跑去喝得酩酊大醉,自此再也没去过柳条巷的住处了。至于颜姑娘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奴婢不敢妄言。” 皇后的脸已经黑了,算一算日子,四个月前,正是自己的儿子从九峰寺回宫的时候。而且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陈义之虽然家中已经有了儿女,但最小的,也已经十余岁了,颜轻烟过门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怀孕,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呢? “后来呢?” “后来,太子殿下就派了几个人,一直看着颜姑娘,这次南下河阳的时候,也给颜姑娘特地准备了一辆马车,只是当时乱哄哄的,奴婢也没有在意。前些日子,娘娘和太子都来了镐城,太子让人在东二街置办了一处私宅,安顿了颜姑娘。” “有飞虎堂的人看到了颜姑娘,他们本来就是禁军的人,认出了颜姑娘,就报到奴婢这里来了。奴婢不敢隐瞒,如实告诉了皇上,谁知道···谁知道······” “好了!先说事情。” “是!娘娘!奴婢告诉了皇上,皇上就说要去见一见颜姑娘,奴婢只好安排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颜姑娘的话让皇上发急了,皇上突然间就吐血了。” 第四零五章 垂帘听政 “她说了什么话?” “之前的话,奴婢离得远了,并不清楚。不过,颜姑娘离开时,让奴婢又给皇上带了一句话,奴婢当时就已经看到皇上的脸色不大好了。” “她让你带的什么话?” “颜姑娘说:她要生的女孩,这事就算了。要是男丁,那将来就当大晋的皇帝,再把大晋给败亡了。” 皇后抓着扶手的手背上,已经青筋爆出了,她甚至已经可以想象,除了这句话之外,颜轻烟肯定还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这是活生生的把皇帝给气着了。她现在是从小邢子的口中听到的,就已经气成这个样子了,更何况皇帝当时就在现场。 她已经出离愤怒了,心里马上想到的事,就是去把颜轻烟找来问清楚,甚至是杀了她,“去,去把颜轻烟给本宫抓来。” “娘娘,皇上有吩咐,说是不能去为难颜姑娘。” 夫妻多年,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李颌的心思呢?她颓然坐了回去,想到了为什么皇帝会在昏倒之前,还特意的交代这件事情了,她在伤心的同时,更加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皇上还说了些什么?” “皇上说‘造孽啊!造孽!’之后就吐血了,奴婢赶紧把皇上扶住了,皇上才说不要去为难颜姑娘的。后来,皇上又和奴婢说,说是要找到丁相。就这两句了。” 皇后当然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皇帝还能强忍着说出这两件事,可见这两件事的重要性了。不为难颜轻烟,那是因为皇帝对陈义之的愧疚,对自己的儿子做下了这等事情的惭愧自责。 如果说,直接造成皇帝吐血昏迷的是颜轻烟,那么,这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儿子,太子李申了。她突然也有些自责了,自责不应该和皇帝冷战,自责为什么当初不让太子在燃灯大师那里,多待一些时间,好好的再磨砺磨砺他! 而找到丁相,就更容易理解了,大晋这个时候,需要丁相,皇帝这就跟托付后事无异了。如果丁相在身边,一切的事情自有他去做主,就算是太子也不敢说什么,自己又何必如此烦恼呢? 可是,皇帝为什么不提太子呢?是因为对太子失望了吗?要是自己,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等事来,自己也肯定会失望的。但眼下,不是应该失望的时候,而是应该在皇帝吐血昏迷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前,先定好这段日子的大晋,该怎么办? 是让令人失望的太子直接当政,还是说,等皇帝醒来?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件事情,似乎不是她一介女子可以决定的,“小邢子,去请几位大人进来吧!” “是,娘娘!” “等等!” “娘娘?” “一会如果几位大人问起皇上留了什么话,告诉他们,皇上让找回丁相,还让本宫和几位大人共同摄政,至于太子的事情,不准提及。” “这······” “按本宫说的去做,把陈将军也请进来。去吧!” “是,娘娘!” 这是皇后下的第一个决定,这个时候的太子,还没有这个能力统领群臣,还不能把大权交给他。可是,大晋的皇权,又必须握在李家的手中,另外的两个儿子,更是不堪大用,那就只能自己先撑着,让太子再磨砺磨砺了。 而自己一介女流,对朝中事根本就不了解,想要安稳的度过这段时期,就只能让大臣们共同承担了。对于郭兴和吴雁卿,她自然是比较放心的。老尚书杜松柏,年纪已大,为人倒是中规中矩的,只有卢朝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卢家和陈家的关系,毕竟是人尽皆知的,但丁相和李肃又不在身边,卢朝升如今是百官之首,很多事情,却也绕不开他。还有,皇帝一直都对卢朝升,也算是信任有加了,这个人在政事上,还是颇有能力的。 “几位大人怎么不说话?”皇后看着眼前这几个人,一个个的默然不语,只好自己先开口了,“这是皇上病重昏迷之前所言,当此之际,正是诸位大人与本宫共同撑起大晋这片天的时候。杜老大人,您先说说吧!” “娘娘,老臣无异议。” “老大人,皇上点了您的名,您可不能推辞,也不能拿年纪大了当借口。”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别说什么死呀死的,不吉利。” “娘娘说的是!” 皇后皱眉,要不是因为杜松柏的资格在那,她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这个年纪已经一大把,又一向喜欢和稀泥的老大人出现在这里。她甚至都已经能够看见,往后的杜松柏,还会是如今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 “卢大人,丁相和太尉大人都不在,您是百官之首,还是你来说吧!” “是,娘娘!”卢朝升知道自己不说也是不行了,“娘娘,按礼说,大晋已有储君,皇上既然有恙在身,当由太子监国才是,会不会是皇上仓促之间,交代得有些不清楚?” 皇后早就知道,肯定会有人提起这个的,毕竟这是礼法所在,她也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回答了,“本宫之前确实也有所疑虑,特地问过了邢公公,皇上确实没有提及太子。如今想来,皇上没有提及太子,自然也是事出有因,毕竟太子这些年,也是做了不少的错事。” “也不怕诸位大人笑话,太子若是不经雕琢,冒然监国,终究还是有些难以服众的。本宫以为,倒不如就让太子先跟在诸位大人的身边,学习一二,等太子有所长进,再说也是不迟。卢大人以为呢?” “臣不敢妄言,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本宫一介女流,自知不该干涉朝政,只是皇上有旨,又不得不抛却这些规矩了。往后,本宫就和太子一起,监听国事,至于大小国事,就只能请诸位大人做主了。不过,本宫也有言在先,若是有什么大事,诸位大人还是要与本宫商议一二,提前打个招呼的。” “这是自然!” “那好!事不宜迟,就请卢大人先说说,眼下应该做些什么吧!诸位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一并说了,今晚,就将大小事宜定下,明日早朝宣旨吧!” 第四零六章 鹿城朱文敬 李申醒来之后,被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这一回,连李馨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他只是看了李颌一眼,便怒气冲冲的回了私宅,想要找到颜轻烟,发泄一番心中积聚的怒火,却发现颜轻烟不见了。 颜轻烟被秘密接进了宫中,皇后给她单独在后宫安排了一处住处,也下了懿旨,太子不得进入这里。李颌还躺在床上,皇后希望自己可以化解颜轻烟内心的怨恨,一时之间,颜轻烟却连见她都不愿意,她只能祈祷等颜轻烟生产之后,母性可以帮着化解这一切。 皇帝的宝座上,空空如也,再往后,是一道珠帘,珠帘前站着小邢子,珠帘后坐着皇后,皇后的旁边,一张锦墩上,坐着太子李申。李申的面前,放着一张低矮的长案,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皇后要求他必须把朝会上的每一件事都记录下来,并在朝会完成后的一个时辰之内,给出他自己的论述来。 这是李申每天必须做的事情,没有完成,他连喝口水的资格都没有。而这些论述,必须在皇后亲自过目,表示了满意之后,李申才能吃上一口饭。皇后也将他禁足了,连他的东宫大门都不许出,似乎已经下了决心,要好好的磨炼自己的儿子了。 随着边军的撤走,整个世界,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最少超过半个月,没有任何战事的发生了。这期间,唯一比较轰动的消息,就是李颌因病昏迷不醒,当然了,只有少数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余下的人,只能各自去猜测了。 虽然有消息说丁维是有秘密的事情未归,但还是有关于君臣反目的消息,传了出来。且不管真假,在李颌昏迷,丁维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似乎大晋也没发生太大的变化,皇后和太子垂帘听政,政务交由几个大臣去全权处理,一切也都平平静静的。 陈家的老小,离他们的目的地鹿城,已经越来越近了。这一路上,没有战事的发生,也没有人会去刻意的盘问这么一群人的身份,因为路上同样有不少逃难的人,只要你不是在当地停留,自然没有人会去管你了。 张家护送着张常山的棺木,也早就回到了燕南,一场极为盛大的葬礼,也早就过去。对谭宗明来说,当然又有一个极好的消息了,那些被饿得面黄肌瘦的文武百官的家眷们,朝廷已经来了旨意,让高途派人沿途护送他们去镐城了。 他倒是知道,等这些人到了镐城,少不得是要告自己一状的,但他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这些人不留下浪费他的粮食就行了。他有高途这个还算好说话的统军将军支持,他相信,只要不再发生战事,等来年的夏季,冬小麦收割之后,整个河阳,就算是缓过来了。 当然了,他也有头疼的事情,那就是干旱。就连大清河都清晰可见的河面下落了不少了,更别说河阳这些大大小小的河流了。无疑,从陈家坳撤下来的那些水车工场的师傅们,也帮他解决了不少的问题。 他曾问起这些人为何会知道自己正缺少这样的人才,一到河阳就直接来找他了,他们却只是说,是清风山庄的朱三爷告诉他们的。清风山庄的朱三爷,他当然知道那就是朱伦了,朱伦会这样说,显然也是得了陈若初的授意了,让他不禁唏嘘。 他自然也问起陈家那些人的下落了,只是知道,陈家也到了河阳,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进城,而是沿着大清河向东去了。他让人一路追下去,却没找到陈家的车队,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往哪里去了。 从龙城和邢州传回的消息,陈若初、陈小凤夫妇,和范从禧老将军,带着不到一万的祁山边军的残兵败将,重创了北胡兵。北胡兵损失了三万多的狼牙,还有数万的普通将士,当然了,还有狼牙的左将军桑托,以及北胡太子坎布突最喜爱的大儿子迪休。 让人奇怪的是,坎布突竟然偃旗息鼓了,似乎死的不是他的儿子和爱将,而是不相干的路人。谭宗明对这些并不是太过了解,他只是偶尔会摇头苦笑,若是大晋还有陈家夫妇在,别说是把皇帝赶过大清河了,恐怕北胡人,早就被消灭殆尽了吧? 他知道有些话不是自己应该说的,眼下自己只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至少民间已经有许多的声音起来了,都在要求大晋朝廷,重新把陈家夫妇找回来,他们相信,只要有这夫妇二人在,重回龙城,并不是一个梦。 可是,陈家夫妇都不见了,就跟丁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样,连退到曲关的范从禧老将军也都不清楚,陈家夫妇到底去了哪里。 即使是炎热的天气,即使是在赶路中,也隐藏不住陈寅和朱辰疯狂的躁动。这两个小家伙,被硬生生的分到了不同的马车上,但只要一停下来,免不得就要再次纠缠在一起,狂殴一阵,不鼻青眼肿,不被大人们强行拉开,誓不罢休。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劝又劝不住,绑又绑不得,但好在两个小子年纪还小,虽然是一身力气,但也不至于让对手重伤,大人们只能尽量的多花些力气,不让这两个小子碰在一起了。 当然了,也有让人放心的好孩子,那就是陈进丁了。虽然只是大着半岁,有时候也会顽皮,但有那两个小子作衬托,就显得他是多么的安静了。两位母亲都已经开始教他认字了,而他在这方面,似乎也有特殊的天分,这一个多月来,他都会背不少的诗词了。 而越是临近鹿城,舒娟的心情,却逐渐的沉重起来了,因为她已经知道,害了自己全家的仇人朱文敬,如今就在鹿城。原本朱文敬是雄南节度驻地临江府的知府,那可是雄南最为富庶的州府,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 只是,他得罪人了,得罪的还是雄南节度使夫人的娘家人,便直接被贬到了这鹿城来了。虽然同样是知府,但这可是千差万别的,不可同日而语。舒娟当然想要报仇了,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生死大仇的,可是她更知道,这一大家子,眼下正是需要隐姓埋名的时候。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四零七章 朱伦的为难 “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细的吴雨珊还是发现了舒娟的异常,投宿时,她特地让陈进丁去陈大河的房间了,自己和舒娟一个房间,就是想要问一下舒娟,到底是有什么心事。舒娟也不是傻子,她最近两三天的异常,自认肯定是无法逃过吴雨珊的眼睛的,问题在于要不要说。 她从吴雨珊这样安排房间时,就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姐姐知道鹿城的知府是谁吗?” “鹿城知府?”吴雨珊只是稍稍错愕,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暗自的责怪自己,怎么这一路上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舒娟这几日的心情,都不见好了,“妹妹是想要找朱文敬报仇吗?” “当然想!”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朱文敬害了我两家人,舒娟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若初和小凤都不在,要不姐姐和三哥说一说?或许,我们可以不在鹿城停留。鹿城往南不远,便是剑南节度的地盘了,此事应该可行。”除了陈家本身之外,余下的人,并没有什么太过严格的辈分之分,除了两位老夫人之外,也都习惯着称呼朱伦为三哥。 “姐姐是想请三哥他们去冒险刺杀朱文敬吗?” “好像除了这个办法,别无他法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鹿城不是龙城,没有那么好的防备。不过,要是三哥不同意,这件事,就只能暂且算了。” “三哥会同意吗?” “应该不会!” 舒娟明显的有些失望了,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来,“姐姐,还是算了吧!其实,妹妹早就想过了,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节外生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朱文敬不死,妹妹就有报仇的机会。” 吴雨珊还是听出了舒娟的怨气,“刺杀的这些事情,姐姐不是很清楚,三哥会告诉妹妹到底要不要这样做的。这件事要是不说开,妹妹这样一直憋在心里,总是不好的。要是小凤在就好了。” 当然了,不管是陈小凤,还是陈启在,这件事也许就好解决得多了。朱伦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证这一大家子人的安全,离开清风山庄时,陈启和陈小凤,甚至和他说过,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这不仅意味着这一路上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前行,不能多生枝节,自然也意味着,即使到了鹿城,他和这些兄弟们,也无法离开。谁都知道,陈家和大晋,应该已经决裂了,还知道,陈家和北胡有仇,陈家老少的安全,也就显得是那么的重要了。 所以,他给舒娟的建议是,在陈启和陈小凤其中的一人回来之前,暂时先不要做决定,他也会在安顿之后,让人把这个消息带给陈启和陈小凤,由他们来决定的。当然了,朱伦这只是建议,却也给了舒娟一个选择。 如果舒娟决定了要报仇,那就只能等陈家找到一个更为安全的栖身之地后,再返回鹿城。当然了,朱伦也保证了,只是杀死朱文敬,那其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是,杀了朱文敬,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再不济,朱文敬也是鹿城的知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舒娟选择了等陈启和陈小凤的消息。而陈进丁的存在,无疑也分散了她的许多注意力,吴雨珊知道,自己只能帮她这些了。 鹿城在离海边不远的河边上,算不上是一座大城,却也足够繁华,因为总有无数的商船,停泊在城外河边的码头上。当然了,那些大一些的海船是进不来的,想要看到巨大的海船,只能沿着下游而去,这些海船,只能在海边见到。 有官道,但鹿城人似乎更喜欢用船,用小船沿着鹿江而下,从那些巨大的海船上,直接卸下货物,再装船运回。因为这里缺马,似乎整个南方都缺马,用小船去运送货物,又是省力,又是省钱。 所以,当二十几辆马车,连同十几匹高大的马匹,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鹿城时,不少的人都在观望着,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世家大族,竟然带着这么多的高头大马,带着这么多马车的货物。很多人自然也已经收到了北胡人南下的消息了,能想到的,这应该又是一户逃难的豪门了。 这也是朱伦最为头疼的地方,几乎每到一处,他都必须承受这样的目光,可是,他又不能把这些人分散开来,就只有这么些兄弟在,一旦分开了,势单力孤,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鞭长莫及了。 他在考虑,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离开时,除了陈启和陈小凤的那些交代之外,他还被陈启和陈小凤给了必要时候,可以暴露身份,自己做主的权力。 这个权力,就是为了应对意外的,谁也不能保证这一路上,不会出现意外,必要的时候,陈家夫妇的名头,还是有用的,谁愿意去得罪这样的一对夫妻呢?而眼下的陈家,就算是去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先住下来,也似乎无法掩盖住他们不同于平常人的那种气质了。 他已经做出决定了,那就是干脆不再隐瞒,干脆告诉世人,这就是清河陈家,至少在许多事情上,不用再绞尽脑汁的去想法子应对了。就比如定居在这里,就免不得要和官府打交道了,籍贯、来历等等,官府都是要登记在案的。 而且,很难说在这鹿城,就没有认识陈家的人,就比如于凤山于神医,天下闻名,只要认识他的,很快就能知道,这些和他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了。当然了,这样做还有一个凶险的地方,那就是关于舒娟和朱文敬之间的家仇。 他不知道朱文敬是否还会记得这件往事,也不知道,身为鹿城知府的朱文敬,一旦知道了舒娟的存在,他到底会不会做出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当然了,舒娟在陈家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是太多,即使是陈家原来的那些下人,也只是知道她姓舒,称呼她一声舒小姐。 这或许是一个可操作的漏洞,或许,自己应该去会一会这个朱文敬,看一看他的反应再说。 第四零八章 拜访 午后在客栈里住下了,朱伦带着孙大东就出门了。先到了街上,买了一点东西带上,毕竟这也算是去拜会朱文敬的,好歹总要带些礼物的。 从店里走出没一会,朱伦就感觉到了,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提醒了一下提着礼物的孙大东,“大东,有人跟着,别回头。” 孙大东的反应很快,“三哥,你说怎么办?” “跟着的好像只有一个人。看到前面的巷子了吗?” “看到了。” “一会你转进巷子里去,买点吃食,要是没人跟着你,就从后面看一看是谁在跟踪我们。记住了,先不要动手。” “知道了!” 两人还是这样一直说着话,向前走去,走到了巷子口,还特意停下来说了几句话,孙大东才转入了巷子里去。整条巷子,依然人来人往的,孙大东向前走了一会,感觉身后并没有人跟着。 他在一家小店前停了下来,随意的买了一点鹿城本地的零嘴,一边吃着,一边往回走。很快的,他就回到了大街上,向前走去,一会就看见了确实是有人跟着朱伦。他并没有动手的打算,直接越过那个跟踪的人,向着朱伦走去。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但马上又跟了上去了。 “三哥,吃点!” 这是一种用山楂果制成的零嘴,酸酸甜甜的,倒是不错。朱伦抓了一点放在了嘴里,“怎么样?” “是个练过三脚猫功夫的小子,三十来岁。不过,穿得不错,应该不像是偷鸡摸狗的小蟊贼。” “大概会是什么人?” “有可能是官府中人,或者是哪家的护院。” “哦?” “他走路有一点行伍的骨子在,最少应该从军过。要不要抓起来问一问?” “先不要轻举妄动!”孙大东毕竟也在龙骧卫待过一段时间,朱伦知道他应该不会看错的,“这是别人的地盘,一切还是小心为上的好,没必要节外生枝。” “知道了。到了。” 前面就是鹿城府的知府衙门了,烈日下,两个衙役歪着脑袋,靠在大门的阴影下,昏昏欲睡。即使是七月下旬了,依然是无比的酷热,但相比北方的那种干热,这里的热,又极为的不同,热风中总是带着潮湿的水汽,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然了,时不时的有风,总能多少带来一些清凉的感觉,也不同于北方那种持续的热。问题在于,从进入雄南开始,就不像北方那么的干旱了,时不时的还是会有阵雨来袭的,每隔三四日,便最少有一次。 进了鹿城地界,山清水秀,流水潺潺,却又是不同的景象了,这里雨水更为的密集一些,偶有阵雨,大多却是濛濛细雨,下着下着,连地面都没有打湿,就莫名其妙的停了。若是早起的话,山中、谷地的地方,许多都有淡淡的雾气升腾着,颇为的凉爽。 孙大东上前将昏昏欲睡的衙役叫醒,递上了朱伦的名帖,那两个衙役见孙大东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身后的朱伦,却又温文尔雅,一副饱学老儒的淡然镇定,倒是也有点眼力见,知道这两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百姓。 他们看看时辰,此时离正午已经过了有一会了,自家的老爷应该是起来了,也不耽搁,直接就进去通报了。 “清河县清风山庄的朱伦朱三爷?”朱文敬确实已经醒了,正在花园的树下,躺在摇椅上,身后两个妙龄的丫鬟,一上一下的扇着扇子,既是驱蚊,又是散热,“请他们到凉亭见吧!顺便上茶。” 这是一个五十左右的胖子,也只能称之为胖子,他只是比起大部分人来,显得更圆润一些罢了。除了胖,能够让人一眼就记住他的,还有那红红的酒糟鼻子,始终笑嘻嘻的脸,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简直是让人记忆深刻啊! 从回廊中还没走到凉亭,只穿着轻薄的绸衫的朱文敬,就已经站了起来,挺着圆润的肚子,迈着大步,拱着手迎了上来,“朱将军莅临寒舍,朱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大人客气了!”朱伦赶紧回礼,但也有些警惕,看来这朱文敬,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了,“草民已不在军中了,当不得大人如此称呼。大人要是不弃,叫草民一声朱三足矣。” “来来来,先请坐!”朱文敬一点都不客气,拉着朱伦的手,就往凉亭的石桌去了,已经有丫鬟端着茶送了上来,放在了石桌上,又退了下去,“说起来,你我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也实在不必太过客气了,老夫就托大,称呼朱将军一声老弟了。” 朱文敬客气,朱伦却也不能太过托大了,他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多谢大人赐座。” 他没坐下前,已经看到了那送茶的丫鬟了,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看得出来,颇具姿色,顾盼之间,魅色横飞,这朱文敬,果然还是那个有名的老色胚啊!身后的孙大东已经将自己手上的礼盒交给了朱伦,自己则退了一步,站在了朱伦的身后。 “大人,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多谢,多谢!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朱文敬接过礼盒,顺手拿给了站在一边的衙役,挥挥手让他退下了,凉亭里,便只剩下三人了,“老夫当年在永城为官,虽只是一任,却也是久闻老弟清风寨的侠名啊!” “不敢!不敢!”朱伦已经感觉到了,这家伙也是个老谋深算的,否则也不可能曾经做到临江府的知府了,“大人过誉了。草民就是因为知道大人曾在永城为官,好歹也曾经是邻居,今日初到贵地,就紧赶着来拜访大人了。” “真是难得老弟还记着老夫这个邻居了。”朱文敬摇头爽朗大笑,笑得腮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你我本是一家,到老夫这里来,就当是自己家里,就不要用什么拜访不拜访的。不过老弟,您不在清河县,这般千里迢迢的来到老夫这山野地方,究竟是为何啊?” “倒也不瞒大人,北胡南下,生灵涂炭,草民这是在清河县混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家眷,一路逃难而来。今日正好到了鹿城,看这鹿城,在大人的治理之下,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倒是有些心动啊!” “哦!老弟是想在鹿城定居吗?” 第四零九章 几条线索 “还没确定,兴许继续南下,那也说不定。” “诶!老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到了老夫这里,自然是要在此定居了,好歹老夫还在这里,老弟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就是。” “先多谢大人了!不过,这事还真不是草民说了算的。” “哦!老弟何解啊?” “我们庄主和夫人说了,让草民多在东南诸地走走,不要急着择地而居。” “哦!”朱文敬已经站了起来,抱拳向北,“老弟所说的庄主和夫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陈家夫妇啊?” “正是!” “莫不是这二位也南下了?” 朱伦已经从朱文敬的神情里,感觉到他有一丝丝的害怕了,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他摇了摇头,“庄主和夫人尚未南下。不过,应该也快了。” 朱伦又从朱文敬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错愕和恐惧。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老夫久仰他二位大名,若是老弟能美言几句,有他二位坐镇我鹿城,老夫与有荣焉!” ······ “三哥,怎么样?” 朱伦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回答孙大东的问题,反而问着孙大东,“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这个朱文敬,明明很害怕,却又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是虚伪。” “他为什么要害怕?害怕什么?” “当然是害怕舒姑娘找他报仇了,有庄主和夫人在,他不怕就奇怪了。” “原来你也看得出来啊!”朱伦叹气,“那个跟踪的,又跟来了,别回头。” “嗯!”孙大东当然没有回头了,“看来,我们一进城就被盯上了。” “是!他应该是朱文敬的人。我们一路南下,毕竟是有些显眼了,朱文敬知道是我们来了,倒也不是太难的事。你想过没有,他如果心里没鬼,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我们一到,他就让人跟着我们了?” “三哥,你是想说,他已经知道舒姑娘在我们这了?” “以庄主和夫人的名头,有人对陈家感兴趣,调查一二,他能知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是因为他知道了,担心舒姑娘会找他报仇,他才会感到害怕。否则的话,他在永城为官,我们在清河为匪,风马牛不相及,他根本不需要害怕。” “那他还想要我们留下来,是假惺惺的客气吗?”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要是赶我们走,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说一说,你是觉得我们应该赶紧离开鹿城,还是应该留下来?” “还是走吧!这里是他的地盘,谁知道他会搞什么鬼。” “走是要走,要看怎么走。这样,回去后,你和几个兄弟出去到处走走看看,就当是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就说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定居。最主要的是,看一看朱文敬到底会有什么反应,注意一下他有什么动静。” “知道了,三哥!” ······ “凤娘,有人在帮我们查了。” “哦?谁?” “看看那个人!” 陈小凤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人缩着脑袋走路,看着似乎并无异常,不禁疑惑的转头看着陈启。 “那人原来是宫中的禁卫,而且是保护李颌的人,他的左眼下,有一颗痣,比较容易认。” “你是说,李颌也派人来查雷暴的事了?” “应该是!跟上去看看再说。” 陈小凤点了点头,与陈启一起,远远的跟着那人,那人很快就拐入一条偏僻的巷子,仔细的查看没人跟着后,推开了一家看着毫不起眼的民宅的大门。他转身关上大门,又从围墙上探头看了看,才推开门,走进了房中去了。 小巷子几乎无人来往,陈启和陈小凤绕到房后,确认院子里无人,轻巧的翻过了围墙,落在了房屋后的窗户下。两人刚刚站稳,突然听到了一阵铃铛的声音,接着屋子里马上就有了动静。 陈启看了脚下一眼,却见脚底的杂草中,有一条细细的丝线横在那里。陈小凤也看见了,两人苦笑着对视一眼,陈启已经跃起,直接抓住了椽子,翻身上了屋顶,两个起落,已经落在了院子里了,却见方才见过的那人,已经推开了门,正惊讶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 “陈若初!” 那人呆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看着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头的人,会是陈启。只是,他马上就发现了面前这人的声音,真的是陈启的声音,因为他听过。既然人家出现了,那就表明了是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了,反驳好像也没有用。 “原来是陈庄主。” “里面是谁?” “这······” “请他们进来吧!” 屋里突然传来的声音,有一丝熟悉的感觉,陈小凤却也从屋后绕了过来了,两人对视一眼,知道那里面的人,一定是个故人。 “两位请吧!” 那人已经推开了房门,陈启和陈小凤也都不客气,迈步走了进去,很快就适应了屋里昏暗的光线了,却都是眉头一皱,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不想见到的人,徐行简。 “两位别来无恙啊!” “好得很!不劳挂念。” “看来庄主还是难以释怀啊!” “释怀与否,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徐行简一阵苦笑,“好吧!庄主和夫人,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你是来查雷暴的吧?” “庄主不也是一样吗!” “有什么消息?” 徐行简摇头,“庆元殿外人根本无法靠近,那个北胡的王爷,姓名也没人知道,估计是故意隐姓埋名的。而且,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庆元殿以外了,倒是有不少的制作雷暴的东西,送了进去,北胡人也不时抬着箱子出来,仔细看管。” “所以,能够确定的是,北胡人确实是在庆元殿里,制作雷暴。那个北胡王爷,以前也出现过几次,有人听他的口音,应该就是龙城,或者龙城附近人氏,而且年纪不会太大,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成为北胡人的王爷。” “庄主和夫人应该也想去查造火局的那些人,只是可惜已经查不到了。整个造火局的人和一些资料,全都被皇上带到了镐城去了。不过,倒是留下了几条线索。” 第四一零章 会到哪里去 “什么线索?” “这几年里,离开造火局的,一共只有三个人。不过,其中有两个是因为年纪太大而离开的,倒是有一位,符合那位北胡王爷年纪不大的条件。” “是谁?” “那个人叫周权。” “周权?” 陈启感觉这个名字似乎是有些熟悉。 “对!周权是胡俊清的徒弟。” 陈启总算想起来周权是谁了,是那个一直待在胡俊清的主簿室里的小徒弟。可是,自己当时查过他,并没有线索说明他会制作火药,更不要说是雷暴这种东西了。 “他会制作雷暴?” “不清楚!造火局的几个老人都说他不会,但谁又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呢!” “还是说说,为什么周权是线索之一吧!” “两年前,周母病故,周权至孝,便请了三年的丧假,说是为周母守孝三年。造火局撤走的时候,把他给落下了,当然也因为他不会制作火药,撤走的时候,才没注意到他,要不是出了这事,也不会将他列入嫌疑中去。” “这两年,周权在周母的坟旁结了处草庐,带着一些书,就住在了草庐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下山采买一些吃的用的。不过,南逃的时候,他家的邻居上了山,把他一起给拉走了。我们也在河阳找到了他的几位邻居,证实周权确实跟着他们往八陉山方向逃走了。” “只不过,他们一群几十个人,在路上遇到了别的逃走的百姓,双方因为抢粮食,起了冲突,不少人都分开逃走了,有一些至今都没有找到,这其中就有周权。我自己也去周母的坟旁查看过了,那里确实长期都有人住的样子,周权也确实是至孝之人,他这样做,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当然了,如果要确认这一切,只有等找到周权本人才行了。而另外的两个,一个是溯州人,已经过世了,另外一个是龙城本地人。只不过,这两家人如今都找不到了,应该是趁乱也逃走了。唯一可以怀疑的就是,这两位老师傅回去之后,是否将手上的技艺,传授给了子侄,或是他人。” 陈启和陈小凤都大概的明白了徐行简所言了,徐行简身负查清这件事的责任,自然也是先想到了造火局。而他查到的这些东西,听起来似乎有一点用处,但好像又没有什么用处,最少目前都还无法证实这北胡王爷,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了,这个北胡王爷,到底是不是造火局的人,或者和造火局有什么关联,谁也不清楚。这个世上,懂得火药这门技艺的人,可不仅是大晋造火局的人,他们之中,要是有人去了北胡,谁也不敢肯定,就造不出雷暴这种东西来。” 陈启点了点头,因为这确实是事实,“还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没?” “还有一个是关于北胡王爷的,说不定庄主也已经知道了。最近的庆元殿里,多了四五个和北胡王爷打扮一模一样的人,身高有高有矮,原本就不知道北胡王爷的真面目,这一下,想要知道他的真面目,那就更难了。” 陈启还真的知道这件事,这也是让人烦恼的事,“你们人多,可以一个个的抓来问啊!” 徐行简愣了一下,陈启却已经走到了床前了,一脚向着床前踢去,“刚才明明屋里有不少人的动静,你该不会是以为别人不知道吧?” 徐行简也没再说什么,走到床前,在床板上一长两短的敲了三下,只是稍等了一会,床板被推开了,一个人钻了出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房中的情况,却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陆续续的,十几个人全都出来了,挤满了大半间的房间,有的只能蹲在床上,却都不敢靠近门口处的陈启和陈小凤。没人说话,他们自然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两个老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的同伴,会恭敬的站在一边,徐行简也是面如土色。 “只有这些人?” “人都在这里了,庄主要不要训一下话?” “算了!多谢你的消息了。这里就留着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找你们。走吧!” 他转身走了出去,陈小凤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他走了出去。拉开院子的门,走了出去,身后只是一片的寂静。 “你怎么不再问问有什么遗漏的?” “没那个必要了!”陈启叹了口气,“徐行简说的就够了,我们恐怕是找不到那个北胡王爷是谁了,至少在这里找不到。” “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庆元殿已经无人可以靠近了,连坎布突都靠近不了,他有必要这么小心,还弄几个替身吗?” “有替身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真的怕死,另外一个,就是掩护他,让他可以自由行动,做一些别人想不到的事情。” “会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陈小凤摇头,“弄雷暴这种东西,本来就危险,这种危险他都不怕,有狼牙团团的护着他,他不应该怕死才对。所以,应该是第二个。” “所以,他应该不在庆元殿了?” “只有这个解释了!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呢?” “这就不清楚了。或者,我们应该想一想,他如今最为迫切要做的是什么。” “不是雷暴吗?” 陈启摇头,“雷暴的重点是在火药,他们从铸造局直接做好了模子,用铁水倒出来外壳,再送到庆元殿装火药就行了。只要那位北胡王爷提前把火药按照分量调好了,他完全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最近坎布突一直都偃旗息鼓的,还颁布了农税商税,这些应该也都是那个北胡王爷的主意,北胡人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的目的,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他们既然这样做了,那北胡王爷,最近应该不会太忙,也许,他已经不在龙城了。” 陈启笑了,“为什么?”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总不会是为了到城门口看看风景吧?” 陈启笑着朝着陈小凤露出了自己的门牙,“什么时候我的凤娘也变得这么聪明了。” 陈小凤轻轻捏住了陈启腰间的肉,只是轻轻扭了一下就放开了,“少打趣,说正事呢!” “知道了!”明明不疼,陈启还是假装龇牙咧嘴的,“想一想,他会到哪里去?” 第四一一章 暗潮涌动 干旱还在持续着,所有的河面,都下降得特别的厉害,一些小点的支流,都已经出现了断流。这几地中,龙城好歹还有兴梁山、八陉山和祁山、清风山在,山上的绿树千里,相对的要好一些。 燕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地是种都种不完,北胡人就在一山之隔的地方,放着那么多的空地,百姓却宁愿选择南逃,也不愿意种地,留下的,甚至可以任意的去选择一处水源充足的良田。 镐城也是三面环山,一面则紧邻着大清河,是最体会不到太过缺水的痛苦的。只有河阳,明明是沃野千里,丰水期时阡陌横流,如今却成了最为缺水的地方了。让谭宗明头疼的是,还是偶尔有从大清河南下的百姓,来到河阳。 谭宗明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励他们继续南下,给他们的保证,是这一路南下,都可以到各地官府的粥棚,讨上一口饭吃。河阳本也缺人,把百姓往外赶这种事,实在是极为的无奈的,却也没有办法,因为整个大晋都缺粮,想要救济,也救济不了。 连续多年的战事,恶果终于体现了出来了,战事对粮食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而南方诸地,三天两头的下雨,雨水充沛,却反而也不是好事,地里的谷子,许多还没成熟,就被淹在了雨水里,收成也是不好。 老天爷就是喜欢这么玩弄人,粮食的价格,一天一天的往上涨着,问题是官府也在严控着,尽量的不让粮食外流,更不用说从北方逃难而来的百姓,时时刻刻的在增大着他们的压力。 同样感觉到压力的,还有李申,他这辈子,从来未曾这么的憋屈过。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每天晚上,皇后和几位大人之间的沟通,他根本就不能发表意见,更不用说是插嘴了。当然了,每一天的政论,他必须照做不误,这些政论,却从来都没有被使用过,因为这几乎都是事后的政论,哪怕他自我感觉再好,也没有用。 当然了,还有一个对他来说,极为不好的消息,那就是近几日突然出现的流言,应该说,那根本就不是流言,而是事实。太子李申抢了禁军统领将军陈义之的七姨太,搞大了人家的肚子,最终东窗事发,皇帝就是被他给气得昏迷不醒的。 这本来就是事实,更何况一切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颜轻烟已经被皇后接到后宫去养胎的事情,整个镐城都已经知道了,而且正在往外扩散着。这根本就挡不住,羞辱了皇家,愤怒了皇后,郁闷了李申。 这种丑闻的影响力,真的不能小觑,到处都有流言传出,太子李申将会再一次被贬,而将会上位的,是燕王李鹭,因为燕王妃已经有了身孕,即将诞下皇孙了。而最尴尬的却是陈义之,他背着被人夺妻的侮辱,却还是要每天的面对着李申。 这种事情要是不说破,也许还好一些,说破了,就完全变了,特别是文武百官看陈义之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意味。在很多人眼里,这个原本总是高昂着脑袋的人,如今却只能低着头走路,也不知道是该可怜他,还是看不起他。 因为还有一个说起来就让陈义之屈辱的流言,为了巴结太子,为了延续他陈家在李家那无尽的恩宠,他陈义之是心甘情愿的献出心爱的小妾,供太子玩乐的。这也波及了搬到了镐城的陈静之了,他现在都不敢出门,不敢面对任何人看着他那种说不清楚的目光。 这里不是龙城,不是辛州,不是清河县,更不是陈家坳,这里是陈唐的故都,无数的陈唐遗老,都定居在这里。哪怕已经改朝换代了,他们依然是那么的固执,固执到直接堵住了御史衙门的大门,非得让卢朝升给出一个说法来,不废了太子,誓不罢休。 似乎整个镐城,都是烦恼的人。 李霖夫妇两个的烦恼是,他们一直被出不了门的太子打压着,似乎皇后也是默认的,并未干涉,只有公主李馨偶尔来看看他们。而这一次针对太子的流言,矛头更是直指他清河王李霖,因为燕王李鹭远在燕城,而他李霖就在镐城。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这个流言中,不仅仅是在针对太子,似乎也故意提到了燕王李鹭,还说得有根有据的,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他李霖设下的计策,就是为了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当然了,这事还扯到了他的岳父卢朝升的身上去了,卢朝升想要让自己的女婿替代太子,这似乎也没有什么毛病。 他们还有一个烦恼就是,成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卢秋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帝依然昏迷着,而谁都知道,皇后喜欢小孩子。燕王妃离生产的时间,已经不长了,太子那边,自从闹出了这件事,谁都知道了,颜轻烟就在后宫养着胎呢! 所以,既然流言无法制止,也不知道谁在陷害自己,更是被软禁了无法出门,这夫妻二人,干脆放开了,胡天胡地,白日宣淫的事情,也没少做,听说就是为了造小人。 身为太子的李申,自然更烦恼了,他在承受着这些的同时,还像是傀儡一样的被自己的母亲掌控着,他迫切的需要有一个人来帮自己分忧,帮着自己出出主意。这个人选,自然只能落在远在龙城潜伏的徐行简的身上去了。 好在,他也是有理由的,因为徐行简在龙城的追查,似乎已经陷入了难以寸进的地步了,把他放在那里,纯属浪费。他缠着皇后说了几回,皇后似乎也有些心动了,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一个能说说话,能帮着自己出出主意的人在身边,那也不错。 她的烦恼,自然比任何人都要多了,谁让她撑着整个大晋呢? 她心里的苦,不是可以随意的向着谁说,也不是什么人能够听得明白的。几个儿女都不让她省心,文武大臣,各有各的心思,表面上各自安好,平平静静,私下里却是暗潮涌动,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思。 第四一二章 峡山镇 前面就是仙都岭了,说是岭,却是绵延数百里的大山,山高入云,犹如神仙居所,是为仙都。上了仙都岭,便是离开了雄南,进入了剑南节度的辖境了,这仙都岭,便成为了两地的天然分界处了。 在发现朱文敬正在联系一位与他相熟的雄南将军时,朱伦就决定了要马上离开。到了仙都岭下,他特地休息了一夜才进山,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夜里在山中前行,视线不佳,谁都不敢保证不出什么意外。 天还没完全亮起,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前路每隔五里处,便有兄弟提前探路,直到二十里外。这样就能前后呼应,也可以提前的发现危险,来得及做出反应来。 一行人忽上忽下的在山中快速前行着,他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六十里外的峡山镇,因为那里有百人的官兵驻守,就是为了保护这条商道,震慑山中的盗匪的。到了峡山镇,再往南五十里,是仙都县城,过了仙都县县城,地势相对的就平坦一些,也安全一些了。 七月的天气,虽是酷暑,在这山中,却是凉风习习,恍如秋日已经提前来临了。这一路,却也碰到不少商队,说是商队,却都是各色商人,在峡山镇聚在了一起,再一同出发,前往鹿城的。 到了近午时,就已经见不到任何的人马了,可见这仙都岭盗匪横行的传闻,绝对不会是假的。这一行人中,本就不少都是清风寨的大小头目,自然是不时的观察着各处的地形,哪里是埋伏的好地方,哪里可能会是山贼的探子藏身的地方,都必须小心注意。 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安全的到达了峡山镇,这个山谷中的小镇并不是太大,刚进镇子的官道旁边,就是那个军营了。而再往前,一水的都是客栈,最少有二十家左右,在这些客栈的后面,便都是客栈的老板伙计居住的一些房屋,数量却也不算太多。 街上倒是行人寥寥,但几乎每一家客栈,都能从里面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谈天说地的,喝酒吹牛的,应有尽有。而走入客栈,可以看到围起来的院子里,马车、驴车都有不少,占据了不小的地方。 连客栈的伙计,都长得孔武有力,一看就知道都是练过武的。这个山中的小镇,果然也不是一个善地,没点本事的,估计也不敢在这里开客栈了。但很明显,在这里讨生活的人们,最少收入应该都不错,毕竟这是拿命换银子的活,没点胆量的,都不敢来。 一行人找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在两家相邻的客栈住下了,人数这么多,除非有一家大一点的客栈正好都空着,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每一间客房都很简陋,房费却是鹿城的三倍,朱伦知道,这里不是讨价还价的地方,他也没想过,要横生枝节。 这一段是最为危险的鹿城,朱伦自然不敢大意,到了晚上,与韩虎、孙大东一起,直接就上了屋顶。客栈的伙计倒是看见了,知道他们带着不少的家眷,小心一点也不奇怪,并不去理会他们。 离半夜还有一段时间,四周除了打鼾声之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声息了,偶尔传来的山中猛兽的吼叫声,也不过是点缀罢了。山中的夜,还是极为的清凉的,三人背靠背的靠在了一起,互相取暖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声说着话,用来赶走困意。 “噤声!” 朱伦的话,让韩虎和孙大东都是一愣,马上背就直了起来,转过头来,看着朱伦,露出了一脸的紧张来。 “你们仔细听,南北两面。” 两人根本就不用听,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两边的山头上,有火光出现了。而火光开始变成了火龙,正从山道上快速而下,有清晰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快,把大家都叫醒!” 朱伦吩咐了一声,韩虎和孙大东答应了一声,各自下了屋顶。这个时候,却也有清脆的锣声响了起来,“山贼来啦!山贼来啦!” 不长的街道上,有人敲着锣奔跑着,大声的喊着,整个小镇,瞬间就沸腾了起来,人们开始冲出了客栈,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兵刃,甚至有人的背上,背着长弓和箭壶,似乎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了。 军营处也开始动了起来,几十根火把已经亮了起来了,百名将士,分成了两队,一队开始在北边的高地和路口设防,余下的,已经沿着长街冲来,准备去南边的路口防御了。 有人在高声喊着,“是男人的,拿出你们的刀,随着本将军来。” 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骑在马上,甚为威武不凡的样子,他带着几十个人冲过长街,有不少人已经跟在他的身后了,而也有不少人,向着北面的路口去了。 “三哥,我们往哪边去?” 面对大槐子的问题,朱伦有些为难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最主要的责任,就是护卫好全部人的安全,重点当然是女眷,还有两位神医,几个孩子了。他当然知道,一旦都去帮忙了,这些人的安全,就得不到保证了。 可是,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同仇敌忾的时候,不去帮忙,却也不行,几乎所有人都出去了,他当然不能不顾他们,自己留下了。 “这样,大槐子、虎子、老酒,你们三个留下,最好把老夫人他们都集中到一处房间,做好守卫。大东、刘三、巴福,你们跟我来,去南边的路口。” 这客栈,离南边的路口比较近,要是有什么事情,赶回来支援也比较快。三人也没再犹豫,跟着朱伦就跑了出去,这小镇不大,却也用不着马匹,余下的人,也都紧张了起来。 官道上的马蹄声,也已经很近了,蜿蜒的火龙,直上山头,却似乎还没有止境的样子。朱伦已经在皱眉了,看这个样子,这个连同军营里的官兵,客栈里的住客,大概也就七八百人样子的小镇,到底能不能顶得住这么多山贼的攻击呢? 更何况,他已经看见了,在火龙中,已经开始有不少的火把,转入了山林之中,看这个样子,是打算把整个小镇都围起来了。这些人看着似乎不多,但居高临下的,对小镇,却也是个威胁。 第四一三章 无所谓的小事 山谷的两端,都用石头垒起了简单的城墙,此刻大门都已经关上了,不长的城墙上,挤满了人,大概也就上百人,余下的,便各自在考悬崖的一小片山坡上,准备着。 这个山谷,一边是悬崖峭壁,只要守住了上山的两处入口,就几乎截断了从悬崖上进攻的道路了,而悬崖上亮起的火光,也表明了上面的人,已经开始警惕了。至于另一面,是一条蜿蜒流过的山涧,水不是太大,却极深,除非你能飞,否则根本就过不来。 山涧的对面,其实也是山谷的一部分,地势还算平坦,再上去,就是高耸的群山了。这样的地形,如果有利箭从对岸射过来,却也难以阻挡。只是朱伦已经看过了,朝着山涧这一面的房屋,木制的墙壁,都是特意加厚的,有的甚至有三四层,利箭恐怕也无法穿透了。 也就是说,只要守住了两边的入口,基本上就能保证小镇的安全了。只不过,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的,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一次就见到这么多的山贼,官道上密密麻麻的火把,可以大概的看出来,这最少都是两千人以上的山贼。 朱伦从他们惊讶的谈论声中,知道这仙都岭中,并没有如此大的山寨,大多的山寨,都是几十上百人的,只有少数的三四个,有四五百人,但也就如此罢了。但他也听到了,这些山贼里,还是有一个什么总寨主,可以召集如此之多的山贼,好像是姓窦,叫什么窦老头,却也不知道是不是诨号。 当然了,召集如此众多的山贼来围一个小镇,却也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这难免让朱伦心里忐忑,怀疑这个什么窦老头,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三哥,该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 身边的孙大东也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疑问,刘三和巴福也反应了过来,齐齐看向了朱伦。 “有很大的可能,先看看再说,不要分散了。” 三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山道上的马蹄声,却已经停了下来,只有烈烈的火把,不停的在山风中晃动着。有一匹马慢步走了过来,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却看不清楚那马上人的面容。 “董将军在墙上吗?” 董将军就是刚才高喊着从街上而过的那位将军,也是那百名官兵的统领将军,名叫董一平。他此刻手里正拄着长枪,站在了墙头上,对着墙下喊,“还真是窦寨主啊,难怪有这等的威风。你不在山里快活,带着这么多人来董某这里,莫不是来要董某命的?” “不敢!不敢!董将军真是爱说笑,窦某怎么敢呢!来这里,是找人来了,就请董将军行个方便,把人交出来就行,窦某马上转身就走。” 朱伦知道,应该要坏了。这些山贼,莫名其妙的围住了这里,看来,是真的为自己这一行人来的了。 “这里的人,都是我剑南节度的百姓,窦寨主这不是在为难董某吗?” “董将军,窦某要的人,还真不是剑南辖境下的人,而是一些北方来客。” “北方来客?”董一平稍微顿了一下,“交不交人还在其次,窦寨主倒不如先说说,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的北方来客,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呢?” “这个董将军就不必多问了,反正用这些客人来换峡山镇百姓的性命,董将军怎么算都是赚了的。” “窦寨主怎么能这么说呢?董某是剑南的一员小小的将军,守土护民,乃是董某的职责,保护这商道的畅通,自然也是董某的职责,这样做了,往后怎么还有人敢走入我剑南呢!” “董将军,那不过是些北方的商人,也没有多大的影响。这样,窦某退一步,只要董将军把这些人给交了出来,窦某答应你,一年之内,不再让手下滋扰过路的商旅,如何?” 一年不滋扰过往的商旅,他姓窦的下的本,也太大了。只是,正因为这本钱下得太大了,反而让董一平警惕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值得窦老头下这么大的血本呢?这些人,是带了什么惊世的宝贝,还是说,他们是什么重要的人呢? 他能只带着一百人守在这里,自然也不是简单的人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万一是得罪了什么自己得罪不起的人,恐怕自己这条小命,是保不住了。他决定先把这些人找出来,问清楚了再做决定,“窦老头,你倒是说说,这些人是什么样子的啊?” “这些人带着二十几辆马车,还有十几匹北方马。” 北方马是比起南方马要明显高大许多的,一看便知,更别说是一下子这么多的北方马出现在这里了,肯定极为的显眼。已经有人看向了朱伦他们了,显然是猜到了窦老头说的那些人,就是他们了。 四周的寂静无声中,董一平却是更为难了,能赶着二十几辆马车,还有十几匹的北方马的人,又岂会是什么寻常之人?反正这样的人家,非富即贵,也许真的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他只好转头,向着墙内站着的人群问道:“可有符合窦老头说的人?若是有的话,请出来和董某说几句话。” 已经有议论声起了,朱伦知道,不出面肯定是不行的了,只好在人群中回应着,“或许这位窦寨主说的,正是朱某人一行。” “哦!是条好汉,董某佩服。请这位朱先生,出来一见。” 朱伦迈步向前,孙大东三人,自然是跟着了。人群主动的让出了一条道来,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们。谁都知道,也许这一出去,他们就回不来了,敢走这条商道的,却也都是刀口舔血的主,自然对英雄好汉,更为的佩服了。 四人沿着台阶,向着墙上走去,却也无人阻拦,任由他们一直走到了董一平的面前去,“董将军,朱某来了!” 董一平一眼就看出来眼前人的不凡了,即使是他身后的那三人,也是脚步坚定,面无惧色,一看就是有一身不错的功夫的。而眼前这个文士打扮的人,气度从容,眼里甚至带着淡然的笑意,似乎眼前的这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无所谓的小事罢了。 第四一四章 自行解决 这样的从容,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那就是他们的节度使大人,他突然就觉得,窦老头动用了这么多人,也许真是值得的,那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还未请教朱先生大名?” 朱伦却没有直接告诉董一平,反而问道:“董将军,朱某能否问一下,如果朱某只是一个北方来的平头百姓,董将军是不是要遂了那窦老头的心愿,把我等给交出去?” 他这一问,墙下顿时就有议论声起了,董一平的脸色,却有一丝不好看。他当然明白这一问的意思了,如果他回答是,那墙下这些人,肯定都会认为,在这种原则问题上,他董一平是会看人之后再决定的。 “朱先生也太过小心了!”董一平还是斟酌着用词,“董某好歹也在这仙都岭有些年头了,何曾做过这样的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董一平又看见朱伦眼中的笑意了,“只不过,若是能证明朱先生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董某倒是不介意把朱先生给交出去。” “朱某像是作奸犯科的人吗?” “董某虽然不清楚,但最少还感觉得到朱先生身上的杀气,知道朱先生不仅仅杀过人,还很懂得杀人。” “哦!”朱伦稍稍的有一点意外,但马上就知道自己方才有些锋芒太露了,被董一平给察觉到了。他不由得笑了,这个董一平,倒是个直爽的人,“董将军目光如炬啊!在下朱伦。” “朱伦!”董一平只是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这只是一个简单不过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不过,朱伦本来一直没说名字,如今却主动告诉了他,他对朱伦倒是有了一点点欣赏,而且他从未觉得,这个朱伦,会是一个普通人,当然要刨根问底一下了,“听朱先生的口音,应该是晋人吧?” “正是!朱某来自于辛州府清河县。” “清河县,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 “董将军去过?” “那倒是没有,听说过。朱先生是做什么营生的?为何千里迢迢的到这剑南来了?” “做过山贼当过兵,也当过农夫,如今北胡人南下,就只能千里逃难了,说不定就在这剑南找个地方,安居下来。” “哦!朱先生还当过兵?” “正是!” “那朱先生可认识两位清河的老乡,最近大败北胡人,曾经的大晋河阳王陈若初,上将军陈小凤夫妇?” 从董一平的神色中,还有他这么明显的问题中,朱伦知道,对方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了。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毕竟很有可能会在剑南停下来,他也相信,身份在那里,多少总是有些用处的。 “正是我家庄主和夫人。” “原来真是朱将军,一平有礼了!” “董将军不必客气!”墙上墙下,已经有不少的议论声起了,这些年,陈家夫妇声名鹊起,尤其是最近刚刚传来的,以八千边军,大胜北胡,又安然退走的消息,也传到了这里,着实是鼓舞了一番士气,更是让人印象深刻了,说是人尽皆知,可能有些过了,但最少大多数人是知道的。 “陈家力战异族,乃是我唐人英雄,当得董某这一礼。”董一平双手抱拳,长揖到地,确实是大礼了。他总算是起身站直了,眼中似乎在冒星星,“不知这二位英雄可也来了峡山了,朱将军帮忙引见一下吧!” “那真要说抱歉了,庄主和夫人还有要事,暂时不会南下。” “啊呀!”董一平一拍自己的脑门,一副失望的样子,“我这怎么就没想到呢,两位英雄还在杀敌。等哪天朱将军要是见到了两位英雄,可一定要帮一平说说,怎么的也要上门拜见一下。” “那是一定!” 朱伦知道董一平这句话一出,那就摆明了是不会把自己一行人交出去了的。果然董一平转身看向了墙下的众人,高声喊着:“大伙都听好了,这都是我们唐人的大英雄陈若初和陈小凤夫妇的家眷,你们说,我们能把他们交出去吗?” “不能!” 如此整齐的呐喊,摄人心魄般的震撼,哪怕只是数百人,也足以震动四方了。声音在不大的山谷中传了出去,慢慢的,终于没有了回响,外面却传来了窦老头的声音,显然他是着急了,“董一平,你赶紧的,决定了没有?” “你个王八蛋窦老头,真是不长眼,赶紧滚回你的老窝去吧!免得老子生气了,要了你的老命。” “姓董的,你是不是找死?” “你才找死,你知道你惹到谁了吗?” “管他天王老子,老子今天要平了这峡山镇。” 朱伦在苦笑,这董一平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的莽撞了?该不会是刚才那充满激情的喊声,已经让他热血沸腾了吧?他的心思,只在如何把所有人安全的带出这仙都岭,才不想如此横生枝节,多生了那许多的事端。他知道,自己必须提醒一下董一平了。 “董将军,百姓重要!” 董一平一愣,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他未免有些尴尬,自己这是被热血给冲昏了头脑了,“朱将军提醒得是。” “能不能请他一起谈谈?” “行啊!”董一平马上转头向着远处的窦老头喊着,“窦老头,你先等等!” “姓董的,你是不是怕了?” “你······”董一平本想生气来着,但马上想到了朱伦的提醒了,赶紧把火气压了下去,“窦老头,董某不是怕了,是想请您老过来谈谈的。” “谈谈?你当老子不知道你小子肚子里憋着什么屎吧?你想要暗算老子。” “窦老头,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董某岂是这样的人。要是不怕丢了你仙都岭总寨主的脸面,你就别过来了。” “王八蛋,你少用激将法。有本事,你过来,看老子不把你射成了刺猬。” “窦······” “董将军,且慢!” “朱将军?” “不如,就让朱某过去如何?” “这怎么行?” “董将军放心,朱某估计,这窦老头也不知道朱某是谁,他这是受了别人的挑拨了,朱某应该可以说服他的。” “这······” “既然他们是为了朱某一行而来的,这事也算是我等引起的,不如就让朱某自行解决吧!” 第四一五章 当面道歉 “朱将军这不是打一平的脸吗?” “董将军,百姓更比脸面重啊!还是先让朱某去试一试吧!” “那一平随朱将军去!” “先不用了,将军是这里的主心骨,不可轻易涉险。” “三哥,我们随你去。” “保护好大家才是最重要的事,你们好好呆着,没有命令,不得妄动。” “三哥!” “站住!”朱伦喝住了走上来的三人,把自己手上的剑递给了孙大东,“帮董将军守住峡山镇的安全!” 他说完,自己已经走到了墙边了,在无数的火把下,就这样跳了下去。这石头砌起的墙,最少也有两丈,让人不禁惊呼出声。朱伦却已经快速向下了,手掌轻轻的在墙上一拍,整个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向前走去,墙头上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站住!你是谁?” 窦老头倒是没想到,真的有人过来了,但他好歹认得出来,这不是董一平。 “窦寨主不是要找朱某吗?” “原来就是你们啊,让老子好找。你倒是识相,自己来束手就擒了。” “窦寨主多想了,朱某不是来投降的,而是来和您好好的谈一谈的。” “谈一谈?没这个必要!” “朱某手无寸铁,诚意满满,窦寨主莫非是怕了。” 朱伦根本没有停住脚步,而是慢慢的走着,窦老头也是想让他走近一些,好能够看得更加的清楚。他真的看到了火光下的朱伦,果然是两手空空了,不由也是有些佩服,“好!你就站在那里,临死前,就让你多说几句了。” 朱伦停下了脚步,双手抱拳道:“多谢窦寨主!” “是条汉子,不必客气!你怎么就知道,窦某找的是你们?” “因为正好这峡山镇,只有朱某带着二十几辆马车,还有十几匹北方马。” “哦!看来是没错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就说了吧,说不定窦某高兴了,会帮你完成一下心愿。” “朱某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问吧!” “第一个问题,窦寨主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为难我等?”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财?”朱伦笑了,“不知窦寨主是如何知道我等有财无财的?” “废话!你该不会是想告诉窦某,拉的这二十几车,都是些破石头吧?” “当然不是!朱某可以告诉窦寨主,车上都装了什么。二十几辆马车中,其中七辆,是我家庄主的家眷老小所乘。有十一辆,装的是粮食,余下的,都是些家中的杂物。” “你说了,窦某就要相信吗?” “窦寨主大可以派个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朱某也没必要隐瞒。”朱伦看得见,站在山坡上的窦老头,果然是一个老头,只是此刻的脸色,不大好看,“也许,窦寨主是受了他人的蒙蔽了。” “哼!窦某岂会受人蒙蔽。少说废话,你是不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到来啊?告诉你,三更半夜的,不会有一个援兵的。你要是主动把财物都交出来,看在你还是条汉子的份上,窦某说不定可以饶你们不死。” “看来窦寨主是不相信朱某了。”朱伦叹了口气,“那能请窦寨主说一下,到底我等带着大量财物的消息,是谁知会窦寨主的呢?朱某能否当场与他对质?” “不用了!你要是不想交出东西来,那窦某可就不客气了。” “等等!”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朱某可以不追问这个假传消息的人是谁,但窦寨主您就不想知道,到底朱某一行的身份吗?” “身份?你有什么身份?” “朱某自己,曾是大晋龙骧卫左将军。” “大晋龙骧卫左将军?”窦老头脸色有些变了,他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还曾经是什么左将军。他虽然是山贼,却也知道,只有成建制的大军,才会设置什么左将军右将军的,“没听说过。” 朱伦看得出来,窦老头不是在说谎,想想龙骧卫成军时间也不长,很快就撤销了建制,这里又远离大晋数千里,自己一行人,一路疾行,也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到这里,他常年在山中,不知道龙骧卫,却也并不奇怪。 “那窦寨主可曾听说过,原大晋的清河候、河阳王,和大晋祁山边军主帅范从禧范老将军结为兄弟的陈若初?” “啊!”窦老头低声惊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才站住了。他就算是不认识陈若初,也不可能不知道名震天下的范从禧的,从陈唐至今,范从禧守卫边关数十年,挡住了不知道多少次北胡人的铁蹄,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他当然也知道陈若初是谁了,大晋这几年战事连连,即使是偏安东南,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最近大晋的那场大捷,已经传遍了天下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而眼前这个姓朱的,既然这么说,那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与陈若初相识,而且交情不浅,甚至很有可能,他就是陈家的人。 “陈···陈是先生何人?” “正是我家庄主!朱某正是保护我家庄主的家眷南下的。” “王八蛋!”他这一声王八蛋,倒是把朱伦给吓了一跳,接着就听到了清晰的啪的一声,是窦老头自己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打了一掌,“老子上当了!” 朱伦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窦老头。 “朱将军,抱歉了,是老头鲁莽,听信了传言,冒犯了朱将军了,还请见谅!” “不知者不罪,窦寨主不必自责。只是不知道窦寨主能否告知一下,到底是何人给寨主送了这假消息的?” 窦老头略微的有些尴尬,自己伸手挠了下脑袋,“今日一早,有人让老头的手下,送来了一封信,说朱将军一行带着大量的财物,富可敌国,晚上会投宿在这峡山镇。老头一时鬼迷心窍,差一点就上了当,铸下了大错了,等老子找到这个人,一定要抽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朱伦只是略微有些失望,他早就想到了,这个假传消息的人,是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给自己的。而且,他已经隐隐的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等抓到了这个家伙,老头一定亲手绑了,到府上去请罪。朱将军这是要去哪里?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让老头带人,一路护送可好?” “就不必麻烦窦寨主了,有您的一句话,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再有人前来滋扰了。” “这倒也是!”窦老头感觉自己还在冒汗,差点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成了罪人了,怎么说,都要好好的表示一下的,“朱将军,老头毕竟做错了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赎罪,能否上门拜访一下陈···陈庄主的家眷,当面赔礼道歉呢?” 第四一六章 再回镐城 在废墟上建起的精致院子,几经易手,还是辗转回到了徐行简的手中。早就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只有附近一些老旧的地方,还能让徐行简认得出,这是徐家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只是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再不复往日的喧闹了。 门市已经按照徐行简的要求,完全改掉了,他不喜欢喧闹,徐宅在喧闹的朱雀大街上,成了唯一一处勉强算得上闹中取静的地方,显得那么的突兀。按照徐行简的要求,只是在牙行雇了一个丫鬟住在这里,最主要的就是帮他看看房子,打扫一下,倒也轻松。 除了这个丫鬟,就再也没人住在这院子里了,就连徐行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长得娇小得让人有些可怜的丫鬟。小丫鬟消瘦清秀,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看自家的主人,也不敢稍有什么动静,害怕惊扰到院子里,她已经站了很久,却依然一动不动的主人。 徐行简终于回到了镐城了,这么多年,他再一次踏上了熟悉的地方,心里难免有些五味杂陈了。清风吹起树叶,一缕阳光在那一瞬间,正好落在了他的眼上,让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扭头避开了阳光。 “小艾,你是叫小艾吗?” “啊······”小艾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突然有人和她说话,把她给吓了一跳。抬头时,可以见到她明显的惊慌,“老爷!” 徐行简皱眉,“我很老吗?叫少爷。” 他面孔一摆,又把小艾给吓到了,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徐行简知道自己是真的吓到了这个小丫头了,看她的年纪,却是让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初遇见她时,她也是这般的年纪,这般的瘦小,这般的无助。 在这一瞬间,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春日暖阳一般的笑容来,“小艾,走,带少爷去厨房看看,少爷做好吃的给你吃。” “小徐子,小徐子,做什么好吃的呀!” 门外有禁军守着,也就李馨会这么不知好歹的推开门进来了。她刚刚推开门,就听见徐行简要做什么好吃的,马上就有了兴趣。 “你也一起来吧!” 他虽然无奈,但也只能这么说了,李馨的眼睛,却落在了小艾的身上,一脸的狐疑和不爽。 “小艾,这是公主殿下!” 这对小艾来说,又是一次惊吓。她甚至都还搞不清楚,自家的主人,眼前的这个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官,但他刚回来,堂堂的大晋公主,竟然就来找他了。 ······ “徐卿家,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微臣只是在来时的路上,遇见了一只猫,不小心让它在脸上抓了一下。” “猫?”皇后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她竟然如此的安静,实在是有些异常了,心里突然间就明白了,肯定是自己刁蛮的女儿,给徐行简罪受了。这孩子还知道给馨儿打掩护,还算不错了。 “是的!”徐行简当然看得见李馨正在那里咬牙切齿的,只是这个方位正好皇后看不到而已。 “那徐卿家往后可要小心了,要是这猫再不知好歹,记得告诉本宫,本宫帮你收拾她。” “多谢娘娘!”李馨正在瞪着他,他当然看得见了,这位姑奶奶,还是真得罪不得的,“这小猫倒也长得好看,可爱极了。兴许是与微臣不熟吧!等下一次微臣遇见她的时候,也就熟了,应该就不会伤到微臣了。” 皇后和李馨都愣在了那里,半晌后皇后才开口,“这样最好!徐爱卿,坐吧!” “谢皇后娘娘!” 徐行简谢恩之后坐下,他当然知道,特意从龙城把自己叫回来,皇后可不是简单的只想着和自己说说话的。皇后也朝着李馨挥了挥手,李馨知道,自己的母后,这是要单独的和徐行简谈谈了。这个时候的她,还是蛮乖巧的,和皇后道别了一下,自己走出去了,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本宫实在是不知道该和谁商量了,只好把你给叫回来了。”在徐行简面前,皇后难得的没有了这些日子的那种严厉,目光都柔和多了,因为不管是什么事,徐行简总是能够给她满意的结果,“最近太子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微臣听到了一些。”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人故意散出去的谣言?” 这好像不是什么谣言吧?最少,您的那个宝贝儿子,抢了别人心爱的女人,就是真的,“那肯定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了。” “会是谁?” “有三个人比较有这个可能。” “三个?” “是!第一个是既得利益者;第二个是心怀仇恨者;第三个,是刻意扰乱者。” “你别文绉绉的,说清楚一点。” “是!既得利益者,那就要看太子被废,是什么人得到的利益最大了。这方面,自然是两位王爷最有嫌疑了。” “徐爱卿,你可别胡说。鹭儿远在燕南,太子的事,如此隐秘,他怎么可能知道的。霖儿更不可能了,来镐城这么长时间,也就馨儿去看过他们,连门都出不来。” “这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了,就会被人知道。况且,宫中人来人往的,有人把消息传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了,说说那个什么心怀仇恨者是谁吧!” “那可就多了,比如燕南张家,河阳谭家,清河陈家,比如陈义之。” 张家、谭家和陈家还好解释,特别是陈家本就和太子有嫌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义之总还是要脸面的,他隐藏还来不及,怎么会自己去揭自己的疮疤呢?” “这当然只是一种可能了,不可不防。就像太子恨陈家一样,不也是做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事情吗!” 这是事实,短短几年,李申可不止是做了一件错事,而是好几件了,而且每一件,都是那种足以让人身败名裂,甚至是丢了性命的事。他要不是太子,恐怕早就被陈家夫妇给杀了吧! “说说第三个吧!” “如果只是刻意扰乱的,他的目的,自然就是大晋了,除了北胡人,臣想不出来还会是什么人。” “你是说,镐城有北胡人的奸细?” “是!北胡人已经在汲州造船了,他们的目的,肯定是镐城为先,派出来一些探子到镐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第四一七章 找到周权 “北胡人什么时候会进攻镐城?” 徐行简知道,这当然也是皇后最为关心的事情了,毕竟和北胡人只是一河之隔,不得不防,“最快也要等明年开春之后,甚至可能更久。” “为什么?” “北胡人完全可以在大清河封冻之后过河,以他们强劲的弓箭,还是很占优势的。只是,北胡人竟然在造船,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根本没打算在冬季过大清河,估计他们也知道大晋当初在汲州是怎么打的谭宗英的。而且,微臣在龙城这段时日,也看到了,北胡人应该是先想在龙城站稳了脚跟,再行南下了。” 皇后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了,她已经下旨让李肃赶回来了,毕竟镐城这里,除了陈义之,也没有什么大将了,只能请李肃回来坐镇了。至于邢州,虽然范从禧已经不是大晋的将军了,但有他在那里,他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就好!”在她看来,只要北胡人暂时不会过河,至少大晋还有喘息的机会,“徐爱卿,说说太子的事该怎么办吧!” “顺其自然即可!” “顺其自然?”皇后很明显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意,“这皇宫,都快被吵翻了,还怎么顺其自然啊?” “微臣也听说了,其实这些声音,大多都是来自于那些前朝遗老的。这些人,如今正是闲着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逮到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要大肆发泄一番的。只不过,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只要娘娘不去理他们,等他们说累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他们就算是消停了,可太子的名声,也坏了。” “娘娘,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好的名声吗?” 皇后呆住了,脸色很是难看,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的儿子辩驳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皇后娘娘别怪微臣直白,只要娘娘和太子殿下看开一些,不去管别人说什么,他们根本就无法伤及太子殿下的。更何况,如今太子殿下,已经不再露面了,他们也进不了宫,走不到朝堂之上,又有何用?” “每个人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为了得到一些他们想要的回应。可若是没有人去理会他们,他们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就无从着力。是人就会累的,是人,也都是健忘的,他们很快会因为得不到任何的回应而消停的。而人们,很快就会淡忘这些事情的。” “古往今来,有明君,却也有昏君。太子殿下如今毕竟还只是储君而已,有皇上在,没人敢做什么的。更何况,太子殿下的所为,实在还算不上昏聩二字,最多也就是荒淫罢了。” 徐行简看得见皇后的脸色,更为的难看了,但他还是没有停下,“除了明君、昏君之外,其实还有不少的雄主,皇上便是我大晋的雄主。想要挽回太子的名声,那就只能在这方面多做努力了。” 皇后的眼里,终于有希望的光芒了,“你仔细说说。” “北胡人南下,是早晚的事,若是太子在战事方面,有所建树,自然会得到百官和百姓的支持的。臣以为,娘娘可以等太尉大人回来后,先商量一番,让太子殿下挂着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而实际上,真正的战事,太子殿下并不用参与,只要帮忙给一些建议就好了。” “这件事情只要太尉大人答应了,那就好办了。太尉大人本就手握兵权,如今范老将军也算是回来了,同舟共济,驱逐北胡人,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那个时候,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太子殿下,自然会得到百姓的称颂了,即使是曾经犯过一些小错,那又有什么呢?” ······ 镐城的城墙,异常的高大,最少比起龙城来,要高大宽阔了许多。这里是陈唐的都城,也一直都是陈唐最大的城市,哪怕是经过了一场大战,这里比起龙城,依然要繁华了无数倍,就连远处的皇宫,那阳光下金灿灿的屋顶,也是无比的炫目。 陈启和陈小凤从东门进去,绕了一圈,又从南门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向秦河而去,或者说,是向渭县而去。渭县也可以算是镐城的南大门了,过了秦河,便是渭县,再继续往北,那就是镐城了。而渭县,也是陈启和陈小凤与人约好的地方。 夜晚的渭县,灯光处处,陈启和陈小凤刚刚找了约定好的客栈,住下不久,就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人了。来的是李定邦和周权,陈启和陈小凤,正是接到了李肃暗地里让范从禧派人告诉他的消息,才找到这里来的。 他们接到消息时,李肃父子已经出发两三天了,他们此次到镐城,还带着在邢州山上的新城里发现的周权,自然是带着他同行了。 “王爷!” 看得出来,周权还是有些紧张的,陈启笑笑,“都坐吧!周权,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你也别太紧张了,我可不是什么王爷了,叫一声陈庄主就可以了。” “是,陈庄主!” 他看着李定邦先坐下了,自己才敢坐下,却是只敢坐着半边的屁股,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周权,你可知道请你来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周权惊慌的摇了摇头,“是李将军说带我来见一个人,属下也不知道会是陈庄主。陈庄主要是有什么要属下做的,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还是自称属下,陈启也没打算再纠正他,他不是来和周权争论这个的,“周权,你知道雷暴吗?” “雷暴?知道了,是李将军说的。” 陈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是造火局的人,认识的会造火药的人不少,那你认为,什么人能做出雷暴这种东西呢?” 周权在思索着,过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属下认识的几位师傅,连我师父也算进去,都做不出这种东西来。” 陈启有些失望,但还是要继续问,“你这么肯定?” 这一次,周权坚定的点头了,“虽然属下对火药只是懂得些皮毛,不过,造火局的几位师傅,做出来的火药,威力都太小了。李将军说了,雷暴的威力很大,炸开的时候,可以伤到几丈外的人,威力可大多了。” 第四一八章 盯着他 “听说你在八陉山和乡亲走散了,是怎么到的邢州?” “那日走散后,属下又回了一趟龙城。” “哦?” “属下家里,有家父和家母留下的一些东西,属下舍不得,就跑回去收拾了。在城外等了三四天,看到有百姓开始自由出入了,属下才进了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城的时候,北胡人也没有阻拦。” “后来,属下想着去追那些乡亲,谁知道怎么都找不到他们了,就只好沿着官道往前走了。走着走着,身后有时候会有动静,有人过来,属下担心是北胡人追上来了,就跑到山林里去藏着,等人都过完了,属下才敢出来。” “属下就这样停停走走,前些天到了邢州,终于找到了一个认识的乡亲,才知道朝廷正在找属下。属下就直接去找了太尉大人,太尉大人就把属下给带这里来了。” 陈启点了点头,最少眼下他听不出有什么破绽来。但如果周权说的是真的,那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找不到周权了,他的嫌疑,应该也可以解除了,毕竟谁都知道,他根本就不懂得制作火药。 而且他还知道一个旧闻,是胡俊清写信让人从石门县带给他的。胡俊清对自己这个弟子被怀疑,显得极为的气愤,也告诉了陈启那件旧事,周权在刚刚进造火局时,曾经有一次让他去看火药的试爆,把他给吓着了。 自此,每次试爆,周权都只敢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连靠近一点都是不敢,周权害怕火药爆炸的威力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被证实了。陈启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更何况是火药爆炸,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有不少人,确实是不敢听的。 “好吧!就先这样。”既然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陈启就没准备再问下去了,“周权,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到了镐城,要是有人问起你曾见了什么人,记住了,别说见过我们。” “哦!” 周权自然是有些不明白的,李定邦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知道什么叫言多必失吗?陈庄主这是在保护你。” 周权只是有些胆小,又不是傻子。 “你觉得怎么样?” 陈启从沉思中反应过来,“你是说周权?” “嗯!” “他的回答合情合理,天衣无缝,最少我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来的。你呢?” 陈小凤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除了他的回答,别的方面呢?” “消瘦、颓黑,脸上身上有几处应该是被枝叶和荆棘划过的伤痕,还有被蚊虫叮咬留下的红肿伤口,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指甲里还残留了一些草木泥土的污垢,和他所说的,在山中待了一两个月,还好几次躲在山林里,倒也符合。” “至于他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应该是到了邢州后,李肃给他换过的。他的左脚脚掌,应该是受了伤,可能原来的鞋子磨破了,脚掌被尖锐的石头,或是什么东西划伤过的。伤还没好,有淡淡的草药味,走路的时候,左脚都还要踮着脚尖,脚掌不敢完全落地。” “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那是自然!你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陈小凤摇了摇头,“看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只是,我在想,有一些事,似乎我们都忽略了。” “什么事?” “周权是不是不会武功?” “是!”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莽莽的八陉山中生存了一两个月,山中的野兽,就这么放过他了吗?这也太巧了。” 陈启在皱眉,他当然知道八陉山中有不少的野兽了,也在古峰口县城被姚兴给拦住了。古峰口县城,就是为了防止夜晚里的野兽伤人才建起来的,否则就那么些人,根本就没必要建一座城池了。 “他比较幸运,那也是有可能的。” 陈小凤点了点头,“这倒是有可能。还有一个问题,北胡人的凶残,晋人人人知道,他明明已经逃了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的重要,让他还必须要重回险地,回家去拿呢?你可别忘了,我们那日经过龙城时,龙城可还没放松警戒,也没有百姓进出的。” “你是说,他这是在编造谎言?” “只是怀疑!” “可是他也说了,他回去之后,是在城外等了三四天,北胡人允许百姓随意进出之后,他才进的城。也许,他回去要拿的东西,是他父母的遗物,他是个至孝之人,想要取回父母的遗物,那也不是太过奇怪的事情。当然了,他也有可能只是抱着试试的念头,如果北胡人没有放松警戒,他自然是不会进城的。” “你说的也不无可能!”陈小凤又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抬头,“还有一个问题,他一个人在山中,身后如果有人来,以北胡人和晋人的长相差别,他会分辨不出是北胡人,还是晋人吗?如果是我,不会一丝武功,至少是不敢一个人在八陉山中待着的,能找到同伴,当然是最好的了。” “是不是我们真的忽略了这些问题了呢?”陈启一脸的苦笑,“我原本想说,他天生胆小,不敢和不相识的人同行,只是又想到他敢于独自回到龙城去,还带着东西出了城,就只能说,他虽然至孝,但胆子却也实在是不小了。” “确实是不小!” “我还在想,我刚才问他的时候,他回答得如此的流利,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该怎么说的?可是,若是李肃之前也问过他,那就说得通了。” “李肃还在渭县,一会问一下就清楚了。” 陈启点头,“可是,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什么问题?” “这两年来,他几乎都在山上的草庐里,也有邻居多次去看他,是见过他的。如果他真的有问题,该如何到北胡去的呢?还有,如果真是他,那么他害怕火药的爆炸声,不会制作火药的事情,那就全都是装的了。你试想一下,这么多人都认为他什么都不会,他之前年纪小小的,是怎么把这些人都瞒过去的?” 陈小凤抬头,眼里满是疑惑,“我们是不是干脆再找他来对质一下?” “晚了!”陈启叹息一声,一脸的无奈。 “为什么会晚了?” “如果真是他,他隐藏自己的本事,如此的高超,想要解答我们的那些疑问,应该不会太难的。当然了,我们第一次问他,还情有可原,若是再去找他来对质,他肯定会起疑心,认为我们根本就是在怀疑他的,往后只会藏得更深了。” “那该怎么办?” “盯着他!” 第四一九章 感叹一声 “你终于肯来见本太子了吗?” 明明心里很是焦急,却还要故作矜持,徐行简轻蔑的看了一眼李申,“若不是皇后娘娘让我来开导开导你,我根本就不想见你。”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李申的拳头握紧了,青筋爆出,因为握得太紧了,反而在颤抖着。 “你为什么非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徐行简叹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和皇后说了这么多话,还是有些口渴的,“告诉你也无妨,就是来见你,没有什么意思。” “你相信我会杀了你吗?” “相信!为什么不信?” “那你还敢这么说话?” 徐行简却又不理他了,又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整个人都舒服多了。明明应该已经要入秋了,这什么鬼天气,却还是这么的闷热。他抓起放在一边的纸扇,刷的一声打开了,轻轻的扇动着,他知道,不和李申说几句,他一定会把自己给烦死的。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上上之策。” “什么都不做?你让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不杀了那些人,本太子誓不罢休!” “你为什么不想想你都做了什么?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为什么还振振有词,想着要杀人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做了错事,你就该承受做错事带来的后果,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你还有什么资格将来去承继这个皇位,带着大晋军民,和北胡人决一雌雄呢?” “我是太子,为什么不行?” “太子只是个名称罢了,陈景元还是皇帝呢,还不是身首异处,被人砍了脑袋,连陈唐万里江山都丢了。” “那是陈唐气数已尽,我大晋正是蒸蒸日之时,千秋万代,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好了,这位大哥,你就别骗自己了。” “我说的有错?” “大晋龙兴于三晋之地,龙城之中,如今三晋之地,几乎尽落北胡之手,你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千秋万代,一统天下。等北胡人过了河,你这个太子,估计也做不了多少天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我说过的,好像还不少。”徐行简斜了李申一眼,“想一想,这镐城、燕南、河阳,如果真的要算起来,你倒是一点点功劳都没有,居功至伟的,是你的仇人,陈若初。” “你少跟我提他!” “我只不过在陈述事实,在告诉你,你除了太子这个名头可以吓唬人之外,什么都不是。没有陈若初,也许你现在,应该在八陉山中,像是一只野猴子一样,饿得啃着树皮,无力的躺在地上,祈祷着树上的野果,会自己掉下来,刚好落在你的口中。”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应该懂得自省。我还知道,你想要杀的第一个人,是李霖,接着是卢朝升,因为你觉得,肯定是卢朝升为了让自己的女婿成为太子,在从中作梗的。你想杀的第三个人,是李鹭。” “虽然李鹭远在燕南,但你觉得,最有机会和你争夺皇位的人,就是李鹭,因为燕王妃,马上就要生了。你原本可以放颜轻烟离开,那也就不会惹来这许多事了。可是,你还是瞒着我,把她给留下了,不就是因为她的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吗?”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你大概是想让颜轻烟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杀了颜轻烟,用来掩盖你做下的那些恶行。可是你忘记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下的事情,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被人知道的,除非你把知情人全都杀了。” “你杀得光吗?”徐行简摇头,“你杀不光。我再来告诉你,为什么你那两个弟弟杀不得,为什么卢朝升杀不得。杀他们也许简单,但杀了他们,所有人都会认为,就是你杀的,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呢?” “他们会想,这个太子殿下,这么嗜杀,还是太子就敢杀这个,杀那个,是不是等他当了皇帝,看自己一个不顺眼,也把自己给杀了呢?你认为,他们还会支持你吗?不可能的,这些大臣,有几个真正说得上是忠君爱国的?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小算盘的。” “你想要让他们支持你,就要让他们觉得,你能够给他们带来好处,带来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不管是拜相封侯,还是源源不断的巨额财物,无上的权力,这些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会认为你这样的人,能给他们带来这些吗?” “当然不能!”徐行简又倒了一杯水,这次只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再来说说卢朝升,如今丁相不在,除了卢朝升,你认为,你还有谁可以用?是你的堂兄,只知道行军打仗的太尉大人,还是垂垂老矣,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的杜老尚书?” “或者是郭兴,那个在刑事上比治国更为精通的家伙?吴雁卿?说句不好听的,他胆小如鼠,谨慎有余,魄力不足,目光短浅,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的侄女嫁给陈家了。你就说说,到底还有谁是你可以用的?没有!” “你不是吗?” “不错!你还知道回应,不错!”看了看瘫坐在地的李申,徐行简难得的露出一抹微笑来,“就我这个脾气,你心里早就想要杀我无数次了,我这样的人,你不敢用。” 确实的,李申不敢用,也不想用徐行简,可是,他又必须用,因为他真的无人可用。 “你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当自己是太子,而只是一个知错能改,一心求学的年轻人。你要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正在改变,变成一个温和的人,一个没有攻击性,不再是对他们有威胁的人。” “你要潜移默化的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大晋皇位的最佳人选,而不是因为你的父亲是皇帝,你是太子,才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你别忘了,大晋立国,时日太短了,短到如果有一天,世上没有了大晋,人们不会去怀念,而只是会在史书上看到时,感叹一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晋国这个国家啊!” 第四二零章 难念的经 “小艾?”徐行简有些意外,已经很晚了,小艾竟然还在等着自己,“不是告诉你了,让你早些休息,不用等我了吗?” “少爷没回来,小艾不敢睡!” “你呀!”徐行简笑了,他心里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因为还有些怕自己,但心里还是有些暖暖的,“你该不会还没吃吧?” “啊!没···吃了!” 那可怜巴巴,惊慌的样子,让徐行简一时更是心生怜惜,“你肚子明明在咕咕叫着,没吃就是没吃,说什么吃了。都怪少爷,要不是少爷说了要做菜给你吃,你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啊!不是···不怪少爷!” “走,跟少爷去厨房,咱们做好吃的。” 徐行简很是自然的摸了一下小艾的小脑袋,小艾一声惊叫,退了两步,小手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衣角,慌张得不敢去看徐行简。 徐行简知道是自己吓到小艾了,看着慌张的小艾,他的心里,一种莫名的保护欲,更加的浓烈了,“过来!” 小艾扭扭捏捏的,但还是低着头走到了徐行简的面前,小身子绷得紧紧的。 “把手伸出来!” 小艾乖乖的把两只小手都伸了出去,在徐行简抓住她右手时,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她想要挣开,却发现这双手,很是有力,自己怎么都挣不开。 “别用力,小心伤了自己。” 挣扎了几下,小艾终于放弃了,或者说是,她竟然有些眷念这只大手的温暖了。在夜色中,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是滚烫,徐行简却已经拉着她,让她只能不由自主的跟着徐行简向前走了。 “小艾,少爷只有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就只有你和少爷相依为命了。往后,你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把少爷当成是你的哥哥,想要些什么,就和少爷说,千万可别客气,你要是不说,委屈了自己,少爷是会生气的。” 小艾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的跟着徐行简向前走。 ······ “我的顶顶,我的心肝宝贝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卢朝升在心里感叹着,却只能躬身静立在一旁,这些日子,为了自己的儿子,家里都闹翻了,这么晚了,两个女人却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有时候他会想,要是不用把她们从河阳接回来,或许是件好事。 但他很快就自我否定了,自己既然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也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不坦然的去承受这些压力呢?这样一想,他就好受多了,最少顶顶此刻是安全的,他是放心的。 “你个孽子,都是你,都是你,你要不让顶顶去看他姐姐,他会被人拐走吗?” 这是薛玉珠和丁霞自己想象出来了,除了这个原因,她们想不明白,为什么顶顶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至今连一点点的消息都没有。卢朝升干脆就默认了,“娘,孩儿已经让人去找了。” “哼!娘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担心,整天就知道处理政事,忙得天黑了还不到家。” 这当然是卢朝升有意这样做了,他宁愿枯坐在衙门里,也不愿意那么早回来承受这些口诛笔伐。 “娘,最近真的事多,孩儿可不敢怠慢了国家大事。” “你就知道拿这个来敷衍为娘的。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顶顶。只要顶顶回来了,你喜欢去哪就去哪,死在外面最好。” “娘,要不孩儿再生一个吧!” 薛玉珠和丁霞都呆住了,片刻之后才互相看了一眼,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是不知所措。 “夫君此言何意?” “为夫在和娘说话,你少插嘴。娘,孩儿再给您添一个孙儿,等顶顶哪天回来了,就多了一个弟弟了。” “卢朝升,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丁霞顿时就紧张起来了,这么多年,她为卢家生下了一子一女后,一直都没有再怀孕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当然知道,自己怀孕的机会更少了,“你是不是想要讨小妾?”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夫正和娘商量为卢家延续香火的大事,娘都还没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卢朝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有我丁家,你卢朝升还什么都不是······” “住嘴!”薛玉珠的脸已经很黑了,这一声断喝,也终于把丁霞给喝住了。 丁霞自然委屈了,卢朝升能够在官场上节节高升,确实是受了她丁家不少的扶持的。在知道有陈月桂的存在时,她虽然有些责怪卢家瞒着自己,但这一切都是薛玉珠的主意,她只得忍了。 可如今临老了,女儿嫁人了,儿子失踪了,自己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丈夫,却又突然有了这样的心思,她如何不知道,一旦小狐狸精进门了,恐怕他卢朝升,再也不会迈进自己的门一步了,如何还能忍得。 “好,好!你卢家无情,也别怪我丁家无义,没了你卢家,我丁霞还会无路可走吗?有本事,你姓卢的就写一封休书,把丁霞休了吧!” “你是在威胁······” “都住嘴!”薛玉珠的强势,不是一日两日,“都一把年纪,有儿有女了,还只知道哭闹。除了哭闹,你还能做些什么?我儿如今是功成名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纳个妾又算得了什么?你要是想走,那就赶紧滚,想要让我儿写休书,陷我儿于不义,你休想!” 丁霞嘴唇哆嗦着,却是说不出话来,掩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转身就跑了出去。毕竟也是多年夫妻了,卢朝升真的担心丁霞会受不了,他很想要冲出去找丁霞,安慰一下她,刚刚迈步,却是被薛玉珠给叫住了,“站住!” “娘!” “纳妾的事,就这么定了。明日娘就让媒人四下打探一下,看哪家的闺女还未出阁。” “娘,还是先缓缓吧!” “你都什么年纪了,不能缓!” “娘,丁霞的脾气您也知道,要是出了什么事,终归是对卢家不好,对孩儿的仕途,也会有所影响的,最近太子殿下闹出的事情,您又不是不知道。” 看见薛玉珠在沉思,卢朝升知道要趁热打铁了,“娘,这事就先缓缓,您有空,慢慢和丁霞商量着。孩儿先去看看,免得真出了什么事。” 第四二一章 深谈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外,不敢靠近,更不敢进去。卢朝升朝着她们挥手,示意她们退下。房间里只传出丁霞低低的抽泣声,卢朝升走了进去,看见丁霞正在准备打包一些衣服,也稍稍的放下心来了。 他直接便走到了一边的摇椅,把摇椅的垫子往上挪了一下,好让自己的脑袋可以靠上去。他就那样半躺着,静静的看着丁霞,直到丁霞打好了包袱,转过头来,刚刚止住的泪水,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摇椅的旁边,放着一张凳子,每次卢朝升回来,感觉有些劳累时,他便会坐在摇椅上,让丁霞帮他捏捏肩膀。他们不管是搬到了哪里去,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这样的一张靠椅,一张凳子。 每一次,丁霞都自己动手,这也是夫妻之间,难得的一点休闲的时光,半辈子恩爱的见证。如今,卢朝升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丁霞,又怎么能让她不感慨万千呢?往日的恩爱,一幕幕的出现在眼前。 “坐吧!帮为夫再揉揉肩。” 包袱落地,丁霞缓缓的走了过去,慢慢的坐下,双手已经自然的放在了卢朝升的肩上了。她看见卢朝升闭上了眼睛,心里却又突然想到刚才所受的屈辱,这些屈辱,化成了瞬间的力量,狠狠的捏了下去。 “咝······” 从吸气声中,就可以知道,这一下还是很疼的,卢朝升连脸都扭曲了,但还是忍着,没有再发出声音来。丁霞的泪水,又忍不住往下掉,“你疼吗?” “疼!” “疼为什么不喊出来?” “怕在夫人的面前丢脸。” “真是个傻子!” 丁霞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卢朝升的肩膀,嚎啕大哭。这些对话,是他们新婚时,还是个小小县令的卢朝升,从正在疏浚的河道里回来时,丁霞第一次帮着他缓解一下疲劳时,说过的话,如今再说起来,竟是一字不差。 门被关上了,红烛被吹灭了,只余下无尽的温柔。 “夫君,你要是想纳妾,就纳吧!” “为什么要纳妾?不纳!” “那你为何要说延续卢家香火的事?” “要延续香火,也不必纳妾啊!” “妾身可能···可能······” “夫人,别说了,为夫何曾这样想过?更何况,我们还有顶顶。” “顶顶!”丁霞忍不住眼眶又红了,“不知道顶顶在哪里,他可是黑了,瘦了!” “放心,他好着呢!” “什么?” 卢朝升知道,自己还是不忍心看着丁霞如此的伤心,反正顶顶已经不在这里了,就算是说了,她也无可奈何了,但最少可以知道,顶顶是安全的,她应该也能放心一些了。卢朝升更加想要的是,最好能够让丁霞有所改变,不再像之前的自己那样,唯利是图。 “顶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 丁霞直接就坐了起来,那种神色,夹杂着激动、讶异、质问,还有更多的惊喜。 “嗯!夫人要是想知道,那就答应为夫,要冷静一些。” “好!” “你还记得北胡人南下时,那日为夫让钱叔带着顶顶南下吗?” “记得!你是故意的?” “是的!那日被叫进宫中时,其实为夫就已经知道了北胡人南下的消息了。你知道为什么会只让顶顶离开,而不告诉你们真相吗?” “不知道。” “因为就算是告诉了你们,你们也会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不肯南下的。” 丁霞虽然觉得有些委屈了,想了想,还是默认了。 “你们或许不知道,当时要不是丁相和高将军,还有几万禁军的将士,用他们的性命,拼死挡住了北胡人,在你们离开龙城之前,就会被北胡人把龙城团团围住,一个都跑不了的。所以,我只能先让顶顶走了,就是担心你们不肯让顶顶离开。” 一说起顶顶的离开,丁霞就忍不住了,眼泪下落。卢朝升伸手帮她擦掉脸颊上的眼泪,“别哭,顶顶好着呢!” “你把顶顶藏哪里去了?” “慢慢说吧!”卢朝升知道,这个时候要是直接说了,以丁霞的脾气,肯定会直接爆炸,连哄都哄不住的,“还有一个原因,让我决定了要把顶顶送走。这个原因,跟娘,跟你,也跟莹儿有关。” “莹儿?这怎么会跟莹儿有关?” “谁让你们老是想着要把莹儿嫁入皇家呢?” “这不好吗?” “一入宫门深似海,到了如今,你们都还觉得,这是好事吗?” 丁霞依然有些懵,若不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放在以前,卢朝升绝对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因为她绝对会听不进去。 “我一样样的说给你听吧!先说当初太子和小凤的事。”卢朝升知道丁霞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但他还是说了,“其实从那时候起,太子和卢家的恩怨,也就结下了。莹儿和清河王那次离开京城,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也和太子殿下有关。” “你一定以为,三皇子封王离京,好歹也是个王爷吧!其实,他们都是不得以才离京的,就是和那段时间的传言有关,和太子殿下被贬到九峰寺有关。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动了心思,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成为储君。而这其中,三皇子更是明显,受到莹儿的鼓动,是可以确定的了。” “莹儿的性格,和你,和娘都太像了,什么都想要最好的,什么都想要去争取。可是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皇上的心里,永远都只有太子殿下的存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 “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让太子心生猜忌了,当初的封王离开,是皇上和皇后商量之后,为了不想兄弟阋墙而做出的决定,也等于断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念想了。只是太子的心里,永远都会记得,自己的两个弟弟,曾经做过些什么。” “这一次太子的那些流言,搅得太子心神不宁的,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三皇子在针对他,故意泄露了消息出去,因为能够知道这些事的人,并不多。你可以想想,一个起了杀心的太子,将来的大晋皇帝,一旦他缓过来了,他会做些什么?” 第四二二章 造火局被炸 卢朝升已经看见丁霞眼中的恐惧了。丁家也是官宦人家,又岂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卢朝升记得,初成婚时,丁霞还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只是在和自己的母亲相处的过程中,她真的变了。 卢朝升在心里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改变了呢? “这一次的风波,如果继续下去,我们卢家被牵扯到其中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若是可以,你能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莹儿吗?” “夫君想让妾身做什么?” “去劝劝莹儿,让她千万别惹事。三皇子我倒是放心一些,就是莹儿,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万一再惹出什么事来,那就麻烦大了。不过,你过去了,最好还是不要直说,慢慢的引导吧!” “妾身知道了!可是娘那边要怎么和她老人家说?” “你都已经收拾好了,明日一早直接就去莹儿那里,不用说了。” “嗯!夫君,你还没告诉妾身,顶顶在哪里呢!” “你放心,顶顶在最安全的地方。等这个劫要是能过了,我们再去接顶顶回来。这个劫要是过不了,那就让顶顶好好的活下去吧!” 丁霞的脸色已经变了,“夫君是不是把顶顶送到他大姐那里去了?” 卢朝升只能点头,哪怕他知道,丁霞肯定还是会责怪自己的,“这世上,还有哪里是更安全的吗?” 他当然不会告诉丁霞,陈家的名头太响了,这个世上,想要陈家命的人也很多,比如皇帝,比如北胡人,再比如张家。 他最希望的是,丁霞会变回曾经的那个丁霞,懂得轻重,能辨利弊,不再利欲熏心。他痛苦的是,母亲薛玉珠,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听不进去自己所说的,身为人子,他不愿意去抱怨,只能暗中多做一些,希望卢家还有存活下去的机会。 李申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任命下来了,马上又在镐城掀起了一股反对的浪潮,一个德行有亏的人,怎么能掌控整个大晋的兵权呢?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朝堂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公开的支持他们。 周权去干了他的老本行,这里虽然不是龙城,造火局却依然存在,还有他所熟悉的不少人,也都在那里。最少在表面上看来,他还是同往常一样,每天待在他的小房间里,甚至干脆住在了造火局里。 怀疑归怀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陈启和陈小凤,却也不能怎样。