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忞画的这幅嫌犯人像,画的时间有点长。
因为见到嫌疑人的人数并不多,就是算上看到背影的,一共七个人。
而且这几个人呢,描述起来简直毫无章法。
有的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只能确定自己看到了嫌犯的侧脸,可是,嫌犯应该是有意干扰众人,将脸抹得如同锅底。
阳光下,嫌犯的眼睛倒是很亮,可是大小和形状也不再记得!
还有的人当时坐在小马扎上摘菜,嫌犯经过时候一抬头,看到的一个大下巴!
下巴和脖子都是黑黑的!还勉强记得脸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胖的,还是肿的!
有一个迎面碰到的,只注意到了额头!
此人的额头左侧有一个大包,看起来像是个大疖肿!
说来说去,甚至连嫌犯的脸型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
如此一来,众人的描述中没有体现出特别细致的地方,因此,冀忞画的时候很不顺利。
冀忞总觉得好像是一个拼凑出来的一个人,有点象张三的额头,李四的鼻子,加上王五的下巴……这样的一种感觉。
周桓见冀忞苦苦思索的样子,担心她太过忧心,伤神伤身,于是关切地道,
“要不先别画了,先歇一歇,再看一看有没有更多的目击者,然后咱们再接着画。”
冀忞一想有理,于是从善如流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但是众人对这个嫌犯有一个共同的认知:身上味道特别难闻!
臭不可闻!
而且,还特别地呛人!
比如那个坐在小马扎上的人,就是,被嫌犯经过时候,熏到了眼睛,揉揉后再看去的时候,眼前景物就变得有些不清晰!过了一会儿才好转!
冀忞听到这里,疑惑地抬头看向周桓,想起以前堂姐给自己讲过的一些探案的故事,认真思索,大胆提问:
“世子,是不是有意为之?故意用这种刺鼻的气味把众人的吸引过去,从而忽视了其他方面?”
周桓深以为然。
走路时候忽然遇到某处气味难以忍受,都是屏住呼吸,匆匆而过,如画美景也顾不得欣赏!何况这边匆忙慌张的情况下!
锐廷又道,
“这个凶手其实动作特别迅速,他把店主夫妇给刺死之后,柜子上的钱财,老板娘头上的宝石钗子都没拿,就逃了出去,看起来是寻仇的!你说也奇怪,正好这个时间,店里面没有其他人!本来店里有个伙计,恰好那天早上起来就闹肚子,一遍遍地跑茅厕,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后来腿都软了!等他好不容易扶着墙回到前面,便看见店主夫妇两个坐在凳子上,然后身子下面和地上都是一滩的血!”
冀忞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于是问道,
“仵作怎么说?”
周桓道,
“仵作验尸后说,店主夫妇二人身上伤口倒是有几处,主要在腹部和大腿内侧,但是奇怪的是,每一个都不是致命伤。他们夫妇其实是活活流血流死的!”
冀忞眉头紧锁,
“这可真没办法解释,凶手骤然闯进来的时候,杀第一个人是事出意外,毫无防备。那么另外一个人难道没看到?没喊叫?在凶手奔向另一个人的时候,他不躲?不做挣扎?任他砍,任他杀?”
锐廷也皱起了眉头道,
“这就不知道了,总之他们夫妻两个没有挣扎的痕迹,好像任人宰割,任凶手为所欲为的。”
冀忞看向周桓,
“难道是用了迷药?”
周桓微微点头,
“我也是这般考虑,因他们二人并无痛苦表情,也没有惊恐,绝望,似乎还很安详!”
冀忞恍惚想起,在前世的时候,在淮安侯府曾经听人议论过这个案子。
据说后来店主的儿子指控是店主家的一个亲戚杀了店主夫妇。
这个亲戚说起来是他的堂婶。
因为丈夫去世,到京城来投奔儿子。
可是来到京城之后才知道,儿子在几年前已经失踪。
堂婶无处可去,便寄住在他们的家中。
店主的儿子说此前他的婶娘在家乡照顾堂叔,曾经托店主夫妇照顾在京城读书的儿子,可是没有想到,她来到京城之后,却发现儿子踪迹皆无,生死不知。
堂婶伤心不已,质问店主夫妇为何隐瞒此事。
店主夫妇理直气壮地道,
“我们一直在差人寻找,花钱打点衙门,打点三教九流,虽然一直没有好消息,可是也一直没有坏消息!我们不是怕你照顾堂弟,本就伤神,再受打击,雪上加霜!你说万一你们两口子都没了,大侄子回来了,可怎么好?”
店主的儿子说,堂婶还是很气愤,心中对店主夫妇诸多埋怨。一定是婶娘怀恨在心,杀了店主夫妇!
