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灰蒙蒙的天升起微凉薄雾,细雨如丝斜斜飘下来。
未等春盛来叫,苏南枝便揣着心事醒了。
今日要去祭祀亡母,她身着素衣,用一根白色发带,将青丝半散半绾,随后推开了窗,任凉风裹着冷雨打进来。
她想,老天爷既然都让她重生了。
为何不重生到母亲在世之前?
那样,她就可以看到二十多年未见的母亲了啊……
孩提时,娘亲总将她抱在怀中哄睡,给她梳妆,对她无底线的疼爱,但凡兄长对她说话大声了些,都会批评他们。
她八岁时,曾问娘亲为何这般疼她啊?别家都重男轻女,只疼儿子的。
娘亲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一边给她戴绒花,一边刮了刮她鼻尖,温柔笑言:“因为咱家三个儿子,就你一个闺女啊,你就是我们心尖尖上的小宝贝呀~”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还会有两个弟弟,父母健在、家庭美满。
四年前,苏南枝及笄,已有八月身孕的娘亲带着她与幼弟,去老家省亲,回京时遭遇极端天气,船翻了,母亲幼弟溺水而亡,出行前太医便说,母亲怀的是男孩啊,唉……
人生总有憾事。
这遗憾,是扎在苏南枝肉里的针。
不知何时,天光已亮。
父兄与江源已备好所有祭祀用品。
春盛安静地给苏南枝撑伞。
一行人去了城北樱羽山。
山中景色极美,不少世家先祖都埋在此处。
几十里花树随着山脉绵延起伏,其中最多的便是各色樱花树,玫粉、艳红、雪白等色点缀着葱茏青山,还有海棠、梨花、芙蓉、木槿等,正值春盛,雨打下来,花片簌簌而落。
行人或多都身着淡色,垂眸低头。
也有碰上出|殡的。
春盛细心地将地上冥钱踢开,怕自家姑娘踩到了晦气。
走到山不来吗?”余晔微惊。
其实是怕苏南枝受不住亡母被盗墓这消息,萧沉韫才亲自赶来的。
“你的轻功不足以飞到樱羽山,本王带你去。”
萧沉韫没说别的,便揽着她飞走了。
夜色中,男人脸色稍显严肃。
苏南枝便知道墓里,或许被贼糟践的不成样子。
刚赶到时,远远便看见四个守墓人死在血泊中。
若是往常,根本没人敢盗一品大臣亡妻的墓。
可那一伙盗墓贼猖獗至极,先前就敢盗太傅亡妻的墓,又听说苏家富贵,给先夫人陪葬了无数金银财宝,天黑就窃了这里。
作案专业老练,萧沉韫赶到这里还是晚了一步。
修葺规整的墓,被斧砍刀撬,破坏的满地狼藉。
到处坑坑洼洼,棺材从正中劈成三段。
往日苏家给先夫人楚莹陪葬的各类珍宝被洗劫一空,就连亡母戴的耳环也被扯走。
娘亲生前倾城绝色,死后遗容安详,体态得体优雅,下葬时爹爹亲自给她穿戴敛尸,可是——
盗墓贼钱迷心窍,全然不顾母亲体面,粗暴扯走她身上所有的饰品!遗容狼狈,被扔在杂草中,身上爬过蚯蚓、虫蚁。
“娘亲生前最爱干净,连棺木都是百年不烂的香木。”苏南枝双眼赤红,连忙扔掉虫蚁,看着那久别经年的熟悉面容,是疼她入骨护她长大的娘亲啊……
拼尽全力克制,仍然掩面而泣。
萧沉韫命人重找来绝佳的棺材,围了现场,将遗体放进去。
苏南枝重新敛尸,咬唇落泪,拿来帕子擦拭亡母沾土的地方。
娘亲衣领扣到下颌骨处,进了些土,苏南枝便替她解了两颗袖子,刚要擦干净时,忽然手抖的拿不稳手帕——
她瞳孔急剧猛扩!
掩唇惊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