他们暂时先在镐城住了下来,在中秋前,也收到了朱伦送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已经准备就在剑南的桐州定居下来了。 当然了,信里也说了关于朱文敬的事情,陈启只能在回信中提醒他们谨慎为主,毕竟朱文敬也算是一方主官。只是,报仇的事,他们夫妇自然不会阻止,这一切,还是由舒娟自己决定,只是要保证不会连累到身边的家人就行。 这一年的冬天,是一个从来都没有过的冬天,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大清河依然没有封冻,只有从上游偶尔流下来的浮冰,在告诉人们,这已经是冬天了。干旱依然在持续着,让大清河露出了大片的河床来,有的地方,已经需要三四架水车接力,才能从大清河中取水了。 整个北方大地,都在干旱中,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雪,从河西到镐城,从镐城到三晋,从三晋到燕南,从秦山到河阳,再从河阳到齐州、鲁州、彭州,直到大海边,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温度的突然下降,让许多人都没有想到,也没有准备,一大早,就有许多人在医馆前排起了长队。一声巨响,在这一刻,半个镐城的人都能够听得见,也能够看见,从北郊升腾而起的巨大浓烟。 建在北郊的山坡上,有重兵把守的造火局爆炸了,浓烟在雪花飘飘中,很快就向着镐城逼近了,笼罩在镐城的上空,让本就视线不是太好的早晨,一丈之外,除非是相熟的人,否则是看不清楚前面的人的。 早朝戛然而止,大队禁军,在黑暗中冲出了镐城北门,徐行简也被紧急赶来的小太监喊了起来,直接就去了北郊的造火局。 “造火局?” “是!”陈启和陈小凤已经直接上了屋顶了,他们甚至刚刚才起床,洗漱完了,正准备出去吃点早点,“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除了造火局,不会有这么大的爆炸声的。” “是北胡人干的吗?” “是不是也没用,反正他们也查不到。” “你怎么知道他们查不到?” “造火局的防御极严,想要炸掉库房,必须靠近库房,或者人在库房里才行,引线根本不可能太长。靠得这么近,又是这么大的爆炸,估计连人都能炸成沫了,什么线索都炸光了,能往哪里查?” “会是造火局内部的人干的吗?” “不知道,等他们查吧!查到了也没什么用了。” “看来伤亡应该很大了。” “伤亡最大的,应该是禁军。我们去过几次造火局,虽然是在山上,但也能大概看清楚造火局的布局。堆放火药的库房,离得最近的,是禁军的营房,营房外,还建了一道围墙,围墙外才是造火局那些人住的地方。” “火药爆炸,首先波及的,肯定是禁军的营房,有围墙挡住,又是住在屋里,这个时候又还没到上工的时候,估计今天这种天气,也不会开工的,造火局那些人,伤亡应该会很小。” 陈小凤叹息一声,“没有了这些火药,看来大晋想要挡住北胡人,更难了。” “北胡人也没那么快过河,大清河不封冻,他们只能干着急。倒是造火局这次损失惨重,想要快速的恢复,恐怕就难了。镐城没有硫磺矿,还要从秦山的大山里运来,太难了。” “看来,朝廷只能继续加高加固河堤了。你认为有用吗?” 加固河堤,是从李颌退到镐城后就开始的,包括河阳,也是如此。本就因连场大战的国库,这回还是硬撑着下拨了百万两,专门用来加高加固河堤,想要把北胡人挡在大清河的对岸。 “有一定的用处,不过不是上策。” “什么才是上策?” “若是我,一定会继续切断北胡人的粮道。” “不是听说北胡人学乖了,如今都是派大军押送,又经常用假的粮车来引晋兵上当,连大哥都吃了两次亏了。” “吃亏不怕,怕的是朝廷只想着保存实力,不肯投入大军去和北胡人硬拼。” 第四二三章 腊肉饭 “皇后的主意?” “恐怕群臣也是这么想的。数百年来,北胡人从来没有真正的冲过关墙过,也没有人,曾经主动出击,进攻过北胡人,他们应该还不习惯,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北胡人作战。” “你说的那个法子就有效吗?” “肯定比龟缩着更有效了。” “是不是有些后悔离开大哥他们了?” “也不是!只有那八千人,耗不起的。你也看到了,我们在兴梁山和八陉山中那么长时间,朝廷从来没有主动的联系过我们,即使是收到了大哥的消息,也没想过要牵制一下北胡人。还有大哥,在曲关那么久了,朝廷甚至连重新恢复他的官职都没提过,看来是不准备重新用大哥了。” “李颌和皇后,估计都是在担心大哥重掌兵权,若是因为对朝廷不满,有可能会把兵权交到你的手上吧!” 陈启无奈苦笑,“我要是皇帝,也会这么想的,谁让大哥曾经辞官过呢!走吧,先去吃点,估计晚点李定邦那小子又要来了。” 李定邦真的来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是穿戴整齐来的,也让人知道,这里住的,肯定不会是普通人了。看来,他是真的很着急了,“陈庄主,您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 陈启笑着看着这个家伙,进门连声招呼都不打,陈小凤已经给李定邦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喝点水,慢慢说。” “多谢!”李定邦接过水来,大口大口的喝完了,“造火局被人炸了,我爹让定邦来问,需要做些什么?” “先说一说造火局的情况吧!” “库房全被炸掉了,军营也损失惨重,造火局的营房,倒是没什么事。现在,禁军包围了整个造火局,还在救火。” 果然不出所料,陈启和陈小凤对视了一眼才说道:“是谁在查案?” “徐行简!” “那太尉大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我爹说,徐行简肯定查不出什么来,想问庄主和陈夫人,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帮一帮徐行简。” “那你回去告诉太尉大人,就说是我说的,做什么都没用,少折腾就少损失,千万别搞得人心惶惶的。” “就这样?” “就这样!” 李定邦当然失望了,他急匆匆的赶来,竟然只得到这样的建议。 “回去吧!往后再来我这里,记得穿便装,走后门,要不你就别来了。” 李定邦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陈启直接赶了出去了。他当然郁闷了,因为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他老爹的脸,是有多黑了。 “你怎么老是对他这么严厉?” “这小子总是莽莽撞撞的,不打压一下不行,他会上天的。” “陈先生,陈先生!” 外面有敲门声传来,是房东的声音,他就住在巷子对面的院子里。陈启和陈小凤苦笑着对望了一眼,只好起身去开门,“老丈,您怎么来了?” “这不,前几日刚做的腊肉。”房东抬了抬手,一块最少应该有四五斤重的腊肉,用一根绳子吊着,提在他的手上,散发着丝丝腊肉的香味,“我家老婆子说,给陈先生和陈夫人送一块来尝尝。” “老丈不必这么客气!” 自从租住在这里,这房东夫妇二人,从来都只是收租的那日才会出现,何曾这么的客气过的。 “都是邻居么!来,拿着,拿着!” “那就不客气了!” 陈启接过了腊肉,自然也没打算让房东进门,退了一步要关门时,那房东却又说话了,“陈先生,问件事。” “老丈请问。” “刚才那骑着马来的将军,陈先生认识?” “不认识!” 房东老丈的脸都是变了,“陈先生就别隐瞒了,不认识怎么会来找您和陈夫人呢!” “老丈,要是认识,我们夫妻就找他去了,哪里还会租住在您这。” “呃······” “要是没事,就不留老丈了。” “等等,等等!” “老丈还有事?”陈启在想,若是他开口要回腊肉,那给他就是了。 “陈先生,人说大隐隐于市,您该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吧?” “您看像吗?” “像!陈先生,您知道方才那位将军是谁吗?” “不知道啊!他就是问路的,顺便讨口水喝。” “问路的?不会吧!”房东老丈,就像是看着陈启扔掉了一百两白银一样,一脸的诧异和可惜,“那可是太尉大人的公子,皇亲国戚啊!” “哦!我们小老百姓的,也高攀不上。您要是没什么事,我这就进去了。” “啊!没事,没事!” 房东老丈,一脸的狐疑,直到眼前的门哐的一声关上了,他还站在那里苦思冥想。怎么看,这李将军都不像是来问路的,哪有问路的直接推开人家的门进去的?再说了,在这镐城,他需要问路吗? 可是,这一对租客夫妇,看着就普普通通的,也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们又怎么会认识李将军,还让李将军亲自上门呢?他们要是真的认识李将军,又为什么不干脆去投靠李将军呢? 或者,他们夫妻这个穷样是真的,也不认识李将军了。这样一想,让他不禁有些肉痛,那么一大块的腊肉,可是准备着留着过年时用的,一家子过年,就靠这块腊肉了。可是,已经送出去了,总不好再要回来吧!或者也可以试试,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娘子,有肉吃了,中午炒腊肉。” “啊!好久都没吃过荤腥了。你这是哪来的啊?是不是藏了私房钱了?” “没有!哎呦,娘子,疼!” “说,腊肉哪里来的?” “是房东老丈送的。” “房东老丈?” “是,是!啊!疼!” “你还知道疼啊?明明是在说谎,房东吝啬成那个样子,平时都不见买肉,怎么可能给你这么一大块腊肉?这都有四五斤了吧?还是熏干的,没十斤八斤肉,也做不来啊!” “真的,就是房东老丈送的。娘子要是不信,为夫的去请房东老丈来作证。” “作证?做个屁的证。管你哪里来的肉,去,赶紧做饭去,老娘要吃腊肉饭。” “是,是!” “走快点,不怕老娘一刀劈了你啊!” 房东老丈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这陈夫人又发飙了,听这动静,是准备动刀了,还是不惹为妙。他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红,原本还准备着去讨回腊肉来,这下好了,别说是去讨回来了,连这个门,他都不敢敲了。 想起去了街上的老太婆还没回来,他已经开始担心,等回来了,老太婆到底会不会对自己动刀了。 第四二四章 暴露身份 “啊!别过来。” “好了,人都走了,别装了。” “走了啊!”陈启转身,从窗户看出去,果然房东老丈正从巷子里往外走,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为了一块腊肉,你至于这样演戏吗?” “值得!你不也很配合吗?” “我只是想吃腊肉饭了。”陈小凤笑着赶陈启,“赶紧做饭去,等吃饱了,该换地方了。” 房东老丈推门时,感觉到了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着,发出笃笃的声音来。他转到门后,不禁愣住,自己午前送出的那块腊肉,就挂在门栓上,同时挂着的,还有一把他十分熟悉的钥匙。 腊肉被割掉了一小块,他却已经顾不着什么腊肉了,抓着钥匙,急匆匆的就往对面赶。钥匙插入锁孔时,他的手已经在颤抖了,试了三四下,总算是把锁给打开了。推门而入,眼前的那一幕,熟悉无比,几乎就是这房间原来的样子。 租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即使是当初他们夫妻来租房子的时候,也只有一个简单的包裹。他感觉自己真的是错失了什么了,一对在他这里住了几个月的贫贱夫妻,从来没见他们有什么营生,却只是每日出去走走,日子却过得轻松愉快,连这么大的一块腊肉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对夫妻和李定邦肯定认识,而且关系不浅,李将军来时,分明就是来求见的,这对夫妻,肯定不是普通人了。他突然间就想狠狠的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可是,他又怕疼,还是算了吧! “去牙行再找房子?” “估计去不了了。” “为什么?” “前面已经在全城大搜查了!”陈启叹息,“果然还是要折腾一番的,我们没有路引,牙行这个时候肯定不敢接这单生意了。” 前面果然有镐城府衙的衙役,已经开始整条街在搜查了,而且连街上的行人,也都会进行盘问,“那就直接去找吴雁卿开两张,也省得以后麻烦。” “好!”陈启答应着,直接抬手,就向着正在朝着自己走来的衙役招了招手。 “你们干什么?” “这位大哥,我们是从龙城来的,想找一下你们大人。” “龙城?”那衙役一听到龙城两个字就紧张起来了,陈启的下半句根本就没听进去,马上一脸的的怀疑,“路引拿出来看看。” “抱歉了,我们刚来,没路引。” “没路引?”这还了得,那衙役直接退出去两三步,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带着剑的年轻人,“来人,快来人。” 陈启无奈的和陈小凤对视了一眼,四周呼啦啦的,已经有七八个衙役围了上来了。 “你们两个,把兵刃交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 “当然是衙门了。” “好!” 谁都没想到,陈启竟然这么的干脆,直接将手中的长剑递了过去。陈小凤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白眼,也将自己手中的长剑递了过去。 “他们带着兵刃,绑起来。” 刚刚接过长剑,那衙役就变脸了,一群人呐喊一声,就往上冲,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放手!” “你要做什么?” ······ 陈小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陈启的左手,却已经掐住了那衙役的咽喉,将他向上提。看着比他还要壮实一些的那个衙役,就这样被提得双脚离地,手上的兵刃当啷落地,还在轻微的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来,想要反抗,却是浑身无力。 他手上拿着的那两把剑,落下的时候,却是正好被陈启给抓住了。他随手就把剑交给了陈小凤,接着听得啪的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陈启直接就甩了那衙役一个巴掌。他最看不得自己都这么客气了,连兵刃都交了,这个衙役还要仗势欺人,把自己给绑了,重点是,还是要把陈小凤给绑了。 四周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在反应过来前,陈启已经开口了,“你倒是真不知道好歹,没听到我说是来找你们家大人的吗?” 四周准备扑上来的那些衙役,顿时呆住,哪里还敢往上冲。陈启却已经直接将那个衙役甩了出去,让他直接滚出去一丈多远,好歹再让他吃点苦头。他看着那两个闪避着躲开的衙役,说道:“就你们两个,去请你们吴大人过来见我,就说是他的老朋友来了。” 那两个衙役还没答应,陈启朝着陈小凤使了一个眼色,“夫人累了吧?这么冷的天,喝口热茶吧?” “好!” 街边不远,正好有一间茶楼,众目睽睽之下,陈启和陈小凤直接就迈步走了过去,几个挡在路上的衙役,提着兵刃,想要拦住又是不敢,只好让开了,任由陈启和陈小凤走了过去。 他们好歹也是在这镐城混的,岂会看不出陈启刚才一只手就轻易的举起比他还重的人,一只手就能把这个人甩出去,那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更何况,他们连陈启是如何到了自家兄弟的面前,都没有看清楚。而且人家说了,是他们吴大人的老朋友,而且还是三晋口音的,兴许说的是真的。 可是,他们又不敢就这样放两个有嫌疑的人离开,呼啦啦的,很快就把茶楼给围了起来,至于去请吴雁卿,那是自然要去的。 街上的动静,那茶楼的掌柜伙计自然也看在了眼里,哪里敢怠慢这两个敢打镐城府衙衙役的人,直接就将他们迎上了三楼的雅间,很快热气腾腾的茶就上来了。陈启和陈小凤也没说要茶点,掌柜的有眼力,啪啪啪的就上了一大桌,还言明是送的。 两人刚刚吃过没多久,但也不客气,就挑一些吃不饱的茶点,慢慢的吃着,“你这一出,也不用隐瞒身份了。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当时还真没想过,你这么一说,想想也对,干脆不再隐瞒,最少往后若是需要查些什么,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的多好。” “就你什么都看得开,也不想想你这一出,那个人说不定自此就藏了起来,想找到他就更难了。” “我们找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不也是没找到吗!更何况,我们一直怀疑的,也只有周权,也就只能盯着他了。” 第四二五章 求情 陈启没想到,直接公开了身份,会在镐城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一来是因为陈家和李家决裂的传闻,如今已经可以算是坐实了,人们并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就相信两家之间没有事呢?当然了,有许多人都知道,当初皇宫里的爆炸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毕竟那么多禁军在场,李颌是不可能封住每一个人的口的。 他们不禁诧异,陈家夫妇,为什么还敢有恃无恐的来到镐城,难道他们就不怕李家会再动了杀他们的心思吗?这里是镐城,不是龙城,陈唐的皇宫,也不是龙城的皇宫。 二来,两人来得实在是太巧了,一大早造火局刚刚被炸了,他们在午后就出现在了龙城,难免让人会猜疑,是不是陈家夫妇炸的造火局,还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镐城,就是想向李家示威的?因为他们都知道,陈家夫妇偏偏有这个本事炸了造火局,毕竟这也是有前科的。 三来,自然是因为两人的名头了,尤其是陈启,如今天下人,恐怕也没几个没听过他的名字的了。且不说这一次的重创北胡大军,杀了坎布突的爱子,杀了狼牙的左将军,就算是以往,很多人也都认为,这大晋的大半天下,其实就是他陈启打下来的。 功高震主,这无疑就是陈家和李家交恶的原因了。陈家夫妇这一出现,有很多人都在想,该不会是陈家趁着李颌病重,太子李申不得人心的时候,是准备来抢李家的江山的吧?因为很多人都私下里认为,如果大晋还有人可以夺了李家的天下的,那一定是他陈启。 连李颌都拿他没有办法的陈家,战功彪炳,而且有在军中威望最高的大哥范从禧,很明显,范从禧是站在陈家这一边的。以范从禧的威望,还有陈家夫妇在军中建立起来的威信,只要陈家振臂一呼,人们相信,肯定会有很多人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更何况,陈启虽然灭了河阳的十几万大军,但河阳的谭宗明,站在他这边也是无疑的,因为事实上,是陈启救了河阳的百姓,不管别人怎么说,河阳百姓,自己知道,因为那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 四来,镐城不是三晋,更不是龙城,从三晋南逃的百姓,大部分都去了河阳,再从河阳分散各地。余下的,燕南也有,镐城也有,却都不多,李颌过大清河时,征用了所有的船只,他们想过河,也过不了的。 陈唐也不过是过去了几年的时间罢了,镐城人对李家说不上有厌恶,但也没有太大的认同感,在他们看来,拿那个糟糕的太子殿下来和陈启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太子殿下什么都不是,怎么可能带着大晋,赶走北胡人呢? 五来,陈家是在北胡人进关之后,唯一击败过他们的,人们自然也认为,只有陈家才能将北胡人驱逐出去,只有陈家,才能让他们的家园,免受战火的荼毒。 让陈启和陈小凤没想到的是,刚刚住下,第一个来求见的,竟然是皇后。乘着一顶小小的轿子,只带着小邢子和陈义之,皇后来了。她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院子外等着,请小邢子去通报,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她才一个人走了进去。 “恭迎皇后娘娘!” “两位不必多礼!”看着陈启,皇后真的是五味杂陈,曾经这个年轻人,差一点就被召为驸马了,她曾经是多么的喜欢这个年轻人。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求见的方式来见这个年轻人,但今天她做了,而且心甘情愿,为了李家的江山,也为了她的儿子。 “皇后娘娘!” 陈启和陈小凤,眼疾手快,总算是在皇后娘娘跪下去之前,将她给扶住了,“娘娘,如此大礼,如何当得!这是为何?” “若初!”皇后的眼里,竟然隐隐的有泪水在打着转,随时都会流下来。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跪下,只好站直了,“二位放手吧!” “好!娘娘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陈启还是给皇后娘娘准备了一盏茶,当然了,这本来就是皇宫里送来的,连这处雅致的宅子,都是原来陈唐的某位官员的,如今已经被宫里收走了。 “多谢!”皇后坐下,“两位也坐吧!” 两人自然没有客气,也不必客气,“娘娘突然来访,到底是为了何事?还是直说吧!” “老身今夜前来,是替犬子来求情的。” “求情?”这是一个多么让人觉得诧异的事情啊!就连皇后的自称,也让人诧异,但想到之前她差一点就跪下了,却又并不奇怪了,“娘娘,这又从何说起啊!” “老身想求二位放过犬子,也放过李家。” “这······”陈启苦笑,“娘娘,您这真是折煞小子了,小子哪有这个能耐!” “陈庄主,你有的!”她换了称呼,语气中,有着一丝丝的哀求,“外子病重,又正逢北胡南下,大晋已是摇摇欲坠了,陈庄主又何必来此,徒增猜疑呢?” 陈启总算是听明白了,不由得一阵摇头苦笑,“娘娘,您怎么会这么想若初呢?若初是怎么样的人,娘娘应该清楚。若初此来,根本就和大晋无关,也从来都没有觊觎过大晋的江山。至于那些嫌隙,都已经过去了,若初不会记在心上的。” “老身知道又如何?陈庄主没有这心思又如何?这镐城,却有人巴不得陈庄主能代晋而为,得了这天下。” “哦!” 陈启和陈小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他们夫妻露面,甚至还只是半日的时间,怎么就有这样的传言出来了? “娘娘,不管是谁的想法,都与若初无关。” “老身知道与你无关,但却和他们有关。” “若初实在是一头雾水,能请娘娘指教吗?” “有人说,他们不愿意做亡国奴,而能够挡住北胡人的,只有你陈庄主。他们说,我的申儿,没有资格承继这大晋江山,只有你陈庄主,陈若初可以。老身也不瞒陈庄主,说这种话的,是镐城的老百姓。” 陈启只能给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了。 “甚至有一些前朝的遗老,已经打算明日一早,召集镐城百姓,到这里来迎陈庄主进宫登基了!” 第四二六章 两次夜袭 这真的已经出乎陈启和陈小凤的意料了,两人面面相觑,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陈庄主,您不一直希望能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吗?老身知道,陈家早已经远离大晋了,老身想求求陈庄主,你们还是离开镐城,离开大晋吧!若是有什么条件,陈庄主尽管提出,老身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陈启心里突然间对眼前的这个女人,那仅有的尊敬,已经荡然无存了。如果她仅仅是为了李申来求情,他会认为,最少这个女人是值得敬佩的。可是,他已经听出来了,皇后不仅仅是为了李申来求情的,还有大晋的江山。 她考虑的是李家的江山不要落在自己的手里,却不是考虑这样的大晋,到底能不能挡住北胡人。等北胡人到了,不要说是她李家的江山了,整个大晋的每一个人,都将沦为亡国奴,首先遭殃的,就是李家了。 在皇后说是来求情的时候,陈启甚至想过,她若是来求自己重新复出,帮大晋度过这段艰苦的日子,他甚至想过答应的可能。因为他也知道,李颌病重,丁维又不知去向,整个大晋,可以说,已经没有能够做决定的人了。 卢朝升不行,李申更不行,还有一心只想着报仇的徐行简,更不行。至于李肃,若只是带兵打仗,他倒是在行,要他去为整个大晋做出判断,从而决定该怎么做,他根本就做不到。 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子,目光才会如此的短浅呢?又是不是因为自己两世为人,才会拥有着比别人看得更远的视角,想得更远的能力呢?在几年前,他甚至还是个只想种种田,过过小日子的少年,却是这些年的经历,将他磨炼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陈启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他重重的想要将这口气吐出去,终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来,“娘娘,您请回吧!” “陈若初,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请吧!” “你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是陈某的事!” 看着这个已然落泪,甚至颤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哀求的女人,陈启没有一丝一毫觉得她可怜,只是觉得有些恶心。 陈小凤看着陈启很不好看的脸,默默的将衣服又收了起来,把长剑塞在陈启的手中,她自己也提着长剑,拉着陈启,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陈启默不作声的跟着陈小凤,在凌冽的夜风中,上了一棵树,快速的消失在黑暗里。 雪早已经停了,马蹄声却是敲响了寒冷的长街,无数的禁军,占据了每一条长街,在短短的一刻钟后,就包围了小小的院子。箭如雨下,落在了这个本来很是精致,却又无比可怜的院子里,谁都相信,即使是一只蚊子,也会被射成筛子。 “你是不是很失望?” 这是镐城无数的小楼上的一处阁楼,从阁楼的窗户,可以清晰的看见,不远处的那处小院子发生的一切,甚至不断有马蹄声,就从小楼外面的长街经过。 “是!我本以为,这个世界还是有美好的一面的,但我错了,丑陋总是遮盖了那些应该有的美好,在这个时刻,他们还在想的是他们的江山,而不是他们的百姓。还有那些狗屁的前朝遗老,他们是嫌这个世界还不够乱吗?” “你不理他们就是!” 这几个月,他们就在镐城,见识了许多那些所谓的前朝遗老们的所作所为,至少在这个危机的时候,他们应该想的,不是由谁来当皇帝,而是要想的是,如何帮大晋度过这个难关。至少在陈启和陈小凤看来,哪怕皇后和李申是多么的自私,他们还是在竭力的去想各种各样的办法,坚固防守。 最少,在这些人出来闹事的时候,大晋的朝廷,也没想过要怎样去对付他们,甚至是杀人。他们本来可以毫不避忌的这样做的,只要杀几个人,这些在前朝轰然倒下时,为了保命,为了他们的富贵,选择了投降的前朝遗老,比谁都要怕死。 陈启甚至都能够想象得到,北胡人兵临城下时,这些人会再次做出这样的选择,甚至主动的去帮北胡人打开城门,手里摇晃着金雕旗,口中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你知道我看到他们,想到了谁吗?” “谁?” “曾经的四大家族!我看这些前朝遗老,还不如四大家族,最少四大家族还知道要拿出许多的银子来支持大晋。”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件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简单?” “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我们之前并没有表明身份,即使是身份泄露,也是在吴雁卿进宫之后,那个时候已经下午了。黄昏前,我们才入住了那个院子,为什么这么快,这些人就知道我们住在那里,又这么快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去,她为何又这么快做出决定,前来求情呢?” “你该不会是想说吴雁卿吧?” “不,不会是他,他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野心。” “徐行简?不对,他一直在造火局查案,除非马上有人骑着马去告诉他,他又马上就定下了这个计策才来得及。更何况,以他的资格和实力,恐怕就算李家人死光了,也没人会支持他上位吧!” “我有些迷茫,实在不知道会是谁。” 陈启歪着头,看着不远处院子里到处都是的火光,他也感到迷茫。只是,他仔细的思量陈小凤所说的那些疑点,又觉得很有道理。 “我也想不通会是谁。不过,原本我还想着干脆离开镐城,现在,反而不想走了。” “你想要找出这个人来?” “对!不找出他来,总是让人寝食难安啊!” 禁军夜袭陈启和陈小凤夫妇的住处,却发现那只是一处空的宅子,这个消息,在这个冰冷的夜里,就传到了镐城的每一个地方。而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还有燕王府遇袭,一夜之间,燕王和燕王妃,还有尚在襁褓中的燕王小王子被杀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皇后直接晕死了过去,也让李霖和卢秋莹变得战战兢兢了起来。卢秋莹开始认真的去思考丁霞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迫切的想要见一见自己的母亲,见一见自己的父亲,她是真的害怕了。 第四二七章 请徐行简 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就出不去,身边的几个太监宫女,全都是宫里派来的,一个她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同样焦急的李霖,不停的在她的面前走来走去,走得让她无比的心烦,甚至都想要干脆回房,不再理他了。 李霖突然间就被拉住了,将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走,有办法了!” 有办法就好,卢秋莹松开他的手,急匆匆的向外走去,李霖也赶紧跟上,眼下是先想办法出去再说。刚到门口,咔的一声,两杆长枪合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放肆!”清脆的耳光声已经传来,“我母后正伤心卧床,你想阻拦王爷和本王妃膝下尽孝吗?” 趁着两个禁军还愣着,卢秋莹已经拉着李霖,冲出门去了,身后的禁军虽然觉得委屈,但还是赶紧跟上,护在两人的身后。他们可不敢再阻拦了,人家好歹是王妃,丈夫是王爷,父亲是当朝的御史大夫,百官之首,他们可以被打,却不能还手。 禁军一边护着清河王和清河王妃往皇宫去,也有小跑着就去找陈义之报告了,毕竟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意外了,他们是无法承担这个责任的,只能让顶头上司来决定了。 李霖突然觉得,原来还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啊!为什么自己一早没有想到呢?他也是想得简单了,要不是发生了皇后昏倒的事情,他们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就这么冲出去,到时候太子要是想找他们的麻烦,虽然不至于马上要了他们的命,但恐怕这软禁就要加强了。 离皇宫并不太远,还没到宫门口,跑回去报告的禁军就回来了,只是对着同伴摇了摇头,干脆就在前面领路,一路畅通无阻的,直入后宫。 “站住!” 刚刚踏进皇后寝宫外的花园,他们就被喝止住了,李申正站在台阶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参见太子!” “你们来做什么?” “来探望母后!” “母后已经睡了。回去吧!” “母后,母后······” “闭嘴!” 一边的卢秋莹,突然高声喊了起来,她的声音有些尖锐,这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李申气急,一声断喝,倒是把卢秋莹给喝住了。只是身后,却也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小邢子的声音传了出来,“皇后有旨,莫要喧哗!请清河王、清河王妃进来。” “是!” 李申无奈,不得不行礼,退到一边,让开了路。皇后没让他进去,他自然是不敢进去的。李霖与卢秋莹快步走过了他的身边,火光下,自然也看得见,他圆睁着的双目,还有那一脸的狰狞,忍不住就打了个冷颤。 小邢子托着珠帘,让二人进入后,才将帘子放下,几乎遮住了李申的视线。李申握紧了拳头,指甲直接扎入了掌心,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母后!” “母后!” “起来,起来,别跪着了。莹儿,到母后这里来坐,小邢子,给霖儿拿张凳子。” “诶!” 小邢子赶紧去拿凳子,卢秋莹已经坐在了皇后的床沿了,抓住皇后的手,一脸的关切,“母后,您身子怎么样了?” 皇后半靠在床头,身下垫着软软的垫子,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来,“母后没事,难得你们还有这个心来看母后。往后可不敢这么大声说话了,你们父皇还在隔壁休息,会吵到他的。” “是,母后!孩儿们不是担心母后么!”卢秋莹挤出了一丝泪水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王爷和秋莹一直出不来,只是干着急,想着皇上和母后受苦,孩儿们却不能在身边伺候着,忍不住就冲了出来,逆了父皇和母后的旨意,请母后责罚。” “责罚什么!你们有这份心,母后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母后已经有些累了,你们就先退下吧!小邢子。” “奴婢在!” “右边的房间不是还空着吗?往后,就让霖儿和莹儿住在那里吧!” “是,奴婢这就带王爷和王妃过去。” “那孩儿就先退下了,母后好好休息,等明日孩儿们再来探望母后!” “去吧!” 李霖和卢秋莹,都是心中暗喜,他们可没想到,竟然有这般的惊喜落在他们的身上。往后就这么陪在父皇和母后的身边了,安全得以保证不说,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呢!他们当然也没想到,身后的皇后,正无奈的摇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知子莫若母,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呢?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感到失望,也感到无奈。她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了,一想起李鹭,还有那甚至还来不及见上一面的长孙,她就忍不住的要落泪,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家,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在醒过来之后,伤心之余,第一个想到的,会对自己的儿子、孙子动手的人,就是太子。哪怕她不想承认,唯一能想到的人,还是太子,便找了个理由,将太子赶了出去。她当然不想再看到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了,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李申和卢秋莹,留在自己的身边。 皇帝依然在昏迷中,三个儿子又没有一个省心的,让她突然觉得,原本最为让她头疼的公主,反而是最让她省心的了。最少,公主不会陷入到兄弟争权的漩涡中去,最少她不用担心有哪个儿子会想要害她的女儿。 她突然想到,若是让李申尽快的登基了,会不会消除了这兄弟两个之间互相的仇恨,不再兄弟相残呢?可是,文武大臣会支持吗?镐城的百姓,会支持吗?李申要是真的登基了,他手中有了大权,会不会就此罢手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再去想了,越想就越是让她感觉到了恐惧,她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敢去做决定了。这种瞬间袭来的无助,就像是这冰冷的长夜,让她感觉到更冷了,整个身子,都开始在轻微的颤抖着。 她需要有个人可以告诉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小邢子,小邢子,小邢子!” “诶!娘娘,奴婢在!” 刚刚转回来的小邢子,急匆匆的小跑着进去了。 “快,请徐行简。” 第四二八章 隐隐的担心 “陈义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臣做了什么错事,让殿下如此动怒,还请殿下责罚!” “你当本太子不敢吗?说,为何放老三进来?” “殿下,王爷以探视皇后娘娘为名,强行冲了出来,微臣纵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王爷和王妃一个手指头啊!” “你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就是为了老七,故意给本太子难堪的。” “太子殿下言重了,微臣不敢!”陈义之低着头,忍着心中的怒火,李申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他就有想要杀人的冲动。 “不敢!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微臣惶恐!” “少打哈哈!” 前面有人走过来,李申只好住嘴,和陈义之同时看了过去,却见灯笼照亮处,小邢子正陪着徐行简,快步而来。两人前行的道路,并不用经过廊下,徐行简还是停住了脚步,远远的抱拳弯腰行礼后,转身去了。 李申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再理会陈义之,自顾自的走了。他当然知道为何皇后会将他赶出来了,因为全天下都在怀疑是他派人杀了李鹭的,不管他说什么,皇后都不听,他也是百口莫辩。 只是,李霖突然的到来,突然间的挑衅,让他更是愤愤不已,杀心也是顿起。只是,皇后又突然下旨,让李霖和卢秋莹干脆住在后宫里,让李申,更是出离愤怒,要知道,他身为太子,也只能乖乖的待在东宫里,连自己想要随意的外出,都是不行,不是软禁,胜似软禁。 他知道自己见不到皇后,但却可以见徐行简,只要等他出来了就行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皇后到底会和徐行简说些什么。 “什么?”李申的力气,足以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徐行简整个人提起来了。他抓住了徐行简胸口的衣服,让徐行简只能踮着脚尖,努力的让自己可以站着,“你为什么不答应?” “不是我答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皇后娘娘自己根本就没有下定决定。况且,这天下人会答应吗?” “哼!巧舌如簧!” “殿下应该知道,我徐行简根本没那么大的能力,足以左右皇后娘娘的想法,左右天下人的想法。你知道皇后娘娘问了我什么话吗?” 李申终于松手了,“什么话?” “皇后娘娘问:申儿要是当了皇帝,他会不会杀了霖儿?” 李申激烈的喘息着,一张通红而又狰狞的脸,就像是随时要吃人一样。 “你倒不如想想,一旦强行登基,是不是要把那些反对你的人,全都给杀了?还有已经逃脱的陈家夫妇,你知道他们会在背后做些什么吗?谁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你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站在风口浪尖上,去吸引所有人的攻击呢?” “你就算登基了,能不听皇后娘娘的话吗?不听的结果,就是你独断专行,反对你的人,越来越多。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就算你勉强登基了,也很快就会垮台,甚至连大晋的的江山,都要葬送进去,因为你根本压制不住任何一个人。” “李肃会听你的吗?他只会听皇后娘娘的。陈义之呢?你可别忘了夺妻之恨。卢朝升会听你的吗?你都打算要杀他的女儿女婿了,他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该不会是想要寄希望于郭兴和吴雁卿吧?别天真了,他们还不够格。” “你别忘了,大晋立国没几年,在百姓心里,还谈不上有什么情怀。你也别忘了,大晋的大军看似很庞大,这其中,却还有数十万的燕南和河阳兵。我都敢和你打赌,若是陈若初登高一呼,这些人,大部分都会直接跑他那边去的。” “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好好忍着吧!” 徐行简竟然就这么走了,李申真的很想要杀了这个狂妄自大的人,只是不是现在。他现在突然间最想要杀的人,是陈启和陈小凤。 “荒唐!无知!” 卢朝升不想和自己的女儿多说什么,反正丁霞留下了,她会给自己的女儿女婿一个好的建议的,眼下,就只能死抱着皇后娘娘不撒手了。他也有他自己的烦恼事,原本想着见一下陈启,问一问顶顶的情况的,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给皇后娘娘出的这个主意,还是说皇后娘娘自己糊涂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动了这样的心思,是还嫌大晋还不够乱吗?真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样的波澜来! 他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刚刚在小太监的陪同下走出后宫,他就看到了大量的禁军,正在朝着宫门处涌去,肯定是出事了。他突然就想要避开这些麻烦事了,可是不行,谁让他如今是百官之首呢! “皇后,滚出来受死!” “李申,滚出来受死!” “陈义之,滚出来受死!” “把凶手交出来!” ······ 卢朝升连这样的声音都听到了,他知道事情大条了,哪怕他知道,其实自己的女儿女婿都安全着,并没有出事。皇后取消了今日的早朝,却等来了满街愤怒的镐城百姓。宫门已经关上了,卢朝升却能够听到,宫外的长街上,一定挤满了人,成千上万的人。 他还没到宫门处,却已经能够听见,宫门处传来的砰砰砰的声音,那是厚重的宫门,被撞响了的声音。他甚至有些担心了,再这么撞下去,宫门到底会不会被撞塌了? “陈将军!” “卢大人!” “昨夜到底皇后娘娘为何会下这样的决定的?有人进宫了吗?” 陈义之并没有觉得卢朝升是在质问自己,只是无奈的苦笑一下,“卢大人,并没有人进宫,是娘娘自己下的决定。不过,也和陈若初有关,虽然末将听不到屋里在说些什么,但娘娘出来时的脸色很难看,应该是陈若初惹怒了娘娘了。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唉!”卢朝升叹息,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啊,“外面的事情,陈将军有想过如何处理吗?” “反正这些人也不敢冲进来,让他们闹一闹就走了。”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娘娘知道了吗?” “刚派人去了,还没消息来。太子殿下来了。” 卢朝升转头,他知道,没有皇后的旨意,李申根本不可能走出东宫和后宫,既然他来了,肯定就是带着皇后娘娘的旨意了,只希望能有一个妥善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只是,他又隐隐的有些担心。 第四二九章 李申中箭 “开门!” “开门?”不仅是卢朝升惊讶,陈义之也是一脸的不解,“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吗?开宫门。” “宫门一开,百姓涌入,太子殿下要微臣如何处置?” “进一个,杀一个!” “这可是皇后的旨意?” “当然!朝廷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前怕狼后怕虎的。陈义之,开宫门吧!” 陈义之的脸很黑,他不是不敢开门,而是他知道,这宫门一开,镐城百姓如此汹涌的情绪,只要一个不小心,有一个人流血,就很可能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到那个时候,他李申可以安然而退,而自己属下的禁军,恐怕只能担起这个残杀的罪名了。 “且慢!” 这一声且慢,简直就是来救人命的。陈义之感激的看着卢朝升,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卢朝升能够挽回局面,不要让自己再左右为难。 “卢大人何意?” “太子殿下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若是假传圣旨,可莫怪微臣追究太子殿下的责任了。” “卢大人认为本太子假传圣旨?” “臣不得不这样认为。陈将军已经派人去禀报皇后娘娘了,至今未归,我等不妨再等等!” “卢朝升,你这是要抗旨吗?” “抗旨说不上!好歹臣还是辅政大臣,有责任指出太子所为的不当之处。更何况,太子如今只是在旁听政学习,尚无发表意见的权力,更何况是处置这等突发大事。” “你······” “若是让臣知道太子殿下真是假传圣旨,说不得,臣就要参太子殿下一本了。” “放肆!卢朝升,你可别忘了,本太子还是大晋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禁军也是本帅辖下。” “那就请太子殿下,拿出虎符!” 李申的脸色变了,谁不知道,虎符有一半在李肃那里,另外一半,就在皇后那里,他手上哪里会有。要是有的话,他早就不当这个傀儡一般的太子了,如今应该是坐在金銮殿上,受着百官的欢呼朝拜。 “太子殿下,请回东宫!” “卢朝升,你别欺人太甚了!” “是也不是,微臣这一本,是参定了!还有,太子未经皇后娘娘允许,擅离东宫,违反宫规,臣少不得是要加上这一条的。” “卢朝升,你给本太子记住了!” “送太子殿下回宫!” 太子已经悻悻然往回走了,陈义之笑着看着卢朝升,“卢大人,您这可是真的得罪太子殿下了。” “然不成陈将军准备听太子殿下的?” 陈义之只是想感谢一下卢朝升不顾得罪太子而帮自己解了围,没想到还在卢朝升这里碰了个钉子,未免有些悻悻然了。他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惊叫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两人知道出事了,转头望去,却见一片慌乱中,李申已经上了宫墙后的一棵树了,正在向着宫墙的方向去。而且可以清晰的看到,李申的背上,还带着弓箭,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禁军手上抢得的。 “拉他下来!” 陈义之大吼着冲了过去,他速度极快,哪是一介书生的卢朝升能够追得上的。只是,陈义之再快,也快不过已经到了宫墙上的李申,他尚未到树下,已经见到李申跨在了宫墙上了,正弯弓搭箭,指向了外面汹涌的人群。 “别······” 咻的一声,利箭离弦而去,外面有一瞬间的宁静,接着就是惨叫声,还有无数的诅骂声,嘶喊声。陈义之已经直接跃起,左手在一根树枝上一抓,马上又向上跃起,伸手向着宫墙上的李申抓去。 眼下他可顾不着会不会伤到李申了,毕竟李申也有一身的武功,哪里那么容易受伤。李申却也听到身后的风声了,转头处,手上的弓弦一横,直接向下扫去。这一下,陈义之要是想要抓住李申的脚踝,免不得的,就要被弓弦伤到手腕,割断经脉,却也并不奇怪。 他倒是机敏,身子在空中弯曲着,双脚向前,一脚踹在了宫墙上,双手也跟着收回,虽然避开了弓弦,却也在这一踢之下,整个人向后弹出,远离了李申了。他人在空中,正想要在树上借力一下返回,却听到一声惨叫,李申突然从宫墙上向内倒了下来。 陈义之惊呼一声,想要援救一下,却已经来不及了。李申就像是一块重重的巨石,从宫墙上跌落,重重的摔在了草地上,瞬间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来。 陈义之随即落地,却是呆住,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利箭,深深的从李申的后颈处扎了进去,他跌落宫墙时,却又正好是利箭先着地,虽然箭杆已经折断了,却反而把箭头扎得更深了。 陈义之的经验,让他知道太子这下可能难了,卢朝升也赶到了,李申正躺在那里抽搐着,大口大口的鲜血,正在往外涌着。这一箭力道极大,从后颈而入,最少深达数寸,最少也是重伤难免了,说不定,说不定······ “别动!请御医!” 卢朝升看不出来,不代表陈义之和这些禁军看不出来,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轻易的去拔掉李申后颈已经折断的利箭,这箭要是拔出来了,恐怕李申也就直接断气了。可看这个情况,若是任由李申这么继续往外咯血,恐怕李申也会撑不住的。 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妄动,唯恐加重了李申的伤势。陈义之无奈,只好蹲下,按住了李申正往后颈处伸出去的双手,口里大喝着,“快,按住脚!” 终于有禁军敢动手了,跟着蹲下,死死的按住了李申的双脚,让他不再继续在草地上翻滚着。而现场早已经乱成了一团,有不少禁军,早已转身跑开,去请御医了,却也有刚刚冲上来的禁军,正转身向着宫门处涌去。 没人知道李申方才这一箭,到底是伤到了谁,伤得怎样,却都感受到了宫门外的愤怒。狂怒的镐城百姓,已经将宫门擂得轰天响了,宫门一次又一次的震动着,像是随时都会倒塌下来一样。 禁军只能死死的抵住宫门,他们不敢想象,这宫门一旦倒塌了下来,将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是任由这些愤怒的百姓打骂,还是说,举起手中的刀枪,去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呢? 第四三零章 伤重不治 “皇后懿旨,皇后懿旨,请卢大人主持大局!” 迟来的旨意,是随着禁军急匆匆赶来的小邢子带来的。他却也一脸的狐疑,因为他已经从禁军让开的通道中,看到了卢朝升、陈义之,也看到了太子的衣角了。他偏偏又认得出,那是太子所穿的,因为除了太子,谁也不敢穿这杏黄色的衣服。 他快步跑了过去,焦急的喊着,“太子怎么了?太子怎么了?” “邢公公,太子被宫外的人伤到了,已经去请御医了。” “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 卢朝升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邢公公,陈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卢某先去处理宫门处的事情。” 不待他们回答,卢朝升就走了,身后传来的嘈杂的声音,他也顾不着了,若是无法安抚宫墙外愤怒的镐城百姓,那这大晋,也就完了。他从来都不认为,还能用武力去镇压住这些愤怒的人们,那只会引来更大的反弹。 “来人,给本官架梯子!” “卢大人,危险!” 卢朝升认得,开口的正是今日值守宫门的禁军偏将谢双武,“谢将军,听命行事,给本官架梯子吧!” “是,卢大人!” 谢双武也是无奈,只好招手让几个禁军去把梯子推来。这是类似于云梯的梯子,本来是禁军用来向外瞭望用的,也就在近处,推过来也就是片刻罢了。 “卢大人,末将护着您!” “不用了!” 卢朝升拾级而上,只是走了一半,却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他转头望去,却正是太子中箭摔落的地方,耳边却也听到了喊声,“太子殿下,重伤不治!太子殿下,重伤不治了!” 他愣了一下,却见人群中,小邢子已经在两个禁军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向着后宫的方向去了。他叹了口气,李申都撑不到御医赶来,他心里有一丝丝的哀伤,却又觉得有些可笑,但更多的,是莫名的轻松,最少,这给了自己一个借口,可以更好的平息百姓的愤怒了。 他终于爬上了梯子,哪怕再不怕死,他也提防着,随时准备着闪避攻击,毕竟有太子李申的前车之鉴。做好了准备,他终于将上半身探了出去了,高声喊着,“都安静!安静!安静!” “是卢大人!” 哪怕声音再嘈杂,却也有人看得到墙头上出现的人,认出来是卢朝升了。在镐城百姓的心里,这皇宫里就没有一个好人,但最少他卢朝升,还算是个例外,勉强可以算得上不是个坏人,仅此而已! 这就已经足够了,他们可也不是傻子,堵住了皇宫的大门,当然只是想要发泄一下他们的愤怒,从而得到一些他们的诉求罢了。并没有人想过,要直接冲进皇宫,去和宫里的禁军对战,那实在不是上策,也免不得要血流遍地了。 只是宫墙上射出的那一箭,也有人认出来了,射箭的人,正是太子,瞬间才点燃了他们的怒火。怒火归怒火,他们却还是知道,这件事还真不能完全用暴力来解决,那只能是两败俱伤,他们也不是白白的在镐城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别忘了这里是陈唐的故都。 骚动开始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了,只有不远处有隐约的哭声传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中箭那人的家属。卢朝升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开口了,“诸位乡亲,方才可有人受伤,伤得怎样?” “有个兄弟受伤了,还在流血!” 各种各样的回答声,虽然嘈杂,但也让卢朝升松了口气了。看来,太子方才那一箭,仓促而发,又是跨坐在宫墙上的,未能尽全力,只是伤到了人,应该没有性命危险,这就好办多了。 他在嘈杂的声音中双手下压,等声音慢慢的平息了下来才开口,“可送医馆了没有?没有就赶紧先送医馆,人命重要!” 宫墙下一片嘈杂慌乱,有人在不断的向后传递着声音,那人中箭的地方,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但总算是传递过去了。人群开始动了,让开了一条道路,有人抬着那受伤的人,急匆匆的往前赶。 “诸位乡亲,对于那位伤到的乡亲,老夫在这里保证,宫里一定会给个交代的。不过,老夫也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太子李申,方才中了暗箭,摔落宫墙之下,已经不治身亡了!” 宫门外这一片,原本还有一些窃窃私语声的,却是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这事,真的闹大了。很多人都担心自己是听错了,嘈杂声顿时四起,四处询问着别人,是否有听错了。 卢朝升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在他看来,李申死了就死了,好歹也死得有点价值了,他可不相信,这宫墙外,会有人担得起这个责任,会有人敢于跳出来担这个责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诛灭九族也不为过。 是不是李申也是这么想的呢?他认为没人敢对他出手,狂妄得有些忘乎所以了,他大概忘记了,想要他死的人,可是有不少的。外面的这些人群中,也一定隐藏着不少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李申这是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别人的利箭之下了。 他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已经逃走了,但很明显,有无数人,大概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了,正在开始退去。这个时候还不走,然道要留下来给李申偿命吗? 人群散去了许多,却也还有不少人留了下来。有人站在远处看着,议论着,有人有些不知所措,有人却还堵在宫门处,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卢朝升看出来了,这里面就有不少的前朝遗老,也正因为是前朝遗老,他们才更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知道朝廷应该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再说了,哪一次的闹事,没有他们这些人在呢?他们的名单,也早就在朝廷的案头上了,能逃到哪里去呢?在他们看来,太子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他们下的手,朝廷想要杀人,却也要有证据的,不能无端的说想杀谁就杀谁的。 太子的死,说实话,却也遂了他们的心愿了。他们留下来,更重要的就是想要问一问卢朝升,对那位受伤的百姓,该如何交代,毕竟这些人,就是他们鼓动起来的,宫里不给交代,这事就要落在他们的头上了,一个处理不好,往后哪还有人愿意听他们的呢! 第四三一章 开怀大骂 “诸位乡亲,莫不是还要等老夫请你们进宫喝茶?” 卢朝升真的生气了,这些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到现在还不肯散去。 “卢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卢朝升从宫墙上往下看,隐约的觉得,那说话的老者,有些眼熟,“这位是?” “果然是威风不小,竟然连老夫都不认识了。” “哦!”卢朝升终于看清了,这位说话的,是他当年进京科考时的副考官柏峰柏老大人,当时的主考官,就是他的老丈人,早已经告老还乡,在数年前过世了。而这位柏老大人,他却自从外放为官后,也有十余年未见了,“原来是柏老大人,朝升有礼了。” “贤侄免礼!” 卢朝升的岳父,也是他的恩师,柏峰如此称呼,倒也没错。只是卢朝升听起来,总是有些刺耳的,这柏峰,和他的老岳父,可没有太多的交情,也就是同朝为官罢了。他这是打算要用辈分来压自己吗? “柏老大人可是有话要吩咐啊?” “当然!”卢朝升如此的客气,柏峰自然是脸上有光了,“老夫想先问问贤侄,这受伤的乡亲,宫中要如何处置啊?” 他一口一个贤侄的,卢朝升心里不爽,却也不想多生事端,只好由他了,“宫中有丧,还请老大人先帮忙去探视一番,本官会请吴雁卿吴大人跟随老大人前往的。至于养伤的各种费用,自然由宫中负责,有什么别的要求,等宫中事了,本官亲自上门致歉协商如何?” “这样也好!贤侄,老夫还有一事相询!” “老大人请说!” “太子之事,宫中打算如何处置啊?” “自然是追缉凶手,严惩不贷了!” “可不知是如何的严惩不贷法?” 卢朝升心中的怒火已经在慢慢的堆积了,如何严惩不贷,是你柏峰一个前朝遗老可以问的吗?他真的想要反驳,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是朝廷的事,自然是按律惩处了。” “嗯!不错!老夫还有一事。” “老大人请说!” “加害陈家夫妇一事,宫中又要如何交代?” 这真的是得寸进尺了,皇后还不是因为听到你们要去迎陈若初进宫登基,才闹出的这事来的?卢朝升瞬间就怒了,语气也强硬了一些,“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贤侄莫非不知我等今日此来何意?” “贤侄,贤侄,贤你个头。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朝廷都还没追究你鼓动百姓,围困皇宫之事,还有脸在这问这问那的。” “你···你······” 这真的是把一把年纪的柏峰给气着了,他何曾被人这么骂过。指责之声,却也顿时四起,连宫墙内的禁军,也都是目瞪口呆,他们何曾见识过一向温文儒雅的卢朝升卢大人,这么对着一个人破口大骂的,还骂得这么难听。 “都住嘴!” 卢朝升的这一声大喝,瞬间让外面的几十个人,安静了下来。 “怎么?老夫骂错你了吗?你和家岳又没什么交情,少在这里倚老卖老的。” “你···你不尊师重道!” “尊师重道?你是老夫的什么人,老夫还要尊重于你了?你配为人师吗?圣人讲忠君爱国,死而后已,你个老不死的,哪一条做到了?” “你···你······” “你什么你?谭张围城,前朝末帝殉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也跟着殉国啊?怎么还听说,谭张进城的时候,你个老不死的,领着一群人就去跪迎了!老而不死是为贼,你柏峰,就是那贼,卖国贼。” “你骂谁呢?” “你才臭不要脸!” ······ 各种各样的回应声中,有人惊呼,却是柏峰一时承受不住,气血翻涌,晕死了过去。宫门外乱成了一团,卢朝升却还在开骂着。 “就是你们这些王八蛋,北胡人都已经到面前了,还唯恐天下不乱,四处生事。你们不就是为了保住那点家业吗?王八蛋,哪一个敢说,你们是真心为了大晋,为了百姓?有种的站出来,看老夫不骂死你们。” “王八蛋!”堂堂的大晋首辅,百官之首的卢朝升,在宫墙上破口大骂,简直是蔚为奇观了,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前线吃紧,你们哪个捐钱捐物了?河阳百姓饥荒,你们又做了什么狗屁事?如今天下大旱,你们这些王八蛋,给钱了还是给粮了?” “老不死的王八蛋!陈唐亡国时,怎么不见你们义愤填膺啊?怎么不见你们拼死抵抗啊?就他娘的会生事。老不死的柏峰,你以为你装晕就行了,老夫就不骂你了吗?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吗?” “你的几处大宅子哪里来的?你那四房小妾,又是哪里来的?城外的千亩良田,又他娘的哪里来的?还有你们,你们敢说,鼓动百姓,聚众闹事,就真的是为大晋好吗?真的为了百姓好吗?” “放你们娘的臭狗屁,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肮脏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吗?有本事的,回去就把万贯家财都捐了,老夫就佩服你们,亲自登门给你们致歉致谢,送上朝廷的嘉恩令。要是没本事,该做缩头乌龟的,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少他娘的给老子惹事。” “怎么?不服吗?你有什么资格不服?有本事不服,你倒是先报上名来,老夫亲自上门去,骂到你服!对了,就这样,当你的缩头乌龟就好,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充的什么愣头青?简直是无耻,丢了你们祖宗的脸。” “王八蛋,你瞪谁呢?就是你,怎么不瞪了?有本事上前线去瞪北胡人去啊?老子给你开后门,弄个火头军当当,免得你上了前线,见了北胡人会尿裤子。都别不服,有本事的就留下,老子亲自给你们登记入伍。” “怎么的?你们他娘的怎么不吭声了?都哑巴了?没那个本事,少出来装蒜。滚,都给老子滚回去老实待着,再敢惹事,看老子不扒了你们这一身老皮。臭不要脸的东西,王八蛋,狗娘养的。” “卢大人,卢大人!” “什么事?” 谢双武从另外一边的梯子上露出了脑袋来,一脸的敬佩,“人都走光了!” “走光了吗?”卢朝升往下看,原本聚在宫门前的那几十个人,还真的走得一干二净了,远远的,像是丧家之犬一般。留下的,一看就是在看戏的,在听他开怀大骂的,“王八蛋,一个个的都是他娘的王八蛋,没脸没皮的,都不敢留下,老子还没骂痛快呢!” 第四三二章 凶器 “卢大人,卢大人,皇后娘娘又晕倒了,请您过去。” 又晕倒了?要是自己,前一夜刚刚收到一个儿子遇害的消息,今日一早又收到另一个儿子中箭身亡的消息,也会撑不住的。卢朝升能从急匆匆赶来的小太监脸上,看到他的忧色,很明显,这一次皇后的晕倒,似乎要比上一次更加的严重了。 “好!”卢朝升一边往下走,一边说着,“小公公,还请帮忙去请一下太尉大人、杜大人、郭大人和吴大人进宫。谢将军,请和吴大人说一声,请他让人查清楚那个受伤的百姓是谁,多加抚慰,不要寒了百姓的心。把宫门打开吧!” “是,大人!” 卢朝升急匆匆的向前走去,有禁军依旧围着太子李申的尸体,不让人随意靠近,而陈义之,正在等着他。 “陈将军,怎么样了?” “御医已经到了,正在验看伤口,也通知了仵作,会尽快验看完毕,确认太子殿下的死因。” 两人都走得极快,卢朝升方才骂了一通,也是口干舌燥,声音都是沙哑了,“陈将军早上有见到郭大人和吴大人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见他们的踪影?” “一大早两位大人就和徐大人去了造火局,此刻应该收到消息赶回来了。刑部衙门和镐城府衙的衙役,末将已经提前知会他们,只是在外围注意动向,不可轻举妄动,惹怒了镐城百姓。” “这也好!”卢朝升难得的对陈义之有了一丝欣赏,原来他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的鲁莽,也懂得处理这种突发的状况,“凶手的线索,说不定他们会看到些什么,让他们帮忙查也方便一些,就交给郭大人和吴大人如何?” “也好!让两位大人主持,需要用到禁军的地方,末将让人协助就是了。” “爹!” 刚刚走进去就听到了卢秋莹的声音,卢朝升转头,看见丁霞和李霖也在。他突然间感到有些恶心,因为他竟然在三人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喜色,这个时候,是该高兴的时候吗?想要显示你们的喜悦,好歹你挑个无人的地方啊! 他很是失望,本想着能够改变一下丁霞,让丁霞多和自己的女儿女婿走动,好歹可以影响一下他们。如今看来,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就这么断绝了他的希望了。他瞪了三人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再去看他们,而是大步向前走去。 帘子放下了,有宫女在门口守着,示意卢朝升和陈义之噤声稍等,便转身走了进去了。帘子掀开时,小邢子脸色凝重的走了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沿着走廊,向着无人处走去。 “邢公公,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回卢大人、陈将军,原本娘娘已经准备起床了,听到消息就晕了过去,伍御医正在里面,说是娘娘只是悲愤攻心,晕了过去,应该没有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卢朝升松了口气,“伍御医可有说,娘娘何时能醒来?” “伍御医说,午前应该可以!” ······ 陈启看着陈小凤脸上诧异的神色,却并不说破,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可惜人太多了,让他给跑了。” “嗯!” “这弓箭明显是禁军用的,会是宫里的人做的吗?” “不一定!”陈小凤感激的看了陈启一眼,知道他是在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让自己不要想太多了。她承认,在看到卢朝升破口大骂时,她真的被惊到了,“禁军这种弓箭,外流的不少,恐怕会很难查。” “是郭兴和吴雁卿来了,请他们上来坐坐?” “好!” 从这个茶楼二楼的窗口望出去,整个皇宫的宫门外,还有附近的街道,几乎尽收眼底。马蹄声响中,郭兴和吴雁卿骑着马,急匆匆的已经快到楼下了。陈启直接拿起了一个茶杯,朝下扔去,锵的一声,茶杯在长街的石板上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战马嘶鸣,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如临大敌的四处张望着。 “这里!” 陈启趴在窗口处喊,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他看来,不少人也认出了他来。 “郭大人,吴大人,先上来坐坐!” 郭兴和吴雁卿都是一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当然着急着要进宫了。可是,陈启突然间发出这样的邀请,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这真的是让人为难啊! “郭兄,走吧!” 吴雁卿率先下马,把马缰交给了身后的衙役,郭兴只是稍稍犹豫,便跟着下马。两人走进了茶楼,拾级而上,雅间的门,却已经是开着的了,桌上还很意外的放着一把长弓,一个箭壶。 他们也是有些诧异,因为眼前这两位,可是基本不用弓箭的,“见过庄主、夫人!” “不必客气!”陈启也没打算请他们坐,“二位这么着急,从哪里来的?” “造火局!”好歹吴雁卿还有和陈家的亲戚关系在,他很自觉的开口了,“庄主叫郭大人与吴某来,应该不是问这个的吧?” 陈启当然看得出来他们的焦急了,“太子的事,你们听说了?” “刚刚收到的消息。” “这应该是凶器。” 陈启指着桌上的弓箭说,马上就看到郭兴和吴雁卿的脸色都是变了。 “从这里往东,不远处有一间卖杂货的店,箭就是从楼上的房间射出来的。陈某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了这副弓箭。你们把弓箭带回去吧!” “多谢庄主!”吴雁卿也没犹豫,伸手抓起了桌上的弓箭,“宫中事情紧急,吴某就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 郭兴只是抱了抱拳,并不说话,转身便跟着吴雁卿离开了。他和陈启之间的交情,早就慢慢的淡了,就连吴雁卿,要不是有吴雨珊的关系在,恐怕也是如此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郭兴的问题,吴雁卿一愣,知道郭兴是在怀疑陈启就是凶手了,“郭大人是不是想多了?” “若不是有昨晚的事,我也不想!” “要是陈庄主的话,他何必把凶器交给你我?” 郭兴一时语塞。 “郭大人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四三三章 凶手陶百强 “他们是不是在说你的不是?” “应该是!” 陈启一点都不在乎,要是他,肯定也会有所怀疑的,毕竟昨夜差一点死在禁军的利箭之下,正常人都会有报复之心的。 “你想过会是谁吗?” “不知道!想要李申死的人,想看李家笑话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这个人应该是恰逢其会,也可能临时起了杀意,谁会想到李申这么不怕死,竟然敢出现在宫墙上的。” “说的也是!那就有个问题了,他这禁军的弓箭,到底是哪里来的?在这个场合之下,带着弓箭,很容易就引起别人的注意的,更何况这是禁军的弓箭,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 “你是说,凶手应该就住在这街上?” “应该是了,而且离他开弓射箭的地方很近,比如隔壁,比如对门。” “对了,那小店的楼上,隔了几个房间,应该是出租的,那个凶手,应该就是租住在那里的,说不定可以查得到。” “你打算去查?” 陈启摇头,“我们明明是来看戏的,没必要这么烦恼。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 ······ “吴大人,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陈义之被请了过来,一进房间,就发现所有人都在,正围着圆桌坐着。 “陈将军,先坐,喝点茶暖暖身子再说。” 雪虽然停了,却反而更冷了,这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了。陈义之也不客气,他还是要巡查宫防,要在屋外走动,确实是有些冻人。半杯茶落腹,身子确实暖了不少,最少喉咙已经没那么干了。他抬头时,才发现每个人都在看着他。 “诸位大人,怎么了?” “你先看看这封信吧!” 陈义之接过了信,打开信纸时,偌大的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前禁军偏将陶百强,为报父仇,射杀贼子李申于镐城!冤有头债有主,莫伤无辜!陶百强去也! 陈义之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了,因为陶百强曾是他手下的偏将,也曾经在宫中值守过,在场之人,都认识他,他们这是在等自己的解释了。 “陶百强是清河人,三年前因家中老父突然过世,回家奔丧,至今未归。后来有听说,陶父是在清河县城的街边摆摊卖菜时,被路过的奔马踢翻了菜摊,扁担飞起,砸中脑袋而死的,只是凶手不知是谁。” 他说完,看众人依然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苦笑,“诸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怀疑陈某所言?陶百强因为迟迟未归,也找不到他,禁军早已将他除籍了,有记录在案。至于陶父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就要问清河县的县令了,陈某可不知道真假。” “陈将军不必激动,案子是吴某让人去查的,也是职责所在,勿怪!” “吴大人客气!” 吴雁卿转向了卢朝升,“卢大人,这件案子如何定性,您说句话吧!” “恐怕还难以定性,等皇后娘娘醒来,我等如实禀报,该如何处置,当由娘娘决定。吴大人,既然是您查的案子,那就请将案情说一说吧,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邢公公也在这,正好也可以做个见证。” “好!那吴某就先说说。不久之前,郭大人和吴某从造火局赶回,在宫门对面的天风茶楼被人叫住了,那人是陈若初陈庄主。”他已经能够看见四周惊讶的表情了,“这凶器,就是陈庄主和陈夫人给的吴某,当时郭大人也在场。” “按吴某猜想,早上宫门前聚众闹事时,陈家夫妇应该就已经在天风茶楼吃早点了,将这一切,也都尽收眼底。当时凶手射出这支箭时,陈家夫妇应该是判断出了凶手射箭的位置了。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房间里只留下了这弓箭,并未看到凶手。” “承陈庄主指点,吴某和郭大人就直接去了那个房间,虽然没找到凶手,却是从那掌柜的手中,得到这封信。这封信就是凶手让那掌柜的交给我们的,说是只要见到朝廷的人来问,把信交出来就可以了。” “忘了告诉诸位了,这掌柜的是皇宫对面一家杂货铺的掌柜,他家楼上,隔成了几个小小的房间,用来出租。而凶手射箭的地方,就在楼上临街的房间,里面也有一些痕迹可以确认那里就是现场。从那里,只要打开窗户,正好可以看清皇宫这边的一切。” “从那掌柜的的描述,大概可以确认,凶手就是陶百强无疑了。掌柜的说,陶百强是在三个多月前到的镐城,一直都住在房间里,只有到吃饭的时间才会出来,他也不清楚到底陶百强在房间里做些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陶百强用的是化名,不是真名。” “他用的化名,叫做任长命,长命百岁的长命,现在想来,应该再多加一个字,叫做杀人偿命才对。可以说,这个陶百强,应该是早有预谋的,也观察好了地形,在等着太子殿下出去的。” “只是,最近太子殿下一直被禁足,并无法出去,他想要报仇,就只能继续等待良机了。太子遇害时,那掌柜的也在外面看热闹,店里的一个伙计说,在听到有射箭的声音之前,正好陶百强从外面进来了,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当时掌柜的和伙计,也都看到了太子殿下从宫墙上突然就倒了下去,那掌柜的胆小,就赶紧进了店门。他进去了只是一会,就看见陶百强从楼梯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请他代为转交给朝廷的人。” “掌柜的倒是看见陶百强背着包裹,以为陶百强要退房了,便问了一句,陶百强只是说有事出去一下而已,有押金在手,掌柜的也没有在意。当时外面到处都挤满了人,陶百强只是出了门,便混入人群之中,看不见了。” 他总算是将所知的一切说完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吴某查到的,就只有这些。不过,吴某一直在考虑,以陈家夫妇的武功,他们追过去的速度极快,怎么还会让凶手给逃了呢?凶手怎么还有时间来写信呢?为了心中的这个疑问,吴某还特地问了掌柜和伙计了。” “他们二人都说并没有见到陈家夫妇进去,想来唯一的可能,陈家夫妇,是直接走屋顶上,从窗口进入的。当时,可能凶手正好刚离开下楼,人声如此的嘈杂,他们没有听到下楼的动静,那也说得过去。” 第四三四章 第一个开口 “吴大人为何要提这个?” 对于郭兴突然间的反问,吴雁卿并不意外,“吴某既然是在查案,当然也会怀疑到陈家夫妇为何会得到凶器的,顺便查一查,也是为了少些争议。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了,那就请诸位大人一起说说看法吧!” 房中一时竟是寂静无声,陈家夫妇太过敏感了,谁都不愿意提起。半晌之后,还是卢朝升开了口了,“吴大人,方才所言,能否帮忙照实抄录一份?” “这是当然,下官职责所在。” “多谢吴大人!邢公公,还有诸位大人,我等都应该知道,皇后醒来后,不管是平静,还是愤怒,在场的每一位,都不得不面对。只是诸位也都知道,皇后娘娘连遭打击,为人臣者,不得不为娘娘担心。” “卢某倒是有个建议,等娘娘醒了,就请邢公公和伍御医配合一下,稍稍让娘娘先休息一会。等娘娘问起,就请邢公公先将吴大人写好的案情论述,先行让娘娘过目,也好让娘娘先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伤心过度。” “奴婢愿意尽力而为!” 众人也都点头,谁都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肯定极为的脆弱,谁也不敢想象,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毕竟皇帝还躺在床上。 “既然诸位也都答应了,那第一步就照此行事。只是,卢某更担心的是这第二步该如何走,那就是皇后娘娘如果震怒,要追究所有人的责任,又该怎么办?第一个要追究的,就是镐城的百姓,前朝的遗老,是他们的聚集,间接导致了这件事的发生。” “第二个要追究的,当然是东宫的公公宫女,还有禁军的兄弟了。皇上和娘娘都有旨意,不让太子殿下随意的离开东宫,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第三个要追究的,是护送太子殿下回宫的八位禁军兄弟,更不用说,弓箭被夺走的那位兄弟了。” “第四个要追究的,自然是卢某和陈将军了,毕竟我二人就在现场,未能及时阻止太子殿下。第五个,就是陈家夫妇,毕竟此事还是与他们有关,更何况,凶器是来自于陈若初的手中。”卢朝升真的有些责怪陈启,他实在不该来蹚这浑水,“第六个,自然是陶百强了。” “不用卢某多做赘述,相信诸位应该也都知道,如今的大晋,再也折腾不起了。卢某也可以告诉诸位大人,除了继续寻找陶百强的下落之外,皇后娘娘有别的旨意,卢某宁可辞官,一个都不会答应的。” 他说得如此的坚定,众人都是悚然动容。以前或许在场的人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但早上在宫墙上的那一骂,简直是惊天动地,骂得那些前朝遗老,无地自容。这种事他都已经做出来,抗旨辞官,似乎也就不那么让人惊讶了。 “所以,卢某希望得到的,是诸位大人的支持。”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那么的凝重,毕竟抗旨这种事,非同小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去做的。 “卢大人打算怎么做?” 谁都没想到,率先开口问的,会是杜松柏。卢朝升有些诧异,带着感激,向着杜松柏点了点头,“诸位都是辅政大臣,手中也都有一项权力,那就是可以驳回皇后娘娘的旨意,只要支持的人数足够,皇后娘娘也不能强行下旨。当然了,这要看诸位有没有这个胆了。” “杜某老朽,残躯一具,早已是大半截入土了,庸庸碌碌大半生,就陪卢大人这一回吧!” 这个白须白发的老人,在这一刻,是如此的让人动容。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如今的大晋,真的经不起折腾了,再折腾下去,李家就要离心离德,恐怕大晋倒下的时间,也不会长久了。 如今的问题是,这样做就等于得罪了皇后娘娘了,想要承担,就必须知道承担可能带来的后果。丈夫卧床昏迷,连续痛失爱子,这样的打击,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太过的残忍了,她会有任何的反应,都是合情合理的。 “卢大人,算上李某一个吧!” 李肃是李家人,也是这些辅政大臣中,皇后最为信任的人,他的支持,无疑是最有力量的支持。如今六人中,已经有三人了,只需要再有一人支持,即使是算上皇后,那也是多数了。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义之、郭兴和吴雁卿了。在这件事上,陈义之也是要负上很大的责任的,因为他是禁军统领,负责皇宫的守卫,而太子李申,就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更何况,就算他没有事,手下也是免不得要被责罚的,掉了脑袋也不奇怪,他会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而这里面,关系最小的,当然是郭兴和吴雁卿了,他们并不在场,最多也就担上一个追击凶手陶百强的责任,派出侦骑,四处追踪,缉拿归案也就是了。当然了,吴雁卿多少还是有一些失察的责任的,毕竟,他负责的是镐城除了皇宫以外的治安,凶手竟然堂而皇之的住在了皇宫的对面,他竟然没有及时的发现。 至于百姓聚集皇宫之前,李颌早就有圣旨,尽量不要去惹怒百姓,却也怪不得他,倒是皇后自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了,毕竟这件事,是因为她夜袭陈家夫妇引起的。 “末将也支持卢大人!” “吴某支持吴大人!” “郭某附议!” “多谢诸位大人了!”卢朝升深深的给在场诸位,鞠了个躬,屋里的气氛,却依然是那么的凝重,“还有一事,也请诸位大人共同商议一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诸位心中,可有理想的人选?” 如今李申和李鹭都已经不在了,皇帝依然昏迷不醒,那这储君之位,除了清河王李霖之外,还能是谁?众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卢朝升这个时候提出来,是因为他是李霖的岳父,也将是未来的国丈吗? 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率先开口,先开口,就意味着向卢朝升服软,也是在给卢朝升送机会。他们都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看谁会成为第一个开口的人。 第四三五章 性情大变 依然没有人开口,气氛更为的奇妙了,所有人的目光,逐渐的聚集到卢朝升的身上去了,既然是你卢大人提出来的,那还是您先说吧! “诸位的心思,卢某明白,那卢某就先说吧!”卢朝升端起已经有些凉的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放下茶盏才开口说道:“储君之事,原本不该我等在此妄议,只是以如今大晋的形势,储君之事,却又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不提。” “卢某若是说完全的没有私心,诸位不信,卢某自己也不信。若是天下太平,大晋昌盛,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有点私心,或许妨害不大,如今,却不得不慎重一些了。诸位也心知肚明,如今清河王,似乎已经成了储君的唯一人选,而且是当仁不让了!” 终于说到了清河王的身上了,这也是在场众人最为关心的事情,每个人都想知道,到底卢朝升心里是怎么想的。 “也不怕诸位大人猜疑,如果是清河王,卢某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看着四周疑惑的目光,卢朝升面不改色,“诸位一定想知道卢某为何会反对?卢某如此做,是不是别有用心,想反其道而行之?那卢某就说说,反对的理由吧!” “卢某不想说太子殿下的不好,但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有哪一样像是一国之储君该为的呢?没有!”众人的脸色都是变了,如此直说刚刚遇害的太子的不是,却也太大胆了,“说来说去,这都逃不过一个词,那就是轻狂!”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但李申的所作所为,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还真没比轻狂这个词更为恰当的了。只是心里明白,不说出来,和这般公然的说出来,却又是不一样的,这简直就是在说李申有今日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了。 “清河王又是怎么样的呢?太子轻狂,好歹还有些能力在,清河王却也轻狂,相比起太子来,却又显得能力低下了,或者说是无知。” “卢大人!” 李肃这一声,就是在提醒卢朝升,饭可以乱吃,话是不能乱说的。 “多谢太尉大人了,还是让卢某说吧,不吐不快!” “好吧!卢大人用词,还是稍稍慎重一些的好!” 卢朝升点了点头,“诸位跟着皇上的时间,都要比卢某长得多了,卢某所言,是也不是,想必诸位心里也都清楚。储君之事,事关大晋,却又不得不慎重,卢某也不是就此完全否定了清河王,玉不琢不成器,或许清河王还有可雕琢之处,尚未可知。” “卢某心中,其实还有一个人选。”不顾惊讶的目光,卢朝升继续说着,“诸位可别忘了,这后宫里,还有一个人在,那就是颜轻烟颜姑娘。” 陈义之的脸色变了,他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来了。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环顾四周,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落回卢朝升的身上去,他们显然也想到了卢朝升要说些什么了。 “离颜姑娘临盆,至多也就是两月有余吧!诸位想过没有,若是颜姑娘诞下的是皇孙呢?”这当然不是不可能的了,“立储历来都是立长不立幼,皇孙为储君,却也不违律法,不悖人伦,没有争议。” 所有人都开始考虑这个可能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等还有时间可以引导皇孙,而想要改变清河王,就要难得多了。或者,我等也可以有两手准备,即日为清河王请名师,敦促清河王一心向学,以观后效。至于立储之事,就先等等吧!” “当然了,不管卢某是怎么想的,这一切,都需要有皇后娘娘的旨意,也需要与皇后娘娘议后再决定,诸位就当卢某只是在阐述自己的想法,真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还是各自由心吧!” 皇后醒了,却第一时间抬手阻止了小邢子开口,“伍御医,辛苦你了!” “微臣职责所在,不辛苦!” “你先下去休息吧!” “这······那微臣就先告退了,娘娘好好休息,不可伤心劳累。” “去吧!” “是!” 伍御医无奈退下,皇后却又开口了,“小邢子,去请诸位大人进来吧!” “娘娘,伍御医有吩咐,您要多休息,少说话。” “我知道!请他们进来,就说几句话。” “要不,娘娘您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吴大人写的案情陈述。” “哦!”皇后无神的双目,稍稍亮了一下,却又马上黯淡了下去了,“那就先看看吧!” 皇后接了过去,慢慢的翻看着,小邢子只看到,皇后一直都脸色不变,却也无法看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邢子,请他们进来吧!” “是!娘娘!” 小邢子走了出去,却只是迷茫的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该给外面等待的诸位一些什么提示了,“诸位大人,娘娘有请!” “都别多礼了,站近一点,本宫没有力气说话。” 房中静悄悄的,即使皇后的声音不大,也足够让他们听见了。众人走到床前,还是抱歉行了一礼,“娘娘安好!” 皇后靠着,稍微的点了点头,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的扫过,脸上却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杜大人!” “臣在!” “申儿的丧事,就劳烦您了!” “臣职责所在!” “郭大人,吴大人!” “臣在!” “臣在!” “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不必再追究下去!” 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皇后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是本宫的意思,两位大人照办吧!” “是,娘娘!” “卢大人!” “臣在!” “立储之事,就暂缓吧!” “是!” “本宫想休息一阵,往后朝廷的事情,就劳烦诸位大人商量着决定吧!至于陈家夫妇,吴大人,你就代本宫去一趟,就说本宫错了,请求他们的原谅。” 众人都是愣了一下,吴雁卿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臣遵旨!” “往后诸位大人有什么决定,就抄录一份,让小邢子带给本宫看看。没什么事,你们就先退下吧!” “是,娘娘!” “肃儿,你留下来陪婶婶说说话吧!” 第四三六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众人明显停顿了一下,除了李肃,还是往外走去。他们当然听得清楚,皇后叫的是肃儿,自称是婶婶,那摆明了是真的要说一些家事了。自从大晋立国以来,李肃和皇后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他也很长时间没有听到皇后这样喊自己了。 李肃的父母早丧,从少年时便一直跟在李颌的身边,说是李颌和皇后养他长大的,那也不为过。虽然年纪相差算不上太大,但李肃也一直都当李颌和皇后是自己的父母一般的孝敬,从来都未曾怠慢过。 如今李家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如此之多的意外,李肃的心情,自然也是不大好。他知道自己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还停留在大晋立国之前,那时候的叔叔婶婶,都是可以商量的,他们听得进去自己身为后辈的看法,但这一切,都已经变了。 哪怕再亲,他李肃,至多也不过是皇亲国戚罢了,在皇权之上,他也从来都没有话语权,从来也没妄议过什么,他是个懂得分寸的人。突然间听到的一声肃儿,让他不由得感慨万千,眼眶一瞬间就红了,这是多么熟悉的呼唤啊! “婶婶!” “来,自己搬个凳子坐。” “诶!” 李肃去搬凳子的时候,皇后向着小邢子挥了挥手,小邢子也识趣的退了出去。他原本一直都在李颌的身边,而李颌就躺在隔壁的房间里,皇后也觉得他机灵,又有许多国事上的事情需要他去奔忙,就先把他留在了身边了。 “婶婶!” 李肃在床前坐下,目光所及的皇后,脸色苍白,却还是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来,伸出手来。李肃能够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的那双手,极为的冰凉,在这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明显。 “肃儿,婶婶是多想回到好多年前,你还未成婚,还很调皮的那个时候。只是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肃儿,你告诉婶婶,是不是我们李家真的做错了,造了许多的孽呢?要不然,为何老天爷要这么的折磨婶婶呢?” “婶婶!” 李肃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皇后,这一声婶婶中,却夹杂了许多,敬爱、怜惜、安慰、无奈和迷茫。他一向就是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的,只能将皇后的手,握得稍微的用力一些,当成是一种支持。 “霖儿是你的弟弟,人说长兄为父,往后,肃儿你可要帮婶婶多多的照看一下他。” “婶婶,您说什么话呢!有您在,用不着肃儿。” 他怎么听,这都像是遗言一样,难免心有戚戚。 “你放心,婶婶还撑得住。婶婶问你一件事。” “婶婶,您问。” “你们可有讨论过立储的事?” 李肃点头,“有!” “卢大人是什么意见?” “这······” “你直说,没有关系。” “卢大人不同意立清河王为储君,说清河王轻狂无知。” “轻狂无知?”皇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眼里突然就露出了了然的笑意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李肃不知道皇后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感叹,只能茫然的看着皇后。 “卢大人很了解自己的女婿,霖儿就是如他所说,轻狂又无知。他也爱惜自己的女儿,不想他们卷入到皇位之争中来,这里面的凶险,连婶婶都体会到了。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事情,早就上演过无数次了。也许,平平淡淡的日子,才适合霖儿。” 皇后稍稍顿了一下,似乎在做什么决定,“肃儿,你喊小邢子进来一下!” “诶!” 李肃起身,走了出去,很快就带着小邢子,静立在皇后的床前,等着皇后的吩咐了。 “小邢子,传本宫的旨意,清河王李霖,逐出李家,贬为颖山县县丞,夫妻即日启程,日后不得进京,不再是我李家子弟,不再享用爵禄。” “婶婶!” “娘娘!”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堂堂清河王,大晋最有可能承继大统的清河王,逐出李家,被贬到颖山县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往后不得进京,也不能再用皇家的身份,就只能依靠县丞那一点微薄的薪俸过日子了,和贬为庶民,却也差不多了。 问题是,颖山县还是秦山中最为贫苦的山地县,全县人丁还不足两万,是所有举子们高中之后,宁可多花些银子疏通关系,都不愿去的地方,皇后如此安排,简直就是意外之外的意外了。 清河王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啊!何至于此? “去吧!别多问。马上传旨,让吏部给出官凭,他夫妇二人只准带衣物离开,由你监督执行。另外,你送他们去卢家,就让他们在卢家住一个晚上,明日一早,让卢家自己派人,护送他们去颖山县赴任吧!告诉卢大人,到了颖山县,卢家的人只能停留三日,三日后必须返回。” 皇后说得如此的清晰,并不像是病糊涂了,让李霖和卢秋莹去卢家,除了和卢家道别一下,很显然也是知道卢家一定会多少资助一点给女儿女婿的,也免得李霖和卢秋莹到了颖山,真的会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毕竟他们可都是打小就娇生惯养着的。 小邢子知道自己无法挽回,只得去了。看着还是一头雾水的李肃,皇后笑了笑,眼中却满是欣慰,“肃儿,婶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也许只有到了那种苦地方,他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你以为卢大人为什么会不看好霖儿呢?” “知子莫若母,霖儿可是婶婶的儿子,也是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大晋交到他的手上,根本就长久不了,反而会陷他于危险之中。卢大人疼惜他的女儿,就不许婶婶也疼惜一下唯一的这个儿子吗?” 李肃有些明白皇后的意思了,他也有些佩服卢朝升了,为了能让他的女儿能安然的过完这一辈子,他竟然放弃了可以成为国丈的机会。这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卢朝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竟然有如此之大的转变呢? “婶婶,肃儿明白了!等他们要走的时候,肃儿从军中挑几个人,一起护送他们去颖山吧!” “谢谢你了,肃儿!” 李肃不知道李霖会不会明白皇后的苦心,也许他一开始肯定会责怪皇后的,但也许有一天,他会真的明白。他不知道自己能够怎么帮自己这个最小的堂弟,那就派几个人保护好他,求一个一路平安,也算是对皇后的安慰了。 他也有些开始佩服自己的婶婶了,这是多么坚强的一个女人啊!在这个时候,他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可是,他也知道,皇后的心里,其实是有多苦。 第四三七章 喜形于色 李肃不明白,李霖走了之后,是不是真的这储君之位,就落在了皇孙的身上了,可是,没人能够保证,颜轻烟诞下的,就一定会是皇孙。也许皇后还会有别的想法,但既然她没提起,李肃自然也不会提起的。 他刚走出去,就听见了摔东西的声音,乒乒乓乓的,是从李霖和卢秋莹的住处传出来的。这种从天上突然掉落到地上的感受,他没尝过,自然是无法完全的体会了,但至少知道,这会有多打击人。 叹了口气,他还是走了过去,陈义之正站在院子里,身边是十几个禁军。小邢子则站在门口,门开着,已经能看见里面一地的狼藉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也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肃哥,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皇后娘娘把你三哥逐出李家了,还被贬到颖山县去当县丞。” “什么?”如此意外的消息,让李馨也是一脸的不解,“我找母后去!” “别去!”李肃伸手拉住了李馨的手臂,“皇后娘娘刚醒没多久,正在休息,别打扰了她。” “可是,这是我三哥啊!” “既然旨意已经下了,就无可挽回了。公主殿下,还是去劝劝你三哥吧,顺便道别一下,往后可就难见到你三哥了,别再让皇后娘娘烦恼了。” “我······” 李肃坚定的摇了摇头,“去吧!”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李大人!” 李颌已经推着李馨走了进去,直接把李馨送到了门口,他自己则站在了小邢子的身边,静静的等着。 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终于停了,李霖抱着李馨,大声痛哭,卢秋莹则是失神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前一刻,她还在幻想着母仪天下,这一刻,却已经跌落尘埃了,正常人,也没几个能忍受得了的。 足足一刻钟过去,屋里终于安静了,李肃向着小邢子点了点头,“邢公公,照娘娘的意思办吧!到了卢家,和卢大人说一声,明日一早,会有人去卢家接人。” “诶!” “对了,别让人再打扰皇后娘娘了,公主也不行。” “奴婢省得!” “辛苦邢公公了!” “太尉大人客气了,奴婢职责所在!” 李肃转身,只是和陈义之点了点头,便向外走去。刚刚出了后宫,却见卢朝升急匆匆的迎面赶来。 “卢大人,如此急匆匆的何事啊?” “原来是太尉大人!卢某听说清河王妃在胡闹,想去看看。” “卢大人最好还是别去。” “为何?” “令爱一会就会回卢家了,有什么话,等卢大人回了家再说,宫里面不适合!” “哦!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等卢大人回家就明白了!” 看着已然远去的李肃,卢朝升当然不明白了。他也无意追问,但还是选择了相信卢朝升的话。他也不用回家,只是没一会,清河王被废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了,这么大的事,是掩盖不住的。 他高坐在堂上,默默的给自己泡了茶,慢慢的喝着,脸上满是轻松的神色,看得那些下属,都是莫名其妙,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女儿女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显得特别高兴的样子呢? ······ “太尉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事情解决了,自然就有了。” “哦!你是说太子的事?吴大人刚刚才走。” 陈启倒是也没想到,太子遇刺的调查结果会是这样,看来,这是一个意外了,反正他也不是很关心。但显然,李肃这个时候来,并不是来和自己话家常的,“太尉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其实,是李某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想要请庄主答疑解惑的。” “哦!” “太子遇刺,自然是与太子的轻狂有关了。可是,李某总觉得,这当中,并非那么的简单。” “嗯!说详细一点吧!” “说李某是看着太子长大的,那也不为过,这世上,恐怕也没多少人比李某更了解太子了。在李某看来,太子虽然轻狂,但还不至于做出那样去挑衅百姓的事情。或许,这是有人在从中挑拨的,李某想听听庄主会怎么认为。” 陈启撇了撇嘴,“太尉大人又不是不知道陈某和太子根本就没什么交情,怎么可能会了解这些呢!” “庄主不肯指教吗?”李肃一脸的苦涩,“是了,是李某唐突了,忘了庄主不愿意牵涉到李家的事情,冒昧了!” “不怪太尉大人,陈某也知道太尉大人的担心,那就说几句吧!如果太子真的是被人挑拨的,那太尉大人应该去查一查,最近这一段时间,到底有谁能够接近太子,能够和他私下说话的。” “陈庄主是说徐行简?” 陈启摇头,“那可不一定,他不是也才刚刚回来吗!太子虽然一直待在东宫,但他身边总有伺候的人吧?而且听说太子最近都比较郁闷,他这般一直被压抑着,要是真有人煽风点火,他一时被热血冲昏了脑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会不会是陈义之?” 陈启笑了,“陈某要是知道是不是,那就是神仙了。” “也是!是李某太过心急了!”李肃突然间觉得,事情似乎有些紧急,他必须尽快的去查清楚,“多谢陈庄主解惑,李某就先告辞了!” “不客气!慢走!” “留步!” 李肃急匆匆的往外走,却是一愣,因为外面的院子里,卢朝升正站在那里,“卢大人?” “原来是太尉大人,卢某还以为是谁呢!怎么,太尉大人这就要走了?” “是!” “太尉大人能等等卢某吗?” “哦?” “卢某进去问陈庄主一句话,马上出来,有些话想和卢大人聊聊。” “好吧!”李肃让到了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卢大人请吧!” “多谢太尉大人!” 李肃没想到,卢朝升只是进去,马上就又出来了。这么短的时间,真的就只能说一句话,他说的是什么呢?怎么出来后,脸上还带着喜色呢? 卢朝升当然很开心了,女儿虽然往后可能会受些苦,但总比留在宫中,时时刻刻的在危险中的好。而他也真的只问了一句话,那就是顶顶的事情,他已经从陈启那里知道,顶顶已经到了桐州了,一切安好,自然心情无比的愉快,喜形于色也就不奇怪了。 “走了,太尉大人。路上说!” “好,走!卢大人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其实卢某就是想喝酒了,一时找不到人,这不正好遇上了太尉大人了,也算是缘分。一醉方休如何?” “一醉方休?”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天黑了,一会宫门可就要关了,李肃不禁皱眉,“也不是不行!不过,卢大人要稍等李某一会,等李某回宫一趟,一刻钟后在宫门口相见如何?” “行!那卢某就等着太尉大人了,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第四三八章 坏事了 “你是不是也在怀疑这件事事有蹊跷?” 陈小凤就在里屋,外面的声音,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的。看见陈启走进来的时候,还在微微皱眉,就知道他是在想李肃的那些话了。 “确实是有些怀疑。”陈启走到陈小凤的对面坐下,“我也不相信李申会是这么一个完全不知道轻重的人,特别是此刻的大晋,千疮百孔,可不是他可以狂妄的时候。” “也不能这么说!”陈小凤直接反驳陈启了,“你没看自从你出现后,李申这几年都很不顺,磕磕绊绊的,你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你该不会是想说,就是我挑拨的他,让他忍受不了屈辱,这才脑子发昏,自己爬到宫墙上去送死的吧?” “肯定有你的关系在,而且是最主要的原因。你想啊,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晋太子,却处处的受到你的压制,是个人都要被逼疯的。更何况,明明李颌就躺在床上,他应该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了,却连参政的资格都是没有,发狂也就不奇怪了。” “看来,害死他的,不只是我,皇后也要算上了。” “是!皇后突然把李霖给赶出了李家,也不追究射死李申的凶手了,应该是她自己也在反省了。她确实应该反省,躺在病床上的李颌,也应该反省,到底是为什么,大晋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李家,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人丁凋零。或许,每个人都应该反省!” “是不是跑题了?” “不是!是我饿了!” “啊······” 确实的,已经要天黑了,也是时候该吃饭了。两人也没打算再做饭了,而是准备吃一吃这镐城有名的面食了。虽然味道比不了陈启自己做的,但吃起来,却也自有一番不同的风味。 洗漱一番,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陈小凤倒是主动的提及了之前被她打断的话题了,她也知道,宫中隐藏的危险,会影响到整个大晋。她倒是懒得去管皇帝到底是谁,却知道,自己跟着陈启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是受到了他的影响了,可以不关心皇帝,但一定会忍不住去关心大晋百姓的。 “大旺,想到什么了没?” “什么?” “李申的事啊!” “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少装蒜,吃个饭都没好好吃,你还不是在想事情!” “嘿嘿!”陈启笑着,往陈小凤身上挤了挤,拉了拉被子,好歹这样暖和一些,“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凤娘也!” “少说些没用的!不正经。” 陈小凤的手,已经到了陈启的腰上了,陈启自然露出一脸惊恐的样子,瞬间就服软了,“我说,我说!” 他顺手把陈小凤的手握住了才开口,“先来说说李肃怀疑的那两个人,徐行简虽然最近不在镐城,但他无疑也是与李申接触最多的人,对李申肯定有着极大的影响。我们也可以想想,这几年来,为什么李申会一次又一次的出错呢?” “你是说,徐行简的一些话,可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李申?” “是!” “可是你想过没有,徐行简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想要报仇,除了李申,还有谁能帮他报仇呢?他这样做,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除非他已经觉得李申并不是可以帮他报仇的理想人选了,而是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 “新的目标?李颌?皇后?” “应该不会是李颌,很明显李颌也一直想杀他,怎么可能帮他报仇呢!皇后倒是对他很是器重,最有可能便是皇后了。当然了,以他那种不择手段的做法,也可能是最近才找到了新的目标,比如颜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或者是北胡人。” 陈小凤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北胡人?真是北胡人,那可就遭殃了。看来,我们往后也要好好的注意一下他了。” “先别担心,这不过是猜测罢了,盯着他也是必然的。先说说陈义之吧,我们应该是忽略了能随时见到李申的,还有陈义之,他本与李申有仇,若是在言语中对李申多做刺激,那也不奇怪。只不过,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心计了?” “你是不是忘了,人都是会改变的。” 陈启稍稍点头,表示同意陈小凤的看法,“除了他们两个以外,那些能够随时接近李申的人,应该是最值得怀疑的。这些人,有可能是受了他人的蛊惑,或是收买,平时有意无意的影响着本就已经心里满是戾气的李申。” “这些人如今只能让李肃自己去查了,估计他就算查到了些什么,也没多大的用处,谁会那么傻,把真正的线索留给他呢!不过查一查也好,要是宫里都是这样的人,那可也不是好事。” “就这些?” “是啊!” “你这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我只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说吧!” “你说,张常山会不会是徐行简杀的?” “当然会,他不早就想要杀张常山了吗!更何况,偏偏是在离开龙城前张常山出事,知道的人,都会往那边想的,只是知道的人,好像不多。” “就是因为不多,张家很可能也不知道,他们才有可能会把这帐算到李家,或者李申的头上去的。” “你不会是要把张家加入这其中吧?” “应该和张家没多大关系,不过,李鹭的死,倒有可能是张家所为,毕竟堂堂的燕王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攻得进去的,张家在燕南,偏偏就有这个能力。而且,李鹭除了上次李申还在九峰寺时,有了那么一点想法,基本就是人畜无害,好像也没什么仇人。” “所以,会下这么大本的人,算来算去,应该就只有张家了,因为张家已经完全把李家当成了仇家,凡是李家人,估计都是他们的目标了。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陈小凤侧着头,看到了陈启脸上凝重的神色,她知道,这可能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大晋南逃的时候,张家因为张常山的失踪,并未南下,而是在北胡人占据了龙城之后,才安然离开的。所以,如果因为仇恨,张家已经被北胡人收买了,或者说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那可就坏事了。” 第四三九章 迷茫的气息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张常山是死在李申的旧晋王府的,而且死的那天,晋王府发生了大火,当时乱糟糟的,并没有人及时去救火。这般情况下,张常山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可能,是最大的。” “而据说,是北胡人进城后,才去清理了晋王府的废墟,找出的尸体。而这之后,没两天,张家就以送张常山回燕南为由,离开了龙城。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张家肯定是和北胡人见过面的,而且一定深谈过,因为要从一具烧焦的尸身上,去辨认出身份来,并不容易。” “这些时间,已经足够让张家和北胡人说很多事情了,而且那个时候在龙城的,不是坎布突,而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北胡王爷。相信他要是有心挑拨的话,以张家那一帮武夫,很轻易的就会落入陷阱的。” 陈小凤说完,半晌没听到陈启说话,转头处,才看见陈启正一脸欣赏的看着自己,哪怕是老夫老妻了,她的脸,还是瞬间红了,“看什么?说话!” “啊!好!说话!” “那你倒是说啊!该不会我说的,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吧?” “还真没有,光顾着看你了。” “又说胡话!”陈小凤心里还是很甜蜜的,她却也了解陈启,知道他肯定是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说吧!” “你这一分析,似乎张家的嫌疑更大了,我们就暂且当李鹭就是他们杀的,他们也和北胡人有了约定吧!眼下张家还在燕南,那是张家的势力所在,如果张家和北胡人里应外合,要取燕南,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到那个时候,大清河沿线这么长,谁也无法预料到,北胡人到底会从哪里过河,想要防御起来,那就难了。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先告诉李肃和大哥,不管这件事是已成事实了,还是只是猜测,提前预防一下,总没有坏处。” “是不是想个办法,让张家离开燕南更好呢?” 陈启摇头,“恐怕很难,毕竟张常山刚刚过世,按例张家可以丁忧三年,即使是朝廷也不能强行让张家离开燕南。当然了,有一个例外,就是涉及谋逆大事,只要有了实证,直接灭了张家,也没人敢说什么。” “还有一件事,谭宗明那边,也要让他小心,或许徐行简想要杀谭宗道的心思,也应该告诉他了,让他早做准备,以防万一,大晋可不能再乱了。” “你要是告诉了他,他会不会对大晋也起了异心呢?” “其实他从来就没跟大晋,或者应该说是跟李家一条心过,他在乎的,只是河阳的百姓。他是个懂得轻重的人,会知道自己的选择,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的。” “看来,你对他的评价还不错!” “我只能说,他是一个好官。” ······ 太子的葬礼,无比的简单,送他上山的,甚至都还不到一百人。这其中,自然有皇后的意思了,否则杜松柏也不敢如此。镐城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了,最少,卢朝升那一骂,太子的死,让镐城的百姓,那些前朝的遗老,都龟缩了起来。 造火局的案子,依然没有任何的进展,太子之死,也告一段落,立储之事,没人敢提,也没得提。唯一的改变是,皇宫的守卫加严了,巡逻的禁军,足足加了一倍,而后宫,也成了皇宫里,最为清静的地方了。 李肃的调查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那些伺候太子的人,每一个都可以证明,平时的太子,一直都很暴躁,暴躁到根本就没有人敢和他说话,甚至不少人都是莫名其妙的挨过太子的揍,也都巴不得能够离太子越远越好了。 皇后的心情,总是不好,身子却也不见好,总是懒懒的,不想动弹,即使是起床了,也大多是靠在塌上,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是李馨也不知道。李馨也心疼皇后,把许多时间都留给了皇后,陪着皇后说说话,只是皇后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突然间失宠的人,似乎只有徐行简了,皇后自己都懒得说话,当然更不会叫徐行简过去了,只有公主,偶尔会请他过去说说话,他大部分的时间,便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飞虎堂里,哪怕他其实一个手下都没有。 李颌依然还昏迷着,要不是还有呼吸,真的会以为他已经驾崩了。但似乎也有好的迹象体现了出来,最少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是红润了。这似乎给了皇后希望,她便也多了一件事情可以做,那就是每天坐在李颌的床前发呆。 唯一能让皇后有点笑容的是颜轻烟,随着年关越来越近,颜轻烟的肚子,也一天一天的大起来,这意味着新的生命即将到来,也是皇后新的希望。让她欣慰的是,颜轻烟也不如从前那般的难以沟通,甚至有些偏激了,不时的,还会展露一下她美丽的笑容。 天气却在进入十二月下旬时,开始暖和了起来,满打满算的,这个冬天,也就冷了一个月。这似乎预示着,又将是一个干旱的年头要来了,而野外零星的花朵,树上抽出的新芽,似乎也在提醒着大家,春天要提前来了。 粮价一直在悄然的上涨着,陈启和陈小凤都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了,同样的一斤面粉,如今已经是初到镐城时的两倍了。这个只下过一场雪的冬天,让人们很是绝望,他们有理由相信,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他们会连灌溉一下农作物的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绿油油的农作物,慢慢枯黄,干渴而死。 这种恐慌,悄然的蔓延着,甚至已经有一些没有田地的人们,开始在新年来临之前南逃了,他们实在是受不了还在继续高涨的粮价,更受不了也许又是饥荒的新年的到来。 新年终于来了,这是大晋第一次取消了元旦的庆贺,市面上,却已经有人开始在出售良田了,价格低到不可想象,甚至是四五石米面,就可以换一亩良田了。谁都知道,这些卖掉他们赖以生存的田地的人,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可是,就连几石的米面,也不是大部分人能够拿得出来的,能拿得出来的,却都在观望着。平时恨不得将天下良田,尽收囊中的那些人,一方面在囤积着各种各样的粮食,抬高着米价,一方面又不知道这个春天的到来,到底北胡人会不会冲过大清河,夺走他们的一切。 这个提前到来的春天,春意并不盎然,却处处都透露着一丝让人迷茫的气息。 第四四零章 夏家的大礼 朱伦和大槐子,刚刚从剑南府回到桐州,刚进城门没多久,就感觉身后似乎有一匹马在跟着自己。城里人来人往着,胯下战马并无法放开马蹄,他们只能下马,牵着马慢慢前行着。 身后的那匹马,马上的人也下马了,而且似乎在加快着速度,一点要隐藏的意思都没有。朱伦干脆和大槐子停了下来,转头看去,却见一个看着应该只有十七八岁,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正微笑着大步走了过来。 “先生可是朱三爷?” 那年轻人笑着抱拳,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一口纯正的龙城口音。