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声称至少可以为楚国运输队争取五天的时间,这着实让申屠罗有些诧异。
申屠罗分兵在淮水游弋,就是提防楚国人找空子输送粮食,而且他早就打探清楚,输送给秦淮军团的粮食就在会泽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他一直都派人盯住会泽城的动静。
只要会泽城运粮出城,那么船队 便会立刻做好防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兵家常理,申屠罗自然不会不知道,是以对于楚国的状况,他调查的也很清楚。
经过上一次的秦淮大战,楚国耗损巨大,国库空虚,申屠罗甚至已经知道,正是因为抄没了淮南王府以及从东海查抄了大量的财物,这才让楚国的国库恢复了一些元气,也才能够筹备了不少粮秣。
会泽城的粮仓,那已经是楚国花了大气力储备起来,申屠罗知道以楚国目前的状况,再想筹集到更多的粮食已经是千难万难,所以眼睛始终盯着会泽城,而他的船队,也就一直守在会泽城这一线。
派出鲁铮前往淮水上游,无非是做到万无一失,提防楚国以会泽城吸引东齐水师的注意力, 却从上游凑粮偷运,虽然知道楚国也拿不出太多的粮食来,但申屠罗却是希望一粒粮食也不要被送到对岸。
东齐水师以申屠罗这支队伍为主力,坐镇在淮水中心,鲁铮虽然活动的区域在上游,可是申屠罗却一直保持着与鲁铮那边的联系。
为了保持联络,申屠罗专门令人训练了信鸽,每隔三日,申屠罗就会放鸽子出去,并不需要带任何信函,鲁铮那边只要瞧见鸽子,便知道一切平安无事,而鸽子返回来,也代表着鲁铮那边一切顺利。
申屠罗领部下登岸,却并不担心会泽城就能够顺利运粮,鲁铮那边三天没有看到信鸽,必然会顺江而下,最迟两三天,就能赶到会泽城前方一带,楚国要运粮,三天时间绝对不够,运到一半,鲁铮的船队若是出现,定会将粮队一举击溃。
但齐宁此刻却是信心满满,让申屠罗很是狐疑。
“大都督是在奇怪为何会有五天的时间?”齐宁笑道:“其实这还不算太长,如果鲁铮迟迟没有察觉,时间还会更长。”
“你什么意思?”
“其实告诉大都督也无妨。”齐宁道:“大都督可知道淮水上游有一处叫做黄岩渡?”
“黄岩渡?”申屠罗更显狐疑之色,黄岩渡他自然是知道,在淮水上游,距离自己撤离的地方有两天的路途,只是却不明白齐宁此时为何会提到黄岩渡。
齐宁微笑道:“我已经派人前往凉城,告知那边组织人手往黄岩渡运粮。”
“往黄岩渡运粮?”申屠罗冷笑一声:“除了会泽城粮仓,你们哪里还有什么粮食运到黄岩渡?就算有粮食,难道你不知道,鲁铮的船队,一直都盯着那里。”
“黄岩渡是淮水沿线比较狭窄之地,过江所耗费的时间也是
最短,鲁铮盯住那里,自然是理所当然。”齐宁含笑道:“大都督,如果凉城那边组织人力往黄岩渡运送大批粮草,不知道鲁铮是否会死盯不放?”
申屠罗冷哼一声,可 心下却更是狐疑,心想且不说你们楚国也没有其他多余的粮草可以往黄岩渡运过去,即使真的暗地里凑出粮草来,又怎可能往黄岩渡运送过去?鲁铮在上游游弋,最为戒备的地方就在黄岩渡,想从黄岩渡运粮过江,岂不是痴人说梦?
猛然之间,申屠罗身体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口中吐出两个字:“假粮!”
“大都督就是大都督!”齐宁笑道:“一言中的。凉城运过去的粮草,袋子里全都是杂草和砖块,从外面自然看不出破绽,鲁铮看到黄岩渡的动静,自然会死死盯着,即使没有看到信鸽,也未必敢轻易离开,他总不会轻易让出黄岩渡,让我们顺顺利利将粮食运过去?等到他反应过来,我这边的粮食早已经运了过去。”
申屠罗深吸一口气,想不到齐宁竟是如此狡诈。
他知道齐宁说的并没有错,黄岩渡那边如果佯装要运粮,鲁铮必然会死死盯住,只等着粮食渡江便会发起攻击,他知道以鲁铮的性格,绝不可能弃儿不顾。
“大都督应该明白我为何会告诉你这些。”齐宁叹道:“粮食过江,秦淮军团的困境立时可解,我知道大都督想要复国,可是你们已经没有机会。国都被破,只靠濮阳那区区兵马,何谈复国?令狐煦虽然可以治国,但治军的才能实在是不值一提,齐军眼下还能在濮阳苟安,可是最终难免覆灭的结局。”
申屠罗笑道:“就算最终全军覆没,太子殿下也会带着我大齐将士战至最后一刻!”