可是,当时的大理寺还是刑部的官员,在审讯的时候却发现,一是堂婶没有作案的时间。
因为,当那个凶手跑出去的时候,堂婶正在距离绸缎铺子几十米的一个馄饨摊上吃馄饨,她打算吃完馄饨之后再到铺子里去。
其次呢,店主夫妇身上的伤口也不是一个弱女子,在短时间之内便能够刺杀出来的。
何况,店主夫妇有一个反抗的也不可能让她得逞。
另外,堂婶也承认说心中对店主夫妇有恨,儿子又不是被店主夫妇害死了。
她虽然心中不满,但是还不至于到了杀人的地步。
据说,主审官后来综合考虑之后又证据不充分,于是便将这个堂婶送回了原籍。
没有想到,今生这个案子落到了周桓的手里。
只是冀忞如今听锐廷和周桓在描述这个案子的时候,冀忞又有了很多的疑虑。
比如,店主夫妇为何死状是这样子的?
目前看,一定不是自杀,但是又如何能够令店主夫妇乖乖的束手就擒呢?
冀忞忽然想起冀鋆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个案子,于是开口道,
“世子,我记得我堂姐曾经给我讲过一些奇案。说有一些地方或者有一些人会使用一些技艺,让人可以失去理智,比如象当初淮安候府刘毕胜那样。或者说乖乖地听他摆布,如傀儡一般。还有一种技巧或者说术法也好,法术也好,可以让人迷惑心智,即使是痛苦万分,他不仅不觉得痛,相反他可能通过这种痛产生一些愉悦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跟与此有关。”
冀忞的眸光纯粹而清澈,语气平缓而清晰,犹如周桓手下得利的刑探或捕快在那里做着再寻常不过的案情分析和叙述。
周桓眼眸轻轻闪过一丝欣慰和惊艳,心猛地似乎偷偷停了一下,紧接着又快速跳跃起来,
“你为这个案子,想了这么多,很累吧?”
冀忞暖暖一笑,
“还好,只要,能帮上你,帮上大理寺。”
从容,自然的寥寥数语,化作润物无声的暖流,汩汩流进周桓的心里。
周桓想开口说些什么,见冀忞又伏下身子去描画人像。
周桓心下一颤,想起此前有人建议圣上要用祝由术催眠冀忞,以获取秘密的事情。
或许,这个案子里,能有些有价值的东西。
京城最大的酒楼“醉花阴”的雅间里,李芳苓和冀家姐妹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赏花宴。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叱,
“你们小姐自己就是卖饭的,还到这里来?哦,是了,也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上不去台面,赚足了银子,到这里来见识一番是吧?”
关静秋!
冀鋆脸顿时沉了下来,李芳苓和冀忞也敛起笑容,很是气愤。
只听芍药道,
“我说关小姐,你是不是脑子瞎啊?要不你眼睛聋?哦!对了!是肚子上长疮,后脖颈流脓!说实在的,自盘古开天辟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傻瓜年年有,今天就你一个!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抽的?”
李芳苓发现芍药这番话必须得仔细听,留神听,否则真是,跟不上芍药的思路!
关静秋气急,
“你这个破丫鬟真是无法无天,来人,掌嘴!”
“啪!”门重重推开,冀鋆三人出现在门口。
关静秋愣了一下,随即对身边丫鬟道,
“动手!”
丫鬟闻言一步上前,抬手就打!
冀忞心下一惊!
这个丫鬟就是在陈国公府遇见的那个高高壮壮手里有蛇的丫鬟!
这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伺机报仇来了!
只见芍药毫不慌张,身子一蹲,一掌落空!
丫鬟哪里肯罢手,伸手去抓芍药,芍药伸手一挡!
只听丫鬟“噢”的一嗓子,倒退好几步!
众人定睛一看,好嘛!
一只手鲜血淋漓!
芍药的胳膊上一排排的小狼牙刺!
人家有护腕,护肘,这芍药,把两条胳膊全都套上了狼牙刺!
切!当初,我们没准备,都把你关静秋给弄到井底下去了,
这次,是觉得没有井,你不怕是吧?
冀鋆看了直摇头!
笑得一脸无辜地对关静秋道,
“关小姐,你说说你,能不能想点积极上进的事儿?比如啊,培育出来一种高产的粮食,让天下百姓都能吃上饱饭!或者,想出来一个什么物件,能自动把布匹缝接上,让天下的姐妹不那么一针针一线线,没日没夜地缝补,弄得头晕眼花。你要是能把这两样解决了,我佩服你!可是,你看看你如今,我的丫鬟都看不起你!呸!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