面容俊美,气度不凡,彬彬有礼,一身华丽的裘衣,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年轻人,只是朱伦不认为自己会认识这个很可能是三晋老乡的人。 “先生是?” “晚辈姓夏,夏远枫,龙城人氏。在此能得见朱三爷,乃是远枫之幸,可否有幸请朱三爷喝杯茶?” 姓夏,还是来自于龙城,好像龙城有名的夏家,也就只有那个夏家了。他并不能确认,眼前这人就是夏家的人,却看得出来,这个夏远枫,并不只是想请自己喝杯茶那么简单的,“多谢了!朱某着急回去,若是没有要事,可就要先告辞了。” “朱三爷,晚辈确实是有些事情想与三爷说,也就一盏茶时间,耽误不了三爷多少时间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里离租住的地方已经不远了,朱伦把马缰交给了大槐子,“大槐子,你先回去报个平安吧!” “好的,三哥!” 大槐子知道,朱伦让他先回去,其实就是为了把两人分开,让他回去报信的,毕竟这个夏远枫他们都不认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两个人都落入别人的手中,那就不好了。当然了,他即使回去了,也不过是带两个兄弟过来盯着就是了。 “既然是喝杯茶,那就这间茶舍吧!” 茶舍真的就叫这间茶舍,就在街道的对面,朱伦这样说,也是在通知大槐子,让他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也好!三爷您请!” 朱伦也不客气,大步向着街道对面的茶舍走去。他也早看出来了,这个夏远枫并不会武功,这茶舍又在这喧闹的大街边,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的。 夏远枫要了一处雅间,茶小二直接将他们带到了楼上,开始准备了起来。不一会,碳炉里的水,已经开始有水汽冒了出来了,夏远枫便挥了挥手,将那茶小二支了出去,他自己动手,很是自然的冲泡起茶来。 一杯淡青色的茶汤,终于放在了朱伦的面前了,“三爷,您请用茶!” “多谢!” 朱伦道谢了,却并没有喝茶,而是看着夏远枫,他至今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夏远枫来见自己,到底是有何用意,自然是不会轻易的用经他的手,冲泡出来的茶汤了。 夏远枫似乎明白了朱伦的心思了,微笑中,露出了两个很好看的酒窝,“三爷,家父是夏致远,家姐夏璇玑。” “哦!”朱伦有些意外,并不是对夏远枫身份的意外,他意外的却是,怎么从来没听夏璇玑说过,她还有这么一个弟弟的? “晚辈一直都在家中的私塾里念书,极少露面,三爷可能不认识晚辈的。说实话,家母和家姐的关系,也不是太好。” 他这一句,也就解释了朱伦心中的疑问了,也在告诉朱伦,他和夏璇玑,是同父异母的姐弟,难怪不曾听夏璇玑提过了,“既然是夏公子,那就不要老是晚辈晚辈的了,叫声朱三就行了。” “自称晚辈,是家父要求的。不过,远枫还是觉得,和家姐一起叫您一声三哥,显得亲近一些。” 朱伦并不介意他的称呼,而是从他话里,知道是夏致远让他来的了,而且他知道夏璇玑叫自己三哥,很显然一早就注意到自己一行人了,“令尊想来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夏公子来找朱某,有事直说吧!” “三哥果然快人快语,小弟佩服!”夏远枫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递到了朱伦的面前,“三哥请先看看这个!” 朱伦接过,却发现这是一张地契,而且是全新的地契,地契上,却是在户主的地方放空着,只是牙行的印章,却已经盖上了。也就是说,这张空白的地契,只要填上谁的名字,这一大块地,就是谁的了。 朱伦惊讶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地契上的地方,城南的紫云山。他到了桐州时,就四处寻找地方,想要找一个清静,又能建造房屋的地方,最中意的,便是这紫云山。紫云山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占地不大,离桐城不远,山下又是要道,最为的合适了。 可是,山上正在建造着一处大宅子,一打听才知道,是一位姓吴的富商,买下了整座紫云山了,而这处大宅子,正是吴家准备避暑用的。他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了,也没再去打听这个吴家,到底是谁。 而眼前的这张地契,夏远枫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呢?从吴家手上买的吗?他拿这地契给自己看,又是什么意思呢? “三哥不必惊讶,家母姓吴,这吴家的家主,便是远枫的舅舅。” “哦!”原来是夏家借着吴家的名头,隐藏了自己了,吴家的背后,也就是夏家了,“令尊这是什么意思?” 朱伦晃了晃手中的地契,夏远枫又露出了他的两个酒窝了,“家父说,这是给家姐的。” “夏姑娘?” “对!其实,也不算只是给家姐的,家父说,他一直感谢陈庄主给了夏家的建议,也感谢陈庄主救了家姐。当然了,家父也一直在后悔,离开龙城的时候,没能把家姐一起带走,这就算是补偿,也算是感谢陈家,欢迎陈家来到桐州的贺礼吧!” “可是,家父又说,若是直接送到陈家,陈家一定不会收的,那就当是给家姐的,作为家姐住进陈家该有的费用吧!” 朱伦摇头,把地契放回了夏远枫的面前,他怎么听,这都像是夏家给夏璇玑的陪嫁,可是他又知道,陈启和夏璇玑,是不可能的,“令尊如此大礼,陈家可真的不敢收啊!更何况,夏小姐只是暂住陈家,陈家从来没有限制她的自由,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费用了。” “家父说,以家姐的性子,一定是不会回夏家了,夏家也对不起家姐。当然了,家父也说了,三哥一定会拒绝的,所以这地契,只是想请三哥帮忙带给家姐,家姐要如何处置,自由她决定。” “另外,紫云山上的庄子,已经建成了,随时可以入住。只是庄子的匾额上还空着,庄子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了,这紫云山,也已经不是夏家的了,家姐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第四四一章 忽略了什么 地契上,是夏璇玑亲手写下的“陈若初”三个字,清风山庄的四个大字,来自于于凤山的手。从租住的那处狭窄的院子,搬到了这里,远眺是桐江的江景,再往外,是江口处茫茫的大海,桐城也尽收眼底,没有冰雪的小山上,也早已繁花似锦,绿树如茵了。 一月下旬,颜轻烟诞下了皇孙,皇后亲自给皇孙取名为李望,她希望,小李望的到来,就是李家的希望。随即,一道旨意下来了,皇孙李望被立为皇太孙,卢朝升与杜松柏,同时加封太师,负责教导皇太孙李望。 皇后也正式不再垂帘听政,所有国事,由辅政六大臣卢朝升、李肃、杜松柏、陈义之、郭兴、吴雁卿商议后处理,至皇太孙李望成年为止。春雨也在这一日,从天而降,久盼甘霖的镐城百姓,在冷冷的春雨中,冲上了街头! 这一场春雨,并不大,却连续下了三天才停了下来。河道并未见太过明显的水位抬升,倒是整个大地,在雨后,完全焕发了生机,到处都是绿油油的。 陈启伸手,接住了一滴从树上滴落的雨水,水花溅起,落在了他的脸上,身上。阳光照在树叶上,让每一滴水,都变成了彩色,镐城的天空,万里无云,空气中的湿润,沁人心脾,一道彩虹,从城北的山间,升了起来。 “唉!天又要转冷了!” “矫情!”身后靠在门框上的陈小凤笑骂了陈启一声,“你明明很开心,还要装出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 “唉!我的凤娘,你真是不解风情啊!我这是准备先好好的感叹一下,再去给你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 “做什么?” “你说!” “要不,你去买只鸡,我们去雨后踏青,饿了就做叫花鸡。” “行!看来我的凤娘已经开窍了,竟然还懂得要去雨后踏青了。” 远山依旧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清爽的微风,迎面扑来,牵着手走在这无人的山道上,确实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远处的山坡上,是几乎已经重建好的造火局,陈启却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陈小凤是被拉着被动停下来的,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整个造火局的山坡,甚至能够听到隐约的人声传来。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实在是个窥视造火局的好地方啊!” “确实是!若是我,想要观察造火局的一切动静,一定会选择这里。” “我记得爆炸的,应该是离得最近的那处库房吧?” “是!” “从这里看过去,连留着的天窗都能够看得见。我在想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陈启却没有回答陈小凤的问题,反而继续发问,“爆炸的那天,是不是还在下雪?” “是!” 陈小凤有些莫名其妙了,看着陈启,却看见陈启在摇头,“没有出太阳,不行!” “你是不是魔怔了?都在说些什么?” “若是我,在这个位置,甚至不用进去,只要有人配合,出了太阳,我也能把造火局给炸掉。” “什么?” “你别惊讶。这里正好可以从那些天窗看到库房里面,如果有人把火药堆放在这里能够看得见的地方,那就有办法点燃火药了。” “这怎么可能?从这里看过去,库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哪里看得到火药?” “是看不见,不过,可以想象得到在哪里。”陈启蹲了下来,随手捡起了一块小石头,在山路上画了起来,“你看,这里是我们站着的地方,这里是天窗,而这里,是堆放火药的地方。” 一条直线划过,将三个点连在了一起,“如果知道火药正好放在了这个点上面,那没看见火药,不也等于是看到了火药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算好了角度,再把火药都堆放在那个算好的地方,形成这么一条线。” “我明白了,这其实就跟练暗器时,蒙着眼练听声辨位,是差不多的道理。可是,你要怎么点燃火药呢?” “用镜子!” “镜子?” “对!就是镜子。如果有阳光,阳光照在镜子上,就能反射出去,从天窗射到堆放在这个点上的火药。而如果有多面的镜子,就能够把无数道的阳光,全部反射到一个点上,这个点的温度会越来越高,高到足以穿透包火药的牛皮纸,点燃火药。” 陈小凤已经痴呆了,看着陈启,就像是在看怪物一般。陈启抬头,知道自己光顾着想事,说漏嘴了,得赶紧岔开话题才是,“可惜那天没出太阳。” “你说什么?” “没出太阳啊!” “我是说,你说的什么镜子、阳光、反射、点那些。” “你的记性真好!” “说!” 陈启愣了一下,只好赶紧转动起脑筋来,有些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说出来,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等回去了,我演示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好吧!”陈小凤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方法了,“那你说了这么多,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好像是!”陈启挠挠脑袋,“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陈启是不敢想,如果真的有个人按照他方才想的法子,炸掉了造火局,他真的会发疯的。 “你帮我一起想想,除了刚才那个办法,有什么法子可以把火种给带到库房里去,又能让人发现不了的。” “有啊!” “什么法子?” “看不到的神仙,飞过去就行!” 陈小凤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说完了,却看见陈启正在喃喃自语,“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 “你又怎么了?” 这简直就是中邪了。 “我在想,可以飞过去的有什么,比如飞鸟,信鸽行吗?” “当然行了!你是说,有人用飞鸟或者信鸽,把火种带过去,点燃了火药?你可别忘了,这是在空中,飞的时候是有风的,很容易就会把火种给吹灭的。” “不!有一种东西,应该不会灭,而且很有效果。” “什么东西?” “引线。点燃了的引线,只要不断掉,是很难熄灭掉的。如果这条引线,正好又连在了一个并不大,却威力十足的雷暴上,飞鸟把他带进了库房,扔下去,那会怎么样?” “雷暴爆炸,会引燃所有的火药,产生大爆炸。”陈小凤的眼睛都是亮了,“为什么不可以直接是雷暴,不带引线的呢?” 陈启摇头,“我不是没想过雷暴,不过很难。雷暴是靠大力的打击摩擦来点燃里面的引线的,除非能正好让雷暴的手柄垂直的掉落在地上,要不,很难的。” 说完这句话,陈启突然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些什么。 第四四二章 一触即发 有时候,想要隐瞒一些什么,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特别是面对着凤娘。 “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故意选择的一个天色昏暗,视线不好的天气的?” “为了不让人发现,是有这个可能。” “那你知道,有人可以训练鸟类的吗?” “当然有了,北胡人的金雕,经过训练,就是捕猎的能手。” “太大了,飞不进去,还很容易被人发现。” “那也很多,有人就是吃这碗饭的,会专门的训练一些鸟类,卖给达官贵人的。” “这里是镐城,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吧?” “这种事,还是交给李肃去查好。” 原来镜子只要调好了角度,是真的能够点燃干燥的纸张的,陈小凤惊讶于自己的丈夫就像是一个宝藏,还是一个永远都挖掘不完的宝藏。她倒是想再多了解一下这其中的玄妙的,却有脚步声急匆匆而来,敲门声响了起来。 “定邦,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李定邦,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满地的镜子,抬头时,都是疑问。 “下雨天,镜子都潮湿了,拿出来晒晒。” 哪里有一下子晒这么多镜子的? “说吧!”陈启拍拍这个好奇孩子的肩膀,“是不是找到人了?” “是!镐城有名的训鸟人不多,问一下就问到了,有一个在造火局被炸那天,急匆匆的就带着家人跑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过,他的邻居都可以证明,那天他是在爆炸的时候被吓醒的,之后就随便收拾了东西,全家不知去向了。” “吓醒的?那就是他心里有鬼了,把训练好的鸟儿,卖给了不该卖的人。是不是也有人看到他在那段时间经常上北山?” “这您都知道啊?”李定邦越来越佩服陈启了,眼中满是仰慕,“有几个邻居都说了,他经常带着几个鸟笼外出,问了,说是有客人要高价买鸟,让他带鸟儿到山上去训练。只是谁都没见过那个客人,不知道是谁。” “看来这线索又断了,你回去吧!” “庄主,我爹还让我问,会不会真的造火局有内应?” “有没有不知道,如果是用飞鸟带火种进去的,没有内应也可以做到,只要算准了飞鸟飞进天窗的时间,就能算好需要多长的引线,其实长一点点也没关系,只要飞鸟放下了东西就行。” “受教了!那定邦去了。” “去吧!” 李定邦向着陈小凤恭敬的点头致意,才转身出去,顺手带上院子的门。相比起陈启,他更怕的是陈小凤,因为在人前,陈小凤总是不苟言笑,不如陈启偶尔还会开开玩笑,平易近人一些。 “你倒是料中了,可惜晚了。” “也不算晚,总比心里老是有这个疙瘩在好。” “那也是!你说,他会不会故技重施?” “应该不会了,今日这么一查,他能想到用这种法子,就不会是一个闲杂人等了,就算想故技重施,也要掂量掂量会不会暴露自己了。” “那是不是我们做错了?” “你是说没把这个机会再留给他,有些可惜了?” 陈小凤点头。 “好像是有点。换个角度想,就当我们是断了他一条路了,李肃和陈义之,应该也会防备得好一些,把山头上的岗哨全都建起来,未尝不是好事。” 陈小凤笑,“你总是能给自己找个理由安慰自己,这也算是一种本事。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镜子可以这样用的?” 女人的记性,为什么总是那么的好?连陈小凤都不例外! 北胡人的船只,还在继续建着,却一点要过河的意思,最少除了驻守当地的北胡兵之外,任何的消息都没有北胡人要从龙城南下的迹象,却也没有人敢于怠慢,时刻都绷紧了那根弦,也在加固着河防。 这个早来的春天,也似乎恢复了正常该有的样子,绵绵的春雨,时下时停,太阳总是很难长时间的出现在人们的面前。阴冷的正月也终于过去了,张继却发现张家麻烦了,只要是张家人出行,都会有人公然的跟着,即使是要和人私下里说话,跟着的人,也会直接站在你的身旁。 每一个进入张家的人,出去后都会被直接带走,去张家干什么,说了什么话,发现了什么异常,都必须老实的交代清楚,还会被关上足足三天才放你出去。这一下,仅仅是十日不到,再也没人敢上张家了,也没人敢和张家人随意的交谈。 张继愤愤的冲进了燕城府衙,得到的答案是,这是朝廷的旨意,人是尚弘毅派来的,燕城府衙,无权管辖。而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保护张家人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预防北胡人会渗透到燕南来,对大晋的一些朝臣将领,进行腐蚀,威逼利诱。 人家说得如此的明白了,一切都是为了大晋的安全,为了他张家的安全,你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说,说多错多的道理,张继还是能明白的,他只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也约束张家的子弟,尽量的不要外出了。 北胡人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大晋也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谁都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了,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没人知道会是什么时间,但每一条官道上,侦骑不时隆隆的马蹄声,都在告诉人们,谁都没有放松下来。 春天终于过去了,天气开始暖和了起来,今年的冬小麦,看这个样子,似乎离收成也不远了。局势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很多人都在预测着,北胡人会在麦收之前,大举进攻,因为他们也需要粮食。 越过祁山南下的北胡大军,已经超过了八十万,八十万大军的日常所需之大,简直是令人咋舌,而这几年的战事,显然也影响到了北胡人。广袤的北胡大地,却找不出多少可以播种的良田,而战争,切断了商道。 商道对于北胡人极为的重要,盐、铁、茶叶、丝绸、粮食,这一切北胡人日常所需的东西,几乎全都断掉了,尤其是赖以生存的盐和粮食。这大概是他们先行拿下三晋的原因之一了,因为汲州有著名的产盐地盐都县。 可是,粮食不能北上,却真的为难到了他们,不止是商道断了那么的简单,从镐城到三晋,再到燕南和河阳,哪个地方都缺粮食,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谁还会拿粮食去换那些动物的皮毛呢? 无数的大军,都在向着大清河进发,北胡人也是,正分两路,各十万大军,向着汲州和清河县进发,大战似乎已经一触即发了。 第四四三章 李颌醒了 李颌醒了,对有些人来说,有些突如其来,对皇后来说,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伍御医每日都要给李颌把脉,记录李颌身体上每一天的变化,而这一切,都在好转着,特别是听了伍御医的建议后,皇后和公主,已经有几个月时间了,每天都会来陪李颌说说话。 伍御医告诉他们,虽然李颌不能说话,但他是有感觉的,和他说说话,有的时候,他是能够听到的。皇后一直在等这个时刻,她等来了,虽然李颌还是那么虚弱,唯一能做的,就是偶尔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妻女。 每一次睁开眼睛,都似乎耗费了他许多的精力,接下来就是沉睡,但每一次沉睡的时间,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短,能够睁着眼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能够从他眼里看到他的喜怒哀乐,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很平和的目光。 皇后开始有选择的和李颌说话,她很早就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李颌,当然是在李颌还昏迷的时候了,在李颌醒了之后,她说的,便几乎是和李望有关的事情了,每一次李颌醒来,李望要是也醒着,她也会带李望来探望李颌。 颜轻烟被接到了原来李霖和卢秋莹住的院子里,小李望偶尔的哭闹声,都能清晰的传到李颌和皇后的耳朵里,这个时候,也是他们夫妇最为幸福的时候,眼中温馨的笑意,已经在证明这一切了。 李颌醒来的消息,知道的并不多,皇后早就把禁军赶出了她居住的地方了,没有旨意,是不能进来的。除了留下来伺候的心腹之外,小邢子、伍御医、卢朝升和李肃,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他们,消息不准外泄,连陈义之和杜松柏都不知道。 这是皇后在李颌醒来后第一时间做的事,她在一张上,写上了一些名字,一个一个的指着那些名字问李颌,只有卢朝升和李肃,是李颌用眨眼来确认的。李申的死,让皇后无比的小心起来了,她不想让好不容易醒来的丈夫,再受打击了。 这自然也有李肃的功劳,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皇后偶尔会叫去说说话的人,他对李申被刺杀的分析,影响到了皇后。而在李肃醒后,李馨也被禁足了,因为她在这之前,偶尔还是会去飞虎堂,找同样郁闷的徐行简说说话。 陈义之并不知道这些,他还是每日都会在宫中巡守,也会到后宫巡守,除了这处高墙后的宫殿。他的脚步很坚定有力,这是他这么多年的行伍生涯,留存下来唯一的优点了,但也只是在宫中而已。 出了皇宫,他最喜欢的就是喝酒,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再把自己扔到温暖的床上,呼呼大睡。没有人敢靠近他的房间,因为喝醉酒还没睡去的陈义之很可怕,随时都会有东西甩出来,伤到了也白伤。 卢朝升自然也有他烦恼的事情,从颖山来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都是女儿卢秋莹找家里面诉苦的。家中的两个女人,发疯了一样的折磨着他,他干脆横下心来,有的时候,就住在衙门里,并不回去。 另外,他也吩咐下去了,凡是卢家的书信,不管从哪里来的,必须先送到御史衙门来给他过目之后,才能决定送不送到卢家。他狠心的把许多从颖山来的书信,看都不看,直接就烧了,每隔十天半个月,才会给家里送去一封。 当然了,他还有更绝的,直接就断了卢家对李霖和卢秋莹的支助,还当着薛玉珠和丁霞的面,警告家中的每一个人,若是有人敢送任何东西到颖山去,会直接被赶出卢家的。为了防止这两个女人自行寄送,他也直接警告了每一个车马行,不怕关门的,你就接这单生意。 当朝首辅发出的威胁,谁敢不听?在炎热的五月到来时,这似乎也有了效果,因为整个五月,从颖山送来的信,只有两封了,卢朝升看完后就直接烧了,回家只报了一个平安无事就完了。 反正,他已经不管不顾了,也不理会很多人都开始说他不孝。至于薛玉珠发飙,那是常有的事,每一次,他都夺门而逃,干脆就不回去了。 冬小麦在五月初安然的收割了,北胡人并没有任何的动静,似乎那二十万大军,就像是正常的驻防而已。紧张的大晋,也似乎明白了,八十万的北胡大军,只是区区的二十万南下,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炎热的六月,在一场大雨之后,难得的是一个清凉的午后,颜轻烟第一次被允许走进李颌的房间里去。这几个月,她才是真正变化最大的,至少在所有人看来,有了小李望的颜轻烟,更像是原来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她了。 她一直都不知道李颌已经醒了,见到李颌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时,忍不住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坐吧!” 李颌靠在床头处,面色红润,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能够听得清楚的。床前放着一张靠椅,颜轻烟也从惊讶中清醒了过来,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行礼,而是直接走到靠椅处坐下,抬头看着李颌,一点畏惧都没有。 自从入宫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低过头,哪怕是如今性情上早已经没了戾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她也始终没低过头。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了,在这深宫里,学会不低头,你才能换来别人的平等对待。 “谢谢你!” 颜轻烟当然知道李颌是为什么谢自己了,她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没必要!” “很高兴看到你的转变。” “轻烟的转变,不是为了李家,皇上不必关心。” 李颌点了点头,“当然!请你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 “问吧!” “眼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颜姑娘可以留下来,看着望儿长大。另外的一个选择是,如果颜姑娘想要离开,可以自由的离开,条件是不能带走望儿。” “那只能选择留下了。” “哦?” “望儿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离开他?要是有一天,李家想清楚了,愿意让轻烟带着望儿走,也许轻烟会感激李家的。” “好!那颜姑娘可需要什么名分?” “名分?这种虚无的东西,不要也罢!” “颜姑娘果然让人敬佩。往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李某会尽量的满足的。” “算了吧!有这个闲心,还是顾好你李家的江山吧!” 李颌一直很平和的看着转身离去的颜轻烟,有时候,他也很佩服这个女子,似乎能从她的身上,看到陈小凤的影子。 第四四四章 谈僵了 陈启和陈小凤在陈寅生日这天,写了封信去桐州,也算是报平安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从桐州来的信,告诉他们在桐州发生的一切,最新得到的消息是,正在和夏家合作,一起买海船,做海上贸易。 当然了,陈家也得到了剑南节度和桐州官府的密切保护,这是陈启和陈小凤最为欣慰的,自然也是要写信去表示一下感谢的。至于朱伦提到的,朱文敬的事情,他们已经开始准备要动手了,就只能提醒他们自己小心了。 北胡人没有准备进攻的意思,镐城却总让人觉得平静得有些异常了,偶尔前来的李定邦,却也是一问三不知,因为他真的是不知道。但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个消息,皇后想见陈启,地点是李肃府上。 李肃的府邸,离皇宫有一段距离,这里绿树如茵,极为的清静,大中午的,路上却也没几个人。陈启跟着李定邦前行,有些诧异一向话多的李定邦,竟然一直低着头不肯说话,只是快速的带着他,在一条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穿行着。 陈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在李定邦的眼中,虽然看到了他隐瞒着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但却感觉不到危险。他还是选择相信李定邦,直到李定邦站住了。 “庄主,到了!” “到了?” 这明明是一处偏僻的小巷,离李肃府上倒是不远了,但却还没到。 “您自己进去吧!” 李定邦稍退一步,把旁边院子的一扇门让了出来,很明显这就是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 陈启有些狐疑,但还是推开了门,走进了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他能听到身后李定邦的的脚步声,接着是帮自己带上门的声音。李定邦转身,却是进了对面的院子,接着有关门声传来,他是进了屋里面,又关上门了。 没事何必搞得如此的神秘呢? 陈启当然有怀疑了,他站着不动,眼睛转动着,观察着,耳朵也完全放开了。除了蝉鸣声之外,院子里没有别的声息,而虚掩着的门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传来。他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皇后,皇后要见自己,没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确定了再没有别的人了,陈启才迈步向前走去,轻轻的用脚去推虚掩的门。吱呀的开门声传来,视线所及,这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房子,别无异常。 “庄主请进吧!” 里面传来的声音,让陈启愣住了,他当然记得这个声音,虽然这个声音要低了许多。 李颌醒了?难怪李定邦什么都不肯说了,这小子! 他终于迈步走了进去,从呼吸声就能判断李颌就在左侧。果然左侧的桌旁,一张长凳上,坐着李颌。 “陈庄主,抱歉了,这身子还不是太好,无法起身相迎。请坐!” 陈启也不客气,走到对面的长凳上坐下,“既然身子不好,就好好的回去养着,别四处乱跑了。” “李某有些事想向庄主请教,还请不吝赐教!” “向一个你想要杀的人请教,你不觉得这就是一个笑话吗?” “李某确实是个笑话,也做过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只是毕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有许多事情也想明白了。” “既然想明白了,怎么不干脆放弃你李家的江山,改朝换代呢!” 李颌脸上的笑容,瞬间就不见了。 “你还在眷恋着手中的权力,又何来的想通了呢?看来,死了两个儿子了,都没让你有所醒悟。” 这是李颌的伤心事,特别是从别人的口中,这么不在乎的说出来,更是让他感觉到心口发疼,忍不住就咳嗽了两声,把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激烈的喘息着,脸上的红晕开始慢慢的退去,却变得有些惨白了起来,不如之前那般的红润。 “看来,你还是落下病根了!” “是!李某的这双腿,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哦!” 陈启还是有些惊讶,但也明白,一个昏迷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能够醒来已经是奇迹了。长期卧床,造成的血流不畅,有什么后遗症,那也不算奇怪,更何况这是中风了,对于前世医学昌明的那个世界,都算得上是一个医学难题了。 “如果李某告诉庄主,李某在昏迷中,还是一直担着心,一直不肯就这样离开,庄主会相信吗?” 陈启点头,对于一些人来说,有的时候,一个执念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能够坚持的动力了,“偌大的江山,放不下也是正常的。” “确实是!”这一次,李颌竟然没有否认,“哪怕李某死了,这江山,也必须是李家的。” “那看来,你在死之前,是准备再算计一次陈某了?” “有这个可能!不过,李某估计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陈启摇着头叹息,“看来,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庄主既然心知肚明,为何又要刺激李某?” “你倒是说说,什么是心知肚明?” “李某爱江山,你陈庄主爱美人,也爱百姓,难道不是吗?” “看来,病了一场,虽然你走不了了,这眼睛,倒是亮了许多,看得清楚了。既然看得清楚,你就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脾气也不大好,要是好皇帝还好说,要是不好的皇帝,陈某兴许会砍了他的脑袋的。” 李颌的脸色更白了,“但最少,在北胡人退走之前,陈庄主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很难说!” “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恐怕陈庄主根本就下不去手吧!” “你想让李望登基?” 不得不说,陈启也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是!今天来见陈庄主,也想征求一下陈庄主的意见。” “这好像是你李家的事,问一个外人,有这个必要吗?” “因为李某想请陈庄主回去。” 陈启笑了,“皇帝都没得做了,陈某能回去做什么?” “天下兵马大元帅!” “有李肃在,你何必请个外人来掌握大晋的兵权呢?” “肃儿不如陈庄主。” “我怎么发现你的心这么大,是这一病,把心给撑大的吗?” “算是吧!而且,如果陈庄主愿意,李某想让望儿认庄主为义父!” 陈启的眼神,马上就凌厉了起来,“你倒是好算计,想让我一个外人来为你李家保驾护航!” “那就要看陈庄主敢不敢答应了。” “不,我不会答应。” 李颌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陈庄主就没想过,能够亲手教出一个好皇帝,那将会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 “不!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反而有一天,要是发现这个皇帝不是个好皇帝,我担心自己会下不去手的。” 气氛突然间就凝重了起来,似乎事情已经谈僵了。 第四四五章 不需要李颌 陈启终于站了起来,“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可就不陪你了。” “等等!” 李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上。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盒子,并不是太大,打开时,露出的却是半面的虎符,让陈启不禁皱眉,李颌连虎符都带来了,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半虎符,另外一半在肃儿那里,陈庄主随时都可以找肃儿要那半面虎符。” “你倒是真的大方!” “再怎么大方都打动不了陈庄主的,就看陈庄主会不会可怜一个老朽了。” “什么时候堂堂的大晋皇帝,也需要有人来可怜了?” “因为李某想要去做一件事,也许会很危险。” “那和我这个闲人,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你最恨的那个人,不就是李某吗?但庄主好像并不是那么恨李家人,最少肃儿和邦儿就能与庄主相处融洽。如果李某这一次没能逃过这一劫,是不是庄主心里的疙瘩就能去掉了。怎么看庄主,都不像是一个会对妇孺下手的人。” “不,女人我也会杀的。” 李颌叹了口气,“这东西,陈庄主就当是路上不小心捡到的,反正也颇为的精致,可以当成是玩物一般,李某不需要庄主的任何承诺。更何况,庄主能一直待在大晋,谁都知道,庄主对大晋的事情,是不会置之不理的,倒不如给自己一个将来可以名正言顺参与的机会。” 陈启走在长街上,怀里是沉甸甸的虎符,脚下是滚烫的石板,他突然间就有些可怜这个老人了,这个机关算尽,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的老人。有一个词叫做造孽,但作为大晋的皇帝,哪怕他做错过,却又无可厚非。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一个一心想要一统天下的帝皇!他不仅仅是大晋的皇帝,还是一个父亲,一个祖父,在短时间之内,他失去了四个亲人,还失去了他的双腿,谁都不会忘记,他也是一员猛将,死在他手上的北胡人,并不在少数。 似乎一切该在帝皇家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陈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为狗血的剧情上演。 皇后私下里请了十几个老臣去,请他们在有空的时候,去和李颌说说话,希望能对李颌的恢复有帮助。这些老臣也才知道,李颌已经醒了,皇后特地给他在后宫里挑了一处最为清静的地方上善殿,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每日三餐都有小邢子亲自送进去的。 这是伍御医的主意,让李颌熟悉的人,去试着真正的唤醒李颌。而李颌的实际情况,自然是不能随便泄露出去的,也唯有这些老臣,才能让皇后放心。徐行简在第五天被请了进去,因为这些天,李颌并没有什么起色。 静静的瘫坐在檀香木的靠椅上,若不是那睁着的眼睛,没有人会认为他真的醒过来了。目光呆滞,随着他偏在了一边的脑袋,定定的看着一个地方,嘴角偶尔还有口水往下流,滴落在特地为他做的围兜上。 旁边的桌子上,整齐的叠放着十几张围兜,靠近墙角的位置,放着一个夜壶,虽然是盖着盖子,却还是有淡淡的味道传了过来。一张帘子并没有完全遮住后面的大木桶,还有各种各样洗浴的用具,一条毛巾都还有水滴滴落在地上,形成了小小的一滩水渍。 李颌似乎是刚刚被好好的清洗了一番,皮肤白皙,一身清爽的样子,除了嘴角的那一丝晶莹。徐行简从来没有来过上善殿,这里似乎被特意的清理过,显得空旷无比,大门开着,在这夏日里,有微风轻轻送了进来,还是有一些凉爽的。 徐行简背着手,慢慢的走向李颌,小邢子去请他的时候,告诉他,尽量的说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这样才能尽可能的唤醒李颌的记忆。既然是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的话,小邢子自然早就退出去了,甚至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小邢子只是告诉他,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大声喊他,他会听到的。徐行简大概可以想到,小邢子应该就在外面的那个凉亭里,这么热的天,也只有那里可以遮阴。而禁军只能守在上善殿的围墙之外,更不用说会听得见里面在说些什么了。 徐行简知道,每一个被请来和李颌说说话的老臣都是如此,自己也没有例外。他终于停住了脚步了,站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李颌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李颌那有点向下的目光,他都能够看见。 他却是犹豫了,犹豫着不知道该和李颌说些什么,静静的站立了半晌,才发出了一声叹息,“真是没想到,一代帝皇,就这么废了。” 李颌还是一动不动,徐行简却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哎呦一声,一个趔趄,向前摔倒了出去。啪的一声,他的手掌,直接狠狠的打在了李颌的大腿上,李颌整个人都振动了一下,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徐行简狼狈的爬了起来,他这一掌拍得实在用力,却感觉自己像是拍在硬邦邦的什么东西上面,连手掌都震动得有些酸麻。他这下,其实就是故意为之,他想要试一试,李颌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瘫掉了,这一掌告诉他,李颌是真的瘫掉了。 “唉!看来你是真的完了,也别救了,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吧!” 如果硬是要找出一个一直都活在屈辱中的人,徐行简敢说非自己莫属。他想要报仇,知道依靠自己的能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只能依附强权,去达到自己复仇的目标。陈家当然不行,也不会允许他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他选择了李申。 可是,李申是一个让人失望的人,哪怕徐行简已经杀了第一个仇人张常山了,他还是觉得,自己真的想要报仇,是一件多么遥遥无期的事情。更何况,他也感受到了李颌对他的不信任,感受到了李颌的杀意。 阴差阳错的让他活了下来,却又让他总是在信任和不信任之间,来回的转着。就算是皇后,也在李申死后,莫名其妙的就对他失去了信任,甚至都没给他踏进后宫的机会了,今日请他来,说白了,都是为了李颌。 昏迷了这么久的李颌醒了,却成了一个瘫子,一个痴呆,以李家如今的窘境,他们肯定迫切的希望李颌能够完全的恢复过来,哪怕是能够开口说话,那也是给了皇后,给了李家极大的信心的。 问题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李颌能完全的清醒过来,这其中,就有他徐行简,他已经不需要李颌了,更何况,这是一个想要杀他的李颌。 第四四六章 徐行简的秘密 “你一直都想杀我,我却要来试着让你恢复过来,是不是觉得有些可笑啊!”徐行简自己摇头,“反正你也知道,我除了报仇这一个心愿,别无所求了,不妨告诉你,张常山就是我杀的。” “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多少也算是有点功劳吧!最少,他默认了,还借出了他的旧宅。我是用刀把张常山扎死的,再给他送上一把火,就当是把他火葬了吧!你当然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若不是他和谭宗道,我徐家也不至于家毁人亡。” “也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是我和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之间的秘密,我最大的仇人就是陈家,对,就是你想的那个陈唐的陈家。就是因为这个陈家,让我恨透了天下间每一个姓陈的人,包括你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那个陈家。” “恨陈家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这是一个隐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都已经是个废物了。还记得你一直在找的那个陈景熙吗?没错,就是陈唐的齐王陈景熙,那个带着玉玺一起消失了的陈景熙!” “为什么会提到他呢?”徐行简苦笑着摇头,“因为很不幸的,那个死鬼陈景熙,和我徐行简,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陈景熙离开镐城时,把我也带上了,就是为了让我当个替死鬼,一旦到了危险的时候,就把我抛出去。” “我许家的房子,徐家的人,并不是死于意外,也和乱兵无关,就是陈家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杀人灭口的。这就是我徐家和陈家势不两立的原因,我徐行简发过誓,要让这天下姓陈的人,都给我徐家陪葬,每一个姓陈的,都该死。” 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陈启若是在这里,他一定也会是这样的感觉的,只是因为徐行简的仇人姓陈,他就把天下姓陈的每个人都恨上了,要灭尽这天下间,每一个姓陈的人。 “你不是一直在找玉玺吗?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天下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玉玺在哪里!”徐行简笑了,很得意的笑,整个天下,都在找的传国玉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就足够让他得意的了。 “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知道吗?因为陈景熙和程昱都死了,死在了我的手里!哈哈!”徐行简直接笑出了声,却并不是太大声,他可不想把小邢子给引来了。 “这两个笨蛋,以为一介书生就不会杀人,以为一个小孩子,不知道怎么杀人。他们怎么会这么傻呢?傻到让人意外,傻得那么的好笑。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两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想死还不容易。” “我用一块不大的石头,足足砸了程昱的脑袋几十下。对,是有几十下,把他的脑袋都砸得稀巴烂,那白白的脑浆子,就这么流了出来,红的,白的,混杂在一起,像是彩虹一般的绚丽,美丽极了。” 如果是不认识徐行简的人,听到从这样一个温文儒雅的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还一副兴奋得扭曲了的表情,他们一定会无比的诧异的。 “程昱好歹还叫了几声,谁知道陈景熙睡得跟猪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猜猜我是怎么做的?对,就是这样,我拿起那块满是血的石头,先砸断了他的腿。他倒是醒了,是疼醒的,不停的喊着,不停的翻滚,不停的求饶。” “所以,我又砸断了他另外的那条腿。”徐行简的脸,变得狰狞了起来,“看着他在地上哀嚎着滚来滚去,那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啊!每每想起这些,我都会忍不住整个人颤抖起来,就好像···好像是行房之后那瞬间的快乐。” “所以,我扑在他身上,把他给按住了,虽然身上被他抓伤了不少的地方,但还是砸断了他的手。你知道,一个人断手断脚是个什么样子吗?其实,也就和你现在这个样差不多,只不过他比你要好些,最少还能像是蛆虫那样蠕动着。” “可是,他还是无法自救,倒是能够看着自己的鲜血,就那样慢慢的流着,一直流啊流,就像是山中的泉水一般,慢慢的流到了一起去。泉水会不停的向外流着,陈景熙的血,却总算是流干了。” “你知道一个人,就那么看着自己的血,慢慢的流干,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的消失,是怎么一种滋味吗?连我也不知道,陈景熙却知道。你想不想要尝试一下呢?我知道你还有一丝知觉在,只要砸断了你的手脚,你也会和陈景熙一样,体会到那种奇妙的感受。” “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为了你这样一个废人,赔上自己的一条命,这条命,可是还要留着报仇的。唉!这些往事,可是憋在心里好些个年头了,你真是太荣幸了,竟然成了第一个听众,应该也会是最后一个听众了。” “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这么精彩的故事,竟然不能分享给天下人。不对,也许有一天,等该死的人都死光了,我再告诉天下人真相,你说,他们会是怎么样的一种表情呢?肯定是什么样的表情都有吧?只要一想起来,我怎么就那么的兴奋呢?”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是一个疯狂的疯子。 “对了,你一定很想要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吧?”徐行简背着手,慢慢的来回走着,“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还是觉得,让你带着这永远的遗憾死去,也许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皇后想让你醒来,我可不想。万一告诉了你,你一激动,醒了过来,那我可就得不偿失了。唉!可惜啊,我手上要是有毒药,那该多好啊!给你吃上一点,死又死不了,醒也醒不来,也是很好玩的事情。” 徐行简向着李颌慢慢的靠近着,伸出手去,摸到了李颌的额头,“咦!怎么还出汗了?是不是听得太激动了?” 第四四七章 完蛋了 “还有让你可以更激动的事情呢!知道你那个废物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有的时候,只要你捏得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忌讳是不能提的,一句简单的话,就足以影响到他了。” “谁让他就真的是个废物呢?越是和他相处,我就越是觉得,要是靠他,这辈子恐怕都是报不了仇了。所以,我只能另外再去找一个可以帮我报仇的人了。或者应该这样说,是那个人找上了我。” “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慢慢的再告诉你,千万可别着急,你这一着急,浑身的血就会往脑袋上涌,说不定,你就直接上西天了。悠着点,悠着点,我们有的是时间。知道你那废物儿子是为何突然变得疯狂的吗?” “唉!这其实也怪皇后,这样一直打压着本就狂躁的人,怎么可能压得住?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那个废物儿子,竟然会去爬宫墙,箭射百姓。想要让一个人灭亡,就要先让这个人疯狂,这句话,果然是没有说错的。” 徐行简抬头,看向了李颌,却是突然一愣,因为他竟然看见了李颌的眼睫毛,轻微的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心里却已经开始打鼓了,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李颌其实早就已经完全清醒了,这一切,都是他装的。 心完全提了起来,这可是关系到生死的时候,万一是自己看花了眼,那就不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再试一试,试一试李颌到底是不是装的。 他走到了李颌的面前,伸手拧起了李颌的脸颊,“不错,还挺软的。” 李颌脸颊上的肉,被拉起来很长,又被松手放了回去,一个浅浅的红印,马上就清晰可见了。可是,李颌却还是一动不动,让徐行简有些意外了,除非李颌浑身都没有知觉,否则的话,他最少还是能够感觉到疼痛的。 他慢慢的绕到了李颌的身后去,把双手慢慢的圈到了李颌的脖子上,在李颌的耳边,低声说着,“若是我就这么用力掐下去,你说,会不会把你给直接掐死了呢?” 他的双手,稍稍用力,甚至都已经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李颌脖子上跳动的脉搏了,“王八蛋,你骗我!” 虚弱的李颌,在徐行简全力的掐住他的喉咙时动了,却只能用手肘向后撞去。他得来的只是手肘上的疼痛,急切之间,竟是忘了椅背的木板了。 他激烈的挣扎着,耳边却传来徐行简故意压低了的,恶狠狠的话,“你个王八蛋,既然废了,怎么会流这么多的汗?” 徐行简的双脚,顶住了靠椅,不管李颌怎么挣扎,都无法挣开。他本就虚弱,虽然曾经是一身武功,却又是大病了一场,双脚又无法动弹,怎么都不是虽然不会武功,却是年轻力壮的徐行简的对手,在这么下去,只能活活的被徐行简掐死了。 他的手,不断的扭曲着,终于从木条的缝隙之间,伸了出去,一声惨叫随即响起,徐行简的手,在这一刻,松了。激烈的喘息声中,李颌终于来得及用力向着一边倒去,靠椅终于倾斜了,轰然响声中,他的脑袋,重重的撞在了木地板上。 徐行简也跟着倒了下去,两人隔着靠椅的椅背,纠缠在了一起,他的惨叫声,却还是没有停下,李颌抓住他裆下的手,并没有松开。手缝间,有丝丝的鲜血流了出来,他想要拉开那双手,却怎么都扯不开。 混乱中,他已经听到了奔跑的脚步声了,却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双手抓住了李颌的脑袋,低着头,就向着李颌的脖子咬去。 李颌的惨叫声,终于让他松开了手,徐行简惨叫着翻滚出去,双手掩住了血淋淋的裆下。他在翻滚中,已经看见小邢子冲了进来了,而后面,是无数的禁军。强忍着疼痛,他爬了起来,向着正趴在地板上,向外爬去的李颌,冲了过去。 “护驾!护驾!” 乱糟糟的声音中,小邢子已经越来越近了,徐行简也追上了李颌,伸手去掐李颌的脖子。他在可惜的是,自己不能带兵刃进来,身边却也没有任何可以杀人的利器,如今最好的利器,便是这双手,还有锋利的牙齿了。 一个手肘狠狠的撞在了他的下颌,徐行简闷哼一声,强忍着疼痛,终于紧紧的把李颌给压住了。锋利的牙齿下落的时候,一声惨叫随之传来,却已经有几个禁军扑了上去,硬生生的把他拉开了。 小邢子顾不得手背上的牙印,已经扶住了李颌了。若不是他方才直接扑出去,用自己的手挡住了徐行简锋利的牙齿,恐怕徐行简已经再次咬上了李颌的脖子了,而且这一次,他一定是全力施为的。 “别杀他,绑起来,塞住他的嘴!” 李颌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嘶声喊着,他不能让徐行简就这么死了。不断有脚步声传来,他已经看见伍御医了,那一口气,顿时松了下去,激烈的喘息了起来。 伍御医一直就在外面的一处房子里等着,就是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而李颌身上的伤,却也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要上些药就行了。一阵折腾,李颌的气息,也终于平稳了下来了,“伍御医,赶紧去看看徐行简,别让他死了。” “是,皇上!” 皇帝没有大碍,伍御医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了。他提着药箱,向着被压倒在地板上的徐行简走去,却见血迹已经污了一大块的地方了。 “两位,帮忙一下,解开他的裤子。” 那两个禁军,蹲下身去,在徐行简逐渐虚弱的挣扎中,褪下了他的裤子,却见早已经是一片血糊糊的了。 “完蛋了,完蛋了!”伍御医摇着头,“赶紧的,把嘴里的布拿掉,别把人给憋死了。” 布终于被拔掉了,徐行简却已经无力惨嚎了,他的脸色,逐渐的苍白了起来,终于晕了过去。 第四四八章 地牢 李颌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还是让小邢子推着四轮车,到了徐行简的身边,伍御医正在忙着给徐行简上药。 “伍御医,他可无碍?” 伍御医并未抬头,依然在忙着,“皇上,他只是晕了过去,性命无碍。不过······” “哈哈哈哈哈!”李颌竟然连笑了几声,兴许是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了,疼得龇牙咧嘴的,才停了下来,“好!很好。谢将军。” “臣在!” 谢双武就站在一边,随时等着李颌的吩咐。 “今天的事,不许传出去,也别让皇后知道了。” “臣遵旨!” 李颌不敢再用陈义之,哪怕他也用同样的方法试探了陈义之,陈义之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来,他还是不敢用。所以,他选择了相信谢双武,至少谢双武跟着他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他一个远房表亲家的孩子。 “地牢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在牢里准备一张软塌,记住了,不能伤到他,也不能让他有自杀的机会。去准备吧!” “是!” ······ 陈启是被用轿子抬进宫的,他没想到,在上善殿的底下,竟然还有一个地牢。地牢不大,只有两三个牢房,可以看得出,这并不是新建的牢房,看来前朝时,皇帝就曾在这里,秘密的审问过犯人了。 火光中,他只看到了绑着数处绷带的李颌,坐在他的四轮车上,脸色煞白,双目却在放光。 “你来啦!” “嗯!” 李颌并没有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陈启才看见了被绑在一张软塌上,身上有血迹和绷带的人,“徐行简?” “对!也不对。陈庄主往后可能要叫他徐公公了!” “哦!”陈启看见了缠在徐行简身上的白布,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就是那样,用力一捏,爆了!李某的手笔,怎么样?” 陈启无奈,看李颌这一身的绷带,还有不少只是上了药的伤痕,比如脖子上那个已经不再流血的牙印,他知道,恐怕李颌也不好受吧!只是,看他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如此的精神,如此的诡异。 “他还有一段时间才会醒,趁着还有些时间,可以说说话。请坐吧!” 陈启在长凳上坐下,李颌才开口了,“陈庄主应该也知道,这几日李某装成一个废人,就是想要找出那个在暗中捣鬼的人。这小子应该就是吧!” “什么意思?” “他告诉李某,他找到了别的可以帮他报仇的人。陈庄主不妨猜猜,这个靠山会是谁?” “不知道!” “这小子贼得很,他就要说出口的时候,应该是发现了李某的异常了。这小子也真是够狠的,直接就掐李某的脖子,差一点李某就见不到陈庄主了。” “既然没说,你慢慢审就是,又何必叫陈某来呢?” “请你来,当然是想让庄主参与其中了。” “我可没这个兴趣。” “那你知不知道,他一直都很仇恨姓陈的人,而且发誓要把天下姓陈的人都杀了呢?” “哦?” 陈启知道徐行简的仇人中,有姓陈的,却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把天下姓陈的人都恨上了,而且立下了如此的宏愿。 “他说了一个秘密,徐家之所以被灭门的原因。原来李某一直在找的那个陈景熙,竟然长得与他几乎相似,程昱为了陈景熙的安全,离开的时候,也把他给带走了,准备必要时候,把他扔出去送死。” 陈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大概能够想到,徐行简对天下姓陈的人这种恨,是来自于陈唐的皇室了。 “陈景元为了不让这个消息泄露,杀了他全家。当然了,这小子也够狠,趁着程昱和陈景熙熟睡时,用石头把他们活活给砸死了。”李颌懒得说那么的清楚,“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原来天下人要找的传国玉玺,就在这小子的手上。” “他没交出来吧?” “没有!” “所以说,你请陈某来,是为了让陈某帮你问出传国玉玺的下落,还有他找到的那个新靠山,到底是谁吧?” “果然是陈庄主,一点就通。” “你恐怕会失望。” “为何?” “他都能不要命的想杀了你了,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些的。” 李颌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些,“陈庄主也没办法吗?” “不清楚!不过,面对一个为了报仇,什么都干得出来,连命都可以不要了的人,难!” “再难也要问出来。” “没有传国玉玺,好像也不妨碍你做皇帝吧?” “想要一统天下,传国玉玺还是有一定的用处的。更何况,没问出他的新靠山是谁,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这个时候还想着一统天下,陈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李颌了。 “你自己认为会是谁?” “无外乎两个人。第一个,就是北胡人的那个王爷,恐怕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可能帮徐行简杀尽天下姓陈的人。” 陈启看见李颌在皱眉,过了一会才开口,“另外一个人,很可能是陈义之。” “陈义之没这个本事吧?更何况,他也姓陈。” “这就是李某想不通的地方。” “你为什么会怀疑陈义之?” “因为李某也试探过他。你想,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恨我李家呢?” “一点都不恨?除非他是装的。” “李某就是怀疑他是装的。不过,也不能完全说他不恨我李家,因为那天,他哭了,一个大男人,抱着李某的腿,哭得稀里哗啦的,让李某都有些可怜他了。只是,等他哭完了,却又和李某说,他一定会好好的辅佐望儿,将来让望儿做一个好皇帝的。” “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吗?” “你想过他为什么哭吗?” “自然是委屈了。” “对!就是委屈。你应该也知道,他那么多的妻妾,最喜欢的便是颜姑娘。颜姑娘出了这样的事,他又无可奈何,为了富贵,或者是为了和你之间的交情,不敢对李家怎么样,谁都是会委屈的。至于他说的那些话,也有可能是因为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 “一方面,欺负颜姑娘的人,已经死了。”陈启不顾李颌脸色突变,继续说着,“另外一方面,他应该还对颜姑娘有些余情未了。在不断的权衡挣扎之后,他选择了安静的待在颜姑娘的身边,选择辅佐李望,那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这时间有如此深情,甘愿牺牲自己的人吗?” “你说呢?” 李颌抬头,看着一脸坚定的陈启,似乎有些明白了。 “当然了,你应该比陈某了解他,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也许只有你心里明白了。” 第四四九章 屈辱和无奈 李颌默然半晌,脸色无比的阴沉,抬头望着地牢的屋顶,目光有些呆滞,“或许真的是李某想多了,至少目前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佐证这些怀疑。义之一向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他的心里很苦,是那么的真切,都是李某害了他,对不起他,却还在怀疑他。” “也许他真的是演出来的呢!” “不管是不是,都是我李家对不起他,要是有一天李某不在了,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利李家的事,若是可以,陈庄主就饶他一命吧!” 陈启确实是有些诧异,李颌反而给陈义之求起情来了,他虽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还是开口问了,“你是不是真的觉得,陈义之还是有些异常的?” “是!他毕竟跟了李某这么多年,没多少人比李某更了解他了。但你也说得对,他最喜欢的,就是颜姑娘,以前也经常在李某的面前提及颜姑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反而更不同寻常了。” 李颌的脸上,满是苦涩,“也许,李某只能祈祷,他真的会如同你所说的,爱屋及乌,能对望儿好一点了。其实,李某问过颜姑娘,若是她愿意离去,李某不会阻拦他的。” “那你一定是要把她们母子分开了?” “是!望儿是我李家人,当然不能离开。” “这就好笑了,李望首先是颜姑娘的儿子,接着才是你李家的人。你都已经没了两个儿子了,怎么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呢?” “闭嘴!”李颌瞬间怒了,“你不是李家人,凭什么对李家的事,说三道四。” 陈启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真是好笑,好像是你李颌请陈某来的吧?” 李颌瞬间就又变得软了下来,哀求着,“我李家都已经成了这样了,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说话不那么的刺耳吗?” “当然可以,奉承的话,陈某也不是不会说。” “随你吧!” 李颌只能不断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因为他真的需要陈启,或者···或者有丁维在的话,自己就不用如此的委曲求全了。 “他醒了!” 软塌已经有动静传了过来,徐行简正在无力的挣扎着,要害的重伤,还有和李颌之间的缠斗,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了,哪怕昏迷了有不短的时间了,他依然没有恢复过来。他在下体的疼痛中醒来了,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手脚和腰上都被皮质的带子绑着,就连脖子处也被绑住了,让他只能稍稍的抬头,却无法挣脱开来。他激烈的喘息着,直到听见有动静传来,转头处,陈启正推着四轮车,停在了软塌边上,四轮车上的李颌,一脸的得意。 徐行简愣了那么一下,却是突然大笑了起来,随着笑声而来的,是激烈的咳嗽声,还有牵扯到伤处传来的疼痛。这种滋味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当有两个他不想见到的人正看着他如此狼狈样子的时候。 他努力的让自己慢慢的平息了下来,下体处的疼痛,总算是不那么的明显了,虽然还是很疼,“王八蛋!” 无力的声音,足以让人听见了,带着愤怒和诅咒的冷笑,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徐公公,不要生气嘛!这世上,让皇帝亲自帮着净身的,你徐公公可是头一人,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放心,朕会在身边给你留一个位置的,等你好些了,就进宫来伺候朕吧!” “呵呵···呵···呵呵······” 徐行简只是低声的冷笑着,并不回应李颌对自己的侮辱,而是在笑声落下后,看着李颌问道:“你这算是在给你儿子报仇吗?” “你······” “他身有重伤,不能说太多话,你还是问些该问的吧!” 陈启的话,让李颌稍稍平静了下来,他可不是来和徐行简互相斗气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时候,堂堂的大晋皇帝,竟然听起陈家的话了,真是好笑。只是可惜啊,徐某受了这伤的牵累,无法笑个痛快,真是太让人发愁了。” 徐行简的脸上,都是笑意,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因为那样会牵动下体的伤势,那种屈辱中的疼痛,总让他觉得无比的疼,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你想气朕,往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不急!还是说说传国玉玺的下落吧!” “唉!”徐行简竟然叹了口气,“看来,你那废物儿子的死,始终都不如你的江山重要啊!” 李颌的脸很黑,手在轻微的颤抖之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说吧!别给自己找罪受。” “也不是不能说,徐某能先问问,你明知道徐某不喜欢看到姓陈的,找他来是何意?然不成,你是打算将皇位禅让给他陈若初了?” “这是朕的事情,你只要说你该说的就行了。” “徐某不想看见他。” “那好,陈某离开就是!” 陈启一点都不在意,说实话,他也没兴趣知道什么传国玉玺的下落,如果徐行简愿意告诉他找到的那个新的靠山是谁,他或许会更感兴趣一些。 “等等,我说的是,不想看见这个老不死的。” 陈启一脸的淡然,李颌的眼神却瞬间凌厉了起来,徐行简似乎很是开心,只是脸上的笑,却因为伤处的疼,显得那么的痛苦,那么的诡异,他当然很是开心能看到李颌无可奈何的愤怒样子了。 当然了,他也有失望的地方,为什么还是无法从他姓陈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呢?他想不明白,激烈的喘息了几声后,似乎想明白了一些,原来自己从来都未曾达到这个人的高度,从来都没有过。 甚至在这一瞬间,他开始有些佩服陈启了,是那种由衷的佩服。就比如眼前这两人,明明都看对方不爽,李颌的心里,想要灭了陈家的念头,也从来都没有断过,他却还能站在这里,和李颌平静的说着话,仿佛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在心里苦笑,为什么陈启越是平和,自己便越是觉得屈辱和无奈呢?以致于连下体的疼痛,都不那么的明显了。 第四五零章 气到吐血 他慢慢平静的脸上,又慢慢的有了笑容,“算了,先让徐某见一个人吧!见了之后,说不定徐某会说。” “你想见谁?” “公主!” “馨儿?为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想要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那就照做吧!” 李颌阴着脸,眼睛死死的盯着徐行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让他想要抓狂。为了不让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被泄露了出去,他甚至连皇后都瞒着,当然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妻女担心了,毕竟这是拿自己的命来冒险的。 可是,他马上就在徐行简无所谓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了。在他想来,反正人已经抓住了,自己也已经安全了,没有必要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不就是想见一见馨儿吗?让他见就是了,“陈庄主,桌子后的墙壁上,有一个铜制的按钮,请帮忙按一下。” “好!” 陈启向外走去,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那个按钮,按下去的时候,隐约的听到有铃铛的声音,这是个向外传递喊人的装置。他转身走回牢房时,已经听见咔咔的声音了,他来的时候,开地牢的机关门时,也是这个声音。 徐行简正一脸的得意,哪怕脸色是如此的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李颌的视线偏向了一边,不去看徐行简那得意的样子。已经有脚步声急匆匆的拾级而下了,小邢子急匆匆的赶了下来,“皇上!” “去请公主过来,马上!” “是!” 小邢子急匆匆的去了,地牢的机关门,并没有关上。牢房里一时竟是沉默无声了,只有陈启在四处观察着这牢房里的一切。这牢房还算干燥,有丝丝的空气,缓慢的流动着,却也并不闷热。 他还没发现这些空气是从哪里来的,反正视线里是看不到的,应该是有一些弯曲的通风口,在牢房的顶上,或是四周的墙壁里。这里本就是后宫的一部分,不大一会,他已经能够听到有快速的脚步声传来了。 “父皇!” 李馨并不知道李颌让她到这地牢里来做什么,她也根本就不知道上善殿的底下,还有这么一个地牢。她随着小邢子下来,喊了一声之后,目光却落在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上,陈启却也慢慢的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丝微笑来。 这让李馨完全愣住了,她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陈启了,耳边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徐行简的声音,“怎么?看到男人就迈不动步了?” 这带着嘲讽的话,终于让李馨反应了过来,也看到了那软塌上绑着的徐行简,她看到了软塌上的人,却只是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囚犯罢了,根本就没有仔细的看一下,绑在上面的人是谁,目光始终都是落在了陈启的身上。 “小徐子!”惊呼声起,李馨已经不顾正准备和她说一声的李颌了,直接快步到了软塌边上,看着身上还到处都是血迹的徐行简,“小徐子,你怎么啦?” 谁都听得出来,那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怜惜,并不会假。李颌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除了昏迷后刚刚醒来的那段时间,他还从未听到自己的女儿,用如此关心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语气、眼神和动作,都是下意识的,不会骗人。 他的心在往下沉,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徐行简这个时候,要见公主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大意呢?陈启却也看到了李馨眼中的担心和爱意了,这种眼神,他在陈小凤的眼中,经常见到。 他暗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干柴烈火,两个年轻人时常的待在一起,不出事才怪! 徐行简竟然笑了,忍住痛,笑得很得意,“没什么,只是被你爹亲手阉了,往后就做不了你喜欢做的事了。” “啊······” “闭嘴!” 李馨的惊叫声,李颌的怒吼声,还混杂着徐行简咯咯咯的笑声。 “父皇······” “闭嘴!” 李颌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委屈和质问的泪水了,徐行简的笑声,越是畅快,他就越觉得心里像是被一把小刀,不停的剜着一样。李馨却已经扑在了徐行简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在地牢里回荡着。 徐行简的笑声,终于落了下来,语带调侃的说着,“别哭,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皇上!” 还来不及告退的小邢子,一声惊呼,陈启转头望去,李颌坐在四轮车上,浑身都在颤抖着,他的嘴角和胸前,还有面前的地上,到处是血迹,血腥味都已经散了开来了。他高举的手,一直指着已经回头,一脸惶恐的李馨身上,突然在颤抖中,重重的落了下去。 “邢公公,快叫御医!” “诶!诶!” 陈启的话,提醒了小邢子,他转身就跑,也不知道紧张的,或是踩到了,还是绊到了什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却连喊疼都顾不得了,爬起来就往外冲。 “父皇!”再怎么说,那也是她李馨的父亲,一声悲呼,李馨已经扑在了李颌的身上,着急的喊着,“父皇,父皇,你怎么啦!” 身后是徐行简畅快的笑声,时断时续,笑声牵动着下身的伤势,实在是太疼了。他只能一边畅快的笑着,一边龇牙咧嘴的吸着气,那画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笑声,吸气声,哭声,喊声,混杂在这小小的囚牢里,当然了,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小邢子已经带着伍御医冲了下来。一同下来的,还有谢双武,以及两个几乎是吊着年迈的伍御医往下赶的禁军。 “快,快!把皇上放平到地上。拉开公主,拉开!” 伍御医扯着嗓子喊,谢双武和两个禁军愣了一下,小邢子带着脸上的刮伤,拉住了李馨,“公主,公主······” “放开我!放开我!” 李馨嘶喊着,挣扎着,手掌挥出去的时候,啪的一声,狠狠的落在了小邢子的脸上,疼痛让小邢子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陈启叹息了一声,终于出手了,有力的双手,抓住了李馨的手腕,终于将她给拉开了。 第四五一章 等等 一边是徐行简,一边是李颌,爱人和亲人的选择,这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李馨再也忍不住了,顺势就抱住了陈启,泪水瞬间就湿透了陈启胸前的衣服了。徐行简的笑声,却还是在那里,让陈启莫名的有了想要杀他的冲动了。 “闭嘴!” 这一声大喝,震动得小小的地牢里,有尘土漱漱而下,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了难得的一丝宁静。 “真是奇怪,你抱着我的女人,竟然还不许我笑!” “最好闭上你的鸟嘴,否则我不介意给你找点罪受。” 李馨已经停下了哭声,软绵绵的坐了下去,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脑袋无力的趴着,不知所措的无助。陈启终于可以问正在忙碌的伍御医了,“伍御医,李颌怎么样了?” 伍御医明显愣了一下,从来都没有人会直呼皇帝的名字,但他还是记得,陈若初和李颌之间,本应该算是仇人的。他不知道陈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既然问了,他还是摇了摇头。 面色惨白的李颌,一点动静都没有,伍御医的摇头,是那么的无奈,基本也就等于宣告李颌的死亡了。 “让我试试!” 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心肺复苏,好歹偶尔也要跟着出警的陈启,还是学过的,而且单位里每隔一段时间,都是要进行考核的。 伍御医有些疑惑,但还是准备让开。他单膝跪地,年纪确实是游戏大了,这一下跪得竟是有些发麻,不仅没有起来,还差一点摔倒了,陈启已经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伍御医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伍御医小心。” “多谢!” 陈启将他放开后,随即单膝跪地,他当然知道李颌已经完全的失去了意识,也没有必要再多浪费时间了。他快速伸出两指,按了一下李颌的颈动脉,除了温度之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跳动了。 他快速扯开了李颌的衣领,露出了胸膛,双手手指交叉在了一起,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快速的按压着李颌的胸口,一上一下。他在心里默念着按压的次数,终于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捏住了李颌的鼻子,在一片惊呼声中,嘴唇已经落在了李颌的嘴上。 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他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斜眼能够看见,李颌的胸廓,正缓慢的向上升起。连聒噪的徐行简也安静了,用力的撑起自己的脑袋,直到被皮绳挡住了,他微笑着看着单膝跪地的陈启。 如此的反复三次,陈启再一次伸手去触碰李颌的颈动脉,他终于感觉到了似乎有一点点的动静了。他不敢稍有怠慢,再一次快速的按压起李颌的胸口来,再一次把嘴唇落下,几乎就要碰到李颌的嘴唇时,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一股腥臭的气息,正从李颌的嘴里冲出来。 快速的偏头的同时,一声异响传来,带着血迹的一口浓痰,飞射而出,落在了地上,也落在了李颌的身上。他激烈的咳嗽了几声,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失神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陈启。 低低的欢呼声响起,虽然那听起来并不像是欢呼声,伍御医也反应过来了,一脸崇拜的看着陈启,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去找个软塌,抬他出去吧!注意让他在通风的地方休息一下。” “是!” “等等!” 那两个禁军正要出去,却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喊停了脚步。 “你又想怎样?” 陈启冷冷的看着徐行简,目光如刀子一般,徐行简自然感觉到了,却并不在乎,微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来,“也就是和他说句话。馨儿,以后把布拿掉吧,再这么勒着,对我们的孩子不好!” 他说得突然,李馨木然的抬起头来,甚至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陈启却知道肯定坏了,李颌哪里还承受得住这样的刺激。李颌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发闷,接着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了,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皇上!” 那是皇后着急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多事,通知了她。她踉踉跄跄的冲进来时,李颌喉头咯咯的响,每一声都伴随着鲜血从喉咙溢出,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一阵慌乱中,伍御医终于想起了陈启,转头看向了陈启。他还没开口,陈启已经在摇头了,他知道,李颌这回是真的完了,再也不用装了。 啪的一声,陈启给了徐行简一个耳光,徐行简的嘴角,有一丝血迹流出,笑声却只是止住了那么一瞬间,马上又响了起来,疯狂而又畅快。 李颌已经不再往外咳血了,他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也永远都不会动了。 “皇上驾崩了!” 李颌的死讯,是伍御医宣布的,他已经从陈启的摇头中,知道连陈启也无能为力了。李颌能够醒来,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如果没有陈启出手,他宣布李颌的死讯,时间只会更早。 哭声中,夹杂着徐行简疯狂的笑声,在这间地牢里,来回的激荡着。李颌恐怕没想到,他最终的结局,是死在地牢中的,是被他一直想要杀掉的徐行简,活活的气死的。算起来,李申的死,也和徐行简有一定的关系,这父子二人,竟然就这样殊途同归了。 “让皇后休息会吧!” 皇后已经哭晕了过去,李颌的话,让手忙脚乱的人们,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外面的禁军,却是越进越多,挤满了牢房外的走廊,他们无措的看着牢房里的一切,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谢将军,请皇上和皇后出去吧!让他们也出去吧!” “诶!” 这个时候,似乎也就陈启还是清醒着的,还知道该怎么处理事情。 一阵忙乱,李颌率先被抬了出去,谢双武和一个禁军,也帮忙着扶起了皇后,向外走去。小邢子也扶起了哭得浑身发软的李馨,身后却又传来了徐行简慢悠悠的声音,“等等!” 第四五二章 护身符 陈启回头,所有人都回头。 “馨儿留下!”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所有人的目光,却都看向了陈启,无论如何,这个时候的陈启,已经是他们的主心骨了。 “你们先出去吧!邢公公,扶公主坐着,你也留下。” 公主已经哭得几乎没有声音了,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小邢子的身上,若是放开,她一定会软瘫在地的。就算是让她坐着,恐怕她也无法在长凳上坐稳。小邢子点了点头,扶着李馨,外面已经有禁军将长凳拿了进来了。 “凳子放外面!” 那禁军稍微停滞了一下,还是没有反驳徐行简,他转身走出牢房,将长凳放在了门口,跟着前面的禁军兄弟,走了出去。小邢子已经扶着李馨坐下了,却只能也跟着坐着,伸手环着李馨的腰,让李馨靠在自己的身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 地牢里除了李馨偶尔的一声抽泣,已经安静了下来。陈启平静的看着徐行简,还是一副满不在乎样子的徐行简。 “心肺复苏做得不错啊!” 徐行简沙哑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陈启听见了。陈启的眼中满是诧异,在片刻之后,却又有些释然的样子,因为他早就已经在猜测了,猜测这个世界,并不止是只有自己一个穿越人。而徐行简的话,已经可以证实他的猜测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心肺复苏术。 “你是谁?” 这里本就离门外有些距离,两人的说话声,都故意压低了,只有彼此能够听见。 “你可以猜猜!其实,很早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对,就是从吃到你做的叫花鸡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你不是周德海,你是罗廷辉,辉子!” “唉!真亏你还记得我这个兄弟。” 陈启叹息,吃过他亲手做的叫花鸡的人,并不是太多。他想到了,也许自己穿越的那一瞬间,同车上的人,也跟着一起穿越了。 “所以,你找的那个新靠山,是不是周德海?他是不是北胡王爷?” “你猜!” “我根本不用猜,除了他这个名牌大学的化学和物理天才,不会是别人了。除了他,好像也没人能帮你完成心愿了。” “看来我那天说的话,李颌和你说了。” “是!”这没必要否认,“周德海是不是也在镐城?” “不知道!你猜!”徐行简,或者应该叫他罗廷辉才对,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说不定不是他,我们可以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别的人也可能会来,比如那个挂车司机。” 陈启无奈的苦笑,“是不是他,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反正早晚会遇上的。” “那就等遇到了再说吧!你就不想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吗?” “你既然是辉子,为什么会认为我想知道?” “是啊!你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知道大家为什么都有些讨厌你吗?这就是原因。” “哦!”陈启大概知道,他的那些老同事里,喜欢他的人,几乎没有。他却从来都懒得去想是什么原因,他是他,没有必要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你是所有人的前辈,是单位里业务最好的,是那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从来对什么都不在乎的陈启。如果不论人情世故,你就是所有人的楷模,哪怕是对那一个个在职位上超过你,高升之后离开的人,也是如此。” “正因为有你的存在,有你对一切的不在乎,还有你偶尔会莫名其妙显示出来的正义感,让跟你相处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压力。没有人喜欢和你相处,因为那会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也一样,一样仰望着你,一样的对你暗中痛恨,一样的看不惯你。哪怕是到了这里,你有了一些改变,但实质上,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让人无奈,让人绝望,让人一刻都不想待在你的身边。” “你很幸运,穿越在一户贫苦的人家,却遇上了你喜欢的人。你也是个专一的人,我听过你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的故事,难得的是,你还能喜欢上另外的一个女人,实在是一件幸事。可是,我和你不一样,莫名其妙的穿越,却注定了这辈子都要在痛苦中度过。” “我醒来时,就是在这具心里只有仇恨的躯壳里,这看似全新的一辈子,也注定了,会是仇恨的一生。你体会过那种熟睡时,突然被心里的仇恨唤醒,一身冷汗的痛苦吗?你没有,我体会到了。” 陈启当然没有,他不喜欢做噩梦,也没有做过噩梦。 “在八陉山的时候,我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你是谁了,那叫花鸡的味道,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让人难以忘怀。所以,我开始担心,你会不会也看出来我是谁。我开始胡思乱想,我一定要离开你,因为除了这个,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心中充满了仇恨,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 “以你的狗屁正义感,一旦知道了我想要做什么,你肯定不会让我如愿的,甚至很可能会杀了我。别着急否认,我知道你会,就像你曾经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去制服持刀的歹徒一样,而我,就是那个歹徒。” “所以,我必须找个理由离开你,也如愿了。甚至,我还想要你死。没错,李申那些针对你的事情里,几乎都有我的主意在内。我知道你猜得到,以你那个轻易就可以在任何项目上拿第一的头脑,你能想到,哪怕是没有证据。” “你总是能让人感觉到压力,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如果说这个世上,我最想要杀的人,那一定会是你。只是,我终究还是折在了你的手上,虽然有遗憾,却又感觉真的很荣幸。” “你错了!”一直默默的听着的陈启开口了,“你只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你要知道,这个世上,还是有许多美好的东西的。” “你是说那个女人吗?还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 陈启不置可否! “呵呵!你太天真了,在她心里,我一直只是你的替代品而已,要不是她怀孕了,她只不过当我是她的玩物罢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绞尽脑汁的引诱她投入我的怀抱吗?很简单,因为她的父亲想要杀我,我必须给自己找一个护身符。” 第四五三章 栽赃 “所以,你宁愿伤害她,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错了,伤她最深的人,始终都是你。没有必要否认,你本有机会可以享齐人之福的,也可以让一个痴情的女子,可以活得很幸福。可惜啊!可惜你就是你,要是你这么做了,你就不是你了,我也会看不起你的。” 陈启默然。 “也不妨告诉你,其实在李颌昏迷的时候,我本以为他永远都不会醒来了。所以,我很放心,放心少了这个威胁了。可是你知道,我的手上有传国玉玺,你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你是个疯子!” “是!我就是个疯子,你心里想的也没错,我就是有心想要李家的江山,因为那也许可以让我不用再去依靠任何人,就能够报仇。所以,我耍了一点小心眼,在酒里下了点药。只需要一点点就够了,你懂的,就是那种药,很容易就能弄到的。” “我知道你现在就想要杀了我,可是你又在可怜我,可怜我这样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收起你那可怜别人的心思吧,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徐行简的眼里,满是不屑,“我一个连性命都不要了的人,怎么会需要你的可怜呢?” 他的眼里,突然就有了泪珠在打转,却还是强睁着,让眼泪在自己的眼眶里,慢慢的风干。陈启一声叹息,并没有收回可怜徐行简的目光,因为他真的觉得徐行简很可怜,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怜,他才会在这个时候,还在不停的打击着自己。 “你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一个为了你守身如玉的女子,主动的投怀送抱,珠胎暗结!”徐行简在笑,笑得很是猥琐,“这是我对你的胜利,也是唯一的胜利。你当然知道,如果李颌没有醒来,会发生些什么。” “李家人会一个个的死去,只有公主,还有我这个驸马。当然了,还有我的儿子,我会让他姓李,因为只有姓李,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李家的江山。你一定觉得很疯狂,但我就是这样想的,理所当然。” “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还是蛮可惜的,可惜不能看到你和那个人是如何争斗的了,那一定会很精彩。”他的眼里,竟然有一丝向往,“反正,我是无缘一见了,也不知道,到底会是谁,更早的到地下来陪我,让我不至于那么的寂寞,好歹有个认识的人,可以说说话。” “你不用这么高大上的样子,我知道,我说的这一切,你一定不会和李馨说的,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不喜欢伤害人,哪怕事实上,你伤害的人,一点都不少。省省吧!你不是救世主,你根本就不是万能的。好了,你可以滚了!” 陈启什么都没说,他走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徐行简在喊李馨,“馨儿,进来吧!进来和我说说话。” “你出去吧!” 小邢子一愣,看见李馨点了点头,他还是走了出去。 他静静的站在陈启的身边,却还是紧张的看着牢房里,却见李馨的脑袋越靠越近,也不知道徐行简到底在和她说些什么。他突然听到了啊的一声惊叫声,马上就冲了进去。 “小徐子,小徐子,你怎么啦?你别吓我了!” 李馨担心的呼声中,陈启已经赶在了小邢子的前面,到了软塌边了。他惊讶的发现,徐行简嘴里,正有鲜血在往外冒,而他的眼里,却满是诡异的微笑,就那么看着自己,让人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做什么?” 咯咯的声音,不断的从徐行简的咽喉间传来,鲜血依然在不断的向外涌着,突然间,徐行简啊的叫了一声,身子开始不停的颤抖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的咽喉处,已经有一个尖尖刺破了他的喉咙,露出了一小截来,他咯咯几声,终于一动不动了。 “是你杀了他!” “什么?” 陈启讶异的看着李馨,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对!就是你杀了他!来人,来人,来人······” 李馨疯狂的喊了起来,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了,谢双武带着十几个禁军,涌了进来,却都是一脸的茫然,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陈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邢子也是如此。 “谢将军,你来得正好!快,快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 徐行简已经死了,鲜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染红了软塌,也染红了一大片的地面。对于一脸坚决的李馨的话,所有人都愣住,因为他们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听李馨的话了。 陈启已经从震惊中平静了下来了,他知道,一定是徐行简和李馨说了什么,再加上他突然死了,刺激到了李馨了。他当然不知道徐行简到底说了什么了,却知道自己就算是问李馨,李馨也不会告诉自己的。 “谢将军,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听本公主的话?抓人啊!抓人!你是不是想要本公主灭了你九族。” “公主······” “李馨,你别为难他了!” “是吗?”李馨转头,陈启能从她的眼中看到痛苦的挣扎,愤怒的火焰,“你为什么杀了他?为什么?你说,是不是你想要独吞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几乎所有人都震慑住了,除了陈启。陈启明白了徐行简肯定是和李馨说了传国玉玺的下落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李馨会把这个赃栽在自己的身上。 “小徐子告诉你传国玉玺的下落,为了独吞,你竟然杀了他。说,你是不是要夺走我李家的江山?说啊!你倒是说啊!怎么?哑口无言了?你不要以为你不说,就死无对证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啪! 这一巴掌,直接落在李馨的脸上,有了片刻的安静,禁军手中的兵刃,却已经竖起来了,对准了陈启。 “陈若初,你想做什么?” “看来谢将军是相信了她的话了。” “公主殿下的话,身为臣子,不敢不信!” 第四五四章 臣不敢 “你不妨先看看,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本将并非仵作,不懂得验尸。” “那就去找懂的人来。” “谢将军,别忘了你是我大晋的将军,为何要听一个凶手的话?” 一直捂着脸,眼中噙满泪水,却并未哭出来的李馨,突然间插话,谢双武原本真的要让人去喊人的,此刻却又因为李馨的话,犹豫了起来。 “这个足够吗?” “虎符!” 一阵惊呼,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虽然这只是半边的虎符,但谁都认识,这是左半边的虎符,代表着的是皇帝。 李馨的脸色也变了,“我母后的兵符丢了,原来在你这里。” 陈启没想到李馨的反应是如此之快,气氛瞬间就又有些微妙了,“谢将军,你应该知道虎符意味着什么吧!” “末将知道!”虎符在手,凡是大晋兵将,只能听命于虎符,哪怕是明知凶险,也必须听命行事,这就是虎符的威力,“你走一趟,去请太尉大人、陈将军、郭大人和吴大人过来,记得带仵作。” “是,将军!” “谢双武,你想做什么?” “抱歉了公主,末将只认虎符。至于虎符为何会在陈庄主手上,末将也不能听信公主一家之言,一切等诸位大人到了,自有他们做主。” “你······” “来人,保护现场,任何人不准轻动!” “是!” 整齐雄壮的喊声中,十几个禁军,快速入内,兵刃向外,将徐行简的尸身和众人隔开了。小邢子和陈启对了一眼,陈启朝着他点了点头,他扶着脸色铁青,却已经不再流泪,或许是因为流泪太多了,早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的李馨,慢慢的回到牢房外的长凳,静静的坐着。 陈启看得见,李馨的眼神里,还是带着仇恨,一直都在瞪着自己。他当然明白,一个女人的仇恨,往往是最不能小看的,她们的反击,往往都会出人意料,让低估她们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喜欢钻牛角尖的人,都是偏执得可怕的,也是最为疯狂的,无数的案例都在警醒着他,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女人,狠起来的女人,比男人还要可怕。 他只是平静的看了李馨一眼,谢双武已经朝外走去了。不久之后,他就已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了,宫里发生了如此大事,这些大人们,早就赶来了,却也并不奇怪。很显然,谢双武应该是和他们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了,他们见到陈启时,并不惊讶,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 卢朝升、李肃、陈义之、杜松柏、郭兴、吴雁卿,六大辅政大臣,都已经到了地牢,随行的,还有两个仵作。郭兴朝着两个仵作点了点头,两人很快就到了软塌边上,开始仔细的验尸了。 牢房里静悄悄的,直到将近一刻钟之后,两个仵作才停了下来,向着郭兴点了点头,静等吩咐。 “怎么样?那金钗是凶器吗?” “回大人,金钗正是凶器,从喉中往外,刺穿了死者的咽喉,失血过多,喉管堵塞而死。” 郭兴点头,却把目光转向了陈启,又回头看了一眼李馨,他在等这两位当事人说话。一边是大晋的公主殿下,一边是手握虎符的陈启,他自然谁都不敢得罪,最好还是由他二人自己开口为好。 “郭大人,还是陈某来说吧!李馨。”他直呼李馨的名字,对他来说,李馨是什么身份,他并不在乎,“既然你说人是陈某杀的,还言之凿凿,不如就说一说陈某是怎么杀他的吧!” “这还用说,就是你用金钗刺穿了他的喉咙的。” “你是说,这金钗是陈某带进来的,陈某又用这金钗把徐行简给扎死了?” “对!” “你应该听得到仵作验尸后的情况说明,那么,是不是陈某用这金钗,先从徐行简的口中插入到他的咽喉中,再将他的咽喉刺穿的?” “是!” “你真的很会编造故事。这金钗如果陈某没有料错,应该是你自己带进来的。” “血口喷人。” “你的眼睛已经在告诉所有人,你也在怀疑是自己带进来的。摸摸你头发上吧,正常的妆容,头上的首饰,你右边的发髻上,应该是插着一支金钗的。” “哼!你一个男子,怎么会懂女人的妆容?” “很简单,我家夫人的妆容,许多时候都是陈某亲自动手帮她的,虽然她几乎不施脂粉,但梳梳头、描描眉,那还是偶尔有的。” 这是闺中密事,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众人难免诧异,但很快就不以为然了,因为他是陈若初,那个天下间有名的疼老婆的陈若初。 李馨的手却在颤抖着,脸颊有那么一瞬间的抽搐,扭曲着,眼里的恨意,更加的浓郁了。她突然就从陈启的目光中读懂了,陈启这是在故意对她说的。 “本公主确实是少了一根金钗,就是你陈若初从本公主的头上拔走的。” “唉!”陈启小小的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辈子李馨都会记恨自己了,但好像这根本没有必要太过在乎,“你真的以为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吗?他只是故意想让你靠近他的嘴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得着你头上的金钗,可以用嘴叼下来。” “你胡说!” “好吧!就当是陈某胡说了。你说过,是陈某拿着这金钗,从他的嘴巴插到喉咙里,插破了他的喉咙的,是你亲眼所见?” “是!” 陈启点了点头,却是转头看向了郭兴,“郭大人,如果按照公主殿下方才所言,一个人要如此操作,你说,这个凶手的手上,会不会留下一些什么痕迹?” “肯定会。比如被死者咬到了手,手上有伤,或是齿痕。再比如死者的唾液,血迹这些东西。想要这般杀了一个人,是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 “那郭大人,请看看陈某的双手,可有留下这些痕迹。” 陈启的手掌,白皙干净,手指修长,指甲剪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的污垢,“当然没有!” “郭大人,你要偏袒凶手吗?” “公主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臣不敢!” 第四五五章 遗诏 “对了,对了,小徐子当时是昏了过去,不能反抗。对,就是昏了过去。” 谁都能听得出来,李馨这完全就是在胡闹了,她是在硬生生的要把这罪名,安在陈启的身上了。陈启却是笑了,李馨终究还是那个带着天真的李馨,她还来不及让自己成长起来,哪怕在短时间内,她失去了那么多至亲的人。 “你笑什么?” 陈启摇了摇头,“你大概还不知道有一种伤痕,叫做吞咽伤。特别是金钗这种利器,要把它吞咽到咽喉处,那是极为困难的,也肯定会在口中和咽喉处,留下许多的吞咽伤。至于吞咽伤该如何判定,郭大人、吴大人,还有仵作手上,都会有记录吞咽伤的册子的。” “当然了,如果你有兴趣学一学,可以去借阅一下。要怎么给吞咽伤验证呢?最开始的第一步,就是把死者的脸颊用利刃切开,一直切到咽喉的地方,只要分开了,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口中和咽喉处的伤痕了。” 已经能够听到李馨的干呕声了。 “你若是有兴趣,可以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切开的,到底是怎么验伤的。当然了,其实陈某并不在意你的栽赃,就算是陈某杀了他,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别忘了,你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别说了!” 陈启并不理会李馨嘶哑的吼声,继续说着,“他是被徐行简活活给气死的,当然了,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 “求求你,你别说了!” 李馨整个人都已经瘫软了,若不是小邢子扶着她,早就倒在了地上了。 “你是李颌的女儿,但似乎你忘记了自己是谁的女儿了。徐行简本就该死,就算是我杀了他,那又如何?”陈启顿了一下,“对了,你一定会说,我杀了他,是为了独吞传国玉玺了。” 四周投来讶异的目光,陈启却知道,就算自己不在乎,也必须把事情先挑明了。 “没错,徐行简确实是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因为前朝的齐王李景熙,还有相传和陈景熙一起失踪的程昱,就是死在他的手上的。” 陈启笑笑,不顾四周讶异的目光,继续说着,“什么传国玉玺,对陈某来说,也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真的想要谋夺你李家的江山,陈某并不需要传国玉玺。” 陈启已经听到了抽气声了,公然的这样讲,反正在这里,估计也就他陈启有这个胆了。 “太尉大人,虎符你可带在身上了?” “在!” “那李颌和你说过什么?” “皇上说,若是陈庄主找末将要虎符,末将不能多问,交给陈庄主就是。” “好!那就请太尉大人将虎符交给陈某吧!” “是,元帅!” 对于他的恭敬,旁人自然不解,对于他的称呼,自然更是不解了。他弯着腰,双手奉上了自己的虎符,陈启接过,也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虎符,合在了一起,严丝合缝,看不出缝隙来。 “公主殿下,诸位大人,李某这里还有皇上的手谕!”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色的丝绢来,慢慢的打开,站在他身后身侧的人,已经能够看见上面的大印了,还有李颌的私章,“皇上的手谕说,陈庄主取走虎符时,便是大晋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统掌天下兵权。” 哪怕再惊讶于李颌的决定,他们最少知道了为什么李肃会称呼陈启为元帅了。 李肃接着转头看向了卢朝升,“卢大人,你那里也有皇上的旨意,今日就一起让诸位大人知道了吧!” “好!”众目睽睽之下,卢朝升也从怀中掏出了黄色的丝绢来,却是一张圣旨,“这是皇上的遗诏!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地牢中,跪倒了一片,除了陈启。 “奉天承运,诸位爱卿悉知,朕自知时日无多,若是朕出了什么意外,以皇太孙李望为帝,礼部杜大人择吉日,于七日内登基。以陈若初为相,统领文武百官,监察国事。以丞相、天下兵马大元帅陈若初、监察御史大夫卢朝升、太尉、上将军李肃、上将军、禁军统领陈义之、礼部尚书杜松柏、刑部尚书郭兴、镐城知府吴雁卿为辅政大臣,辅佐幼帝李望,处理国事,直至幼帝李望成年。” “另皇后、公主,不得参政,不得干预任何朝政国事,废清河王李霖,不得进京奔丧,公主他日若是招了驸马,驸马不得为官参政,即日搬出皇宫,入住驸马府。颜轻烟颜姑娘,迁居上善殿,陪伴教导幼帝李望,若不愿留下,可自由来去。加封陈若初、卢朝升、李肃、杜松柏为帝师,教导幼帝,不得有误!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慢着!”李馨的声音,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卢大人,谁不知道陈若初是你的女婿,你这是伪造遗诏!” “此乃死罪,公主殿下可莫要胡说!” “本公主胡说吗?卢大人想让自己的女婿夺了大晋的江山,路人皆知。” “遗诏乃是皇上亲笔所书,有下官和太尉大人的见证,公主殿下这样说,莫不是说,连太尉大人也参与其中了?” “是!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背叛了李家,也未可知!” 陈启抬手,“卢大人,先别理会她了!谢将军。” “末将在!” “就烦请谢将军请公主殿下回宫吧!” “是!”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你们谁敢碰本公主?放开,放开!” “邢公公,请稍等!” “是,奴婢在,相爷有何吩咐!” “后宫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公主殿下那里,公公多注意一些,让人紧紧跟着,她有了身孕,心情又不好,可别出了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事情,公公就多和几位大人先商量一下。” “奴婢遵命!奴婢告退!” 陈启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个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这大晋的事情,不管也是不行了。他转头看向众人,“诸位大人,这里味道有些重了,还是到外面去说话吧!” “相爷先请!” 陈启真的很想要纠正他们的叫法,他不喜欢别人这样毕恭毕敬的称呼自己,但想想还是算了,这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了。他并不知道李颌的遗诏早就写好了,还把相位给了自己,这一下,他简简单单的,就是军政大权两手抓了,责任自然也是无比的重大。 而让他下定了决心,接下李颌给自己的重担,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周德海了。徐行简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德海了。 第四五六章 颜轻烟求见 “这就是皇上从徐行简那里知道的一切,也是为什么他会杀了张常山的原因。”陈启把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让他们知道的,至于徐行简是和自己一样,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说了。 “有些事情,诸位和今日在场的人知道就好,就不要传出去了,那不过是让人多笑话的事情罢了。”就算是传出去了,陈启也不认为,这对眼下的局势,会有什么改变,“至于张家,徐行简既然已经死了,太尉大人让人走一趟,就告诉张家实情吧!” 李肃点头,“末将会让人尽快走一趟的。对张家的监视,是否要撤掉?” “先别撤了,李鹭的案子还没查清,防着一些的好。” “是!” 陈启环视着现场的众人,他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都是心思各异的,也许心里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他虽然不在乎,却也知道,眼下是要让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时候,大晋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也是他为何会强行让人制服李馨的原因。 相比整个大晋,相比大晋的老百姓,什么皇室,那在他看来,都是狗屁。他已经看见陈小凤走进来了,脸色很是不好,是他让人去请来的。他当然知道为何陈小凤会脸色不好看了,如果说之前他对陈家付出的更多一些,如今的陈小凤,却是完全为了自己留下的。 她本可以去桐州,本可以不同意让陈启留下来的,陈启也知道,若是陈小凤说了,自己会听她的话,随着她南下的。但陈小凤还是陪着他留下来了,因为陈小凤不想看到他带着心事,闷闷不乐的活着。 陈小凤会生气,只是因为陈启又把自己卷入了这个无底的漩涡里来了,她当然也知道,陈启既然已经决定了,接下来他会大概做些什么了。她当然不想陈启一次又一次的置身于危险之中了,危险之所以叫做危险,就是因为谁也无法保证安全。 “夫人!” 对于众人的打招呼,陈小凤点头致意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卢朝升的脸上,稍稍的停了一下,便走到陈启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没想过再见卢朝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好在,此刻她和卢朝升之间,隔着一个陈启,不用去担心该如何面对卢朝升了。 “诸位都是熟人,也都知道陈某的脾气并不算太好,不管诸位到底都是什么心思,眼下是放下私心,团结一致的时候了。如果有什么不满,陈某希望诸位是当面提出来的,而不是在私下里搞什么小动作,否则就别怪陈某不客气了。” 他说得很不客气,有时候,必要的警告还是有用处的。这些人都见识过他是如何对待李家的,自然不会认为,他陈若初就不敢这样对自己。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天也快黑了,有许多事都需要忙起来了。杜大人,李颌的丧事,尽快办了吧!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大操大办,能省的就省吧!皇后和公主要是有什么怨言,不予理会就是。” “这······”杜松柏还是有些犹豫,不管如何,李颌都是大晋的开国皇帝,他的丧事,自然不能规格太低了。但他想了想,确实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大操大办,徒耗钱财,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宫中的守卫,陈统领多多辛苦,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情了。” “末将遵命!” “郭大人,吴大人,皇宫之外,还请两位多花些力气,排查一下,千万别让北胡的奸细,有了可乘之机。” “是!” “是!” “李大人,镐城,特别是大清河的防线,就麻烦你了。只守不攻,如果北胡人想过河,最好不要让他们靠得太近了。” “末将明白!” “卢大人,这宫里宫外的事情,还要你多加协调,辛苦了。” “有陈相在,下官协助陈相就是。” “陈某有自己的事情,这个丞相也不过是挂个名罢了。” “陈相不住在宫里吗?” 陈启摇头,“我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要是有什么事情决定不了的,诸位就让李定邦,或者谢双武去找我吧!除非是非常紧急,别的人,就不要去了。” “元帅,宫中的宫殿众多,完全不必担心!” “多谢陈统领,不必麻烦了。如非必要,朝政上的事情,陈某不想多管,还是以原来的方式,由诸位大人商议着决定吧!每日的朝会,要是诸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陈某知道的,朝会后,抄送简报送给陈某就可以了。” “这······” “先这么定了吧!”陈启阻止了陈义之再说下去,而是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外面的谢双武,他当然看得见谢双武已经来了一会了,肯定是有事,他才会放下手头的事情,跑到外面等着的,“谢将军,进来吧!” 谢双武听到了陈启的喊声,他快步而入,行了一礼,“见过元帅,见过诸位大人。” “谢将军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颜姑娘想单独求见一下元帅!” “哦!”陈启已经看见面前的众人,面色各异了,尤其是陈义之,“颜姑娘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颜姑娘只是说,没见到元帅之前,不会搬来上善殿的。” “好吧!我去见见她!” 陈启站起,和陈小凤对了一眼,点了点头,“在这等我一下,一会一起出去吃。” “好!” 陈启跟着谢双武向外走去,出了上善殿,才开口,“谢将军,等颜姑娘和李望到了上善殿,他们的安全科就交给你和陈将军了,记住了,别让任何人随意的靠近,包括皇后和公主。” “末将遵命!” 上善殿算是后宫中,比较独立的一处宫殿了,四周视野开阔,有任何人想要靠近,都会落入守卫的眼中,想要靠近,比登天还难。陈启要防的人,如今自然是李馨了,他不知道已经有些丧失了理智的李馨,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晋本已经是千疮百孔了,任何的折腾,都是陈启不想看到的,他必须更为的谨慎一些,避免悲剧再一次发生。如果有必要,他甚至认为自己会把李馨囚禁起来,虽然他真的很不想这么做。 第四五七章 再见颜轻烟 华灯初上,皇宫中亮起的灯火无数,无比的璀璨。陈启并未来过后宫,这镐城的皇宫太大,后宫比起龙城的后宫来,也不知道相差了多少倍了。上善殿便是属于后宫的一处宫殿,只是离后宫的宫墙,便有些近了,算是后宫中的边缘地带。 原本,那里就是陈唐皇帝上朝退朝途中,小憩一下的地方,因为离上善殿不远,便是朝会所在了。假山亭台,湖泊树林,这后宫,已经堪称是一座小一些的城池了,陈启随着谢双武前行,足足半刻钟后,才停在了一处开着门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房间不算太多,却都已经亮起灯来了,谢双武站住了脚步,“元帅,您请进!末将就在院子里等着,有事元帅喊一声就行了。” “好!