“太子殿下?”齐宁轻笑一声,反问道:“段韶带着兵士前往濮阳,别人不知,可是大都督心里很清楚,那只是痴人说梦,他们无粮可食,淮水北岸荒无人迹,根本找不到给养,最多三天,那支残兵就会烟消云散。至若段韶,也根本不可能抵达濮阳,大都督莫忘记,那些飞蝉密忍可还在段韶身边,而段韶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投靠了我大楚!”
申屠罗瞳孔收缩。
他先前知道飞蝉密忍投靠楚国,就知道大事不妙,那些飞蝉密忍当然不可能真的陪同段韶前往濮阳,跟随在段韶身边,当然是受齐宁所令,段韶对那帮忍者没有提防,飞蝉密忍只要找到机会,便可轻易刺杀段韶。
段韶是齐国复国的旗帜,也正是因为段韶的存在,复国才有名义,也才能段韶聚揽人心,可是一旦段韶有任何闪失,大齐皇族便将后继无人。
东齐除了段韶这位太子之外,本来还有泰山王和临淄王两位皇子,可是临淄王被毒杀,泰山王也已经死去,段韶是齐国唯一的继承人,如果段韶也死了,齐国也就没有了后继之君,自然谈不上复国。
“识时务者为俊杰。”齐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齐国大势已去,没有任何希望,大都督
若是能够归顺我大楚,一身才干必然还有用武之地。而且濮阳兵马,也将死里逃生!”
“死里逃生?”
“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一旦有了结果,接下来的兵峰必然指向濮阳。”齐宁淡淡道:“大都督觉得他们能一直守住濮阳?”
申屠罗对此早就一清二楚。
他虽然人在淮水,但濮阳那边的士气也是一清二楚。
齐军出马陵山,趁着楚军与汉军对决之时,大肆扩张,夺下了汉军诸多土地,正在士气旺盛之时,岂料后院起火,楚国人竟然偷袭了临淄,而且据守马陵山,齐军想要回援都无能为力,本来激扬的士气瞬间就落入了谷底。
令狐煦逃往北方,立刻下令分驻在北方各城的齐军收拢起来,据守濮阳城。
濮阳城是北方重镇,庞大坚固,地理位置易守难攻,齐军从其他各城撤离之时,将粮草一扫而空,全都带往了濮阳,如今濮阳在粮草方面倒是问题不大,可是不敢分兵出城,而是全力加固濮阳的防御工事。
申屠罗知道齐军现在的处境几乎是在坐以待毙,齐军攻略汉地之时,没少杀人放火,弄得汉地百姓天怒人怨,齐军在濮阳-根本得不到当地百姓的拥护,就只能像乌龟一样缩在濮阳城内,时间越久,士气也就会越消沉,而楚汉一旦分出胜负,胜者正是士气旺盛之时,移师攻打濮阳,用不着强行攻城,只要将濮阳城围上一年半载,齐军也就不战而溃。
到最终,齐军无论如何也是守不住濮阳。
“即使守不住,又能如何?”申屠罗冷冷道:“无非是与濮阳城同归于尽而已。”
齐宁叹道:“大都督这句话说的好轻松。我听说大都督爱兵如子,可是这句话却是冷酷无情。大都督当真想要看着数万起军死在濮阳?还有城中那些无辜的百姓跟着他们一起陪葬?”
申屠罗目光锐利刀锋般盯着齐宁,问道:“你又待如何?”
“他们的性命,其实掌握在大都督手中。”齐宁道:“我知道大都督在齐国是第一名将,齐军将士对大都督都是敬畏有加,大都督说出来的话,他们无敢不从。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我相信濮阳的齐军将士也不想再打下去,他们大都有妻儿老母,在濮阳为了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目的战死疆场,丢下妻儿老母,想必没有人愿意。”凝视着申屠罗:“大都督若是能够劝说他们投降,我保证他们都会平安无事,愿意回乡的就让他们去见父母妻儿,想要继续吃兵粮的,我也会妥善安置,将他们编入我军之中,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白白牺牲。”
申屠罗看着齐宁眼睛,片刻之后,猛然笑起来,嘲讽道:“我只当锦衣齐家擅长在疆场与敌厮杀,却不想如今却满是阴谋诡计。你说服我归顺楚国,原来是想让我劝说齐军投降,哈哈哈......,姓齐的,你到真是打的好一副如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