辛苦谢将军了!” “末将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嗯!你也累了,旁边石凳上坐一会,陈某尽快出来!” 院子的一角,一棵桂花树下,石桌石凳,就在那里,“多谢元帅!” 陈启点了点头,迈步向着台阶上走去,门内宫灯如昼,已经有听到动静前来迎接的宫女太监,跪满了一地,“拜见丞相大人!” “颜姑娘请起!都起来吧!” “谢丞相大人!” “颜姑娘!” 陈启的眼睛,落在颜轻烟的身上,给人的感觉是,他对颜轻烟并不陌生。 “相爷!”颜轻烟虽然站起了,但还是行了个蹲礼,看向那些宫女太监,“你们都出去吧,本姑娘与相爷有话要说。” “是!” 宫女太监,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去,并未带上房门,只是在门外的廊下两边,面向外站成了排。 “相爷里面请!” 那是一道珠帘,将房间隔成了两半,陈启并没有犹豫,而是迈步向前走去,“颜姑娘,还是改个称呼的好!” “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颜轻烟的眼里,带着笑意,“如同以往,还是叫你陈兄弟好!” 若是有人听见了这对话,一定会非常惊讶,难不成颜轻烟和陈启早就已经认识了吗? “这样才对!”陈启已经掀开了珠帘了,让颜轻烟先走进去,他才跟着进去,放下了珠帘,目光却已经落在了床前的摇篮上了。 “望儿刚刚吃过睡下了!” “嗯!”陈启已经走到了摇篮边上了,“长得很漂亮,像颜姑娘!” 颜轻烟眼里满是为人母的慈爱,“轻烟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后了,这或许是老天爷可怜轻烟,送给轻烟的礼物吧!” 陈启有些感慨,却是只藏在心里。他没再打扰李望,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向着珠帘后的桌子走去。这桌子正好离珠帘很近,外面灯火通明,可以透过珠帘的缝隙,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如此密的珠帘,除非靠近了,那是不可能从外往内看清楚的。 “陈兄弟,喝水!” 颜轻烟在陈启的斜对面坐下,两人都看着外面,她马上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陈启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喝下,放下时,颜轻烟却又给他倒满了一杯。 “自从镐城一别,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当初还是多亏了谢颜姑娘鼎力相助,救了我陈家一家人,兄弟在这里再次多谢了!” “陈兄弟别这么客气。轻烟欠了夏家的情,若不是陈兄弟来找轻烟,恐怕这一辈子,这人情都还不上了。是轻烟感谢陈兄弟才对。” 除了陈小凤,没人知道,陈启曾经和颜轻烟见了几次面,陈家那次能从皇宫里全身而退,就是多亏了颜轻烟的帮忙了。而这一切,源自于陈启在曲关时,夏致远在他耳边说的那一句话,却也算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了。 原来颜轻烟年幼时,夏致远曾有恩于她颜家,只是颜家后来家道中落,沦落到了烟花之地。夏致远并不是风流之人,却也免不得应酬时,要进出这些地方,终于还是让颜轻烟从夏致远鼻梁上的那颗黑痣,认出了他来。 原本夏致远念着与颜家的旧情,想要帮颜轻烟赎身的,但却被颜轻烟给拒绝了。只是颜轻烟还是说了,如果夏家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做,她颜轻烟就算是丢了性命,也会毫不犹豫的还上这个人情的。 可以说,颜轻烟和陈义之能走到一起,其中自然有夏致远暗中的推波助澜了,她算是夏致远安在陈义之身边的一枚棋子,只是直到夏家撤走之前,夏致远都没动用到颜轻烟。事实上,夏致远也不知道该怎么用颜轻烟。 虽然陈启要了夏家的一半家财,但他也放了夏家,夏致远出于感谢,当然也知道陈家有可能遇到的难处,就把这个人情,送给了他,也算是结了个善缘了。他大概也没想到,颜轻烟着实是帮了陈家的大忙了。 一来,通往皇宫庆元殿的那处地道,知道的人并不多,原本是李家祖上建宅子的时候,留下的通往外面的一处逃命的通道,李家的祖上或许是忘了,并未传下来。倒是夏家,就是当年承建李家大宅的匠人,把这个秘密,代代相传了下来。 有这个地道在,也才有陈启炸了庆元殿,威胁李颌,让陈家可以轻轻松松的全身而退。当然了,没有地道的存在,陈启可能有别的办法,但恐怕就无法这么轻松的安然退走了,说不得还是要经过一番流血厮杀的。 而颜轻烟,就是那个收到陈启发出的信号之后,亲手点燃了长长的引线的人了。她是陈义之的女人,就算是李颌,恐怕也不会怀疑到她这里来,更别说是陈义之手下的禁军了,见到了她,也只有恭恭敬敬的份。 几次相见,陈启却也发现,相比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来说,出身于烟花之地的颜轻烟,反而更为的直爽。当然了,他也佩服颜轻烟只是为了一个诺言,一辈子都保存着这个秘密,直到自己出现,说出了夏致远的名字。 颜轻烟却也佩服陈启的为人,特别是陈启与陈小凤之间的恩爱故事,她从陈义之那里,知道了不少。两人倒是互相钦佩,相谈甚欢,也算得上是小半个异性知己了。 陈启露出了微笑,“夏家如今去了桐州了!一切安好!最近,夏家和陈家,正商量着一起买海船,准备出海贸易。” “是吗?”哪怕是已经还了人情了,夏致远都还是颜家的恩人,颜轻烟听到恩人一家安好的消息,自然也是颇为的高兴了,“安好就好!安好就好!” 颜轻烟一脸的轻松,仿若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了。自此,她也不会再认为自己,还欠着夏家的人情了。 第四五八章 颜轻烟的失望 陈启能够体会颜轻烟此刻的心情,他看着颜轻烟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知道不应该打破这一刻的平静,却又不得不提,“颜姑娘,你找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 他当然知道,颜轻烟这个时候叫自己来,绝对不会是只是叙旧,说说话那么简单的,要叙旧有的是时间,根本不用着急于这一时三刻。颜轻烟抬头,“谢谢你!” “谢谢我?” 陈启有些惊讶,他当然不会认为颜轻烟这个时候说谢谢是为了那些过往的事情,这根本没有必要。 “我知道是你让我们母子搬到上善殿去的,谢将军说过是为了安全。” “确实是为了安全。我进宫时,一路观察,也就上善殿的周围没有房子,比较空旷一些,想要靠近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我在担心公主殿下,你一直住在这里,确实不好保证安全。” “我听谢将军说了几句了,公主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一时受不了也不奇怪,时间久了,就好了。” “不可不防!望儿如今是大晋的皇帝了,更不用说你我之间的关系了,你们母子的安全,我责无旁贷。再说了,大晋不能再乱了,老是这么折腾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 “陈兄弟,请你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不想让望儿做这个皇帝。” “哦!”陈启先是惊讶,接着又有些释然了,若是自己,会想要让寅儿做皇帝吗?不想,当然不想,就因为他知道,自古皇家多薄幸,骨肉相残从不绝,他不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子孙后辈,也会陷入这种循环当中去。 “如果可以,我只想带着望儿,远离这个繁华虚幻的世界,去找一个世外桃源,了此残生。” 陈启并不觉得奇怪,他在认识颜轻烟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有平常心的人,或许是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了,让她对一切都显得很是淡然。她本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嫁给陈义之之后,却连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她宁愿自己去打理一切,自己买菜,自己做饭。 若不是陈启能在颜轻烟的身上,看到一些值得他敬佩的点,也许他们此刻就不会在这里相见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理由吗?” “有!”颜轻烟笑了,笑得很是轻松,很是坦然,“因为望儿,根本就不是李申的儿子。” 陈启彻底呆住了,就因为他认识颜轻烟,知道颜轻烟不会说谎。 “我也是无意中知道有了身孕的,原本只是觉得有些疲累,去了医馆才知道的。那天,原本我想告诉义之的,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知道吗?” “后来告诉他了。我这么做,只是想要报仇,可是仇人都死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呢!” “你问过他吗?” “这是我的事情,不用问他,他也不敢说什么。” 陈义之当然不敢说什么了,这样的事情要是泄露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颜姑娘,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说吧!” “能否暂时不要离开?” “为什么?” “李颌刚刚过世,如今的大晋,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现在带着李望离开,大晋肯定会陷入纷乱的,至少,想着要争夺皇位的人,就不会在少数了。就像陈唐倒下时,想要做皇帝的,照样大有人在。” “眼下北胡人就在大清河的对岸,正是需要所有人团结在一起,驱逐北胡人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大晋,经不起分列,更经不起内乱了。或者,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三天内,你要还是想要离开,我不会阻拦你的。” “为什么是三天?” “如果不出意外,七天之内,李颌会下葬,下葬后便是登基仪式了,也许这些事情,三四天之内就能完成。如果等到李望登基之后再做这个决定,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到时候对大晋的打击,肯定会更大的。” “其实,李家不是还有一个李霖吗?” “李霖要是能堪大用,李颌也不必这么烦恼了。” “陈兄弟,你可以来当这个皇帝的,那样就皆大欢喜了。” 陈启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是我,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一定会被人安在我的身上的。更何况,我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是为了大晋百姓呢?” 陈启愣了一下,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为了大晋百姓,并不一定要当皇帝,当了皇帝,考虑的事情就更多了,有时候反而会束手束脚的。颜姑娘,先不说这个了,再好好的考虑一下,三天之内,我等你的消息。” “好吧!”颜轻烟也感受到了陈启的为难,“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说。不过,你得答应我,要是北胡人被赶走了,我想离开的时候,你不能阻拦。” “这是自然!” 陈启又陪着颜轻烟说了一会话才离开,这一路上,却是心情有些沉重。他不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却又不得不劝说颜轻烟,这对颜轻烟来说,实在是一件有些残忍的事情,毕竟这违背了她的意愿。 颜轻烟告诉他,原本她也想过要和陈义之好好的过一辈子的,可是,当看到陈义之在知道那一切是李申做下的时候,她对陈义之失望了。陈义之的懦弱,陈义之的彷徨无助,都让她感觉到了失望。 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什么海誓山盟,厮守终生,在他陈义之的心中,都不如他的性命重要,不如他手中的权势重要。而她做出想要离开的决定,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对陈义之的失望。 在她告诉陈义之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而且想要母凭子贵,将来让腹中的孩子成为大晋的皇帝时,陈义之动心了,甚至显得有些兴奋。他兴奋的,不是颜轻烟腹中有了他的骨肉,而是他的儿子,有可能会成为大晋的皇帝。 哪怕当初,陈义之首先关心的是她,甚至露出一丝担心她入宫会有危险的担忧,对她的计划有一丝丝的反对,颜轻烟都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也不会想要离开。很明显,在陈义之的心里,什么报仇不报仇的,都不如那个皇位来得重要。 她是真的对陈义之失望了,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第四五九章 不容易 陈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 “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残忍了?是不是对颜姑娘不公平呢?” “你如果换个角度想,这或许是在保护他们母子的安全呢?” “保护他们母子的安全?” “对!如果李望的真实身份被暴露了,他们母子,几乎便必死无疑了,恐怕你我都无法保全他们。还有,你知道颜姑娘想去哪里吗?是你护送他们去,还是我来?等到了地方,我们可能一直都不离开吗?根本是不可能的。” “以他们母子的身份,想要杀他们的人,一定不在少数,那些觊觎皇位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更何况,你还忘了陈义之。不管颜姑娘的离去,是因为什么原因,会发疯的人之中,一定会有陈义之。” “他或许不会伤害到李望,但颜姑娘这样做,你相信他会原谅颜姑娘,不对她下毒手吗?这天下间,不是每个人都是你,面对皇位这么大的诱惑,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还少吗?更何况,颜姑娘对陈义之来说,也许真的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 “兴许,真的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走,回去,我有些话,必须要对你说。” 陈小凤从来没有见过陈启的脸色如此的凝重过,那就像是下了一个比生死还要大的决定。她默默的起身,走出了雅间,陈启就跟在她的身后,她结了账,拉着有些木然的陈启的手,在众人的惊讶中,走了出去。 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宫中发生的事情,并没怎么影响镐城百姓的兴致,白日的闷热,只有在这凉爽一些的夜里,才能得到一丝慰藉。每一个看到他们的人,都表现出了惊讶,他们难得见到一个美丽的女子,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在大街上如此行走的。 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想要上前去滋扰一番的,陈小凤一点也不客气,腰间的长剑锵的一声,已经架在了那些登徒浪子的脖子上了。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们,这夫妻二人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 终于有一队巡街的禁军,发现了异常,赶了过来,开始驱散人群,这是从龙城来的禁军,自然不会不认识陈启和陈小凤。没有得到允许,他们自然不敢靠近,只是在二人前行的路上,帮着他们提前开好了路。甚至在陈启和陈小凤走进他们居住的院子里时,四周都有禁军,形成了保护。 陈启木然的看着陈小凤烧水泡茶,直到一杯热茶,放在了他的面前。有人喜欢在夏日里喝一些冰凉的东西,陈启却喜欢和热茶,那是他无数年来的习惯,也带到了这里。 陈小凤感觉到了陈启眼中的挣扎了,她只是用温暖的目光看着陈启,如果陈启不说,她也不会在意的。哪怕她已经看出来,陈启想要和自己说的事情,一定是一件大事,她只能用大事这两个字来形容了,在两人之间,还需要隐瞒的事情,自然也是大事了。 “谢谢你!” 陈小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朝着陈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只有在陈启的面前,她才会偶尔露出她应该有的娇俏来。 陈启瞬间就沦陷了,“你能认真点吗?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少些罪恶感。” “是这样吗?” 陈小凤把自己的眼睛用力的睁到了最大,瞪着陈启,陈启一秒就破功了,举起了双手,“好吧!我投降了!” “你还有不说的机会的。” “不!”陈启说得很坚决,“既然决定说了,那就要说出来。这是关于徐行简、我,还有另外一个叫做周德海的人的故事。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周德海,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北胡王爷。” 陈小凤在皱眉,这个消息确实是有些意外了,“这就是徐行简在地牢里和你说的事情吗?” 陈小凤的反应,果然是快,瞬间就把这件事情理清了,陈启点头,“算是吧!其实,如果没有和徐行简的那些话,也许,我这辈子都会把这个秘密藏在,永远都不说出来的。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已经忘了那些往事了,但那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其实,在更早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徐行简了,也认识这个周德海。” 陈小凤真的惊讶了,任她再七窍玲珑,也不会想到陈启竟然早就认识徐行简了,甚至认识他所说的那个周德海,那个北胡王爷。她听得懂陈启的意思,三人之间是互相认识的,在八陉山见到徐行简之前,他们三人之间,应该是风牛马不相及的才对。 “认识周德海的时间,应该有十七年了。”陈启自己在默算着,“徐行简,差不多也有十一年了。” 一个十七年,一个十一年,十七年前,陈启,应该说是陈大旺,也不过是个还在玩泥巴的小屁孩而已,他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北胡王爷周德海呢?陈小凤真的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就认真的听吧! “其实,十几年前,我们是同僚!” 陈启尽量的用陈小凤能够听得明白的词语说着,他看到陈小凤眼里的惊愕,还有那略微张大的嘴巴了。要是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也会这样的。 陈启把手从桌面上伸了过去,握住了陈小凤的手,“还有能让你更惊讶的事情,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了,可以掐我!” 陈小凤却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陈启稍稍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其实,我们三个人,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意思?” 陈小凤只是下意识的问,陈启知道,是自己还没有完全的说清楚,或者说是,自己说的,陈小凤还不能完全的理解。 “另外一个世界的意思是,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关联。”陈启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了,因为那对陈小凤来说,实在是一个超纲的问题。他开始头疼了,一会又该怎么和陈小凤解释穿越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 “凤娘,凤娘!” 陈启拉了陈小凤一下,总算是将陈小凤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了。他早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却没想过,想要说清楚一件事,是那么的不容易的。 第四六零章 慢慢的说 “凤娘,你知道什么是借尸还魂吗?” “知道,听说过,书上也写过,没亲眼见过。”陈小凤一边说着,一边眼睛开始在发亮,定定的看着陈启半晌,才用有些惊讶的语气问着,“你···你该不会就是借尸还魂的吧?” 陈启笑了,自己在头疼着该怎么解释穿越这件事,或许可以用借尸还魂这种玄乎其玄的说法,来把这件事大概的说清楚,至少这样说,陈小凤会更容易接受一些,“我的凤娘,就是这么的聪明!” “可是···可是······”陈小凤抽出了自己的手,但马上就放在了陈启的手上,仔细的摩挲着,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可是你是这么真实的,怎么可能呢?” “那你说,借尸还魂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陈小凤摇头,“不知道。” “这不就结了吗?我其实就是个正常人,只不过多了一个人的记忆罢了。” “你···你是说陈大旺?” “对!这具身体,是陈大旺的,也是我的。” “所以,你说过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是假的?” 对于陈小凤如此清奇的脑回路,陈启只能用敬服两个字来表明自己的心情了,“当然是真的了,只不过一开始我并不知道。” “什么意思?” “你记得我曾经大病过了一场,差点没活过来吗?” “嗯!” “其实,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名字,也没有陈大旺的记忆。” “啊!” “是真的。就是那场大病,让我莫名其妙的就有了陈大旺的记忆,在那些记忆里,就有陈大旺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的记忆在。而且那个时候,陈大旺就已经喜欢你了,只是他不敢说,就像是上辈子的我。” “上辈子的你?” “是的。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从上辈子找到了这里,找到了你的吗?其实,在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惊到了,因为你长得和我上辈子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女人才喜欢的我吗?” 又来了?陈启反而有些开心了,陈小凤会这么在乎,就证明了她是真的在乎自己,哪怕是听到了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她首先关心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有着强大心脏的女人。 “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陈小凤拿起自己的手掌,顺手用食指敲了一下陈启右手中指的指节,看着陈启龇牙咧嘴的,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来,她原本有些小小失落的心情,稍稍的好了一些了,“说,你要不说清楚,晚上就睡门外去。” 陈启赶紧揉了揉手指,又把陈小凤的手抓住了,“你知道我不会瞒着你的,当时,确实是有这个因素在。只是······” 陈启顿了一下,陈小凤并没有再动手,只是抬头看着陈启的眼睛,“只是什么?” “只是后来我发现,我喜欢的是你的善良大度,你的真性情,你的一切,你这个人,已经和那个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陈小凤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真的?” “当然了!你和她除了长相之外,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说说有什么不同。” “她是个温柔懦弱的人······” “你是说我不温柔?” “不是!”女人有时候是不讲理的,陈启已经比上辈子明白了许多了,“你的温柔不一样,你只对我一个人温柔。” “嗯!不是很满意,算你过关了。” 陈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汗也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他已经决定了,还是少说些前世的事情的好,最好的,就是说那些陈小凤爱听的话。他站了起来,凑到陈小凤的耳边,低声说着,“其实,我上辈子都没碰过女人。” “啊!”陈小凤的脸,瞬间就红了,“你说这个做什么?真不害臊!” “嘿嘿!”陈启明明看到了陈小凤的喜色,“上辈子的时候,我不够勇气,但是这辈子,是你让我有了勇气。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追到你,一定要娶你,一定要一辈子都对你好,就像你对我好一样。” “又口花花!我对你好吗?” “当然好了!要是不好,你也不会嫁给我了,更不会明知道有危险,还陪我待在这里了。” “你不也一样吗!不过······”陈小凤的眼里,满是狡黠,“这样我太吃亏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比我对你的好要好一点呢?” 陈启差一点就被绕晕了,“不,就是要一样好,不能让你占了便宜。” “我占你便宜了?” “占了!”陈启难得的在私下里强势了一回,“我的心,我的整个人,都被你完全霸占了。” “啊!”明明是在告别,为什么要说得如此的强势?陈小凤的心里,当然是甜蜜的,轻轻的捏了一下陈启的手,“好啦!你说的都对。” “知道就好!想要我对你好些,你可要对我也好些····嗞······”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敢!不敢!”再这么下去,陈启担心自己的小手,就要变成半生不熟的茄子了。 “好了,正经一点。你叫什么名字?” 陈小凤的脸上还带着红晕,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了,陈启一时可没反应过来。 “陈大旺啊!”他马上就明白陈小凤是在问什么了,“呃!陈启,启明星的启。” “嗯!还不错的名字。原来你也姓陈。” “是啊!这就是奇妙的缘分。或许,陈启和陈大旺,原本就是一个人,只是莫名的被变成了两个人,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人。” “也许吧!看来,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奇妙的事情,只能怪这奇妙的缘分了。说说你上辈子的那个世界吧!” 陈启一时竟是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那是一个和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哪怕至今陈小凤的表现,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镇定,但事实上,他所说的一切,还都是在陈小凤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他决定还是选择着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循序渐进的好,往后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让自己慢慢的说。 第四六一章 死不瞑目 “可以说的有很多,我就挑一些简单的说说,余下的,就等往后我们可以慢慢的说。” “好!”陈启说的没错,陈小凤的温柔,只是给他一个人了,“看你这一身臭汗,先去洗洗吧!” “诶!”这眼神,是打算犒赏自己了?陈启起身,却并未放开陈小凤的手。 ······ “所以,那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呢?” 陈启在斟酌着用词,“怎么说呢?我所在的那个国家,是一个经历过无数苦难的地方,也是一个由数十个民族共同组成的国家,不管你是哪个民族的,都能够互相尊重,和睦相处,共同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民族复兴,国家富强,就是这个努力的方向,而我们正在路上,走得越来越快。” “那里已经完全消除了饥饿,不再会出现因为没饭吃而饿死人的事情。那里也有各式各样的灾难,人们会在灾难来临时,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着走下去。那里的人,男女平等,实行一夫一妻制,夫妻不和,不管男女,都可以提出合离。” “没有人会因为你是个鳏夫还是寡妇而看低你。人们会唾弃的,永远都是那些不讲道德,自私自利,整天就想着不劳而获的人。那里已经没有代代相传的帝皇之家了,只要你足够的努力,有那个能力,都会有机会成为那里的领路人。” “领路人会沿着民族复兴,国家富强的大方向,一直带着人们前进,在前进中,不断的修正着前进道路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来保证这个大方向不会走偏,来保证,这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陈小凤已经半晌都没说话了,陈启却也停了下来,静静的等着,这些话,已经足够陈小凤消化一会了,“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陈启说得很坚定,“而且那个地方,正变得越来越好。” “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去。” 陈小凤感叹着,让气氛显得有些凝重了,“你就这么着急和相公我回去吗?” “少又说胡话,你自己都回不去了,还是留下来好好的当我这个山大王的压寨小相公吧!” “好啊!可是当一辈子不够怎么办?” “这我可不管,反正下辈子我就投胎到你说的那个地方去,到时候要是你足够的幸运,兴许还能遇见我。要是没那么幸······” “我一定是幸运的。”陈启掩住了陈小凤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松开手后才开口说道,“还是跟你说说我那两个同僚的事吧!” “好!”陈小凤也知道,这才是燃眉之急,“你慢慢说,别急。” “嗯!我算是幸运的,因为遇见了你,还有这么大一个温馨的家庭,有寅儿,有那么多的好兄弟。徐行简就是不幸的了,他原来不叫徐行简,也不姓徐,叫做罗廷辉,我们都叫他辉子。” “辉子附身在徐行简的身上,你也知道,徐家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偌大的徐家,就只余下他一个人了。这一切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和陈唐的齐王陈景熙几乎一模一样,陈唐为了保住陈景熙,逃走时,把他也带走了,必要的时候,就是为了让他当个替死鬼。” “也就是为了不让消息外泄,陈唐灭了徐家的满门,徐行简的内心,也自此充满了仇恨,时刻只想着要报仇。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恨谭张的原因,因为谭张攻入了镐城,可以说他徐家的灭门惨案,也和谭张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他恨陈唐,这本无可厚非,但他却连带着,把天下姓陈的人都恨上了,发誓要杀尽天下姓陈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想要离开我们的一个原因。辉子很不幸,他这一身的戾气,就是承继自徐行简。” “他其实很早就怀疑我的来历了,因为我曾经做过叫花鸡给他吃过,味道的差别,并不是太大,让他很容易辨认。他除了和陈唐的仇恨之外,也担心有一天,我也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阻止他去报仇,甚至会杀了他。” “他想要离开没有错,只是他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了,为了报仇,变得不择手段起来。可以说,李申一直以来,也是受到了他的影响的,才白白的送了性命,恐怕徐行简也没想到,自己会对李申有这么大的影响。” “后来,在逃离龙城的时候,他借机杀了张常山。他没直接到镐城,对他来说,应该算是有好有坏了。好处是,李颌一直想要杀他,却阴差阳错的没能杀掉他,要是他回到了镐城,李颌很可能真的会动手了。” “不好的地方是,他被派到了龙城去。我想,徐行简既然能够知道我的身份,恐怕周德海也早就知道了我们两个的存在了。虽然徐行简不愿意承认,他找到的新靠山就是周德海,但应该是他无疑了。” “他肯定是答应了周德海什么条件了,因为他觉得,李家已经不可能帮他报仇了,但周德海可以,因为他是位高权重的北胡王爷,只要北胡人得了天下,还不是他想要杀谁就杀谁。等他回到了镐城,李颌已经昏迷了,这让他松了口气,毕竟是少了一个威胁了。” “可是,他又有些担心周德海会过河拆桥,所以,他有了自己的计划,那就是取李家而代之,特别是李申突然死去,李霖被贬,给了他这个机会。所以,他开始讨好李馨,甚至无耻的给李馨下了药,让李馨有了身孕。” “如果他还活着,我会毫不犹豫的怀疑,他一定会对李霖和李望下手的,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保证让他和李馨的孩子,成为大晋的皇帝。他告诉我,他都已经想好了,他会让他的儿子,过继给李家,让他姓李。” “只是他没想到,李颌竟然醒了,而且醒来后,还瞒着大多数人,想出了以身试险这样的招数来。他本以为李颌就算醒了,也是个废人了,就把一切,几乎都和盘托出了。若不是他发现了李颌的不对劲,也许,他也早把和周德海之间的交易,告诉李颌了。” “仇恨可以让人疯狂,他就是个疯狂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活下去了,所以选择了自杀。可是在自杀之前,他还是把他和李馨之间的事情,告诉了李颌,原本身子就还没恢复好的李颌,竟然被活活给气死了。” “好歹,李颌也算是一代枭雄,壮志未酬身先死,还是被人给活活气死的,真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是否甘心。至少,他是死不瞑目的。” 第四六二章 害怕失去 “至于周德海,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北胡人的王爷。这个人,如果全力施为的话,真的会是个十分可怕的人,比起徐行简来,也不知道要可怕多少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他的优点是,他可以说是一个天才,一个很多方面的天才。”陈启不想费力再去解释什么是物理,什么是化学,好像他也无法完全的解释清楚,只能笼统一些的说了,“比如雷暴这种利器,他能够做出来,一点也不意外。” “我担心的是,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无法阻挡的利器来。但让人奇怪的是,除了雷暴,我们至今都没有发现他到底还做了什么?也许,他会在过河的时候,用上这种利器,那也说不定。所以,尽快的找到他,杀了他,才是最迫在眉睫的事情。” “或许,我们应该庆幸的是,最少目前看来,他对大晋的百姓,还算是不错的,没有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种北胡人应该有的残忍。说实话,我甚至在祈祷,他最少还是个人,是个有良知的人,不会把无辜百姓作为北胡人南下的牺牲品。” “但这就像是在赌大小,甩盅没有打开前,谁也不知道输赢,我们恐怕也没有这个本钱去赌,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他来。好在,也许他并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这可能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寻找蛛丝马迹,去找到他到底在哪里。” 陈启说得如此的凝重,陈小凤自然也感觉到了压力。这些年来,她从陈启的身上,已经看到了他的无数神奇了,甚至有时候她在面对陈启的时候,会有一丝仰望的感觉。但如今,这个越来越是让自己瞩目的男人,提起另一个人来,竟然有了担心和害怕。 她从来没在陈启的身上,看到过这些,但也知道,陈启绝对不会无端的担忧的。眼下,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夫妻同心,来度过这个难关了,“你要怎么找到这个周德海?” 陈启摇头,“还不知道!最少应该确定一下,他是不是肯定会在镐城。” “怎么确定?” “只能靠我对他的一些了解,还有本能的感觉了。” “所以呢?” “我的预感是,他一定在镐城。” “为什么你会这么的肯定?” “他不是个心甘蛰伏的人,即使当初初来乍到的时候,他也表现出了进攻性,或者应该说是好胜心。也因为这样,他原本比我来的时间要晚了许多,却硬生生的在许多人的竞争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成了我的领导。” “那看来,这个人还真不能小觑了。是不是你们之间,还有着什么故事?” 陈小凤果然敏锐,陈启也不得不佩服,“是的!原本,按照资历和能力,升迁的人会是我,只是在最后的时刻,我退了一步,让给了他。” “为什么让?” “就是因为在感情上的失败,让那个时候的我,有些心灰意冷,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周德海一直都认为,他赢得并不光彩,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他就是一个这么好胜的人,也总想着要扳回一局。” “只是,我当时懒得去理会他,但这件事,肯定在他的心里生根了,哪怕到了这里,我也不会认为,他就一定会放下。如果他还是放不下,就一定会出现在这里,甚至炸掉造火局,其实就是在向我示威,也算是一种挑衅吧!” “你是说,他还会做出别的事情来?” “可能吧!他和徐行简之间的交易,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件他想做的事,或者这件事就是如何瓦解掉李家。如今徐行简已经死了,他可能就会有别的念头了,毕竟事实上,李家已经瓦解了。但这只是猜测而已,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干些什么。” “你不如想想,他为了挑衅你,大概都会做些什么?或者,我们可以从中慢慢的排除,从这些他可能下手的地方去追查,总会找到线索的。而且,我们是不是可以怀疑,那个杀死李申的陶百强,是不是也有可能就是他的人?” “陶百强应该不是。虽然皇后不让追究陶百强,但认识他的人,还是不少的。这些人对陶百强的印象,还都不错,也都认为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有可能的。但是有一点,陶百强的民族大义还是很足的,他也是在祁山杀了无数北胡人的一员猛将,北胡人怎么都不可能去收买这样一个人的。” 陈启稍稍沉默了一会,在想着什么,“不过,你这样一提醒,也许有件事可以查一查。” “什么事?” “前朝遗老!” “你是想说,这些前朝遗老中,有人被收买了,故意的挑起那些争端?”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这些前朝遗老,在谭张进城时,一个屁都不敢放,李颌也不是个善茬,他们为什么偏偏敢在这个时候闹呢?难道是他们突然间不怕死了?我想,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之中,真的有人被收买了。” “至于为什么被收买?很简单,他们可以在谭张进城时,为了保住他们的利益而背叛陈唐,在北胡人这么近的情况下,他们又有了异心,并不奇怪。也许只要北胡人向他们伸出橄榄枝,甚至是只要说一句话,他们就会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你似乎有些悲观了?” 陈启知道,陈小凤并不知道汉奸这两个字的意思,有些人是为了利益,有些人却只是为了保住一条小命,就能够出卖自己的国家和人民,这样的事情发生,并不奇怪,而且不会在少数。 “这并不是悲观,而是未雨绸缪,陈唐太平了几百年了,除了边军的将士和那些生长在边关附近的百姓,没有多少人真的经历过战争。当战争就在面前时,他们会不自觉的感觉到恐惧,并不为奇。” “而最担心害怕的,显然就是镐城这些前朝遗老们,还有那些类似他们的人,他们大多已经根深蒂固的形成了各自的势力,各自的家族了。平日里,他们享受着荣华富贵,拥有着惊人的财富,过着安乐的日子,他们比任何人更害怕失去。” “他们害怕失去他们曾经的地位,拥有的财富,舒适的日子,家里娇妻美妾,满堂的子子孙孙。” 第四六三章 好好的活着 “听你这么说,他们就已经十恶不赦了。” 陈启摇头,“说不上,保护自己的财富,这本就无可厚非,但若真是有个别人做了什么对不起百姓的事情,那就真的十恶不赦了。” “你想过怎么对付他们了吗?” “只能悠着点来,暗中查。或者,可以做些什么事情,引起他们内部的一些猜疑,如果他们之中,真的有人做过什么,肯定会在猜疑中互相指责,露出马脚的。” “除了他们,你还想到什么人没有?” “没有!想太多就乱了,倒不如先查查他们,余下的等想到了再说。” 今日的朝会,除了宣读李颌的遗诏之外,无非就是商量三件大事,李颌的出殡,李望的登基,还有登基后的一些事情安排,各自的责任。陈启和陈小凤进宫时,朝会还在开着,宫门处的禁军,却是说皇后想要见他们,请他们去后宫一趟。 两人随着禁军一路向着后宫走去,一路之上,已经是处处镐素了。刚进了后宫,便是上善殿了,谢双武亲自带着人,守住了上善殿的四周,却是昨夜颜轻烟母子都已经搬了过来了,折腾得有些晚,此刻李望还在沉睡中。 两人本就没打算打扰颜轻烟母子,继续前行,远远的已经看见小邢子正站在门口等着了。也没有通报,小邢子直接带着他们进去了,可以闻到房内有淡淡的中药味道。 看着小邢子将皇后扶了起来,靠在床头,陈启和陈小凤也不禁感叹,一夜之间,她原本还有些青丝的头发,竟是完全的雪白了。她的年纪,甚至还不到五旬,意气风发时,是何等的容光焕发,如今却憔悴得真的已经是一个老人了,连目光都显得有些模糊了。 小邢子扶着皇后坐好,自己则退了出去。 “两位请坐!” 皇后沙哑的声音,满是血丝的眼睛,憔悴的样子,都在说明着她的情况并不是很好。陈启和陈小凤很默契的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抱歉了!陈庄主,陈夫人,老身为之前向二位做过的事情,给二位道歉了。” “都已经过了,皇后不必如此。” “老身知道二位大人大量,不会计较这些,但毕竟是老身做下的事情,不说声抱歉,这心里总是不舒服。今日请二位来,除了道歉之外,还有些请求,请二位考虑一下。” 她倒是变得直白了一些了,没有再拐弯抹角了。陈启点了点头,“皇后请说吧!” “多谢!这第一件事,自然是望儿了,希望二位不要介意李家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看在望儿还小的份上,多帮帮他。”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李家的江山,若是这个时候皇后说的是,如果颜轻烟想带着李望离开,请自己代为保护周全,陈启一定会心情好一些的。但很明显,皇后根本就没有一丝那样的意思。 “这些事情,皇后娘娘应该去和诸位大人说才对,陈某夫妇,可没空一直待在这里,此间事了,说不定就走了,可不敢答应娘娘。” 皇后的眼中,满是失望,“陈庄主不是答应了先帝,是先帝遗诏中提及的辅政大臣吗?” “还真不是。李颌找过我,我并没有答应他什么。只不过眼下情况特殊,陈某夫妇愿意为大晋的百姓尽一份力罢了。至于你李家的事情,说句实话,我们夫妇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个什么辅政大臣,更是想都没想过。” “那二位为何还要进宫呢?” “很简单!可能娘娘还认为这天下是李家的,但很抱歉,陈某并不这么认为。这个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并不是你李家的。陈某刚才也说过了,之所以进宫,是为了大晋百姓,而不是你李家。” “可是···可是这大晋,总需要一个皇帝吧?” “当然!”陈启并不想否认,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候,大晋确实是需要一个皇帝,最起码,这会在文武百官和百姓当中,形成一股向心力,不至于那么的松散,“所以,李望还是皇帝,你也不用担心陈某会想抢他的皇位。你们李家视若珍宝,陈某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当然了,如有必要,陈某也不介意在某一段时间里,凌驾于皇帝之上。有一点陈某很不明白,你李家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这大晋能不能保住都还另说,娘娘竟然还有心思关心这皇位到底是不是李家的?说起来,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娘娘可曾听过?” 皇后微微摇头。 陈启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孟子》这本书,李颌能明白这句话,但他还是不会认为这句话说的是对的,更何况是皇后。 “那看来,你我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等等,老身还有话说。”看见陈启和陈小凤都已经起身了,皇后真的急了,“小凤姑娘,好歹秋莹还是您的妹妹吧!” 陈小凤没想到皇后会提这个,她和陈启对望了一眼,心里都在想,皇后该不会是病糊涂了吧?但她还是转头看向了皇后,“娘娘什么意思?” “霖儿已经是老身唯一的儿子了,我知道他们过得很不好,小凤姑娘会帮老身照顾照顾他们吗?” “娘娘是不是求错人了?还是说,你已经后悔了,想要让李霖回来做这个皇帝?你可别忘了,为了一个皇位,你李家,死的人可不少了,是打算让他也回来送死,还是想让他回来杀了李望?” 皇后愣在了那里。 “你是不是在担心,李望年幼,将来这皇位终究会旁落的,还是让李霖回来的好?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知道,连李颌和你,都从来没想过要让他有这个机会的,他要是能当好皇帝,你也不会送他们离开了。” “我倒是想要好好的劝劝你,也许只有他们都变成了真正的普通人,对任何人都没了威胁,他们才能好好的活着,你李家,说不定还真能留下一点香火,不至于一个都不剩。” 陈小凤当然不会告诉皇后李望的真实身世了,也许这个老人听到了真相,会像她死去的丈夫一样,承受不住的。能够活着,就好好的活着吧! 第四六四章 吓人 “邢公公,送我们一下吧!” “是!” 小邢子知道,陈启肯定是有话要问自己了。他随着陈启陈小凤,向外走去,身后不远处是谢双武。 “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是!昨日娘娘被送回来后,请了御医看了,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娘娘就一直在念着皇上、太子、太孙,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名字,说什么对不起他们这些的。后来,喝完了御医开的安神的草药,娘娘才睡着了。” “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娘娘最近连受打击,又不止一次昏倒了,难免心神不宁,最好是安心的静养一段,什么事情都不想不管。” 什么事情都不想不管,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了。陈启和陈小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知道,皇后这真的是连受打击之后,不仅仅是心神不宁了,恐怕也是有些偏执了。说实话,她已经足够的坚强了,没有发疯,算是不错的了。 “嗯!公公请回吧!” “诶!那奴婢就不远送了,庄主、夫人走好!” 两人随着谢双武,在离上善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却已经看见颜轻烟在招手了。颜轻烟果然想通了,愿意暂时先留下,也让陈启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谢将军,这宫中可有空着的地方?” “回元帅,有许多。” 三人已经迈出了后宫了,“那就在附近帮我们找一处吧!” “元帅,祈年殿如何?就在前面不远,殿前有个广场,原本是前朝皇帝元旦祭天的地方,如今一直都空着。” “那就祈年殿了。你知道之前闹事的那些前朝遗老们,都是谁吗?” “知道!宫里有他们的名册。” “那好!一会你先把名册给我,顺便带人去把这些人都请到祈年殿的偏殿来,要是有不想来的,就逼着他们来,不伤到人就可以了。” “末将遵命!” 名册是厚厚的几大本,里面详细的记录着这二十几人的姓名籍贯,前朝的官职,家中的成员,都有着什么产业,做着什么生意,应有尽有。在陈启看来,这些人就跟当初自己面对的四大家族一样,只不过他们看起来,不仅仅是人数众多,也比四大家族底蕴要深得多了。 如今的天下四分五裂,不得不说,这些人也是功不可没,动不动的就是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陈启见识多了这些官宦人家了,他可不认为,这里面会有多少人是清白的。 一个家族,哪怕是世代为官,但凭着那一点薪俸,也是不可能挣下这么大的家业的,这里面的肮脏龌龊,世人皆知,却又无可奈何。陈启知道,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并不是自己一时一刻就能改变的,他也没想过,就这么的去改变这一切。 就像当初面对四大家族的时候,陈启就根本没想过要一竿子打死他们,最终李颌自己动手了,但事实上,也没能将四大家族赶尽杀绝。 “先喝杯茶!” 陈小凤自己动手,泡好了茶,送到了陈启面前的桌上,一把将玄剑推到了边上去,那是陈启让谢双武从后宫取来的,“这把剑,你是真打算拿来吓人的吗?” 陈启喝了一口茶后放下了茶盏,“也不算是,我打算留着它用,反正放着也白放着。” “那倒是!你力气比我大不少,用这玄剑倒也适合。” “来,吃点!” 陈启将盘子推过去一点,自己也取了一块糕点,喝着茶,吃着宫里的糕点,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两人还在吃着,外面却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了,抬头处,谢双武快步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道:“元帅,已经到了一人了,要先让他进来吗?” “是谁?” “前朝礼部尚书江澄。” “官倒是不小,就让他先进来吧!” “是!” 谢双武转身走了出去,陈启抓起桌上的名册,翻了起来,很快就翻到了江澄这一页了,前朝礼部尚书,化州人氏,六十二岁,往上三代就长居镐城了。 江澄走进来时,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陈家夫妇的名头,天下皆知,尤其是陈启,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让他如何不心惊呢? 谢双武只是将他带进来,自己转身就走了,他慢步向前,稍稍抬头,却见陈启和陈小凤,还自顾自的吃着东西,连转头来看他一眼都没有。而两人身前的长案上,放着一把拔出来一半的长剑,即使没有阳光落在剑身上,也能够看见剑身上隐隐的寒芒。 这让他的心,瞬间就揪起来了,杀人魔王带着杀人的剑,还能干些什么呢?他赶紧踮着脚尖,快步走到了长案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草民···草民江澄,拜见丞相大人,夫人。” “哦!”陈启终于转头了,“是江老大人来了啊!别多礼了,请起。” “谢丞相大人!” “江老大人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站着了,这边请坐。” “谢丞相大人!” 江澄已经有不少年头未曾下跪过了,方才那一跪,是在惊吓之中下跪的,难免有些用力过度了,年纪也是确实有些大了,疼得他都开始偷偷的抽气了。他向着一边的锦墩走去,都已经是一拐一拐的了,看那样子,左脚应该是受伤了。 陈启和陈小凤对视了一眼,陈小凤目光向着玄剑瞥了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玄剑还是有些用处的,江澄这是真的被吓到了啊! 两人转向江澄,看着江澄颤巍巍的坐下了,陈启才开口,“江老大人。” “草民在!丞相大人请吩咐。” “吩咐不敢当。其实,今日请江老大人来,是有两件事想请教江老大人的。” “不敢当,不敢当!丞相大人但有所问,是草民的荣幸,草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好!”陈启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来,“这第一件事,李颌已经死了。” 他直接说李颌的名字,又把江澄给吓了一跳了,昨日的事情,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这陈若初身为诏命的辅政大臣,这般的称呼李颌,该不会是打算夺了大晋的江山,自己做皇帝了吧?这也太吓人了吧! 第四六五章 写些什么 哪怕是人死为大,陈启也没打算给李颌一点面子,“这几日,等把李颌给埋了,就是新帝登基的好日子了。老大人是前朝的重臣,德高望重,对政事有独到的见解,往后这大晋,可还要承老大人鼎力相助啊!” “啊!”江澄怎么可能想到,陈启请他来,竟然是为了这事,“老夫已是垂垂老矣,半截入土了,怎么当得此大任呢!相爷风华正茂,果决仁爱,高瞻远瞩,更不是老夫可望项背,老夫实在是惶恐!” 哪怕是这般大的年纪了,也根本就不妨碍他有一颗想要手握大权的心,江澄竟是有些飘飘然了,原本一直自称草民,如今都已经换成了老夫了。陈启不觉好笑,果然这些人都是贼心不死啊! “老大人这就是谦虚了。谦虚是好事,但谦虚过度,那就是不负责任了,好歹您身份能力在此,怎么能弃百姓于不顾呢?这可是大晋的损失,天下百姓的损失。老大人要是在这样,本相可要生气了。” 听着像是骂人,江澄却是越听越是心花怒放,这哪里是责怪,明明就是变着法的吹捧自己呢! “相爷说的是,老夫惶恐,惶恐啊!若是大晋需要老夫的绵薄之力,老夫定不推辞,当竭尽全力,焚此残躯而不悔!” “哎呦!”陈启假惺惺的站起,快步走了出去,握住了满脸都是志得意满的江澄的双手,“感激的话,陈某就不多说了,老大人您好好想想,有什么于大晋有益,于百姓有益的,可一概都不准藏私。大晋会记住老大人的,天下百姓,也会感谢老大人的。谢将军,谢将军。” 陈启喊着,外面的谢双武急匆匆的往里面赶,“末将在,元帅有何吩咐!” “你一会带老大人去偏殿,让人伺候好吃喝。” “是!” 江澄有些莫名其妙,陈启却已经开口了,“老大人,纸笔可都准备好了,有什么想说的,您就先写下来,写得详尽一些,可千万可别藏私哦!” “当然!当然!”江澄总算是明白了,人家是让自己先写下来的,而不是要直接和自己讨论的。但想想也是,写下来毕竟详细一些,也容易理解,人陈若初身兼两职,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和自己一件一件的讨论呢? “也不瞒老大人,陈某还请了几位老大人一起来了,应该也都到了,就是为了集思广益,造福大众的。这里面要是有特别好的建议,朝廷可是有奖励的,说不定还需要哪位老大人出山指点一番了。” “哦!” 原来说了这么多,不是叫自己一个人来的啊?江澄的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愉快了,那边谢双武却已经伸手扶住他了,“老大人,您这边请!” “诶!” 他心里虽然是有些不舒服,但又想起什么朝廷的奖励了,尤其是那个什么出山指点,还不是摆明了要挑些人出来做官吗?他就是因为尝过了官居一品的滋味,自然知道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官职,也是有颇多的好处的。 这些前朝遗老,谭张破城之后,一直都闲在那里,有些甚至本身就还有官职的。等李颌来了,他是把文武百官直接带过来的,大敌当前,更是没有心思去起用这些人了,他可是吃过四大家族的亏的,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呢? 陈启的话,无疑就是给了这些人一个重新走入朝堂的机会,任何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还真让他们写啊?” “这也是好事,他们毕竟为官多年了,也许真的有一些好的建议是对大晋有用的。” “这倒也是!你看这个江澄,有没有可能被北胡人给收买了?” “这些人可都是在官场混了许多年了,一个个的,都是老狐狸,想要随意的见一见就看出来,有些难了。不过,我在想,当他们碰面的时候,一定会很精彩的。” 江澄的老脸,已经很精彩了,整个偏殿,放着无数的木桌,每张桌子都隔着一段的距离,这马上让他想到了当初科考时,走入考场时看到的样子了。只是,那时候的考场,却也未曾这么的严格过,因为每一张桌子边上,都站着一个手放在刀把上的禁军。 这就像是在防止作弊,似乎只要有人作弊,禁军腰间的腰刀,就会拔出来,一刀砍掉作弊者的脑袋一样。这些禁军,一个个都眼睛直视着前方,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们走进来一样,谢双武随意的将他带到靠后的一张桌子后坐下,他自己也告辞出去了。 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甚至还真的有吃有喝的,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水,一小盘糕点。这让他想起了陈启刚刚说的,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看来也就是客气的而已。 斜眼去看一动不动的禁军,江澄不由得心头一紧,他发觉自己真的是小看了陈启了,这家伙可是个杀人魔王,更是智计连出,连北胡人都奈何他不得的,这样莫名其妙的突然要把这些老家伙叫来,搞什么礼贤下士这一招,会不会是心里有别的算盘呢? 比如算旧账? 一想起这个,他就吓了一跳,他们这些人,可没少闹事,甚至都闹得太子李申因此丧命了,这要是以往,可直接就是掉脑袋的大罪了。虽然当时皇后和卢朝升都没有追究,但他陈家如今想起来了,想要追究一番,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的大晋,谁都看得出来,真正掌握实权的就是他陈若初了,丞相和天下兵马大元帅,这种往常想都不要想的事情,竟然出现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了。而这个杀人魔王,刚刚上任,肯定也想要做些什么的。 比如安定。大晋在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被北胡人赶出了老巢三晋之地,李霖全家被刺杀,李申被一箭射死,李颌醒来后,又被活活气死了,如今的大晋,没有什么比安定更为重要的了。 而他们这些人,都做过有损大晋的事情,身为手握军政大权的陈启,想要排除这些不安定的因素,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让江澄愣在了那里,看着眼前的笔墨,却不敢伸手去提起笔来,因为他不知道该写一些什么,更不知道,陈启到底要他写些什么。 第四六六章 又是哪个 “江兄!” 一声呼唤,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江澄抬头,看见了柏峰也被带了进来了。他刚想要打声招呼,锵锵锵的拔刀声突然响起,所有的禁军,都已经把单刀拔出,紧握在手上,刀口向外,似乎随时可以落下。 这可把二人给吓了一跳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听到有人在高声喊了,“安静,不许喧哗!不许交头接耳。” 腰刀插回去的声音,就没那么整齐了,有前有后,响成了一片,听起来更为的吓人了。谢双武却开始打起了哈哈,“你们这些人,别吓到了两位老大人了。” “是!” 几十人齐声高喊,又是在殿中,声音简直是震耳欲聋。 “柏老大人,您就坐这边吧!” “诶!” 柏峰差点就被吓得瘫倒在地了,哪里还敢多话,就在离江澄远远的地方坐下了。 “两位老大人,慢慢写,不急,不急!谢某就先告辞了!” 也没人搭腔,更没人想要挽留他。江澄看着柏峰的后脑勺,他们并不能交谈,根本也不知道,到底陈启和柏峰这个老东西,又说了些什么了?会不会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呢? 他在这样想,看不到他的柏峰,自然也是在心里打鼓了。他原本还有些小兴奋的,只是在见到江澄,又被禁军给吓了一跳之后,心情就完全不同了,看着糕点和杯中水,哪里有一丝吃的兴致啊! 他的想法,与江澄倒是基本一致,甚至都可以确定了,陈启假惺惺的请他们来,根本不是想要求教于他们,而是别有用心了。江澄不是傻子,他也不是傻子,更不会认为,陈启会是个傻子。 他也和江澄一样,坐在那里,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落笔,原本想好的那些东西,也早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偏殿中的人,却还是在一个个的进来,一个个的坐下,有人已经开始动笔了。 这些前朝遗老,用了一个老字,但实际上年纪却还是相差巨大的,有年逾七旬的,也有正当壮年的。每个人的年纪不一样,经历也不一样,心思自然也是不一样的,有人心怀坦荡,奋笔疾书,有人却还是心事重重,各怀鬼胎。 但终于有人交卷了!不对,是有人写完了,交了上去,被他身边的禁军,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完全和之前的态度不一样。其实,这个东西,和他们科考时的政论是一样的,真的要洋洋洒洒的写出千万言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人里,甚至有不少都是当过科举时的考官的,比如柏峰,那可不止是一次了,说是门生遍天下,那也不奇怪。他如果要写出一篇政论来,比起大多数人来,自然是更为的简单了。 他早已经满头大汗了,因为离开的人,越来越多了,每一个人走出去,都是在提醒着他,自己进来的时间,足够的长了。他转头去看了一眼江澄,看这个比去自己来,还要更早进来的老同僚,发现江澄竟然已经在奋笔疾书了。 禁军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收回目光,只是刚才目光所及,似乎所有人都在写着。抬头看看日光,他竟然发现,自己进到这里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如今已经快到正午了,阳光火辣辣的,照在门外广场的石板上,似乎有热气,正在升腾着。 等他终于写完,已经是午后了,松了口气的同时,他也看见了,整座偏殿里,已经只剩下两三人了,连江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的离开了。 他随着桌边的禁军往外走,经过正点的门口时,向内看去,陈启正不知道和谁说着话。走到了刚进宫时临时停留的那一处偏殿外,他就能听见里面低低的议论声了,所有人分成了两排,坐在长桌边上,看那个样子,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以为是要用餐了。 长桌就摆在偏殿的正中间,足以保证每一个坐着的人,最少都能和坐在两边和对面的人,低声交谈着。但还是有很多人沉默着,什么都没说,比如江澄。而禁军站成了两排,守卫在长桌的两边,肃然静立着。 他走进去的那一刻,整个偏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了。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脸,还有这些脸上明显带着的质问,柏峰心里的火,瞬间就起来了,“诸位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愤怒,有人低下头去,却还是有人定定的看着他,也终于有人开口了,“老大人都写了些什么啊?” “不就是一篇政论吗?胡老弟这是什么意思?” 问话的是胡仁春,前朝工部侍郎,他笑了笑,“老夫在老大人之前进来,这些人,可也是这么问老夫的。” “那不知胡老弟又是怎么回答的?” “那自然是和老大人一样了。” “是吗?” “老大人这么看着老夫,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身后却有脚步声传来了,而且听这声响,并不止一人。所有人都向外看去,却见一排宫女太监,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一盘菜,正快步走了进来。香味快速的在偏殿中弥漫开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咽口水,站在那里的柏峰,也不例外。 他们从一大早就被叫来,如今早已经是午后了,之前还在各自的猜疑中,倒是没有感觉到饥饿,这饭菜的香味一来,他们如何还忍受得住。更何况,除了饭菜的香味之外,竟然还有酒香飘了过来。 一盘盘的菜肴,被放在了长桌上,盖子被打开,更是香气四溢,这些过惯了锦衣玉食的老爷们,吞咽口水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当酒杯被摆上,两旁的宫女们,手中也执壶以待时,更是有不少人喉间不断耸动着。 可是,却谁都不敢动,因为正主还没来,也没人宣布宴席开始,他们就算是再饿再馋,也没有人敢先行动筷。鲜艳的菜色,飘散的菜香酒香,时刻在撕扯着他们的眼口鼻,这简直比不把这些东西上上来,还要让人难熬了。 外面似乎有了脚步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向外看去,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出现在殿门前了,却不是陈启,又是哪个? 第四六七章 惨不忍睹 “恭迎相爷!”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为官多年,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礼节,知道任何虚伪的礼节。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的陈启,总是让人无比的感慨,这些人中,超过一半的人,在陈启这个年龄,甚至连科举都还未曾高中过,更不用说是身居高位了。 而眼前的这个人,一夜之间,就已经是权倾天下了,甚至比起他之前顶峰时,都还要更进了一大步。而且这一次,天下人竟然没有反对,连李家自己都觉得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李颌的遗诏,陈启并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但一大早走在街上时,他就可以看见,似乎每一个认识他不认识他的路人看到他的时候,都是脸上带着喜色,再带一丝丝的恭敬。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一夜之间,似乎每个人都认识他了,很显然这会影响到他喜欢的那种悠闲的日子。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己如今是一个怎么样的角色,就应该好好的成为这个角色的样子。 陈启的左手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官员,是极少在众人面前露过脸的刑部侍郎骆士英,他如今已经官升一级了。右手边站着的,是谢双武,两人和陈启一样,走进来时,都是一脸的笑意。 “诸位大人,多多辛苦!陈某有礼了!来来来,先上酒,陈某敬诸位大人一杯。” “谢相爷!” 宫女快步上前,给所有人都斟上美酒,各人纷纷举杯,静等陈启开口说话。 “诸位大人,勿怪陈某一大早就将诸位请到宫里来,实在是大晋需要诸位大人出一份力啊!难得诸位大人能各抒己见,相信我大晋,必将欣欣向荣,北胡人指日便可驱逐出关。陈某在此,以薄酒一杯,多谢诸位大人了!请!” 他直接仰起脖子,一口干掉了杯中酒,众人都是在一片客气声中,将杯中酒干掉,酒杯口向下,不见有滴酒落下。 “诸位大人果然豪气!陈某还有些事情,就不能陪诸位大人了,这里的美酒美食,诸位慢慢享用。骆大人,谢将军,你二位就代陈某陪一下诸位大人,要是没让诸位大人喝个尽兴,可不饶你们。” “是!” “那诸位大人,陈某就先告辞了!” “送相爷!” 陈启拱拱手,脸上带着笑就往外走。旁边的宫女却又给所有人都满上了,骆士英端着酒杯,上前一步,“诸位老大人,相爷知道留在这里,难免大家就喝不痛快了。人都走了,诸位老大人也就别这么拘谨了,都坐,都坐。吃起来,喝起来,不痛快不准停。” 陈启人还在外面,自然听得清楚,他也不禁摇头,要不是听说骆士英是宫中有名的酒国英雄,他也不会把这家伙喊来的。他见到骆士英时,就想起当初可是好好的奚落过他一回的,这愣头青也不知道有没有改变一些。 好在,骆士英还真没之前那么的锋芒毕露了,虽然还是有些不满陈启,却已经不会正面刚了,而是拐着弯说他的不是。陈启早就已经修练得波澜不惊了,任由他自顾自的说完了,才请他坐下。 陈启也没隐瞒让他来做什么的,当然也告诉他,就算在场所有人都醉倒了,他也不能醉倒,还要注意观察每个人的神情,记住每个人都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好歹,骆士英也在刑部待了一段时间了,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当然了,谢双武那边,陈启也是这般交代的,甚至是让那些禁军也多注意看现场有什么异常,之后可是要回报的。当然了,陈启也没打算让这些人就这样回去了,好歹还是要多留他们一阵的。 他回到了正殿中,甚至还能隐隐听到偏殿里传来的声音。转入后殿,那声音才听不到了,陈小凤正靠在软塌上休息着。 “睡个午觉,没那么快!” 看着陈小凤点头,闭上了眼睛,陈启也上了软塌,闭上了眼睛,慢慢的入睡了。 两人醒来时,日已西斜,阳光从窗格中照射了进来,被剪成一片一片。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出来时,骆士英和谢双武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相爷!夫人!” “元帅!夫人!” “都自己人,别客气了。坐!” 陈启坐下,陈小凤却走到一边去烧水了。骆士英和谢双武,都是一身的酒气,脸上红扑扑的,“怎么样?” “末将观察得不如骆大人,也都和骆大人说过了。骆大人,还是您说吧!” “也好!”骆士英倒是不客气,“相爷,人都醉倒了,正在休息。” “都醉倒了?” “是!如果装醉也算醉的话。” “哪几个人?” “柏峰、江澄、楚三省、徐树平、郭艺。” “你怎么看出来的?” “会喝酒的人,自然看得出谁在装醉了。” “你倒是很有自信,是不是看出郭艺有什么问题了?” 谢双武和骆士英都惊讶的抬头,他们刚刚才交换过意见,确实都觉得郭艺最有问题,却是不知道,到底陈启是怎么看出来的?要知道,他们就在现场,而陈启可是睡得舒舒服服的。 “相爷是如何知道的。” 陈小凤已经端着茶过来了,“先喝茶吧!” “谢夫人!” 陈小凤点了点头,将茶盏放在几人的面前,自己在陈启的身边坐下,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小口才放下,“这五个人中,郭艺年纪最小,不到四旬,如果没记错,他是陈唐的工部郎中,也是所有人中官职最低的。” 骆士英和谢双武总算是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了,陈小凤这是在帮着陈启解释。 “胡仁春好像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一直不得志,在工部郎中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七年,不得升迁。他这些年,应该是积了不少怨气才对,难得的有这个机会可以起复,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不觉得奇怪吗?” 陈启已经从桌上的那一叠政论中,抽出了一份,扔了过去,骆士英接住,那上面的名字,正是郭艺的。他自己是也是高中状元的人,翻开时,自然看得出来,郭艺这一篇政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了,那就是惨不忍睹! 第四六八章 喝茶 陈小凤又端起茶盏来了,陈启替她开口了,“他也是所有人中,最早交卷的几个之一,如果算上他进去得晚,他应该是用时最短的。看一看他都写了些什么?洋洋洒洒的,倒是写了不少,却根本没什么用。” “他会这样做,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的心里,肯定是藏着什么事的,根本就没有心思来写好。骆大人参加过科考,应该知道,这样的文章,完全就是一个心不在焉的人,才能写出来的。” “是!相爷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下官做那些事?” 果然还是有点愣头青啊! “骆大人是不是傻?” “相爷何出此言?” “骆大人若是没有说出郭艺的名字来,那说不定郭艺当时只是因为肚子疼,赶紧随便写了,就是着急着想要上个茅房。” 骆士英呆住,半晌才听到耳边有笑声,转头时,却是谢双武正在捂着嘴,努力忍着笑。 “谢将军为何不干脆笑出声来?憋着容易内伤。” “笑过了!” 谢双武终于把手拿开了,骆士英白了他一眼,才转头看向了陈启。他早就在陈启的手上吃过亏了,心里原来还有些不服,此刻却又服了几分了。 “这么长的时间了,骆大人是不是又了解到了什么?” 骆士英越来越发现,在这夫妻二人的面前,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当初被陈启那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并不是偶然的。其实,这些年来,陈家夫妇的一切,早就应该让自己明白了,哪有那么多的偶然呢? “下官查过了,郭艺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反而上个月,郭家添丁了,前日才办了满月宴。” “那你怎么看?” “有这么多的疑点,那他就只能是做贼心虚了。” “别的人可还有什么疑点?” “装醉的人,都有疑点。” “什么疑点?” “下官暂时还看不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余下的几人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在陈唐时,也是身居要职多年的,这说明什么?” “能在前朝晚期的官场厮混这么多年,那下官只能认为,他们都是老奸巨猾的。” “那你认为,老奸巨猾的人,遇到了这种事的时候,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怎么想?”骆士英沉思了一会才抬头,“如果是下官,一定会认为相爷是别有用心了。” “没了?” “是!下官愚钝!” “骆大人说的其实也没错,简单的说,他们就是想多了。而就是因为想多了,他们才会心事重重的样子,装醉也就不奇怪了。” “相爷是说,他们几个不用怀疑了?” “那也不是!不管他们心思为何,只要有了疑点,那就要查。这件事情,就交给骆大人吧!” “是!” “先去准备一下,晚饭后夜审郭艺,就由骆大人主审。” “这······” “骆大人没有信心吗?” 在陈启和陈小凤的面前,骆士英当然没有信心了。他抬头看着陈启,却还是咬了咬牙,“下官定不负相爷所望!” “好!时间不多了,你早些去准备吧!” “下官告退!” 骆士英快步退了出去,时间真的不多了,他知道自己恐怕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谢将军,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事了?” “回相爷!午前,杜大人他们已经商议好了,后日就是皇上出殡的吉日了。再过两日是八月初一,正是新帝登基的好日子。另外,大清河送来的消息,北胡人并无新的动静。另外···另外······” “另外什么?” “另外···公主在后宫大闹,把皇后娘娘给气晕了,至今未醒。” 陈启叹了口气,李馨看这个样子,是准备一闹到底了,“御医怎么说?” “伍御医说,可能难了!” 陈启当然知道可能难了是什么意思了,李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皇后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以如今的李馨,说出了什么刺激到皇后的话来,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真是可悲可叹啊!堂堂李家,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样子,难免让人无限唏嘘了!可是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呢? “嗯!我知道了。你亲自走一趟,吩咐后宫里的禁军,不管如何,不准再让李馨迈出她的院子一步,至于她要怎么闹,随她去。你告诉她,她要是实在活不下去,可以自杀。” “啊······” “这是我的原话,必须带到。” “是,元帅!” “去吧!天也晚了,填饱了肚子再来,晚上可能会晚一些,别饿着了。” “谢元帅关心!末将告退。” 谢双武走了出去,陈启转头时,陈小凤正定定的看着他,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残忍了?” “是有一点。你是不是忘了,她刚刚失去了这么多的亲人,不管是谁,都会承受不住的。” 陈启摇头,“李馨是个很执着的人,她此刻肯定还在认为,是我害了她一家,害了徐行简,她一定想要找我报仇,根本就不可能自杀。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也舍不得死。” “我知道你并不想这么做。有点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有的时候,夫妻之间还是会有分歧的。陈小凤自己做过母亲,她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丈夫对一个孕妇如此罢了。她当然也知道,陈启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么做,而是因为他更知道,任由李馨这么闹下去,肯定又会闹出什么事来的。 在宫里的好处是,饭菜不需要自己去动手,很快就会送上来,虽然不如陈启自己做的,却也不会太差,毕竟是御膳房的御厨做出来的。两人吃得很慢,直到宫灯亮起时,陈小凤又起身去泡了茶。 等到茶喝了一半,才看见骆士英和谢双武一同走了进来。 “喝茶吗?” “相爷,下官不渴!” “还是喝一杯吧!谢将军,你也喝一杯。” 这一次,陈启亲自动手,泡好了茶,放在骆士英和谢双武的面前。谢双武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要不是太烫了,他估计就一口喝掉了。倒是骆士英见陈启和陈小凤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只好端起茶盏来,慢慢的喝着。 只是他很快就发现,茶汤落腹,这一身汗透体而出,整个人都是清爽了起来,原来还略微有些紧张,此刻竟然放松了下来了。他抬头,想要向陈启说一声谢谢,却发现陈启正看着自己,带着微笑的双眼中,满满的都是赞赏。 第四六九章 点穴术 “多谢!” 骆士英还是说出来了,陈启和陈小凤都是笑了,只有谢双武一头的雾水,不知道骆士英到底为什么要说谢谢。 陈启站了起来,“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骆士英站起,略微抬着头,平视着陈启,颇有信心的回答着,脸上却都是平静,相比起刚进来时,皱着眉头,眼神呆滞的样子,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 “好,走。” 他大步向外走去,骆士英和谢双武跟上,陈小凤却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四人走入偏殿,偏殿里的那些桌子,已经被清空了,在四周禁军的环伺下,郭艺就坐在那里。温暖的宫灯照在郭艺的脸上,却反而是极为的苍白,甚至有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 他听到了动静,站起身来,想要行礼,却被陈启抬手阻止了,“郭大人,坐吧!没必要这么客气。” “是!” 郭艺只能坐下。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了,自己坐的地方,四周座位的布置,都让他心里惴惴不安,因为这就像是个审讯室,只不过是一个大得有些空旷的审讯室罢了。而他自己,就像是要被审问的人,怎么能让他不紧张呢! 他有些讶异,陈启并没有坐到正对面的主位上去,而是就近的在侧方向坐下了,走向主位的是骆士英,而谢双武则绕到另一边坐下。陈小凤走在最后面,慢悠悠的走到了陈启的身边,陈启伸手,扶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谢双武的身边,还有一张矮几空着,上面放着笔墨纸砚,郭艺终于听到了有脚步声传来了,转头时,却是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 “相爷,夫人!” 陈启看向了那中年文士,和陈小凤一样,都是有些惊讶,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老熟人田青。对了,飞虎堂如今已经没了,他好像如今就在刑部,也是当一个书办,“田兄,别多礼了!坐吧!辛苦!” “是!属下应该的,不敢言苦!” 再见故人,田青也是一脸的喜悦,但还是知道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当即行了一礼,转身走到谢双武的身边,向着骆士英和谢双武拱了拱手,这才坐了下去。 “给郭大人也送杯茶吧!” “是,相爷!” 郭艺明显愣了一下,抬头时,前来送茶的宫女已经走了出去了。 “谢相爷!” “郭大人客气了,喝点茶清醒一下,别紧张,免得一会说错话了。” “相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郭大人别这么绷着自己,很累的。看流了这么一头一脸的汗,喝点茶水,免得脱水了,那就不好了。” “谢相爷!” 郭艺是颤抖着道谢的,陈启的笑容越是和煦,他就越是紧张,轻薄的长衫,只是这么一瞬间,竟然湿了一大片了。下意识的伸手抹掉了额头的汗珠,宫女也已经走了进来,端着圆盘,圆盘中放着一杯茶汤,还有热气萦绕着。 茶盏放在桌上的声音,并不大,却还是将郭艺吓了一跳,慌忙抬头,看了眼前的那个宫女一眼,却是愣了一下。 他的神色,落在了陈启和陈小凤的眼中,两人同时动了,陈启直接甩出了手中的茶盏,叮的一声,一把匕首从那宫女的手中跌落,闪亮的匕首,噗的一声,插入了木地板上。 陈小凤身姿更为的轻盈,也比陈启更快,她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已经拉住了那宫女的左手,顺手一巴掌挥了出去。陈启也到了,抱着已经吓呆了的郭艺,翻滚了出去,噗噗噗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射入了地板里,耳边清脆的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惨叫声。 随着惨叫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已经从那宫女的嘴里飞了出来,滚落在地上,却是一个圆乎乎的,一寸多长的东西。而明亮的宫灯下,也能看见方才射入地板的地方,有淡淡的蓝光闪烁着,看着像是有几根针在那里。 这真的是针,三根针都射在一处地方,就是郭艺方才盘坐的地方。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骆士英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谢双武却已经冲了出去了,外面也有禁军的脚步声,嘈杂得很。 骆士英刚刚站起,郭艺还在瑟瑟发抖,陈小凤已经制住了那宫女了,谢双武也到了陈启的身边,田青反应也算快的,离谢双武也不过两步远。陈启已经从地上起来了,抬手阻止了冲上来的禁军,顺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另一边的陈小凤,一手抓住了那宫女的下颚,伸脚轻轻一挑,地上的匕首被她挑了起来,落入了她的手中。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匕首直接插入了那宫女张开的嘴里,一个小小的,黑乎乎的东西,被挑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那宫女的眼里,满是杀意和恨意,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陈小凤已经不知道被杀死多少次了。只是除了眼睛,她根本无法动弹,陈小凤却已经放手了,那宫女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发出重重的扑通一声,嘴里一声闷哼,却只能用一种极为奇怪的姿势,躺在那里。 点穴术? 除了陈启之外,余下的人都愣在那里,看着陈小凤施展出来的点穴术,这可是传说中已经失传的点穴术。当然了,他们并没有见到陈小凤到底是如何动手的,只是从那宫女奇怪的姿势中,才能判断出这是点穴术。 陈启也会,学了这么多年,不过还只是半桶水的水平,这点穴术真的不是武侠小说里那人人都会的,简单的东西。这可不仅要经过长年的修练,还要有天赋,甚至要对人体的经络穴位都极为的熟稔,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的。 陈启算是小成,至今都还不敢怎么用,那些老兄弟里,也只有朱伦和潜心下来修练的仇老酒有点进步,余下的人,还都是在入门阶段,甚至好几个都已经干脆放弃了,就不是学点穴术的料。 对于这种神奇的点穴术,每一个习武之人,自然都是心甚向外,却又都知道,点穴术是从不外传的。他们愣愣的看着陈小凤,直到陈启的声音响起,“都出去吧!” 第四七零章 百毒门 “谢将军,扶郭大人起来吧!” 嘈杂的脚步声中,谢双武扶起了已经几乎全身都湿透了的郭艺,郭艺的那张脸,都已经煞白了,坐下时,牙齿还不断的发出咯咯的声音来。 “给他一杯茶,让他冷静冷静。” 陈小凤已经回到座位上了,谢双武拍了一下郭艺的背,转身就去拿茶了。另一边的骆士英和田青,也都各自坐好,只有陈启,上前捡起了那圆形的东西,转身回到了座位上,顺手放在了桌上。 “江湖中的事,你熟。还是你来说吧。” 陈小凤点了点头,“这个东西叫吹箭,也不算是奇门兵器,只不过,这射出来的毒针就不一般了,叫做毛蜂针,细如蜂尾针,轻若飞鹅毛,针蘸鹤顶红,见血即封喉。” 连端着茶进来的谢双武,都已经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个宫女,脸色已经变了。他放下茶盏时,也看见了郭艺惊恐的眼神了。 “如果没有说错,她应该是一个来自西北的门派,百毒门的弟子。好了,你别发狠了,眼神是杀不死人的,你师父就没教过你,有些人是他都不敢惹的吗?” 陈小凤踢出了脚底下的一片碎瓷片,那瓷片旋转着飞了出去,撞在了那个宫女的身上。众人惊讶中,原本蜷曲着身子的宫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手脚终于能够伸直了。她脸色一片煞白,撑着手想要坐起,手上却是有些酸麻,撑了三次,才勉强盘坐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除了夫妇二人,余下几人都有些诧异,这个宫女竟然会不知道陈小凤是谁?陈启和陈小凤却都知道,这个宫女想要问的,是陈小凤在江湖中的身份,原本知道的人就不是太多。 “你还不够资格问,如果还有命回去,让冯柏涛来问还差不多。” “前辈认识家师?” “如果你肯老实交代,我会放你回去的。回去后,你让你师父来见我,他自然会来的。” “晚辈会带到的。” “那你说吧!说一说为什么要杀郭艺灭口。” “晚辈能先问问,前辈是如何看出晚辈的破绽的吗?” 陈小凤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了陈启,“看来她还是有些不服气,你说吧!” “也好!”陈启答应了一声,转向了那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曹秋英。” 陈启点了点头,“那陈某就告诉曹姑娘,到底是如何发现你的破绽的。其实,最为简单的是,我们根本就没吩咐说要茶,而且除了郭艺郭大人和田青之外,都刚刚才喝过茶。” 众人讶异,曹秋英的脸色,却更难看了,她哪里会想到,只是这么小小的破绽,就被人给看出来了。 “所以,你一进来,陈某和我家夫人就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了你有些奇怪了。当然了,这不是你最大的破绽,毕竟,给客人奉茶,也是你该做的。但是你走路的样子,还是出卖你了。” “你练过武,应该知道,习武之人和平常人是不一样的。可能是因为你有些紧张了,脚步虽然像正常的宫女那般的轻盈,但轻盈得有些过分了,几乎无声无息。如果没猜错,你长裙盖住的双脚,是一直在用脚尖走路的,这也可能是你养成的习惯。” 陈启已经看见曹秋英的脸色变了,“况且,一个普通的宫女,身上怎么会带着隐隐的杀气呢?那只能说明,你的出现,是来杀人的。所以,我在你没注意的情况下,一直在观察着你,直到你看了一眼郭艺,我才猜到,你要杀的人,可能是他。” “原本你应该是要早些动手的,所以我在你杀气正要起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让你给郭大人送杯茶。你当时一定以为,这正好是个好机会,可以离郭大人更近一些,下手也更有把握,所以,你把杀意暂时收了起来。” “当然了,你可能也在想,郭大人那里,离门最近,你想要逃走,也更容易一些。所以,你很快就把茶端过来了。当然了,还有一点提醒了陈某,那就是你把茶盏放下的时候,原本一直都很紧张的郭大人,抬眼看了你一下。” “郭大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见到你的时候,却显得有些诧异,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认识你,或者见过你的。如今看来,郭大人认识你的可能更大,你若是愿意,就说一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郭艺的脑袋已经低了下去了,曹秋英的脸色,也比之前稍稍好看些了。她的穴道并未全部解开,此刻却还是全身无力,只能盘坐着,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非常的完美了,怎么也想不到,在人家的眼中,简直就是破绽百出。 她也早已经没有反抗的心了,抬头看了陈启一眼,目光又在陈小凤的脸上停了一会,才转了回来,“两位前辈,能否容晚辈私下里说?” “当然可以!”陈启转头看向了骆士英,“骆大人,你们带郭大人下去,随便找个地方问吧!” “是,相爷!” “郭艺,抬起头来。”看着郭艺软瘫的身子,失神的双目,陈启知道,他应该不会再隐瞒了,“你应该知道陈某的手段,最好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个清楚。当然了,你也可以戴罪立功,说不定你,还有你郭家,会有活命的机会。” 陈启的话,威胁之中还给郭艺指了一条明路,郭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他突然间就有了求生的欲望,也有了力气了,直接跪倒在地,“多谢相爷!郭某要是还不知好歹,那就枉自为人了。” “你知道就好。去吧!” 郭艺磕了个头才自己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谢双武紧紧跟上,骆士英和田青,也跟在身后,走了出去。 很快,脚步声就去得远了,终于听不见了,偏殿里一时也变得静悄悄的。陈启和陈小凤都是看着曹秋英,他们在等曹秋英自己开口。 第四七一章 你到底是谁 “两位前辈,可否告知身份?” 陈启皱眉,看向了陈小凤,他并不知道陈小凤和曹秋英师门的渊源了,说与不说,一切都只等陈小凤决定。当然了,这个曹秋英如此的不知好歹,让他还是有些不悦的。 陈小凤的脸,也沉了下来,“你有什么资格问这些?” 曹秋英愣了一下,还是没有坚持,“是晚辈鲁莽了。两位前辈想要知道什么,晚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说吧!” “晚辈曹秋英,是家师的七弟子,去年北胡南下时,晚辈就奉师命到了镐城了。家师给晚辈的任务,就是寻找可以策反的人,尽量的闹出些事情来的。所以,晚辈挑了郭艺。今日一早,晚辈知道郭艺进宫了,就从宫里的眼线那里探知了,很可能会出问题,晚辈只好自己进宫了,万不得已之下,就只能杀了郭艺灭口了。” “你是说,宫里有你们的人?” “是!” “是什么人?” “都是陈唐留下的,在宫里的一些老人。不过抱歉了,没有家师的允许,晚辈宁死也不会说出他们是谁的。” “只有这些吗?” “是!郭艺煽动了不少的前朝遗老,这几次闹事,确实都是他的原因。” “造火局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 “不是晚辈,晚辈并不清楚。” “听你这么说,你们的人,在镐城的还不少啊!” “应该是!” “冯柏涛是不是也在镐城?” “是!” 陈小凤站了起来,走到了曹秋英的身边,点开了她的穴道,“去找你师父来,告诉他,要是敢不来,陈某夫妇会亲自找上门,灭了他百毒门的。” 曹秋英在一瞬间,已经感觉到了功力在开始恢复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一声,“是!晚辈一定带到。” “你随我来吧!” 陈启也早跟着陈小凤走了过来,他说了一声,看着曹秋英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下手脚,他才朝外走去,把曹秋英交给了禁军,让禁军带着曹秋英出去。当然了,他也顺便吩咐了下去,让禁军守住了皇宫,不准任何人出去。 很快的,郭艺的供词就到了,差一点就被人杀了灭口的郭艺,一五一十的把什么事情都说了,也交代出了他找的几个帮着煽风点火的人,却都是另外几位大人家里的后辈。陈启并没有让马上抓人,而是静静等着冯柏涛和曹秋英的到来。 而至于那些大人们,不管是真醉的,还是装醉的,纷纷醒来之后,还是被留在了宫中,那些禁军自然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是陈启的意思。这些人难免就聒噪了起来,毕竟这么莫名其妙的被留在宫中,谁都会紧张。 他们互相打探着消息,很快就发现郭艺不见了,瞬间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恐慌开始蔓延,若不是面对着禁军那明晃晃的刀枪,说不定他们早已经冲出去了。他们丝毫不知道,陈启早已经让人回去告诉他们的家人了,相爷要与他们促膝长谈,今晚就住在宫里了。 已经快到半夜了,殿外终于有脚步声传来,陈启和陈小凤抬头,可以见到,是谢双武带着曹秋英,还有一个个子矮矮,长得尖嘴猴腮的老者。那老者虽然长得瘦小,每一步迈出,却都是极为的平稳,一看就是功力不凡,而且是一个极为沉着的人。 谢双武在陈启的示意下退了出去,那老者却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陈启和陈小凤身前不远处,观察着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陈启和陈小凤却也不先开口,只是静静的喝着茶,似乎眼前并没有人一样。 只有曹秋英,站在一边,噤若寒蝉,似乎只要没有老者的允许,她就不敢开口。那老者眼中还是带着一丝惊讶,惊讶于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气定神闲,更惊讶的是,陈小凤竟然会点穴术,他就是为了这点穴术而来的。 当然了,他也佩服这夫妇二人的气度,自己的弟子曹秋英失手被擒,对方竟然就这么把人给放了。只是,陈小凤让曹秋英转述的那些话,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难听了,最少这心里听着,极为的不舒服。 就凭着眼前的这两个小年轻,就要灭我百毒门满门,真当我百毒门是好欺负的吗?然道说,是靠着他们背后的师长了?也对,对方既然会点穴术,师门肯定是不容小觑的了。 “老夫冯柏涛,应邀而来,二位为何一直不说话,没一点待客之道?” “你又算不上是客,要什么待客之道?”陈启开口接话,陈小凤已经趁着空闲的时间,把冯柏涛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了。 “小子,听说你少年得志,果然是狂妄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竟然敢如此和老夫说话。” “哦!”陈启并不生气,脸上反而有了笑意,“内人说你狂傲,果然如此,竟然还真敢前来。” “这区区皇宫,纵是有千军万马,老夫也是来去自如,有何不敢!” “既然你如此狂傲自大,为何又会甘愿给北胡人当狗呢?” “小子,放肆!” 冯柏涛瞬间就怒了,须发皆张,无风自动,人却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瞬间到了陈启的面前。陈小凤并没有动,陈启却是抓起了桌上的长剑,直接连着剑鞘,扫了出去。冯柏涛并未收掌,收掌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了玄剑上。 他这一掌,用了七成的功力,原本以为可以直接拍飞了长剑,却没想到,手掌触碰到剑鞘的那一瞬间,感觉有一股大力从剑鞘上冲来,掌心火辣辣的疼。他心中惊讶不已,却是知道不马上离开,恐怕就要伤在这传来的力道上了。 瞬息之间,他就判断出了形势,手掌瞬间收回,脚掌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倒退了回去,却是正好回到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掌心却还是隐隐作痛。只是这么一接触,他就感受到了对方给他的压力,差点就受了伤了,吃了大亏了。 他更为的诧异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也就是二十左右,就算是他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练起,也不可能有这么浑厚的功力,竟然胜过了自己数十年的修为了。 “你到底是谁?” 第四七二章 达成协议 他这一声问,已经丝毫听不到狂傲了,任是谁都知道,陈启方才并未怎么准备,只是随手抓住了长剑挥了出去,却能有如此威力,怎不让人心惊呢?冯柏涛已经知道了,自己绝对不会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冯门主不知道陈某是谁吗?” “知道一些!” 知道一些的意思,就是知道的不多了,“看来冯门主是忘了十七年前在盃山的旧事了。” “十几年前?盃山?”冯柏涛的脸上,满是恐惧,却突然转头向着一边的曹秋英说道:“秋英,你先到外面等着。” “是,师父!” 曹秋英又不是傻子,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师父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了,那是极度恐惧下才会有的样子。她抬头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坐着的陈启和陈小凤,赶紧低下头,快步向外走去。 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停了下来了,冯柏涛双手抱拳,声音还是有些发抖,那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两位可是···可是那位前辈的弟子?” “你说呢?” 陈启看见了冯柏涛的尴尬,“有些话不该问就别问。那边坐吧!” “是!” 看着冯柏涛恭恭敬敬的走到了一边坐下,陈启才又开口,“你可还记得当年许下的诺言?” “当···当然记得!永世不再为恶,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你竟然还记得,真是难得啊!不过,听说这些年你倒是真没做过什么大的恶事。是不是以为勾结北胡人,甘为鹰犬,就不是恶事了?” “不敢!”冯柏涛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他原本以为,这么多年了,那位老前辈应该早就过世了,世上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了,却没想到,如今却又碰上了人家老前辈的弟子了,“冯某既然犯了誓言,请二位动手吧!”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若是你能杀得了我们,就不会这么的隐忍了?” “不敢!” “唉!你明明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为何不敢大方的承认?还有你百毒门的诸般毒功,为何不用出来呢?” 冯柏涛的脸色,极为的难看,他倒不是不想用,只是知道,就算用了,也奈何人家不得。眼下,陈启是咄咄逼人,他却只能默然不语。 “念在你这么多年都循规蹈矩的份上,说不定你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说吧,到底北胡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背叛誓言,归附于他们的?” 冯柏涛的心里,稍稍的松了口气,看来事情还是有转机的。陈小凤可是让曹秋英给他带话了,要是他敢不来,就要灭了他满门,眼下看来,人家并不是在说小而已。他一开始并不是怕这个,而只是想要来看看,到底是谁,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口气,要灭了百毒门满门的。 当然了,也有另外一个原因,百毒门在西陲边境蛰伏了十几年了,能够认出毛蜂针,并知道百毒门的人,已经不多了,他倒也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知道自己百毒门的底细的。他可没想到,碰到的不但是硬茬,还是故人的弟子。 “前年的年底,有北胡人来见冯某,给了冯某十万两的银子,让陈某到这镐城来潜伏,并听命行事。还说等北胡一统天下,答应给冯某一个西北王当当。” “西北王?看来这就是你答应投靠北胡人的原因了!北胡人是要连廖将军的地盘也一起给你了,本钱下得真大啊!” “是!” “简单的说一说,你来了之后,都做了什么吧!” “冯某是在去年的元旦过后,带着二十七个弟子来到镐城的。当时就有人联系了冯某,告诉冯某该怎么做。这一年多来,冯某也就是按照吩咐,让弟子们多多的结交这镐城的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借机也煽动他们闹出点事来而已。” “没了?” “没了!不过,那个联络冯某的人前不久又来了,让冯某加紧多招揽些人,说是很快就会用到。冯某在想,也许北胡人很快就会过河了,这是在为过河提前做准备。” “嗯!”陈启看了陈小凤一眼,这个消息还是有些用处的,看来北胡人是真的开始准备过大清河了,“那个联系你的人,你可还认得?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冯某曾跟踪过他,他一直都住在东门附近的一家客栈里,而且那处客栈里的人,都有些诡异,不少人身上都有武功。” “哦!那你可愿意一会带人,把这客栈里的人,都给请来呢?” “当然!冯某责无旁贷。” “你倒是懂得见风使舵!”陈启看得见冯柏涛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也不理他,自顾自说着,“那除了这些人之外,你们在镐城收买的那些人,可有名单?” “自然有!冯某都记着呢!” “好!给你一个机会。” “请说!” “北胡人给你的银子,陈某没有兴趣,那还是你百毒门的。不过,你必须帮着把客栈里,还有名单上的人,都请到宫里来。另外,你和你那些弟子,此间事了,就先留下来吧!” “留下来?” “对!陈某给你一个任务,那就是潜入三晋,探听北胡人的一切消息,你百毒门,也算是将功赎罪了。等赶走了北胡人,你想去哪就去哪。” “这······”冯柏涛在沉思着,半晌后终于答应了,“好吧!毕竟是冯某先有不是,多谢了!” “你虽然远居西陲,好歹也算是唐人,就没想过真心的为我唐人做点事吗?”陈启摇头,“算了,不勉强你了。等你到了三晋,切记不要轻易杀人,一切以消息为重。” “冯某明白!” “那好!既然你记得名单,就先写出来吧!” “是!” 桌上本就有笔墨,看着埋头姬叔的冯柏涛,陈启和陈小凤都知道,这实在是个小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民族大义。但好在,他还怕死,也还有些用处,毕竟百毒门不仅仅是毒物厉害,轻功也算是不错的,让他们来刺探消息,再好用也不过了。 当然了,他们既然敢让冯柏涛做这样的事情,却也不怕他反复,百毒门,可不止他冯柏涛,还有带来的这二十七名弟子。 第四七三章 乱世重典 冯柏涛的心里,何其的复杂,他本就不是个善人,一个西北王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可是他更知道,墨剑韩丁的厉害之处,自己当年好歹也是百毒门的大弟子,成名多年,在西北武林道上,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只是,甚至是一个照面,自己都无法接住。别自己了,自己的那个短命的师父,也是一招即被重伤,没过两年,终于伤重不治走了。来,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有些感谢韩丁,感谢他让自己能早些接掌百毒门的。 可是,他更怕韩丁,即使心里不服,却也只能依照誓言,约束好门下弟子。当然了,他也不是完全的老实,在陈唐武林中,他可以不生事,却可以一路往西,甚或是往北,打家劫舍,暗杀屠戮,却也没人管得了他。 这几年,韩丁早已经过世的消息,他也听到了不少,反正确实是许多年都未曾有韩丁的消息了。所以,他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北胡人找上他的时候,西北王的条件刚刚拍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可是他没想到,刚刚想要大展拳脚一番,却又一个不慎,落入了这两个魔鬼的手中了。他不是没听过陈启和陈凤的名头,也不是不知道陈启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不知道的是,陈凤竟然会是墨剑韩丁的弟子。 只是一出手,他就知道自己不是陈启的对手了,更何况旁边还坐着气定神闲的陈凤,那个传中武功比陈启还要高的陈凤。他是真的怕了,别人要灭了他百毒门,他只会一笑置之,可是,这是陈凤的,也就等于是陈启的了。 不别的,单是大清河一战,灭了谭宗英十几万大军,他就不得不相信,陈家夫妇真的会这么做的。不管是从权势上,还是武功上,他都知道,自己完完全全的落在了下风,想不服软都是不校 至于北胡人,去他娘的,老子先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再,谁让你高皇帝远呢?再了,就算是北胡人过了大清河,自己大不了带着门人,一走了之,重新回到西北去,照样还是一个潇洒的无冕之王。 他心中原本还在盘算着,是不是要在北胡人那里,给自己留条路,但想想,恐怕自己这些事做下来了,北胡人就已经容不得自己了,留路也就没什么屁用了。当下,也就不再犹豫,洋洋洒洒的,将宫里宫外,所有的眼线,全都默写了出来。 陈启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名字,也不禁是头皮发麻,真的要是等到战事一开,这些人,也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来。他当然也有些恼火了,如此多的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会同北胡人相勾结,看来是该做一做杀鸡儆猴的事情了。 “来人!” 从他的口气中,陈凤就能感觉到他的愤怒了,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外面的骆士英谢双武田青都快步走了进来,曹秋英也跟在了身后。 “骆大人,这上面的人,你负责带队抓捕,一个不许漏过。” “是!相爷!” “谢将军,你与这位冯门主一起走一趟,宫外的人,由你负责抓捕。记住了,凡是有抓到饶人家,留人看着,任何人不得离开。” “是!元帅!” 谢双武接了过来,转头看了一眼冯柏涛,冯柏涛正对着他点零头。这个老头是他亲自带进来的,出于习武之饶敏锐,他当然感觉得到这个家伙的不好对付了,真没想到,还是有人能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田青!” “属下在!” “丁世仓丁大人是不是也到了镐城了?” “是!丁大人一直不得志,要不是护着家人,也不可能来镐城的。他到了镐城,几乎是每日酗酒,整个人都很颓废。” “你走一趟,就是我请他来官复原职的。等请来了,你们两个就开始审讯。记住两条,第一,有立功表现的,暂时关押,没有的,杀无赦!第二,那些家中有人通敌的,审讯完后,抄家,问好他们要到哪里去,发给路费,赶出镐城。” “是!相爷!” “都去吧!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了,先派禁军围着了,再一处处的抓人。” “是!” “曹姑娘,你先留一下。” 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冯柏涛和曹秋英都是站住了,转过来来。 “冯门主,往后你我之间的联系,就由曹姑娘负责吧!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若是可以,冯柏涛当然不愿意了。可是你陈相爷都这样了,我冯柏涛能够拒绝吗? “嗯!去吧!辛苦了。” 两人都没有应声,而是抱拳行礼,转身跟了上去。 “你是不是有些疯了?” “没有!”陈启当然明白陈凤是什么意思了,“慈汉···唐奸,卖国求荣,死有余辜。” “那你知道什么是祸不及家人吗?” “当然知道!这本来就是灭族的大罪,我只斩一人,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可是······” “凤娘!”陈启抓起了陈凤的双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变成真的杀人魔王。放心,我不会的。更何况,这样做也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以儆效尤!往后,要是有人想要通敌卖国,他们就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值不值得了。” “你可别忘了,三晋还有许多的百姓,此刻正活在北胡饶管辖之下。” “他们不一样,手无寸铁的,难道叫他们白白去送死吗?这些人可都是平日里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的,却还在做这样的事,又岂能相提并论?乱世用重典,若是不杀些人,不让他们肉痛,很快的,就会有更多的人,被他们拖下水的。” “更何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大晋,连年征战,又连逢灾,早已经是国库空虚了,真要打起仗来,没钱没粮可不校” “所以,你就有借口来谋人钱财了?” “对!既然他们都想要往枪口上撞,我又何不就这样成全他们呢?” 第四七四章 再唱一遍 陈小凤放开了陈启的手,独自走了出去,仰望着漫天的星斗,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知道,有的时候,陈启决定了的事情,连自己都是劝说不了的,她只希望,这只是陈启的一时义愤,不要让她失去曾经的陈启。 她当然不知道,一个红色教育下的人,是如何的痛恨汉奸这两个字了。陈启依然还会是那个陈启,只是这个时候,有些不一样。 ······ 唐奸! 这是陈启给起的新名词,悍然的出现在宫墙外的告示上。这一夜的疯狂,让整个镐城都陷入了人心惶惶中去,等到一切平静了下来,却已经惊扰了镐城人的一夜春梦了。镐城人一定会记住这个词的,也会记住这个夜晚,还有夜晚过后的这个白天。 事实上,这个词很快便传遍了天下,在每一个唐人的心中,都在提醒着自己,千万别成为唐奸,成为那种人人喊打,令人唾弃,死后还要被千万人世代唾骂的唐奸。 阳光下,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到了皇宫前的广场,这也是镐城最大的广场。朝廷要在宫门前杀人的消息,刺激着平静了一段时间的镐城百姓,他们都快忘记了,到底有多少年未曾在皇宫的正门前杀过人了,也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有这个资格。 天气越来越热,却丝毫不影响镐城百姓的热情,读过书的文士们,不断摇头晃脑的读着告示上写的东西,有人有不明白的,他们还负责解释。通敌卖国,这可是灭族的大罪,而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镐城百姓,都是无比的熟悉。 宫门处也终于迎来了一阵骚动,禁军提着早已经瘫成一团的人犯,向外走来。禁军开始向外驱赶百姓,清出了一大片的空地来,那些平时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人犯,却也有很多人都认识,开始指指点点起来了。 接着,是文武百官,从宫门处走出,就在宫门边上,站成了两排。一队禁军从宫中出来,从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路,向着四方散去。几张桌子也被抬了出来,就放在了台阶下,卢朝升、李肃、杜松柏、郭兴、吴雁卿,还有骆士英,走了出来,分别落座。 刽子手已经准备好了,骆士英走到了台前,宣读了旨意和对一众人犯的判决,屠刀挥起,二十三颗人头,几乎同时落地,鲜血喷洒,染红了宫门前的一块块青石板,四周有那么一瞬间的平静。 又开始有人往宫墙上贴告示了,这一次更为的详细,列明了每一个被处以极刑的人的身份和通敌证据。只是禁军明晃晃的长枪挡住了,人们并无法上前看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禁军驱赶的声音响起,镐城百姓,让开了一条道来。 在禁军的森严守卫下,一辆辆的马车、牛车,缓缓驶入,停在了宫门前。上面盖着的布被掀开了,一箱箱的金锭银锭、珠宝首饰、丝绸文物,在一阵阵的叹息声中,在展示之后,被送进宫去。 在正午的阳光下,骆士英不断的宣读着每一辆车上财物原本的主人,财物的大概数量,房契田契等等,更是引来了一阵阵的唏嘘声。许多人都可以发誓,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财物。 除了这二十三人的家中被抄家之外,那些前朝遗老,没有涉及通敌的,也因为鼓动骚乱,被查抄了一半的家产。一辆辆大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直到黄昏前,才彻底的停歇了下来,那些没有丢掉性命的前朝遗老,也被送了出来,在百姓的咒骂声中,如同丧家之犬般,逃之夭夭了。 接着,便是那些被驱逐的人家,只是带着简单的衣物和路费,在夜色来时,被赶出了镐城。至于他们会去哪里,已经没有人会关心了,镐城百姓还沉浸在朝廷公示出来的财物数额上。 在不计房屋田地的情况下,只是几十户人家被抄没的金银等财物,就达到了两千五百万两以上。这相当于陈唐最盛世时,全国两年多的赋税。就连陈启看着眼前统计的数据,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他从四大家族手中拿到的,也不过是二十几万两而已,这些前朝遗老,果然是根深蒂固,多年来,竟然累积了如此之大的财富,这还没算那些不在镐城定居的,陈唐不倒,那也就奇怪了。 “你是不是还特别兴奋?” “并没有!” “没有?”陈小凤横了陈启一眼,“没有你为什么红着眼?你该不会是想要把天下间的贪官污吏都抓完杀完吧?” “抓不完,也杀不完的。” “原来你也知道。” “我知道你是怕我得罪了太多人了,这不像是以前的我。不会的,你放心。我只是认为,这个识货得罪一些人,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充盈了国库,至少打赢这一仗的机会,更大了。” “也许吧!我只希望不会有一天,我们的仇人会遍天下。” “只要足够强大,即使仇人再多,又有何惧!”陈启说得很是悲壮,却又突然笑了,“等此间事了,我们一起到海外去找个海岛,永远都不再回来了,好吗?” 他这一笑,陈小凤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你说的话,不能相信,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行!都听你的。” 陈小凤白了陈启一眼,陈启哪里可能真的什么都听自己的。只是,他若是真的什么都听自己的,那也许当初他追着自己上山的时候,自己让他滚,他早就滚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走吧!你不是说,熬夜容易老吗?我可不想这么早老。”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会是初见时的模样。” “又花言巧语了。” 陈启上前,牵住了陈小凤的手,慢慢的把她拥入怀中,“你还记得,我曾经唱过一首歌给你听吗?” “什么时候?” “就是在清风山的山溪里的时候!” “啊······” 陈小凤脸有些红了,她想起了当初自己呆呆听着的样子了。 “我再唱一遍给你听,好不好!” “好!” 这一次,陈启的声音很轻柔,就在陈小凤的耳边呢喃着一般,只有陈小凤一个人能够听见,他也只愿意唱给陈小凤一个人听。 第四七五章 慢慢聊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我希望你越来越温柔,你希望我放你在心上。 我说想送你个浪漫的梦想,谢谢你陪我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你讲我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我希望你越来越温柔,你希望我放你在心上。 我说想送你个浪漫的梦想,谢谢你陪我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你讲我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歌声轻柔,陈小凤知道,今晚自己一定会有个好觉的。 可是有人就注定了要没个好觉了,比如杜松柏。明日就是李颌出殡的日子了,他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是要时刻盯着,深怕许多事情会出了什么意外。这一次李颌的出殡,他还是在皇后昏迷之前问过的,也按照皇后的意思,只在北山上给李颌做了一个衣冠冢。 再怎么说,李颌都是三晋人,大晋的都城在龙城,而不是镐城,无论如何,身为大晋的开国皇帝,怎么可能埋在他乡的土地上呢?所以,在这大热天里,保存李颌的尸体也是个极为麻烦的事情。好在这些事情有御医去处理就行了,也用不着他真的太过烦恼了。 他昏昏沉沉的坐在靠椅上,想要小憩一下即可,坐下只是一会,便有震天的呼噜声传了出来。身边的人想要去叫醒他,却又不敢,想想也是,这几天这位老大人也足够累的了,这么大的年纪了,就让他多睡会,等到了时辰喊他就是。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睡得死沉死沉的杜松柏,却是被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又听到了清脆的撞击声传来,“公主是不是又醒了?” “是!” “什么时辰了?” “刚到寅时!” “啊!这么晚了?” “是!” 杜松柏赶紧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寅时正,还要给李颌再做最后一场法事呢!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天井里,让凉风吹在自己的身上,这样可以让他清醒一些。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宫里,没有回去过,需要他忙的事情太多了。当然了,他也没少受经常发狂的公主李馨的折磨,只因为灵堂的隔壁,就是李馨的住处。 他有时候真的会责怪自己,不该把灵堂设在这里,但想想只要熬过了今晚,这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也就不用烦恼了,便暂时忍住了。等这场法事做完,就该是请李肃和李定邦父子,扶灵到宫门后的广场,接受文武百官的哭灵了。 等到哭灵之后,祭完天地,便是将只放着李颌衣冠的棺材,送往北山了。这当然还得麻烦李肃和李定邦父子来做这个孝子孝孙了,只因为实在是没人可以找了,他们是李颌的亲侄子,亲侄孙,却也不算是违例了。 李霖夫妇远在秦山深处,连报丧的人都没派去,也没准备让他进京,当然是不可能了。至于李馨,她最近的情绪不好,谁也不敢去惹她,杜松柏和几位大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干脆就不让她参加这场丧事了,以免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杜松柏叹了口气。他本是陈唐的礼部尚书,十余年前就告老还乡,回到了龙城了,也算是龙城里德高望重的人了。李颌对他杜家也算是不错,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答应李颌,在这么大的年纪,还出山当这个礼部尚书了。 他和李颌的交情,实际上不算怎么样,倒是和李颌亡父的交情,要更深一些,李颌未称帝之前,甚至还要叫他一声杜叔叔。自从李颌称帝后,他们本就不深的交情,就变得更浅了,只因为他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这些东西,更宁愿自己能安度晚年了。 但他还是碍于情面,进了宫,但却选择了什么事情都不大愿意管的姿态,李颌却也拿他没办法。而这些年,李家的崛起,再到如今的衰弱,人丁稀薄,他全都看在了眼里,也是颇多的感慨。 原本在陈启的问题上,他也想过要找李颌谈一谈的,只是他为官多年,长期待在帝皇身边的见识,又让他知道,李颌真的变了,肯定是听不进自己的劝告,甚至还会迁怒于自己的。所以,他又选择了沉默,这一沉默,却等来了北胡人的南下,等来了李颌的死。 他已经看见李肃和李定邦了,算算时间,应该是快到寅时正了。他也转身走了进去,开始有咿咿呀呀的鼓乐声响起了。 陈启和陈小凤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李颌的出殡,他早和杜松柏说过了,就不要喊他了。杜松柏也是识趣,当然不会死抱着那些旧例不放了,他还是知道这些东西,对这夫妇二人,根本就不管用。 亲手给自己和陈小凤做了点面食,等吃完了,离中午也就不远了。两人闲来无事,便搬了摇椅和长凳,放到了树荫下,陈小凤靠在摇椅上,陈启躺在了长凳上,伸出手去,轻轻的压动着摇椅,让陈小凤可以舒服一些。 “这是不是就是你歌里唱的:坐着摇椅,慢慢聊?” “是!我的夫人想要聊些什么呢?” “那当然是聊一些,你来的那个世界了。聊聊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四七六章 死人失踪 砰砰砰的拍门声响起,一听起来就是很着急的,陈启知道,想要慢慢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元帅,元帅,快开门啊!” 谢双武的声音,陈启起身,去打开院子的门,“谢将军,怎么了?” 谢双武还是一身镐素,头上的孝帕已经完全湿透了,“皇上的圣体不见了!” “圣体?”陈启马上明白了,圣体就是李颌的尸身了。怎么可能会出现连皇帝的尸体都丢了这种事?北山上的是衣冠冢,李颌的遗体此刻应该在皇宫的灵堂里才对,“怎么回事?” “末将···末将也不知道。” “先进宫再说吧!” 后面传来陈小凤的声音,陈启点头,两人随着谢双武快步走出了小巷,巷子外面,到处都是全身镐素的禁军和百姓,白茫茫的一片。马匹已经备好了,这里离皇宫并不是太远,可以想见谢双武的心里,是有多么的着急了。 前面有禁军开道,不过片刻,便已在宫门前下了马,往里走去时,陈启才开口问,“谢将军,说吧!” “是!元帅,陈将军和诸位大人都去送皇上了,就留末将负责宫中的安全,没有随行。”谢双武的脸上,满是担忧,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身为留守皇宫的禁军将军,肯定是要担最大的责任的,“半个时辰前,守灵堂的禁军来报,说是皇上的圣体不见了。末将不敢做主,只好赶紧请元帅进宫了。” “让人去告诉陈将军了吗?” “还没有!” 陈启明白他的担心,“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时辰左右。” “让人到路上等着,先只告诉陈将军,他会知道该怎么办的。守灵的人都在吗?” “全都看管起来了。” “这段时间内,宫里有没有人进出?” “没有!末将带走的禁军,都是宫门处的,他们根本就没离开过宫门。各处的宫门也都把守住了,没人进出。” “是谁发现的?” “刑部的张仵作。” “张欣?” “是!人在灵堂外等着。” 陈启点了点头,他认识张欣,张欣是郭兴手下最好的仵作,也是刑部勘察司仵作组的组长。李颌的尸体如何保存是一门学问,身为仵作,自然是对这方面的东西,颇有心得了,除了御医之外,最主要做这些事情的,就是张欣的仵作组。 “他一直都在灵堂吗?” “那倒是没有。灵堂里的药味太浓了,张欣他们每隔两个时辰会上一次药,只有到点的时候才会来。” 陈启皱眉,“是不是禁军也只是守在灵堂外?” “是!” 谢双武的汗,已经下来了,这确实是他的疏忽,谁会想到,竟然有人连尸体都要偷呢?偷别人的尸体还好,竟然偷起李颌的尸体来了,这么大的责任,他知道自己是承担不了的。 “当时在里面的人,还有谁?” “还有和张欣一起来的另外一位仵作,姓齐,叫齐海。今日白天,正是他们二人当班。还有一个是末将的属下,都头武进。” 灵堂设在后宫,就在离上善殿不远的地方,也是平日皇帝休憩的宫殿之一。殿外已经站了不少人了,禁军也将正宫殿,围了一个圈,不让任何人进出。三人快步一直走到殿外,迎面而来的一股难闻的药味,实在难闻,让人忍不住皱眉。 这就难怪没人愿意待在里面了,陈启自认为自己,若非必须,肯定也是不会进去的,“请他们三位进来吧!” “好!” 谢双武转身去了,陈启和陈小凤都暗自稍稍闭气,提脚迈过了门槛,看着殿里的一切。偌大的殿中,中间靠后的地方,搭起了一个木台,木台上,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材。除此之外,地上放着不少的蒲团,两边还放着一些杂物,却是不多。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谢双武已经带着三人到了门外了。同样都是一身缟素,陈启和陈小凤,还是能分辨出他们应该都是谁的。 “见过相爷!见过陈夫人!” “见过元帅,见过夫人!” “都起来吧!跟我进来!” “是!” 三人跪在地上时,都有些瑟瑟发抖,毕竟这件事太大了,他们也承担不起。陈启让他们跟着进去,都是赶紧起来,快步跟了进去。 “张仵作,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是,相爷!”张欣还是行了一礼,“当时正是要给皇上涂抹药物的时辰,属下和齐海进来时,武都头是跟着的。” 他是刑部的人,自然对这一切也极为的熟悉了,知道该记住些什么,该怎么回答问题。 “当时属下先到了棺木边,随意的看了一眼棺内,却发现皇上不见了。属下吓得叫了起来,武都头和齐海也都过来了。外面的禁军兄弟当时就要冲进来,属下赶紧喊住了他们,不让他们进来。” 懂得保护好现场,张欣还是有这个觉悟的。陈启赞赏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后来一直到谢将军赶来,属下三人都在原地未动,也只有谢将军一个人进来了。这里四周空旷,根本就没有可以藏尸的地方,谢将军也不敢四处走动,就让属下三人出外等着了。” “嗯!除了这些,可还有什么异常?” “没有了!属下愚钝,没有发现。” 陈启站在原地,再一次四处张望了起来,整个殿里,确实是没有可以藏尸的地方,除非是藏在地下。他并没有说话,也没让人跟着,而是开始迈步,朝着棺木走去。探头朝着棺中看去,里面果然是空空如也。 他约略算了一些棺中的深度,还有从棺材外看到的样子,可以确认的是,棺材并无隔层。掀开了木台上垫着,一直垂到了木台的脚下的白布,木台也仅仅是一层木板,更不可能藏尸了。 他直起腰来,向着四周看去,阴凉的殿中,一览无余,地上的脚印,却是十分的杂乱,根本看不出是谁留下来的,却也并不奇怪。眼下的现场,已经基本没有保护的必要了,他干脆绕着木台四周,慢慢的走着,慢慢的观察着每一处地方,仔细的分辨着每一处痕迹。 第四七七章 李馨失踪 让他不解的是,棺木四周,竟然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他终于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梁子,阳光从天窗中落下,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光亮闪起。 他回头向着陈小凤招了招手,陈小凤向着他走了过去,“发现什么了?” 陈启退后了一步,“你站在这里,抬头看看,看到了什么?” “有反光!上面有东西。” “上去看看。” 陈启自己说完,已经一跃而起,脚尖在棺木的一角点了一下,向着最近的一根柱子落去。陈小凤跟在他身后跃起,谢双武他们,却只能惊讶的看着,不敢稍动。 “小心,有根线!” 陈启已经率先到了梁上了,回头和陈小凤说了一声,陈小凤瞬间到了他的对面,一手抓住了梁子,眼前是两条透明的线,“天蚕丝!” “难怪看不见了。尸体是用天蚕丝拉上来的,再从这两条天蚕丝上面拖出去,通过上面的气窗拖出去的。走,看看通向哪里。” 两人手脚并用,沿着为了通气开着的气窗方向而去,到了气窗后,已经能够看清楚对面的屋脊了,“那里是哪里?” “出去看看。” 陈启率先窜了出去,到了廊下,顺手又抓住了椽子,翻身就上了屋顶,陈小凤却是落下地来,向着门口走去,“你们跟我出来。” “是!” 四人应了一声,鱼贯而出,很快就到了殿前的小广场上,看见了站在屋顶的陈启了。 “对面是哪里?” “是公主的寝宫!” 谢双武的回答,让陈小凤皱眉,抬头看向了屋顶的陈启,“下来吧!” 陈启跳下,左脚在廊下的柱子上轻轻一点,飘飘然的落下,“听到了。谢将军,带几个人,去公主那里。” “是!” 陈启和陈小凤并没有说天蚕丝的事,几人都是一头雾水,又说要去公主那里,更是不解,但还是跟在了陈启和陈小凤的身后,向着公主寝宫走去。 陈启在算,到底是怎么通过那两根天蚕丝把尸体运出去的,两根天蚕丝就像是一条轨道,所以,还有别的天蚕丝把李颌给绑住了,再通过这条轨道把李颌给送出去。 只是隔着一道墙,陈启还在想着,已经到了门前了,门口的禁军慌忙行礼,陈启点了点头,却突然问,“谢将军,他们平时是不是不进去?” 谢双武愣了一下,不知道陈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是!公主殿下会把他们赶出来的,只有宫女和公公可以进去。” 陈启并没再说什么,和陈小凤一起,迈步走进门去,整个庭院极为的清幽,绿树如茵,花香阵阵。两人并没有直接进去,却是沿着围墙的墙下,朝前走去,一直走到一棵高大的樟树底下,才停住了脚。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樟树,在四尺处停住了,两根树丫之间,乱糟糟的有五条天蚕丝,还有另外一条,绑在了两边的天蚕丝上,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固定尸体,让尸体不回左右晃动掉下来的。当然了,他也闻到了淡淡的药味,就在这天蚕丝上。 他轻轻落下,站在了陈小凤的身边,转头对谢双武说道:“留两个人在这里盯着,不准任何人过来。” “是!” 谢双武依然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陈启却已经迈步往回走了,他直接就朝着李馨寝宫的大门走去,开着的门里,却是空无一人。陈启不禁皱眉,“去问问,公主去哪里了!” 谢双武也知道事态严重,慌忙转身出去了,这里房间并不多,李馨也不可能离开她自己的房间的,万一和皇帝一样失踪了,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不是闻到味道了?” “是有点味道,李颌到过这里。” 陈小凤如此说,确实是有些诡异,身后几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陈启和陈小凤,却已经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走动,不断的用鼻子嗅着,只是那似有似无的味道,根本就没办法闻出来,到底哪里会是李颌最后停留的地方。 两人对了一眼,开始用脚轻轻的敲击脚底下的每一块地板,半晌之后,却是各自摇头。外面也有脚步声传来了,谢双武着急的快步冲了进来,“元帅,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没人伺候李馨吗?” “末将问过了,这个时候只有一个小太监,叫小叶子,也不见了。” 连小太监都不见了,这事情真的大了,“谢将军,你知道这里有没有暗道吗?” “末将不知!” “张欣,刑部是不是有训练好的警犬?” “回相爷,有!” “你马上去带两条过来。” “是!” 张欣应了一声,赶紧快步走了出去,陈启知道,人不可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的,两个大活人,外带一具尸体,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更加的不可能了。唯一能够离开这里的机会,便是暗道,上善殿可以有地牢,这里有处暗道,也并不奇怪。 几人开始寻找了起来,但都是大失所望,眼下想要找到暗道,就只有两个办法了。一个就是找到开暗道的机关,另一个,就是把这地砖全部都挖了,兴许能够找到。在听到门外有动静传来时,他才停了下来,迎了出去。 门外的张欣,已经牵着两条警犬,警犬还在哈哈的吐着气,只是经过了训练之后,却是并不乱叫,只是伏在张欣的身边。 “相爷!” “嗯!你身上带着药吗?” “药?”张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药?” “尸体防腐的那种药。” “啊!齐海那里有。齐海,拿过来。” “是!” 齐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并不是太大的瓷瓶,递给了张欣。 “打开,让警犬闻一闻。” “诶!” 张欣慢慢的拔开了瓶盖,那味道顿时四溢出来,实在是难闻。两条警犬却是顿时兴奋了起来,不断的跳跃着。 张欣也明白了陈启的意思了,他将瓶子的盖子盖上,拉着两条不断跳跃的警犬,就往房中去了。两条警犬这里嗅嗅,那里嗅嗅,很快就到了床边,陈启还以为,这暗道的入口,就在这床上。 可是,两条警犬并未停留,而是转身向着门口小跑而去,沿着走廊,不断向前。 第四七八章 通道出口 两条警犬在小花园的假山处停住了,不停的对着假山狂吠,陈启知道,找到地方了,李颌和李馨最后就是消失在这里的,或者说,最少李颌是在这里消失的,那防腐的药,最后的味道,就是残留在这里的。 他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却深知狗鼻子的厉害,这假山之下,肯定有地下暗道。这偌大的陈唐的旧皇宫,却也不知道地底下,到底有多少暗道了。他奇怪的是,对方掳走李馨兴许还有些用,费那么大的力气偷走李颌的尸体,又能有什么用呢? 要挟?这个人不知道自己的脾气吗?然不成是饿了,拉回去闷炒煎炸? “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是他?” “极有可能。” “他掳走李馨也就算了,带走一个死人的尸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陈小凤稍稍沉思后抬头,“想来想去,除了故意二字,似乎没什么可以解释的了。” “故意?”陈启抬头望天,“也许,他是想要向我展示他的能力,在向我示威。这地下有暗道,掳走李馨算不得什么,只是在这么严密的监视之下,他依然能够偷走李颌的尸体,除了这个原因,好像也没别的了。” “好像李馨也没什么用吧?” “那就不知道了。兴许他想见我?可是想要见我,也没必要这么的大费周章,还非得先让我见识一番他的无所不能吗?” “你不是说,他的好胜心很强吗?一个好胜心强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倒是!” “元帅,找到了!” 是武进兴奋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微的咔咔声,声音并不是太大,若不是离得近了,是听不到的。陈启和陈小凤快步赶了过去,已经看到假山中有处地方已经移到了一边去,露出一个两三尺高的暗门来。 “元帅,机关在这里。”那是旁边不远的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好!谢将军,准备好火把,一会带人随我下去。武都头,你们几个先留着,守住这里,不要让人端了后路了。另外,让人去告诉陈将军,让他稍安勿躁,别往外声张。” “是!” 很快的,火把就找来了,陈启接过点燃,拒绝了谢双武想要先进去的请求,他先把火把伸入暗道中看了一下,已经隐约能看见有台阶往下了。他毫不犹豫的猫着腰走了进去,身后的陈小凤也举着火把,跟了进来了。再后面,是谢双武拉着两头警犬跟着。 稍稍适应了暗道中的光线之后,陈启示意众人拉开一定的距离,才迈步沿着石阶向下走去。这石阶却是只有七八级,便到了一处干燥的通道中了,隐隐的还有一丝药味残存着,两条警犬,也是蠢蠢欲动。 “元帅,还是让警犬走前面吧!它们警觉一些,有什么危险也能提前预知。” “好!” 这一次,陈启没再坚持,他想起了自己当初炸龙城皇宫时的事,真要有人在这地底下埋着火药,自己纵然有再大的本事,那也无法逃出生天的,那可是周德海,不是别人。 谢双武拉着警犬向前,根本不用他驱赶,两条警犬快速向前,通道里除了脚步声之外,一时再无什么大的声息了,众人也必须小心的探听着四周的动静,通道中的环境,自然不会无故说话的了。 通道向下不久后,估摸着有一两丈深,便一直向前,偶有拐弯,却是不知道要通向何处。慢慢的,每走一段路,便会有岔道出现,好在有警犬在前面带路,却也不怕走错了方向了。 陈启最为佩服的是,这地下的通道,离地面已经够远的了,一路前行,却都极为的干燥,当初建这些通道的工匠,果然是了得啊! 足足前行的有半个时辰,感觉脚底下似乎正在向上,而走在前面的两条警犬,却第一次大声的叫了起来。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走没几步,竟然隐隐的见到了光亮,只不过并未察觉有什么危险,倒是那药味,莫名的越来越浓了。 终于走出了地下的通道,众人不禁讶异,这里竟然也是一处小花园,他们就是从花园里的假山上出来的。而他们也终于看到了药味的来源了,一具尸体,就吊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看就知道是李颌。 而李颌的尸身上,还挂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八个大字:陈家夫妇,请往前走! 脚下是一条鹅卵石的小道,往前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陈启让人先去查看李颌的尸体是否有异样,他自己和陈小凤,却是直接上了假山顶上,此时却已经是日正中天了。 抬头四望,他们终于看清楚了,这里竟然已经出了镐城,就在北山的山脚下,能够看得见不远处的镐城城墙。而这个小花园,就在这处不算太小的宅子里,宅子里却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动静。 “看来,真的是他故意引你来的。” “应该是了!” “这里还有不少的宅子,是以前镐城的达官贵人避暑的好地方。真是奇怪,怎么静悄悄的。” “应该有人。只是这处宅子比较僻静,离别的宅子有些远了。” “要让他们留在这里等着吗?” “留着吧!他只不过是想见我们,应该不会伤人的。再说了,一动手难免会有动静,他应该也不想把人给引来吧!” “也是!走吧!”陈小凤率先从假山上跃下,“谢将军,你们先留在这里,不可妄动,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凶险。要是有什么凶险,你们就先冲出去,别管尸体了。” “是!可是······” “没事的,照做吧!” “是!” 谢双武只好应了一声,但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陈启和陈小凤,向前走去。他慌忙吩咐手下人,占据了附近的几处高点,先观察好四周的地形,他自己也是上了假山,看着陈启和陈小凤消失在一处小树林里,就被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见了。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担心的,本想着先让人回去报信求援,但既然是陈启和陈小凤都不让他妄动,他也只好先待着了。当然了,只要前面有什么异动,他自然会很快的冲过去,并让人快速去求援了。 第四七九章 周权的惊人身份 鹅卵石小路穿过了小树林,便是一条长廊,连着一处花树掩映间的亭子。两人走上了长廊,向前走去,已经能够看见,亭子中的石桌旁,坐着一个人,看不清模样,但看那方向,却正是看着这个方向。 又是向前十几步,两人已经发现了,就在离亭子不远的地方,两棵树的树干上,绑着两个人,虽然看不太清楚模样,但从身上的衣裳,应该就是李馨,还有那个失踪的小太监了小叶子了。 两人边走边观察四周的动静,却是并未感觉到危险,也终于看清了被绑在树上,嘴里塞着布的,正是李馨和小叶子。而坐在亭子里的那个人,一身青衣,脸上却是戴着一个鬼脸的面具,根本就看不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两位来啦!请坐!请用茶!” 桌上竟然摆放着一些精致的茶点,还有茶盏,隐隐的还冒着热气,应该是鬼面人刚刚倒出来不久的。陈启和陈小凤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到鬼面人的对面,坐了下来。只不过,他们还是时刻都警惕着,只要一有危险,就能保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凉亭。 “茶就免了!”陈启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剑上,这样可以随时的拔出长剑来,这里离那两棵树并不远,甚至能看见李馨和小叶子在挣扎着,但若是不大声说话,那边却是听不见的,看来对方是故意把李馨和小叶子弄到刚好听不见凉亭里说话的地方去了。 “怕了?” “是!”承认心里的担心,也不是可耻的事情,“万一有毒呢!尊驾到底是谁?为何故意引我们到这里?” “我是谁先不急着知道,反正你会知道的。” “看来还真是故人了?” “肯定是故人!” 鬼面人的声音,陈启和陈小凤都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但可以听得出来,这鬼面人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的,“你不怕我们杀了你吗?” “当然怕!不过,只要我死了,恐怕二位也逃不了。” “是吗?” “你应该知道什么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所以,这凉亭底下埋着炸药,足以把我们夫妇炸成碎片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聪明。不妨告诉你们,这点火的机关,就在我坐着的这个石墩上,只要轻轻一动,便会瞬间点燃炸药,即使二位反应再快,也快不过炸药爆炸的。” “这一点我倒是相信,毕竟能做出雷暴那种东西的人,做一个这样的机关,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唉!”鬼面人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马上就知道我的第一重身份了。” “你不否认就好!”陈启目光定定的看着鬼面人,“如果我没猜错,我和你见过几次面。” “既然是故人,当然是见过面了。” 陈启摇头,“以前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到底是谁?但我好像想通了一些了。你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让我一下子就听出你是谁,但很明显,你还是无法掩饰你的龙城口音,那是自娘胎里就带来的声音,很难改变,似乎你也没有太过刻意的想去改变。” “嗯!不错!你继续说。” “所以,你是龙城人,而且还是在造火局待过的龙城人,我们在多年前,就曾经见过了。” “是也不是!” “为什么这样说?” “晚点你会知道的。我倒是想听一听,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要是说准了,我就拿下这个鬼面具,顺便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好!那我就来说一说。其实,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早就有了怀疑的人选了,只是我一直在纠结,为什么一个明明不懂得制作火药的人,突然间连雷暴这种东西都能做得出来了呢?以前我想不通,但如果你就是那个人,这也就没什么想不通的了。” “哦!继续!” “那应该是你的第三重身份。”陈启看不见鬼面人的神色,但却能看见他的眼睛,依然平静,“其实,我是在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突然间想通的。你遮住了你的脸,但你没遮住你的眼睛,每个人的眼睛,其实都是独一无二的。” 陈启终于在鬼面人的眼里,看到了惊讶,而且鬼面人虽然没说什么,却是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你就是周权。因为你有第三重身份,所以,哪怕你不用去学怎么制作火药,你也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还要懂。” “唉!还是瞒不过你。” 鬼面人已经伸手去到自己的脑后,慢慢的解着系着面具的绳子了,他这样说,无疑就是承认了自己是周权了。面具终于被拿下了,放在了桌上,露出的,果然是周权的脸,一张陈启和陈小凤,都无比熟悉,怀疑了无数次的脸。 “真的是你!看来,要么还有个假周权,要么,那个给你作证的邻居,应该也是你们的人吧?” “你还是这么聪明,这么容易就猜到了。”周权笑,“确实是有一个假的周权,那个邻居,也确实是我的人。” “总算是能解释得通那些疑点了。你还是说说,方才那个是也不是的问题吧!” 周权点了点头,却是伸手解开了外衣的一个扣子,慢慢的往下拉,露出了自己的左胸。陈启和陈小凤同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因为他们都看得见,周权的左胸上,竟然有一个刺青,而那个刺青,看起来应该是一只雕。 陈启也瞬间想到了什么,脱口问出,“是金雕?你是北胡人?” “是!”周权并不否认,先将衣服拉好,“只有北胡的王族,身上才会有金雕的刺青,这个刺青,从我出生不久时,就已经存在了。我的祖上,确实就是北胡的王族,算起辈分来,我是北胡王的堂弟。” “难怪北胡王会给你一个王爷了,不仅仅因为他需要你,最主要的,恐怕是你的身份吧!” 周权稍稍点头,“确实!当年我的祖父,本来可以成为北胡王的,只是他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当然了,也因为我祖父的生母,是一个晋人,我祖父便也长得和晋人,相差不大。后来,我祖父心甘情愿的放弃王位,把王位给了他的侄子,也就是如今北胡王的父亲。” “南下的时候,双方曾有约定,只有当有一天看到金雕令的时候,我们这一家,才会真正的被唤醒。而如果被唤醒了,按照约定,北胡王也必须将王位让出来。当然了,我并不需要这个北胡王的王位。” 第四八零章 暗棋 这样的约定,陈启和陈小凤都有些佩服北胡王了,他选择了唤醒一直藏在大晋的暗棋,该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的。而他周权,选择放弃北胡王的王位,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们真别以为我这位堂兄有多么的伟大,也别认为我是有多么的高尚。” 陈启和陈小凤相视一笑,并不因为心里想什么被人看透了,而有什么不快。 “其实,这几十年来,北胡人口越来越多,牛羊马也越来越多,草场一片片的消失,土地也越来越贫乏,再这么下去,不用几十年,北胡人可能就要饿死了。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气。” “这几年的天气变化,相信你们也看在眼里了。北胡的天气也差不多,以干旱为主,而且越来越是干旱,可耕种的土地,并没有因为开荒而变多,反而变得更少了,没有水,就算是良田也没有用。” “我那个堂哥,也算得上是北胡的中兴之主了,最少他还会想到,等几十年后,北胡的百姓们,到底该怎么办?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准备,为了让北胡的百姓,能有一条活路,他会不顾一切的南下的。” “陈唐的灭国,正好给了他一个契机,他也亲自南下龙城来找过我。”这一点,陈启和陈小凤,倒是没有想到,“他并没有出示金雕令,只是来看一看,我到底能帮他做些什么。如果我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一辈子都不会出示金雕令的。” 这确实是一件说着轻松,实则残酷无比的事情,也是大多数棋子的命运。 “这么多年,不管是我父亲还是我,出生之后就已经注定了命运了,也一直在等待着命运的降临。从小,为北胡奉献一切的观念,就每天都在被灌输着,这已经成了一种不得不做的使命了。所以,我想办法先给他弄了一些火药,先让他看看效果。” 陈启和陈小凤明白,周权所说的就是当初的火药案了,而周世文的死,显然就是他所为了,没有再猜测的必要了。 周权露出了一抹苦笑,“虽然我已经告诉他们要怎么用了,但北胡人对火药,实在是太陌生了,还是没炸开祁云关。后来你们夫妻两个就突然从天而降了,解了祁山之围,陈夫人还杀了哈尔灿。” “我那个堂哥是真的怒了,也看见了火药的威力,这一回,他带来了金雕令,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他再弄到火药,足以炸开祁云关的火药,他想给他最喜欢的儿子报仇。那一天,我和他深谈了一夜,我告诉他,有你们夫妻在,有丁维在,他即使炸开了祁云关,也算不上是给哈尔灿报仇了。” “我告诉他,或许他需要一种利器,那就是雷暴。那一段时间,我不得不放出我母亲病重的消息,就是为了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去研制雷暴。”周权抬头看了一眼陈启,“你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想要做出雷暴这种东西,是有多难!” 陈启点头,他和陈小凤都明白,周权这一说,就等于是在告诉他们,他就是周德海了,因为他们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周权才会这么看着陈启问。 “其实,我母亲已经被送到了北胡了。为了不让人怀疑,我只能这么做,还是很对不起我母亲的。我母亲是晋人,我至今都还记得,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哭成了什么样子。”周权显得很是悲伤,“我就是一个不孝的罪人,因为我母亲,真的病了。” “自从到了北胡,她就一直闷闷不乐,病倒了。可是,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我一直都在八陉山中忙碌着,直到有一天,有人送来了消息,我母亲病重不治了。” 谁都知道,周权是个至孝的人,这种东西,单凭着装,是无法装这么多年的。陈启和陈小凤当然不会出言安慰,但也知道,最少这个时候,周权的眼泪是真诚的,是痛苦的。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去北胡的。我应该早知道,她会想我,会想龙城,会茶饭不思,也会责怪我为什么瞒着她自己的身份。更何况,她吃习惯了龙城的东西,又怎么会吃得惯北胡的东西呢!” 时间似乎凝固在了这一刻,一个一脸悔意泪痕的男子,在无声的哭泣着。他终于慢慢的抬头了,却已经过了有一会了,“真是没想到,李颌竟然老糊涂了,竟然和你们夫妻结仇,连范从禧都发火,离开了边军,简直是天助大胡。” “说实话,我可没想过李颌会逃跑,也没想到,连丁维都和他有了矛盾,能过双山口,甚至只能说是一件幸事,因为我手上的雷暴,不多了。如果李颌不跑。只需要再给丁维支援十万兵,再把八陉山和兴梁山上的小道截断,我就只能被挡在双山口以北了。” “所以,这两年,其实我一直都在制作雷暴,因为我知道,你们夫妻二人只要没有离开,没有雷暴的帮忙,北胡人就算过了大清河,也会被你们慢慢的消耗完的。要知道,这七十万大军,几乎已经是北胡全部的大军了,所有的北胡人加起来,都还不到唐人的一成。”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高看你了,给你再多的火药,你恐怕也无法做出雷暴这种东西来的。”陈启未免有些尴尬,因为这就是事实,“我当时知道你就在龙城,原本想着先避开你,同时也可以来镐城看看,为大军过大清河做好准备的,没想到你也跟来了。” “虽然你跟来了,但就算你怀疑,就算我就在你的面前,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当然了,我只好顺水推舟,留在了造火局,顺便让早就准备好的人,炸掉了造火局的火药,不管如何,这始终是个威胁。” “看来,你应该是找到了我炸掉造火局的方法了,这些,你能够办到的,也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奇怪。当然了,我原本是让徐行简回到镐城之后,设法捣乱一下的,他一回来,倒是真的让李申直接送死了,也算是不错的了。” 第四八一章 互相牵制 “说起来,他李家夫妇两个,也都是老糊涂,一个太子之位,就害得李家家破人亡,实在是可叹可怜啊!不过,李颌也算是狠的了,难得醒来了,不好好的做他的皇帝,竟然以身试险,找出了徐行简来。” “我了解到了一些消息,不管是李颌,还是徐行简,都和你单独的说过话,还知道李馨和你之间,有关于传国玉玺的争论。之所以把李馨抓来,其实就是想要问一问传国玉玺的下落。谁知道这丫头嘴还硬得狠,愣是不说。” “至于你,请你来,自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了。当然了,要是你愿意说,说不定你们夫妻两个,还可以安然的离开这里的,你不妨先考虑一下。至于陈夫人,你可知你这个夫君到底是谁?” 周权不清楚陈启是否将身份如实的告诉了陈小凤,这并不让人意外。陈启和陈小凤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周权又是言语威胁,又是提及这件事,除了想要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也肯定还有别的用心了。 “周权,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陈小凤故意装作有些不解的问,她倒是想要看看,这周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陈夫人认为呢?” “听你这意思,我夫君应该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而且是事关他到底是谁的事情。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他不是陈大旺吧?” “你倒是聪明!” “开什么玩笑?”陈小凤有些惊讶,“他自小就在陈家坳长大,不是陈大旺又是谁?”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了。” “少说废话。” “其实,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陈小凤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却突然笑了,“这他早就说了,说是什么上辈子就认识我,他是从上辈子一路追我追到这里的。” 周权带着敬佩的目光,转向了陈启,陈启脸上却都是苦涩,“周德海,你我又何必互相伤害呢?” “周德海?什么周德海?” “他还有个名字,叫做周德海。” “哦!” 周权却是笑了,“徐行简果然和你说了,难怪你会知道我的第三重身份了。看来,你我真的要互相伤害了。” “既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也就无所谓互相伤害了。我们夫妻可是连孩子都有了,许多事情比较好解决。倒是你,孤零零的一个人,父母双亡,还没成亲,要是你死了,可没人在清明节时,去给你扫墓上香了。” “你······” “不,我说错了,你有个贤淑的妻子,有一双可爱的儿女。算一算,你女儿应该有十二三岁了吧?你家那个小子,也该上学了吧!” “闭嘴!”周权激烈的喘息着,看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陈启,他真的深刻体会到互相伤害带来的痛苦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陈小凤决定继续装傻了,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周权,或者叫做周德海的,到底想要做什么。 “呵呵!没什么!开个玩笑。”周权终于从愤怒中慢慢的平息了下来了,“还是说说传国玉玺的下落吧!” “唉!你就别装了,什么传国玉玺,你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还是说说,故意的想要离间我们夫妻,居心何在吧!” “你倒是聪明!”周权看了陈小凤一眼,又转回到陈启的脸上,“你明明已经和她说了,为何又要假装她还不知道呢?”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别忘了你我都是做什么的,察言观色这种技能,还是有的。” “好吧!”陈小凤脸上的惊讶,已经收回去了,陈启也没打算再装下去,“你特意留下线索引我们来,应该不是来叙旧的吧?” “当然不是了!你说的没错,传国玉玺,对你我都可有可无,真没必要纠结这个。之所以故意引你们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让你们夫妻死了能够做一对明白鬼。另外一个,你不当猜猜。” “那就猜猜好了!另外的那个原因,应该是和上一辈子有关了,你一直都心有不服,一直都想要让我心服口服的输给你一次,不管是在哪一方面。可是,打你是打不过我的,我又不懂得物理化学这些东西,你赢了心里也不痛快。” “所以,你想到了要在战争上赢我一场。可是,你又担心,就算是有雷暴相助,你也没有把握可以胜过我,那就只能杀了我了。你很矛盾,认为如果是搞暗杀,你就算杀了我,你也赢得不痛快。” “所以,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光明正大的赢我一回了,甚至还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凉亭的底下,埋着火药,足以把我炸死。如果我被炸死了,而你安然无恙的离开了,这也就算是你的胜利了,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赢我一回了。” 周权笑着摇头,“看来,有一点我是永远都赢不过你的了,你能把我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我却还弄不清楚,为什么明知道会有危险,你们夫妻还会待在这里和我谈笑风生呢?” “因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到底能用什么办法,在我们夫妻的攻击之下,安然的离开这里。你别忘了,你要避开的,可不仅仅是我们的出手,还有这地底下的火药爆炸的威力。” “是吗?你不妨试试。” 陈启从周权的眼中,看到了自信的笑意,他很熟悉这样的周权,或者应该说是这样的周德海,只有当他有百分百的把握时,他才会有如此的自信。他犹豫了,因为他不止是自己一个人,身边还有陈小凤。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陈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试一试的,他不相信,周权可以在自己出手的那么一瞬间,可以躲过,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凉亭。可是他真的犹豫了,自己可以试,却不敢让陈小凤陪着自己一起试。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张纸上写的是自己夫妻二人,很简单,因为周权想让自己夫妻二人互相的牵制,最终谁都逃不出去。他可以肯定的是,此刻面色如水的陈小凤,心里肯定也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也同样那么的焦急。 两人都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周权,周权却也稍稍的紧张起来了,他知道,眼前这二位,谁都可能抢先动手,其实自己也一样。只是这个瞬间,只要自己稍有异动,等来的,一定是这二位毫不犹豫的全速攻击。 第四八二章 惊喜的惊喜 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寂静一片,落针可闻,却又瞬间被打破了。 就是因为寂静,让陈启和陈小凤同时听到了轻微的声响,而这声响,来自于地下。他们毫不犹豫的出手了,却并未拔剑,而是双掌同时击了出去。砰砰两声,同时响起的咔的一声,一块钢板出现在周权的面前,陈启和陈小凤同时飞了出去,周权却也以最快的速度,向下沉落。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陈启和陈小凤心意相通,并未向周权出手,双掌都是拍向了彼此。这一瞬间,几乎是全力而为,两人也借着手掌相碰这一瞬间的冲击力,脚下同时用力,从两个方向,以最快的速度,飞射了出去。 这是夫妻之间多年养成的默契,也是对对方的完全信任,因为他们都抱着让对方活下来的心思,却同时也知道,对方一定会有同样的心思的。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用这全力一击,让双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凉亭,至于能不能活着,只有天知道了。 两人瞬间已经在数丈之外了,都是感觉手掌酸麻,却不敢停留,继续向前,直到十丈之外,才各自停住。说实话,这个时候了,谁管什么李馨,什么小叶子公公,陈启自认自己还没伟大到这个地步,陈小凤更是一点都不关心李馨的死活。 身后并未任何的异响,这让他们各自转头,对视了一眼,虽然看不清楚彼此的眼神,但能确定对方是安全的,提着的心,却也放了下来。只是两人却也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依然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随时可能出手,或者逃离。 凉亭中的周权,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那块巨大的钢板,还立在那里,可以确定的是,周权就是从地底下消失的。当然了,另外一件可以确定的是,哪怕陈启和陈小凤再全力出手,也无法击穿那厚厚的钢板,伤到周权,这就是周权最大的自信。 利用机关将钢板瞬间弹起,这可真不是什么功夫可以瞬间超过的。更何况,不管是身体的哪个部位,在钢板弹起的瞬间,都难以承受住那冲击力,被截断手掌手臂都算轻的了,反正是非死即残。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是这么快的菜刀。 而还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埋在凉亭底下的火药,并没有爆炸。陈启可不会认为周权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凉亭底下会没有火药。他更不会认为,火药点燃起爆的时间,会这么久,那不仅仅炸不死人,连蚂蚁恐怕都已经逃出凉亭了。 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他和陈小凤同时都听到了隐约的脚步声了,奇怪的是,这脚步声,并不是来自于地面,而是来自于地下。能够听到地下的脚步声,这实在是足够的诡异了,更诡异的是,凉亭里的地面裂开了,一个人正踉踉跄跄的倒退着走了出来,却正是周权。 周权面如死灰,一把长剑的剑尖,顶着他的心口处,让他差一点就摔倒了。那手握长剑的人,却也缓缓的从凉亭的暗道走了出来,却是那么的熟悉。 “丁相!” 谁能够想得到,失踪这么长时间的丁维,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但陈启和陈小凤都已经知道,一定是因为丁维出现在这里,才导致了周权的阴谋失败,火药没有被引爆了。 周权的背,已经碰到了凉亭的柱子,终于退无可退了,他可不会缩骨功,只要左右移动,剑尖都会在他的胸前,留下一道血槽。他没那么傻,他当然也认识丁维,知道没有钢板顶住,自己再快,也快不过丁维的剑。 陈启和陈小凤都已经赶了过来了,步入凉亭,陈启率先开口了,“多谢丁相!” “不必客气,这并不是丁某的功劳。” 陈启和陈小凤都有些诧异,难道这里还有别的人?丁维却已经转头看向了绑在树上的李馨和小叶子公公,口里喊着,“小兄弟,你别装了,过来吧!” 陈启和陈小凤转头时,却见一块布飞了出来,在空中散开,落在了地上,小叶子竟然呸呸两声,吐出了一口唾沫,绑在他身上的绳子,滑落了下来,他施施然的走了过来,“王八蛋,这布可真够臭的。” “猴子!” 惊喜的声音中,陈启已经率先冲出了凉亭了,一把抓住了小叶子的双肩,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是,眼前不是猴子啊? “你是不是易容了?” “哎呀!死大旺,别扯,脸皮都快被你扯破了。” 陈小凤也面露喜色,她当然也听得出来了,这个正被陈启扯着脸皮的人,就是失踪多年的侯一清了。他们夫妻一直都在找侯一清,这么多年来,却都没有找到,甚至偶尔还会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来互相安慰。 但此刻,人就活生生的站在他们的面前,这种意外的惊喜,实在是太过惊喜了,惊喜到陈启此刻正抱着侯一清,差一点把侯一清给勒死了,都翻白眼了。 “他是侯一清?” 陈小凤还以为丁维一定知道,毕竟他方才这么和侯一清打招呼,应该是一起来的。但很明显丁维并不知道,“是,易容了。” “小子,你快把我给掐死了。放开!” “好,好!”陈启总算将侯一清给松开了,“这不见着你高兴么!” “高兴个屁,你要是把我掐死了,以后就真见不着了。” “诶!你这狗脾气见涨啊!是不是找打?” “打?那还不知道谁打谁呢?” “哟!几年不见,狂起来了。赶紧把你脸上的东西弄掉,看着别扭,还真跟个公公似的,看着别扭。” “嘿嘿!” 侯一清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在脖子上轻轻的搓揉着,很快一张薄薄的面具,就被揭了下来,露出他那张熟悉的脸。成熟了许多,却也黑了许多,“戴着这东西,都快闷死了,还是这样舒服。” “黑了,也长成大男人了。” “哎呦!你说话就说话,拍我干嘛?” 侯一清揉着肩,龇牙咧嘴的,跟着陈启,一起走进了凉亭,“小凤姐!” 第四八三章 为何要放人 “诶!” 陈小凤真心的为侯一清的出现而感到高兴。这一直都是陈启的心病,如今失踪多年的兄弟回来了,他的心病不治而愈。 三人正打算继续聊聊侯一清这段日子的遭遇,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先把周某放了,你们想怎么说再慢慢说。” 陈启叹息一声,转身看着自己的这个老同事,“你怎么会觉得,我们还会放了你?” “我当然有我的理由了,而且我知道,你可以劝说得了他们。当然了,你最好答应,否则你会后悔的。” “那你就说说,为什么我要后悔呢?” 丁维已经收起了手中的长剑了,在这么多高手的环伺下,周权当然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逃走的可能,一丝都没有。他反而镇定了下来了,想要活着离开,唯一的希望就是说服陈启,没有别的可能了。 “几位能否先退走,我与他单独的说几句话。”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这可是事关三晋数百万百姓的死活的。” 陈启愁眉紧锁,他熟悉周权,周权此刻说话的方式,依然是信心满满,并没有丝毫恳求的意思,反而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我们就先离开吧!反正,他也跑不了。” 反而是丁维开口了,陈小凤和侯一清自然不会反对,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随着丁维,向着还绑在那里的李馨走了过去。 “说吧!” 周权的胸口还在不断的起伏着,能够听得到他的喘息声,他背靠着柱子,让自己稍稍的平息一些才开口,“真没想到,竟然跑出来两个失踪已久的人,救了你一命。” “你以为凉亭中有炸药,就可以把我炸死吗?” 周权在笑,很得意的笑,“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个院子里,到处都是炸药,而且是威力最强的炸药,你还真以为我只是埋在凉亭里了吗?” 陈启的背后已经有冷汗了,他可不认为周权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说谎,要是整个院子都有威力巨大的炸药,那自己和凤娘真的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你以为向着两边撤就真的安全了吗?你错了!为了赢你一把,我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好了,唯独没想到的,是丁维和侯一清的出现。你是不是认为,你们被炸死了,我也会跟着被炸死?别想太多了。” “这下面,是一个通道,或者应该说,是一个放在通道里的一个钢制的箱子,爆炸时,箱子会在三秒钟之内,沿着唯一安全的通道,直接滑都山溪里去的。我可以告诉你,首先爆炸的,是外围,就是你们冲出去时更远一些的地方。” “这爆炸是从外往内的,你根本就逃无可逃,我给你们夫妻找的合葬地,风景秀丽,也算是不错了的。” “少废话,说正事!” “怕了吧?”周权还在笑,“想要光明正大的赢了一回,怎么就这么难呢!见鬼了!疼···放开······” 陈启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只要他愿意,轻轻一扭,就能让周权的指骨折断了。周权的脸上,已经因为疼痛而扭曲了,汗水滑落了下来。他激烈的喘息着,感觉着手指上的疼痛,慢慢的退去。 “你怎么还是这般的我行我素?算了,这个时候还刺激你,好像是自讨苦吃了。那我就来说说,你必须放我走的原因吧!” “少废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啰嗦了?” “这还不是被逼的。”周权苦笑,“我们三个人来到了这个世界,你是最幸运的,穿越在一个穷小子的身上,还遇到了上辈子喜欢的人。” 不得不说,周权说的并没有错,陈启也没打算否认。 “如果你是穿越到徐行简的身上,你又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如同他一样的疯狂?恐怕你自己都不敢说不会吧?那你就试着体会一下我的痛苦吧!首先,我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其次,我的祖母,我的母亲,我身边的人,几乎都是唐人。” “可是,我的真实身份,却是唐人最为痛恨的北胡人,还是北胡人的皇族。你是不是体会到了这种痛苦了?不,你体会不到,没有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怎么可能光凭着想象,就能想象出来呢?” 陈启默然,他当然可以想象,但事实就是这样,他无法真正的切身去体会这样的感受。 “我当然希望自己是一个唐人了,我也喜欢唐人。只是可惜了,我不是唐人,我是北胡人。这种痛苦,日夜都在纠缠着,我甚至渴望这辈子,都不会见到金雕令。可是,金雕令还是来了,我身上流着的血,又在告诉我,我是个北胡人,根本就无法改变。”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周权的泪水,混杂着汗水往下流,也许是咸涩的缘故,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擦了擦眼睛,难受的眨了几下,才缓解了一些,“你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的怒吼声,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连站在树下的几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并不怕死,让你放我走,只是想要多一个光明正大的赢你一回的机会。” “你今天已经赢了。” “不!既然你还活着,我就不算赢。” “你为什么非得要有这样的执念呢?输赢真的这么重要吗?” “对你来说,也许不重要,对我来说,却很重要,比命还要重要。” “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呢?” “你必须给,因为你别无选择。” “哦?你总要给我必须的理由吧!” “当然了!而且理由会很充分。你应该知道,坎布突这个人有多残忍吧?” “什么意思?” “如今的三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了,那只是因为金雕令在我的手上,我还可以压制得住坎布突。可是一旦我死了,我可以保证的是,三晋大地,一定会血流成河。” 陈启的脸色,变得十分的严峻,他当然知道坎布突的残忍了,刚刚冲进祁云关,他就直接屠戮了关内的一个庄子,鸡犬不留。 第四八四章 道德绑架 “所以,我很有自信,你一定会放我走的。” “你太过自信了!没有你,也许三晋会血流成河,但北胡人没了雷暴,威力大减,想要把你们赶出去,就容易得多了。” “你就不会想个办法,破解雷暴吗?” “我不是你,没有这个能力。” “你倒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不过,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不是那种可以看着几百万百姓白白死去的人。” “你在威胁我吗?” “你可以当这是威胁,反正我无所谓。” “毫无人性!” “人性?什么是人性?我要是真的没有人性,就不会压着坎布突,不让他随意杀人了。我甚至可以告诉你,这一仗,要是你输了,自此就再无可以抵挡北胡大军的人了,整个陈唐,都会是北胡的。” “是吗?” “当然!你又不是没读过书,历史告诉你这是真的,你也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你敢这么说,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都说了,你不会,你也不敢。当然了,我能给你的保证是,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尽全力去阻止屠戮百姓的事情发生。不过,如果我输了,也希望你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一次,北胡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这一仗不能输,也输不起。如果输了,这个世上,可能就会没有北胡的存在了。只是,北胡的百姓,他们的命,也是命,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力。” “如果我输了,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哪怕是世上真的没有北胡了,我希望你能有办法让我的那些族人,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一定要做的事情。对唐人来说,可以安居乐业,不再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整天想着南下的北胡人,难道不好吗?你看过星爷的《武状元苏乞儿》,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吧?” 陈启默然! “好了,把你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正义感,重新拾起来吧!如果你还活着。还有,别忘了告诉你的人,最好别拦我的路。” “等等!” “做什么?” “我送你过河!” ······ 这一路,所有人都是沉默的,每个人都知道,放周权走,意味着什么。但这是陈启的决定,他们并不认为,陈启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会无缘无故的放走周权,这需要一个解释。 “我希望今天的事情,只是我们这些人清楚,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 这里是大清河西岸建起的高大的河堤上,为了防止北胡人过江,河堤又高又宽,还建了不少城楼,瞭望塔。这里就是当中的一处城楼,当然了,除了陈启之外,这里只有陈小凤、侯一清和丁维了。 陈启可以保证陈小凤和侯一清不谈及今日的事情,却不能保证丁维也是如此。他说的话,也只是说给丁维听的,丁维自然也明白,“丁某只是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为了三晋的数百万百姓。” “他到底说了什么?” “丁相,我能先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那丁相知道,为什么北胡人明明已经占据了大半的三晋了,却没有对百姓动手吗?” “难道不是他们想让三晋百姓给他们种地吗?” “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北胡人并没有这么善良,丁相也认识坎布突,光是为哈尔灿报仇,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大肆屠杀了。更何况,我杀了他最爱的儿子迪休,丁相认为,他为什么会如此的隐忍呢?” 丁维摇头。 “我告诉你们周权的真实身份,他其实是北胡的皇室,是北胡王的堂弟,也是坎布突的王叔。” 除了陈小凤,丁维和侯一清并不知道这件事,难免有些诧异了。 “从周权的祖父开始,就已经潜伏在龙城了。而原本上一代北胡王的王位,应该是周权的祖父的,但他却选择了到龙城潜伏,当时的条件是,只要金雕令出现,北胡王就必须无条件的把王位,还给周权这一脉。” “周权自己拒绝了,但换来的是,他被北胡王封王,整个北胡,除了北胡王之外,以他为大,即使是太子坎布突,也必须听他的命令。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这个世上,只有他会制作雷暴。” “事实上,周权在龙城生活多年,他也对三晋百姓有了感情,虽然他是北胡的皇族,但他还是不忍心屠戮无辜的百姓。也正是他的存在,一直压制着坎布突,否则以坎布突的性子,恐怕三晋百姓,早就遭殃了。” “所以,这就是你放他走的原因?” “是!” “那你想过,有他的存在,就会有无数的雷暴,对大晋的军队,又会有怎样的伤害吗?” “丁相是不是也和李颌一样,认为一将功成万骨枯,百姓的性命,根本就不重要呢?” “不,丁某从来都没有这么认为过。只不过,你此刻的仁慈,可能会导致大晋的溃败,一旦有一天北胡人统一了天下,你想过没有,对坎布突来说,周权就是他的眼中钉了。而一旦周权死了,遭殃的就是天下百姓了,而不仅仅是三晋的数百万百姓。” “我当然想过了。” “那你为何还要放他走?” 面对丁维的逼问,陈启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滔滔的大清河,看着大清河的对岸,“不瞒丁相,我宁可让大晋一兵一卒都不剩下,也不会让百姓遭殃的。” “你想拿大晋将士的命,去挡住北胡人的雷暴吗?” “丁相说对了一半!” “一半?” “是的!这其中也包括我陈若初的命,还有整个天下唐人的命。” “你什么意思?” “我想过了,我要求援。” “求援?” “是的!向天下人求援。我需要银子,需要粮食,也需要更多的将士。不管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把北胡人挡在大清河的对岸。” “天下人为什么要答应你?” “很简单,因为唐人最善战的将士,几乎都在这里了,只要大晋挡不住北胡人,整个陈唐,也就没人能挡得住北胡人了。” “你想绑架天下人?” “对!就是绑架,道德绑架!” 第四八五章 特别的一天 “那也算上丁某一个吧!” 陈启眼中有了笑意,“多谢!” “你似乎忘记了,我也是唐人。” 好像也是,这里坐着的,似乎只有自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唐人,也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事情一旦说开,也就没有之前的凝重了,陈启和陈小凤,自然还有许多关于丁维和侯一清的疑问,两人失踪这一段时间,都到了哪里去,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今日会凑到了一起来? “好了,别看了,都脸红了。”侯一清得到了陈启的白眼,“我怎么自己走丢了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就不说了。其实没走两天,我就碰到了我师父,是我师父把我带走了的。” “你师父是不是疯道人?” 丁维的突然插话,让陈启和陈小凤都有些诧异,侯一清的师父,不过就是陈家坳的一个疯老道,丁维怎么会知道的? “你们不要觉得诧异,其实丁某和小兄弟是不打不相识的。” 侯一清这一天一直都没出过手,陈启和陈小凤,倒是能够看出来,他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这是习武之人敏锐的观察力。只是,要说到能和丁维动手,他们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你们可能会奇怪丁某为何会与他动手,其实也算是巧遇。这段时间,出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虽然丁某对皇上有些意见,但皇上终究是救过丁某一命,不敢有忘。如今皇后还昏迷着,三皇子远走秦山,皇上也就公主这么个女儿了,丁某又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这两日,丁某一直都潜在宫中,原本也打算一早去送一下皇上的,只是前夜里,却发现有异样的动静。丁某便一路从暗道里,偷偷的跟到了这里,才发现周权的阴谋,也发现了竟然有人早在丁某之前,就发现了这个地方。” 他看向了侯一清,已经不言而喻了,说的那个人,就是侯一清了,“丁某倒是对一清小兄弟更有兴趣了,便跟着他离开了这里,但还是被他给发现了,说不得,只好先打一场了。你们可能是有些小看他了,这一次,其实是他救了你们。” “哦!猴子,说说。” “也没什么,不就是一泡尿的事情么!”侯一清说完,才想起陈小凤也在这里,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只是找到了他启动的机关,放了点水,那机关就失效了。” “就这么简单?” “他只是在谦虚而已,有机关暗器天下第一的疯道人为师父,当然轻松,别人恐怕连机关在哪都找不到了。” 丁维的话,让陈启一脸的诧异,陈小凤却是眼前一亮,“我明白了,疯道人就是那个疯道人,并不是那个疯道人。” 这说绕口令呢?陈启是一脸的懵逼。陈小凤看了他一眼,看来这里真的只有他不明白了,“疯道人这个名号,其实在江湖中是鼎鼎有名的,几十年前,疯道人便是以机关和暗器,闻名天下。当然了,这并不是说这位老前辈的武功就不行,他也是江湖中有名的武功高手。” “我明白了。猴子,你有这么个师父,怎么以前这么菜呢?” “菜?你才菜!我师父说,我没经过什么磨难,性子又比较软弱,年纪小的时候,还没个定性,教也白教。那次我自己跑了,路上差一点就被人杀了,幸好我师父一直跟着我,才没遭殃,这几年,就一直跟着我师父在山中习武,学得晚,还没出师,知道你难,我就回来了。” 陈启真的很感动,上辈子,他性情孤僻了一些,儿时的好友也都慢慢的疏远了,根本就没有可以说说话的朋友,但这辈子,他遇到了一个。哪怕很多事情他自己知道,是不能告诉侯一清的,但只要能说的,他都会说。 而侯一清对他,几乎就是一点都不藏私,除了出走时没提前告诉他之外,他也都能明白,为什么他会出走。而在自己最为困难的时候,他适时的出现了,若是没有他的出现,陈启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还活着。 “还有,丁相,您揭了晚辈的底,晚辈是不是也该回应一下,是应该称呼您一声丁前辈,还是段前辈呢?” 看着侯一清似笑非笑的脸,丁维的一脸无奈,陈启和陈小凤在夕阳下惊讶的脸,是那么的明显。这一天,实在是特别的一天,让人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 李颌的尸体失踪,公主李馨失踪,沿着暗道,找到了周德海,证实了周权便是那个北胡王爷,差一点死在他的手上,却又死里逃生。丁维的出现,侯一清的回来,侯一清的师父疯道人,如今竟然还有丁维的秘密,他也许真的不是姓丁,而是姓段。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师父其实和韩丁韩老前辈,是相交莫逆的好友,小凤姐也不知道吧?”侯一清看着一脸茫然的陈小凤,不禁有些得意,“所以,闲的时候,家师和韩老前辈没少一起研习武功,对于青冥剑法,也有一定的涉猎。” 陈启和陈小凤,在听到青冥剑法四个字时,都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侯一清会说丁维不是姓丁,而应该姓段了。如此说来,丁维便是青衣楼的段无殇无疑了,因为看他的脸色,并没有要否认的样子。 这对陈启,特别是陈小凤来说,实在是一个惊喜。 “段前辈其实用习惯了青冥剑法,虽然刻意的该换了招式,但还是多少带着一点痕迹的。见过青冥剑法的人,差不多都死了,这也是段前辈能够一直隐藏身份的原因吧?” “前辈真的是段师叔?” 对于侯一清的话,还有陈小凤的问题,丁维并没有否认,反而一脸的苦涩,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段无殇。” “段师叔?” 段无殇抬手,阻止了陈小凤,他知道陈小凤肯定是有话要说的,“小凤,还是师叔先说吧!等师叔说完了,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是!” 陈小凤当然有话要说了,只是段无殇怎么说都是她的师叔,她也只能让段无殇先说了。当然了,她和陈启一样,也都想要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段无殇隐藏了这么多年,如今却又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呢? 第四八六章 化解恩怨 “其实,我本可以杀了你的。”段无殇转头,笑着看向了侯一清,却一点杀意都没有,“只要杀了你,我的秘密就不会暴露了。只不过,这一次,我也没打算再隐藏身份了,因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你们不必惊讶。小陈,我就叫你小陈吧!你也算是我师兄的半个徒弟了。我答应过你,算我一个,并不是说着玩玩而已,前途凶险,谁又能保证还能安全的回来呢!如果我回不来了,总要提前留几句遗言吧!” “师叔!” 段无殇摇头,“你们没必要劝我,我也不一定就真的会死了,还是听我从头说起吧!其实丁维的丁,是我母亲的姓氏,至于维,那是因为我母亲还另外给我取了个小名,就叫阿维。其实,就连皇上,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小凤,你可还记得当初在龙城,曾经遇到青衣楼的杀手?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甚至想过要逼你说出你师父的下落,也暗中的查过,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我师父已经过世许多年了。” 段无殇点头,“其实,上次从双山口离开之后,我就去了清风山,也找到了你师父的无名墓了,是他墓碑上刻着的那柄并不是太清楚的小剑,让我确认了那就是他的墓。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你师父之间的恩怨,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找到他,杀了他的念头。” “那师叔您也一定见到师姑的墓了?” 段无殇点头,一脸的痛苦。 “我师父说,师叔您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在情这一字上,有些偏执了。师父还说,若是有幸能见到师叔您,让小凤把宗门的信物,交给师叔。” 陈小凤说话之间,已经伸手到腰间,拔出了墨剑来,一道几乎看不到的黑光闪过,墨剑的剑尖,在轻微的颤动着。陈小凤却已经站起,双手将墨剑,送到了段无殇的面前了。 “师父说,希望岁月会磨掉一切,也会让师叔您忘掉过往的恩怨。至于师姑的墓,如果师叔您愿意,可以迁到宗门去。” “不用了!” 段无殇轻微的摇着头,站起身来,恭敬的双手接过了墨剑,双手轻轻的摩挲着墨剑的剑柄和剑身,就像是久别重逢的爱人一般。许久之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墨剑递到了陈小凤的面前,“小凤,这墨剑,你拿着。” “为什么?” “师叔说过了,要给青衣楼找一个接班人,就是你了,这墨剑,当然也是你的。” “这······” “这是师叔的心愿,你就当成全师叔吧!至于青衣楼的人,我会让他们来见你的,应该能用得上。往后,这青衣楼要如何处置,都由你们夫妻商量着来,就算以后没了青衣楼,师叔也不会责怪你们的。” “这······” “拿着!” 段无殇的语气,不容反驳,陈小凤只能接过了墨剑。 “要是此间事了,师叔还活着,就去师兄和师妹的墓边,结一处草庐,往后余生,就让我们师兄妹一起度过了。我知道你们夫妻不喜欢抛头露面,大概也不喜欢青衣楼这种暗杀组织,或许,你们可以让他们跟着你们去清风山庄,不管是种田还是养蚕,随你们处置。” “师叔,其实,清风山庄就是宗门的延续,我师父临走前也说过,有意让我重建宗门,但不要用宗门旧的名字了,也不要回宗门旧地。师父说,那里有过太多伤心的事情了,没有必要回去,也没有必要再提起。” “我始终还是不如师兄,他能一早就把什么事情都看得透透的,也早就放下了,我却不能。说来惭愧,还非得等到师兄不在了,等到我这般年纪了,才能放得下这些恩怨。” “师叔不用自责,其实每个人都有执念的。” “倒让你劝起我来了。是不是就像小凤你,你的执念,就是为了这个小子,可以不顾一切吗?” 陈启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陈小凤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应该是吧!反正他对我也是这样,我当然也只好对他这样了。” 夜色已经降临了,江风习习,有人正走了过来,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却是一个熟人。李颌来镐城时,把他的副将陆柄也带过来了,接防了大清河西岸的这道防线,曾几何时,他还是对岸汲州的守军,也守过对岸的河堤。 “丁相,元帅,几位应该都饿了吧?末将让伙房做了几个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将就一下吧!” “多谢陆将军!” 几人连忙道谢,陆柄却已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将五六样菜端了出来,放在桌上,有荤有素的,还有一壶酒,“几位要是用着不够,就招呼一声,末将让伙房加菜。” “够了!陆将军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末将先告退了。” 陆柄将酒杯碗筷全都放好了,转身去点了不远处的火盆,整条河堤上,也已经开始亮起来了,看着就像是一条火龙。几人忙了大半日了,又从镐城快马赶到这里,却是也是有些饿了,当即边吃边继续说话。 “段师叔,皇上本来就将相位留给您的,您这次回来,就坐镇镐城,统筹调度吧!” “这哪里成。我知道你小子诡计多端,但总需要有人冲锋陷阵的,这三晋,我是回去定了,至于职位,那就免了,随便给我一些兵就好了。” “师叔该不会真的要去找北胡人拼命吧?” “你真当师叔是傻子啊?”有些事情说开了,这气氛也就变得融洽了起来,“你是元帅,我当然听你的安排了,只要不留在镐城就行。” “那小子我可就不客气了?” “当然!来吧!” “我想过了,眼下离入冬的时间也不是太长了,北胡人的船只还不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过江,最快应该要到明年开春。所以,我们还有半年多一点的时间,而这半年多一点的时间,极为的关键。” “北胡人肯定会开始大肆准备,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准备。所以,我们也需要好好的准备了。想要打赢这一仗,我还需要更多的兵,更多的银子和粮食,而这一切,就要劳烦师叔您了。” “怎么说?” “我要向天下人借兵借粮借银子,这往南的几个节度使,也只有师叔您够分量去见一见他们了。” “你想让师叔当你的信使?” “对!信我照写,能借来多少,就要看师叔您的了。当然了,廖从化廖将军那里,说不得只好请夫人您走一趟了。” 第四八七章 南下秦山 “行!”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就挑个近的,去一趟秦南吧!” “秦南?”丁维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赵洪昌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一身好武功,却是一身的臭脾气,人又小气。” 陈启一脸的无奈,“好歹天下人都知道,他赵洪昌粮食多,不上门找他要,还能找谁要呢!” “那倒也是!你亲自出马,看来赵洪昌非掉快肉不可了。” “希望如此!”谁都知道,去找人要兵要粮,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却又不得不做,“猴子,你就和段师叔一起走一趟,先南后北,就先去双江节度走一趟,再到剑南,家里人都在桐州,帮着带封信过去。” “好!” 侯一清一口就答应了,三人都笑着看着他,谁都知道,这是陈启有意的让侯一清去看看阿妹的,至于他能不能让阿妹回心转意,那就是他的事情了,陈启可不会勉强阿妹。 “还有,你和三哥说一下,如果那个人还没杀,就先缓缓,这个时候别闹出什么事来了。” “三哥要杀谁?” “是舒娟姑娘的仇人,你说一声,三哥会知道的。” “行!我知道了。” “段师叔,您的身份也就在场的人知道,就先不公布吧!往后人前,我们还是称您一声丁相,等明日早朝,这丞相之位,您还是恢复如何?” “为何?” “您就这样出去,名不正言不顺的,有个名头也好行事。” “这倒也是!” “那大家赶紧吃完,晚上赶回镐城去,等明日早朝后,就各奔东西了!” 李颌和李馨的失踪,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陈义之和谢双武早就按照陈启的要求,压住了不让消息外泄。这个夜里,文武百官也接到了消息,明日早朝正常进行,原本,最近出了太多事,大家都忙坏了,这是该休息的日子的。 丁维重新恢复了相位,却马上又离开了,并没多少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带着陈启的亲笔信,一路南下,过紫阳关,沿着河阳南下,首先要去的,其实是山阴,去见一见大败了一场,差一点被谭张灭了的王思安。 从山阴节度南下,就是双江节度了,再从双江节度往东,是剑南节度,接着向北,便是实力最强的雄南节度了。只有半年的时间,丁维当然知道事情紧急,容不得他浪费时间了,好在直到山阴节度之前,这一路,都有驿站的快马可以更换。 陈小凤往西,去河西节度见廖从化,她此行要的,当然不是粮食了,而是兵。整个陈唐,战力最高的就是边军,接着才是原来的陈唐禁军,陈唐被谭张灭国之后,陈唐禁军,跑了一部分,被收编了一部分,几场大战下来,也是损失极大。 如今三晋的边军和燕南的边军,陈唐的禁军,事实上都是在大晋的手上了,余下的,战力最高的,便是占据着河西的廖从化手中的边军了。河西同样也没少受北胡人的滋扰,只是这些年,北胡人主攻三晋,廖从化的边军,倒是得到了保存。 同样是吃够了北胡人滋扰的苦,廖从化肯定也是感同身受,只要能够说服他,河西边军,还有河西马场的战马,对整个战局,肯定会起到极大的作用的。当然了,让人家心甘情愿的出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谁都知道,这明显就是损及了人家的利益了,而且是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 一夜长谈,陈启和侯一清互相说了分别后的事情,陈启也将徐行简大概的事情和侯一清说了,当然了,他也隐瞒了徐行简真正的另外一个身份。两人自然也探讨到了是不是要徐行简已经死了的消息,告诉阿妹了。 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阿妹也早晚会知道,陈启还是鼓励侯一清亲口去告诉阿妹徐行简的死讯,他更希望的是,阿妹已经完全的放下了徐行简,哪怕他知道,这种可能太小了。 只是,这些终究是早晚要面对的,早一些面对,对阿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最少,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缓解。 陈启并没有向西走官道,官道虽然平缓一些,路途却也极为的遥远,几乎就是绕过了整座秦山,来回一趟,估计要十余日。他走的是秦山的山道,这样可以节省不少的时间,快马来回,大概就是七八日的时间。 当然了,走秦山还有一个原因,他临行前见了卢朝升,卢朝升托付他去看一看李霖夫妇,毕竟卢秋莹是他他的女儿,怎么都有些放心不下。 山势越来越高,相比起陈启见过的八陉山和兴梁山,秦山无疑占地更广,高峰也更多。这一路上,到处都能见到高耸入云的山峰,即使是刚刚八月,许多山峰上,也是一片白茫茫的。 随着前行,这秦山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秋天了,凉风习习,山间的不少树木,树叶都已经开始泛黄了,偶尔还间杂着几片红叶。雪山、红叶、绿树、清泉,不得不说,秦山的风景,还是十分怡人的,陈启却无心欣赏。 山路上的行人,几乎很难见到,差不多每隔半天,才会见到成群结队的商旅,而且大多带着兵刃。陈启这一路几乎没有停歇,倒是也没见过什么盗匪拦路,但他可不认为,这横贯东西近千里的秦山上,会没有盗匪。 见到他的商旅,却都是十分的紧张,让他不禁也是有些好笑。他当然知道,这些商旅眼中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探路人,毕竟在秦山中独自赶路的本来就少,而且自己的背上,背着玄剑,带着兵刃的独行人,不被人怀疑,那就奇怪了。 他当然不会停下解释,如一阵风一般的就冲了过去,第一晚便随意在山中找了处避风处休息了,虽然这大山中夜凉如水,对一个习武之人,特别是功力高深的习武之人来说,却也没有什么。 第二日的上午,山势已经开始下降了,所有见到的山涧小溪,无一例外的,都是向东,或者向南流,却是和北坡的相反了。陈启也知道,到了南坡,离颖山县的县城,便也不是太远了。 第四八八章 为何伤人 地势越来越低,山道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路边不时的有村镇出现,从山道上往下望,远远的能够看见河边的一座不大的城池,说是城池,其实也就是一个比较大,有着围墙的寨子而已。 那就是颖山县的县城,整个县城和县城边上,住着整个颖山县境内几近八成的人口,这也是秦山中段,最大的一处河谷了,过了颖山县,五十里之后,秦山的地势,就开始极速的下降了,一直到秦南节度,都不再是崇山峻岭了。 虽然是正午,这山中却一点热意都没有,颖山县城,倒也是人来人往。陈启下马,拦住了一个行人,问了县衙的所在,很快就到了县衙门口了。这县衙说是县衙,却还不如大户人家的宅子,只是一处围墙中,一片数十间的平房罢了。 “滚滚滚,我们县丞大人休息呢,没空见你。” 陈启没想到,自己好声好气的求见李霖,门口的衙役却是这般的态度。他也没想要发火,摇了摇头,正准备要说话,那靠在门口的衙役,却又开口了,“小子,你摇什么头?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个小小的衙役就这个样子,可想而知,这个颖山县的县官,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了。陈启真的有些发怒了,“狗仗人势!” “找死!” 他这一句,顿时让两个衙役都怒了,锵的一声,拔出了腰刀,直接就向着陈启劈了过去。陈启的背上可是背着玄剑的,他是真没想到,这两个衙役,竟然如此的跋扈,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招数,这两刀劈来,一刀向着自己的脑袋,一刀却向着自己的胸口。 陈启只是出了两根手指,夹住了快到自己胸口的单刀的刀刃,轻轻一扭,那衙役虎口一疼,再也握不住单刀了。陈启就这样双指夹住刀刃,在惊叫声中,向上一甩,单刀的刀把碰到了向着自己头顶劈来的单刀上,那单刀直接弹起,飞了出去,笃的一声,钉在了门上“颖山县衙”的木匾上。 两个衙役惊叫声中,陈启已经飞出了两脚,直接把他们踹飞了出去。惨叫声中,两人撞上了县衙大门两边的墙壁,顺着墙壁滑落了下来,躺在地上,不断的呻吟惨叫着。 县衙本就在大街上,发生的事情被许多人看到了,不过片刻时间,已经有不少人挤在了外围,议论纷纷了。陈启也听到了县衙里奔跑的声音,很显然,是衙门里的人,听到了动静,赶了出来了。 小小的一个颖山县,衙役就已经如此这般了,可想而知,这小小的县衙里,该是怎么一个嚣张跋扈,藏污纳垢的地方了。陈启抬头时,四五个衙役已经拔出了刀来,正向着自己冲来,显然他们已经看见倒在地上呻吟的两个衙役了。 如果对方上来不先拔刀,而是先行询问,陈启或许不会再出手,但刀已经到了自己头顶上了,陈启自然不会再犹豫了。他直接动手了,双手手掌不断拍出,只是片刻之间,那四五个衙役,都已经躺在地上呻吟惨叫,爬不起来了。 陈启没有想要人命,下手自然有分寸,这些衙役,免不了要断上几根骨头,养上几个月了,却不足以要了他们的命。四周的人群越来越多,陈启却并没有准备走进去,他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他倒是想要看看,这颖山县衙里,到底有多少不知好歹的人。 这一次,冲出来的,还是几个衙役,拥着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什么人?竟然敢伤我县衙的人。” 那中年人喝问着,却没有冲上来,身后的衙役,也都拔出刀来,护在他的身边,很明显他的身份不会太差了。 “你是谁?” “大胆!本县问你话,你竟敢不答。” “原来是县大人。”如此自称,陈启知道,这就是颖山县的县令郑文山了,“你手下的人,狗仗人势,看来都是你教出来的了。” “放肆!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陈启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迈步向着郑文山走去,郑文山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后退了两步,“站住!站住!你想要做什么?” “想教训教训你!你最好自己走过来,说不定还能留住一条命。” “大胆!狂妄!快,快,挡住他!” 郑文山这一句喊完时,陈启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锵声连起,惨叫连连,几柄刀落地的同时,几个衙役也飞了出去。接着,陈启扬起了手掌,啪的一声,狠狠的甩在了郑文山的左脸上,一声惨叫,有几颗牙齿从郑文山的嘴里飞出,郑文山翻滚出一丈远,趴在地上,捂着脸不断的呻吟着。 有两个衙役在门后伸出脑袋来,看了几眼,却又缩了回去。陈启已经听到有马蹄声和整齐的跑动声了,身后街上的人群,开始向着两边散开,一匹高头大马,从长街冲了过来,身后是最少五十人的官兵。 战马终于拐进了衙门前的小广场了,官兵快速将陈启围了起来,弓上弦,利箭对准了陈启。陈启知道,这是颖山县的厢军到了,这里是个小县,只有厢军,没有正式的官兵驻守。他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马上的那个披甲的厢军将军,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厢军将军,会不会下令放箭。 那厢军将军正在皱眉,他看得出来,躺在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只是受了伤,哪怕县大人满嘴都是血,那也不会致命,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明显并不想要人命了。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个身背长剑的年轻人,甚至连他背后的长剑都没有拔出来过。 看这年轻人的衣着,算不上太好,却也不差,应该不是山中的山贼,山贼却也不可能在这里伤了人之后,还能如此的镇定自若。更何况,他伤了官府的人,其中一个还是颖山县的县太爷,却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反而那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像是在等着看自己会做些什么。 这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绝对不会在数十支利箭对着他的时候,还能若无其事。所以,那厢军的将军,并没有下令放箭,反而坐在马上抱拳问道:“敢问阁下是谁?为何伤人?” 第四八九章 好好谈一谈 这总算还是个有眼色的人,陈启稍稍欣慰了一些。他却也知道,这颖山县往南,便是秦南了,颖山县的厢军,只有百人,平时除了厢军该做的事情之外,却也帮着维持一下颖山的治安,还要注意秦南方向,可有异动。 身为身兼数职的厢军将军,没有一些眼色,也是不行的。陈启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是谁?” “本将颖山县厢军将军杜顺!” “原来是杜将军。我是陈若初!” “陈若初?”杜顺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却是突然啊的一声,翻身就下了马,“都收起来,收起来!” 他这般喊,那些厢军的将士也不敢违抗,纷纷收起了弓箭,杜顺却已经扑通跪倒了,“末将颖山县厢军将军杜顺,拜见元帅。” 他也是这两日才收到镐城的消息,手下的将士基本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眼见自家将军都跪在了地上,口称元帅,他们也只好跟着跪下,却依然是一头雾水。这里不比繁荣的地方,虽然陈若初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都没反应过来。 “都起来吧!” “谢元帅!” 杜顺行礼站起,一边还趴在地上的郑文山,却已经面如土色了,他终于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了。此刻的郑文山,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得罪这位爷,但就算是这位爷莫名其妙的打他一顿,他也不敢说些什么。 他只是牙齿掉了几颗,倒是没什么大伤,当下也顾不得再呻吟了,翻身就跪倒,颤声道:“犯官···犯官郑文山,拜见相爷!” 围在外面的百姓,眼见着这神奇的一幕,虽然没有听见里面说些什么,但却都知道,这个伤人的年轻人,绝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纷纷议论了起来。 陈启转头看向了郑文山,“郑大人,丁相已经回来了,本帅已经不是大晋的丞相了。至于你,你自称犯官,是犯了什么罪了吗?” “这···这······” 郑文山这了两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要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了。 “你先跪着吧!本帅倒是想要查一查,你到底是个什么官。”他转头看向了杜顺,“杜将军,让人给他们治伤吧!还有,让人搬桌椅出来,本帅要在这里升堂。” “升堂?” “对!去告诉颖山的百姓,本帅来了,只在这里待半天。今日只收关于颖山县衙的状纸,他们若是有什么相关的冤屈,尽可申诉。” “是!” 杜顺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郑文山,他知道,郑文山肯定是完了,而自己,免不得也要被骂一顿,丢了这将军之位,都算是小的了。要知道,厢军虽然归属兵部,但实际上却是由地方官府管辖的,只有在战时,兵部有令,才会临时脱离地方官府的管辖。 他自己虽然没做什么恶事,却也没少听郑文山的命令,偶尔出兵压一压百姓的。他当然也暗自庆幸了,自己还好平日都约束着手下,没闹出什么大事来,更别说是人命了。只是,这郑大人的手上,可是沾满了颖山百姓的血的。 陈启等杜顺吩咐了下去转回来时,也想起自己此来,原来只是想要见一见李霖和卢秋莹而已,到了此刻,却还不见他们,只好开口问了,“杜将军,你们县丞大人呢?” “回元帅,李大人应该在县衙里。要请李大人出来吗?” “先不用了。你先告诉我,你们郑大人可做过什么恶事没有?” 杜顺默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呢?” “末将···末将······”山中这么凉爽的天气,杜顺的汗,却已经布满了额头了,“末将听命于郑大人,也抓过一个乱民。” “是吗?”陈启这样问,却没有要杜顺的回答,“你都做过什么,一会自己写清楚了给我。” “是!” “李大人呢?” “李大人···李大人······” “说!” “是!李大人来的时间不长,倒是没做过什么大的恶事。不过···不过这几个月,李大人经常带着手下到街上,看见什么想要的,就叫人拿了。” 叫人拿了?这不就是抢吗? “付钱没有?” “没有!” “李大人的夫人呢?” “李夫人一直都在衙门里,平日也不出门,倒是没听说做过什么事。” “那就好!”陈启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李霖和卢秋莹没闹出人命就行了,“你让人去请李大人和李夫人,李夫人就站在一边听审,至于李大人,让他和郑大人跪一起去。” “这······”李霖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室中人,杜顺一时犹豫,但看了一眼陈启凌厉的眼神之后,还是答应了,“末将遵命!” 人潮涌动,很快,李霖和卢秋莹就被带出来了,两人当然认识陈启,在李霖甚至都还没开口,就被按着跪在地上时,陈启只是从卢秋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但马上就转为冷漠。 陈启知道,这夫妻之间,肯定是出了问题了,自己这个一心想着要攀附权势的小姨子,不仅仅是对李霖失望了,也对目前的生活,失望了。 “陈若初······” “住嘴!” 看着陈启想要杀人的眼神,李霖打了个冷颤,想要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哼!” 李霖只能用冷哼来抗议了,他并不认为陈启不敢杀自己,别人不敢,他陈启没有什么不敢的。 “杜将军。” “末将在!” “你让人看着他,从现在起,他要是敢开口,一个字就扇他一个耳光。” “你······” 啪的一声,这一次,陈启自己动手了。他这一巴掌,并不是太过用力,却足以警醒李霖了,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李霖怕了,真的怕了,捂着自己的脸,都不敢喊疼,委屈的泪水,却是流了出来。 陈启却听到了一声讥笑,他转头,还看得见卢秋莹嘴角的笑意,眼里的讥讽。这讥讽,自然是给李霖的了,陈启知道,自己真的需要和卢秋莹好好谈一谈了。 第四九零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女子是该称呼您一声丞相大人,还是大元帅呢?” 陈启很不喜欢卢秋莹阴阳怪气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卢秋莹,已经表现得和一个怨妇无异了,“如果你愿意,叫一声姐夫也无所谓。” 卢秋莹显得有些意外,目光定了一下,转瞬却又一脸喜色,喜色中带着浓浓的妩媚,直接就站了起来,就准备往前靠,“姐夫!” 卢秋莹与陈小凤本就长得有几分相似,李霖当初能够单单的看上她,却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她眼波流转如烟,这一声姐夫叫得,如黄莺初啼,娇柔婉转,百媚顿生,陈启可以肯定,大多数的男人听到这一声时,一定会忍受不住的。 只是,陈启却感觉有些恶心,他如何会看不出来,自己这个小姨子,觉得嫁得不如意,竟然无耻的想要来引诱自己了。他当然不会让卢秋莹靠到自己的身上了,顺手拔出了背后的玄剑,玄剑倒转,陈启手指夹住了剑尖,剑柄已经抵住了卢秋莹咽喉处了。 卢秋莹吓了一跳,咽喉撞了上去,轻微的有些疼,呃了一声,稍退了一小步,陈启也随之收回长剑,长剑入鞘,发出轻微的刷的一声。卢秋莹顿时觉得委屈,双目中瞬间竟是蒙上了一层泪雾,盈盈欲滴。 “你觉得公主如何?” 陈启突然这么问,卢秋莹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看着陈启的目光中,更是满满的幽怨,她并不知道陈启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比不上公主吧?李家如今成了这样,李颌的家教,可想而知。你卢家的家教,却也不怎么样,身为人妇,一点都不知道自重。” “你······” 李馨是真的被气着了,任是谁,听到这样的话,不生气那才是奇怪的。她也终于明白陈启为什么要提李馨了,就是在告诉她,就连李馨,陈启都不曾动过心,更何况是她卢秋莹了。她当然也知道一些李馨和陈启之间的故事了,当初李馨,可是追着陈启跑的,为此还被李颌给禁足了。 “你要是还想说话,就好好的坐着。” 李馨喘着粗气,小巧的鼻孔不停的翕动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双目中带着怨恨,但还是慢慢的往后退,重重的坐下了,“你想说什么?” “我本是路过,受卢大人所托,来看看你。” “哼!”卢秋莹将脑袋偏转到了一边去,不去看陈启。她已经感觉到了,陈启的目光,就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子,每时每刻都在剜着自己的心。尤其是当初自己看不起的一个邋遢的小山贼,如今竟然成了大晋实际上的第一人,受着万民称颂,世人景仰,相比起从天上掉落的李霖来,更是让李馨无比的委屈。 “你心里肯定还在恨着卢大人,但好像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吧?” “是又如何?” “你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哪怕是一颗苦果,你也要有勇气咽下去。当然了,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哦?” 卢秋莹终于将目光看向了陈启,她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陈启所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机会?反正,最差的也是能将自己从这个鬼地方先弄走再说了,她实在忍受不了如此荒凉,物资匮乏的地方了,一个连买盒上等的胭脂都无比困难的地方,有什么值得好留恋的。 “看得出来,李霖对你还是不错的,听说他带着人去抢百姓的东西,就是为了让你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来颖山县有一段日子了,以他那点微薄的薪资,竟然还能给你请个丫鬟来伺候着,也算难得了。” “你洗过菜,做过饭,为李霖缝缝补补过吗?很显然没有。他在乎你,你却一点都不在乎他,甚至已经开始讨厌他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还要强行的在一起呢?我给你的机会是,你可以提出和离。” “和离?” 卢秋莹真的惊到了,她不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和离二字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意味着什么?她甚至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提出来了,她嫌贫爱富的名声,也算是被刻下了。当然了,她也有充足的自信,以自己的姿色,还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对!和离!这样你也可以少些痛苦,对李霖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最少他不用再为了讨好你,去抢百姓的东西了。你也看到了,郑文山已经掉了脑袋了,李霖再这么下去,早晚也是要掉脑袋的。” 卢秋莹真的吓到了,她是亲眼看着郑文山被砍掉脑袋的,一同掉了脑袋的,还有五个涉及了人命的衙役,其中包括颖山县的捕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实话,为了你姐姐,我也可以做许多旁人无法想象出来的事情,但绝对不会去做这种抢老百姓东西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李霖落得今日的下场,多少和你总有点关系吧?” “你如果想好了,可以现在就和我说。不过,有一个条件,和离之后,三年之内,你不得离开颖山县,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为什么是三年?” 似乎卢秋莹最为关心的,还是这个,“因为很快,大晋就要和北胡决战了,也许三年后,天下就会太平了。” 卢秋莹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晌都没合上。 “这一战,会有许多人死去。也许是我,也许是李家,也许是卢大人,也可能是任何一个人。战争开始时,没有人会去顾及你的安全,你的死活,也许只有这崇山峻岭之中,才能略微的安全一些。” “黄昏之前,我就会离开,你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可以好好的想一想。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留下,选择什么都不做。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往后的李霖,就真的只有那一点微薄的薪俸了,他要是敢为非作歹,仗势欺人,我会砍了他的脑袋的。” “去吧,趁着还有点时间,去看看李霖,也许他很快就会变成你的前夫了。”陈启打了李霖二十大板,还罚他把家里能卖的拿出去卖了,用来补偿那些被他抢过的百姓。此刻,李霖正趴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呻吟惨叫着。 第四九一章 赵家小姐 这就是一个心比天高,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陈启没有等到她的到来,他也不认为,卢秋莹真的会来找自己。杜顺最终被罚俸半年,陈启却又把颖山县县令一职,扔给了他,这几年,科举已经停了,这县令的缺,要补上,却也不是说句话就能成的事。 出了颖山县,不久就天黑了,按照路程的安排,他今天必须赶到秦南的第一站,秦山南麓的一个小镇,明天中午前后,才能赶到秦南的丰城,说不得,只能连夜赶路,估计半夜时分,应该可以到了。 夜里行路,又是山道,自然是快不了的,陈启到达那小镇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除了镇头镇尾的两盏微弱的街灯之外,小镇一片的黑暗,陈启想想,干脆就在镇外路边的树林里停下了,就在树下盘膝打坐起来了。 一个时辰之后,他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了。看看天色,离天亮也不远了,肚子倒是有些饿了,可是看小镇上,依然静悄悄的,他干脆就拉出马来,策马扬鞭而去。好在,道路已经变得平坦了不少了,依稀的星光下,却也不怕马儿失蹄了。 他只是在半路买了两个馒头填了肚子,在中午之前,就赶到了丰城。找了一间客栈,好好的吃了一顿,顺便洗了个澡,洗去了这一身的灰尘,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此来也算是有求于人,总不能灰头土脸的去见人吧?这一点礼貌,他还是有的。 洗过了澡,整个人倒也光鲜亮丽了,他算是那种长得算不上英俊,倒还是看得过去的。他又是习武之人,身材修长有型,双目精光内蕴,这些年也算是长居高位,那种油然而生的自信,更是让他显得迷人,走在大街上时,一时竟也引得不少女子瞩目。 他一手提着礼盒,一手背在了身后,白衣飘飘,背后插着玄剑,每一步迈出,都是那般的潇洒自然。将军府前,手持长枪的小兵,却也不是没眼力的,一看就知道这慢步走来的年轻人,那雍容的气度,绝对不会是凡人。 “两位大哥!”陈启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拜帖,双手奉上,“烦请通传一声,就说晋人陈若初,求见赵将军!” “哟!好,好!您稍等!”一个小兵接了拜帖,转身正要走,却又停住了脚步,转头好奇的看了陈启一眼,问道:“先生说您是哪位来着!” “在下陈若初!” “啊!陈若初?”那小兵方才就觉得这名字听着耳熟,这才特意转回来问一声,真没想到,这还是自己心里认为的那个陈若初,他可是把晋人两个字都听清楚了,晋人陈若初,不是那个陈若初,又会是哪个呢? “陈先生,您里边请,里边请!老吴,愣着干么?泡茶啊!” “啊!泡什么茶?” “你个老头,眼瞎了啊?这是咱唐人的大英雄,陈若初陈元帅,你昨儿个不还念叨着吗?” “啊!是!泡茶!泡茶!” 陈启倒是没想到,这两人这般的热情,那老吴进去的时候,还差点绊到了门槛,好在一手正扶在门上,一个趔趄,陈启眼疾手快,顺手就把他给扶住了,更是让他激动不已。他也知道,这年轻的说的昨天还在念叨自己,应该也是刚刚收到消息,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大晋的元帅了。 当兵的崇拜英雄,这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可是,我是英雄吗? 陈启在扪心自问的时候,那老吴连大门都不看了,直接带他进了门房,拉了张凳子,又觉得不妥,拿自己的袖子拼了命的来回擦了十几下,这才请陈启坐下。转身找了个杯子,那老吴跑到外边,打着水,正拼命的洗着,洗了有一会了,陈启真担心他赶不上了。 还真是赶不上了,外面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了,一听就知道其中一个是刚才进去通传的小兵,另外一个,脚步倒是轻飘飘的,听着应该练过武功,却也不知道是谁。 “陈先生,陈先生,我们小姐接您来了!” 小姐?陈启倒是知道赵洪昌有三子一女的,只是他可没想到,出来迎自己的,不是他赵洪昌,却是他的女儿,这好像于礼不合吧?他摇了摇头,这赵洪昌的女儿是家中的老小,年纪应该不大,也没听说过出阁了,这好歹你来个儿子啊! 他站起来,转头看去,从门房那并不算太大的门看出去,果然看见了一个女子走在前头,一身淡蓝色的纱裙,腰间束着稍微深一点的蓝色腰带,头发束在脑后,面容冷俏,不施脂粉,脚步轻盈,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看着倒是英姿飒爽的样子。 看她的年纪,应该也就十七八岁,俏脸上柳眉轻锁,一张小嘴微微噘着,看着倒像是来找茬的。他也没打算就这般待在门房里,真等着人家赵小姐进来迎接自己,只好带着笑脸往外走,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若初见过赵小姐。” “你就是陈若初啊?” “正是!” 陈启真的不喜欢别人这么看着自己,尤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就像是看着一件她不喜欢的货物一般的看着自己。他想想,赵家也算是将门世家,兴许赵洪昌这员虎将,培养出来的子女,也就是这个样子的了,便也有些释然了。更何况,自己前来,可不是来和人家的闺女怄气的。 “说得跟天神似的,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天神?”陈启大概知道,眼前这就是一个好奇的小姑娘,被自己的传说给误导了,听说自己来了,这才想着要来看一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看这个样子,明显是很失望了,“以讹传讹,不可尽信。” “跟我走吧!”赵小姐转身,自己先走了,陈启自然跟上,却又听她开口了,“听说你武功盖世,怎么说个话,这么文绉绉的,人也长得跟个酸书生似的。” 陈启苦笑,看来这赵洪昌,是把他的小女儿给惯坏了,怎么说话这么的难听呢? “赵小姐不会认为,这天下人都是武夫吧?” “武夫?你什么意思?是说本小姐是武夫吗?” 第四九二章 坏了 “这好像是赵小姐自己” 陈启耳边已经听到了,有一丝风声向着自己袭来,低头处,赵小姐淡蓝的纱裙掀起时,一只绣鞋已经出现在眼前了,却正朝着自己的小腿而来。他一直跟在赵小姐的身0在努力更新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主角:叶辰萧初然都市小说:至尊龙婿 叶辰萧初然小说w2020058 叶辰萧初然小说?2020058 内容简介: 叶辰是所有人都瞧不起的上门女婿,但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是顶尖家族的大少爷,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终究要跪在他的面前,诚惶诚恐的叫他一声爷! 叶辰萧初然小说2020058 第1章 豪华的萧家别墅,一片灯火通明。 今晚,是萧家的家主萧老太太七十岁的寿宴。 一众孙子、孙女、孙女婿纷纷奉上豪礼。 “奶奶,听说您爱喝茶,这块百年普洱茶砖价值五十万,是送给您的寿礼。” “奶奶,听说您信佛,这个玉佛是和田玉雕琢的,价值七十万” 萧老太太看着各种礼物,开怀大笑,全家一片其乐融融。 这时,萧老太太的长孙女婿叶辰忽然开口说:“奶奶,能不能借我一百万,福利院的李阿姨得了尿毒症,需要钱治病” 整个萧家一片震惊。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叶辰。 这个上门女婿,胆子也太大了吧?老太太过寿,他非但没准备任何礼物,竟然还敢狮子大开口、问老太太借一百万? 三年前,尚在人世的萧老爷子,不知道从哪找来叶辰,非要将长孙女萧初然嫁给他,而当时的叶辰身无分文,简直就跟个乞丐没什么两样。 两人结婚之后,老爷子撒手人寰,自打那时候起,萧家人就处心积虑想把他赶走。 只是叶辰处事淡然,任别人怎么侮辱也不为所动,于是就一直在萧家做起了上门女婿。 今天跟老太太开口借钱,也是无奈之举。 当初收留他、救他一命的福利院李阿姨得了尿毒症,透析、换肾至少需要一百万,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向老太太开口。 他觉得,今天是老太太的大寿,老太太一高兴,没准善心大发愿意帮忙。 不料,萧老太太上一秒还在开怀大笑,这一秒立刻拉下脸来。 叶辰萧初然小说??8z?2020058 叶辰萧初然小说2020058 她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怒喝道:“混账东西,你是来祝寿的还是来借钱的?” 叶辰的老婆萧初然急忙上前,对老太太解释道:“奶奶,叶辰不懂事,您别见怪。” 说着,就要把叶辰拉到一边。 这时,萧初然的堂妹萧薇薇在一旁冷笑着说:“姐,你瞧瞧你嫁的这是什么垃圾!我跟云飞只是订了婚、还没结婚,云飞就送了奶奶一尊和田玉佛,你这个老公可倒好,什么礼物都没带,还有脸问奶奶借钱!” “就是,叶辰兄,咱俩同为萧家的孙女婿,你这个长孙女婿做事可真是太失败了!” 说话的男人,就是萧薇薇的未婚夫、本地大家族的少爷王云飞。一秒记住彩小说免费阅读! 王云飞虽然马上要跟萧薇薇结婚了,但在他心目中,萧薇薇的姿色,比起叶辰的老婆萧初然,那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萧初然可是整个金陵都赫赫有名的女神,可是眼见女神嫁了这个一个窝囊废,王云飞心里也很是不爽。 “这种垃圾,还是趁早滚出我们萧家最好!” “就是!萧家的脸都让这家伙丢尽了!” “我看他借钱是假,故意扫老太太寿宴的兴致是真!” 叶辰见整个萧家都在针对自己、辱骂自己,不由得攥紧拳头。 如果不是为了给救命恩人凑医药费,他早就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可是,想到从小父亲对自己的教导,让自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便使劲压制住内心的屈辱,对萧老太太说:“奶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大发慈悲” 有人冷哼一声,骂道:“姓叶的,你少在这给奶奶灌迷魂汤,你想救人你就自己想办法,让奶奶出钱帮你救人,你算什么东西?“ 说话的是萧薇薇的亲哥,萧海龙。 他们兄妹俩,一直对各方面都:“奶奶,叶辰他八岁就没了父亲,是福利院的李阿姨把他拉扯大的,他想报恩也是出于一颗感恩的心,还请您帮帮他吧” 萧老太太黑着脸道:“让我帮他?好啊,除非你跟他离婚,然后嫁给张公子,如果你照做,我立刻给他一百万!” 老太太口中说的张公子,是一直追求萧初然的张文浩,张家在金陵是上流家族,比萧家要厉害得多,老太太一直想巴结。 此时,管家迈步跑进来,大声说:“张文浩张公子差人送来寿礼!老坑翡翠雕琢的佛牌一块,价值三百万元!” 萧老太太大喜过望,脱口道:“快拿来快拿来,让我看看!” 叶辰萧初然小说2020058 管家立刻将一块翠绿的翡翠佛牌递上前来,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叹。 这翡翠佛牌翠绿、晶莹,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送了和田玉佛的王云飞见到这块翡翠佛牌,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没想到这个张文浩,和萧家没任何关系,出手竟然还这么阔绰! 萧老太太欢天喜地的把玩着翡翠佛牌,兴高采烈的说:“哎呀,张公子可真是有心啊!他要是能当我的孙女婿,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啊!” 说完,她抬头看着萧初然:“怎么样?我的条件,你要不要考虑?” 萧初然摇摇头:“奶奶,我不会跟叶辰离婚的。” 萧老太太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霾无比,她愤怒的骂道:“给脸不要!非在这个废物身上吊死!让这个废物给我滚出去!我的寿宴,不允许这个废物参加!” 叶辰对萧家彻底失望,此时也没脸继续在萧家待下去,于是他对萧初然说:“初然,我去医院看看李阿姨。” 萧初然忙说:“那我跟你一起。” 萧老太太这时骂道:“你要是也走了,以后我就没你这个孙女!你带着你爸你妈,跟这个废物一起滚出萧家!” 萧初然神情一怔,没想到老太太会说出这么狠的话来。 叶辰忙道:“你留下吧,不用管我。” 说着,不等萧初然回过神来,自己转身就往外走。 萧海龙在身后哈哈笑道:“哎呀我的好妹夫,你饿着肚子走了,不会上街讨饭去吧?那样的话,我们萧家的脸还不让你丢尽了?我这还有一块钱,你去买个馒头吃吧!” 萧海龙说着,便掏出了一枚硬币,丢到了叶辰的脚下。 整个萧家一片哄然大笑。 叶辰咬了咬牙,头也不回的出了萧家 赶到医院,叶辰立刻去缴费处,想跟医院沟通一下,医药费再缓两天。 可是,当他询问护士的时候,忽然被告知,李阿姨已经被连夜送往燕京最好的协和医院救治了。 叶辰大惊,急忙问她:“这要多少钱?我去想办法!” 对方说:“一共需要三百万,已经付了一百万了,还差两百万。一周内要交齐。” “这一百万是谁交的?” 对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叶辰心里诧异,正准备搞清楚这件事,一回头,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头发有些花白、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四目相对,那男人冲他鞠了一躬,说:“少爷,这么多年,您受苦了!” 叶辰皱起眉头,整个人仿佛换了个气质,冷声问:“你是唐四海?” 对方惊喜的说:“少爷,您还记得我!” 叶辰表情一凛,口中喃喃道:“我当然记得!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当年,就是你们逼得我爸妈带着我离开燕京、一路逃亡,这中间我父母遭遇意外死亡,我也成了孤儿,你们现在又找我做什么!” 唐四海非常痛苦的说:“小少爷,您父亲去世的时候,老爷也万分悲痛,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现在好了,您跟我回去见他吧!” 叶辰冷冷道:“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会见他。” 唐四海说:“少爷,您还怪老爷吗?” “当然。”叶辰一字一句的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哎”唐四海长叹一声,道:“我来之前,老爷就说你可能不会原谅他。” “那算他有自知之明!” 唐四海说:“老爷知道您这些年受苦了,让我给您一点补偿,如果您不愿意回去,就把金陵最大的企业买下来送给您,另外再给您这张卡,密码是您的生日。” 说着,唐四海递过来一张花旗银行顶级黑金卡。 “少爷,这种卡,全国只有五张。” 叶辰摇头道:“拿走吧,我不要。“ 唐四海说:“少爷,你的救命恩人,还差两百万医药费,交不上的话,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叶辰皱紧眉头:“你们故意算计我?” 唐四海忙道:“不敢!您收下这卡,就够交这笔钱了。” 叶辰开口问:“这卡里有多少钱?” “老爷说,这卡里是给你的一点零花钱,不多,一共一百亿!” 叶辰萧初然小说020058 第四九三章 咸菜一坛 赵小姐这样的神情,他曾经在李馨那里看见过,用一个词来简单形容,那就是花痴。他可不想莫名的又惹上这赵小姐,他不是韦小宝。眼下,当然是要把这个误会先解开了,误会不解开,自己这一行,白来也就算了,说不得还要得罪人了。 “赵将军,且慢!” 他这一声喊,倒是让冲上来的人暂时停下了,赵小姐落在陈启的手中,他们方才也是着急,这才手忙脚乱的,此刻看着站在假山顶上的陈启,还有他怀中的赵小姐,顿时就有些投鼠忌器了。 “陈若初,放了我女儿。” “好!都是误会,赵将军还是先问一下赵小姐为好!” “少啰嗦!赶紧下来,否则老夫让你进得来,出不去。” 这是威胁,赵洪昌却也不是没有点底气的,四周涌来的将士,越来越多了。这个误会只能尽快的解开了,陈启不再犹豫,带着赵小姐纵身一跃,落到了赵洪昌的面前,“赵将军,令爱脚上可能伤到了,小心一些。” “啊!女儿,伤到哪了?” 赵洪昌着急着喊,赵小姐却依然看着陈启,并没有回答他,陈启暗自在心中苦笑,赶紧将赵小姐给推了出去。他刚刚放手,赵小姐顿时一声惨叫,赵洪昌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将赵小姐给扶住了。 陈启却已经快速后退,转身又落到了假山上,四周刀枪林立,利箭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赵家三兄弟,则已经冲到了假山下了。赵小姐一安全,他们已经无所顾忌了,恨不得扒了陈启的皮。 “赵小姐,您说句话啊!” 陈启喊着,脚尖一点,落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那边赵小姐似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了,大声喊着,“住手!都住手!” 陈启真的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下去,被人伤了不值,误伤了别人,也是不好。 “妹妹!” “女儿,为父帮你杀了这登徒子。” 赵家三兄弟也都挤到了赵小姐的身边了,一脸愤怒。 “爹,是陈先生救了女儿,真的是个误会。” “你胡说什么呢?都受伤了。” “爹,女儿没胡说,脚上的伤,是陈先生为了救女儿,不得不伤了女儿的。要不是陈先生,女儿的脑袋就撞成浆糊了。” 这赵小姐,头脑还算清楚,陈启稍稍松了口气。赵小姐却已经抬头冲着他喊了,“陈先生,没事了,您下来吧!” “多谢赵小姐!” 陈启向外跃出,轻飘飘的下落,脚尖在假山上一点,这才落到了几人面前不远的空地上,抱拳向着那些犹自对自己一脸警惕和愤怒的赵家人说道:“赵将军,情急之下,伤到了令爱,还请见谅。令爱脚掌应该只是扭伤,让人舒筋活血一下,应该很快就恢复了。” “是吗?” 赵洪昌依然是一脸的怀疑,倒是赵小姐自己开口了,“爹,真的只是扭到了,女儿的伤势,女儿自己知道。爹,陈先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你可不准为难陈先生,要不女儿就生气了。” 赵小姐为了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如此的焦急,说得一张小脸都是红了,赵家父子可不曾见过,他们依然疑惑,但陈启也能明显感觉到敌意的下降了。 “老三,扶你妹妹回去看看。” “诶!” 赵家老三赶紧搀住了赵小姐,赵小姐却又不放心的看着陈启,“陈先生,方才小妹无礼,得罪了陈先生,陈先生可不要怪小妹。” 赵家父子愕然,他们何曾见过赵小姐如此的温柔过,和自己哥哥说话,都未曾这样,如今竟然对着陈启自称小妹。陈启也是烦恼,却又不得不开口,“赵小姐无心之失,就别自责了。” “好!小妹听陈先生的。陈先生腿上可伤到了?” “赵小姐放心,陈某没事。” “诶!那小妹去了,一会来见陈先生。” 陈启只能抱抱拳,给赵小姐一个微笑了。赵小姐却已经转头对着赵家老三吼了一声,“三哥,你发什么呆?走啊!” “啊!” 赵家老三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赵家小姐突然觉得自己在陈启面前这么大吼大叫的,有些不好,偷偷看了陈启一眼,发现陈启脸上并无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转头又对赵家老三柔声说道:“三哥,我们走吧!”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赵家父子,目瞪口呆,他们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赵小姐,平时都是大大咧咧的,说话从来都没小声过,何曾有这般的温柔的。 赵洪昌有不是傻子,一张脸顿时就十分的难看了,仿若是脸上顶着猪肝一样。他转身看了泰然自若的陈启一眼,语气却是冷冰冰的,“陈大元帅,请吧!” “赵将军,请!” 两人并行,向着厅内走去,陈启自然也看得见赵洪昌的脸色很不好看了。他倒是希望,此间事情,能尽快了了,自己好早早的离去。 走进大厅,顿时一阵清凉袭来,高高的屋顶,隔绝了八月初依然有的酷暑。两人分别落座,赵家老大和老二,便都站在了赵洪昌的身后。 “来人,换茶!” “不必了!”陈启抬手,“天正酷暑,倒是凉茶来得清爽。” “这倒也是!” 赵洪昌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陈启自然看得出来。他站了起来,也提起了手中的礼盒,“赵将军,些许小礼,不成敬意。” “多谢!那赵某就不客气了。” 赵老二倒是自觉,走出来伸手接过了那礼盒。他见陈启一直轻飘飘的提着礼盒,本以为里面东西极轻,等到接过手来,却是突然下沉,让他不觉诧异,赶紧弯腰扶住,总算是没出什么丑。 他心里惊讶,这礼盒感觉一下,最少也有二十斤重,陈启提着,竟然是轻飘飘的感觉,看向陈启的目光中,竟是也多了几分佩服了。他双手扶着礼盒,已经摸到了礼盒里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了,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赵洪昌和找老大倒是都看出了一点端倪了,赵老二的动作,让他们知道,这礼盒里的东西,应该是一份“重”礼了。他们自然好奇,正想要开口,陈启却率先开口了,“方才情急之下,有些损坏了礼盒,还请赵将军勿怪。” “陈元帅说哪里话,不远千里而来,赵某已经无比的荣幸了。”那礼盒赵老二已经放在了他身边的桌子上了,赵洪昌伸手摸去,指甲轻轻一划,已经划开了一小道口子了,却是一愣,他看到的,竟是一个坛子的一角。 “此乃我三晋名产,盐都咸菜一坛,赵将军可别嫌礼薄了。” 第四九四章 要军饷 赵家父子的脸,都黑了,堂堂大晋,掌着实权的第一人,到了他这里,肯定不是来看风景的,有什么目的先不说,但带的这礼,也太寒酸了。什么三晋名产?再出名,这也只是一坛咸菜。 “大晋连年征战,如今是柴米油盐样样缺,这坛子咸菜,还是从北胡人的马蹄下抢来的,陈某的夫人和陈某,平日里可是最爱这一口的。夏日酷暑难耐,要是熬上一锅稀粥,咸菜配稀粥,给个神仙也不做啊!” 又是哭穷,又是夸奖自己带来的这一坛咸菜,赵洪昌就是再傻,也知道陈启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他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该不会是要来要钱的吧? “陈元帅,您这大礼,赵某就收下了。正好我秦南这几年也是天灾连连,赵某正愁着喝稀粥时,连个配菜都没有,您这可真是及时雨啊!老二,一会让厨房多熬点稀粥,多加一把米,有客人来了,咱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啊!” “好的!爹,那孩儿先去了。” “好,好!去吧,把咸菜带上,先取一些出来,陈元帅不是喜欢么?咱们今日,也跟着沾沾光。” “诶!” 赵家老二抱着咸菜坛子走了,陈启在心里苦笑,这能当上节度使的,可都是军政大权一把抓,真的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主啊!传闻中,这赵洪昌就是个武夫,这个传闻,很显然是错的了。 他明显就是已经看出了自己大概的用意了,“赵将军真是太客气了,陈某事情办完就走,这一顿,就免了吧!” “那怎么行!陈元帅国事繁忙,又是军务缠身,难得的能到老夫这里来,怎么的,也要让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赵洪昌的脸色已经好看多了,带着一脸的笑容,看着陈启。他可没打算问一问陈启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陈启说一句这稀粥咸菜就不吃了,先告辞,他就开心了。 “这地主之谊,看来陈某还真的说抱歉了,只能等打跑了北胡人,到时候说不得到赵将军这好地方,多住些时日了。” “好说,好说!”赵洪昌一听陈启提到了要打跑北胡人,他的心里就开始抽抽了,你这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他可不能上当,端起茶盏来就说,“看来陈元帅还真的事忙,那老夫就不留了。等下次来了,老夫一定尽这地主之谊。” “那也没这么着急。”人家端茶准备送客了,陈启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其实,今日陈某是来找赵将军要军饷的。” “军饷?”赵老二不在,赵洪昌脸色又黑了,倒是赵老大跳出来了,“姓陈的······” “回去站好!” 赵洪昌直接吼了赵老大一声,他深知自己几个儿子的脾性,要是让他们来处理这事,说着说着,非动手不可。他当然也知道,陈启得罪不得,但如果说是来找他要什么军饷的,那门都没有。 赵老大乖乖的缩了回去,一双大眼,直直的瞪着陈启,威胁的意味十足,陈启却懒得去看他一眼,只是依旧笑盈盈的看着赵洪昌,赵洪昌才是说话有用的主,别的人,说再多也等于是放屁。 “嘿嘿!”赵洪昌终于开口了,“陈将军这莫非是打算到老夫这里来讨个营生?老夫这里庙小,还真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赵将军还真说对了一半了。” “哦?”赵洪昌可没想到,陈启会这么说,说对了一半,是什么意思呢? “陈某早就听说,赵将军乃是沙场宿将,武功高强,用兵如有神助,更是杀敌无数。还有三位小赵将军,更是将门虎子,威震八方,敌军闻名而退,不敢交战。这不,正好要打北胡人了,陈某就想,怎么的,也得把赵将军和三位小将军请到前线去啊!” 他这又吹又捧的,还真是吓到了赵洪昌,赵洪昌祖上便是名将,也没少和北胡人交过手,只是到了他这一代,还真没正经的上过边关。但这北胡人的战力,他可是闻名已久的,连善战的边军,都没挡住,更何况,还有那个听说无比犀利的雷暴,他哪里真敢去和北胡人交手啊! 他正想说些推辞的话,陈启却没有停下,继续说着,“所以,这天下兵马大元帅,赵将军您是当定的了,陈某就在赵将军身边,当一个小兵足矣。您看,陈某这都准备好了,连大晋的兵符,都给您带来了。” 赵洪昌目瞪口呆,因为陈启真的掏出了一个兵符,他虽然没见过大晋的兵符,但自己手上,也是有一枚兵符的,却是和陈启手上的,差不多了。 “赵将军,您是这天下兵马大元帅,连大晋的将士们,都是要听您的,这出点军饷,总没有问题吧?要是一点不出,这传了出去,总是不好的。您说是吧?” “停···停!”赵洪昌赶紧喊停,再这么被陈启说下去,估计陈启会连什么大逆不道,愧对天下百姓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陈元帅,这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老夫可承担不起,有心无力啊!您此来不就是要银子么?老大,去,取一千两银子给陈元帅。” “是!” “稍等!稍等!” 这是打算一千两银子就把自己给打发了的,陈启怎么可能如他的愿呢? “陈元帅觉得不够?要不,再加二百两?” 赵洪昌已经决定了,要装糊涂就装到底,说出二百两的时候,更是一副肉痛的样子,仿若多加这二百两,就折了他十年的寿命一般了。 陈启也是暗自好笑,这赵洪昌,有必要装成这样吗?谁不知道自从陈唐灭国,他秦南已经有些年头不用再交各种税赋给陈唐的朝廷了,这些多出来的,如今可都是在他赵家呢!他可没听过,有哪位节度使,因为不用交税给朝廷了,也就不收百姓商贾的税了。 “赵将军,这还真是有点少了。陈某要的军饷,是白银一百万两,上等米粮,十万石。” 第四九五章 谈判 这一回,老赵小赵是真的被吓到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陈启也不理他们,自顾自的慢慢喝着茶,这茶还真是凉了之后喝,来得畅快。其实,他一直都喜欢和热茶,这个上辈子带过来的习惯,真的很难改变。 只是这天气本来就热,之前又不得以辗转腾挪了一会,实在也是有些渴了。他慢慢的喝着,耳边终于传来赵洪昌的声音了,“年轻人,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赵将军,这可不是玩笑。” 赵老大已经反应过来了,在赵洪昌的背后,朝着陈启瞪眼睛,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陈启当然不会管他了,自顾自的稍稍靠后,靠在了椅背上,顺手把快喝干了的茶盏,放了下去。 “陈元帅如此狮子大开口,赵某可没这个能力,还是另外找个高点的门槛吧!” “看来,赵将军是不肯接受陈某手上的兵符了?” 陈启突然转了话题,赵洪昌稍稍一愣,“当然,老夫自认没这个本事。” “那赵将军认为陈某如何?” “这天下人,谁不知道陈元帅人中之龙,连续大败北胡人,乃是我唐人的希望。” “那陈某这一仗,是必胜无疑了?” “那是自然!” “那要是陈某胜了,赵将军认为,陈某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呢?” “这···这······”赵洪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却已经暗自的有些心惊肉跳了,这小子这不就是在威胁自己吗?他本就名满天下,这一仗要是大胜北胡,那就更是如日中天了,那么,他如果想着要一统天下的话,那根本就一点都不奇怪。 而听他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这第一个要吞掉的,就是自己的秦南之地了,他就是再自大,可也不敢认为一旦禁军兵临城下,自己会是陈启的对手。更何况,天下人都知道晋兵善战,自己这二十万秦南兵,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就比如王思安,被谭张联军一冲,就溃不成军了,如今龟缩回他的山阴老巢,动都不敢动,连他亲叔叔的老命,都顾不上了。百战成兵,他赵洪昌还真没这个胆量,让自己的秦南兵,去碰那些从鲜血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晋兵的。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将来的可能,不敢立国的原因,也就在于此。一开始,他更看好张常山,而不是谭宗道,后来,局势变了,他就转为看好李颌了,也想过一旦李颌得了天下,自己也只能奉他为主了,只不过到时候争取争取,保留这个节度使的位置,也就够了。 就因为想过了这些,他才知道,陈启的话,可不止是威胁,真到那个时候,他就算是把自己这个节度使给收了,自己能怎么样呢?和他硬拼?还是说,真的甘愿臣服于他?如果是,他说的什么来取军饷,好像也没错,这秦南,早晚还是他的。 “赵将军不必如此担心,兴许陈某这一仗,会大败呢!” “啊······陈元帅真是爱说笑,怎么可能会败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某一没钱,二没粮,打了败仗,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北胡人的雷暴,威力极大,就算是再多的人,也不一定挡得住。当然了,要是陈某败了,那就只能赵将军您往上冲了。” “啊!这怎么会?” “当然会了,陈某要是打了败仗,不可能往河阳退的,北胡人马快,要是往河阳退,不被追上才奇怪了。所以,最大的可能,陈某只能带着残兵败将,过秦山,退到这秦南来了。你应该也知道,陈某和北胡人有大仇,北胡人,可是不会放过陈某的。”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到了那个时候,陈某投靠了赵将军,赵将军可以趁着陈某不备,将陈某给绑了,送到北胡人那里去请功,兴许您这节度使的位置,还能保得住。” 咕咚一声,一声惊叫起,却是赵洪昌被吓得向后仰去,屁股底下的靠椅,差一点就翻倒了,好在他身后是赵老大,直接顶到了赵老大的肚子上去,才没摔倒。只不过这突然一顶,着实是将赵老大给撞得不轻,他扶住了靠椅后,直接蹲在地上,呻吟了起来。 “老大,没事吧?” “没事,硬伤。” 他也是武将,自己的伤自己知道,只是被撞得突然,没有防备,更疼的却是椅背撞上去后,向下滑的拉伤。当然了,这只是表面的疼,并没有伤到内脏。 “去,去擦点药,为父和陈元帅有话要说,别让人进来。” “啊!好!” 赵老大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和陈启说的是什么了,他苦着脸,站了起来,恨恨的看了陈启一眼,捂着肚子,就往外去了,顺口吩咐了门外的守卫,别让人进去。 赵洪昌瞬间就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十岁了,百万两的白银,十万石上等的米粮,比割肉还疼啊!他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口在疼,用手捂住了,以免心头血,就这么泵了出来,那就不好了。 陈启也知道,这要真是一个心胸狭窄的,这么大的年纪,说不定真的早就一口老血吐出来了。他倒是也不会逼赵洪昌,总是要让他先缓缓再说。赵洪昌也总算是把这口气给顺下去了,胸口起伏了几下,一口长气,吐了出去。 他也想过了,不出血是不行的了,但这个数实在是有些大了,怎么的都要想想办法,少给一些的,“陈元帅,这天下,也不只是老夫这一家吧?这么多的钱粮,您好歹分摊分摊,薅羊毛也不能尽在老夫的身上薅啊!” 陈启笑了,他知道赵洪昌基本已经答应了,余下的,不过是数额多少的问题罢了,“赵将军放心,谁也跑不了。” “哦!”赵洪昌身子都挺起来了,“陈元帅该不会是要全天下都走一趟吧?” “当然不会,陈某只来了赵将军这里。” “这···您这是什么意思?” “也不瞒赵将军,陈某来您这里,就只是来要钱粮的。当然了,您要是够慷慨,愿意出兵,陈某也是无上欢迎。”陈启笑着抬手阻止赵洪昌问下去,他当然知道赵洪昌要问什么了,“这驱逐北胡,并不只是大晋的事,也是天下唐人的事,赵将军以为呢?” 第四九六章 美景一江 “这是当然!” “陈某的内人,去的是河西廖将军那里,除了钱粮之外,要的还有兵将和马匹。余下的几处,陈某请丁相去走了一遭,丁相此刻,应该已经离开山阴了。” “啊!丁相回来了?” “是的!丁相同样是去要兵要钱要粮的,您赵将军总不至于甘于人后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既然是满天下人都有份的事,他当然不好说什么了,心里自然也好受多了,“陈元帅,听说您刚刚在镐城抄了不少人的家,这次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了吧?” 陈启倒是没想到,消息竟然传得这么的快,“赵将军不会以为,要把北胡人赶出去,只需要陈某带着人,在大清河边,对着对岸骂几声,他们就灰溜溜的走了吧?” “呵呵!陈元帅真是爱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赵将军心里想些什么,陈某多少还能猜得到。此一战,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倒在战场上,也许许多人的命运就是,这一辈子都回不到他们的家乡了,即使死了,也许连个给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陈启说得赵洪昌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注定不会是一战决胜负的事情,没人知道到底要用多少性命,多少时间,才能做得到,也许,穷陈某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了。如果有一天,陈某又找赵将军要钱要粮了,赵将军,可不要惊讶。” “陈元帅,您别说了,再说,老夫就要忍不住这眼泪了。这钱粮,老夫给了。” “那就多谢了!”陈启瞬间就精神了起来,“老将军,您可记得,多派些将士护送,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老夫省得,元帅放心!” “那陈某就先告辞了!” 陈启抱拳,他真的想要尽快的离开这里。 “老夫送陈元帅!” “怎么敢劳动老将军呢!留步!留步!” 陈启转身就走,让赵洪昌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这陈启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这么急匆匆的走的。他紧走几步,想要追上去,却发现陈启脚下极快,竟是已经过了中庭了,疑惑的同时,却也心中叹服,明明看他轻飘飘的闲庭阔步,并不是那么的匆忙,这速度,竟是如此的快。 “爹,您发什么呆呢?” “啊······” 赵洪昌是真的在发呆,他想起了自己答应了陈启的事情,心头还是忍不住的疼。虽然只是口头上答应了,赵洪昌也没想过要反悔,他甚至更为的佩服陈启了,竟然连一张字据都没立下,就这般走了。 当然了,谁敢在这位爷面前,说了却做不到呢? 他被喊声稍稍惊到,转头处,才发现是老三扶着自己的女儿来了。 “爹,陈元帅呢?” “走了!” “走了?您怎么能放他走呢?” 面对女儿的质问,赵洪昌有些莫名其妙,正想要问,却又被抢着开口了,“爹,陈元帅去哪里了?” “不知道。” “他住什么地方?” “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 “三哥,快,快,追上去。” “小妹,你脚上有伤,怎么追啊?” “少废话,背着我!” “啊!” 赵家小姐不由分说的,直接就上了赵老三的背,“快走,快走!” 赵洪昌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竟然换了一身粉红色的拖地长裙,甚至头上还插着一支玉簪子。她不是最不喜欢红色的吗?她不是从来都不喜欢在头上插这些东西的吗? 对了,这长裙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唉!是了,是老大媳妇的,昨日做好了送来,老大还被他妹妹耻笑了一阵,说他耳根子软。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赵洪昌突然想到了什么,明白了陈启为什么要急匆匆的离开了,他心里顿时暗自庆幸,姓陈的,你这小子,最好是赶紧消失,老子可不想没了钱粮,还要赔了爱女。 陈启已经到门口了,两个看门的,差一点就把他给拦住了,他苦笑着侧身闪过,抱抱拳,说一句有急事,起步就走,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身后有乱哄哄的声音传来了。他住的客栈,本在东边,此刻却是向着西边走去。 快步走了一阵,看到一条小巷,陈启便转了进去,穿过小巷,到了另一条喧闹的长街,再倒着往回走。等到了客栈,他退了客房,拉着马就往南门去,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往北走,被人给拦住了。 等他出了南门,已经听到了身后有快马奔来的声音,有人在高声喊着,让关上大门。这让他偷偷的捏了把汗,这赵家的小姐,真的有必要闹成这个样子吗?他是真的不想节外生枝,当然了,他也不担心赵洪昌会反悔,赵洪昌的为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一路向南,一直到了一处小镇,陈启才停了下来,准备买点干粮,顺便问问路,看有没有可以绕过丰城去的。这一问才知道,还真没有可以绕的路,真要走,那只能沿江而下,到百里之外,才有路转向北方。 这让他有些没想到,但想想赵小姐连城门都让人关上了,实在是可怕,说不定各处路口,也让人守住了呢!这赵小姐,还是不惹为妙。他问清楚了,沿江一直走,便是山阴了,当然了,也可以雇一艘轻舟,沿江而下,顺便欣赏一下江岸上的风景。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也难得的有时间出来走走,干脆就真的去雇了一艘轻舟,把马儿也牵了上去,任由轻舟,顺流而下。 这马儿刚上船时,还有些不安,他安抚了一阵,才算将马儿安抚了下来。说是轻舟,却也算是不小了,两个看着老实的父子,一起驾船,顺流倒是轻松,只要随时有人把舵,不让船偏离了航道,撞到礁石上就行了。 这两岸都是高山,群山巍峨,倒也是风景奇美。每一处山峰都不尽相同,各有特色,有的山顶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红彤彤的了,到了山腰处,就变成黄绿相间了,而山脚下,则是郁郁葱葱的,青翠一片。 第四九七章 河西来人 山阴城的南面,也是莽莽大山,江对面,便是河阳的地盘了,陈启看到了正有粮食在装船,是要运到对岸的河阳的。陈启拦住了一个正在装船的码头工人,一问便知,这正是山阴支援大晋的粮食。 这让他感觉有些欣慰,丁相此行,果然是有效果的。从山阴要过江,只能靠渡船,陈启也没打算再逗留,随着渡船过了江,码头处到处是忙碌的人,各种车马,停满了码头,他也不想多事,牵着马沿着路边,总算是挤过去了。 他一路向北,却是暗暗佩服谭宗明,肉眼可见的,河阳百姓,如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了,虽然很多人还都没有回来,但村镇上,也有不少的商贩了,他停下来买了几样东西,这价格,倒也适中,米粮的价格,也不如之前那么的昂贵了,只是却也不便宜。 他当然知道,河阳百姓如今依然还吃不饱饭,但也不至于挨饿了,今年的天气算是正常了,收成也还不错,再有这样的一个年头,河阳百姓,便能吃饱饭了。可是这一切,除了要靠老天之外,还要有北胡人不能南下的前提。 北胡人是什么样子的,他见识过,为了攻打祁山关墙,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用人命去填,一旦过了大清河,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真的会如同周权所说,有他在,会稍微的好一些,但陈启知道,不管如何,坎布突早晚会杀了周权的。 这是权力的争斗,哪怕是周权表现得再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坎布突也绝对不会放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处处压制着自己的。他暴戾的性子,是在骨子里的,骨子里的东西,想要改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最少在陈启看来,北胡人依然还是未完全开化的一个民族,他们崇尚什么时候都用暴力来解决,总有一天,周权会压制不住坎布突的,陈启甚至都能够想象得到,一直被压制住的坎布突,到底会做些什么。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北胡人过江,只要北胡人过了江,得了河阳,甚至加上镐城和燕南,到那个时候,北胡人的气势已经起了,再想压住,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唐人大部分的平原地带,都在这三地,这对北胡人的战马,无疑是最为有利的。 到时候,从河阳往东,齐州、鲁州、彭州这些小地方,根本就挡不住北胡人的铁蹄,大半个雄南,也会尽入北胡之手。坎布突完全可以扔掉周权,甚至不用太多雷暴的帮忙,他依然可以一点点的蚕食陈唐的每一寸故地。 遭殃的,一定是百姓,他们好不容易逐渐恢复的好日子,可能就要化为乌有了,苛捐杂税之类的,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绕道山阴,又多花了两日的时间,顺路到了河阳,和谭宗明见了一面,当晚便去了大清河南岸的军营,见了高途。他如今比较庆幸的是,大晋还有如同高途这般,无数从边军出身的百战良将。 镐城防线,有李颌父子和陆柄,还有陈义之在,可以说是实力最强的。河阳有高途,邢州和曲关有范从禧、尚弘毅,还有胡一德那一批边军的将军在。燕南和石门县,有韩琦,还有和韩琦一起退走的边军的将士。 其实,压力最大的,也是镐城,镐城的对面,是汲州,这一段的河面,也相对是比较平缓的,当然是渡河的首选了。整个河阳,看起来却是最为轻松的,因为北胡人只有清河县一个地方,可以下水过河,只要重点盯住了这个地方,也就安全多了。 更何况,这一段的流水,加入了大清河最大的支流,秦河的水量,河面要宽得多了,水流湍急,也不利于强行渡河。但陈启总是有些担心,毕竟大清河的北岸,虽然群山巍峨,南岸却是极为的平坦,也最利于登陆作战。 从紫阳关到大清河入海口,这可是上千里的河道,每一处的河岸,都有可能被北胡人当成了突破口的。以前他或许不这么觉得,但因为有了周权的存在,他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了,因为他不仅仅是周权,还是周德海。 如果有这么一个可能,北胡人佯攻镐城,却是直接顺流而下,他们可以在大清河南岸的任意一个地方上岸,根本就防不胜防。所以,他必须防着这个,必须和高途好好的商量一下,严防死守,他可不希望,自己和北胡人开战时,把这么大的缺口,留给了周权。 而且很明显的,北胡人正在往汲州和清河县调兵,还在加快造船的速度,也许这个冬天他们还不会南下,但下一个春天来到的时候,应该就是好时候了。如今章楚就在紫阳关,反正陈启要回镐城,也必须经过那里,说不得,刚好可以让章楚多多注意江面上的动静。 紫阳关正当双江汇流之处,背靠秦山,河对面就是清风山,所有的船只,要是顺流而下,在关墙上,就能一览无余了。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老熟人,沟通起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陈启多浪费了几日的时间,回到镐城时,已经是八月十二日了,小皇帝李望,已经登基了,皇后如今成了太皇太后了,却只是一个躺在床上,几乎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老女人了。这难免让人唏嘘,曾经的李家,如日中天,如今却是成了这般模样了。 还有李馨,自从被救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了,每天只是痴痴的坐在门后,看着门外静悄悄的一片。依然没有人愿意太过的靠近她,毕竟谁都不想平白无故的去受那委屈,要不是不得以,最好是离她远远的。 陈启自然懒得管她,也没空管她,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要提前为这一场大战,准备好一切。他必须经常和李肃,还有卢朝升,一起商量着,到底应该提前做些什么准备,到底应该提防一些什么。 中秋的前一晚,陈小凤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好消息,以及陈启认识的几个人。 第四九八章 河西十万兵 “怎么是你们?” 陈启打开门时,先喜后惊讶,喜的是陈小凤终于回来了,惊讶的是,陈小凤身后跟着的那三个人。 “见过元帅!” “别这么大礼!先等等,到底怎么回事?” “进去再说吧!你们先起来,这里又不是军中,不需要这些礼数,他也不习惯。” “是!” 陈小凤既然开口了,他们只能站起来了。看着陈启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陈小凤推了他一把,“走,进去,泡茶去。” 还让自己去泡茶? 陈启无奈,只好接过了陈小凤的包袱,提了进去,冲好了茶拿出来时,陈小凤已经在树下的石桌边坐着了,余下的三张石凳上,坐着伍长青、白飞熊和白飞鹰。这就是他大惑不解的地方,为什么陈小凤去了一趟河西,却带着这三个人来了呢? 三人听到了脚步声,赶紧起来,想要给陈启让座,陈小凤却是开口了,“不用客气,你们喝完茶,就先回军营去,晚上把军营先搭好,天气凉了,别让将士们没地方住了。” “是,夫人!” 陈启已经将茶盘放在了石桌上了,他干脆不闻不问,就等着这三个家伙,识趣点的赶紧自己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小凤自然会告诉他的。当然了,他也听到了军营二字了,知道陈小凤一定是借到兵了,而这三个家伙,应该是跟着来的。 三人果然识趣,也没嫌茶汤太过滚烫,一会就喝完了,赶紧就告辞走了,他们可看得到,陈启的脸色,很是不好的。 陈启去关上了院子的门,转头时,陈小凤已经在收拾了,“我来,去,先去洗洗。对了,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 “米饭红烧肉怎么样?” “家里有肉?” “有!还有个蹄髈,不过时间来不及了,明天中秋,我们好好的过一下,我多弄几个菜。” “行!” “去吧!” 陈启把陈小凤推了进去,自己收拾了茶盘,回房里放好了。转身去了厨房,叮叮当当的忙了起来。灶糖里的火,亮堂堂的,米饭煮好的时候,陈小凤也已经洗过澡,想要进来帮忙了,却被他推了出去。 他把米饭先盛起来,放在陶罐里,陶罐就放在灶台上温着。接着洗干净了锅,开始做起红烧肉来。不一会,便有香气传了出来,让陈小凤忍不住咽口水。她凑到了厨房前,“大旺,真香。” “是人香还是红烧肉香啊?” “当然是红烧肉香了,你一身油烟味,能香到哪里去。” “唉!一回来就被人嫌弃,太苦了。” “苦什么苦?该添点红糖了。” “好!” 确实是该再下点红糖了。 香喷喷的红烧肉做好了,陈启端了出去,转身回去拿饭出来的时候,陈小凤已经吃上了。陈启做的红烧肉,实在是太解馋了,“别着急,配点米饭,免得腻。” “嗯!” 陈小凤嘴里还在嚼动着,接过了陈启递过来的米饭,扒拉了一口,确实是没那么腻了。 “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别人吃饭不好看,我家娘子吃饭也好看。” “别口花花,一身油烟味,洗洗去。” “怎么?有奖赏?” “想什么呢?打扰我吃饭,是不是讨打!” “是!那我洗洗去?” “去!” 小别胜新婚,这一折腾,已经是过了半夜了,两人也才有空说说话。陈启也将自己这一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也顺嘴提了一下赵小姐。在这些事情上,他一向不瞒陈小凤的,陈小凤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些吃醋了。 “十万?” “是的!我到河西,听到廖将军这么说的时候,也是如你这般的惊讶。你也应该知道,河西能养得起这些人马,已经殊为不易了,廖将军却一下子给出了十万人马,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不过,廖将军说的那句话,倒是有理,他说:廖某也是唐人,与北胡人血海深仇,纵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这区区的十万人马,又算得了什么呢!” “唉!”陈启不由得叹息一声,“难得的,这个世上还有廖将军,有大哥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人,要是多些,何愁这北胡人不灭,天下不太平呢!” “你说得对。有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还是太过自私了,当初跟着你留下来,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涉险。现在的想法,有些不一样了,不再是因为你一个人而留下来。” “我的凤娘,你可别太拼了,我可舍不得。” “好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也是廖将军做的决定。” “哦?” “廖将军说,等这边战事一动,他决定率兵北上。” “率兵北上?他要去北胡吗?” “对!廖将军说,事实上北胡如今已经后方空虚了,这里战事一开,如果可能,请我们想办法把北胡人留在三晋,不要让他们有逃走的机会。到时候,他会带上十万河西兵,北上北胡,横扫整个北胡。” “哦!这倒是个好计策,北胡人知道廖将军到了北胡,一定会特别着急。如果配合得当,我们甚至可以故意放一些北胡人北上,再聚而歼之。”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计策了?” “还没有,只能因地制宜,到时候再说了。不过,廖将军想过没有,他一下子带着这么多人走,河西也就空虚了。” “这倒是不会,廖将军这几年,也在招兵买马,虽然西北人丁较少,但也招募了七八万人了。这些人还没真正上过战场,但守住河西,还是没有问题的。伍长青和白家兄弟,就是应征入伍的。” “那年他们从三晋回到河西,正好廖将军在招兵买马,他们也都想明白了,不愿意再去当什么大盗了,就跟了廖将军。他们武功也算不错,很快就崭露头角,如今都已经是廖将军手下的偏将了。” “你应该还记得当初他们离开前说的话吧?我到了河西的当天下午,他们就找来了,硬是要见我一面。后来,廖将军就干脆让他们三个,带着这十万兵,跟着我来了。” “原来如此!” 第四九九章 重回汲州 “还有,这十万兵,全都是从河西边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将士,也都和北胡人交战过的。廖将军特别交代过,这十万兵,必须跟在你的身边,冲在战场的最前线,因为这里面,大多数的将士,也都是和北胡人有仇的。” “他们生在河西,长在河西,祖祖辈辈都受到过北胡人的滋扰,对北胡人的仇恨,不亚于三晋边关的将士和百姓们。可以说,他们有强大的战力,还有着杀敌的决心,在士气上,完全不会有问题。” “你说,我们该如何感谢廖将军呢?” “感谢?你是不是傻了?廖将军如果需要感谢,他就不会这么做了。” “这倒也是!是我浅薄了。” “先不说这些了,你有想过,这一切准备好之后,战事要怎么打开吗?” “尽全力把北胡人堵在三晋,就如廖将军所愿那样。还记得我和你之前说过的游击战吗?北胡人有雷暴,在平地上,就算是没有雷暴,他们战马的冲击力,也要更强一筹,硬碰硬肯定不行。所以,我们只能利用三晋的地形,和北胡人打游击战。”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是不是,如何不让北胡人过河,反而更为重要了呢?” “对!所以,其实我们不能等到什么都准备好了再动手,只能提前了。我这一次从河阳回来,看过了大清河,也发现了,北胡人完全可以顺流而下,从大清河南岸的任何一个地方登陆的。当然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冬天。” “今年的冬天,应该是会恢复正常了,到时候,大清河要是封冻了,他们可以从河面上过来。不过,这有个前提,当年大清河一战,谭宗英损失那么大,北胡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不敢轻易过河。只是,大清河这么长,我们不知道北胡人会选择哪里过河,也不可能把整条河都给炸开了。” “所以,除了大清河西岸之外,我们还有两个地方,必须要盯好了,一处是紫阳关以北的江面,一处就是清河县方向,只要把这两个地方盯住了,北胡人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过来。” “这一切,都只能先做到万无一失,接下来就是北胡人的船了,没了船,他们休想过河。所以,我们先要去的,是汲州,所有的消息都表明了,汲州的船,是建造得最多的,如今已经是清河县的十倍以上了。” “当然了,还有雷暴,雷暴的杀伤力太大了,这才是最大的威胁,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毁掉雷暴,或者找到对付雷暴的方法。我们一直留在镐城,也不能再做得更多了,为什么不干脆把战火烧到三晋,烧到周权的眼鼻子底下去呢!” “什么时候走?” “等明天过完节吧!” 北方的秋天,来得特别的早,中秋刚过,就已经是满山的秋意了,红彤彤的一片,就像是被染红的布,遮盖住了每一处山头。 盐都的咸菜,还是那么的爽脆,特别是这种刚出缸的,和放的时间久的,又不一样,显得更脆,咸味也还没有那么的重。咬一口下去,再喝一大口稀粥,这种享受,还真别说,惬意极了。 “走吧,曹秋英应该到了。” 陈启扶起了陈小凤,两人手牵着手,就这么佝偻着身子,走了出去,谁能看得出来,这老迈的夫妻两个,竟然会是天下间最为有名的那对夫妇呢? “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曹秋英这个小姑娘?” “反正只是用他们来打探打探消息,顺便联络些事情而已。” “你是不是也在怀疑百毒门的人不大可靠?” “有一点。冯柏涛这个人,两面三刀的,为人又阴狠得很,怎么的都要防着他一点。” “他会再投靠周权吗?” “兴许会。这种人,是不会在乎什么民族大义的,我们防着他就是。我已经让青衣楼的人,跟着百毒门的人了,有什么异动,他们会报告的。我想,冯柏涛刚刚才归附于我们,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小心谨慎的,查到的消息,也不会是假的。” “这倒也是。你是不是还在打算着,万一他真的又反复了,正好也可以利用他一下,让周权吃点亏呢?”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凤娘也!” 陈小凤手上稍稍用力,捏了陈启一下,还不至于捏疼陈启,陈启却夸张的轻叫一声,“哎呦,谋杀亲夫啊!” “少说胡话,到了。” “诶!你等着,我开门。” 陈小凤站着,看着陈启颤巍巍的身手入怀,掏出了钥匙来,找了半天才找到锈迹斑斑的铜锁上的锁孔,打开了门。她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唾了一句,装,真会装。 “来,老婆子,我扶你!”陈启扶着陈小凤,“小心台阶。诶,小心门槛。对,对,这样慢一点,就不会绊到了。” 陈小凤白了他一眼,这都进院子了,还在这装。 曹秋英就站在开着的窗户后面,她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是自己早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看了这么半天,却还是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们。她是真的佩服,这夫妻两个,连乔装打扮都是毫无破绽的。 越是和这夫妇两个相处,曹秋英就越是感觉到他们的不同,还有他们带给自己的震撼。她打小就是在百毒门长大的,尔虞我诈,阴险毒辣的事情见得多了,从来就没见过到底什么是真情实意。 而眼前的这对夫妇,无疑都在告诉着她,什么是真情实意,什么是甘苦与共,相濡以沫,这就像是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庄主,夫人,你们回来了。” “嗯!”陈启推开门,扶着陈小凤走进来,两个人的腰,瞬间就挺直了起来,“怎么样,有消息了?” “有!汲州的北胡兵,如今已经有二十万了,领军的将军是北胡王的儿子,四王子辛峦。” “心乱?” “庄主,不是心乱,是辛峦,辛苦的辛,山峦的峦。” “哦!我好像听说过他。这个人怎么样?” “脾气暴虐,和坎布突有一拼。不过,实际上控制兵权的是如今狼牙的右将军,迪迪。” 第五零零章 尽力而为 迪迪? 陈启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北胡人他知道的,也没多少个。只不过,既然能成为新的狼牙右将军,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嗯!说说船的事吧!” “在清河县的师兄送消息回来了,清河码头,有大船十七艘,中船三十三艘,小船一百余艘。汲州的船厂,已经造好的,有大船一百九十二艘,中船二百三十八艘,小船无数,无法统计。” 陈启倒是没想到,北胡人造船的速度,竟然这么的快。大船和中船,在浪急时也可以过河,小船则必须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才能过河。 “清河县的船只,倒是都集中在一起了,汲州的船就比较散,从汲水到大清河沿岸,一共有七个军营,而且都有重兵把守着,不让人靠近。这是军营和船只的位置。”曹秋英掏出了一张白纸来,递给了陈启,“唯一能够进到北胡人的军营里待着的,就是厨子。” “厨子?”陈启接过图纸展开,顺口问着。 “对!北胡人以前都是吃他们那些干巴巴的东西,到了这里,就喜欢上这里的饭菜了,就只能请各地的名厨,全都带到军营里给他们做饭了。” 陈小凤看了陈启一眼,她马上就知道陈启的意思了,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好的厨子吗? “好了,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还真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当不当说。” 陈小凤抬眼看了曹秋英一眼,她明显感觉到了异常,“你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需要我回避?” “这倒不是!” “说吧!有什么事,告诉夫人和我是一样的。” “是,庄主!”曹秋英终于把目光收了回去了,“是从镐城送来的消息,说是有一位赵小姐来找庄主您。” “赵小姐?”陈启一愣,转头给了陈小凤一个无奈的苦笑,再把目光收回来,“你继续说,她来做什么?” “赵小姐带了五千秦南兵,押送了一万石上等米粮过来的。她一来,就直闯皇宫,到处找庄主您。当然了,没人知道庄主您来了这里,她自然找不到了。只不过···只不过······” “说吧!别犹犹豫豫的。” “那赵小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放话说,要嫁给庄主您。” 陈启和陈小凤都是惊呆了,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这赵小姐竟然是如此的强悍,一个女儿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真是不知道,赵洪昌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好了,你先去吧!注意刺探消息,告诉你们的人,也注意一下龙城方面的消息。” “是,庄主!那庄主、夫人,秋英就先告退了。” “去吧!” 曹秋英是从后窗户走的,陈启不让她随意的走前门,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的。陈启转头看向陈小凤,陈小凤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陈启只能尴尬的笑笑,“看来,你夫君我,真是魅力无限啊!你可是捡到宝了,找了个这么人见人爱的夫君。”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大度一点,亲自去接赵小姐进门呢?” “你说你,要是丫鬟伺候,也不必亲自去接吧!” “丫鬟?什么丫鬟?” “你不是要让赵小姐给你当丫鬟吗?说起来,这赵小姐也会点武功,还能给你当个保镖。” “丫鬟?我看,你是想要一个通房丫头了。” 陈启吓了一跳,退了一步,他怎么会想得到,陈小凤会往这方面想呢?女人,果然是最为敏感的,“你说什么呢?再说,我就生气了。” “少装了,你自己说说,要怎么处理这个事好。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得罪了赵小姐是小事,得罪了赵洪昌,那可会是个大麻烦的。” “唉!我就是担心这事情会处理不好,赵小姐的脾气,比起李馨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陈小凤却是没有回答陈启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大旺,你说你家娘子优不优秀?” “我家娘子?”哪有这么问话的?陈启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当然优秀了,天下间最优秀的。” “长得美不?” “当然美了,这天底下,谁能比你美。” “好像武功也不错吧?” “那是!说天下第一有些自大了,不好。应该这么说,您说您是天下第二,没人敢说是天下第一。” 陈小凤白了陈启一眼,“那这件事,只能本夫人亲自出马了。” “啊!什么事?” “赵小姐的事啊!” “哦?” “你去做你的厨子,我回镐城一趟,让那赵小姐看一看,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家夫君。到时候,她也只能资产喜欢,回赵洪昌的老怀里去哭了。” “这当然最好了!”陈启的眼睛都是亮了,“那你可记得,千万别太过了,免得真得罪了赵家。”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如果连一个小女子都对付不了,那她就不是陈小凤了,“不过,北胡人有七处军营,那些船都分散开来,想要一锅端,恐怕很难,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我大概想了一下,只能用一箭七雕了。或者应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什么意思?” 陈启再次展开了图纸,“你看旧码头这个位置,这里是北胡人驻军最多,也是船只最多的地方,如果这里出了事,北胡人一定会前来救援的。还有汲州城外的汲水这一段,船只也不少。” “我的想法是,先混进旧码头的军营,想办法用菜油助燃,点了北胡人的船只。到那个时候,大清河沿岸的四处军营,肯定多少都会派兵去救援的。而汲水的军营,其实北胡人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他们以为把船只靠在这里,堵住了西门,城墙上又有北胡兵看守就不会出事,但其实是错了的,因为城西正好一处火药工场。” “你想用火药炸船?” “对!是该动用青衣楼的时候了。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小事一件而已。这一处的军营要是炸了,汲水沿岸的三处军营,也必然会去支援。到那个时候,正好可以调虎离山,顺便把所有的船都烧了。” “你说的倒是简单,真做起来,没那么容易吧?” “当然!尽力而为。” 第五零一章 轻松一战 赵小姐没想到,陈小凤还主动的找了自己了,她兴冲冲的就赶到了那个她去过好几次,却找不到人的小院子外,满心想着,这回总能见到陈启了吧? 院子的门开着,赵小姐走了进去,身后传来了关门声。她知道是守在门外的禁军把门带上的,却也并不在意。 院子里空荡荡的,赵小姐却已经喊了起来了,“陈若初,陈若初。” 陈小凤也有些无奈,明明是自己请她来的,她这是故意的了。下一刻,她就出现在门口了,正好拦住了想要冲进来的赵小姐,也将赵小姐吓了一跳。 “你是谁?干什么?” 虽然是这样问,赵小姐却知道,眼前这个带着淡淡微笑的女子,就是陈小凤了。她的目光,却已经开始打量起陈小凤了。她当然听过很多关于陈小凤的传说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陈小凤。 陈小凤长得很高,比赵小姐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还要高一些。赵小姐本来很有自信的,可是她很快发现,陈小凤竟然比起自己,还要高上半个头,让自己突然间显得有些娇小起来了。 她很不喜欢看到陈小凤,特别是这样带着自信,微笑着看着自己的陈小凤。同样是女人,她能够感觉到微笑中给自己带来的压力,也许,只要这个女子任意的就站在那里,也会让自己觉得很不好受。 “陈小凤。” 陈小凤笑着回答,赵小姐却已经刻意的移走了本来直视着陈小凤的目光,游离着朝房中去了,“陈若初呢?” “不在!” “是不是你把他给藏起来了?” “是不是很想进去找找看?” “是!请让一让。” 陈小凤笑笑,并没有动,她站在那里,赵小姐要是想进去,必然是会碰到她的,“要进我陈家的门,可没那么容易。” “怎么,要打进去吗?” “这个建议不错,可以试试。” “是不是本小姐打赢你了,就可以让他出来?” “当然。” “等等!要是本小姐赢了,他必须娶我。” “可以。” “你凭什么替他答应?” 陈小凤倒是没想到,赵小姐头脑还是比较清楚的,这个时候,还能想起这个茬,“很简单,陈家就是我说了算的。” “夫为妻纲,你有什么资格?” “哦!”陈小凤故作惊讶,“你还知道这个词啊?我还以为你没念过书呢?” “你什么意思?” “没念过书,可能会不懂礼节,不明白道理。” “少废话!说,你有什么资格替他答应。” “你既然知道夫为妻纲,应该也知道,什么是入赘吧?” “入赘?什么入赘?” 赵小姐一脸的不解,陈小凤笑了,“听说你一心想要嫁入我陈家,怎么可能不先了解一下,你想嫁的那个人,是入赘的我陈家呢?” “啊!”赵小姐惊啊了一声,她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她当然也知道,入赘意味着,男方只不过是女家的附属,真正做主的,还是女方,“那行,既然您能做主,那本小姐打赢你就是了。不过,本小姐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要是输了,就把陈若初给休了。” “休了?”陈小凤都觉得好笑,这小子,竟然这么吃香,让这赵小姐都迷了心窍了,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怎么老是你提条件,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本小姐怎么可能会输?” 陈小凤有些愕然,眼前的赵小姐,她最少也从陈启那里知道了,陈启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就将她弹出去老远,这样的武功,也只能算是稀松平常罢了。这个愣头青,难不成是短短时日内,学了什么盖世武功了? 她想想,也真是有些好笑,“万一输了呢?” “随你便。” “也不用说得那么绝对,你要是输了,就老老实实的回秦南去,往后,不准再提起要嫁入陈家的事。” “行!” “那你先出手吧!” “出手?”赵小姐稍愣一下,“那你小心了。” 赵小姐说完,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架势,等着陈小凤下去。她没有趁机动手,陈小凤对她倒是稍稍有些好感了,再怎么刁蛮,她应该还是个光明正大的女子。 “我出手了!” 要出手,还要先说一声,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刚刚走到院子里的陈小凤,却不得不晃了一下身子,躲过赵小姐直直击打过来的那一拳,因为这一次,赵小姐真的动手了。 赵小姐出拳如风,连续出了三拳,都被陈小凤轻松的避过,陈小凤的双脚,甚至都还没有移动过,只是靠着上半身的不到晃动,就避过了她这三拳。赵小姐未免有些气急,心里想着,有本事你就不要还手,双脚就不要移开。 她心里想着,手脚却一点都不慢,双拳击出,却是虚招,脚下已经直接扫了出去,就不信你陈小凤,还能站得住脚。 陈小凤却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了,这双拳击出,带起了极大的风声,似乎是威猛无比,她却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声中,一点点危险都没有。马上她就看到赵小姐的裙摆动了,很显然,赵小姐是准备动脚了。 裙摆之下,一只绣鞋已经出现了,赵小姐心中暗自得意,因为她的脚掌,已经触到了陈小凤的脚了。不对,好像不是脚,脚不可能是这么软绵绵的,还一鼓一鼓的,那会是什么? 她赶紧低头,却见陈小凤的裤腿,竟然鼓了起来,自己的脚掌,碰到的竟然是陈小凤的裤腿,那裤腿被自己的脚掌压着,却正慢慢的往下陷落。她很快就感觉到脚掌碰到了实物了,这一次的感觉不会错了,确实是陈小凤的小腿。 这让她突然想到了之前踢了陈启的那一脚,她可还记得厉害,心中暗叫不妙,想要收回自己的脚掌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一阵软绵绵的力道,正向着她的脚掌冲来,一声惊叫,赵小姐直接飞了出去。 她人在空中,却是吓得花容失色,想要想办法让自己停下来,身子却又不听使唤,直直的朝后飞去。她在空中尖叫着,却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撞到了什么上面,顿时吓了一跳。 可是,她又没从背后感觉到有太大的疼痛,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却已经向下滑落,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她倒是知道了,自己是撞上了围墙了,却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第五零二章 笑出声来 “没事吧!要是没事,就起来吧!” 陈小凤的话,终于让赵小姐如梦方醒了,她自己用手撑着站起来,裙子上沾了不少的泥土,她却也无心去掸掉。她是将门出身,从小就习武,到这个时候了,哪里还会不知道,是人家手下留情了呢! 想起当初自己偷袭陈启时,那突然反弹的力道,更是让她有些后怕,如果陈小凤没有刻意的手下留情,自己就这么撞上围墙,受伤是难免的了。 “你就没查清楚一下,陈若初的武功,都是我教的?” 赵小姐木然的摇了摇头,又连续点了三下头。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陈小凤的武功,竟然比陈启的还要好一些。 “好了,早些回去,外面可凶险得很,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可以到处跑的。” 赵小姐只是觉得委屈,要不是陈小凤在这里,她眼泪都会掉下来了。但她还是忍住了,怎么都不能在陈小凤的面前掉眼泪。她知道自己快忍不住了,也不说话,转身就走,哐的一声,拉开了门,冲了出去。 她的委屈不仅仅是武功上输给了陈小凤,而是她自己觉得,好像除了出身,自己没有一样能够胜得过陈小凤的。这让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靠近陈启了,这可是她这十几年来,喜欢的第一个男子。 看着还在轻轻晃动的大门,陈小凤摇了摇头,走到了门外,吩咐外面的禁军跟着赵小姐,她可不想赵小姐出了什么事。转身回来,关上了大门,她知道,自己可能还要等个一两天,最好是等赵小姐安全离开镐城了再说。 九月的大清河,寒风开始呼啸,即使是在耐寒上要更胜一筹的北胡人,都缩在军营和船舱里,懒得出来。这个旧码头,如今是汲州最大的造船厂,停在这里的大船,就有四十三艘,中船六十余艘,还有无数的小船。 陈启现在在偷偷的笑,到底是周权傻,还是辛峦和迪迪傻,周权难道没有看过火烧赤壁吗?这一大早的,竟然有人拿着铁链,把大小船只,就像是串鱼一样的串了起来,是这样比较好烧吗? 北人怕水,北胡人更怕水,那里的河流不大,大部分的地方,一年中,最少有半年算是冬天,最冷的地方,更是常年冰封,别说会水了,下水的人,都很少。曾经有一个传说,缺水的北胡人,为了将不多的水源给牲畜喝,去灌溉草场,很多人一个月都洗不上一次澡。 这个陈启还真见识过,只要北胡人靠近,身上就会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骚味。是那种夹杂着汗臭味、狐臭味、羊骚味,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反正,这种味道,实在是难闻极了,若不是陈启武功高强,懂得闭气这门功夫,真不知道会不会被臭死。 这些北胡人到了三晋,倒是学会了洗澡了,但那不是因为勤快,而是三晋实在太热了,而且不缺水。只是再怎么洗,夏天也是十日八日的才洗一次,更不用说这寒风呼啸的秋天了。而且,再怎么洗,都无法洗掉他们身上的那种骚臭味。 大部分的北胡人,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却还是不习惯穿唐人的衣裳,他们更愿意还是穿着兽皮做成的衣服,倒是御寒多了。只是再御寒,也会怕风,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顶着呼啸的寒风,站在船上。 陈启大概可以想象,这应该不是周权的意思,周权还没傻到这个地步。肯定是有人不习惯这么大的江风吹过,船只那种不停的晃动,才上报了上去,辛峦或者迪迪拍板的。但这就是给了陈启机会了。 他开始算着要从最北边的船只开始烧起,到底要烧多久才能烧到末尾了。很显然,烧一次是不够的,这将近三百艘船,是烧不完的。也许,这需要数十个火点同时点燃才行,再趁着凌冽的北风帮帮忙,就能够烧个一干二净了。 他在算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从北朝南一遍的话,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如果只是不断奔跑,倒也不是太久,如果算上泼油和点火,半个时辰,应该够了。可不用一会,火势就会被人发现,北胡人有足够的时间,把大多数的船只解开。 所以,一个人做这种事,显然是不行的,他需要有帮手。 “好酒,好酒,暖身,暖身。” “嗯!”北胡人朝着陈启,竖起了大拇指,“巴塔!巴塔!” 陈启知道,巴塔就是好的意思,这他娘的就跟当年鬼子入侵时,喊的呦西是一个意思的。这让他对北胡人更加的痛恨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恨,只有经历过那段日子的人,才会明白,陈启的爷爷,偏偏是一个老红军,没少和他说过当年的故事。 整个伙房里的十几个人都出动了,新来的大厨说了,要给北胡人做好饭好菜,还必须送上三晋最好的美酒,温热好的那种,他们只能照做了。在夜色中,美食美酒,全都体贴的送到了每一条有北胡兵驻守的船上,一个个大拇指,配上一声声的巴塔,总算能让人舒服点了。 夜色渐浓,十几条黑影,在夜色中,靠着夜行衣的掩饰,过了河堤上北胡人的哨卡。风这么大的天,北胡人的巡逻队,也同样是懒得动,青衣楼的杀手,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人发现的。 陈启给他们的任务,就是点火和杀人,杀那些从船舱里冲出来的人,直到熊熊烈火,再也无法扑灭。他想要烧船,当然了,能顺便把船上的北胡兵多杀死一些,那就更好了。这些北胡兵,可都是在船上适应了蛮长的时间的了,他们是北胡人准备过河的依仗。 陈启看着船舱的方向,他突然觉得,北胡人真是懂自己的心意啊!其实,这只是北胡人为了尽量的多装些人过河,船舱才做得极为的简单,几乎和甲板平行,也就是留了两个出口,用来进出而已。 所以,他只要点燃一处出口,再守住另外的一处出口,北胡人想要逃,可没那么容易。 这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第五零三章 入冬 陈启笑出声来时,随即就出手了,一个不长眼的北胡兵,迷迷瞪瞪的发现了他,也成了他的剑下之鬼。 陈启收剑,泼了点菜油,将船头的气死风灯一剑削掉,气死风灯掉落,很快就在菜油中燃烧了起来。将火引到了舱门处,陈启甚至还能听到里面的鼾声。他把靠河岸的船尾点燃了,也就没再犹豫,直接到了另一艘船上。 也许,不需要自己动手杀人,燃烧的火焰,就足以把北胡人逼得跳江了。陈启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青衣楼的人都带走,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可不希望在这里,会有任何的折损。 火光足以引起河堤上守军的注意了,陈启也已经看见,前面有两艘船亮起了火光,接着,就有更多的船燃烧了起来。这一次,他把两处舱门都点燃了,马上就扬长而去,前面已经有惨叫声响起了,他也落到了那艘船上。 “走,不要理他们!” 北风呼啸着,席卷着烈火,快速的蔓延着,入秋后就没下过雨,更是干燥,火借风势,越来越旺。已经有北胡兵从河堤上想要冲过来救火了,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在熊熊烈焰的阻拦之下,根本就过不去。 船上的北胡兵,不少已经从酒中惊醒了,冲出船舱时,他们才发现,靠岸的船尾方向,都陷入了火焰之中去了,根本就冲不出去,而且烈焰还越靠越近。已经有人大叫着在热浪中跳入滚滚的大清河中去了,想不跳都不行,因为那只能被活活的烤熟了。 北胡人不会水的特性,也完全显露了出来,大部分北胡兵,入水后,也就是扑腾几下,便开始往下沉了。更何况,这还是冰冷无比的河水,很快就会麻木他们的手脚,沉入河底,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陈启在听到爆炸声时,他知道陈小凤也得手了。他决定上船了,那是唯一艘还没有被点燃的船。玄剑挥出,斩断了铁链,长长的竹竿撑住了隔壁的船帮,大船终于动了,缓缓的离开了码头,甲板上的北胡人尸体,也一具具的被扔到大清河中去了。 这是一早的约定,所有人都以安全为重,不管有没有得手,都必须离开了。这艘船,就是刻意留下来的,也是唯一可以逃走的方法,因为整个河堤上,已经到处都是北胡兵了。万箭齐发,每个人都赶紧蹲下,举起了北胡人的盾牌,挡住了北胡人的箭。 这是北胡人的方形盾,特地为了渡河而准备的,果然能够完全隔绝北胡人的利箭。船儿已经开始飘远了,利箭无法伤及,陈启静静的站在船头,身后是一排静悄悄而立的黑衣人,每个人都一动不动,任由河面的北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发出猎猎的声音来。 对面的河堤旁,烈焰依旧熊熊燃着,还有不少更远一些的火点,恍若夜空中闪亮的星,无比的耀眼。 就在第二天晚上,百毒门攻击了清河县码头,烧掉了停靠在码头上几乎所有的船。这是陈启特意交给他们的任务。汲州的七处军营的船只,只有一处没被烧过,不过,那是个小军营,也不过十几艘大船,这些船只想要过河,根本就带不了多少北胡兵,去送死还差不多。 十月初就下了初雪,并不大,却也预示着冬日的到来了,陈启和陈小凤,可以说是有些惊喜,因为他们见到了有一段日子没见的老兄弟们,除了朱伦,这些老兄弟们,都回来了。大槐子、韩虎、孙大东、刘三、仇老酒、巴福。 兄弟见面,自然是先大吃大喝一顿了,陈启和陈小凤,也不知道该喜该忧。喜的自然是兄弟相见,又添了几员虎将,忧的是,这注定会是一场大战,伤亡难以避免,他们可不想这些老兄弟们有什么意外。 从他们的口中也知道了,朱伦是被两位老夫人要求留下来的,这自然有陈小荷的原因在,陈家也需要有人留下主持一切。兄弟们在见到丁相和侯一清之后,就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回来了,临走前,桐州府也派了一千官兵,驻扎在山庄大门外,保护着陈家。 丁维和侯一清,如今应该还在雄南,从带回来的消息,也可以知道,他们这一行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而各地送来的钱粮,也都在分批到达着,有一部分,更是直接送到了邢州去了。 这一天,几乎就是在诉说别后种种中度过的,陈启和陈小凤,自然对家里的事情更为的关心了,一家老小平平安安,让人颇为的欣慰。只不过,陈寅的顽劣,却是最为让人头疼的,和朱辰一起,两个小家伙整日里打打闹闹算是小事了,互相之间,拳打脚踢,鼻青脸肿,那都是家常便饭。好在,两个小家伙,也都皮实着呢! 一大早,陈启就被李肃让人来叫走了,他们夫妇都从汲州回来了,也就几日,正准备再次启程,去龙城。而李肃找他,是请他一起到大清河边巡查的,顺便请教一些关于江防的事,看这个天气,大清河似乎随时都有封冻的可能了。 已经能够看得见河面上有冰凌顺流而下了,看冰凌的大小,应该也就是十天左右,这河面便会开始封冻了。当然了,除非是有极强的寒流,否则的话,离冰面能够过人马,那时间可就更长了,怎么着也得十月底。 陆柄自然跟着他们,他经历过当初大清河这一战,火药虽然被炸了一次,却也算是充足的。而河堤,如今修得跟城墙有得一比,又是极宽,除非是埋设了炸药,否则就算是雷暴,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炸塌河堤。 除了火药,还准备了足够的弓箭,投石机,甚至连排弩都备了不少。投石机抛出去的石块,威力足够的大,就算是全副武装的方形盾,也很难抵挡。而排弩,如果是在射程范围之内,也足以穿透方形盾。 当然了,最主要的一点,这里的兵力,足够的多,二十五万大军,横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北胡人过河。陈启当然相信有李肃和陆柄在,他们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尽力的阻止北胡人过河的。 第五零四章 一块老豆腐 船只被炸,自然气坏了坎布突了,随着船只葬身火海,沉入水底的,还有三万多的北胡兵,那可是在船上适应了很长时间的,就这么消失了,几乎都是尸骨无存。 他更为生气的是,如今兵权死死的被周权抓着,他如今只能调动身边的近卫一千人,这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他十分的想要赶紧开战,哪怕这是冬天,因为周权答应他,一旦战时,可以给他更大的兵权。 但似乎周权一点要马上开战的意思都没有,对那些被烧掉的船只,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坎布突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他决定要再去找一次周权,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周权给他一个说法。 “你来啦!” 周权竟然在悠闲的喝着茶,这让坎布突愈发的愤怒了。他抬起手掌,按照习惯,他会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但他却收住了,慢慢的放松着自己的手掌,手指弯曲,轻轻的落在桌面上。他已经拍碎了周权不知道多少张桌子了,而眼前的桌子,是一张全新的桌子。 而每一次,周权都懒得去责怪他,只是让人来收拾一下,顺便搬张新的桌子,新的茶盘茶盏。坎布突也在尝试着要压制自己的怒火,因为他已经对着周权生了无数次的气,却没有一次是有效果的。 “喝茶吗?” 不管坎布突喝不喝,周权还是给他倒了一杯,从茶盏里倒在茶杯里的,他喜欢这样喝茶。这不同于大多数人所用的茶盏,哪怕北胡王庭也有不少羡慕唐人生活,附庸风雅的人喝茶,坎布突也喝过茶,但他只见过周权这样喝茶。 他当然没有这样喝过茶了,但这一次,他难得的坐下了,端起茶来,仰脖就干掉了那杯茶。茶汤已经不是那么滚烫了,但热度还有,他却一点都不在乎,反而从茶汤里感觉到了暖意,毕竟这是冬天,他刚刚在寒风中走了不短的路,才到了周权这里。 “再来!” 坎布突的唐话很是生硬,所以他不经常说,每一次说,也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字数多了,连他自己也反应不过来。 周权又给坎布突倒了一杯,他有些好笑,坎布突为了能出战,为了兵权,竟然被自己磨成了这个样子,都懂得要改变方式来和自己交涉了。 “开战!” 坎布突又喝完了一杯茶才开口,这已经真的很是难得了。 “你过得了大清河吗?” “八陉山。” 周权明白坎布突的意思,过不了大清河,那就从八陉山进攻,当然了,也可以是燕南的关墙。 “现在是冬天。” “不冷!” 他想说不怕冷,确实,北胡大部都是苦寒之地,常年的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北胡人确实是要比唐人耐寒得多了。但这不是在冰天雪地里的扭打,而是战争,不是比别人更为耐寒,就能因为这个算不上什么优势的优势而胜利的。 “你还是这么着急。”周权叹了口气,“和范从禧对战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八陉山山道崎岖,山势险峻,范从禧早就布下无数的防线等着你呢!” “不怕!” “你当然不怕了,想想在兴梁山和双山口,你损失了多少人了。八陉山比兴梁山凶险多了,你打算把多少族人埋葬在八陉山中呢?” 坎布突的脸色很黑,强忍着把茶杯往前推了推,这小小的茶杯,喝起茶来,总让他觉得小家子气,但这里只有这种茶杯,总不能把周权泡茶用的茶盏拿来用吧? 周权冲了下水,也没有浸泡一会,就直接给坎布突倒了一杯,反正坎布突喝茶就是牛嚼牡丹,只要有点茶色,有点茶味,对他来说,就算是茶了。他突然间就有了一种成就感,眼前这个人,就是连自己的堂哥,北胡王都压制不住的北胡太子坎布突吗? 看自己把他的棱角都给磨成这样了,这不就是一种极大的成就吗?他突然想到,若是陈启是自己,他又该会是怎么对付坎布突呢?是退避三舍,还是选择硬钢呢?以李颌那样的老狐狸,李申那样的不知好歹,大晋顶峰时,都未曾拿陈家怎么样了,眼前的坎布突,似乎也就没那么不好对付了。 这让他刚刚好起来一些的心情,又变得有些不好了,制服一个坎布突,也就没那么的让人兴奋了。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坎布突也不是个简单的主,自己能让他暂时不敢怎么样,还是因为手中的兵符,因为他还用得着自己。 等到哪一天,他觉得不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手中的兵符,那就是摆设,他就算是杀了自己,自己那个堂哥,恐怕连屁都不会放一个了。 “你不就喜欢打仗吗?不用担心,等过了这个冬天,有你打的。” “为什么?” “因为你的仇人要来了。” “仇人!仇人!” 坎布突的眼珠瞬间大了起来,他是恨不得杀了陈启和陈小凤的。 “他们···来啦?” “烧完了船,他们下一个目标,肯定是雷暴。” “雷暴?”坎布突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可以见到青筋爆出,还在轻微的颤抖着,“我杀···杀······” “不管他们能不能找到雷暴,明年的开春时,一定会开始进攻的。你知道什么是以逸待劳吗?很简单,就是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明明可以坐着喝喝茶,等着他们自己来,你又何苦到处跑着找他们呢?” “明白!我等。” “你能等得了最好了。” “现在在哪里?” 周权没少和坎布突说过话,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们一定到龙城了。” “龙城?围城?” “围城你也抓不到他们,除非是在平地上,千军万马围着他们,你才有五分把握。” “为什么五分?” “要是他们夫妻这么好对付,你早就一统天下了。古语说,吃一堑要长一智,你在他们夫妻身上,吃过的亏可不少,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的着急了。心急还吃不了热豆腐呢,更何况,是姓陈的这么一块老豆腐。” 坎布突根本就听不明白,什么热豆腐冷豆腐老豆腐嫩豆腐的,反正他只知道是豆腐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到了龙城之后,他就能吃到各种各样好吃的豆腐了。 第五零五章 战场上见 “周权这是故意的吗?” “很明显是。” 陈启和陈小凤也在喝茶,皇宫四周的茶楼实在是太多了,每一处都可以观察到并不大的皇宫,只是方向不同罢了。他们已经差不多把四周的茶楼都走遍了,唯一能够得到的线索,就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周权还是住在庆元殿,庆元殿的四周,依然围满了狼牙,不管是白天黑夜,刮风下雨。而雷暴,还是不断的在一箱一箱往外送的,问题是,送的也太多了,一个一个沉甸甸的箱子里,装的真是雷暴吗?这足以把喜马拉雅山,炸开一个大口子,让青藏成为高原江南了。 “他是在混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不知道,到底雷暴是放在哪里的。我看,他也猜到我们已经到了龙城了。” “我倒是看出来了,他把这些箱子运走,很快又运了回来,只不过回来了,就变成了空箱子了。周权故意这么做,我们是不是干脆拦着这些送箱子的人看看?” “怕是看不过来吧!”陈启看了看不远处的皇宫,“我在想,要是想要把雷暴全部都毁掉,太不现实了。现在还没到战时,周权也在担心雷暴要是都放军营里,很容易被我们毁掉,以他的谨慎,大部分的雷暴,肯定还是放在身边不远处的。” “该不会是在庆元殿的下面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他在庆元殿下重现挖地道,或者地下室,这些箱子,倒是正好可以把土带出来。只不过,时间这么长了,他要挖,也早就挖好了,现在就很难查了,而且他也一定会把一部分雷暴送出来的。” “总不能把整个皇宫都炸了吧?” “我倒是想,周权恐怕也早想到了,如今民间连劣质的火药都没有了,北胡人查得严,放个鞭炮都不可能了。” “你对他最为了解,想想除了庆元殿之外,还有哪个地方最有可能的?” 陈启默然了半晌才开口,“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放在离身边最近的地方的。只是,他应该也能够猜到,我就是这么想的。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我是他,还是会放在身边。” “还是庆元殿?” “只是有这个可能。而且放在庆元殿有一个好处,外面这么多的狼牙守着,我们除非硬拼,否则想要冲过去不让人发现,比登天还难。他只要撑到了战时,到时候有大军护送,一箱一箱的往外送,我们就算是想要阻拦,也阻拦不住了。” “说来说去,这件事就是很冒险了,一个不小心,你我就得送命在这里了。” “是啊!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他一直想要赢我一次,这一次,也不知道会不会故意设下陷阱,引我们上当呢?” “你是说,你在猜他的心思时,他也在猜你会怎么想?” “对!” “那还不简单,我们干脆就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了,也不去管雷暴到底放在那里,到时候战场上见,不就得了。” “雷暴始终是个大威胁啊!” “你能想出一个能压制雷暴的东西来吗?” “难!这方面我不如他。” “出云弩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出云弩来对付雷暴,趁着狼牙还没出手的时候,或者正在出手的时候,干掉他们,这样雷暴很可能反而会伤到了他们?” 陈小凤点头,“这或许真的可行,毕竟雷暴想要出手,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你忘了他们用雷暴的时候,四周都有方形盾护着了吗?”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这茬了!” 陈小凤有些懊恼,陈启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似乎放着光。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是!你的话,提醒了我。虽然出云弩和弓箭有可能射不穿方形盾,但方形盾,也不是密不透风的。” “什么意思?” “你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穿过方形盾之间小小的缝隙的?” “水就可以,风也行。” “没错!就是水和风。水可以是火油,只要泼上去了,一支火箭,就足以让方形盾燃烧起来了,而且火的热量,也能够引爆雷暴,让他们自己炸死自己。还有,我记得典籍中好像记载着江湖的下五门中,有一个东西,叫做痒粉。” “对,是有这种东西,算是一种毒物吧!百毒门应该就有。” 陈启点头,“你想啊,痒粉就像是风一样,可以从方形盾的缝隙里面飘进去,那东西只要沾上了,就会奇痒难当,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狼牙,也忍受不住的。到那个时候,他们哪里还有空闲来用雷暴呢?” “果然妙计!要找曹秋英来吗?” “最好不要用百毒门的。”陈启摇头,“反正还有些时间,你有办法找人制作痒粉吗?” “有!其实江湖中痒粉的制作,有很多种方子,只要有了方子,有一个熟悉药理的人在,就可以轻松的做出来了。” “这种事,还是不要太多人知道的好,免得北胡人有了防备了。这样,反正离开战也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得找些信得过的人来,顺便把解药也做好了,免得伤到了自己人。” “信得过的人?还要懂得药理。可惜于神医和欧阳神医年纪都大了,看来只能请夏姑娘和红叶姑娘回来一趟了。” “那就请她们回来,让虎子去走一趟,护送她们过来。” “你倒是会给虎子创造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陈启才说道:“等他们到了,就安排在廖将军的河西兵种去,免得让人给混进去发现了。” “你还是担心军中有北胡人的奸细?” “担心是肯定的。”陈启太明白不过了,上辈子他就见过许多这样的人和事,“想要都找出来,很难,也防不胜防,干脆就随他们去吧!” “你好像有些悲观了。” “不是悲观,在战场上临阵倒戈的,那也不是没有。我是在想,这些人也许只是受到了什么诱惑,但一旦战事开打,只要我们能取得一些胜利,占了上风,说不定他们就会回心转意了。” “你不是最痛恨这样的人吗?” “人数要是多了,想要痛恨也痛恨不过来,倒不如看开一些,只要他们没做出什么错事来,又何必去责怪他们曾经变过心呢!” 第五零六章 神经衰弱 墙头草两边倒的道理,陈启再明白不过了,可以说,李颌的那一次下令撤退,确实是伤了许多人的心,也让无数人感到失望,丁维便是其中之一。陈启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责怪李颌,自己要是处在他那个位置,到底会不会也如同他一样,为了保存实力而放弃些什么呢? 环境是会改变人的,就比如徐行简,比如周权,比如自己。徐行简和周权都说得没错,自己是有幸的穿越到陈大旺的身上,遇见了凤娘,假若自己是穿越到徐行简,或者是周权的身上去了呢? 徐行简的心里,无时不刻的,都是被仇恨占据着,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始终都是在仇恨中活着的,仇恨让一个瘦弱的少年,原本还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搬起石头,砸死自己的仇人。 就是因为仇恨,让一个原本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变成了一个为了报仇,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人。陈启不知道如果是自己,会不会也一样忍受不住心里仇恨的折磨,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呢? 还有周权,他洗不掉的是他身上的印记和血脉,这种感觉,肯定也很痛苦。他是个执拗的人,执拗的人,往好的方面说,做事执着,只要专注的去做一件事,比大多数人都更容易成功。比如周权,他的前生,就是个理科的学霸。 只是执拗的人,往往也更容易踏错步,走错路,一个小小的诱因,就有可能让他们踏上不归路。这种人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很难以再回头了,而且往往因为他们的执拗,造成的破坏力,会更大。 原本他也可以不用在乎自己的身份的,可以好好的活着,平淡的过过小日子,侍奉好老娘,说一门亲事,生儿育女,滋滋润润一辈子的。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这其中,应该也有自己的原因吧? 陈启这样问自己,若是没有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周权就不会变成这样呢? 他否决了,即使没有自己,周权北胡王室的身份,也会一直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头,像是一根拔不掉的刺,扎在他的心里。执着和偏执,往往也就是在一线之间,这块石头,这根刺,只要还在,总有一天是会爆发的。 他想明白了,自己真的和周权是不一样的,如果自己是周权,以上辈子那样的性格,最多也就是因为这个身份烦恼几天,很快就会把这件事给忘记的。只有那种悠闲的小日子,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个活法的,如果可以,他宁愿和陈小凤,和所有的家人在一起,安安静静的过过田园生活,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也许此间事了,自己就应该抽身了,许多事情,不是自己都能管得了的。 突然的安静,让周权很是不适应,他更喜欢陈启会来找自己,否则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过无趣了,到处都是白雪的冬天,本来就特别的乏味。他上辈子的家乡,本来就是在冰天雪地里的,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雪,才会在南方的城市找工作,定居下来后就很少回到他的家乡了。 他不喜欢冷飕飕的天气,庆元殿里燃着不少的火炉,散发着足够的热量。他本可以自己动手改造一下,建一个只供自己使用的暖气系统的,只是他很懒得动了,只想慵懒的过完这个冬天,等到明年春天的到来。 只要春天来了,他可以确定的是,战事一定就会开始了,他迫切的想要光明正大的战胜一回陈启,这似乎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心结了。那战胜了陈启之后,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呢?杀了坎布突和北胡王,自己来做这个天下大一统的皇帝吗? 他当然有把握杀掉这两个人了,但很显然,这不是简单的只是杀了他们就行了,多少年来,北胡王和坎布突,一直都是北胡人的英雄,也是他们的精神寄托,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抹去的。 所以,是暗中离开,去找一处世外桃源,安静的生活吗? 这好像是陈启希望的生活,而不是自己的。 这让周权有些颓丧,他慢慢的向后靠去,慢慢的闭上眼睛,没事还是少烦恼的好,有什么比在这温暖如春的庆元殿里,好好睡个觉更重要的呢? 他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爆炸声,爆炸声并不大,但还是让他睁开了眼睛,只是一会,便又闭上了。 这已经是一个多月来的第十几次爆炸了,他知道肯定是陈启干的,却一点都不在乎。这些点,事实上存放的雷暴并不多,他自然不会在意陈启炸掉了,大头保住了就行。他在乎的是,陈启应该猜得到自己把雷暴放在了什么地方,他为什么就不来呢? 周权当然设下了陷阱了,就等着陈启和陈小凤出现,为了杀陈启,他甚至愿意把所有的雷暴都跟着陈家夫妇,一起送上西天,也只有如此大的爆炸威力,才能万无一失的炸死这夫妇二人。 那是不是陈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了,这才会只在外围绕着圈,始终都不靠近皇宫,更不用说是靠近庆元殿呢?安排在皇宫里的各处暗哨,至今都还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这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异常。 所以,陈启是不打算毁掉雷暴了吗?他不是不知道雷暴的威力,怎么可能不把这么大的威胁给拔除掉呢?他不会是真的打算在战场上和自己见真章吧? 周权很有自信,陈启根本不可能造出比自己的雷暴更为厉害的武器来,也不可能会有什么能够压制住雷暴的东西。那么,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这让周权实在烦恼,这还是那个他认识又熟悉的陈启吗?自己为什么会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呢?越是猜不到,他就越是烦恼,心里总是想着这个问题,让他的黑眼圈更重了,这些日子,每天都是睡不安稳。 他很不喜欢自己总是昏昏沉沉的,尤其是白天的时候,这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有些颓废了。看来,该去让人开些安神补脑的药了,好好的调养一下,再这样下去,有一天,自己会神经衰弱了。 第五零七章 造火局的局 陈启当然还在龙城了,对于皇宫外围,甚至是龙城外围的这十几个点,他都是让人一次又一次的确定安全之后,才会动手。而一旦选择动手,他都会尽量的选择用最少的人,来达到最大的效果。 截止今日,青衣楼的人,伤了一个,是箭伤。而百毒门损失稍微大一些,死了三个门人,伤了六个。他也知道,这样做对周权真正的伤害并不大,但他还是做了,与其说是消灭北胡人的有生力量,不如说,他是在给北胡人一个信号,一种压力。 这种时不时就有地方爆炸,有北胡兵死伤的情况,从十月底到如今十二月了,一直给龙城的北胡人以极大的压力,气氛显得特别的凝重。所有北胡人认为重要的地方,都加派了人手去看守着。 这种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紧张,真的让坎布突快发狂了,压力一日更甚一日,问题是,周权竟然不让他管,任由恐慌在军营里蔓延着。 这一切在过了小年之后,戛然而止,龙城也开始显得忙碌了起来,宫里宫外,都开始在置办年货了。但这年货,确实是匮乏了许多,除了三晋本地产的一些东西之外,只有从北胡来的那些牛羊肉之类的东西。 这些带着膻味的东西,大多数的百姓却都消费不起,只有城中并不多的人家,才能买一点来尝尝鲜。尤其是牛肉,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吃得到的,在这个农耕为主的世界里,杀耕牛,那可是要坐牢的。 人们唯一能够吃到牛肉的可能,是耕牛自然老死,病死的牛,可是不能吃的,要么烧掉,要么埋掉。自然老死的牛肉,却是又老又涩,极为的难吃。 厨子突然间就紧俏起来了,只有他们懂得如何把牛羊肉的膻味,尽量的祛除掉,也只有他们,知道该如何把这些牛羊肉做得又嫩又好吃。但这都比不上陈启,他做的牛排,却也是一绝。 这当然不是外国人那种狗屁牛排了,陈启一向认为,除了牛肉的肉质确实是鲜嫩了一些之外,外国人那种所谓的牛排,根本就不能吃。什么五分熟七分熟的,什么为了保持肉质的鲜美的噱头,那其实就是一种逼调。 刀一划,甚至还带着血丝,这种没有煮熟的牛肉里面,最有可能带着大量的病菌,根本就杀不死。而且根本不是中国人的酱牛排、卤牛排做的那样的入味。当然了,陈启一向不认为吃什么西餐,用什么刀叉,就显得高大上了。 中国人的老祖宗,几千年前就会用刀这种东西了,只有在茹毛饮血的时代,才会大量的使用这种东西。西方人,却也不过是这几百年才走在了前面,用着中国人几千年前就在用的东西,却让很多中国人趋之若鹜了。 这么冷的天,陶罐里焖着晚上准备配饭的牛排,碳炉上,却烤着中午要吃的羊腿。虽然没有孜然,也没有辣椒,但好在陈启和陈小凤都不喜欢吃太辣的,他还是有自己的办法,把这羊腿烤得外焦里嫩的,咬一口那个香啊! “你这手艺,跟着你还真不怕没饭吃。” “那是!”陈启自然得意,看着陈小凤吃烤羊腿,吃得头上都见汗了,双颊红扑扑的,双唇上,满是油花,他更是心花怒放,“把我家凤娘养得白白胖胖的,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说,曹秋英带来的那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他们夫妻的交流方式,永远都不会忘记最为重要的事,“半真半假。” “什么意思?” 陈启嚼动着嘴里的羊腿,有一点点含糊不清,但还是能够听得清楚,“说真,是因为周权真的会舍弃大量的雷暴,来换我这条命的。至于说假,很明显这就是周权设下的圈套,等着你我往里面跳呢!” 陈小凤把手上的刀,插回羊腿上去,“他这是故意要告诉我们,设好了陷阱,就看我们有没有胆往下跳了。他是故意的在挑衅你了。” “是!他本来应该是把陷阱设在庆元殿,等着我们去的,只是一直等不到我们。明知道你我就在这龙城,还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肯定是心痒难搔了,非得要引我们去不可。这一次,他终于是下了血本了,在堵我们敢不敢去。” “当然了,这个诱饵确实是够大,这些天运送过去的雷暴,如果全都被炸了,等开春后,对我们来说,可是有极大的好处的,短时间内,他可没办法补充这么多的雷暴出来。至于去不去,那就要看值不值得了。” “那你认为值不值得呢?” “值!值得很。” “你认为拿命去换很值得?” “当然不是了,我是那么傻的人吗?” “你明知道,周权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军营守卫那么严密,明摆着别人是进不去的,他等的就是你和我。你应该记得上次镐城城外的事了,周权肯定又设了一个机关,等我们进去了,他自己安全逃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在等我们进去,我们偏不进去,还是在外围给他找点麻烦就行了。雷暴里面填满了火药,火药最怕的,就是火和高温,温度一高,就足以把雷暴引爆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火攻。” “火攻?你想得到的,他照样也想得到,而且他故意选的造火局那个地方,你又不是没查过造火局,那里的地势,只要狼牙守住了几个高点,不管是谁,都靠近不了,更不用说是火攻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带来的人,足够的多,已经足以灭掉造火局外围的狼牙了。” “你想强攻?” “对!趁着还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人来了这么多之前,趁着夜色,给他们来一个痛击。我想过了,就算火攻不成,光是消灭外围的那几千狼牙,这一回,也够本了。” “造火局除了山上的五千狼牙之外,里面可还有数千的北胡兵。而且,你考虑过北胡人的援军吗?” “我算过距离了,城里的北胡兵,从发现异常,再到快马驰援造火局,大概要小半个时辰。城东没有军营,城西的军营,不用考虑,那太远了。所以,我们最需要担心的,是城南的军营。” 第五零八章 硬心肠 “城南的军营,是镐城最大的军营,有十万北胡兵,从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造火局,到造火局,只需要半刻钟就足够了。这大概就是周权有恃无恐的原因了,他知道,我们根本无法在一刻钟之内,到达造火局的仓库。” “所以,不管我们用什么样的方法,他都有足够的时间,让那十万北胡兵,团团的将我们围住,那我们,就插翅难逃了。所以,我们就要想办法拦住城南军营的北胡兵,让所有人在一刻钟之后,不管有没有得手,都要马上退走。” “而真正的火攻,其实不是要用在造火局的,而是要用在城南的军营,用来拦住城南军营的北胡兵的。我们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什么雷暴,而是造火局外围的五千狼牙。当然了,如果有那个机会,炸掉造火局,那是最好的了。不过,千万不可强求。” “原来你是这个打算。那你想好了怎么火攻城南的军营了吗?” “城南的那个军营,围墙是用三层的巨木做成的,又高又坚固,可不是那么容易可以破拆掉的。军营有三处营门,通常走的,是军营的正门,另外两处,比较狭窄。我的火攻,有两个方案。” “这第一个方案,其实只要用燃烧的木头,堵住了军营的三个门,他们短时间内,就无法出来了。那两处小一点的门,要堵住比较容易,最难的是正门,有两丈多宽,想要堵住,那就比较难了。” “所以,重点就是这个正门,最少,我们要让燃起的大火,覆盖住正门三张方圆之内,战马也怕火,不是那么有足够的勇气往火堆里冲的,用人的话,根本不行,军营里可没有那种可以在短时间内灭火的东西。” “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要怎么把东西运到军营的正门去,而不让人发现了。我观察过了,城里的军粮,是逢七日的下午送一次的,眼下到腊月二十七,还有两天的时间,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让人乔装打扮,赶在送粮兵之前,把东西送过去。”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就算是我们早半个时辰把东西送到,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怀疑的,这样就可以把易燃的东西,顺利的送到军营的大门处了。当然了,第二个方案的火攻,是针对战马的,这其实才是最佳的方案。” “战马?” “对!这十万匹战马,有两处的马营,一处就在正门不远处,另外一处,在后门不远处。两处马营,相隔足足有五里地,中间阻隔着军营的营房,彼此不能相望。所以,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只要正门一动手,肯定会吸引到整个军营的注意的,我们可以趁机先干掉看守后门的哨兵,从后门冲进去,点燃马营的马棚和马草。到时候,战马一乱,肯定会在军营里到处乱冲的,一时半刻之间,北胡人就算发现了造火局的情况,想要支援,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当然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用火攻,那就是镐城的东门。用推车推着易燃的东西,堵住整个城门洞,那样,城里的援军,短时间内,也冲不出来,等于是给我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了。” 陈小凤等着陈启说完,默然了半晌才开口,“你似乎忘了,我们只有一万五千人,要同时做这么多事,想要灭掉五千狼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你忘了,我们根本没有战马,到时候就算是跑到八陉山中去,也很容易就会被北胡人追上的。” “不,有一条路,冰天雪地的,战马根本无法前行。” “哪条路?” “就是九峰寺的那条山道。过了九峰寺,不远处,就是我们上次经过的那条山道,不管往哪个方向走,北胡人都追不上。当然了,等我们做完这一切,过了九峰寺,也差不多天黑了,夜里北胡人就算是想要追,那也追不上。” “至于那些去军营的兄弟,他们当然需要战马,这可以直接在军营的马营里面抢,猝不及防之下,北胡人根本就反应不及。我也想好了,正门的方向,我带队去,后门的方向,你带人先埋伏着,那里正好有一处小山,可以埋伏人。” “你是不是已经确定了要用第二种方案了?” “是,也不是!我想,周权肯定吩咐过了,让军营里的人小心一些,我们到时候看情况,实在不行,就用第一种方案,能堵住他们多久,就多久。当然了,另外那处门,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可还有一个问题,冰天雪地里,你让兄弟们往哪里跑啊?周权可不简单,他也想得到,只要穷追不舍,早晚会有被追上的可能的。” “不,就因为他是周权,所以他不会追的。” “为什么?” “我们知道用游击战,周权也知道什么是游击战,他是不会让北胡人轻易进山的,因为北胡人虽然耐寒,但他们生活的地方是大漠,只有少量的大山,北胡人进了山,那就等于是白白送死了。” “当然了,他肯定也不会就此罢休,还是会派人进山,但不会让他的兵散开的。而且有一点,夜里他们要进山的话,一定会点起火把,这就等于是在告诉我们,他们的人在哪里。这就足够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让大部分的兄弟们绕过他们,回到龙城周围来。”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周权就算是想要找人,恐怕也找不到了。我们带来的这些人,要是出不来,只要带着足够的吃的,即使是在山中,生存个几天,那也是没有问题的。当然了,我赌周权还是不会派兵进山。” “你倒是真敢赌!”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兄弟们的性命,那就要看这样做,值不值得了。你应该知道,狼牙的威力,一旦到了战场上,他们的杀伤力,也许要用更多兄弟的命,去换他们的命。不瞒你说,如果能够以一千条性命,去换那五千狼牙,我也会觉得值得的。” “我发现,你的心肠,越来越硬了。” “战争容不得心慈手软,如果能让更多人活着,我宁愿让自己的心肠,更硬一些。” 第五零九章 杀人的刀 “哈哈哈!” 突然就有笑声传来,这声音显得有些苍老,让陈启和陈小凤都有些讶异,能靠得这么近而不让自己发现的人,陈启和陈小凤都还没遇到过。这个声音还在围墙外面,下一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已经出现在墙头上了。 “疯伯伯!” 陈启惊喜的喊声中,陈小凤也笑了,她当然也见过疯道人了,毕竟疯道人在陈家坳生活的日子,也不算短,“道长!” 这是疯道人,陈启和陈小凤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这老道,可是和墨剑韩丁有极深交情的数十年老友,虽然武功不如韩丁,却也是江湖中数得着的高手。只是,韩丁极少出手,他疯道人出手的次数就更少了,大多数时间,都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深浅来。 “真香!”疯道人不去看两人,自顾自的就扑向碳炉,羊腿还有一大半都挂在那里,在这冬日里,没有碳炉的余温在,这羊腿恐怕要冷得多了。他拔起了羊腿上的小刀,轻轻一划,一块羊肉应声飞起,下落的时候,疯道人已经直接张嘴咬住了。 这羊腿可还是有一些滚烫的,疯道人却一点都不在乎,这么大年纪了,一嘴的大白牙还无比的整齐,闪着白光,“脆香嫩滑,鲜美不塞牙。小子,不错!不错!” 他一边嚼动着,一边口齿不清的称赞着,不时还握着刀竖起大拇指来。陈启给他搬了张凳子,塞在疯道人的屁股下,干脆就和陈小凤笑着坐在了一边,看着疯道人大快朵颐,反正不让他吃个爽,是不可能让他专心说话的。 终于等到疯道人把大半个烤羊腿都吃完了,陈启贴心的把准备好的湿毛巾递了过去,疯道人大嘴旁边的白胡子上,可满是油花。他却也不在意,随意的擦了擦,就把毛巾扔在石桌上了。 “小子,刚才说什么硬心肠呢?” 他这一问,倒是让陈启和陈小凤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点动静都感觉不到了,疯道人肯定是刚刚才到,并没有听到太多两人说的话。别看陈启和陈小凤轻松的吃着东西,说着话,他们照样能够注意到四周的动静,这是一个习武之人,应该要做到的事情。 陈启也不隐瞒,将两人说的话,挑重点的简单说了,主要的想法,也都能说得明白。按照陈启的想法,如今突然间喜从天降,多了疯道人的存在,很显然这件事的成功率,那可是要高得多了。 “看来,老道我来得还算及时啊!” 疯道人的话,让陈启和陈小凤互相对望了一眼,“疯伯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你小子真的是越来越精了。”疯道人喝完手中的杯中茶,“这几日,老道没东西吃了,就到处去找,前晚去的就是南门外的军营。” 陈启有些感动,他当然知道,疯道人所谓的去找东西吃,就是在帮自己打探消息的。而且他可以听出,疯道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和自己这一次的计策,肯定是有什么冲突的地方。 “那些王八蛋北胡人不好好的吃饭睡觉,正在军营的底下挖地道埋东西。小子,你猜猜,埋的是什么鬼东西?” “火药!” 陈启是脱口而出的,疯道人眼中满是笑意,忍不住调侃了陈小凤一句,“丫头,你找了个好男人啊!” 陈小凤幸福的笑着,对于疯道人的调侃,一点都不以为意。她和疯道人的交集不算是多,若不是丁维和侯一清说起,她都不知道疯道人还是自己师父韩丁的老友,而韩丁过世之前,曾经托疯道人多多的照看自己。 陈启叹息一声,“看来,周权已经猜到了我们可能的行动了,他是打算拿城南这十万北胡兵,来换我们的命啊!这一招,够狠的,我得甘拜下风了。” “看来得改变策略了。”陈小凤接过话头,“道长有什么要指示的吗?” “这是你们小夫妻的事,老道就不掺和了。”疯道人的鼻孔翕动着,“小子,里面炖的是牛肉吧?” “疯伯伯,您这鼻子,真是···真是······” “狗鼻子是吧?小子,想说就说,别扭扭捏捏的。什么时候炖好?” “小火慢炖,黄昏前可行。” “那老道就先走了,黄昏时回来。你们先商量着,别偷吃,否则老道打你屁股。” “没问题!都是您的,我一会再炖一锅,晚上当夜宵吃。” “你小子!呵呵!懂事!很好!很好!” 疯道人把陈小凤给他倒的茶,一口喝完,直接原地起飞,瞬间到了墙头上,下一刻就不见人影了。 “这老道,抢我们吃的来了。” 陈启笑,“走,我们再去炖一锅。” 两人站起,回到了厨房里,陈小凤靠在门上,看着陈启开始忙碌着,“还好道长送来了这个消息,你有什么新的想法了没?” 陈启手上的动作,一点不慢,嘴里回答着,“我在想,既然周权想要我们去城南的军营,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呢?” “这一次,想必他埋的炸药绝不会少,我们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 “他不惜用十万人的性命来换我们的命,我们干脆就成全他了,把这十万人给灭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种险,还是值得冒的。当然了,我们就要先想好如何安全的逃走的路线和方法了。” “你想好了吗?” “没有!” 陈启是真的还没想好,疯道人突然送来的消息,可以说是把他之前的想法,全部都否定了。他必须重新组织所有的信息,在这些信息上,再重新的组织一下,想出更为稳妥的方案来,按照他的想法,既然周权把这么大一块肉扔了出来,那自己,不妨就做一回恶犬,咬下这块大肉。 那可是十万北胡兵,比起造火局的狼牙来说,陈启认为更为的值得。当然了,这也有周权已经在军营底下埋设了炸药的原因,他这明显就是给自己送上了一把杀人的刀,那就要看,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杀人了。 当然了,前提是安全,是在损失不大的前提下,得到最好的结果。 第五一零章 陷阱 十万北胡兵,这块肥肉让陈启绞尽了脑汁,周权却也在不解,他知道陈启就在龙城,可奇怪的是,都马上要过年了,难道他陈启,就不想放烟花庆祝一下吗? 自己给他准备了这么好的原材料,照理说,他是不会放过的,为什么突然间就无声无息了呢?周权实在是想不明白,以致于随着新年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是焦躁起来了,因为坎布突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是让人难以捉摸。 是什么原因,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就因为周权说过,不让坎布突主动出击,而是夸口说了,陈启夫妇自己会来,只需要静静的等着他们就行。很明显,陈启和陈小凤真的来了,那些被毁坏的营地,就是佐证,但谁也没有真正的见到过他们。 等新年到了,离开战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了,如果再无法将陈家夫妇引来,杀了他们,那他周权的话,就跟放屁一样了,最少坎布突很可能不会再听他的。这自然是周权不想看到的,他当然知道,坎布突是匹野马,一旦脱缰了,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他了。这是周权最为担心的,坎布突这个莽夫,可不是陈启和陈小凤的对手。 只要战事一开,他甚至可以想象,坎布突会节节败退,很快就会耗掉这好不容易补充到八十万的北胡大军。这可是北胡人的所有了,他相信,这一战要是败了,两百年里,北胡都无法恢复到如今的大好局面了。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拜托陈启的事情,真的就会因此而实现了,源源不断的唐人,会踏入北胡这片广大的土地,将所有的北胡人同化,直到有一天,那里只剩下北胡这个地名,再无北胡人了。 陈启会不会出现呢?他会在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还敢来吗?你一定要来,千万别让我失望。 人越多越是容易被发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陈启和陈小凤,这一次决定自己行动。他们什么人都没有知会,甚至连当晚回来的疯道人,都不清楚,因为这是第二天才决定的事情。 而这一天,是大年三十,北胡人竟然也入乡随俗,在下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他们也不可能看着三晋的百姓吃好喝好,而自己还是平时的伙食,虽然这种伙食,已经比起他们在北胡的时候吃的,要好上许多了。 这么冷的天,又是这样的日子,有好吃的,自然也要有好喝的了,哪怕周权曾经不止一次的警告过他们,还是抵不住这浓浓的年味。当然了,造火局的这些守军,除了吃好一点,酒是一滴都不能沾的,他根本就不让送酒过来。 眼下,他只能让这些人更加的警惕一点了,因为只要挨过了这个大年夜,明日开始,一切便都会恢复正常了。这个夜晚,让他也颇为的紧张,他可不想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会出什么意外。 所以,他决定让人再去调来一万狼牙,保护好整个造火局,他可不想没等到陈启和陈小凤,反而让雷暴被毁了,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他不想干。他走出仓库的大门,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的那片灯光,那里是城南的军营。 这是离造火局最近的一个军营了,他当然希望陈启和陈小凤,会去军营了。军营的地底下,埋了无数的火药,他特意派了个亲信,督促隐藏在暗处的狼牙,时刻警醒着,只要陈启和陈小凤一出现,那就点燃引线。 他当然没有告诉这些并不算多的狼牙,这里的火药一旦爆炸,他们的性命,也会随着爆炸,被带走了,他没这么傻,告诉了他们,难免有人会畏手畏脚的,他可不想给陈启留下任何一丝活命的机会。 这注定是个没有爆竹,没有烟花的大年夜,北胡人对火药的管控,实在是太严了。天上飘着小雪,这对龙城的冬天来说,再正常不过了。积雪已经能够没到脚踝以上了,这当然是野外的积雪,城里自然有人打扫,造火局也是如此。 陈启和陈小凤,穿着的裘衣,一面雪白,一面乌黑,乌黑的那一面,是夜行衣,而翻过来穿,那颜色,就跟地上的雪,差别不大了。 所以,他们的快速靠近,在这样的雪夜里,根本就很难被发现。厚厚的军营的木墙下,他们甚至都可以听到里面的喧闹声,刚入夜的时间不长,正是酒肉正酣的时候,不喧闹,那就奇怪了。 这一次陈启赌对了,至少在时间上,很出乎周权的意料。周权可不认为,刚刚入夜,陈启和陈小凤就已经到了城南的军营了,从他甚至才想到要为造火局增加一些防卫的力量,就知道这一次,他算错了。 当然了,他更想不到,摸进城南军营的,只有陈启和陈小凤夫妻两个。这可是十万人的军营,只要稍有动静,北胡兵能以最快的速度,围住整个军营。要知道,除了靠南边有一座只能算是小山包的小山之外,周围数十里地,都是平坦的一片。 有马蹄的声音,马上就会引起守卫的注意,所以,想要靠近军营,只能步行靠近。周权可不认为,人的两条腿,会快过马的四条腿。更何况,还有城中的军营,有在城西的军营,离这里,也算不上远。 这些人,都可以很快的出现在城南军营附近,形成一个大的包围圈,再慢慢的收缩,即使火药炸不死陈启和陈小凤,他们也是插翅难逃。这就是他的双重保险,当然了,今晚似乎是个例外,这实在让他有些头疼了。 他看着远处的光亮处,即使是有雪花飘飘,依然能够隐约看得见。他可不认为,自己做得这么隐秘的事情,陈启和陈小凤竟然会发现了,就像是当初在镐城,若不是出了意外,有丁维和那个小太监的出现,他早就已经炸死陈启和陈小凤了。 当然了,他也已经知道,那个小太监,其实是陈启这辈子的好哥们,那个平日里神神叨叨的小道士侯一清假扮的。 第五一一章 军营被炸 陈启和陈凤分开了,他自己绕到了前门,把后门留给了陈凤,他们的目标,自然是两个马营了。陈启想过了,只要马营一乱,整个军营都会大乱,那些等着自己来送死的人,一时之间,哪里能分辨得清楚,到底自己来了没樱 他在赌这些人会认为自己还在军营中,他们肯定会按照周权的命令,点燃火药的。当然了,前提是,不能用火攻,火光之下,自己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马营,要放多少把火,才能够将所有的马惊到呢? 那是难以想象的,所以,他有别的法子。 终于摸进了马营,令他感到欣喜的是,自己的猜测没错,那些看守马营的北胡兵,果然正在屋里吃吃喝喝着,哪里会想到,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会摸进他们的马营里。陈启早就观察过马营里的马厩,围栏并不是太高,这实在是可以让他省很多事的。 他从背后取下了一个极大的包袱,包袱里放的,就是痒粉,这些日子里制作出来的痒粉,他和陈凤,一人一半,打算晚上就全部用了。 他已经吃过了解药,自然不用担心会沾上痒粉了,但还是心翼翼的将痒粉,倒在一处处马营里的过道上。做好这些,他快速的回到离围墙最近的地方,上到了马营的屋顶上,紧靠着围墙,静静的等着,他在等陈凤先动手。 过了有一刻钟,他还是没看到,但却听到了突然多起来的马嘶声。他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屋顶,最后一包痒粉,快速的洒了出去,足足有几十匹马,身上都沾到了痒粉,开始骚动了起来。 陈启快速后退,他可管不着里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了。翻身就上了木围墙,轻轻一跃,他落在了雪地上,快速的向着龙城的方向而去。没有马匹,他只能靠双脚了,每一脚落在雪地上,都只是留下了轻微下陷的脚印,他可没那么厉害,可以踏雪无痕。 当然了,陈凤也不行,只是她的步伐很大,每一步迈出,都足足有一丈以上。她逃走的方向,正好和陈启相反,向南而去。 身后的马嘶声更多了,开始有忍受不住身上奇痒难当的战马,不断的用身子去撞围栏,听到异常动静的北胡兵,开始出来查看。他们很快就发现,有战马从并不高的马厩里,跳了出来,这可是除掉了鞍辔的战马,非战时,都是这样处理的。 战马嘶鸣着在过道上奔跑着,带起的风,落下的马蹄,带起凉在地上的痒粉,四处飘扬。更多的战马,逐渐陷入了疯狂,也带动着越来越多的战马,在相互碰撞中,疯狂的四处乱窜着。 战马终于冲出了马营,军营开始骚乱了起来,接着,一声震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军营在第二声爆炸声响起时,陷入了疯狂。 周权正要转身喊人时,听到了爆炸声,他将还没完全转过去的身子,转了回来,脸上突然就都是笑容了。看着远处的火光,听着那不断的爆炸声传来,他有些意外陈启这么早就动手了,但更满意的是,那爆炸的效果。 这就是大年夜特有的爆竹,是用来庆祝这个新年即将到来的烟火,这一下,陈启,你该完了吧!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陈启去了城南军营了,那么,这造火局周围,肯定也埋伏了他的人了。他大声的呼喊了起来,全员戒备,整个造火局,也开始骚动了起来,北胡兵一队一队的冲了出来,围住了整个造火局。 整个龙城,都在爆炸声中,被惊动了,马蹄声开始响起,密密麻麻的北胡人,冲向了城南军营。爆炸声早就停止了,时间也过了一刻钟有余了,周权突然觉得不对劲,因为整个造火局的四周,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动静。 难道陈启的目标,只是城南军营吗? 不管他了,反正只要能够将他炸死,那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周权有十足的自信,自己这个穿越人,有十足的把握,再没有一个唐人,能阻挡住北胡铁蹄了。 坎布突暴怒了,整座军营,都陷入了浓烟中去了,一地的狼藉中,还有着无数的火在燃烧着,那些有幸逃出来的北胡兵,正惶恐的坐在雪地里,短时间内快速的奔跑,让他们一时根本站不起来。 陈启在一处灌木丛边,把身上的裘衣脱了下来,埋在了雪地里,这上面,肯定多少会沾到一些痒粉的。他从冰面上过了护城河,终于找到了一处北胡兵比较稀少的地方,展开了壁虎游墙功,上了城墙。 以最快的速度,冲过了城墙,陈启没入了另一边的黑暗中去。他要早些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好好的洗个澡,顺便把衣服鞋袜都洗干净了,免得残留的痒粉,害了自己。 陈凤已经过了山了,她听得到有马蹄声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来,必须在北胡兵合围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她的速度,比起陈启,可还要快上一些,跑出去最少五六里地了,身后的北胡兵,才将山合围了。 她知道北胡人肯定会继续扩大搜索的,脚下一点也不敢放慢,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向南,她当然也需要先行清洗一下了。 前方的镇,也是人声鼎沸,许多人被爆炸声给惊到了,都走了出来,惊恐的看着龙城的方向,惊恐的议论着,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是北胡人吃了亏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还是,这是老爷降下的罚。 三晋的百姓,当然恨透了北胡人了,哪怕北胡人似乎是变了性,竟然对他们这样的好。整个三晋,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裙在祁山边关的关墙上,北胡人在三晋百姓看来,就是他们的仇人,也是一帮没有开化的野人。 当然了,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些野人,很快就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伤害,恐怕许多人都没有想过,屠杀会从新年的第一开始。 第五一二章 围魏救赵 十万北胡兵,逃出来的,还不到三成,遍地的碎尸,让坎布突愤怒了,他发疯的让人开始四处搜索,四处抓人,一夜之间,附近村镇的百姓,还有整个龙城的百姓,全都被赶到了这片废墟上。 这乌压压的一片,连同北胡兵,数十万人就这样挤在这里。陈启和陈小凤已经碰头了,远处的周权和坎布突,正在激烈的争辩着,只是隔得远了,根本就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可能要坏事了。” “什么?” “我们忘记了一件事了,周权损失这么大,也许这一次,坎布突会夺权了。” “这不是好事吗?” “不!一点都不好。”陈启摇头,“他根本不是周权,被周权压制了这么久了,以他的性子,一旦周权压制不了他了,那就是三晋百姓的苦难了。” 陈小凤也明白了陈启是什么意思了,“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吗?” “就看周权能不能说服他了。” “如果不能怎么办?” “那只能提前开战了。” “提前开战?” “对!就从这里开战,把坎布突引开,或者只有这样才能救更多的百姓了。” “我明白了!” 坎布突正在和周权争论的,就是陈启夫妇是否还活着,越来越多的证据,都在显示着,这狼藉的军营里,并没有陈启夫妇的踪影。还有一个问题是,周权做这件事时,并没有告诉过坎布突,只要提前跟坎布突说了,坎布突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已经是下午了,周权知道,这一回,坎布突肯定是不会听自己的了,因为他已经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了。 陈启看着最少上百名三晋百姓,被拉了出去,这让他有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曾经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无数次。惨叫声中,陈启和陈小凤同时向前挤去,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冲出去,肯定不行,但可以把自己放到最前面去,那样就能够靠近一些。 动手是免不了的了,陈启和陈小凤都知道,这一动手,隐藏在人群中的同伴,肯定也会动手的。比如疯道人,比如猴子,比如青衣楼和百毒门的人,还有可能有数千的边军将士。他们都是在这龙城附近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也都会被赶到这里来的。 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的雪地,陈启和陈小凤,如愿的在北胡人的刀枪之下,被拉了出去。越来越是靠近周权和坎布突了,他们却发现,距离还是不够,中间阻隔着十几道狼牙的人墙,这是那些守卫周权安全的狼牙,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哈第尔。 陈启的玄剑,并没有带来,这个时候,身上要是带着兵刃的,无疑北胡人会直接动手了。但陈小凤厚厚的棉衣下,带着她的墨剑,无疑,墨剑会无比的醒目,也无疑,杀了哈第尔,是最好的方式了。 许多人已经被推着跪倒了,陈小凤在被推倒的同时,双脚向后蹬去,整个人向前窜了出去。另一边的陈启,比陈小凤离哈第尔更近,他用同样的方式,飞射了出去,这个时候,哈第尔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只是这两个老迈的百姓,不甘受戮,在做最后的挣扎。 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如此白发苍苍的老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呢?他伸手去拔刀的同时,大喝了一声。这一声,足以让许多人听到了,但哈第尔发现,自己的刀,已经拔不出来了。 陈启先到了一步,整个人从地上窜起,一掌拍在了哈第尔要拔刀的手上。一声惨叫响起,哈第尔的手指指骨,直接被这一掌拍碎了几根,可想而知这一掌有多用力了。 下一刻,陈启直接上手了,双手环抱住了哈第尔的下半身,让他一时难以动弹。在飘飘雪花中,一缕乌黑的光芒闪出,一颗人头飞起,哈第尔的尸身,轰然倒地。堂堂狼牙的左将军,他哪里想得到,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死法,他也不可能再想了。 两大高手的同时出手,哈第尔死在了墨剑之下,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陈启已经顺手拔出了坎布突的单刀了,直接向着一边翻滚了过去。他手上的单刀,就像是镰刀一般,一路向前削去,无数狼牙的脚腕,直接被他给划破了,而他离外围的北胡骑兵,已经不到一丈远了。 陈小凤也几乎是同样的招式,不同的是,她手上的墨剑是一柄软剑,可以任意的弯曲,却是专挑狼牙脚上的筋脉。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许多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兵刃都还未出手,就瞬间倒下了。陈小凤跃起,一剑挑落了一个马背上的北胡兵,落下时,正好在马背上。劈手夺过了一杆刺来的长枪,她右手墨剑,左手长枪,双脚一拍马腹,那战马,已经冲了出去了。 陈启直接扔出了手上的单刀,单刀直入一个北胡兵的心口,那北胡兵从马背上后仰掉落,战马也落到了陈启的胯下了。而周权也终于看见了墨剑,他知道,陈启和陈小凤,果然没死,坎布突却也开始大吼大叫起来了。 “坎布突!” 陈启突然朝着陈小凤大喊,陈小凤有些明白了,只有尽量的靠近坎布突和周权,北胡人才会投鼠忌器。陈小凤干脆收起了墨剑,在战马上,长枪可比墨剑好用多了,一寸长一寸强,就是这个道理。 陈启却是离开了马背,跃起时,向下落去,狼牙的兵刃,也刚好拔了出来,却还来不及举起来。陈启落在了人堆中,顺手扭断了一个狼牙的脖子,双脚连续踢出,惨叫声,兵刃落地声,碰撞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了一起。 陈小凤也跃了起来,她的速度显然更快,身姿更为的轻盈,落下时,枪尖前刺,直接穿过一个狼牙的咽喉。她并未有丝毫犹豫,左脚蹬在了一个狼牙的脑袋上,整个人已经借势飞了起来,向着坎布突冲了过去。 骚乱瞬间迸发,坎布突也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他从来都是如此,不会想到要后退。周权却已经下马了,几个狼牙护着他,正在向后退去,而越来越多的狼牙和北胡兵,汹涌而上。 第五一三章 哈伊威武 陈启的目标,并不止是坎布突,还有坎布突胯下的神马哈伊。算起来,他和神马哈伊还是有一些缘分的,上一次杀迪迪和桑托时,正是神马哈伊带着他,安全快速的冲出北胡人的军营的。 而他也看见了,狼牙护着周权,正在快速退去,他可没把握冲过这么多狼牙的重重阻隔,杀了周权。更何况,留着周权,也许还是有一些好处的,他虽然疯狂,却也信守承诺,并没有做出伤害三晋百姓的事情来。 他和陈小凤正在往前冲,坎布突不怕死,却也正在靠近他们,有狼牙想要阻止坎布突上前,却被他呵斥着只能退走。这说着麻烦,实际上也就是片刻时间而已,陈启和陈小凤,离坎布突已经不到两丈了,而且正在迅速靠近着。 刀枪林立,各种兵刃密密麻麻,这若是单独对上陈启和陈小凤,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如此密集的人群,正中间是狼牙,两边还有狼牙和普通北胡兵混杂的骑兵,看起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陈启和陈小凤也都知道,如果无法挟持坎布突,想要冲出去,那肯定是十分困难的事了。而身后的三晋百姓,也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了,不断有惨叫声传来,死伤在所难免了,陈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但他还是决定这样做。 他虽然不想造成百姓大量的伤亡,但他更不喜欢看到的是,百姓像是鹌鹑一样,任由北胡人屠杀。这种屈辱的死法,可不光光是死人而已,而是会打击到三晋百姓的信心,消磨他们的斗志,长此以往,他们就永远都只能当顺民了,永远只懂得逆来顺受。 人群中的边军将士开始动了,他们不同于百姓,那都是在边关和北胡人以命搏杀过的。这让现场更加的混乱了,陈启可不认为,龙城附近的三十万北胡兵,会如此的不堪一击,但每一个跟着他来的将士,都被告知过了,来了就是提着自己的脑袋来的。 “哈伊!” 陈启大喝一声,这一声,将不少人吓了一跳,耳边却是听到了哈伊兴奋的嘶鸣声。马王就是马王,这一声嘶鸣,顿时引来万马刹那间的寂静,但片刻之后,以十万计的战马,却是齐声嘶鸣了起来。 哈伊人立而起,差一点将坎布突掀下马背去,无数的战马,有样学样,更是让北胡兵有些意想不到,有不少根本就没有防备的,直接被战马掀落马下,惨叫声到处都是。 这很显然让陈启有点喜出望外了,他知道,神马哈伊也许才是这一场混战最大的关键,而自己和陈小凤,当然是以引开大量的北胡兵为主要任务了,如果能夺得哈伊,还能挟持坎布突,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趁着四周乱糟糟的时候,陈启已经到了哈伊身前了。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哈伊竟然对着自己在打响鼻,眼中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一匹马对你露出这样的神情来,那很显然,是特别喜欢你了。 这就是马王,桀骜不驯,听说北胡人为了驯服它,也不知道花了多长的时间,多少的人力。大部分时间里,哈伊都还是显得平和的,不屑于反抗,也懒得反抗。但它的骨子里,还是一匹野马,能让马王真正服气和喜欢的,当然是以一己之力将它驯服的人了。 陈启算得上是,他上次上了哈伊的马背时,也没少受到哈伊的抵抗,但很快就让哈伊服服帖帖了。 “哈伊!” 陈启又喊了一声,哈伊唏律律的一声,已经伸出了舌头,向着陈启的脸舔来了。陈启没有闪避,而是劈手夺过一个狼牙刺来的长枪,手上一抖,枪杆啪的一声,甩在那狼牙的脸上,引来一阵惨呼,这脸颊上的骨头,少不得是要断几根了。 只是这一瞬间,陈启已经迎着坎布突手中的剑,跃了起来,枪杆横扫了出去。长枪本来就比长剑要长,坎布突却也知道,自己的剑还没刺中眼前这个老者时,恐怕对方的枪杆,就要扫中自己的上半身了。 他也是北胡有名的呼图,身手在北胡人中,也算是不错的了。此刻人在马上,知道自己无法躲闪,唯有收回长剑阻挡了。他快速的收回长剑,横在了身侧,噗的一声,长枪的枪杆,已经撞上了剑刃了。 枪杆是木头做的,坎布突手中的长剑又极为的锋利,这一下,枪杆直接被切断了。坎布突却是感觉一阵大力袭来,一声惨叫自他的口中而出,那断掉的枪杆,直接甩在了他的背上,可问题是,他并没有披甲,这显然是大意失策了。 一口鲜血喷出,坎布突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剑,长剑向下掉落。陈启却已经伸出脚去,轻轻一挑,将长剑挑了起来,伸手握住,顺势就落到了坎布突的身后了。 而陈小凤也在骚乱中到了,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要了坎布突的命,人在空中时,已经将长枪倒转,枪杆在坎布突的身上,连点了三下,同时朝着陈启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十足,陈启知道陈小凤已经点了坎布突的穴道了,自己暂时不会再受到坎布突的威胁了。他长剑横起,横在了坎布突的咽喉前,一声大喝出口,“住手!” 这一声蕴含着内力,虽然不是什么狮子吼之类的功夫,但声浪还是极大,一时之间,离得较近的地方,竟是一片寂静。陈小凤可不管这些,踢下了一个马上的北胡兵,翻身上马,跟在了陈启的身边。 “让开!” 这一声,北胡人大多还是听得明白的,更何况他们的太子坎布突,此刻就在别人的手上,一时竟是不敢出手。只是这片刻之间,陈启双脚已经在神马哈伊的腹部轻轻一拍了,哈伊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打了个响鼻,人立而起时,前蹄踢了出去,正中一个狼牙的胸口。 那狼牙惨叫着摔了出去,砸在了同伴的身上,鲜血狂喷,眼见是活不了了。哈伊却是不管,直接迈步,向前冲去。一时人群只能退避,根本就不敢拦阻,至于战马,更是纷纷自动向后退去,给哈伊让开了一条道来。 第五一四章 山口 陈启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他策马向前,一时根本没人敢于靠近,心里甚至在想,要是哈伊真的能够听得懂自己的话,自己和它说说,让它带着北胡人的战马造反,那事情可就太妙了。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哈伊毕竟不是人,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他倒是通行无阻,陈小凤却遇到了点小麻烦,她胯下的战马,不敢靠得哈伊太近,始终不肯前行。她也不客气,长枪一甩,枪杆拍在了马臀上,那战马一声惊嘶,顿时放蹄向前,却还是不敢离哈伊太近了,只是在一丈左右的地方跟着。 她手中长枪横着,随时准备出手,陈启又不时回头,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那些北胡兵,哈伊是伤不得的,坎布突又在陈启的手中,北胡兵一时竟是不敢出手。更何况,哈伊的速度越来越快,等它冲了过去,北胡兵就算想要合围陈小凤,却也没那么的快。 “放箭!放箭!” 周权在嘶吼着,他知道这次要是放陈启和陈小凤走,往后想要有这么好的机会,可就难了。可是,他马上发现了,根本就没人听他的,很显然,在这些北胡兵的眼里,坎布突要比他重要多了。当然了,还有哈伊。 这让他有些颓丧了,他知道,坎布突要是不死,等他回来,自己就完全压制不住他了。而陈启和陈小凤,已经越去越远,几乎就要出了包围圈了。 由于突发的事件,这一片倒是一时安静了下来,也有越来越多的北胡兵,在向着这个方向靠近,在他们心中,坎布突显然比起那些百姓,要重要得多了。大部分的百姓,已经冲破了北胡人的包围圈,正在四散奔逃。 陈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的逃离,他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是不断向着东面而去,那里是八陉山,只要进了山,这一切便都不是问题了。他不时回望,身后北胡人的追兵,却始终都是隔着一定的距离跟着,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远处造火局的方向,却也有一支骑兵冲了过来,看那样子,应该在两三千人的样子。只是,这支骑兵很快就发现了神马哈伊,也发现了坎布突已经被人劫持了,他们一时只能愣在那里,不敢稍动。 陈启和陈小凤,就这么施施然的进了八陉山了,黄昏之前,在一处山口停了下来,这里地势较高,可以看到山口下面,密密麻麻的,漫山遍野都是北胡兵,只是都不敢靠得太近。 “走之前,要杀了他吗?” “暂时先不要,他要是死了,周权可就大权在握了,倒不如让他们狗咬狗,互相牵制一下,最少坎布突比周权容易对付得多了。” “这倒是!只是你想过没有,坎布突要是回去了,三晋百姓可就遭殃了。” 这确实是个难题,陈启沉思了一会,一看心情就很是不好,片刻后才开口,“凤娘,你找条小路回去,找到我们的人,让他们开始劝说百姓离开,越多越好。要是有人不想走,那也不要勉强。” “今天北胡人杀了这么多人,他们应该会警觉的。” 陈启摇头,“那倒不一定,故土难离,哪里会那么容易。更何况,这用不得强,我们也没那么多人。我在想,是不是要提前开战了。” “这冰天雪地的,如何提前开战?” “对我们来说,是冰天雪地,对北胡人来说,也是如此。北胡人虽然更为耐寒,但三晋子弟兵,更熟悉这片大地,这就是优势。而且有一点,一旦开战,必定会吸引住大量的北胡兵,这对三晋百姓,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 “行!我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吧!三天时间,应该够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些。” “好!” 陈小凤并没有牵马,而是很快消失在密林中了,对一个武林高手来说,这些冰雪并不是太大的阻碍,但战马根本无法前行。 陈启知道三天的意思,三天时间,可以让那些提前隐藏在八陉山中的将士,赶到龙城附近。而自己,就是要尽量的拖着北胡人的大部分军队,不让他们去祸害百姓,当然了,这事情就要落在坎布突的身上了,他还不能放坎布突回去。 陈小凤已经解开了坎布突的穴道,此刻将他绑在了树上,嘴里塞着从他身上割下来的一块布。坎布突正一脸愤怒,圆睁着双眼,看着陈启。更让他愤怒的是,神马哈伊,竟然把脑袋伸到陈启的身上去蹭着。 这可是北胡的神马哈伊,他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见过神马哈伊对任何人这般的亲昵过,只有当哈伊真正的被人驯服了,它才可能出现这个样子。 他好歹还是知道墨剑的,这个时候了,哪里还会不知道,这老夫妻两个就是陈启和陈小凤,也是他的仇人了。特别是陈启,那可是杀了他的爱子迪休的,这就更让他出离愤怒了。 “我知道你听得懂唐话。你想杀我报仇吗?想就点点头。” 坎布突真的点头了,甚至还奋力的想要伸脚去踢陈启,只可惜根本踢不着。 “想杀我?那也得你能回去啊!我想,你那个便宜王叔周权,一定很想你死吧!只要你死了,他就能大权在握了。好了,别瞪眼,小心把眼珠子给瞪掉了。” 陈启不再理他,趁着夜色还没来临,看了下四周的地形,这个山口居高临下,只有一条山道可以上来,倒是视野开阔。他决定了,就在这里和北胡人多耗一些时间,可问题是没有吃的,这折腾了小半天,倒确实是有些饿了。 不过,这暂时还能忍忍,真的要饿上两三天,他也没什么问题的,就看坎布突忍不忍得住了。 山下的北胡人,许多都已经下马了,正从两边的山坡向上攀爬着,陈启决定先短暂的休息一下,等北胡人上来了再说。他看了看,找了处巨石的旁边,靠里的一小块地方,雪花下不到。 盘膝坐下,慢慢的调息了起来,而四周的动静,却一丝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山风呼啸,白雪飘飘,还有北胡人爬上来时,不小心碰落的沙石、积雪,滑落时的声响,当然了,还有战马的嘶鸣声,哈伊在身边不远处,打着响鼻的声音。 第五一五章 夜袭禅县 天色黑了,陈启睁眼,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腹中也没那么饥饿了。他苦笑着摇头,爬上来的北胡人,越来越近了,他真的是懒得去和他们周旋,想了想,也不一定要在这里死耗着,干脆走到了山口处,朝着下面喊,“喂,再送条绳子来。” 之前绑坎布突的那条绳子,就是北胡人给他送来的,只是短了一些,不够用。很快,就又有一条绳子送上来了,陈启毫不客气,把坎布突五花大绑了起来,像是一个粽子一样,把他提到陈小凤骑来的那匹马的马背上,他自己上了神马哈伊的马背,牵着另外一匹马,沿着山道,向前走去。 夜色中,自然不能太快了,身后也有马蹄声传来,却是北胡人也跟了过来了,不跟来那就奇怪了。他到了另外一处高处,干脆又停了下来,那些北胡人喜欢爬山,那就让他们爬个够吧! 他就这样休息一会,等北胡人逼近了,就换个地方。这八陉山可真的是冰天雪地,实在是让人够受的,这也是为什么冬日里不宜开战的原因了,只是这一晚,坎布突差一点就被冻成冰棍了。 陈启一点都不客气,喊来几个北胡兵,就在山道上生起火来,顺手把坎布突扔在了火堆旁烤着。接着他干脆让北胡人漫山遍野的去找野味,倒是真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找到一头小鹿。 陈启自己就在雪地上将小鹿给杀了,烤起了鹿腿,顺便让北胡兵去给已经能够哼哼唧唧的坎布突弄点吃的。他就坐在一边,看着北胡兵喂着坎布突吃东西,却也不怕他们耍什么心计。 他就这样在山中转来转去,直到三天后,陈小凤找到了他,他才将奄奄一息的坎布突放了回去。这完全就是冻的,以坎布突那体格,倒还不至于被冻死了,但是躺几天,那是肯定的了。 那些跟着上山的北胡兵,也是被冻得够呛,连走道的力气都快没有了,陈启放他们走,简直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就走了。这里虽然离龙城不远,但已经足够的高了,这种冷意,比起北胡大漠草原上的冷,又有所不同。 “都来了吗?” “都来了,就等你的命令了。” “开战吧!” 说出这句话,是有多么的痛苦,陈启当然知道,这意味着流血和牺牲。这五万将士,都是从边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对三晋的地形,无比的熟悉。陈启当然不会用五万人去进攻龙城了,他要进攻的,是禅县。 禅县离龙城不远不近,只有八千北胡兵驻守,陈启动用了五万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吃掉这八千人,给北胡人一个敲山震虎。 禅县的县城,并不大,却也是永城、辛州和当阳诸地进京的必经之地,走官道的,都会经过这里。而这里离龙城,快马也就是一个多时辰,要是步行的话,就必须走上一整个白天了,这里也便成了许多过往客商停下来休息一晚的地方了。 但也因为离龙城近,这里并不是边防,不是大城,城墙低矮,还不到一丈,想要翻进去,那还是很容易的。而城中的军营,原本是厢军的军营,就在城东的一角,这里出了城墙,便是八陉山了。 为了不引起北胡人的注意,提前混入禅县城中的人并不多,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在动手前清除掉城墙上寥寥无几的北胡兵。这么冷的天,这么暗的夜,谁会想到陈启已经准备发起进攻了呢? 谁又会想到,陈启进攻的,是看起来没有什么用处的禅县呢?这里即使是被攻下来了,这么低矮的城墙,北胡人很快就又会夺回去的。 就是因为谁都想不到,才会让北胡人反应不及。还没从过年的好酒好菜中缓过来的北胡人,在寒冷的夜里,龟缩在军营里呼呼大睡,城墙上巡守的北胡兵,也大多找个温暖无风的角落待着,或者干脆留在城门楼里。 他们咒骂着这鬼天气,咒骂着这呼呼的北风,怎么都想不到,死神已经就要降临在他们的头上了。有陈启和陈小凤带队,清风山庄和青衣楼组成的五十人的刺杀队动手,等到北胡兵感觉到不对劲时,咽喉早已经被人给割断了,汩汩的喷洒着鲜血。 没有任何大一些的响动,对于杀人,这些人比许多人都还要在行,甚至连北胡人倒下时,他们都会轻轻的扶一下,免得发出太大的动静来。 几处城门都已经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了,空荡荡的长街,终于有了一点点动静了,刻意放慢放轻的脚步声,还是耐不住人多,惊醒了许多城中的百姓。刺杀队已经进入了军营,开始拔除各处岗哨。 这是提前就踩好点的,出手的是令人谈之色变的杀手,毫无防备的北胡人,一个个的倒下,直到他们的营房前,都没有人发觉。一间间的营房里,鼾声如雷,刺杀队这一次的目标,不是如何杀了他们,人太多了,还是留给他们身后的兄弟们为好。 他们的目标,是挂在墙上的弓箭和兵刃,这就像是北胡人的牙齿和利爪一样,没有牙齿和利爪的狼,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匹还有些力气的狼罢了。 静悄悄的在风中摸进军营中的晋兵,动手了,利刃无情的夺走一条条性命,而晋兵的身边,有着弯弓搭箭,掩护着他们的兄弟。这些将士,都是从边军挑选出来的,他们不如刺杀队,但却都是从血战中锻炼出来的。 对于杀人,尤其是杀北胡人,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方法,抹脖子、扎心窝,反正,为了能够保证北胡兵死透透,他们一点都不会心软,多给几刀,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军营中终于有打斗声了,但更多的是惨叫声,在遇到反抗的时候,按照陈启的要求,冲进营房的晋兵,会直接拿利箭招呼北胡兵。 这么近的距离,利箭如雨落下,即使是想逃走,都不知道要往哪里逃。弓箭一收,手上的兵刃,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刺入北胡人的身上,在亮起的火把中,鲜血染红了整个营房。 这一切都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结束了,禁军撤走之后,禅县的县城,又恢复了它应该有的平静。 第五一六章 金雕令 无死亡,伤十七人,重伤两人,北胡兵八千人无一存活,只是没找到雷暴,只有府城这种级别的,才会配备少量的雷暴。这是一场完胜,陈启却知道,这只是在北胡人毫无防备之下,取得的胜利,不代表着下一站,还会如此。 无法再上战场的,做好了保暖,连夜就被送进了山中,而陈启已经向着下一个县城潞县去了。潞县离禅县,快马也就是一个时辰而已,这是一个更小的县城,只有三千驻守的北胡兵,而朱伦,已经提前到了。 他算好了时间,在凌晨时分,前来支援的大军就会到了,而他带的只有三百人,其中有二十个青衣楼的杀手。他的目标也很简单,在大军到来之前,尽量的解除北胡人的武装,当然了,他还有个任务,在援军进城之前,堵住北胡人军营的两个出口。 他终于听到了马蹄声,那是从禅县夺来的一万二千匹战马,北胡人战马多的名头,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北胡人终于也被惊动了,他们狼狈的爬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兵刃和弓箭,都已经不见了。二十个青衣楼的杀手还藏在暗中,他们开始出手了,杀的是看守马营的北胡兵,顺便点燃了马营。 受到惊吓的四千战马,轰隆隆的冲了出去,迎面而来的,正是从营房里冲出来的北胡兵。而很快,这些战马就发现,军营的两处大门都紧闭着,根本就冲不出去,只能在军营里四处冲击。 人喊马嘶声中,终于有北胡兵靠近了门口,准备去打开军营的大门,利箭如雨下落,瞬间就将他们钉在了地上。越来越多的北胡兵倒下,他们是在和战马的碰撞中倒下的,死在马蹄下的北胡兵,越来越多。 城中也有马蹄声了,战马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这个县城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几乎是一个冲锋,就能围住整个军营。利箭如雨,从四面八方落下,不管是北胡兵还是战马,根本就没有躲藏的地方,只好赶紧退入营房中去。 一声唏律律的马嘶声响起,疯狂的战马,突然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激烈的喘息声。军营的大门被打开了,陈启坐在神马哈伊的背上,冲了进来,有哈伊在,那些战马都是战战兢兢的,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异动。 这是一边倒的杀戮,没有武器的北胡人,基本就是待宰的份,陈启以利箭和刺杀队的人开路,冲入了一处处的营房。 这是初六的早晨,周权已经收到了消息了,他没想到,陈启会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动手了。他突然想到了,为什么陈启一定要押着坎布突三天了,这是为了让晋兵有足够的时间,靠近龙城。 他看到了远处的暖轿,轿帘掀开着,轿子上躺着的,是昨天一早才被送回来的坎布突,坎布突被严重冻伤了,到这个时候,他还不能下床,周权估计,下床最少也还要三四天,离基本恢复,没半个月以上,是不可能的。 他说不上讨厌坎布突,站在坎布突的立场上,所作所为所想,似乎也无可厚非。虽然周权手中握有兵符,但真正到了关键的时刻,周权也知道,大部分的北胡兵,会为了救坎布突而去拼命,而对于自己,他们肯定是要打折扣的。 这其实很简单,除了雷暴这东西之外,周权对这些北胡兵来说,甚至都还是一个外来户,他们怎么会允许一个外来户,胜过了他们心中的英雄坎布突呢?这其中难得的对周权无比忠心的哈第尔,偏偏被陈启夫妇给杀了。 这让周权感觉到自己有些束手束脚起来了,以前的许多事情,都有哈第尔可以帮着他去做,眼下,他倒是想要再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的,却发现一时竟然找不到。这一切,当然也归功于城南军营损失的那七万北胡兵了。 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用兵,原本想着引陈启夫妇上当的,却没想到,兔子没打着,自己这个猎人,倒是连猎枪都快丢了。那是七万北胡兵,其中有将近一半,是被炸得尸骨无存,都无法辨认出来谁是谁了。 被炸伤的,惊马踢伤踢死的,更是不计其数,乱哄哄的情况之下,巨大的爆炸威力之下,逃生真的是一种奢望。而最主要的是,陈启夫妇竟然毫发无损的又出现了,周权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陈启夫妇也死了,他认为死十万人都是值得的,即使坎布突问起,他也有办法推脱,他却失手了,失手就是失手,无话可说。但他还是要为这七万北胡兵的死负责任的,没有人敢说,要他偿命,但对他的态度,很明显就能感觉出来,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的尊敬和信任了。 他又输给了陈启一次,不管是怎么输的,终究还是输了。这让他的心情真的很不好,而眼下,被人抬着来的坎布突,显然也是收到了禅县和潞县的消息了,一万一千人无一生还,一万多匹战马,被晋兵带进了八陉山中去了。 他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也因为休息了一天,缓过气来了,是准备来质问自己的。 “你还喝茶?” 暖轿被放了下来,坎布突并没有下轿,一动他就全身疼,手上脚上的冻疮,更是让他难受。他想说,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但实在有些太绕了,就变成了你还喝茶了。 “为什么不喝茶?” “金雕令交出来。” 周权早猜到了坎布突会让他交出兵符了,也知道自己交不交,其实都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了,“拿给他!” 他把手中的金雕令,拿给了抬坎布突进来的一个狼牙,那狼牙转身恭敬的给了坎布突。这实在是有些出乎坎布突的意料了,他怎么想得到,周权竟然如此的爽快,就把金雕令给交出来了呢? 这让他直到手中接过了金雕令,都还是有些愕然,半晌才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周权,“为什么?” 第五一七章 自知之明 “我想和你打个赌。” “什么?” “我赌你打不赢陈家夫妇,有一天,你会再把金雕令还给我的。”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一次,是我的责任,我认了,也把金雕令交给你了。那么,你打算伤亡多少人,才愿意把金雕令还给我呢?两倍?三倍?还是四倍五倍?”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给个数,要是到了伤亡的数,你就把金雕令还给我,往后的战事,只能听我的。” “不行!” “好吧!那你走吧!” 周权这么一说,倒是让坎布突有些犹豫了,这也太过简单了,“雷暴!” “你放心,雷暴都是你的,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等等!” 周权抬头,坎布突已经在挥手了,旁边的人会意,一个个的往外走,庆元殿中,便只剩下周权和坎布突了。 “说!” “说什么?” “你知道。” 莽撞只是坎布突的性格,武勇也只是他的外表,北胡王一共有十一个儿子,坎布突排老二,他也不是北胡王最喜欢的儿子,但他偏偏是太子,要真完全是这样一个人,恐怕北胡王也不会真打算把北胡的江山交给他了。 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有时候会太过冲动了,但也有偶尔能够沉下来的时候,能委曲求全的被周权压制了这么长时间,岂是那么容易的。当然了,要不是真的在陈启和陈小凤的手里吃过亏,周权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听。 “好吧!我先问你,如果用十万人来换陈家夫妇的命,值吗?” 坎布突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终于想明白了,城南军营,是被周权当成了诱饵了,可惜这诱饵被吞下肚了,陈家夫妇还是没上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让他来权衡,十万兵,真的不比陈家夫妇重要。 所以,他点了点头。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家夫妇会没有上当,其实想这个,也没有用了。不过,事后有些将士和战马身上发痒,我倒是让人查了,他们是沾到了痒粉。你知道什么是痒粉吗?” “不知道!” “我查过了,痒粉是一种江湖下五门用的东西,人一旦碰到,碰到的地方就会奇痒难当。”周权倒是没有想到过,一向自诩正直的陈启,竟然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式。这是让他最为无奈的事,因为这和他认识的那个陈启,实在是太不一样了,不一样到让他难以猜测陈启到底还会不会有别的招数。 “南门外的军营里,就是因为战马沾到了这种痒粉才发狂的,” “哦!” “我想,这些痒粉,很有可能是陈家夫妇用来对付狼牙的。” “为什么狼牙?” “你想,狼牙要是中了这种痒粉,他们只顾着抓痒,还有时间来使用雷暴吗?” 坎布突是真的感觉到了恐惧,哪怕周权说的,只是这么一句话。周权是真的猜对了,他不知道的是,为了南门外军营这十万北胡兵,陈启已经把所有的痒粉都用掉了,而痒粉的原料并不是说有就有的,短时间之内,陈启根本就无法再弄到这么多的痒粉。 但也因为有了这个担心,坎布突照此吩咐了下去,倒是让狼牙有一阵子有些畏手畏脚的,等到他们慢慢的没了恐惧之心,陈启却又有了痒粉了,给狼牙着实是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一点,谁都想不到,陈启更不会想到了。 当然了,这还有一个原因,那些可以制作解药的原料,差不多都被陈启让人给搜刮干净了,周权和坎布突,倒是想要制作一些解药的,却苦无原料。但这也让他们一时成了惊弓之鸟了,毕竟痒粉的威力,已经让他们心里存在了恐惧了。 “往后,只能让狼牙小心一些了。”周权没去管坎布突,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掉,“至于昨晚的事,相信陈家夫妇一定还会再继续干的,我倒是建议你,干脆把那些小县城的兵,都撤到各处的府城去,加紧防守,不要再给他们机会了。” 这一次,坎布突竟然点了点头。 “你知道陈家这种是什么战术吗?” 坎布突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哪怕他已经算是北胡人中,读过唐人的书籍比较多的了,但还是一知半解,更不用谈什么战术了,他不是研究这个的。 “是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就是游击战。”很显然,坎布突还是不太懂,周权也没打算跟他解释清楚,“在兴梁山和双山路,包括禅县和潞县,陈家用的,就是游击战。你有空的时候,真该多读一些兵书,好好的理解理解。” “哼!” 轻轻的一声冷哼,代表着坎布突对读书这两个字的不屑一顾,他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料,一看到书上的字,他就感觉到头大,读书完全和在战场上拼杀流血,是无法比较的。 “我知道你听不明白,那就说简单一些吧!想要对付游击战这种战术,最好的办法,就是刚才所说的,把兵力集中到一个,或者几个点上,最好是闭门不出。” “不行!” 闭门不出,当然不是坎布突的风格了,当然了,他最喜欢的就是面对面的冲杀,那才是最为痛快的。 “我只是给你建议而已,到底要如何施行,那是你的事。别忘了我们的赌注。” “赌注!休想!” 好不容易拿到了金雕令,坎布突当然不会想过要轻易的还给周权了,最好当然是不还了。这么多年来,他和唐人的交战,大多就是在关墙上下正面的碰撞厮杀,哪里想过这其中会有各种各样的道道的。 严格说起来,他算是个直肠子的人,是一员虎将,但这样的人,若不是靠着北胡人的战力,还有大量的马匹,他注定是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元帅的。 周权明白这点,他却也有些无奈,因为就连他自己,空有着穿越的身份,但这些年,一直都活在痛苦之中,却是从来没有静下心来,认真的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兵书。可以说,在文韬武略方面,他真的差陈启太多太多了。 这一点的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第五一八章 这茶不错 周权喜欢谨慎,一开始坎布突却和他意见相左,或者说,是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在冰天雪地里,十万北胡人进了八陉山,对着陈启穷追不舍,只是当损失了三万多人后,他退却了。这一次,别真以为他是吸取了教训了,只是因为陈启实在是太滑了,北胡人追着他跑的这十几天,又有七个小县城遭殃了。 这些小县城,驻兵大多也就是几千而已,但耐不住损失的多,加起来,却也有三四万了,到正月下旬,短短的二十天之内,北胡人连同南门外军营的那一炸,将近损失了十五万人,而他不知道陈启到底损失了多少人,但很显然不多。 陈启却也是有些肉痛,带来的都是边军的精锐,五万人如今只剩下一半了,北胡人的战力,真不是盖的,特别是单兵作战的能力,与精锐的边军,也就是在伯仲之间而已。而显然,初五那夜的夜袭,让北胡人有了警惕性,虽然还都是压倒性的胜利,但也难免伤亡。 还有就是这些追着自己跑的北胡兵,其实混杂着不多的狼牙。他们作战的方式,并不同于以往,而是漫山遍野的往上冲,这就显露出来他们更为耐寒的本质了,冰天雪地,给了他们阻碍,却也给了陈启手下的边军精锐,极大的阻碍。 这就是一把双刃剑,战马跑不开的情况下,反而让北胡人更为的灵活机动了,陈启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因为坎布突的一道命令,没带回晋兵的尸体,你们就别回来了。 但喊着退兵的,也是坎布突,他见识到了陈启的厉害,知道自己讨不了什么便宜了,再继续这么消耗下去,自己的损失,只能更为的惨重。他终于想起周权说的话了,却也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 所以,他不但从八陉山撤走了所有的人,还让各州府把县城的北胡兵,全都撤到府城去,龙城附近的,自然也是如此了。如此一来,一直到二月上旬过完,整整半个月,北胡人几乎便没有什么伤亡了,除了几个落单的之外。 而随着天气越来越是暖和,再有半个月左右,差不多也就开春了,陈启却干脆趁着这个时间,把大军尽量的撒了出去。山路已经不是那么的难行了,足足三十万大军,沿着各条山道,消失在八陉山中去了。 这三十万大军中,有从河西来的十万精锐,余下的,还是以边军为主,他们的目的地,是八陉山北麓的云州。云州有驻军八万,领兵的是坎布突的弟弟,六王子哈刺,却也是一员猛将,更重要的是,他的手上,有三千的狼牙,狼牙的手里,有不少的雷暴。 陈启取云州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要收复八陉山北麓,乃至祁山一线,甚或是溯州,只要把这些地方收复了,那就等于是截断了北胡人北上的路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陈启能够解决掉云州对燕南的威胁,把战线完全转移到双山口附近了。 当然了,如果能拿下双山口,让北胡人只有狭窄的山道可以走,那是最好的了。 不过,他没打算这么早就动双山口,上次双山口一战,北胡人已经加强了对那里的守卫了,甚至在双山口两边的山上,建起了工事墙体来了,想要轻松的攻上去,已经不是那么的容易了,少不得要有大量的损伤,倒不如徐徐图之。 对陈启来说,最好的消息有两条,一是,整个北胡已经空虚了,他不用去担心会受到北胡人的两面夹击。而另一个消息是,廖从化已经让人带来消息了,他已经从河西北上了,陈启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踏上了北胡人的疆土了。 百毒门打探消息的范围,依然是双山口以南,陈启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而消息,都是送到曲关的范从禧那里去的。陈启自己,却还没急着去云州,他反而带着兵,出现在了燕南,这一来是想要迷惑一下坎布突,二来,当然是因为张家了。 青衣楼刺杀是好手,打探消息,却也是好手,确地是消息,就是青衣楼在云州打探到的,张家,果然在和北胡人联络着。他们之间的消息,是通过张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联系的,青衣楼查到了那个人叫佟路,是个行商,他就是利用熟悉山道的情况下,给北胡人送信的。 张继显然没想到陈启会来找他,他当然知道,朝廷派兵围了张家,名为保护,实则就是监视了,然道他陈启这一回来,是要来灭了张家的吗?但他看到了一个人,那是他父亲最为倚重的部将张林生,他怎么会和陈启一起来呢? “拜见元帅!” 虽然心里很是不爽,但这礼数还是要到的。 “张公子不必多礼!” “是!元帅请上座!” 陈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在上位坐了,张继一边让人送上茶来,一边问坐在自己下首的张林生,“林生哥,你怎么和元帅一起来了?” “少主,您还是问元帅吧!” 虽然如今张家已经失势了,但张林生还是习惯这样称呼张继,毕竟有着多年的恩情,又是同族的亲戚。 “还是先喝口茶,润润喉咙再说吧!” 张继还没开口,陈启先开口了,门外已经有婢女端着托盘,将茶送了进来了。 “好!”张继自然是不好说些什么了,“属下敬等元帅训示!” 他也算是员武将,当然挂的是一个虚职了,手下根本无兵,也无权,但算起来,确实是陈启的下属。 “这茶不错啊!” “元帅喜欢就好!这是去年的秋茶,让人特意从剑南带过来的。” 果然是贵族,哪怕是个落魄的贵族,这日子,也还是过得不错。陈启当然知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又是冬天刚过,他这茶叶,既然是去年的秋茶,那应该是在收成之后,让人快马赶在入冬前送来的,自然要多花上不少的银子了。 高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世界,果然是如此的。 第五一九章 包饺子 “要是元帅喜欢,一会回去,带两斤走。” 还带两斤走,真当这不是银子买的啊!张继并不知道陈启的心情很不好,最少表面上,陈启还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和他刚进来时,几乎没有两样,张林生却已经额头见汗了,这位少主真的是一点眼力都没有,就不知道收敛一些吗? 他倒是不好开口提醒,好在,陈启自己开口了,“张公子,将他们都请出去吧!” 张继一愣,但还是挥了挥手,让厅中伺候着的人都出去。这一走,就是七八个人,陈启真的很反感,就张继这样的,还想着要和豺狼一般的北胡人勾结,恐怕他就算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他不想和这样的人废话,若不是还有张家的许多旧部在,还有用得着他张继的地方,单凭着私通北胡的罪名,他就直接要了张继的命了。 “张继!” “属下在!” “你私通北胡,与北胡王爷暗中勾连,你可知罪?” 陈启这一声,直接就吓到张继了,张继从椅上滑落了,跪趴在地,“冤枉啊!元帅,冤枉啊!” 竟然还喊冤,陈启无力的看着伏在地上的张继,“那个菜贩董阿才,行商佟路,你都不认识了?” “不认识!不认识!” “果然是软骨头一副,张常山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抬起头来,看着本帅!” 张继颤抖着身子,慢慢的抬头,却不敢直视陈启,眼神不停的闪躲着。 “你看着本帅,再说一次,你认不认识!” 张继并不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眼前的陈启,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直接就瘫倒在地,泣不成声,但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认识两个字。一边的张林生,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这就是张家的少主吗?简直就是辱没了张这个姓氏。 “别哭了!” 陈启的声音,很轻,却很冷,张继真的停住了哭声,战战兢兢的赶紧跪好,却还是不敢说话。 “你父亲确实是死在徐行简的手中的,徐家的惨事,你应该也知道,你父亲和谭宗道攻陷了镐城,也间接的害死了他全家。只是他如今人也死了,这段旧仇,也该告一段落了。报仇归报仇,但你竟然为了报仇,勾结北胡人,简直是畜生都不如。” “怎么?不敢说话了?你就没想过,这么做,会陷你张家于不义吗?你的小命可以留着,但你做过的事情,却不能抹去。本帅现在要抄你的家,你可服气?” “啊···服···服气!” 只要能保得住性命,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一切都以先保住性命为重。 “那好!去,马上写封信给哈刺,按照本帅说的写。” ······ 张林生没想到,陈启会这么大胆的起用自己,而且给了这么重的任务。陈启给了他二十万兵,就埋伏在云州通往石门县的两边的山顶上,他的任务,是伏击哈刺。张继的信,告诉了哈刺,三月初三,韩琦会带五万兵,偷偷的溜到云州城下,伺机而动。 而前方的探子,已经来报,哈刺也带着五万兵,到了十里之外了,他也要在这里设伏,埋伏韩琦。韩琦还真带着人,已经出了石门县了,再有二十里地,他就会到这里,做戏就要做全套的。 只是,韩琦的速度,就没哈刺那般的快了,因为他带的,大部分都是没有马匹的步兵,想要快也快不起来。而哈刺,基本就是按照张继告诉他的法子,只要提前占据了这里两边的山坡,居高临下,韩琦逃无可逃。 这是石门峡中,最为险峻的其中一段,山坡陡峭,五六里长的峡谷里,除了石门河浅浅的河水,几乎是寸草不生,都是嶙峋的巨石。一条小道从峡谷中蜿蜒而过,只能并行两匹马,还要小心翼翼的。 这样的地形,就只能放弃了战马了,这里跑不了马。哈刺在进入这段峡谷之前,真的下马了,带着五万北胡兵,快速前行,爬上了两边的山坡,准备好弓箭,静静的等着。按照速度,中午前,猎物便会进入这段峡谷了。 临近中午,哈刺甚至已经从山坡上看到远处蜿蜒行进的晋兵了,他无比的兴奋,因为对面是韩琦,在祁山边关,和范从禧一起,挡了北胡人几十年的韩琦,如今还挂着一个职衔,大晋祁山边关将军。 北胡入侵大晋以来,战死的大晋军中,职位最高的,依然是被炸药轰然巨响中炸上天的单飞虎,韩琦这样的主将,一个都没有。这对哈刺来说,如果能灭了韩琦,简直就是天大的功劳了。 他甚至已经在想象了,一向看不起自己的二哥,在收到这个消息时,那脸色,会是多么的难看了。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从此便会是战功赫赫,会得到父王的青睐,有一天,能够登上北胡的王座,一统天下。 坎布突大概也不会想到,他的跋扈,给了这些兄弟们以极大的压力,而就是因为如此,他的六弟哈刺,将会走上一条覆灭的道路,一起覆灭的,还有他带来的五万北胡精兵,这其中,还有三千狼牙。 一直以来,不管是他,还是周权,给哈刺的命令,都是固守云州,和张家暗中通信,等到必要之时,听令越过燕霞岭,进入燕南,合围晋兵。而这一切,必须等到军令下达,才可行事。 似乎北胡人,都有一颗狂妄的心,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诱饵,说哈刺不心动,那真的是骗人的,恐怕就算是坎布突自己在云州,他都会心动的。而这一切,从收到消息到决定出兵,再到占据这段峡谷的两边山坡,也就是一天多的时间而已,容不得哈刺多想。 他当然也没去多想,更没想到,他的头顶上,是四倍于自己的晋兵,前面是韩琦带的五万兵,而身后,是已经绕到了峡谷入口不远处的陈启,问题是陈启也带着五万精兵良将。这就是打算把他给包饺子了。 第五二零章 全歼 正午的阳光,嫩绿中长出了新芽的草木,春天的到来,让群山恢复了郁郁生机,哈刺已经眯起了双眼,阴狠中带着兴奋,韩琦已经踏入了谷地中了。 一块并不大的山石,突然滚落,轰隆隆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着。哈刺紧张了起来,心里暗自咒骂,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沉不住气,碰落了山石,他也看见韩琦停住了脚步了,这声响,就是信号,韩琦当然会停住脚步了。 这真的就是讯号,发出信号的,是张林生,韩琦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一处拐弯,只要稍稍退后,便能占据一片巨石区域,以巨石来阻挡北胡人的攻击,同时堵住北胡人想要前进的道路。 当然了,只所以选择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里的山势,最为的陡峭,绝壁千仞,北胡人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是无法飞过来,从头顶上对韩琦产生威胁的,陈启可不想真的为了一个哈刺,让韩琦身涉险境。 韩琦挥手,让大队人马后退,这在哈刺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谁听到了这种响动声,都会小心翼翼的,毕竟小心无大错,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他想,只要过得片刻,韩琦不再发现有什么异常,他就会走进来了。 他又开始骂了,只不过是在心里骂,因为又有石头滚落的声音传来了。他很是震怒,这些王八蛋,真是没一个可以让自己省心的。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只是一两块石头滚落,或者能称之为意外,但如果是大量的石头滚落,那就不是意外了。 耳边传来的惨叫声,不是假的,下一刻,一块巨石轰然而下,已经到了他的头顶上几丈外了,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脚下的位置在颤动着。他快速翻滚着,直接撞上了身旁的一个北胡兵,那北胡兵惨叫着摔落了下去,眼见是活不了了。 这里是在山坡上,哈刺也是心惊胆战,还好这里有一处凹陷,那巨石跳了起来,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只是巨石带起来的沙石泥土,草木石屑,还是让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下一刻,就有更多的石块从山顶上往下落了。 能够就地取材,这当然是极好的,轰隆隆的石头滚落,北胡兵的惨叫声,从来就没有断过。五万人挤在并不是太长的山谷里,几乎便是人挤人了,巨石滚落,被砸中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向上进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先往山下跑,再冲出去,到底能不能活着出去,谁也不敢保证。哈刺也站了起来,随着乱兵乱哄哄的往下跑,他身后传来一声惊叫,转头处,一个手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足了,直接就向着他扑了过来。 哈刺惊呆了,在这山坡上,根本就没有躲避的地方,他甚至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那北胡兵已经撞上他了,两人就这样朝着山下滚落下去,重重的摔落在山溪的礁石上,成了一滩肉泥,真是应了那句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了。 巨石依旧不断滚落,落在了山溪里,山溪的水面,开始往上涨,晋兵也开始往下射箭了,这个方位,最好的射箭角度,自然就是射对面山坡的北胡兵了。两面的晋兵,都是如此,北胡兵根本就无所遁形,逃命时失足跌落的,被巨石砸中的,不计其数。 还有中箭跌落的,鲜血只是片刻工夫,便染红了山溪了,鲜红的溪水,漫过了溪石,汩汩的向着石门县城流去。 韩琦已经摆开了阵势了,利箭瞄准了每一个冲过来的北胡兵,他们在狭窄的山道中,根本就无法靠近。韩琦也没打算让他们靠近,陈启之前也提醒过了,北胡人中的狼牙,带着雷暴,他自己是见识过雷暴的威力的。 所以,他让手下的边军将士,尽量的贴着山崖,因为这样,就算是山道那边有雷暴扔过来,也会直接掉入山溪中去,威力也就大减了。毕竟,雷暴并不会拐弯,狼牙也没这个本事让雷暴拐弯。 山上的晋兵,正缓慢的向下移动着,利箭不停的收割着北胡人的性命,没有石头滚落,北胡人的尸体,依然能堵住山溪,有一处山溪水,已经漫过了山道,从山道往下流了。但这毕竟只是一条小山溪,水量并不是太大,还不足以造成洪水。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山谷,北胡人三面被围,只能往北退了,他们完全不知道,前面还有一个杀神在等着他们。 陈启静静等着,他始终没有听到雷暴炸响的声音,看来,雷暴果然是管控很严,这一次云州城的狼牙虽然全军出动了,却还是没有带雷暴出来。所以,云州城的雷暴,应该还是在库房里好好的放着的。 他转头和陈小凤低声说了几句,陈小凤马上就离开了,把大槐子也带上了。她的目标就是云州城里北胡人的军需库,也许那些雷暴,就藏在那里。城里已经有青衣楼的人隐藏着了,她必须在黄昏之前查清楚雷暴的下落,她可不想大军进城时,还遭受到雷暴的攻击。 陈启开始收缩包围圈了,那些溃败下来的北胡兵,沿着弯曲的山道奔跑着,却没有想到,前面还堵着五万精兵。他们也不是没听到马蹄声,但下意识的以为,那是援军,等到发现不是的时候,已经迟了,利箭落下,生命就是这么的脆弱。 陈启停了下来,让手下占据了两边的山坡,他没必要和北胡人的残兵败将拼命,穷寇莫追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身后有追兵,前面又有拦路虎,零散的溃兵,一个个的倒下,面对密集的箭雨,根本不是几个北胡兵想要反抗能够反抗得了的。 一个时辰之后,这场战斗就解决了,整个山谷中,到处都是北胡人的尸体,张林生已经带着人,开始打扫战场了。他自己也是燕霞岭的边军出身,这一辈子,却从来没有在北胡人的身上,讨到什么便宜。 如此酣畅淋漓的一场大战,己方几无伤亡,全歼了北胡人五万人马,这其中还有三千狼牙。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还有北胡的六王子哈刺,这让他都热血沸腾了起来了。 第五二一章 收复云州 张林生主动请缨,来当下一战的排头兵,陈启只给了他五千的残兵败将。 这当然不是真的残兵败将了,而是乔装打扮,被陈启和韩琦率领着大军追赶的残兵败将,一身血污,又嚷嚷着模糊不清的北胡话,在黄昏即将入夜时,昏暗实在是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守门的北胡兵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原本就洞开的城门,形同虚设,直到利刃插入他们的胸膛,依然是到死都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兄弟族人,会向着自己下杀手呢?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溃败逃回的兄弟,溃败已经足够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但自己人向自己人下手,又是怎么回事呢?远处漫山遍野的晋兵,蜂拥而来,这到底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陈小凤已经动手了,杀手剑法,用来杀人,果然是最为有用的。她已经查明了,雷暴就放在军需营底下的一个地下仓库里,而出入,都只有这么一条通道,她只要干掉这些通道里的守卫,把守住这处通道,等待陈启的大军入城就可以了。 身后的追兵汹涌而入时,张林生已经带着那五千晋兵,冲上了城墙了,他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厮杀,很快就将城门楼附近的北胡兵,杀了个一干二净了。五千人分成了两队,沿着相反的方向,在城墙上快速前冲。 鲜血染红了城墙,这是一场攻坚战,陈启当然不会认为哈刺会带着全部的八万北胡兵离开云州的,这注定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城中的三万北胡兵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他们很快就发现,战马在这街巷里,根本就无法发挥优势,有些时候,反而碍手碍脚的。 北胡人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巷战,陈启知道,却也没有真正的实施过,他也有心的想让手下的将士,锻炼一下,往后肯定还是用得着的。 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很快就将北胡人围着了临近的几条街道上了,所有的百姓,都是大门紧闭,悍不畏死的北胡兵,所发起的反击,却也不能小觑,陈启就站在屋顶上观察着,他开始下令了。 全员下马,以方盾开路,挤满了街道,以利箭射杀,缓步推进。方盾密密麻麻的赌住了每一处间隙,连北胡人的利箭,也失去了优势,北胡人松散的缺点,在这巷战中,完全体现了出来。 有人想往前冲,有人想要后退,有人倒是也举起了手上的盾牌,抵挡射来的利箭。他们在街巷中被压缩得地方越来越小,人挤人的,就更是无法展开手脚了,头顶上的利箭,密密麻麻却总有办法找到那一丝间隙,射在他们的身上,射在战马的身上。 方形盾再多,也无法遮挡住那么多的战马,战马中箭,不死的,必然疯狂,疯狂的践踏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谁。 几乎所有的北胡兵都冲出去了,这倒是让陈小凤轻松了许多,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城中的喊杀声慢慢的小了下来,陈小凤也终于见到了陈启。 地下仓库里,放了一箱一箱的雷暴,粗略的算一下,大概是四千枚,陈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雷暴,他当然也想好好的利用了。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自己造不出雷暴,还有周权给我们造。 这一战,伤亡还是不小的,阵亡两千七百多人,尤其是伤兵,达到了一万一千多人,不可谓不惨烈。但陈启也大概摸索出巷战的方法了,其实这些兵书上也有记载,只是每一次的巷战,其实都有所不同,你的对手是谁,有什么缺点,你自己的优势,又是什么? 只有你知道了这一切,你才能知道怎么排兵布阵,用最小的伤亡,去换取对敌人最大的胜利。这一次,晋兵胜在了组织性更强,纪律性更强上面了,这就是北胡人所缺乏的,他们没有像训练狼牙一样的训练所有的将士,也没办法那样做。 陈启还是知道,为了训练那些狼牙,北胡人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还有时间。要真是所有的北胡兵都是狼牙,那北胡就真的是天下无敌了。 这算是损失最大的一战了,陈启相信,真要是在平地上和北胡人面对面的冲杀,那晋兵,真的会落了下风的,伤亡只会更大。但陈启认为这个伤亡换取云州,还是值得的,云州得手后,在整个八陉山的北麓行军,就几乎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二天一大早,韩琦留在了云州,陈启率领余下的大军,沿着祁山边关的关墙冲杀,北胡人本以为这里是安全的,在关墙上留的人并不多,怎么都抵挡不了二十几万晋兵的冲杀,问题是,雷暴这种稀罕物,他们根本就没有。 三月初十,陈启已经彻底的切断了北胡人北上的道路了,还切断了溯州城往外的通道,溯州城只有不到两万的北胡兵,便一直龟缩着不敢出来。而此时,廖从化也送回来消息了,北胡的空虚,让他一往无前,已经离北胡王庭不到三百里了。 按照消息送来的时间推算,恐怕早在十日之前,廖从化就已经到了北湖王庭了,而很快,北胡送消息的人,也将到了。他决定放开一个大口子,让送消息的北胡人,可以轻易的通过祁山,去到龙城。 此时的龙城,已经翻了天了,云州城破,八万北胡兵全军覆没,从开战至今,三月有余,八十万北胡大军,一下子没了二十几万,怎不让人恐慌呢? 坎布突震怒,却被周权给拉住了,周权明确的告诉他,这个时候派兵北上,只是让自己的族人去送死罢了。他硬是堵在坎布突的马前,总算是将坎布突强行拦了下来,一切等到暴怒的坎布突安静了下来,才算没有冒然的出兵。 双山口以北,便是莽莽群山了,冷静下来的坎布突知道,在群山中,自己根本不是陈家夫妇的对手,他们既然重新夺回了祁山的防线,很显然就是在等着自己随时进山的。他接受了周权的建议,先派人查清楚晋军的动向和布置再说。 而没过几天,从北胡王庭来的人,到了。 第五二二章 多想无用 李肃很是痛苦,他在挣扎着,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陈启会让人给自己送来这样的命令,竟然让他随时准备渡河,而渡河的时机是,汲州的北胡人开始撤退时。 “丁相,卢大人,你们可算来了。” 丁维自顾自的去倒了杯茶,卢朝升开口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李大人这般焦急的请我们来?” “卢大人自己看吧!” “全军随时准备渡河,渡河时间为北胡人从汲州退走时。” 丁维已经将茶递到了卢朝升的面前了,他自己喝了一口,接过卢朝升递过来的纸条,看了一眼。 “是的!陈元帅的命令是全军准备渡河,为何要是全军?北胡人为何又要退走?二位大人,有何高见?” “卢某倒是认为,北胡人要跑的消息,应该是真的。前几日得到的消息,不是说廖将军已经快到北胡王庭了吗?这老巢都快被人端了,北胡人不赶紧赶回去,那就奇怪了。所以,陈元帅是想要围歼北胡人了。” “围歼?”李肃一脸的苦笑,“所谓穷寇莫追,陈元帅为何不干脆让北胡人回去就是了。” “李大人是担心和北胡人对战吗?” “不瞒卢大人,还真是!从汲州到龙城和双山口,几乎是一马平川,和北胡兵在平地上作战,除非是十倍之兵,否则很难胜出。” 李肃是行伍出身,对于他的判断,卢朝升不好说什么,只好转向丁维,毕竟丁维也是一员猛将,虽然他这一辈子只有双山口一战,但其惨烈,却也让他一战成名。 “丁某以为,是有两个原因。一来,廖将军和陈元帅曾有约定,他横扫北胡,陈元帅为他挡住三晋的北胡人,陈元帅这是在信守承偌。而第二个原因很简单,陈元帅想要不计伤亡,毕其功于一役。” “这怎么行?” “李大人为何如此说?” “我大晋的将士,要是都拼光了,那岂不是让廖从化得了便宜了。” “原来李大人还顾及着李家的江山呢!” 面对丁维的讥讽,李肃一点都不觉得惭愧,“丁相这是什么意思?” “李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一个词,叫做放虎归山啊?” “反正李某不同意过河。” “李大人似乎忘记了,如今的虎符在陈元帅手里,你不过就是挂着一个太尉的官衔罢了。” “你······”李肃很难理解丁维的转变,李颌在世时,丁维一向是最支持李颌的,“丁大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妨告诉李大人,以前丁某也想不通,真正让丁某想通的,是双山口一役。先帝于丁某有恩,但先帝与你一样,心里都只想着李家的江山,想着要保存实力,从来就不为百姓想一想,简直是让人寒心啊!” 李肃愕然,连卢朝升也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丁维会突然失踪了,显然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想着只要北胡人退走了,这三晋大地,就能重回大晋了,但你没想过,北胡人一旦回去了,不仅仅廖将军要遭殃,我唐人失去了一员大将。最大的可能是,北胡人再一次休养生息,数年后,或者数十年后,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你还忘了一件事,北胡人有雷暴,他们下一次来的时候,您李大人,李大将军,能挡得住北胡人吗?你挡不住,谁都挡不住。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北胡人留在三晋,让他们永远都回不去。” “也许,所有人都会战死,也许,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大晋了,但北胡人,永远都不可能再翻身了,我唐人,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提防着北胡人了。至于你的什么李家江山,说句不好听的话,在陈元帅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丁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你真的以为,丁某是为了和先帝之间的恩情,这才回来的吗?根本不是,双山口一役,丁某已经还了先帝的恩情了。丁某回来,是因为陈元帅,是因为丁某想通了,也不再如你这般的自私了。” “你或许不相信,丁某这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好事,但这一次,丁某想要堂堂正正的做一回唐人,哪怕是为唐人捐躯,也在所不惜。既然李大人不想过河,那就由丁某来越俎代庖了。” “丁相想做什么?” “很简单,丁某给你留三万禁军,还有陈义之,李定邦你也可以留着。余下的人,丁某带走。” “这······” “怎么?李大人不服吗?” 李肃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气得双手不断的颤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请这二位来。当然了,他也知道,这军令早晚是会被丁维知道的,而虎符,确实是在陈启的手中,他根本没有调兵的权力。 “卢大人,您说句话啊!” “李大人,卢某无能为力。”卢朝升脸上都是笑意,转向丁维,“丁相,您何时出发啊?” “明日一早!” “那卢某可有这个荣幸,略备薄酒,为丁相践行一番?” “这是当然!也是丁某的荣幸!” “丁相,请!” “卢大人,请!” 两人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李肃摔烂瓷器的声音,却也不知道摔的,是不是丁维放在桌上的两个茶盏。 这还是李家的江山吗?李肃真的有些迷茫了,他甚至开始担心,忙来忙去,最终会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就是因为和北胡人交过战,他才知道,这一战,到底会有多么的残酷,没有了兵的大晋,也就不是大晋了,到时候,还不是任人鱼肉吗? 他有些着急,着急的想要找个人来商量一下,却发现,真的没人可以商量了。难道叫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商量?这小子简直就把姓陈的当成他的偶像了,他姓陈的说的话,比自己这个当爹的,竟然还更有效果。 这天下,好像还姓李吧?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当回事,他们是要干什么? 他颓废的坐倒,突然发现,自己想得再多也没有用,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第五二三章 冲突 廖从化奔袭北胡,北胡王被逼北逃,这让坎布突再也忍不住了,他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北胡去,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父王,还因为,北胡是他的家。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再不回去,也许自己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他已经从镐城传来的消息中,知道了各处节度使都在支援镐城,不管是钱还是粮,原本什么都缺的大晋,竟然什么都不缺了,当然还包括人。 这里面,已经人在北胡的廖从化,简直是连家底都掏出来了,他竟然给了陈启十万边军的精锐。他已经知道了,拿下云州的,其中就有廖从化的十万河西边军。当然了,还有各地节度使,凑给了陈启三十万的大军。 这些大军,或许在战力上和边军差距甚远,但却也都是各地的精锐,对战不行,守城总可以吧?那可是唐人的强项,就如北胡人强于弓马娴熟一样。这一下子,大晋的兵力,竟然过了百万了。 百万是什么一种概念?北胡穷全国之力,兵力都还不足百万,离百万都还有一定的差距,如今更是不断的消耗,已经还不到六十万了。原本在兵力和战力上,他是可以完全压制住大晋的,但现在,已经翻了个个了。 更重要的一点,他发现自己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大晋了,而是所有的唐人。最近,龙城附近,出现了太多生面孔了,这些生面孔,无一例外的,都是带着兵刃,而且武功高强,一言不合就出手,纵然能够靠着人多杀掉那么几个,但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大多数的人,却都能够在杀人之后,逃之夭夭。 这就是唐人中的江湖人吗?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不涉政事的江湖中人,也来蹚浑水了,这种滋扰,简直是让人烦不胜烦,也防不胜防。只要有落单的,或是人数较少的北胡兵,好好的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莫名其妙的袭击。 这些江湖中人,杀了人就跑,问题是你还追不上,想派大量的兵马去追,又觉得不值得,派的人马少了,那就是去送死。所以,坎布突只能下令,人数不及百,不外出。但他很快就发现了,百人队被袭击的,也不在少数,而且伤亡更大。 这都是从正月到如今已经三月中旬了,短短一百天来,发生的事情,各州府统计上来的数据,莫名受到的攻击,达到了六百多起,死一千三百多人,伤四百余人。为什么会伤者比死者少呢?很简单,这些江湖中人,不出手则罢了,一出手,就是杀招,都是要人命的。 死伤虽然不多,却搞得人心惶惶,这下,连出门都要小心翼翼了,因为随时可能会没命。这一切,直到廖从化奔袭北胡的消息传来,坎布突觉得,是该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他连夜下令,各州府的北胡兵,全部向着龙城靠拢,准备回家。 没错,他说的就算准备回家,还有什么比家乡被人袭扰,亲人可能死去,更让北胡人人心惶惶的吗?没有!还有什么比回家这两个字,更能够诱惑和团结北胡兵的吗?也没有。他们恨不得自己能长了翅膀,直接飞回家乡去。 但是,前面有拦路虎,陈家夫妇,就在北边的崇山峻岭中等着他们,而八陉山方向,也发现了有晋兵长途赶路的动向,目标毫不意外的,都是龙城。这是打算把他坎布突这几十万大军,堵在龙城吗? 真是痴心妄想了! 还有三天,三天就够了,除了远在溯州,无法动弹的那些北胡兵之外,余下的五十几万北胡兵,都将会齐聚在龙城,他就可以带着人,冲出这北面的崇山峻岭了,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么多人,会冲不出去。 周权自然反对了,他自幼便生长在龙城,对北胡事实上,已经有些疏离了,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家国情怀。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一直想要赢陈启一次,但如果这一次走了,也许直到老死,他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机会了。 这一战的损耗,肯定会极大,就算是唐人不再进攻北胡,没有百八十年的修生养息,周权不相信北胡会再卷土重来。当然了,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北胡王已经很老了,他随时会去见上帝的,到那个时候,北胡便是坎布突做主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到了那个时候,出于对自己的忌惮,坎布突要么就是杀了自己,要么,他会把自己软禁起来,逼着自己去帮他做出更多的雷暴,或者是别的东西。而一旦自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 当然了,他也看得比坎布突远多了,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两世为人了,他已经不记得,这是这几日来,和坎布突之间的第几次争吵了,“我不会答应的。” “那你送死。” “家没了,我们还有机会夺回来,这些兵没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留下送死!” “你知道,陈家在北边有三十万大军,还有范从禧那十几万,都在往这里来。看一看吧,这短短几个月,陈家的兵死了多少,我们的兵,又死了多少?你打算带多少人回到北胡去呢?一个?还是两个?” “全部!全部!” “你疯了!自己想一下可能吗?” “你疯了!” “你就不能等一等吗?等到冬天,我们的族人,比唐人更耐寒,冲出去的机会更大。” “不行!” “你个傻子!你要是带着残兵败将回去,我敢保证,陈家一定会紧追不放的,你别忘了,廖从化正在掠夺我们的马匹,给陈家送来。等等吧,等到冬天,我就不拦你了。” 这是事实,如果是等到冬天,陈启真的没有把握拦住大量的北胡人,冰天雪地里,行动是有多么的困难,他在正月的时候,就尝到了。游击战需要的就算快速行动,有快速转移的能力,而北胡人耐寒,真要强行冲出去,他还真的不好办。 “不行!不行!拉出去。” 第五二四章 唐奸周胡子 周权真的是被拉出去的,他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北胡王的身边,可还是跟着坎布突不少的兄弟的,一旦北胡王命在旦夕,他坎布突不在身边,北胡的王位,很有可能就不是他的了。他当然不怕别的兄弟来抢这个王位了,大不了打就是了。 但谁都不能小觑北胡王的威信,因为一旦成了北胡王,按例,他只能屈膝跪在北胡王的面前称臣了,任何的反对,都是会被视为反叛的,在北胡人的理念当中,反叛一向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会受到所有族人的唾弃。 他当然不想跪在自己的兄弟面前了,从小到大,他只在他的父王面前屈膝过,如何能够忍受跪在那些他一向瞧不起的兄弟面前呢?现在到冬天,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不敢想象,这大半年的时间,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双山口,双山口!” 周权依旧在大声呼喊着,虽然他是被强行拉出去的,但不如说是抬出去的,那些狼牙,最少还知道,他是北胡的王爷,自然不敢对他太过过分了。他在提醒坎布突,一旦失去了双山口,那么,坎布突就真的是退无可退了,无论如何,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是啊!双山口。 坎布突经历过双山口那一战,那是付出了无数北胡将士的性命,或者说,是狼牙的性命,才强行打下来的,这还是因为晋兵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他在心里感谢周权对他的提醒,也下了决定,多留些人给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辛峦,只有他不会反对自己。 辛峦离龙城,还有一天多的路程,他是最早收到自己二哥的消息北撤的,他甚至都还没离开汲州的时候,就看见了对岸已经有晋兵上船,在准备过河了。这让他很是恼怒,若不是知道事情紧急,他真的想要返回去,给晋兵一个迎头痛击。 相比北胡的苦寒之地,他当然更喜欢三晋,更喜欢汲州了,他都已经几乎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还要回到那苦寒的北胡去,回到那一到秋天,大风就会把沙尘吹满整个城市每一寸地方的王庭。 湿润的天气,柔软的丝绸,可口降暑的茶叶,还有高大的城池,华丽的房间,无数的美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眷念无比。但是,他就要舍弃这一切了,回到他不想回去的北胡了。 他已经让快马把晋兵渡河的消息,送回龙城去了,他是多么的希望,自己的太子二哥,会给自己送来军令,让自己返回汲州去,好好的和晋兵打一仗,厮杀一番,那才痛快。但他注定要失望了,因为送消息去龙城的小兵,已经返回来了,告诉他,他的二哥给的命令,是加快行军。 “王子,王子。” “什么事?” 若是陈启和陈小凤在这里,他们一定认得出,眼前这个骑着马,紧紧跟在辛峦身边的人,竟然会是周胡子,这个当年被他们赶走的败类。谁都没想到,周胡子竟然成了辛峦的亲信了,辛峦简直是对他言听计从。 原来这些年,周胡子一直都四处游荡,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倒是越来越是落魄,特别是陈启和陈小凤名声大振时,他更是不敢随意的出现,担心陈家夫妇,想起了往日的事情,要了他的小命。 北胡人来的时候,他倒是开始出动了,坑蒙拐骗抢,真的是无所不为。可是,他还是不敢去惹北胡人,每次北胡人一出现,他就退避三舍,感觉自己就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所以,他想到了投靠北胡人,他也想要做人上人。 他的武功,算不上好,但却还是连续对战,赢了七个北胡人的壮汉,让辛峦都是惊为天人,这当然是辛峦并没有遇上真正高手的原因了。于是,他便留在了辛峦的身边,有他在,自然是怎么享受怎么来了,伺候得辛峦舒舒服服的,也便成了辛峦身边的红人。 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去北胡的,那个鬼地方,谁愿意去谁去。但他又担心,一旦自己没有跟着辛峦走,在汲州造的那些孽,恐怕汲州百姓放不过自己,那些到处出没的江湖中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这简直是让他左右为难,只得动动小心思,想要将辛峦留下来了,“王子,您看着三晋,多繁华,多好啊!” “好!” “那您能不回去吗?” “不行!” “王子您想,太子有几十万的大军,干么还要回什么北胡啊!”周胡子跟着辛峦久了,早就了解辛峦的心思了,“不如,就请太子殿下在龙城登基,成为我大胡的帝皇,到时候,王子您就是王爷了。” “啊!放肆!” 放肆这两个字,辛峦还是跟周胡子学的,他很喜欢用这个词来训斥手下。 “王子,属下这可都是为了您好啊!您不是说,担心大王把王位传给了别人,不得不回去吗?那为什么不干脆让太子登基,大王那里没有兵,又能怎么样呢?” “混蛋!” 这一次,辛峦有些发怒了,这家伙,竟然怂恿他直接绕过他的父王,他的脑子,可还没那么好用,能转得过这个弯来,父王还在,就是北胡唯一的王,不会再有第二个。 周胡子被骂得脖子一缩,一时不敢言语,他决定,先陪着辛峦走一会,等他气消了,再继续劝说。他倒是没想到,刚前行了不到百米,辛峦主动找自己说话了,“胡子,二哥要回去,我不回去。” 周胡子顿时大喜,他可没想到,辛峦竟然会决定不回去,这该不是真的吧? “你,二哥,王,不能做。” 这是在告诉周胡子,这个时候,他二哥还不能做北胡王,周胡子倒是听明白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开口问,“王子,您想过怎么留下来不走了吗?” “你想!” 周胡子苦恼不已,原来自己并没有完全的听明白辛峦的话,他的意思,是想要让自己帮着他想个法子留下来的。周胡子不是周权,不是丁维,也不是陈启和陈小凤,除了刚才那个让坎布突称帝的建议之外,他还真想不出来有别的办法了。 总不能让辛峦自己留下来,好让陈家灭了他吧? 第五二五章 难啃的铁骨头 “老七,什么事?” “庄主,是从双山口送来的消息,北胡人在增兵双山口,看行军的数量,应该有一万人。” “嗯!我知道了,继续监视着。饿了吧?吃点再走。” “好!” 钱老七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和自家庄主,有什么好客气的。当初,他并没有和陈启他们一起离开,而是留在了军中,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走,而是他更想留在前线杀敌。他也告诉了陈启和陈小凤他的想法了,这一次,陈启又从邢州,把他给带来了。 陈启和陈小凤慢慢的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钱老七快速的吃着,这是陈启做的,也只有山寨下来的这些老兄弟,才有这个口福经常吃到陈启做的饭菜了。不过一会,钱老七就已经吃得饱饱的了,顺便还喝了陈小凤给他泡的一碗茶,才大步而去。 这里,是龙城通往祁山官道上的一处小镇,通往溯州的官道,也就是从这里分出去的。原本,这里算是一处交通要道,只是北胡人来了之后,整个小镇的人,都跑光了,如今倒是成了陈启和陈小凤临时的大本营了。 “这应该是周权的功劳了。” “看来是!”陈启帮着陈小凤一起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坎布突想要回去的心,应该还没变,估计是周权一直坚持,坎布突有所妥协,他是怕了,怕真的连退路都没有了。” 陈小凤端着碗走入厨房,“如今双山口加上这一万人,已经有三万人了。哪里易守难攻,看来想要拿下难了。” “是!可能三万人周权都不会放心,应该会有五万人,甚至更多。现在的问题是,等坎布突过了双山口,他会不会把这几万人撤走,毕竟五万人对他来说,也不算少数了。” “没有出祁山之前,不大可能吧!用五万人来换几十万北胡大军活着回到北胡,这笔账,怎么算都合算。拿不下双山口,坎布突一旦返回龙城,这事就有些麻烦了。” “这不是早就在预料之中了吗?要是北胡人这么好对付,早就没我们什么事了。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把北胡人留在三晋,永绝后患,他们如果还有条退路,难免就会畏手畏脚了,不至于拼了命的往前冲。” “我发现你最近打赢了几仗,有些太过乐观了。” “不,我是悲观的。” “为什么?” “这一次,北胡人虽然留了后路,但他们回到北胡的决心,还是不会改变,这一战,注定会很惨烈。而一旦北胡人退回龙城,平地作战,那就是他们的优势了。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有周权在,事情可能还会有变数。” “什么变数?” “游击战对游击战。” “你是说,周权会用游击战来对付我们的游击战?” “是的。要是坎布突改变了主意,或者是他吃了大亏以后,说不定会把兵权还给周权的,毕竟,能不能回到北胡,对他来说,真的太重要了。周权当然也知道游击战是什么一种战法了,要是几十万北胡人散开了,对我们反而不利。” “一来,北胡人的单兵作战能力,要好于晋兵,比起边军来说,他们也更为的高大一些,力气要更足一些。二来,就算只有一半的北胡人回到了北胡,也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不仅仅是对廖将军,对我们也一样。” “北胡地域宽广,很多地方都是无人区,回到了北胡,他们就像是金雕回到了天上,想要消灭他们,太难了,我们不可能派大军进北胡围剿的,耗不起。更何况,北胡真正适合唐人作战的天气,一年之中,大概也就是四到八月,一旦入秋,就只能退回来了,消耗太大了。” “也就是说,一年之中,加上行军,我们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来围剿北胡人,他们却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休养生息,慢慢的恢复元气。我们别忘了还有周权这个人的存在,给他更多的时间,他的威胁,也就会更大,天知道他还会鼓捣出什么东西来呢!” “想办法杀了周权?” “现在不好杀,他的身边,始终有大量的狼牙守卫着,等靠近了,他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你是不是有些后悔当初放了他?” “说实话,是有一点点,但最少他送了我们七万北胡兵,也确实对坎布突有些牵制,有他在,坎布突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的。” “你不是说,你最担心的是三晋百姓吗?如今看起来,似乎没有周权的存在,坎布突也不至于那么的穷凶极恶,最少,他还需要百姓来给他种粮。其实算起来,你还是中了周权的计了,他戳中了你心软的毛病。” “大的方向来说,确实是我疏忽了。你说,他是会跟着坎布突突围,还是会留下来?” “你希望他会怎么样?” “我希望他留下来。” “那他一定会留下来的。” “为什么?” “他不是一直想要赢你一次吗?再说了,现在兵权并不在他的手上,你不是很有信心能把坎布突给堵住吗?你有这个信心,周权这么了解你,了解坎布突,他应该也能想到坎布突冲不出去的。” “所以,他会去双山口!” “如你所愿!”陈小凤一边收起刷好的碗筷,一边看着陈启,他看出来陈启心情很不好,“你在担心打不下双山口吗?” “是!很难。五万人,再加一个周权,更是难上加难。” “你在担心雷暴?” “是!雷暴只是其一,另外一个是,周权如果留在双山口,那一万狼牙会跟在他的身边的。” “是啊!狼牙。” 陈小凤也感觉到了压力,狼牙的战力,本来就比边军要强上许多,如果再让他们占据了地利,那双山口,就真的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了,而且会是一块铁骨头。再加上,为了拦住坎布突,肯定要用到更多的兵力,留下来进攻双山口的兵力,就没有那么多了。 更不用说,雷暴的威力之强,居高临下,这双山口,真的不是说一说就能打下来的。 第五二六章 送葬曲 双山口真的增兵到五万了,一万狼牙,一万是辛峦从汲州带回来的北胡兵,这其中包括他的两千亲军。兵权给了辛峦,周权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暂时听从了,反正,不等到坎布突大败而回,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不会有机会的。 从收到的消息,双山口的两侧,已经有晋兵在靠近了,数量未知。看着脚下建起来的厚厚的墙体,周权真的有些不明白,难道陈启真的要打下双山口吗?这是冷兵器时代,这么多的雷暴,这么多的弓箭,又是居高临下,陈启他耗得起吗? 这是一种自信,除非那个没长脑子的辛峦,会带着兵冲下去。但好在,狼牙不归这家伙统领,哪怕只要狼牙了,他也有自信守住双山口,双山口实在太重要了,丢不得,当初李颌不就是没想到这里,把双山口丢了,这才不得不退过大清河吗? 他看着远处的青山,甚至都有些兴奋了,这一次,是不是陈启自己要亲自来了呢?他要是来了,自己是把他炸死呢?还是炸死呢? 似乎眼下,他只想着赢陈启一回,但这一次,陈启并没有来,最少眼下还没有来,来的是朱伦,而且朱伦只有五千人马,还要分成两边靠近双山口。他自己在八陉山一侧,另外一边,是仇老酒。 朱伦自不必说,仇老酒自从断了腿之后,整个人也平和了许多,陈启看重的,就是他这样的性格。当然了,他所谓的平和,只是一种心态,面对敌人的时候,该狠还是会狠的。陈启给他们的任务,就是造势。 什么是造势呢?就是把这五千兵,当成十万兵用,不时的去滋扰一下双山口的北胡兵,让双山口的北胡兵,不得安宁。这其实是一种疲兵之道,这双山口,早晚是要打的,只不过,现在打,陈启真的耗不起,也没把握。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用少量的兵力,来不时袭扰一下双山口的北胡兵呢? 当然了,陈启也已经知道了双山口的守将是辛峦了,所有人对辛峦的评价,很简单的一句话,他是坎布突同父同母的弟弟而已。 所以,陈启的推测是,面对无止境的袭扰,辛峦一定会忍不住冲出来的,一冲出来,面对的就是莽莽群山,自然是要给他一个迎头痛击的。在茂密的山林里,北胡人失去了弓马娴熟的优势,能干掉多少,就干掉多少,陈启唯一的要求是,穷寇莫追。 他给朱伦和仇老酒划了一条线,走进这条线中,便是在北胡人雷暴和弓箭的射程之内了,除非必要,不准迈过这条线。当然了,周权很快就明白了陈启的招数了,但这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陈启会把乐器之王都用上了。 周权不得不承认,唢呐的声音,是撕心裂肺的,是震撼人心的,却也是怎么都无法躲掉的贯耳魔音。对坎布突来说,照样如此。 坎布突带着几十万的大军,刚刚走入双山口,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乐声传来,这让他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嘹亮的唢呐声,已经很清晰了,真的是他无比熟悉的调子,除了周权之外,所有的北胡人都熟悉。 这是北胡人出殡时必吹的曲子,调子是他们熟悉的调子,哪怕没有人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但不妨碍他们代代相传而来的熟悉。亲朋好友,就是在这样的曲子里,被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一缕缕魂魄,随着曲子飞走。 这不是在给自己送殡吗?他娘的,哪个王八蛋在这个时候,吹这样的曲子的?坎布突震怒,马上让人去问,周权也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了。他苦笑着看着辛峦气冲冲的带着人,冲进了山林中去,这是去送死吗? 辛峦倒是没死,山林中,却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他是带着尸体回来的,那送葬的乐声,突然间就变得那么的应景了。坎布突没有空停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继续在这熟悉的乐声中策马前行着,乐声竟是一路不断,从山林中飘荡而来。 在损失了几十个北胡兵之后,辛峦后退了,带着周胡子,两人跑得比谁都快,因为他们竟然听见了山林中四面八方都有喊杀声,四面八方都有大量人群经过才会产生的动静,树木摇曳,杂草纷动不止。 当然没有这么多人了,这不过是陈启定下的计策,茂密的山林中,你根本就无法看清,到底是有多少人在山林里,陪着那送葬的哀乐,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又怎么会不让人心惊胆战呢? 锣鼓声声,唢呐嘹亮,甚至还有胡琴悠悠,陈启这简直是派出了一队乐队了。坎布突都快疯了,从邻近中午进入双山口开始,这魔音,就一直在他的耳边,没有中断过,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停? 这乐声不仅仅没有停,倒是有利箭射出的声音传来了,这里一面临山,一面临水,利箭从山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全都射在官道上,顿时就骚乱了起来。终于来了吗?这是他早预料到的,这一路上不会那么的顺利,只是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已。 他已经派出去最少十批的前哨探子了,却一个都没有回来,倒是一路上,没走一段,就会看见躺在路中间的尸体,这一个多时辰,他根本就没走多远,还要不时的停下来收尸,总不能踩着自己族人的尸体通过吧? 所有的盾牌,在这一刻高高举了起来,却依然无法完全封住利箭,挡得住上半身,下半身就暴露着,还有那些战马,根本就毫无遮挡。中箭的战马,疯狂了起来,带着他们的主人,冲撞着跌入了山涧中去了。 身边的狼牙,举起了密密麻麻的方盾,护着坎布突下了马,贴近着山体一方,这样可以尽量的避免利箭的直射。前面的道路,已经被堵住了,乱兵、伤兵、人尸、马尸,堆满了并不是太宽的官道,更何况,这是一段向上的官道,想要前行,就更难了。 第五二七章 烧山 他不是不知道老六哈刺到底是怎么死的,对于这种峡谷中的官道,本就十分的警惕,而前路,最少还有数十处的峡谷,他即使是再想回去,也不愿意像哈刺一样的死去,就只能下令后撤了,退到了一处较为平缓的地方去。 他高声喊着,不断的下令,北胡兵开始下马,向着山上冲去,这密密麻麻的山林,那高耸的山头,在北胡兵开始进入后,就不断有惨叫声传来。惨叫声越来越多,他甚至能够看见,自己手下的将士,从一些断崖处,或者光秃秃的地方,滚落下来,发出长长的凄厉惨叫声。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周权对他的警告,陈启不是李颌,这里不是那么容易冲过去的。他又呼呼喝喝的喊了起来,很快就响起了撤退的号子声,山上的北胡人,在送葬曲的乐声中,快速的后退着。 “他要干什么?” 韩虎站在一处断崖上向下看,他身边是陈启,“不好!坎布突要烧山,下令全军撤退,快!” 陈启在看到火把的浓烟时,下达了命令,烈焰很快就燃烧了起来了,谁能想得到,为了回北胡去,坎布突竟然想到了如此阴损的招式呢? “传令,左队五万人,绕回北胡后队,进行袭扰,注意风向,注意远离山火。右队五万人,赶到前面去支援,尽量别再让北胡人有放火的机会。告诉夫人我的安排,她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陈小凤在对面的山上,她当然也看得见对面燃起的熊熊烈火了,烈焰越烧越旺,这可是深山老林,坎布突到底要做什么?一路从这里烧到祁山去吗?她马上就做出了和陈启一样的判断,命令一个个的传下去。 送葬的乐声,总算是听不见了,看着烈焰从山脚向着山上烧去,坎布突哈哈大笑,无比的兴奋。他真的想到了该怎么回到北胡的方法,那就是这样一路烧下去,他就不信,陈家夫妇真的是烧不死的,即使是铜皮铁骨,也要把他们烧化了。 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峡谷风席卷着草木灰,还有浓烟,朝着他冲了过来。偏偏最先烧起来的地方,离他并不是太远,热浪引起了更大的风,夹杂着一切可以夹杂的东西,瞬间就淹没了他站着的地方。 他应该庆幸自己不是坐在马上的,激烈的咳嗽几声,他赶紧掩住口鼻往后跑。可是,浓烟才不会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人,还是畜生,通通淹没。人还能眯一下眼睛,用手去掩住口鼻,马儿可是有脚没手的,也不可能修练到可以用前蹄甩起来遮住自己的口鼻眼。 战马的嘶鸣声,响成了一片,瞬间就有战马忍受不住,人立而起,落下时,哪里管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激烈的咳嗽声,马嘶声,北胡人的惨叫声,各种各样的碰撞声,响成了一片。 狼牙狼狈的护着坎布突,爬上了山坡,却只能本能的伏倒在地面上,因为这样可以让浓烟不至于那么快包裹自己。 热浪引起的怪风,忽前忽后,忽快忽慢,甚至还会旋转。好在,一刻钟之后,终于转了方向了,浓烟在片刻之间,又席卷了回去,官道上,却已经是一片狼藉了,粗略看去,最少四五十丈的距离,都是呻吟声,要不是再过去是个拐弯,恐怕会更惨了。 官道上稀稀疏疏的北胡兵,还有脚下的汲水中,还在沉沉浮浮的人头马首,都在告诉坎布突,最少有一两百人,一两百匹战马,已经失去了性命了。 这损失并不算太大,他却无比的痛苦,因为跟在他身后的,大部分都是他的近卫,是狼牙中的精锐,是他从八万狼牙中挑选出来的,也不过是区区五百人罢了。不管去到什么地方,这五百人,始终都是他最大的后盾,即使付出了自己的性命,都会保护他的后盾。 他望着滚滚的汲水,呆愣了半晌,直到身边有人喊了起来。转头望去时,他发现,浓烟又来了。这个时候,只能跑了,尽快的跑,越远越好,只要不让浓烟追上。在狼牙的护卫下,他快速的奔跑了起来,好在,还有一个健硕的身体,可以支撑着他奔逃,逃到拐弯后,才有时间停下来激烈的喘气。 只是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从被袭击,烧山,被逼后退,坎布突不用等手下给自己统计的数据,也知道,最少已经有数千将士失去了性命,这其中,还包括他的狼牙精锐,几乎折损了有一半了。 另一边的陈启,也遭到了浓烟的侵袭了,这还是他跑得快,此刻所有人都已经翻过了山头,在山头的另外一边了。隔着一个山头,不定的风向,依然把浓烟带了过来,令人庆幸的是,他们都是步行,也都是在密林中的小道前行,茂密的树林,替他们挡住了不少的浓烟。 但这也是够呛的了,咳嗽几声那是难免的了,陈启只能带着大军,尽快的下到山下,沿着峡谷,向着双山口的方向奔跑着。他相信这场大火,同样堵住了坎布突北进的路,这些浓烟,同样也会让坎布突狼狈不堪的。 照这烈焰的形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火才能停下来,反正,坎布突今天之内,是不可能过得去的。而那五十几万北胡大军,此刻正挤在双山口到这山头的官道上,若是不给他来个狠的,他还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这几个月,这些将士几乎就是在山中度过的,为了这一战,陈启没让他们练别的,光练脚力了,在山间小道的奔跑速度,他可以自信的说,比起北胡人的马蹄在弯弯曲曲的官道上,大多数时间,都还要快。 如今离黄昏只有一个多时辰了,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以赶到北胡人大队人马的上方,给北胡人致命的一击。当然了,他也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丧心病狂的坎布突,会不会又烧山? 这是难以预计的,他也打算好了,只要坎布突敢点火,他就直接扑下去,官道边就是汲水,他就不相信,北胡人游水,还能比唐人更厉害。 第五二八章 两面堵 陈启赶到时,北胡人正准备开始生火做饭,他却没有动手,只是留下了两万人,约定了在天全黑时动手,他自己则是快速向前,趁着还没天黑前,尽量的往前赶。 他留下的这两万人,是白飞熊和白飞鹰兄弟俩带来的河西边军,留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全力的攻击走在最前面的北胡人,引起北胡人的骚乱,让他们往后退。如果是全线攻击,范围实在是太广了,以五万人要去撼动五十几万人,那真的是千难万难。 对面山上的陈小凤,却是隔着一条汲水,她就算是想要帮忙,那也是鞭长莫及啊!她站在山上,自然是看得见对面山上的动静的,虽然没办法完全看清楚,但她也隐约猜到了陈启是打算拼命了。 眼下,她只能让手下尽快的往前赶,前面不远处,还是有一段两里左右的山梁,是离对面的官道比较近的,用箭的话,多少还能袭扰到北胡兵,帮着陈启压制一番,那也是好的。 陈启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还真没完全想要拼命,只是真到必须拼命的时候,他还是会拼的。他就是利用还没天黑之前,能赶多远就赶多远,他打算在官道上截断北胡人,就像是赶鸭子一样,赶着两边的北胡人往中间挤。 官道狭窄,山坡陡峭,又是在夜里,他就不相信北胡人不乱,两边人这么一挤,不被挤到汲水里去喂鱼,那就奇怪了。只要掉到了奔腾的汲水中去,在夜里,不会游水的北胡人,活命的机会,就更小了。 只是山路实在是难行,他在夜幕刚刚降临时,也不过是翻过了一个山头,到了大约五六里的地方罢了。五六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山下的官道比山上的小道要蜿蜒多了,却是有十几里长,挤满了北胡人,怕不是有十万以上。 他安静的等着,自己所面对的压力,可是要比白家兄弟大得多了,因为要同时面对两边的北胡兵,他在等白家兄弟先动手。只要那边一有动静,肯定会有北胡人继续往前去支援的,而他要等的,就是北胡人往回退的时候。 天已经完全黑了,前面终于有喊杀声传来了,夜色中,刚刚吃饱的北胡人,甚至都还懒洋洋的坐在地上休息,而远处山头的火光,依然照亮了半边天空。利箭从天而落,而且是全都集中在三十丈左右这一段,坎布突不在这里,他退后了两三里,就是担心再遇到袭击。 他正在头疼的是,今天没有赶到三岔路口的小镇,这几十万大军,就只能在这官道上过夜了。而吃完饭的北胡人,却也正拿出他们的牛皮帐篷来,准备找地方休息了。陈启发现,自己似乎是来找了,他可没想到,北胡人大意如此,竟然敢就在官道上支起帐篷来了。 如果是等到北胡人沉睡时,他的把握自然更大了,但眼下前方的战事已经起了,他却也不得不开始准备了。喧闹的人声马嘶声,掩盖了一切,北胡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头顶上,已经有杀星在等着他们了。 前方的喊杀声一起,坎布突就让人去查看了,他看不到后方,却也不知道后方的将士心急,已经上马,正向前缓慢的异动着。不过片刻,坎布突就看见了前方隐约火光下,自己的族人和将士,正在开始后退,有不少人和马,竟是眼睁睁的被挤下奔腾的汲水去了。 他真的不懂得怎么在山地里作战,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大的战事,他都还没缓过劲来,更没想到,要派人到山上去看看情况。当然了,他最大的疏忽是,没想过陈启会这么快绕过那个至今还在燃烧着的山头,到了这山坡上了。 密集的箭雨之下,又是居高临下,北胡人只能后退,倒是有人想要往山上爬的,只是,这开官道时,本来就留下了数尺到数丈不等的断面,一时之间,想要冲上去,却也有些困难。当然了,最大的困难,是来自于夜色,也来自于同伴的推挤。 有人已经踩上了余烬未熄的火堆上了,哇哇乱叫,没等他多喊几声,就被后退的同伴绊到了。身边的战马,挤在了密集的官道上,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马,更是根本折腾不开,更不用说跑起来了。 但它们有的就是力气,能背上几百斤奔跑的战马,怎么可能会比北胡兵还弱小呢?人挤马,马挤人的,接着就是不断的扑通扑通掉入水中的声音传来。 坎布突真的被吓到了,他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阻力,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他还想着,等到靠官道这边的火都灭了,没那么的滚烫了,可以连夜赶到三岔路口去呢! 前面的将士一开始往后退,他就知道有些不妙了,人马如此的密集,能往哪里去退呢?他甚至都还没决定要怎么办,突然就听到了密集的箭雨声,抬头处,黑乎乎的一片,却还是能够看清楚,这箭雨是从汲水的对岸射过来的。 有人中箭倒下了,坎布突真的是心胆俱裂,他知道自己还是小觑了唐人的战力了,要是李颌在自己入关时,就是这么对付自己的,恐怕别说龙城了,双山口自己也到不了。他此刻却无比的想要回到双山口去,马上就高声喊了起来。 狼牙上涌,将他护在了中间,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并不是那么平坦的官道上,向后退着。而箭雨却一刻也不停歇,射在狼牙的方形盾上,笃笃作响,方形盾组成的小的保护阵,却已经像是一只威力无比的庞然大物,向前碾压了过去。 正在不知所措的人和马,根本就顶不住方形盾阵的冲击,大叫大喊着纷纷闪避,却又避无可避。他们恐怕到死都会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是死在唐人的手中,反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呢? 坎布突又听到了喊杀声,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为什么自己明明是离战场越来越远,这喊杀声,却反而更加的清晰呢? 第五二九章 更重要的事 他是被狼牙挟裹着前行的,方形盾阵遇到的阻力,却是越来越大,几乎是寸步难行。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一处往内凹,不小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护着坎布突,冲了进去了,坎布突可没想到,这一进去,反而救了他的命。 狼牙再勇猛,方形盾阵再强悍,也抵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碰撞,更何况这官道上还有无数的战马,早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连续冲撞后倒下了,甚至连坎布突,都是脚下不断拌蒜,好几次跌倒,又好几次被扶起来了。 要是再继续这么下去,漆黑的夜里,他最大的可能,便是身边的狼牙被不断的冲撞消耗殆尽,而他基本也难逃一劫了。但就是这个凹陷的地方救了他,也因为陈启根本就没想过,要全歼了这些北胡兵。 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面对着两面攻击的陈启,开始有些吃力了,有不少的北胡兵,已经在夜色中冲上了山坡了,黑夜里,根本就看不清谁是谁,北胡人实在是太多了,也阻挡不住有人找到地方爬上来。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数人开始向着小道的方向撤,也亮起了火把。这是深山老林,不亮起火把,那是不可能在夜里行走的。利用箭雨,强行的压制住了往上冲的北胡兵,陈启慢慢的后退,而箭雨之下,不少北胡兵惨叫着倒地,从山上翻滚了下去。 他们这一翻滚,要么直接掉下去,要么是撞到自己的同伴,或是山石树木,自然也是死伤惨重,看着明明就在不远处的那条火龙,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火龙越去越远。另一边的白家兄弟,硬生生的冲杀了一阵,却也开始选择后退了。 他们不如陈启有两边的压力,一阵冲杀之后,却也不用再回到山林,干脆就沿着官道往回跑,一直跑到了一条他们早就探知的小道下,眼见身后并无追兵,商量了一下,就在官道上停了下来,开始进食了,毕竟这冲杀了半天,又在山林中赶路,实在是有些饿了。 坎布突是真的被吓破胆了,直到汹涌的大军终于冲了过来,他才在狼牙的护卫之下,走回了官道上。毫不犹豫的下令撤退,有人给他让出了一匹马来,他自己的战马,早在浓烟袭来的第一次,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陈启怎么会想到,只是损失了六七万人马,坎布突就被吓破胆了,他更不会想到,坎布突一回去,就把兵权还给了周权,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到冬天来时,周权要想办法让他可以回到北胡去。 这完全打乱了陈启的计划,他何曾想过,坎布突也是个怂人呢?如此一来,这个时候进攻双山口,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把坎布突和周权堵在这片广袤的平地上,和他决战,陈启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除非是到万不得已。 七天后,陈启回到了龙城。而眼下的形势是,丁维已经过江了,包括高途,还有从曲关过来的范从禧,已经趁机收复了大部分的失地了,只留下双山口到龙城这一线的地方,给了北胡人。 照理说,北胡人这个时候应该出击才对,但奇怪的是,周权竟然按兵不动,双方就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僵持着。陈启也给所有人都下了军令,为了防止北胡人来进攻,所驻守的地方,必须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比如潞县,片刻便能进山,比如汲州,只要有敌军来犯,可以马上退过大清河去,当然了,还有清风山和兴梁山,也可以作为选择。至于南面的州府县城,离龙城还远,还有缓冲的空间,却也不用如此谨慎。 如此一来,中间大片的县城,就这么空着了,只有百姓,没有驻军,形成一个很奇怪的局面,不管是哪一方,都可以轻易的夺取中间空虚的这些县城,但却谁都不愿意动。 “看来,坎布突是摆明了就是要回北胡去了。周权恐怕会不答应吧?你看他还一直待在双山口,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他这个人虽然挺偏执的,这个时候,我却也猜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了。他待在双山口,我想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那里比龙城更为的安全,二是,他想要自己守住双山口,免得双山口被攻陷了,他连退路都没有了。” “不过,这真的不像原来的他,原来的他,不会这么的安静的。也许,真的是这些年的经历,改变了他,让人更难以捉摸这个人了。说实话,我至今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会不进攻呢?” 陈小凤托着腮,看着皇宫的方向,“我看,不想进攻的,应该不是他,而是坎布突。” “哦?” “我们都知道坎布突一心只想着回北胡去,他肯定是想要保存实力了。他愿意把兵权重新交给周权,肯定也会提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不许出兵。我只是想不明白,坎布突为什么一点要回北胡的意思都没有了呢?他是真的怕了吗?” “不知道!或许,他是在等时机吧!” “时机?会是什么时机呢?” “想不出来。” 真的也有陈启和陈小凤头大的时候,他们怎么会想到,这是周权给坎布突出的主意,让他入冬后再走呢?他们当然也想不到,周权还是有私心的,他真的想过要给陈启一点颜色看看,老是让陈启占了上风,他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能有一支大军,提前截住大清河,他有足够的把握,给丁维一个重创,说不定能顺势过了大清河,大清河对岸,如今可是防御空虚的。他根本就不想回北胡,如果能先占了镐城,那也是不错的事。 到那个时候,可以两面夹击,拿下紫阳关,自此,就是一马平川了,这几十万的北胡兵,将会所向披靡。北胡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认为没有,现在失去的北胡,完全可以在往后再拿回来。 当然了,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先小赢陈启一次。 第五三零章 钉子送来的消息 这似乎已经成了周权心里的一个坎了,一个从上辈子到现在都迈不过去的坎,这一丝执念,早已在他的心中生了根了。他回了一趟龙城,和坎布突之间,爆发了一阵激烈的争吵,之前的所有争执,都没有这次的严重。 “周先生?” “嗯!” 钉子继续大快朵颐着,有几个月没吃到陈启做的好吃的了,陈启和陈小凤也不去催他,但都知道,钉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自己的,一向都是他们去找的钉子,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陈小凤起身去泡茶,吃得这么油腻,吃完了喝点茶,去去油腻,是件好事。整整两个猪蹄膀,就这么下了肚,钉子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一边接过陈启递给他的毛巾擦手,一边还在吧唧着嘴。 “把嘴也擦擦。” “诶!” 刚擦过手的毛巾,钉子也懒得挑一处干净点的擦嘴,直接随便一抹,油星还是沾了一嘴,他却也不在乎陈启给他的白眼,接过已经不是那么滚烫的茶汤,咕噜噜的就喝完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吃!” “有不是没得吃,你不用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什么时候想吃就过来。” “哥,乞丐就是乞丐,怎么能不顾自己的身份呢?东西再好吃,吃多了也会腻,偶尔吃一次,那才是人间美味。” 好像还真是这个理,陈启和陈小凤对视了一眼,都不禁有些佩服钉子能把事情看得这么明白,好像自己都没活得这么明白过。 “姐,再来一杯,有点吃撑了,缓缓。” 陈小凤直接把自己和陈启的茶都推到了钉子的面前去,钉子喝完,竟然还打了个嗝,缓了一会才开口,“说那个周先生吧,这个人,哥和姐还都认识。” 认识?该不会是周权吧? “他有一个诨号,叫做周胡子。” “周胡子?” 陈启和陈小凤都感觉到了诧异,他们同时想起了当初在山寨里发生的事。至于周胡子跟着辛峦的事情,他们倒还真的不知道,不管是青衣楼,还是百毒门,都把这个狗腿一样的小人物给忽略了。 今天钉子特地来的,很显然,这个小人物不简单,肯定有很多他们料想不到的事情。 “对!我听说,他以前还是姐您的手下。” “是!” “他现在跟了北胡的四王子,还是四王子身边的红人,在上官街有一处宅子。他平时倒是不出门,我有个认识的兄弟,就在他宅子里做事,一早就来消息了。” 什么兄弟?陈启和陈小凤都知道,当了多年职业乞丐的钉子,有自己打探消息的门路,那兄弟就是他强大的探子网络中的一个。 “昨晚,周胡子回来后很高兴,在家里喝醉了,就吹起牛来了。” 看来,这吹的,还不是普通的牛。 “他说,他马上就要是坎布突的红人了,昨天坎布突把他找去了,他跟坎布突说,让坎布突在龙城称帝,坎布突好像心动了。” 这确实是个有些让人意外,却又很重要的消息,如果坎布突真的有这样的心思,等于是他没打算那么快回北胡了,很可能会在龙城扎根。如此一来,他肯定也会改变战略,重新出兵打下三晋,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那陈启自然也要跟着改变战略了。 “对了,他还说,见到坎布突和那个狗屁王爷,就是那个周权争吵了半天,还差点打起来了。”周权不是没露过脸,龙城许多人都认识他,对于他突然成了北胡的王爷,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对他的印象,明显很不好,这还是那个有名的孝子吗? 陈启和陈小凤也知道,钉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这个的,坎布突和周权之间的争吵,肯定不是简单的争吵,而是是说了一些让人很感兴趣的话。 “他们争吵的时候,说过什么偷袭,还提到了丁相,还有一个百什么什么门的,喝得醉醺醺的,也没说得太清楚,我那兄弟也没听明白,因为提到了丁相,他觉得很重要,就跑来告诉我了。” 钉子离开了,但他给出的信息,真的很重要,尤其是后面那些简单的消息,看着却又不那么的简单。按照那意思,周权和坎布突的争吵,很可能和丁维有关,而且提到了偷袭两个字,按照字面组织,那就是在争论怎么偷袭丁维的事了。 而至于那个百什么门,很明显就是百毒门了,周权肯定和百毒门还在暗中联系着,冯柏涛大概还在做着他王爷的美梦,玩无间道呢! “所以,应该是周权的主意了?你说坎布突会答应吗?” “他应该会!”陈启始终在心里思考着,“如果周胡子的建议,真的让坎布突动心了,那就有这个可能了。几场败仗之后,他也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也算是为了他重新在三晋立足打个好基础吧!这一仗他要是打赢了,真的称帝,也不是没可能的。” “所以,你认为他会妥协,或者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打赢了就称帝,要是打输了,也就更坚定他回到北胡的心了。” “应该是这样。反正,不能不提防着。” “那你认为,他们会用什么办法去偷袭汲州呢?从龙城到汲州,即使是快马全速,也要一天以上,大队人马行军,更快不起来了,最少也要有两天左右的时间,算起来,丁相会有最少半天的时间,可以从容的退回镐城去的。除非,周权能提前挡住了丁相的退路。” “退路?对了,他能做的文章,也只有丁相的退路了。往清风山的山路,太狭窄了,十几万人要全部退进山里去,显然是来不及的。更何况,周权完全可以让人提前在山道上做手脚,只要把山道炸了,根本就逃无可逃。” “所以,清风山这条退路,我们不用考虑了。再来是兴梁山,情况也和清风山差不多,靠汲州方向,甚至还要险峻一些,只要五百狼牙,我想,周权完全有把握能挡住丁相的去路。最不好办的就是大清河,我实在想不出来,周权会用什么办法,挡住大清河这条退路。” 第五三一章 水路 “那要不要找周胡子问个清楚?” 陈启摇头,“周胡子这样的人,藏不住事,要是杀了他,周权肯定会有所警惕的。更何况,我估摸着,周权和坎布突争论时,他肯定也不在场,只是在隔壁隐约听到了一些什么,知道的肯定不全,更不用说详细的计划了,谁会在讨论这种计划时,还大声嚷嚷的。” “你是不是想要将计就计?” “我是有这个想法,这实在是一个好机会,但又不能拿丁相,还有那十几万的兄弟去冒这个险,实在是让人为难。” “是不是等等消息?” “什么消息?” “百毒门的消息。如果周权真的跟冯柏涛还有联系,他很有可能会让冯柏涛放假消息给我们的。或者,我们能在这些假消息中,看出些什么来。” “这是一个法子,不过,我担心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我们也不知道周权想在什么时候动手,也许他会准备很久,也许今天明天就动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倒是!那我们是不是该想一想,怎么保证好丁相可以有一条安全退走的路呢?不过,前提是要知道,周权到底会怎么动手。或者你想想,要堵住大清河这条退路,如果是你,会用什么方法?” “我?”陈启其实一直在思考,他也在问自己,如果是自己,到底会怎么做?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打着,他很少这样,这证明了其实他真的一时想不出来,“我想,我们只能一个个的去分析,看哪一个的可能性更大了。”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和我们之前一样炸船了。”陈小凤也在思考着,她接过了话头,“不过,这个早就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丁相也将船只全都集中在一处,有重兵把守,连商贩都无法靠近,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第二个方法,是用船拦船,可是北胡人如今并没有船,好像也用不了。第三个,就是用奸细了,这十几万人里,难免会有一个半个的败类,承受不住诱惑的。但这得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个人可以不受束缚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军中好像没几个这样的人吧?” “还有,这么多的船只,应该要怎么破坏呢?难不成拿着凿子,把船都给凿沉了?一个人肯定做不了这样的事,你要是告诉我,这军中会有成百上千的奸细,那我肯定也不会相信的。” 陈启苦笑,“你把所有的路都给堵上了,是打算让别人无路可走吗?” “路!对,就是路,周权一定还有别的我们想不到的路。” “想不到的路?”陈启若有所思,“除了陆上的路,水里的路,难不成还有天上的路?” “天上的路?”陈小凤有些疑惑,“天上会有路吗?” “对!天上没有路,也不可能有路。”陈启可不相信,以这个世界的条件,以周权的能力,还真能弄出什么轰炸机来个空中轰炸,“所以,周权还是会在陆路和水路上做文章。他不可能从陆地上飞到大清河上去,所以,他能做文章的,就只有水路了。” “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我们忽略了一个地方,也太想当然了。” “哦?” “从汲州往上游,两岸都是崇山峻岭,这就是我们忽略的地方,忽略的方向。” “你是说,周权会从大清河的上游来?” “下游如今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除了上游,我实在是想不到他还能从哪里来了。” “那你想过船的事没有?还有人。兴梁山虽然可以过人,但大量的军队在山中行进,很难不被我们发现的。” “这就是我说的,我们太想当然了。我们认为想要拦住这么多船,北胡人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船只可以运兵到大清河上,也想当然的认为北胡人,一定需要大量的兵力,才能做到这件事,但其实不然。” “你好好说说。” “虽然丁相有一百多艘船,两趟就能把人全都送过河去,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的事,但我们忘了还有雷暴,还有狼牙。” “你是说,周权会用雷暴炸船?” “对!雷暴的威力,虽然还不足以把所有的船都炸毁炸沉,但他实际上根本不用把船炸沉,他要炸的,是人,船上的人都被炸死了,要船又有什么用呢?一百多艘船,他也用不了太多狼牙,也许是几千,也许一千,也就够了。一千狼牙,又用不了多少船只,他还是能找到的。” “你是说,他让狼牙带着雷暴,分散开来,从兴梁山到大清河边的某个地方,再乘船顺流而下,拦住丁相的退路?”陈小凤的脸色有些凝重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好像拦不住狼牙,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坐船,甚至坐船的地方,可以不止一处。” “是啊!这才是关键。而且,我觉得,周权一定会很快就动手的。” “为什么?” “北胡人还是怕水,如今刚刚初夏,很快就会真正进入雨季了。要是到了雨季,大清河的河水暴涨,水流湍急,他可能会担心狼牙控制不住船只的,就只能在雨季之前,河水平缓的时候动手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和坎布突在平地上对战吧?” “这是不得以才为之的事,拿自己的弱点去对北胡人的优点,现在当然不能这样做了。” “不如,让丁相先退回镐城去,汲州周权想要,给他就是了。” “这倒是个法子。”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是不甘心?” “当然不甘心了,我们明明可以猜到周权到底要怎么做,却没有办法阻止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我看你可不止是不甘心,而是真的想要将计就计了。你可千万别拿十几万的兄弟去开玩笑,开不得。” “就是因为开不得,那才让人烦恼。我是在想,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做些什么,总让人觉得遗憾。”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想,周权想要用少量的人手和船只来拦住丁相,他一定会让狼牙带着大量的雷暴的,如果我们能将这些雷暴给毁了,不仅仅是对周权的打击,我们也可以少很多的威胁。” 第五三二章 水中截击 陈启派出了所有青衣楼的杀手,让他们密切的注意兴梁山方向的动静,却让他们不要动手,以免打草惊蛇,他需要的是,能够尽快的证实自己的猜测,但好像有人给他送消息来了,送消息来的,是曹秋英。 “坎布突在准备登基仪式?”陈启笑,“看来,他是想让我们认为短时间内,北胡人不会有什么动作了。他派出这么多的侦骑北上,很显然,也是在迷惑我们,让我们认为他还是一心想要回北胡去的。不过,有些多此一举了。” “看来,我们该离开龙城了。” 陈启和陈小凤离开了龙城,整座皇宫越是张灯结彩,他们就越是认为,离周权动手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四月初九,他们就收到了青衣楼送来的消息,果然在八陉山中,不断有可疑的人出现,这更坚定了陈启的想法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盐都县,陈启和丁维见了面,详细的探讨了一番。他没想到的是,侯一清也来了,还带来了他等待已久的东西。 两天后,还是曹秋英让人转来的消息,坎布突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南下,目标是辛州的清河县,说是要为他的登基,准备一场大胜来庆祝。庆不庆祝的,陈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知道的是,就在辛州和龙城交界处的辛北县,有一条前往汲州的官道。 而从辛北县的官道快马前行,只需要两个时辰,便能赶到汲州城西的盐都县,从盐都到汲州城,也就是二十里路,战马跑一会的时间罢了。很明显,坎布突这是要声东击西了,而且前哨的探子,都已经到了辛州城下了,摆出了一副就是要打辛州和清河县的架势来。 陈启此刻,并不在汲州,而是在汲州往北三十里的大清河对岸的一条山溪中,山溪边,有一座小村庄,这里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上山打猎,却也下河去捕鱼,倒也是能自给自足。 山庄的后面,有一条蜿蜒的山道,陈启就坐在渔船上,静静的等着从山道上送来的消息。从之前的消息中,已经可以确定的是,北胡人出动了一千人左右的狼牙,分成五个地方上船,而他们乘坐的,是比这里的大多数渔船都还要大一些的中型渔船。 这种大一些的渔船,每一艘大概可以坐二十人左右,是专门在大清河中捕鱼用的。而陈启挑的船,要小了许多,也就能上四五个人罢了,平时大多在山溪里捕鱼,只有风平浪静的时候,才会进入大清河。 他选择这种小渔船的原因,除了最近的天气适合之外,当然还有这种小渔船船体更轻更细,在水面上移动的速度,也要更快的原因了。他只有不到三十艘这样的小渔船,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在这里上游十几里的地方,有一处驻军百人的岗哨,是用来巡守大清河沿岸,提防敌袭的。这是一个公开的岗哨,北胡人也知道,他们从上游下来,也必须经过这处岗哨,问题是这处岗哨正好是在比较狭窄的地方,是一片凸出去的山崖,在山崖上可以俯视着整个河面。 原本,在平日,这里的岗哨都会散开的,而北胡人的船只,只要一会时间就能穿过这片水面,但现在不一样了,陈启直接按照岗哨处最大的承载量,在这里埋伏了一千八百多人,还给他们配足了用不完的弓箭。 这里也是少数几次利箭能够直接射到对岸岸边的地方,陈启的要求是,不要轻易的让那些北胡人的狼牙过来。拦住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大面积的杀伤,肯定没有问题,他就是在等那处岗哨送来的消息。 他终于听到了马蹄声了,消息来了。陈启下令,小渔船一艘一艘,划出了山溪,就连驾船的,都是他特意精选出来的,熟悉水性的,这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这其中,还有几个渔家的汉子,听说要打北胡人,自告奋勇的就来帮忙了。 算起来,人数也就刚刚超过百人,陈启却信心十足,因为这百多人的手里,每个人都带着三具出云弩。这当然不是普通的出云弩了,而是侯一清这小子,几个月来,改造出来的出云弩,射程要比原来的,远得多了,威力自然也大了许多。 他自己试验过,这些出云弩的射程,已经比利箭更远了,用来对付那些手中有雷暴这种东西的北胡人,再实用不过了。 渔船冲出山溪后,控制着速度,不过一会,就能够看见上游的一个个黑点了。那些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是清晰,也越来越近,都能够看见船上惊慌失措的狼牙了。他们刚刚经历过一阵箭雨,损失惨重,此刻正稀稀拉拉的站在船上,余悸未消。 而眼前出现的这二三十艘小渔船,着实是把他们吓了一跳,等他们看清楚,这些人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上也不见弓箭兵刃时,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相遇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时候罢了,许多蹊跷,他们甚至都还没仔细的去品味一下,就听见了弩箭射出的声音。 弩箭射出的声音,比利箭更为的强劲,破空而来,也就是瞬息间的事,这些好奇的狼牙甚至都来不及躲闪,站在船舷这一边的,便纷纷中箭倒下。强劲的弩箭,甚至是射穿了他们的身体,轰然倒下时,震动得船身不断的晃荡了起来。 本就对水性不熟的狼牙,果然是不出陈启所料,已经乱成了一团了,哪怕有的船只上,原本所剩的人就不多了。排成了一排的小渔船上,根本不用移动,只要在上游的船只到眼前时,扣动手上出云弩的扳机就行了。 慌乱早就让那些找来的船夫吓坏了,纷纷直接躺到在甲板上,已经看到有渔船打横在水面上了。后面的船,根本就躲避不及,极速撞了上去。二十人的渔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撞击的力道,却足够的大,陈启都能看见有人直接从船上飞出去了。 一艘船引起的连锁反应,导致了另外的两艘船撞了上去,后面的船纷纷避让,惊险避开,只是等待他们的,依然是无尽的弩箭。 第五三三章 弃船而走 能够留在船上顺流而下的,已经是零星的了,最多的船上,也就是七八人,少的只有两三个人。有的船上,已经没有船夫了,渔船开始有失控的迹象,若不是此刻河面上还算平静,恐怕早就翻了。 周权没有想到自己的计策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周胡子而泄露,他原本以为,这些旱鸭子只需要待在船上,水面平静,根本就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旱鸭子就是旱鸭子,一遇到意外,他们只能本能的趴在船上,动都不敢动。 小渔船终于动了,越来越快,向着下游追去。陈启也看见了另一边船上的情况了,他做了个手势,船队中有五艘小渔船冲了出来,慢慢的向着对面的渔船靠近,这其中就有陈启所在的小船。 小船越靠越近,陈启已经从船上取下了强弓来了,强弓拉开,一箭射了出去,却是正中一颗扔出来的雷暴,他准备的弓箭,就是做这个的。雷暴并未爆炸,而是被利箭射中之后,往下落去,到了水中才听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接着有水花溅起,离小渔船还有不小的距离,根本就伤害不了。 韩虎就站在陈启的身边,利箭一支支的往上送,这里只有他见识过陈启射箭的速度和准度,片刻之间,他就已经射出了七箭了,其中有两箭,射在了探出脑袋来的狼牙身上。有一颗雷暴还来不及扔出去就掉在了船上,轰然炸响。 陈启并没有让身后的几艘小船靠得太近,只有他自己乘坐的这一艘,离狼牙的船只,是越来越近,他的箭法,足以让他有把握独自面对一两艘船时,不让雷暴落在小渔船的旁边来。当然了,这也是狼牙死伤不少,此刻又是慌慌张张的,几乎都趴在了船上,没几个有胆子站起来的。 小渔船已经离最后的那艘渔船,不到三丈远了,还正在快速的靠近着。陈启手上的利箭对准了那艘渔船,这一次却毫不动静,在不到一丈远的距离时,他将长弓背在了背上,拔出玄剑的同时,跃了起来,小渔船开始远离,离开弓箭和雷暴的射程之内。 他轻巧的落在船上时,除了船夫还紧紧的把着船舵之外,只有三个还活着的狼牙,趴在船上,瑟瑟发抖。他一点都不客气,出手结果了那三个狼牙,船上只余下那瞠目结舌的船夫,愣愣的看着陈启。 “把好你舵,追上去。” 那船夫终于如梦初醒,赶紧转头去把舵。这船夫倒是不认识陈启,也不知道陈启手上那把剑,就是鼎鼎有名的玄剑,但他最少知道,陈启是来杀北胡人的。他也是被逼着来的,此刻再无北胡人的威胁,专心驾船,渔船是又快又稳。 另一边的小渔船上,所有人都一瞬不瞬的瞄着这边渔船上的狼牙,只要有人露出头来,都会有弩箭射过来。他们倒是都严格遵守着陈启的命令,不准靠近北胡人的射程之内,一切还是安全重要。 陈启没有动青衣楼的人,也没有动大清河东岸的人,这些人都是从镐城的禁军中挑选出来的,他们本来就对如何使用出云弩得心应手,自然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发射,命中目标的准确性,比起别人,可是高多了的。 在出云弩的掩护之下,陈启已经上了第二艘船了,这一次,他直接甩出了手中的玄剑,玄剑破空而去,直接扎入一个狼牙的手腕,那狼牙手中的雷暴,滑落了下来,发出了惨嚎声。陈启当然不会给他第二次的机会了,下一个瞬间,已经到了那狼牙的身边了。 一脚直接蹬在那狼牙的下颚上,顺势一踩,那狼牙的喉骨,发出咯咯的声音来,瞬间断裂开来。这也是杀手杀人的一种手法,自然不会有意外,陈启下一刻,却已经拔出了玄剑,跃了起来,跳入了滚滚的大清河中去了。 一声巨响,雷暴在船上炸响,陈启手中的长剑,已经扎在了被炸烂了船底的船上,他也没想到,这些狼牙真是够狠的,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一个接着一个的引爆雷暴。还好,这雷暴威力虽然大,却还不足以将整艘船炸烂,有船只和河水的阻挡,也会好受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感受雷暴的威力,那种冲击波,还是很震撼人心的。他知道自己要小心了,这船上有两个狼牙敢于让雷暴炸响,下一艘船上,肯定也有。他在一片惊呼声中,拔出了长剑,手在船上轻轻一拉,人已经站在了正在漏水的船上了。 船上一片狼藉,还有两个在呻吟的,却已经没了动手的力气了。玄剑轻轻滑过,连陈启都不想看到,他的对手这样在血中呻吟的样子。向着身后的渔船招了招手,那船夫会意,马上向着残船过来了,陈启跃起,落回了那艘渔船上去,引来了一阵欢呼。 “刀枪无眼,想活命的就跳水!” 陈启朝着前面喊,这一声是蕴含着内力的,声音倒不是很大,却能远远的送出去,让每个人都能够听得清楚。也不过片刻之间,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不断传来,几十艘渔船上,竟是有一半有人跳下了水。 这些船夫早已经心惊肉跳了,特别是方才那一声爆炸,如今那被炸的渔船已经开始向下沉了,船尾开始翘起,露在了水面上,谁的命不是命啊! 船上的狼牙顿时就慌乱了起来,他们连水都不会,更不用说是行船了,不少的船只,开始只是随着水流起伏打横,前后相撞的,也有不少。狼牙瞬间也都紧张起来了,纷纷拔刀,对准了余下的船夫。 有的船夫是实在舍不得自己的船,却也有的终于想通了。在岸上的时候,这些北胡人凶神恶煞的,但一到水里,这些船夫,却也有无数种方式来收拾他们。最简单的就是转舵,特别是那种突然间的转舵。 渔船瞬间打横,原本就连站都站不住的北胡人,在惊叫声中摔倒的,甚至直接翻入水中去的,也有不少。船夫弃船而走,奋力向着对面游去,自有驾着小渔船的禁军上前救起,在这风平浪静时,却也不怕有什么危险。 第五三四章 真的完了 陈启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话这么有用,但想来这些船夫都是被逼着来的,想要活命,却也并不奇怪。随着有样学样,不到一刻钟,所有的渔船上,已经都没有船夫了,却也有个别想要逃走,被北胡人一刀砍死的。 没人掌舵,所有的船只便都乱了起来,只要一打横,船身必然晃动。可怜的狼牙们,只能扑倒在甲板上,或是抱着一切能抱住的地方,才幸免于被甩出去。可是,由于船只打横,互相碰撞的船只,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狼牙,被甩落水中。 陈启如今倒是有些可惜那些被带进大清河的雷暴了,他自己可做不出来,倒是缴获了不少,却一直都还没用,不到真正攻坚时,他是不会用的。 如果仅仅认为船不翻,还抓住了东西就不会掉下去,那就真的错了,狼牙们很快就体会到什么是晕船了,哪怕他们还根本就不知道晕船是什么。从一开始上船,这种无法脚踏实地的感觉,就让人极为的难受了,而连续不断受到的攻击,更是让他们心力交瘁。 没人掌舵的渔船,不断变换着方向,不断碰撞着,更是让他们头晕脑胀,四肢乏力,有不少狼牙已经忍受不住肚子里的翻腾了,开始呕吐了起来。那酸臭的味道,真的是会传染的,呕吐的人越来越多,个个都是吐得七晕八素,翻江倒海的。 陈启觉得,再这样下去,都不用自己再动手了,这些狼牙想要不葬身鱼腹,那都是不大可能的了。远远的,他甚至都已经看见镐城方向高大的河堤了,而对面,就是汲州河堤了,虽然不如镐城的那么高,却也是令人震撼。 一刻钟之后,前面的渔船终于进入了汲州河堤的地界了,陈启没打算再等了,因为再继续往下几十里,便是汲水的河口了,湍急的汲水汇入大清河,卷起了无数的漩涡和水下暗流,这一段的水流,可不是小渔船能够继续前行的了。 他招了招手,所有的小渔船开始靠近那些渔船,登上船去,还能在船上待着的狼牙,早已经吐得不知道天和地了,根本无法反抗。陈启也没打算留着他们,在让人搜罗了雷暴之后,便一一扔了大清河中去了。 他让小渔船靠岸,自己上了岸,余下的渔船,便都开始返航,顺便将禁军送回对岸去,陈启可不想浪费船力,再送他们一次。在河堤上等着他的是陆柄,看汲州城方向,倒是看不到那么远,但并没见有多大的动静。 这段河堤上,已经没有人驻守了,陈启上马,和陆柄并辔而行,才知道,坎布突的二十万大军,离汲州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而下游的几处码头,此刻已经开始运送大晋将士过河了。 他也不禁心惊,若不是有钉子的消息,识破了周权和坎布突的奸计,若不是有侯一清改良之后的出云弩,也许此刻北胡人的狼牙,已经拦在了大清河中,以雷暴的威力,晋军根本就过不了大清河。 陆柄言及在坎布突到汲州之前,所有人便都能退过河去,陈启也终于放下心来。两人放蹄在河堤上往南而去,直到半个时辰后,才看到零星的人影,正在往码头处赶去。越是往前,人也越多,大清河上,更是片片帆影,船只有来有往的。 他到了最南面的码头处,却见大多数的晋兵都已经过河了,还在等着的,看数量大概也就是两三万罢了。这些人,也就是一趟就能解决了,而远处,还没有任何北胡人的动静。他终于见到了丁维,丁维骑在马上,就在河堤上笑着看着他。 “丁相!” “得手了?” “是!”在人前,陈启还是喊丁维一声丁相,丁维是他和陈小凤师叔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是太多,自然没有必要让谁都知道了。 “坎布突应该快到盐都了,要不要去迎一迎他?” “这感情好!”看着丁维豪气干云的样子,陈启也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去看看坎布突得到一座空城时的表情,那也不错。” “好!陆将军。” “末将在!” “这里就交给你了,把兄弟们都带回去,不要给坎布突留一块木板。” “是!” 丁维率先策马而下,陈启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风带起丁维的头发,飘扬的发丝中,竟是有了不少的白发。他记得初见丁维时,他还是满头的黑发,几年之间,却也是有些苍老的样子显现出来了。 他原本应该就是这样潇洒不羁,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人,却是因为爱情,性情大变,成了之前的样子。陈启真的很替丁维开心,开心他能够想通,能够放下曾经的那些不是恩怨的恩怨,也许,这和他的年纪大了,也有一定的关系。 陈启不知道自己年纪大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但想想不禁好笑,算一算,自己都已经快五十了,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他不知道别人喜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但自己喜欢也就行了,没有人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他的。 战马奋蹄而去,已经越过了空荡荡的汲州城了,远处的天空中,已经有扬尘漫天了,那应该是坎布突的大军到了无疑了。两人一点都没犹豫,迎着扬尘的方向冲去,一刻钟后,他们停住了,对面的大军,竟然也停住了。 蜿蜒而去的二十万大军,根本就望不到头,兴冲冲而来的坎布突,脸色却很不好看,因为他刚刚也收到了消息,狼牙并没有到达大清河,丁维正在把晋兵送过河去。他隐约的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但还是有一丝侥幸,希望那些狼牙没事。 除了狼牙是他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训练出来的之外,这些狼牙,还带走了大量的雷暴,那可是他手中威力最大的利器了。但他偏偏认识丁维,也认识陈启,而这两个人,此刻就站在一箭之地外。 眼前的这两个人,都给过他屈辱,陈启就不用说了,丁维在双山口的那一战,可是让他对整个大晋都刮目相看的。在他看来,死了那么多人才过了双山口,就是一种耻辱。 而陈启的出现,那就证明了他心里的担忧,他相信,有这个家伙在,那些狼牙是真的完了。 第五三五章 山中清流 对面突然传来了大笑声,这让坎布突都快发狂了,这是来自于对手的嘲笑吗?是在笑自己是一个傻瓜吗?自己好像就真的是一个傻瓜了。 他狂怒着大叫,策马就向前冲去,他要杀了这两个令人讨厌的人。陈启和丁维也都动了,拨转马头,就朝着清风山的方向去,这里离清风山也就是几里地而已,只要进了山,坎布突就算是有千军万马,也没有用。 陈启骑的并不是神马哈伊,却也是北胡的战马,丁维同样如此。放开了马蹄向着清风山奔驰,坎布突发现,自己越追,对方竟是越远了,他长途跋涉而来,哪里追得上精神饱满的那两匹战马呢? 他喊停了,前面的两匹战马,竟然也跟着停了下来,正在向着他靠近。这无疑就是一种挑衅,让坎布突出离愤怒,他顾不得许多了,策马再次追去,气喘吁吁的到了清风山下时,那两个人,却又在山道的拐弯处,对着他大笑。 屈辱感再一次袭来,坎布突决定什么都不管了,进山,追,一直追下去。更何况,他还在山里埋伏着一万精兵,要是能把陈启和丁维一起给围住了,浪费些时间和力气,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刻,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为什么周权会那么狠心,愿意用十万精兵去换陈家夫妇的性命了,要是他,再多一些,也是值得的。他并不知道,山中埋伏了北胡兵的事,早就在青衣楼的监控之下了,否则陈启和丁维,也不会忘这里跑了。 两人在拐弯处相视一笑,还是丁维先开口了,“小子,能不能把坎布突引进山中,就靠你了。” 两人方才那一笑,已经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了,如果能把坎布突的大军引进山中,无疑是一件好事。走小道的话,这里离清河县,其实也才半天的时间,要是能在这山里,给坎布突一个痛击,那自然是最好的。 “行!交给我了,师叔快去快回。” “嗯!保重!” “保重!” 丁维也不再多说,策马就向着山上而去,陈启看着他,在崎岖的山道上前行,却也自知责任重大。他干脆转身下马,轻蔑的看着正在往上冲的北胡兵,还有龟缩在后面,正挥舞着手中长剑的坎布突,不由得玩性大起。 他捡起了路边的几颗石子,右手捏住了一颗,内力运转,就向着当先冲上来的北胡兵甩了过去。他居高临下,这颗石子又是蕴含着内力,无比的强劲,石子直接冲着没有头盔的北胡兵脑袋而去。 噗的一声,石子穿入那北胡兵的脑中,那北胡兵一声惨叫,重重的从马背上摔落下去,扬起了一地的尘土。正在往上冲的北胡兵,顿时一滞,陈启的第二第三颗石子,却又是到了,噗噗两声,带着两声惨叫,还有战马的嘶鸣声,北胡兵摔落时,已是两具尸体了。 北胡人退了一下,身后的坎布突破口大骂,他们抬头时,陈启已经施施然的上马了。他知道山里还有北胡人的伏兵,坎布突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必然会进山,他要做的,就是不断的激怒坎布突,看一看到底坎布突退不退。 当然了,有那支潜伏在清风山中的万人北胡兵,陈启可不认为坎布突会马上退走,这个世界上,如果要评出一个坎布突最为痛恨的人,那一定就是自己了。看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北胡人,这可是二十万啊,陈启恨不得把他们一口吞了。 从这里看过去,冲在最前面的北胡兵,已经到了自己的脚下不远处了,而北胡人长长的队伍末尾,还在盐都县城。至于汲州,看得不是那么清楚了,但陈启知道那是一座空城,坎布突自然也知道。 日已西斜,离黄昏不远了,无数的北胡人开始下马,从所有能够上山的地方,蜂拥而上。陈启看得出来,这大概是坎布突的最后一次攻击了,一旦天黑,他肯定不会上山的,什么都看不见,进入这深山老林里,他又不是傻子。 而似乎他的猜测没有错,山下远一些的地方,北胡人已经在扎营了,看这个样子,是打算连汲州城都不进了。陈启依然不紧不慢的,偶尔出手伤几个北胡人,等大量的北胡人靠近了,他就换个地方继续等。 群山巍巍,北胡人从来没有在这样险峻的山地里行军过,他们更习惯于用战马代替自己的双腿,虽然身体高大强壮,这双腿,锻炼得并不是那么的多。只是爬了一小段的山路,一个个便已经气喘吁吁了。 四月的清风山,一片青翠,山上鸟兽虫鸣声,阵阵而来,天气却也凉爽,凉风习习而来,颇为的清爽。大军入山,却也惊起了不少的飞鸟,有虎豹之类的野兽,怒吼着奔逃而去,北胡人终于停了下来了,陈启知道,他们不会再进攻了,但一定会趁着夜色,和山中的北胡人联系,想办法把自己堵在他们的包围圈中。 山下已经有炊烟升起了,陈启趁着夜色还未降临,抓了只山鸡,就在山涧里洗干净了,就在山涧边上点起了火来,烤了起来。可惜的是身上没带着调料,哪怕盐都县就在脚下,他也是连一丝盐巴都没有,只能靠山鸡本身的味道了。 他不断的翻转着并不是太大的山鸡,不让山鸡体内的油脂流矢,这样好歹能让烤山鸡的味道香一些,对于一个喜欢美食的大厨来说,他还是有法子的。不大的山鸡,很快就散发出香味来了, 陈启慢慢吃着,虽然没有调料,这山鸡却也自有一番风味,油脂饱满,倒也还不错。慢慢的吃完,走到山涧边去洗手,手上一阵清凉袭来,他心中一动,干脆就把自己给扒光了,溜到山涧里泡着。 这山涧的水,清凉无比,又只是四月,还未到炎热的时候,山中本来就凉,倒还是有些透骨的凉意的。陈启干脆运转内力,身子很快就有些暖洋洋的了,这样一边运转内力御寒,一边搓洗,洗去这一天的疲惫,满身的泥垢汗渍,无比的舒畅。 他干脆解开了长发,也在山涧中清洗了起来,这个世界,或者说古人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头发太长了,始终不如寸头洗起来简单痛快。 第五三六章 北胡大帝 顺便把衣服也清洗了一下,用湿衣服擦了擦头发,就这样光着,把衣服晾在了火堆旁的树丫上。他一点都不着急,干脆又回到水中,盘坐在浅水的地方,运转内力,任由山涧的激流,冲击着自己的身子。 他是被阳光叫醒的,耳边也听到了有远处传来的动静声,北胡人起得比自己还早啊!慢悠悠的洗了一把脸,陈启直等到看见了北胡人,才牵着马,继续往深山里走,他当然知道,山中的北胡人,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果然他看见了对面山上有轻微的草木晃动,其实天亮之前,他就知道北胡人到了这里了。他故意靠近了一些,走到北胡人看得见自己,箭却射不到的地方,拍了拍陪着自己一天的战马,帮它取下了鞍辔来,让战马自己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他知道,已经用不了战马了,这条山道是行不通的了。他选择了往南的一处山梁,向着山上走去。他走得并不快,身后的追兵,却是气喘吁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算一算时间,应该最少到中午,丁维和高途才能带兵赶到,所以,只能继续引着北胡人往深山里去。 北胡人似乎真的很执着,或者应该说是坎布突很执着,漫山遍野的都是北胡兵,陈启也很快见到了给他送消息的青衣楼的杀手,丁维竟然这么的快,已经进入到这片山林了,此刻,离中午,却还有将近一个时辰。 而这山中,还有着几十名的青衣楼杀手,只是丁维临走时,并没有让他们动手,眼下,等到丁维和高途更近一些,就可以动手了。那杀手带来的消息,丁维会在前面峡谷中设伏,眼下就等着陈启把北胡人给引进去了。 陈启最大的苦恼是,北胡人看这个样子并不多,爬山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他只好停下来等北胡人,等了有一刻钟,才有人靠近了他。他抓起弓箭来比了一下,吓得那个冒头的北胡兵,马上缩了回去。 这里是一处拐弯,他就坐在那里,不时的拿起弓箭吓吓人,听着对面的动静越来越多,也有沙石从山上掉落的声音,他知道,北胡人又开始翻山了,准备翻过这个山头,绕到自己的前面来。 而另一边的山坡上,是那些之前就藏在山中的一万北胡兵,他们从山坡而下,再有一刻钟,也该追上来了。他这才有一点点兴奋了,多了这一万北胡人,好歹这一单生意,是有点赚头的。 山头上已经有动静出现了,陈启只能赶紧跑,再不跑,上头的利箭就下来了,说不定还有乱石。他跑得快,身后休息了一阵的北胡兵,倒也追得快,坎布突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要陈启的命。 陈启已经进入设伏的峡谷了,四周一片静悄悄的,晋兵的纪律性真的显示出来了,远远的陈启就没看到有惊鸟飞起。他还是走走停停,这山谷却足足有五六里长,他愣是走了有半个时辰,身后的北胡兵,越挤越多。 身后已经有利箭破空声传来了,陈启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他爬到一处较高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满峡谷中的哀嚎惨叫。这一幕,他无比的熟悉,没有战马的北胡人,进了山,就跟没了双腿一样,坎布突怎么还不知道吸取教训呢? 他当然也知道,这一战之后,坎布突肯定不会再那么冲动了,往后的战事,将会越来越难了,说不定有一天,还真的会被逼着去和坎布突在平地上决战,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现在只能无奈的祈祷,坎布突还想着要回北胡去。 坎布突吃了亏,丢下将近三万将士的性命在山中,他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干脆连汲州城都不进了,带着大军,又回了龙城去了。等到回到龙城,他就开始后悔了,因为很快就要到冬小麦收割的季节了,他怎么能把汲州这么一大片的冬小麦都留给别人呢?  他决定等等,等马上要收成了,再派兵去抢收,陈启自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了,三晋地大,他就不相信,坎布突敢把所有兵将都派出来,他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抢粮大战开始了,靠着山边的,自然大多数都被晋兵护着,让百姓给收割了,坎布突却是逼着百姓去收割,这一次,他抢了大半,只是给百姓留了点口粮。这一次,他派了十万兵到了汲州,直接就从南往北,开始抢收冬小麦。 可是烦恼来了,陈启这一次不和他抢粮了,而是杀人,只要稍有落单,甚至是十人以下的,都会遇到袭击,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可能会受到袭击。除了青衣楼的人,自然还有那些江湖中人了,还有不少身带武功的晋军将士。 这些人化妆成了百姓,甚至会出现在麦田里,看准了机会就下手,下完手就跑,即使想追,你也追不上,没有大量的兵力,谁敢去追啊?只是良田千万顷,你不派人去盯着收,就被别人给收走了。 这实在是让人烦恼的事,搞得北胡人人心惶惶的,三天内就死了两千多人,谁还敢往外跑?除非是成群结队的北胡兵。只是如此一来,他们能顾及的地方就少了,往往等他们赶到了,才发现,留给他们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田地了。 北胡人开始想损招了,你麦子收了,总要嗮吧?带着人把快晒干的麦子收回城里去,也就行了。他们难得的没有去伤害百姓,这是坎布突下的命令,因为坎布突真的称帝了,还不是北胡王,而是自号北胡大帝。 他可不想做一个没有百姓的北胡大帝,他还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落地生根,休养生息,慢慢的发展壮大,他相信有一天,他还是能够一统天下的。 这实在是个意外,让陈启一时也无法猜透坎布突的想法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北胡去了?这实在是个麻烦的事情,几十万北胡兵,不是几十万颗麦子。 第五三七章 周胡子殒命 抢粮大战,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没什么波澜,进入炎热的六月,北胡王病亡的消息,还是传了过来,可以说廖从化这一行,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 这个消息,也不过是让坎布突掉几滴眼泪罢了,他很快就忘了这件事了,说起来,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让他这北湖大帝的名头,也名正言顺了一些。似乎,他真的就准备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让陈启烦恼的有两件事,一是北胡人已经开始强抢民女了,他们来时,并未携带家眷,许多人甚至都从来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而第二件事,是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双山口以北的大军撤一部分回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坎布突已经乐不思蜀了,想要灭掉这几十万的北胡人,看起来似乎更难了,他当然需要更多的人手了。这又是个两难的事情,因为他还无法判断,坎布突这是不是在用计。 一番激烈的争辩之后,陈启选择了让大军更靠近双山口和龙城一些,却并没有撤回来。至于溯州,早在半个月前,就被陈小凤带人拿下来了,那里,北胡兵并不多,拿下并没有太大的困难,但也折损了一些人马。 家中有妻女的人家,开始想方设法的离开,他们可不想留给北胡人糟蹋。整个三晋,在这个夏日里,萧条了许多,陈启也开始从各处调兵了,陆柄重新回到了汲州,北胡人又龟缩到双山口到龙城一线了,他们实在也是不堪袭扰。 整个龙城和双山口周边,百毒门、青衣楼,还有从各地赶来的江湖中人,最少有四五千人,陈启还从军中把那些原本从各处山寨,或者是身有武功的,也都挑了出来,又挑出了一万多人。 这些人被分成了无数个十人小队,各个小队之间,有一个小队长,各个小队之间,也有互相的联系。这一个个小队很简单,那就是杀人,江湖中人,可以不杀人,但要是不懂得怎么杀人,那就不是江湖中人了。 这其中,自然是青衣楼组成的十三个小队,杀伤力最大了,他们是纯粹的杀手,在丁维手下时,就是听令杀人。在陈启和陈小凤手下时,只杀奸细和北胡人。陈启和陈小凤,还有丁维,以及清风山庄的兄弟,也都各自带了一个小队。 这一个个小队,不断的袭击着一切可能袭击的目标,杀完人就走,看着对方人多就跑,这是陈启下的命令,不能和北胡人硬拼,他告诉每个人,你们的命,金贵着呢,只有活着,才能杀更多的北胡人。 只要不是成群结队,只要不是骑着马,随时随地的都会没命,短短三天,就有一万多北胡兵死于非命。坎布突是又心疼,又愤怒,只能下令让所有人都待在军营里,要出去,也必须成群结队的。 他马上就发现这样不行了,百人队、千人队,对方竟然也会攻击,照样打了就跑。或是暗器,或是冷箭,甚或是一块小石子,也能给北胡人造成伤亡,甚至还遇到过一个三百人的队伍,全军覆没的事。… 这一下,还真的不能出门了,有什么东西要押送,都是数千上万人来护送。这样一来,袭击倒真是变少了,对手,却开始潜入军营杀人了,你总不能不睡觉吧?你有本事别派岗哨,别巡逻啊? 人生就是如此的痛苦,不管你怎么做,都会留下漏洞,给人可趁之机。所有的军营中,只有双山口没有被袭击过,这也让坎布突做了一个决定,除了双山口汲水南岸留了一个军营之外,余下的二十万大军,全都撤到了龙城东西两个军营里。 如此一来,双山口山上有五万、汲水南岸有十万,余下的四十余万,就全都在龙城了,东西两个军营各十五万,余下的,便都在城中了。陈启照样有办法,你不是在城中吗?城里屋宇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的,想要杀人,要逃跑,可就方便多了。 什么叫做无所不用其极?当有一天,你看着皇宫的大门,突然莫名其妙的一个乞丐靠近了,给了你一刀,等你追上去,卖肉的大叔,劈过来一把杀猪刀,卖菜的大婶,砸过来一根铁扁担时,你大概会疯掉。 连皇宫的大门都紧闭了,反正他北胡大帝,却也没几个文武大臣。陈启却又转方向了,上官街遭殃了。首先遭殃的,就是周胡子,他想过无数次在战场上再见到陈启和陈小凤,却没想到,会是这么见到的,而且还是一次就见到这么多的熟人。无错cxs. “饶命啊!寨主,饶命啊!” 一个大男人,就这么痛哭流涕的跪在了地上,所有的奴仆,包括那个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家眷,跪在一边,瑟瑟发抖。这里面自然有人认识陈启和陈小凤了,他们很聪明的不动不说话,至于自家老爷,看来是活不了了。 “听说是你建议坎布突称帝的?” “不是啊!是是!” 他倒是想要否认来着,却知道无可否认,就因为他的这个建议,坎布突称帝了,还赏赐了他不少的好东西,谁会不知道呢?他是真的恨不得一直待在双山口,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呢? “那你说说,坎布突是真的想要留下吗?” “真的,真的。” “那你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呢?” “这这属下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 陈小凤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周胡子。 “属下属下就是个小跟班,真的不知道啊!寨主,您说,您想知道什么?属下都说,都说。” “你好像也不知道什么,算了!” 陈算了的时候,周胡子直接惨叫出声,左耳飞了出去,落在了桌面上。这大中午的,阳光从天窗照下来,正好落在还带着血丝的左耳上。 周胡子在地上翻滚着,他知道自己完了,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陈,就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了。当然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投靠了北胡人。 所以,他在翻滚中出手了,特意的翻滚到陈小凤的脚下,就是为了出手。他曾经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明知道要没命了,当然要拼一下了。 剑锋划过了他的咽喉,咯咯声中,周胡子轰然倒地,他的指尖,离陈小凤的脚尖,还不到一寸,却已经无力再向前了,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桌脚。 第五三八章 分析 “所以,冯柏涛送来的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就是坎布突想跑啊!” 陈小凤瞪了陈启一眼,“你是不是糊涂了?” “我没糊涂。”陈启笑着摇头,“我倒认为坎布突是弄巧成拙了,他让冯柏涛送这个消息来,我倒是认为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什么意思?” “坎布突想跑是真,时间是假的。消息说,他会在中秋前后,也就是在入冬前离开,我倒是认为,他应该会是在入冬之后才离开。” “我记得你之前还在说,我们杀了坎布突那么多人,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能是故意低调,他最终的目的还是想留下来。” “这只是猜测之一。其实,我们不是一直在猜他到底是想留还是想走吗?”陈启看到陈小凤在点头,这个问题,他们确实是讨论了无数遍了,却始终都没有结论,“我倒觉得坎布突的隐忍是故意的,他先让我们认为他一心想走,不想打仗,这叫反其道而行之。” “他这个计策,用得也算是巧妙,我们之前不是一直都偏向于他想留下吗?可以说他的目的,算是基本达到了。只是我们比较谨慎,一直没有撤兵,他就有些紧张了,这一次才会让冯柏涛把这个消息送来。” “你想,他之前刚刚过了双山口就吃了亏,怎么可能还在中秋前后再试一次呢?他的用意,其实就是想要让我们上当,以为他真的会在那个时候跑。如果我们真的这样认为了,肯定会增兵北上的,这是他想要达到的第一个目的。” 陈小凤没让陈启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口问,“我们调兵好像影响不大吧?这为什么也会是他的目的?更何况,你说他想回去,难道他喜欢有更多人拦着他?” “你不知道,我们最近这种打法,已经让北胡人人心惶惶了吗?更何况,北胡人吃的亏多了,简直成了惊弓之鸟了,他如果还想要回去,也不知道这些手下,可还有那么大的信心?所以,我们如果调兵,对北胡人的袭扰自然就少了,他也可以逐渐的恢复手下的信心。” “还有一点很重要,他是想要做些什么准备,只是我们一直都盯着他,他也不好动手。我想,这应该和粮食有关。” “为什么是粮食?” “北胡缺粮,这一次又被廖将军几乎扫光了,他如果回到北胡,正好是冬季,没有粮食也活不下去,他想要趁着我们调兵的机会,多抢些粮食,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吧!这一点算你说得通,继续说你刚才的话题吧!” “什么话题?” “就是北胡人这样做的目的。” “好!第二个目的就是恢复信心,好像我刚才也说了。北胡人实在是憋得久了,如果不让他们尽兴的抢掠一番,他们恐怕真的会被憋坏的,对于一个喜欢战斗的民族来说,一直龟缩着,才是最大的屈辱。” “而第三个目的,就是要迷惑我们。中秋前后,如果是中秋后,等我们一番折腾,也差不多快入冬了。按照他的设想,还有天气的原因,临近入冬,我们没有等到他,肯定会认为上了当了,他其实是想留下。” “而冬天马上就到了,我们也不可能让将士们一直在冰天雪地里呆着,虽然会留人,但肯定也会撤走大部分的将士的。他这样做,正好也给我们一个撤走的理由,已经快入冬了,他又没打算走,我们为什么要留那么多将士挨冻呢?”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想要在入冬后回北胡的原因之一。当然了,入冬了,对他也有一个好处,不管是狂风还是积雪,都会影响大军的机动性,没了机动性,我们对他的威胁,也就变小了。” “很简单的道理,人在山中有积雪的时候,是跑不起来的。而北胡人只需要在官道上前进,有耐寒的北胡战马,这对他们来说,好像也不是太难的事情。我想,在入冬后,如果快的话,也许三天,就足够让他冲出祁山了。” “看你说的不清不楚的,倒是有点道理。” 面对陈小凤的调侃,陈启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我还越来越相信,坎布突一门心思的就想着回去。” “说说道理。” “一来他在这里,肯定是少不了我们的袭扰的,这如果是短期的,那倒是没什么,长此以往,恐怕连他都会被逼疯的。这里毕竟是三晋,是唐人的地盘,而不是他的北胡。还有战马,战马对北胡人来说,就跟他们的两条腿无异了。” “北胡人的战马,平时吃的是草原上的水草,可是到了这里,别说水草了,连杂草都只有山上才有,三晋地形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又不敢上山。所以,回到北胡,才是他唯一的选择,在这里,他的战马,只会越来越是不堪,他的族人,也是如此。” “这倒是事实。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有!还是个大问题。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再来一次将计就计。” “说就是了,少打哑谜。” “好!我的意思是,我们真的调兵北上,只不过,是假装调附近的兵,单实际上,是调云州和燕霞岭的兵。这些兵算起来,也有十来万,留少量守着就行了,余下的,便调到双山口以北。如此一来,坎布突肯定会以为我们真的调兵了,他要是敢出来抢粮,少不得打他几次。” “他要是不出来最好,我们就在入冬前,假装又把兵调回来,到时候,就等着他上当了。只要一入冬,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北上,这一次,我让他冲到祁山脚下。” “为什么是祁山脚下?” “一来,我们可以在山脚下做文章,让他过不去,除非他真的想在冰天雪地里上山。二来,他要是途中只遇到小的拦阻,一定会信心大增,一路狂奔不止的,这队伍自然拉长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一段一段的把这些北胡兵截断,一段一段的消灭他们。” 第五三九章 目标双山口 “你是不是太过乐观了?别忘了,他也会派出前哨的探子的,一旦看到大量的人马,他肯定会小心谨慎的。而且,那是冬天,冰天雪地的,你让将士们怎么快速移动,怎么能把他们全部截住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有一种东西叫做滑雪板。” “滑雪板?”陈小凤有些好奇,“是你那个世界的东西吗?” “算也不算。其实,这就像是一艘船,只是船是在水上行走的,而滑雪板,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这种滑雪板的速度极快,学起来倒是不难,但控制就有些难了,我们倒是可以借着这个北上的机会,让将士们先学学,离入冬,还有两三个月,足够了。” “等到了冬天,积雪封山,水面封冻,但滑雪板这种东西,可以轻易的在冰雪,特别是雪上飞速前进,而且特别的省力。这样一来,移动就不成问题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准备好将士们的干粮,还有御寒的衣物就行了。” 陈小凤更是好奇了,“这什么滑雪板,好做吗?” “当然!而且很简单,坏了还可以就地取材。就是把木头的一面刨平了,两端稍稍弯曲,像是小船一样,另一面就更简单了,做一个凹槽放脚,再把脚绑住了就行了。” “这么简单?” “等我们北上了,试试看就知道了。” “嗯!不过,还有个疑问,你不是说周权肯定不想回去的吗?他到底是跟坎布突一起回去,还是继续待在双山口?” “他当然不想回去了,虽然坎布突把兵权还给了他,但实际上,要么是做主的还是坎布突,要么就是他们有交易。” “什么交易?” “这个交易,应该就是坎布突想要再试一次,很可能入冬再回去的办法,就是周权想的。当然了,周权肯定也想到了,坎布突肯定没那么容易回去,所以,他一定会留在双山口,等坎布突退回来。我想,他们的交易中,应该是一旦坎布突退回来了,就不准再有想回去的念头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执念!周权有一定要赢我一次的执念,一旦回到了北胡,恐怕没有数十年,北胡人都不可能恢复过来,再次南下。他等不起,也担心我等不起。” “执念真的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执念就像是要是喜欢一个人,这辈子都只喜欢这个人,不会再变。” “又口花花了。”陈小凤嗔怪的白了陈启一眼,“我知道你肯定又在想什么诡计,说说看。” “这还真不是诡计,而会是一场苦战。” “苦战?你想打双山口?” “对!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让坎布突冲到祁山脚下的原因,离得太近了,他人马太多,随时会打回来的。只有打下了双山口,我们才能把坎布突堵在莽莽群山中,慢慢的玩死他。” “双山口太难打了,能不能别打?” “就是因为难打,那才要打。一旦坎布突退回来了,那真的想要灭掉他,就难了,他会死心塌地的留在三晋,徐徐图之的。而到时候,周权肯定会重掌大权,他可比坎布突,要难对付得多了。” “你这么说,双山口还非打不可了。” “非打不可!就算是付出再大的伤亡,也必须打。” “那我去打,你去拦坎布突。” 陈启笑,“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我,干脆就一起吧!” “你呀!”这是事实,打双山口这么危险的地方,不管是陈启,还是陈小凤,肯定都是不放心对方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两个人一起打,“北边的事,谁去处理?” “丁相、大哥、还有廖将军。” “廖将军?你想请廖将军回来?” “是的!北胡王已经死了,廖将军几乎灭了北胡人的有生力量了,追着北胡人跑,太不合算了,倒不如回来帮帮忙,反正也要入冬了,为什么不选择一劳永逸呢!” “你想怎么安排?” “廖将军南下,先埋伏在祁山,等坎布突到了祁山脚下,炸断道路。当然了,他主要的任务,是不让北胡人过祁山边关,毕竟到时候,肯定会有零散的北胡人冲上山去的。韩琦韩将军就在祁山以南设伏,也能帮帮廖将军。” “至于大哥和尚弘毅尚将军,率领大部队,任务就是把北胡人截断,一段一段的从祁山往回吃掉。丁相负责双山口北面的这一段,拦住后撤的北胡人,千万别让他们冲过了双山口,该炸山炸路,那就炸。” “唉!我记得你说过穷寇莫追,困兽犹斗,你真打算拿大晋将士的性命去拼吗?” “为了一劳永逸,也只能如此了。如果能换来唐人世代平安,这又有什么呢?” “这就是你那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吗?” 陈启点头,“应该是吧!” “那我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陈启笑,陈小凤却又开口问了,“百毒门怎么办?” “百毒门里,真正投靠坎布突和周权的,应该不多,在战事没有完全明朗之前,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倒不如先放放。” “你说的不多,是不是指那位曹秋英曹姑娘?” 陈启哑然,因为陈小凤又吃醋了,他不敢回答,因为回答什么都是错的。 “好了!不为难你了。你想过怎么打双山口了吗?” “分三步走。第一步,是火药包,出云弩的射程比较远,可以在攻击时,顺势把火药包绑在弩箭上,射到山上去。第二步是先攻东面,再两面夹击,攻西边兴梁山的墙体。第三步,就只能强攻了。” “你想过怎么对付雷暴了吗?” “只能用出云弩了。” “可能不够!虽然东面的山势比较平缓,但毕竟是居高临下,高度能让雷暴扔得更远,足以抵消射程的不足了。你能想得到的事情,周权肯定也会想得到的,说不定他也有别的办法,可以让雷暴掷得更远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别的办法吗?比如直接埋火药,把双山口炸塌。” “这需要大量的火药,不一定够。”  “那用投石机投石攻击如何?” “投石机?” “是的!我算过了,投石机正好适用于从下往上攻,只要数量足够,威力足以把双山口两边的墙体轰塌了。” “那好!趁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让人去调集,也让猴子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投石机的威力更强一些,射程,更远一些,还要让投石机容易上山。”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陈启觉得,也许应该和曹秋英谈一谈了,至少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姑娘还是不同于她的师父冯柏涛的。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要防着冯柏涛,也许,可以把冯柏涛先架空了,或者,干脆干掉他。 山寨小相公最新6章节 第五三九章 目标双山口 “你是不是太过乐观了?别忘了,他也会派出前哨的探子的,一旦看到大量的人马,他肯定会小心谨慎的。而且,那是冬天,冰天雪地的,你让将士们怎么快速移动,怎么能把他们全部截住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有一种东西叫做滑雪板。” “滑雪板?”陈小凤有些好奇,“是你那个世界的东西吗?” “算也不算。其实,这就像是一艘船,只是船是在水上行走的,而滑雪板,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这种滑雪板的速度极快,学起来倒是不难,但控制就有些难了,我们倒是可以借着这个北上的机会,让将士们先学学,离入冬,还有两三个月,足够了。” “等到了冬天,积雪封山,水面封冻,但滑雪板这种东西,可以轻易的在冰雪,特别是雪上飞速前进,而且特别的省力。这样一来,移动就不成问题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准备好将士们的干粮,还有御寒的衣物就行了。” 陈小凤更是好奇了,“这什么滑雪板,好做吗?” “当然!而且很简单,坏了还可以就地取材。就是把木头的一面刨平了,两端稍稍弯曲,像是小船一样,另一面就更简单了,做一个凹槽放脚,再把脚绑住了就行了。” “这么简单?” “等我们北上了,试试看就知道了。” “嗯!不过,还有个疑问,你不是说周权肯定不想回去的吗?他到底是跟坎布突一起回去,还是继续待在双山口?” “他当然不想回去了,虽然坎布突把兵权还给了他,但实际上,要么是做主的还是坎布突,要么就是他们有交易。” “什么交易?” “这个交易,应该就是坎布突想要再试一次,很可能入冬再回去的办法,就是周权想的。当然了,周权肯定也想到了,坎布突肯定没那么容易回去,所以,他一定会留在双山口,等坎布突退回来。我想,他们的交易中,应该是一旦坎布突退回来了,就不准再有想回去的念头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执念!周权有一定要赢我一次的执念,一旦回到了北胡,恐怕没有数十年,北胡人都不可能恢复过来,再次南下。他等不起,也担心我等不起。” “执念真的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执念就像是要是喜欢一个人,这辈子都只喜欢这个人,不会再变。” “又口花花了。”陈小凤嗔怪的白了陈启一眼,“我知道你肯定又在想什么诡计,说说看。” “这还真不是诡计,而会是一场苦战。” “苦战?你想打双山口?” “对!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让坎布突冲到祁山脚下的原因,离得太近了,他人马太多,随时会打回来的。只有打下了双山口,我们才能把坎布突堵在莽莽群山中,慢慢的玩死他。” “双山口太难打了,能不能别打?” “就是因为难打,那才要打。一旦坎布突退回来了,那真的想要灭掉他,就难了,他会死心塌地的留在三晋,徐徐图之的。而到时候,周权肯定会重掌大权,他可比坎布突,要难对付得多了。” “你这么说,双山口还非打不可了。” “非打不可!就算是付出再大的伤亡,也必须打。” “那我去打,你去拦坎布突。” 陈启笑,“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我,干脆就一起吧!” “你呀!”这是事实,打双山口这么危险的地方,不管是陈启,还是陈小凤,肯定都是不放心对方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两个人一起打,“北边的事,谁去处理?” “丁相、大哥、还有廖将军。” “廖将军?你想请廖将军回来?” “是的!北胡王已经死了,廖将军几乎灭了北胡人的有生力量了,追着北胡人跑,太不合算了,倒不如回来帮帮忙,反正也要入冬了,为什么不选择一劳永逸呢!” “你想怎么安排?” “廖将军南下,先埋伏在祁山,等坎布突到了祁山脚下,炸断道路。当然了,他主要的任务,是不让北胡人过祁山边关,毕竟到时候,肯定会有零散的北胡人冲上山去的。韩琦韩将军就在祁山以南设伏,也能帮帮廖将军。” “至于大哥和尚弘毅尚将军,率领大部队,任务就是把北胡人截断,一段一段的从祁山往回吃掉。丁相负责双山口北面的这一段,拦住后撤的北胡人,千万别让他们冲过了双山口,该炸山炸路,那就炸。” “唉!我记得你说过穷寇莫追,困兽犹斗,你真打算拿大晋将士的性命去拼吗?” “为了一劳永逸,也只能如此了。如果能换来唐人世代平安,这又有什么呢?” “这就是你那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吗?” 陈启点头,“应该是吧!” “那我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陈启笑,陈小凤却又开口问了,“百毒门怎么办?” “百毒门里,真正投靠坎布突和周权的,应该不多,在战事没有完全明朗之前,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倒不如先放放。” “你说的不多,是不是指那位曹秋英曹姑娘?” 陈启哑然,因为陈小凤又吃醋了,他不敢回答,因为回答什么都是错的。 “好了!不为难你了。你想过怎么打双山口了吗?” “分三步走。第一步,是火药包,出云弩的射程比较远,可以在攻击时,顺势把火药包绑在弩箭上,射到山上去。第二步是先攻东面,再两面夹击,攻西边兴梁山的墙体。第三步,就只能强攻了。” “你想过怎么对付雷暴了吗?” “只能用出云弩了。” “可能不够!虽然东面的山势比较平缓,但毕竟是居高临下,高度能让雷暴扔得更远,足以抵消射程的不足了。你能想得到的事情,周权肯定也会想得到的,说不定他也有别的办法,可以让雷暴掷得更远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别的办法吗?比如直接埋火药,把双山口炸塌。” “这需要大量的火药,不一定够。”  “那用投石机投石攻击如何?” “投石机?” “是的!我算过了,投石机正好适用于从下往上攻,只要数量足够,威力足以把双山口两边的墙体轰塌了。” “那好!趁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让人去调集,也让猴子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投石机的威力更强一些,射程,更远一些,还要让投石机容易上山。”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陈启觉得,也许应该和曹秋英谈一谈了,至少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姑娘还是不同于她的师父冯柏涛的。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要防着冯柏涛,也许,可以把冯柏涛先架空了,或者,干脆干掉他。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零章 决战双山口(一) 如陈启所想,坎布突想着趁陈启北上时抢粮,吃了几次亏之后,更坚定了他要回到北胡去的决心了。 十月初,下了今冬的初雪,一直等到十月下旬,才下起了第二场雪,而且是大雪。漫天雪花中,坎布突在深夜跑了。前路似乎极为的平静,直到天亮之后,他们才遭到了第一次攻击,但很快就闯了过去,还将山上的晋兵给驱散了。 双山口东面,属于八陉山的余脉,山势倒算不上有多么的陡峭,只是建在上面的墙体,足足有五六丈高,有些地方,甚至有七八丈高。陈启不得不佩服周权的小心谨慎,墙上往东的方向,每隔不远,就站着一个哨兵。 从墙上往下看,几十丈内,除了一些山石树木之外,可以说,都是一目了然。如此高大的墙体,哨兵却还如此的谨慎,目光几乎不会左右飘移,而是直视着前方,想要靠近而不被发现,那是极难的。 所以,陈启也没打算偷偷的靠近,人数太少了,即使是靠近了,乃至于上了墙头上,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的。更何况,要运送如此之多的攻城利器上山,是不可能没有动静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来。 双山口汲水南面的军营里,还有三万北胡兵,面对着陈启从各地调集的,将近四十万大军的包围,他们似乎也敢于龟缩在桥头附近的军营,最少这样,他们想跑,会比较容易一些,坎布突跑了,他们的信心,也早就动摇了,三万人想要去冲击有备而来的几十万大军,真的是以卵击石。 只要他们不动,陈启也只是让人围着他们,并未动手,这里和双山口形成互相呼应的局势,陈启更相信,只要双山口被攻陷,这些人一定会跑的。他们是北胡的兵,是坎布突的兵,但不是周权的兵。 无数的车马,正在将各种攻城利器往山上送,这是在北胡人眼皮子底下做的事,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周权正静静的站在墙上,看着这一切,他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早已是波澜起伏了,他没想到,陈启会用这么多的兵,还有如此之多的攻城利器。 最少有一千架的投石机,这是一种什么概念呢?看着一架架投石机正在如火如荼的安装着,周权心里无比的诧异,这些重东西,陈启就这么让人一块一块的送上山来了。这表明了什么呢? 表明了陈启拿下双山口的决心,也表明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坎布突北上的这条路,肯定是荆棘遍地,不会那么好走的。而陈启一定会拼命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双山口,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坎布突回来的路。 他突然间就有些兴奋了,因为面对的是陈启,他甚至想着,若是自己能用这五万人,战胜有着数十万大军的陈启,似乎此生也无憾了。 墙上的北胡兵,已经有不少都战战兢兢的了,甚至有手下的将军来向他请示,要不要突围,被他直接骂走了。他显得有些亢奋,突围?突围才真是送死,汲水南岸,应该有二十万全副武装的晋兵,兵力悬殊,要冲下去送死吗? 更何况,要冲下去,首先就是要经过面前的山林,那不是正中陈启的下怀吗?密密麻麻的晋军,不会轻易的让自己冲下去的。他当然也有些苦恼了,大清河那一战,不仅仅损失了一千狼牙,更重要的是,消耗了他许多的雷暴。 他在亢奋中,甚至有一丝丝的后悔了,为什么不干脆把怎么制作雷暴,教给这些手下呢?只是自己一个人知道怎么做,怎么可能做出很多的雷暴来呢?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太多人会了,那也是在给坎布突做嫁衣裳。 更何况,他最担心的是,一旦有一个人落在了陈启的手中,陈启要是也掌握了制作雷暴的方法,以他的性子,肯定是不会隐瞒了,恐怕光是雷暴,就能把双山口炸上天了。这雷暴最关键的,当然是火药了,他可不认为,陈启那个化学小白,自己能做出这种威力的火药来。 这就是周权和陈启最大的不同,周权的偏执,也扭曲着他的心理,他总是觉得,每一个人都要害他,每一个人都想要他脑子里的东西,所以,他宁愿自己藏着,什么都不说。而陈启不是不藏,反而是因为他所知道的,似乎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当然了,如果真的需要,他也会想办法把事情处理好的,他算得上是个愿意分享的人,但更重要的是,他敢用人,会用人,也相信人。既然自己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不让那些会的人,去发挥他们所能呢? 当然了,陈启应该庆幸的是,周权没有甘于屈服于坎布突,他要是真心的去协助坎布突,好不藏私,以他在物理化学上的天分,也不知道还要鼓捣出多少利器来。这投石机对周权来说,当然算不上什么了,就算是出云弩,对他来说,也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陈启认为,即使是以机关暗器名震天下的疯道人,恐怕在周权的面前,也什么都不是。陈启甚至不怀疑,周权要是愿意,他甚至可以做出枪炮来,在这个冷兵器为主的世界里,枪炮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周权是一个妖孽,但好在,他是个偏执得已经心理扭曲的妖孽,总有着自己的私心,而且这私心,太重了。 双山口其实并不高,陈启一直认为,原来的兴梁山和八陉山,是连在一起的,双山口原来,应该是一处山头,两山之间的这道峡谷,是一处千万年来形成的地质裂谷。也因为是向上凸起的,双山之间的这条谷道太过的狭窄了,才让双山口显得那么的险峻。 不得不说,猴子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些经他改良的投石机,射程要更远,威力自然也就更大了。这让他可以在雷暴的射程外,把这些投石机立起来,这么远,就算是天生神力的人,也不一定能把雷暴扔这么远。 这里算是一处稍稍向下的缓坡,缓坡底下,还在雷暴的攻击范围之内,毕竟双山口居高临下,但越过坡底,这种略微倾斜,但还算是比较平坦的地形,却是再适合投石机的摆设不过了。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零章 决战双山口(一) 如陈启所想,坎布突想着趁陈启北上时抢粮,吃了几次亏之后,更坚定了他要回到北胡去的决心了。 十月初,下了今冬的初雪,一直等到十月下旬,才下起了第二场雪,而且是大雪。漫天雪花中,坎布突在深夜跑了。前路似乎极为的平静,直到天亮之后,他们才遭到了第一次攻击,但很快就闯了过去,还将山上的晋兵给驱散了。 双山口东面,属于八陉山的余脉,山势倒算不上有多么的陡峭,只是建在上面的墙体,足足有五六丈高,有些地方,甚至有七八丈高。陈启不得不佩服周权的小心谨慎,墙上往东的方向,每隔不远,就站着一个哨兵。 从墙上往下看,几十丈内,除了一些山石树木之外,可以说,都是一目了然。如此高大的墙体,哨兵却还如此的谨慎,目光几乎不会左右飘移,而是直视着前方,想要靠近而不被发现,那是极难的。 所以,陈启也没打算偷偷的靠近,人数太少了,即使是靠近了,乃至于上了墙头上,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的。更何况,要运送如此之多的攻城利器上山,是不可能没有动静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来。 双山口汲水南面的军营里,还有三万北胡兵,面对着陈启从各地调集的,将近四十万大军的包围,他们似乎也敢于龟缩在桥头附近的军营,最少这样,他们想跑,会比较容易一些,坎布突跑了,他们的信心,也早就动摇了,三万人想要去冲击有备而来的几十万大军,真的是以卵击石。 只要他们不动,陈启也只是让人围着他们,并未动手,这里和双山口形成互相呼应的局势,陈启更相信,只要双山口被攻陷,这些人一定会跑的。他们是北胡的兵,是坎布突的兵,但不是周权的兵。 无数的车马,正在将各种攻城利器往山上送,这是在北胡人眼皮子底下做的事,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周权正静静的站在墙上,看着这一切,他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早已是波澜起伏了,他没想到,陈启会用这么多的兵,还有如此之多的攻城利器。 最少有一千架的投石机,这是一种什么概念呢?看着一架架投石机正在如火如荼的安装着,周权心里无比的诧异,这些重东西,陈启就这么让人一块一块的送上山来了。这表明了什么呢? 表明了陈启拿下双山口的决心,也表明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坎布突北上的这条路,肯定是荆棘遍地,不会那么好走的。而陈启一定会拼命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双山口,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坎布突回来的路。 他突然间就有些兴奋了,因为面对的是陈启,他甚至想着,若是自己能用这五万人,战胜有着数十万大军的陈启,似乎此生也无憾了。 墙上的北胡兵,已经有不少都战战兢兢的了,甚至有手下的将军来向他请示,要不要突围,被他直接骂走了。他显得有些亢奋,突围?突围才真是送死,汲水南岸,应该有二十万全副武装的晋兵,兵力悬殊,要冲下去送死吗? 更何况,要冲下去,首先就是要经过面前的山林,那不是正中陈启的下怀吗?密密麻麻的晋军,不会轻易的让自己冲下去的。他当然也有些苦恼了,大清河那一战,不仅仅损失了一千狼牙,更重要的是,消耗了他许多的雷暴。 他在亢奋中,甚至有一丝丝的后悔了,为什么不干脆把怎么制作雷暴,教给这些手下呢?只是自己一个人知道怎么做,怎么可能做出很多的雷暴来呢?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太多人会了,那也是在给坎布突做嫁衣裳。 更何况,他最担心的是,一旦有一个人落在了陈启的手中,陈启要是也掌握了制作雷暴的方法,以他的性子,肯定是不会隐瞒了,恐怕光是雷暴,就能把双山口炸上天了。这雷暴最关键的,当然是火药了,他可不认为,陈启那个化学小白,自己能做出这种威力的火药来。 这就是周权和陈启最大的不同,周权的偏执,也扭曲着他的心理,他总是觉得,每一个人都要害他,每一个人都想要他脑子里的东西,所以,他宁愿自己藏着,什么都不说。而陈启不是不藏,反而是因为他所知道的,似乎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当然了,如果真的需要,他也会想办法把事情处理好的,他算得上是个愿意分享的人,但更重要的是,他敢用人,会用人,也相信人。既然自己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不让那些会的人,去发挥他们所能呢? 当然了,陈启应该庆幸的是,周权没有甘于屈服于坎布突,他要是真心的去协助坎布突,好不藏私,以他在物理化学上的天分,也不知道还要鼓捣出多少利器来。这投石机对周权来说,当然算不上什么了,就算是出云弩,对他来说,也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陈启认为,即使是以机关暗器名震天下的疯道人,恐怕在周权的面前,也什么都不是。陈启甚至不怀疑,周权要是愿意,他甚至可以做出枪炮来,在这个冷兵器为主的世界里,枪炮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周权是一个妖孽,但好在,他是个偏执得已经心理扭曲的妖孽,总有着自己的私心,而且这私心,太重了。 双山口其实并不高,陈启一直认为,原来的兴梁山和八陉山,是连在一起的,双山口原来,应该是一处山头,两山之间的这道峡谷,是一处千万年来形成的地质裂谷。也因为是向上凸起的,双山之间的这条谷道太过的狭窄了,才让双山口显得那么的险峻。 不得不说,猴子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些经他改良的投石机,射程要更远,威力自然也就更大了。这让他可以在雷暴的射程外,把这些投石机立起来,这么远,就算是天生神力的人,也不一定能把雷暴扔这么远。 这里算是一处稍稍向下的缓坡,缓坡底下,还在雷暴的攻击范围之内,毕竟双山口居高临下,但越过坡底,这种略微倾斜,但还算是比较平坦的地形,却是再适合投石机的摆设不过了。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一章 决战双山口(二) 陈启站在缓坡上,他甚至都能看清楚墙上的周权,也在看着自己。虽然看的不是那么的清楚,但他知道,那是周权。他算一算时间,一定要在两天之内,打下双山口,最少要打下一边来,否则的话,末尾的那些北胡兵,随时都可能会退回来。 那毕竟是几十万大军,想要短短几天就消灭了,比登天还难,只能把他们困在这崇山峻岭之间,慢慢的耗死他们。这可能需要几十天,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把北胡人全都剿灭掉,他可不想到时候经过这些地方时,还会有残匪对自己进行攻击。 猴子亲自指挥,已经开始调试投石机了,一块石头被投射了出去,发出呼啸的声音来,声势吓人,落下时,却还是离山头上的墙体很远。猴子很快就调整了角度,这一次,看着并不是太大的石头,狠狠的砸在了墙体的下沿。 墙上传来一片惊呼声,这一块小石头,让墙体下沿的砖石,簌簌落下了不少,漫起的扬尘,在雪花中,飞上了墙头。再一次的稍稍调整之后,这一次,石头呼啸而去,直接砸落在离墙头不到一丈的地方。 碎裂的砖石,粉末,四处横飞,墙头上的惊呼声中,几块盾牌举了起来,挡住了那些飞溅的砖石碎屑,却还是有人灰头土脸的。 按照这架投石机的角度,猴子带着人开始不断的进行着调试。这一次,他按照陈启的想法,调整的投石机,却是都对准了墙体两边的阶梯,陈启要先毁了北胡人下山的路。周权也看到了,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陈启要做什么。 这让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石块一块一块的飞来,他就算是想要让手下的将士冲下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噗噗噗,砰砰砰,哗啦哗啦,各种石头砸落在阶梯上和阶梯附近,带起了漫天的扬尘,从小小的雪花中看去,两边的阶梯,已经开始坍塌了,砖石的碎屑飞舞着,根本没人敢靠近,更不用说是冲下去了。 周权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陈启了,这一次,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了。对面的缓坡上,密密麻麻的晋兵,带着弓箭,他甚至还看到了弩车,强劲的弩箭要是从弩车中发射出来,什么人都挡不住的。 为了双山口,陈启真的也是下了血本了,周权倒是知道,陈启让人满天下的化缘,原来他弄来的那些银子,全都花在了这些设备上了。这些设备,对他来说,当然极为的简单了,但周权却突然觉得,这种简单粗糙的设备,反而能产生最大的威力来。 不过是半个时辰,两边下山的阶梯,都已经不成样子了,想要下山,除了往下跳,用绳子坠下去之外,就是要等这墙体倒塌,露出原来下山的路了。这高大的墙体,是一种保护,如今看来,似乎也变成了一种阻碍了。 猴子已经让人在调整角度了,千架投石机的威力,彻底爆发了出来,几乎所有的石块,都会落在墙头上,墙体上,整个墙体,都在震动着。却也有直接飞过了墙头,落入汲水中的,或是飞到对面的墙体上的,巨大的砸击声,让北胡人都是人心惶惶。 伤亡在所难免,巨大的方形盾,都无法阻挡住石头的砸击,那巨大的冲击力,连人带盾一起砸倒在地,那都是轻的。手腕扭伤、折断的,不在少数,更有的直接被盾牌倒下时砸伤的,被石头直接击中的,慌忙闪避相撞的,自己倒下摔伤的,碰伤的。 数里长的墙体,竟然已经成了被人肆意攻击,毫无还手之力的靶子了,这实在是出乎周权的意料之外了。北胡人也开始反击了,利箭、雷暴落下,最远的却也只能落在缓坡的底下,飞溅起的碎石尘土,有一些还是能到达缓坡上的。 陈启早有准备,一排排的方形盾被立了起来,保护好每一个人。而北胡人终于发现,他们的攻击,竟然无法给对手造成什么损伤,一时之间,他们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攻击对手了,因为根本就攻击不到。 这般屈辱的死法,他们前所未见,即使是被埋伏了,他们最少还有地方可以先跑,但在这墙上,他们跑来跑去,也只能是在墙上,根本就没有下山的路。在扬尘中,陈启并没有发现,原本还站在墙上的周权,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攻击,无比的震撼,对面的北胡人,呆呆的看着,却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山下已经被三面包围了起来,陈小凤带着十万兵,团团的占据了周围的高处,只要有人下去,必然都会在晋兵的射程之内。 她当然也看得见对面山上的一些情况了,虽然准备了这么久,但还是让她有些意外,这投石机的威力,竟然如此的巨大。当然了,靠的就是投石机的数量,千架投石机同时动起来,那就是一千块的石头,足以覆盖几里长的墙体了。 她当然也知道,这是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和财力的,但战果如此,花得再多,也是值得的。原本她还在担心,这双山口会有多么的难打,这一场决战,会有多么的残酷,但眼下,光凭着投石机,也能把北胡人轰个七七八八了。 整个山头,都在颤抖着,有人甚至担心,这山头会不会就此倒下来。陈启却在皱眉,因为他发现,墙头上的北胡兵,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多。按说,双山口的五万北胡兵,一边也能有两万五,在这几里长的墙头上,应该是密密麻麻,吐口唾沫都能够淹到几个人的才对。 但实际上,墙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北胡人,那是不是说明,他们有藏兵的地方呢?墙体中有藏兵的地方,并不奇怪,他更担心的,却是周权很有可能在山体中,挖了藏兵洞,或者是地道。 眼下,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来,而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了,陈启知道,自己差不多也就是只有一个白天,两个黑夜的时间了。而眼前的墙体,似乎要全部轰倒,还需要不少的时间,就算这整座墙体都倒了,还有对面山头上的呢! 更何况,墙体就算倒了,要是伤及的北胡兵不够多,等坎布突的溃兵退回来,那还真是一个麻烦了。 他在思考着,思考着到底要怎么办!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一章 决战双山口(二) 陈启站在缓坡上,他甚至都能看清楚墙上的周权,也在看着自己。虽然看的不是那么的清楚,但他知道,那是周权。他算一算时间,一定要在两天之内,打下双山口,最少要打下一边来,否则的话,末尾的那些北胡兵,随时都可能会退回来。 那毕竟是几十万大军,想要短短几天就消灭了,比登天还难,只能把他们困在这崇山峻岭之间,慢慢的耗死他们。这可能需要几十天,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把北胡人全都剿灭掉,他可不想到时候经过这些地方时,还会有残匪对自己进行攻击。 猴子亲自指挥,已经开始调试投石机了,一块石头被投射了出去,发出呼啸的声音来,声势吓人,落下时,却还是离山头上的墙体很远。猴子很快就调整了角度,这一次,看着并不是太大的石头,狠狠的砸在了墙体的下沿。 墙上传来一片惊呼声,这一块小石头,让墙体下沿的砖石,簌簌落下了不少,漫起的扬尘,在雪花中,飞上了墙头。再一次的稍稍调整之后,这一次,石头呼啸而去,直接砸落在离墙头不到一丈的地方。 碎裂的砖石,粉末,四处横飞,墙头上的惊呼声中,几块盾牌举了起来,挡住了那些飞溅的砖石碎屑,却还是有人灰头土脸的。 按照这架投石机的角度,猴子带着人开始不断的进行着调试。这一次,他按照陈启的想法,调整的投石机,却是都对准了墙体两边的阶梯,陈启要先毁了北胡人下山的路。周权也看到了,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陈启要做什么。 这让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石块一块一块的飞来,他就算是想要让手下的将士冲下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噗噗噗,砰砰砰,哗啦哗啦,各种石头砸落在阶梯上和阶梯附近,带起了漫天的扬尘,从小小的雪花中看去,两边的阶梯,已经开始坍塌了,砖石的碎屑飞舞着,根本没人敢靠近,更不用说是冲下去了。 周权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陈启了,这一次,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了。对面的缓坡上,密密麻麻的晋兵,带着弓箭,他甚至还看到了弩车,强劲的弩箭要是从弩车中发射出来,什么人都挡不住的。 为了双山口,陈启真的也是下了血本了,周权倒是知道,陈启让人满天下的化缘,原来他弄来的那些银子,全都花在了这些设备上了。这些设备,对他来说,当然极为的简单了,但周权却突然觉得,这种简单粗糙的设备,反而能产生最大的威力来。 不过是半个时辰,两边下山的阶梯,都已经不成样子了,想要下山,除了往下跳,用绳子坠下去之外,就是要等这墙体倒塌,露出原来下山的路了。这高大的墙体,是一种保护,如今看来,似乎也变成了一种阻碍了。 猴子已经让人在调整角度了,千架投石机的威力,彻底爆发了出来,几乎所有的石块,都会落在墙头上,墙体上,整个墙体,都在震动着。却也有直接飞过了墙头,落入汲水中的,或是飞到对面的墙体上的,巨大的砸击声,让北胡人都是人心惶惶。 伤亡在所难免,巨大的方形盾,都无法阻挡住石头的砸击,那巨大的冲击力,连人带盾一起砸倒在地,那都是轻的。手腕扭伤、折断的,不在少数,更有的直接被盾牌倒下时砸伤的,被石头直接击中的,慌忙闪避相撞的,自己倒下摔伤的,碰伤的。 数里长的墙体,竟然已经成了被人肆意攻击,毫无还手之力的靶子了,这实在是出乎周权的意料之外了。北胡人也开始反击了,利箭、雷暴落下,最远的却也只能落在缓坡的底下,飞溅起的碎石尘土,有一些还是能到达缓坡上的。 陈启早有准备,一排排的方形盾被立了起来,保护好每一个人。而北胡人终于发现,他们的攻击,竟然无法给对手造成什么损伤,一时之间,他们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攻击对手了,因为根本就攻击不到。 这般屈辱的死法,他们前所未见,即使是被埋伏了,他们最少还有地方可以先跑,但在这墙上,他们跑来跑去,也只能是在墙上,根本就没有下山的路。在扬尘中,陈启并没有发现,原本还站在墙上的周权,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攻击,无比的震撼,对面的北胡人,呆呆的看着,却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山下已经被三面包围了起来,陈小凤带着十万兵,团团的占据了周围的高处,只要有人下去,必然都会在晋兵的射程之内。 她当然也看得见对面山上的一些情况了,虽然准备了这么久,但还是让她有些意外,这投石机的威力,竟然如此的巨大。当然了,靠的就是投石机的数量,千架投石机同时动起来,那就是一千块的石头,足以覆盖几里长的墙体了。 她当然也知道,这是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和财力的,但战果如此,花得再多,也是值得的。原本她还在担心,这双山口会有多么的难打,这一场决战,会有多么的残酷,但眼下,光凭着投石机,也能把北胡人轰个七七八八了。 整个山头,都在颤抖着,有人甚至担心,这山头会不会就此倒下来。陈启却在皱眉,因为他发现,墙头上的北胡兵,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多。按说,双山口的五万北胡兵,一边也能有两万五,在这几里长的墙头上,应该是密密麻麻,吐口唾沫都能够淹到几个人的才对。 但实际上,墙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北胡人,那是不是说明,他们有藏兵的地方呢?墙体中有藏兵的地方,并不奇怪,他更担心的,却是周权很有可能在山体中,挖了藏兵洞,或者是地道。 眼下,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来,而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了,陈启知道,自己差不多也就是只有一个白天,两个黑夜的时间了。而眼前的墙体,似乎要全部轰倒,还需要不少的时间,就算这整座墙体都倒了,还有对面山头上的呢! 更何况,墙体就算倒了,要是伤及的北胡兵不够多,等坎布突的溃兵退回来,那还真是一个麻烦了。 他在思考着,思考着到底要怎么办!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二章 决战双山口(三) 陈启决定动用强弩了,这种一丈多长的强弩,前端是用精铁打制的,强劲的前冲力,可以让他们毫不费力的深入到墙体中去。陈启需要让墙体更快的松动,垮塌下来,露出墙体内的一切。 强弩的呼啸声,即使是在数里外的陈小凤都能够听得到。她有些诧异为什么陈启会这么快就动用强弩,要知道,总共也就只有几十架弩车,原本是准备着对付冲下山的北胡人,用力压制他们的。 强弩飞射,一根根的射入墙体中去,有的甚至整根没入墙体,不见了踪影。还不到一刻钟,飞落的石块砸落时,已经可以看见,墙体上,有更多的砖石松动了,正在往下掉。接着,是一片片的墙体,轰然滑落,陈启觉得,这强弩,自己还是用得晚了。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雪下得不大,但终究是在下雪,让天色更早的暗了下来。已经有一大片墙体,完全塌了下来,卷起的尘土,漫天飞起,猴子开始转换方向了,而陈启,也听到了喊杀声。 那是北胡人的喊杀声,墙体的倒塌,让那些没有被压死的北胡人,再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了,他们只能冲出来了。 “火药包!” 陈启并没有犹豫,那五百特别训练过的禁军,拿出了他们的弩弓,用的弩箭也是特制的,要更长一些,露出的箭头上,早就绑好了火药包。点燃了引线之后,弩箭飞射而出,方向正是墙体倒塌那里。 爆炸声和惨叫声,喧嚣尘上,甚至很多时候都超过了投石机和弩箭呼啸的声音了。这是胡俊清和猴子一起特制的火药包,虽然不如雷暴,但威力却也巨大,爆炸的冲击波,带着碎铁片、钉子等等,如天女散花般,飞射了出去。 原本就混乱的北胡人,根本就无法闪避这种天女散发般的攻击,有已经触发了的雷暴,掉落下来,被引爆了,发出轰然的爆炸声。即使是黑夜里,不时爆炸发出的火光,也让人悚然色变。 陈启收到了汲水南岸三万北胡兵逃走的消息了,他们正不顾不时有砖石落下的危险,此刻已经冲进了双山口了。这三万人倒是不影响大局,他们想走就走,不过是自己跳入陷阱罢了,陈启却也不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一直不见周权,还有那被炸塌的地方,跑出来的北胡人也太少了,难道他们都变成了穿山甲,挖洞跑了吗?他干脆下令,派出了两万人,点起火把,在四周的山林里,五里之内,一寸一寸的搜寻了起来,免得真的被周权给跑了。 墙体倒塌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多了,除了火药包、弩弓之外,还有出云弩,也发挥了作用,零散的北胡人,想要冲近一些,都是很难。陈启的心,却始终都还悬着,虽然已经天黑了,看不大清楚,但是爆炸声,喊杀声,真的少之又少。 雷暴和火药包爆炸的威力和响声,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一点还是很容易分辨的,虽然周权之前损失了不少的雷暴,陈启可不认为,他真的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从开战到如今,半天时间过去了,他能确认,雷暴的炸响声,不会超过三百声。 陈启暂时不再烦恼了,他让侯一清开始调整投石机的角度了,目标却是对面山兔的墙体。两处山头之间,也就是割着四五丈的距离,之前投出的石头,也有一些是直接飞了过去,砸在了山头的墙体上的。 而这一次,石头飞泻而下,让本就惶惶的北胡人,更是难以承受。陈启的目的很简单,在天亮之前,把对面山头上的墙体,也一起轰塌了。在没有完全摸清北胡人的情况之下,在黑夜里,陈启并不打算冒然的进攻。 他也知道,过了这个夜,自己大概也就是一个白天的时间了,一旦天黑,许多事情,就会存在变故了。而且到了后天一早,谁知道北胡人会不会已经退回来了,造成更多的麻烦呢?所以,这个夜晚,最少要把地利的劣势,扳回来一些,也尽量的消耗杀伤北胡人。 陈启并没有让将士们冲锋,只是围住了四周,不让北胡人有逃窜的余地。他又让人在空地上点起了许多的火堆,火光照耀之下,就算是有北胡人靠近,也能够看得清楚。那两万人,他并没有收回来,虽然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这一夜,除了呼啸的各种声音之外,似乎一切都很平静,始终不见大量北胡人的陈启,大概也能猜到了,周权肯定是在山体中挖了更深的藏兵洞了,他这是要死守,等到坎布突的回来了,他应该早就猜到,陈启会攻打双山口了。 周权此刻正在后悔,他当然想过坎布突退走后,陈启肯定会打双山口了,只是以双山口的险峻,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他当然不会认为因为不好打,陈启就放弃了,所以他不仅仅在双山口上建起了很厚实的墙体,还想到陈启攻打双山口的不少方式。 这其中,便也有投石机和弩车,这是这个世界本就有的东西,陈启也真的用了这两样东西了。所以,他在山体中,挖了很深的藏兵洞,也恰好,八陉山这边的山体下,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溶洞,正好可以用上。 溶洞的出口,恰好就在滚滚的汲水之中,这原本没什么,因为他想的本来就是在陈启用投石机和弩车进攻时,把大部分的兵带进去先藏着,等到陈启发起冲锋时,这些兵,自然会再出现在墙上的,以雷暴的威力,他就不信打不赢陈启。 只是,他没想过,对物理化学只能说是刚入门的陈启,到底是怎么制作出射程这么远,威力还这么大的投石机和弩车的?而且,这是几十架弩车,还有上千架的投石机,那个王八蛋的冯柏涛,不是说,陈启什么都没做吗?他是不是给了自己假消息? 对了,这个王八蛋最近几天都不见人影,肯定是骗了老子,不敢露面了。他当然不会知道,陈启早就防着冯柏涛了,甚至连侯一清的存在,陈启都没让冯柏涛知道。而周权,倒是知道侯一清,但他从来没想过,侯一清竟然是疯道人的弟子。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二章 决战双山口(三) 陈启决定动用强弩了,这种一丈多长的强弩,前端是用精铁打制的,强劲的前冲力,可以让他们毫不费力的深入到墙体中去。陈启需要让墙体更快的松动,垮塌下来,露出墙体内的一切。 强弩的呼啸声,即使是在数里外的陈小凤都能够听得到。她有些诧异为什么陈启会这么快就动用强弩,要知道,总共也就只有几十架弩车,原本是准备着对付冲下山的北胡人,用力压制他们的。 强弩飞射,一根根的射入墙体中去,有的甚至整根没入墙体,不见了踪影。还不到一刻钟,飞落的石块砸落时,已经可以看见,墙体上,有更多的砖石松动了,正在往下掉。接着,是一片片的墙体,轰然滑落,陈启觉得,这强弩,自己还是用得晚了。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雪下得不大,但终究是在下雪,让天色更早的暗了下来。已经有一大片墙体,完全塌了下来,卷起的尘土,漫天飞起,猴子开始转换方向了,而陈启,也听到了喊杀声。 那是北胡人的喊杀声,墙体的倒塌,让那些没有被压死的北胡人,再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了,他们只能冲出来了。 “火药包!” 陈启并没有犹豫,那五百特别训练过的禁军,拿出了他们的弩弓,用的弩箭也是特制的,要更长一些,露出的箭头上,早就绑好了火药包。点燃了引线之后,弩箭飞射而出,方向正是墙体倒塌那里。 爆炸声和惨叫声,喧嚣尘上,甚至很多时候都超过了投石机和弩箭呼啸的声音了。这是胡俊清和猴子一起特制的火药包,虽然不如雷暴,但威力却也巨大,爆炸的冲击波,带着碎铁片、钉子等等,如天女散花般,飞射了出去。 原本就混乱的北胡人,根本就无法闪避这种天女散发般的攻击,有已经触发了的雷暴,掉落下来,被引爆了,发出轰然的爆炸声。即使是黑夜里,不时爆炸发出的火光,也让人悚然色变。 陈启收到了汲水南岸三万北胡兵逃走的消息了,他们正不顾不时有砖石落下的危险,此刻已经冲进了双山口了。这三万人倒是不影响大局,他们想走就走,不过是自己跳入陷阱罢了,陈启却也不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一直不见周权,还有那被炸塌的地方,跑出来的北胡人也太少了,难道他们都变成了穿山甲,挖洞跑了吗?他干脆下令,派出了两万人,点起火把,在四周的山林里,五里之内,一寸一寸的搜寻了起来,免得真的被周权给跑了。 墙体倒塌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多了,除了火药包、弩弓之外,还有出云弩,也发挥了作用,零散的北胡人,想要冲近一些,都是很难。陈启的心,却始终都还悬着,虽然已经天黑了,看不大清楚,但是爆炸声,喊杀声,真的少之又少。 雷暴和火药包爆炸的威力和响声,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一点还是很容易分辨的,虽然周权之前损失了不少的雷暴,陈启可不认为,他真的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从开战到如今,半天时间过去了,他能确认,雷暴的炸响声,不会超过三百声。 陈启暂时不再烦恼了,他让侯一清开始调整投石机的角度了,目标却是对面山兔的墙体。两处山头之间,也就是割着四五丈的距离,之前投出的石头,也有一些是直接飞了过去,砸在了山头的墙体上的。 而这一次,石头飞泻而下,让本就惶惶的北胡人,更是难以承受。陈启的目的很简单,在天亮之前,把对面山头上的墙体,也一起轰塌了。在没有完全摸清北胡人的情况之下,在黑夜里,陈启并不打算冒然的进攻。 他也知道,过了这个夜,自己大概也就是一个白天的时间了,一旦天黑,许多事情,就会存在变故了。而且到了后天一早,谁知道北胡人会不会已经退回来了,造成更多的麻烦呢?所以,这个夜晚,最少要把地利的劣势,扳回来一些,也尽量的消耗杀伤北胡人。 陈启并没有让将士们冲锋,只是围住了四周,不让北胡人有逃窜的余地。他又让人在空地上点起了许多的火堆,火光照耀之下,就算是有北胡人靠近,也能够看得清楚。那两万人,他并没有收回来,虽然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这一夜,除了呼啸的各种声音之外,似乎一切都很平静,始终不见大量北胡人的陈启,大概也能猜到了,周权肯定是在山体中挖了更深的藏兵洞了,他这是要死守,等到坎布突的回来了,他应该早就猜到,陈启会攻打双山口了。 周权此刻正在后悔,他当然想过坎布突退走后,陈启肯定会打双山口了,只是以双山口的险峻,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他当然不会认为因为不好打,陈启就放弃了,所以他不仅仅在双山口上建起了很厚实的墙体,还想到陈启攻打双山口的不少方式。 这其中,便也有投石机和弩车,这是这个世界本就有的东西,陈启也真的用了这两样东西了。所以,他在山体中,挖了很深的藏兵洞,也恰好,八陉山这边的山体下,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溶洞,正好可以用上。 溶洞的出口,恰好就在滚滚的汲水之中,这原本没什么,因为他想的本来就是在陈启用投石机和弩车进攻时,把大部分的兵带进去先藏着,等到陈启发起冲锋时,这些兵,自然会再出现在墙上的,以雷暴的威力,他就不信打不赢陈启。 只是,他没想过,对物理化学只能说是刚入门的陈启,到底是怎么制作出射程这么远,威力还这么大的投石机和弩车的?而且,这是几十架弩车,还有上千架的投石机,那个王八蛋的冯柏涛,不是说,陈启什么都没做吗?他是不是给了自己假消息? 对了,这个王八蛋最近几天都不见人影,肯定是骗了老子,不敢露面了。他当然不会知道,陈启早就防着冯柏涛了,甚至连侯一清的存在,陈启都没让冯柏涛知道。而周权,倒是知道侯一清,但他从来没想过,侯一清竟然是疯道人的弟子。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三章 决战双山口(四) 威力如此之大的投石机和弩车,让周权早就在狼牙的护送下,进了地下的藏兵洞了。头顶上轰轰巨响,自然也让所有人感觉到心惊胆战,真害怕这山体,是不是随时会塌下来。 周权也在害怕,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不会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不喜欢水,甚至对水有着一丝天生的恐惧感。他现在害怕的是,这里的出口,原本可以逃生的,可是,自己却不会水,外面是滚滚的汲水,而且刚刚封冻不久。 就算是自己会水,出去了,头顶上还顶着厚厚的冰层呢,根本就无处可逃。所以,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用雷暴开路,闯出一条生路来。 雪已经停了许久了,已经有霞光初现,天逐渐的亮堂起来,这注定会是一个有太阳的好天气了。 看着满目疮痍,连一点好地方都没有的墙体,听着对面的喊杀声,陈启知道,是另一边的北胡人,准备突围了。 整个山头,最少这一刻,是平静的,陈启没有看到有活着的北胡人,但伏倒在雪中的北胡人尸体,实在是太少了。而且看装束,这其中,只有几百个狼牙,周权身边,可是有一万狼牙的。 他查过了,在对面的狼牙很少,应该不会上千,因为对面的山势更为的险峻,实际上,也更好防守。余下的狼牙,应该都在这东面的山头上才对,那么,他们都去哪里了呢? 陈启决定派出一队小队,先上关墙看看,不用很多人,十个八个也就行了。很快,韩虎就自告奋勇的带着人上去了,半个时辰后回来了,只告诉了陈启两件事,墙上已经没有北胡人了,不过,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杵在山头上,像是一个门,只是打不开。 陈启决定自己上去看看了,他很快就上了山头,看见那东西的时候,心里就开骂了:王八蛋的周权,你连水泥都搞出来了,这倒的还是一个钢筋水泥的门,光看一眼,都知道绝对很厚,上面有一些砸出来的痕迹,看着也不深,一看就知道是投石机的石头砸出来的。 可是,也就是那么几个点而已,整个大门,根本就没遭到什么破坏。这个王八蛋搞出了钢筋水泥来了,他要是不去做这些事,单是卖钢筋水泥,也足够成为天下首富了,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啊! 所以,周权肯定是藏在地下了,这山体中,应该是有一个巨大的藏兵洞的,而且这扇门,应该是用机关控制的,或者说,只能从里面打开了。他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打开这个门,要开这个门,除非是用大量的炸药炸,可惜他没有,也没有时间去找炸药了。 他看了看对面的山头,那边早已经被投石机砸烂了,砸了一夜,不烂才奇怪。同样的,山头上也已经不见人影了,倒是看不见地方的山谷里,喊杀声依然震天的响着。陈启给山下的高途下了命令,二十万大军即刻过双山口,帮着陈小凤,一起剿灭对面的北胡兵。 而他自己,当然是要研究一下怎么短时间内,把地底下的这些人给挖出来了。对付在地底下的人,当然有很多方式了,水攻、烟攻,或者堵住他们的进气口,把人给活活的憋死,不管地底下是山洞还是密室,人想要活着,都必须呼吸,必须要有通气孔。 往这里运那么多水,显然是不合算的,而且也不知道里面的空间大小,水会流到哪里去,所以,水攻就被排除了。想一想,烟攻应该是最合适的,可是,必须先找到通气孔才行。 陈启下令,几万人在山头上找了起来,找了整整一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 难道通气孔,是在这峭壁上吗? 临着汲水的这一面,是悬崖峭壁,足足有几十丈高,陈启决定用绳子把人垂下去看一看。他让人马上找来了绳子,让侯一清马上制作了一个跟吊篮,或者说像是热气球用的那种篮子一样的东西,很快就把人垂放下去了。 只是三四丈的距离,他就听到喊声了,果然发现了一个通气孔,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小小的不到二十个平方的地方,竟然有五个通气孔。陈启可以判断出来,这个范围的崖壁,一定很薄,否则不可能开这么多的通气孔的。 既然找到通气孔,那就好办多了,虽然是在悬崖峭壁上,但人还是能吊着下去的。陈启又多做了几个篮子,做好了全副武装之后,带着湿毛巾,就把十几个人放了下去,至于燃烧物,就直接用绳子绑着,垂放下去就行了。 浓烟飘起,虽然没有鼓风机,但只要一靠近那些通气孔,浓烟就会主动的往通气孔里卷进去,再使劲的用扇子往里面扇,果然片刻之后,就有人听到了里面激烈的咳嗽声了。 随着浓烟的不断灌入,陈启甚至都能看见,这县衙峭壁间,最少有二三十个的通气孔,会因为浓烟太多了,偶尔会飘出一些烟来。他自己站在崖顶上,却也是被熏得流眼泪了。想想应该也差不多了,他便离开了崖边,静静的等在门前。 至于旁边,自然是堆放着他一直舍不得用的雷暴了,他在四周都布满了人,不管周权是不是有别的出口可以出来,都不会让他逃出去的。更何况,陈启相信,周权应该只设置了这一道门。 他正想着,脚底下已经有轻微的颤动传来了,接着,他就听到了隆隆声,那钢筋水泥制作成的大门,正在往里面缩去。接着,他看到有淡淡的烟冒了出来了,甚至还听到了咳嗽声,顺手接过一条湿毛巾,捂在口鼻上,陈启眯着眼,看着那水泥大门。 他手上的雷暴,始终没有放开,只要那水泥大门,有足够他投放雷暴的空隙,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扔进去。他终于扔出了一颗雷暴,里面传来惊叫声,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有冲击波从里面冲出来,让他也不由得快速后退。 里面有不少的惨叫声,不用陈启吩咐,又有五颗雷暴被扔了进去,这一次的爆炸,甚至脚底下都在颤动着。陈启突然觉得有些庆幸,若不是上一次毁掉了周权那么多的雷暴,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狠,把整座山头都炸了,和自己同归于尽呢?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三章 决战双山口(四) 威力如此之大的投石机和弩车,让周权早就在狼牙的护送下,进了地下的藏兵洞了。头顶上轰轰巨响,自然也让所有人感觉到心惊胆战,真害怕这山体,是不是随时会塌下来。 周权也在害怕,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不会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不喜欢水,甚至对水有着一丝天生的恐惧感。他现在害怕的是,这里的出口,原本可以逃生的,可是,自己却不会水,外面是滚滚的汲水,而且刚刚封冻不久。 就算是自己会水,出去了,头顶上还顶着厚厚的冰层呢,根本就无处可逃。所以,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用雷暴开路,闯出一条生路来。 雪已经停了许久了,已经有霞光初现,天逐渐的亮堂起来,这注定会是一个有太阳的好天气了。 看着满目疮痍,连一点好地方都没有的墙体,听着对面的喊杀声,陈启知道,是另一边的北胡人,准备突围了。 整个山头,最少这一刻,是平静的,陈启没有看到有活着的北胡人,但伏倒在雪中的北胡人尸体,实在是太少了。而且看装束,这其中,只有几百个狼牙,周权身边,可是有一万狼牙的。 他查过了,在对面的狼牙很少,应该不会上千,因为对面的山势更为的险峻,实际上,也更好防守。余下的狼牙,应该都在这东面的山头上才对,那么,他们都去哪里了呢? 陈启决定派出一队小队,先上关墙看看,不用很多人,十个八个也就行了。很快,韩虎就自告奋勇的带着人上去了,半个时辰后回来了,只告诉了陈启两件事,墙上已经没有北胡人了,不过,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杵在山头上,像是一个门,只是打不开。 陈启决定自己上去看看了,他很快就上了山头,看见那东西的时候,心里就开骂了:王八蛋的周权,你连水泥都搞出来了,这倒的还是一个钢筋水泥的门,光看一眼,都知道绝对很厚,上面有一些砸出来的痕迹,看着也不深,一看就知道是投石机的石头砸出来的。 可是,也就是那么几个点而已,整个大门,根本就没遭到什么破坏。这个王八蛋搞出了钢筋水泥来了,他要是不去做这些事,单是卖钢筋水泥,也足够成为天下首富了,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啊! 所以,周权肯定是藏在地下了,这山体中,应该是有一个巨大的藏兵洞的,而且这扇门,应该是用机关控制的,或者说,只能从里面打开了。他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打开这个门,要开这个门,除非是用大量的炸药炸,可惜他没有,也没有时间去找炸药了。 他看了看对面的山头,那边早已经被投石机砸烂了,砸了一夜,不烂才奇怪。同样的,山头上也已经不见人影了,倒是看不见地方的山谷里,喊杀声依然震天的响着。陈启给山下的高途下了命令,二十万大军即刻过双山口,帮着陈小凤,一起剿灭对面的北胡兵。 而他自己,当然是要研究一下怎么短时间内,把地底下的这些人给挖出来了。对付在地底下的人,当然有很多方式了,水攻、烟攻,或者堵住他们的进气口,把人给活活的憋死,不管地底下是山洞还是密室,人想要活着,都必须呼吸,必须要有通气孔。 往这里运那么多水,显然是不合算的,而且也不知道里面的空间大小,水会流到哪里去,所以,水攻就被排除了。想一想,烟攻应该是最合适的,可是,必须先找到通气孔才行。 陈启下令,几万人在山头上找了起来,找了整整一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 难道通气孔,是在这峭壁上吗? 临着汲水的这一面,是悬崖峭壁,足足有几十丈高,陈启决定用绳子把人垂下去看一看。他让人马上找来了绳子,让侯一清马上制作了一个跟吊篮,或者说像是热气球用的那种篮子一样的东西,很快就把人垂放下去了。 只是三四丈的距离,他就听到喊声了,果然发现了一个通气孔,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小小的不到二十个平方的地方,竟然有五个通气孔。陈启可以判断出来,这个范围的崖壁,一定很薄,否则不可能开这么多的通气孔的。 既然找到通气孔,那就好办多了,虽然是在悬崖峭壁上,但人还是能吊着下去的。陈启又多做了几个篮子,做好了全副武装之后,带着湿毛巾,就把十几个人放了下去,至于燃烧物,就直接用绳子绑着,垂放下去就行了。 浓烟飘起,虽然没有鼓风机,但只要一靠近那些通气孔,浓烟就会主动的往通气孔里卷进去,再使劲的用扇子往里面扇,果然片刻之后,就有人听到了里面激烈的咳嗽声了。 随着浓烟的不断灌入,陈启甚至都能看见,这县衙峭壁间,最少有二三十个的通气孔,会因为浓烟太多了,偶尔会飘出一些烟来。他自己站在崖顶上,却也是被熏得流眼泪了。想想应该也差不多了,他便离开了崖边,静静的等在门前。 至于旁边,自然是堆放着他一直舍不得用的雷暴了,他在四周都布满了人,不管周权是不是有别的出口可以出来,都不会让他逃出去的。更何况,陈启相信,周权应该只设置了这一道门。 他正想着,脚底下已经有轻微的颤动传来了,接着,他就听到了隆隆声,那钢筋水泥制作成的大门,正在往里面缩去。接着,他看到有淡淡的烟冒了出来了,甚至还听到了咳嗽声,顺手接过一条湿毛巾,捂在口鼻上,陈启眯着眼,看着那水泥大门。 他手上的雷暴,始终没有放开,只要那水泥大门,有足够他投放雷暴的空隙,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扔进去。他终于扔出了一颗雷暴,里面传来惊叫声,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有冲击波从里面冲出来,让他也不由得快速后退。 里面有不少的惨叫声,不用陈启吩咐,又有五颗雷暴被扔了进去,这一次的爆炸,甚至脚底下都在颤动着。陈启突然觉得有些庆幸,若不是上一次毁掉了周权那么多的雷暴,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狠,把整座山头都炸了,和自己同归于尽呢?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四章 传说(完结) “往两边跑!” 陈启大声呼喊着,因为他听到了里面并不止无声爆炸声,应该是狼牙自己不小心,也引爆了一些了。所有人开始奋力朝着两边跑,轰轰轰的爆炸声,却是不断,整个山头,似乎都在颤抖,而无数的浓烟,从门洞里,冲了出来,还夹杂着各种碎片。 还好跑得快啊,站在门洞边的话,光这冲击波,摔一跤都算是幸运的了。 最少几十声爆炸声过后,稍稍平静了一会,陈启又回来了,毫不犹豫的,又扔出了一颗雷暴。这一次的雷暴炸响,再没听到有惨叫声了,应该是方才连续不断的爆炸,早把那附近的狼牙,都给炸死了。 有烟还在往外冒,还是不能进去,陈启只好示意大家噤声,他自己把耳朵贴在了门边,只要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反正就是一颗雷暴送进去就行了。反正如今对面的战局,已经基本定了,双山口的这一战,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的耗。 他其实不用太过的去仔细听,几乎每隔一会,就会有北胡人的咳嗽声传来,向外冲的脚步声传来。短短的一刻钟,这已经是他扔出的第九颗雷暴了。 他开始下令,让大军占据山崖上的有利地形了,主要是为了防止北胡人退回来得太快了,当然了,前面也有哨探派了出去,他其实也不用担心,可以慢慢的准备着。终于可以松一大口气的陈启,却也有时间开始想坏招数了。 新鲜的树木和杂草,被放入了火堆中去了,陈启还让人找来了几架农人用的鼓风车,使劲的往门里面吹着。这种两头灌的方式,他就不相信,不把里面的人,活活给熏死。 直到第二天一早,陈启迎来了第一波退回来的北胡兵,除了双山口,还有双山口周围的一些险要的地方,全都有晋兵埋伏着,这已经不用他操心了。所以,他让人停下了往里面吹烟进去了,因为门里面,已经一片的静悄悄了。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惨不忍睹的画面,陈启没让太多人进来。他也找到了周权的尸体,周权并不是被烟熏死的,找到他时,他的上半身,正没在冰冷的河水中,他真的是被淹死的,也许这种死法,会痛快一些。 陈启让人将他的尸体抬了出来,好歹是同事一场,就给他立个坟吧! 退回来的北胡人,越来越多,这注定会是一场苦战,但终归是一场占据了上风的苦战,在这莽莽群山中,北胡人的弓马优势,彻底的丧失了,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信心,也丧失了。 五天后,陈启收到了坎布突被乱箭射死的消息,半个月后,北胡的数十万大军,已经完全被击溃了,这一次击溃他们的,还有粮食,那些粮车,早已经被烧被抢走了许多了,实在不够他们这些到处乱窜的溃兵吃了。 很快就到了年底了,虽然严寒,晋兵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依然不断的在群山中寻找着,趁着白雪皑皑,很容易就能发现零星逃窜的北胡人留下的脚印,找到他们,除非你一直躲在一个地方不出来。 但将士的伤亡数量,也报了上来了,足足超过七万人阵亡,被敌伤的,超过了十五万,还有七八万人,是被冻伤的,不得不退下来。而接下来,在山中寻找零星北胡溃兵的将士,也是不断有伤亡报告上来,陈启,却已经懒得管这些了。 这一场仗,大晋是赢了,却也赢得很惨烈,接下来,不知道还要有多久,他们才能肃清这些残敌了。而过年前,陈启也终于见到了一直未曾谋面的廖从化,这位已经年过五旬的老将,告诉陈启,等开春了,他还准备去北胡一趟。 也就是在这一夜,陈启、陈小凤、丁维、范从禧、廖从化,还有已经在半月前重新把都城搬回到龙城的李肃、卢朝升、陈义之、杜松柏,齐聚一堂,陈启却宣布了他和陈小凤,打算隐退的消息。 当然了,他把这些人喊到了一起,和周权也有一定的关系,他还记得周权当初的话,也想过了,真的要永绝后患,除了把北胡人灭族之外,就只能同化他们了。所以,重开边贸,甚至是用大片的土地牛羊,来吸引唐人北上,无疑是最为有用的。 同时宣布要隐退的,还有丁维,他打算带着李馨母子,自此归隐山林,再也不问世事了。这实在是有些让人意外,但想想如今的李馨,要不是因为孩子的出生,她可能早就疯了,跟着丁维离开,倒也是好事。 至于什么狗屁传国玉玺的下落,陈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是在临走之前,立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不管唐人怎么内战,不准伤及百姓,他也不介入,这天下,谁有能力谁拿走。当然了,做了皇帝的,要是对百姓不好,他陈启,或是清风山庄的后人,也许会再度出世。 颜轻烟母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留了下来,陈启在离开前,却是警告了陈义之一番,不准有任何的想法,也不准认回这个儿子。陈义之实在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陈启也没想到,他会一口答应下来,并保证永不泄露这个秘密。 陈启真的走了,在过完这个大年夜,年初一人们起来时,已经没有了他的踪影。有人说,一大早看到不少的战马出城了,应该是他们,但自此,陈启和陈小凤,还有陈家,似乎变成了一个传说了。 他没有回到清风山陈家坳去,有人看见他们一行人,去了桐州。桐州的清风山庄,依然还存在着,也还姓陈,只是几个月后,他们就离开了清风山庄了。 传说,他们去了海外,建立了一个小而繁荣的国家;传说,他们隐居在深山里,早已得道成仙;传说,他们还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城市里,只是没人认识他们而已。 已经有许多年,真的没人见过他们了,但他们,似乎也真的一直都在。 《山寨小相公》正文卷 第五四四章 传说(完结) “往两边跑!” 陈启大声呼喊着,因为他听到了里面并不止无声爆炸声,应该是狼牙自己不小心,也引爆了一些了。所有人开始奋力朝着两边跑,轰轰轰的爆炸声,却是不断,整个山头,似乎都在颤抖,而无数的浓烟,从门洞里,冲了出来,还夹杂着各种碎片。 还好跑得快啊,站在门洞边的话,光这冲击波,摔一跤都算是幸运的了。 最少几十声爆炸声过后,稍稍平静了一会,陈启又回来了,毫不犹豫的,又扔出了一颗雷暴。这一次的雷暴炸响,再没听到有惨叫声了,应该是方才连续不断的爆炸,早把那附近的狼牙,都给炸死了。 有烟还在往外冒,还是不能进去,陈启只好示意大家噤声,他自己把耳朵贴在了门边,只要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反正就是一颗雷暴送进去就行了。反正如今对面的战局,已经基本定了,双山口的这一战,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的耗。 他其实不用太过的去仔细听,几乎每隔一会,就会有北胡人的咳嗽声传来,向外冲的脚步声传来。短短的一刻钟,这已经是他扔出的第九颗雷暴了。 他开始下令,让大军占据山崖上的有利地形了,主要是为了防止北胡人退回来得太快了,当然了,前面也有哨探派了出去,他其实也不用担心,可以慢慢的准备着。终于可以松一大口气的陈启,却也有时间开始想坏招数了。 新鲜的树木和杂草,被放入了火堆中去了,陈启还让人找来了几架农人用的鼓风车,使劲的往门里面吹着。这种两头灌的方式,他就不相信,不把里面的人,活活给熏死。 直到第二天一早,陈启迎来了第一波退回来的北胡兵,除了双山口,还有双山口周围的一些险要的地方,全都有晋兵埋伏着,这已经不用他操心了。所以,他让人停下了往里面吹烟进去了,因为门里面,已经一片的静悄悄了。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惨不忍睹的画面,陈启没让太多人进来。他也找到了周权的尸体,周权并不是被烟熏死的,找到他时,他的上半身,正没在冰冷的河水中,他真的是被淹死的,也许这种死法,会痛快一些。 陈启让人将他的尸体抬了出来,好歹是同事一场,就给他立个坟吧! 退回来的北胡人,越来越多,这注定会是一场苦战,但终归是一场占据了上风的苦战,在这莽莽群山中,北胡人的弓马优势,彻底的丧失了,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信心,也丧失了。 五天后,陈启收到了坎布突被乱箭射死的消息,半个月后,北胡的数十万大军,已经完全被击溃了,这一次击溃他们的,还有粮食,那些粮车,早已经被烧被抢走了许多了,实在不够他们这些到处乱窜的溃兵吃了。 很快就到了年底了,虽然严寒,晋兵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依然不断的在群山中寻找着,趁着白雪皑皑,很容易就能发现零星逃窜的北胡人留下的脚印,找到他们,除非你一直躲在一个地方不出来。 但将士的伤亡数量,也报了上来了,足足超过七万人阵亡,被敌伤的,超过了十五万,还有七八万人,是被冻伤的,不得不退下来。而接下来,在山中寻找零星北胡溃兵的将士,也是不断有伤亡报告上来,陈启,却已经懒得管这些了。 这一场仗,大晋是赢了,却也赢得很惨烈,接下来,不知道还要有多久,他们才能肃清这些残敌了。而过年前,陈启也终于见到了一直未曾谋面的廖从化,这位已经年过五旬的老将,告诉陈启,等开春了,他还准备去北胡一趟。 也就是在这一夜,陈启、陈小凤、丁维、范从禧、廖从化,还有已经在半月前重新把都城搬回到龙城的李肃、卢朝升、陈义之、杜松柏,齐聚一堂,陈启却宣布了他和陈小凤,打算隐退的消息。 当然了,他把这些人喊到了一起,和周权也有一定的关系,他还记得周权当初的话,也想过了,真的要永绝后患,除了把北胡人灭族之外,就只能同化他们了。所以,重开边贸,甚至是用大片的土地牛羊,来吸引唐人北上,无疑是最为有用的。 同时宣布要隐退的,还有丁维,他打算带着李馨母子,自此归隐山林,再也不问世事了。这实在是有些让人意外,但想想如今的李馨,要不是因为孩子的出生,她可能早就疯了,跟着丁维离开,倒也是好事。 至于什么狗屁传国玉玺的下落,陈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是在临走之前,立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不管唐人怎么内战,不准伤及百姓,他也不介入,这天下,谁有能力谁拿走。当然了,做了皇帝的,要是对百姓不好,他陈启,或是清风山庄的后人,也许会再度出世。 颜轻烟母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留了下来,陈启在离开前,却是警告了陈义之一番,不准有任何的想法,也不准认回这个儿子。陈义之实在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陈启也没想到,他会一口答应下来,并保证永不泄露这个秘密。 陈启真的走了,在过完这个大年夜,年初一人们起来时,已经没有了他的踪影。有人说,一大早看到不少的战马出城了,应该是他们,但自此,陈启和陈小凤,还有陈家,似乎变成了一个传说了。 他没有回到清风山陈家坳去,有人看见他们一行人,去了桐州。桐州的清风山庄,依然还存在着,也还姓陈,只是几个月后,他们就离开了清风山庄了。 传说,他们去了海外,建立了一个小而繁荣的国家;传说,他们隐居在深山里,早已得道成仙;传说,他们还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城市里,只是没人认识他们而已。 已经有许多年,真的没人见过他们了,但他们,似乎也真的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