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随着东齐太子落座之后,才瞧向临淄王,问道:“老三,今日比试,你想出什么花样?”
临淄王得意道:“太子哥哥,本来我是想让他二人比试武艺,可是平日里看人比武看得多了,也没什么趣味。这次太子哥哥既然是狩猎,咱们就比试狩猎的能耐如何?”
“哦?”太子笑道:“此话怎讲?”
临淄王吹了个口哨,便见两名兵士牵了两匹马过来,一青一棕,都颇是神骏,临淄王道:“这两匹马虽然毛色不同,但耐力和速度几乎是不相上下,齐峰,你是客人,你先选一匹,免得到时候输了说本王偏心。”
齐峰不知道临淄王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既然吩咐,也不废话,走过去,瞧了一瞧,他行伍出身,当年在黑鳞营,终日与马匹混在一起,对于战马的好歹,自然是了若指掌,随意扫了几眼,便知道这两匹骏马确实是不相上下,顺手牵了青骢马出来。
石塘过去牵了棕马,这时候又有两名兵士上前,拿了弓箭过来,长弓如月,每只箭盒中,却只有三支箭。
临淄王道:“齐峰,弓箭你也先选。”
齐峰顺手拿过一套弓箭,背负箭盒,石塘也拿了一套,临淄王这才笑道:“待会儿本王会让认放出猎物,你们听本王之令就好。”
齐峰和石塘对视一眼,先后上马,临淄王向边上做了个手势,便听得鼓声响起来,便在此时,只见到两队骑兵冲将出来,大声呼喝,众人正不知缘故,只见那两队骑兵左右分开,绕到了远处的灌木丛,呼喝声中,众人便瞧见从那灌木丛中,奔出飞鸡走兔,更有獐子野狍从灌木丛里受惊跑出来。
四周早有兵士围住,骑兵散开,将数十头猎物赶到了旷野之上。
临淄王高声道:“听好了,里面有一只野鹿,谁能先杀死野鹿,便是胜者,若是误伤其他猎物,立刻出局。”
几十头野兽被围在猎场之中,惊恐万分,四散奔逃,要从中找到野鹿,却也并非一眼便能认出。
石塘早就拿住长弓,精神绷紧,今日在太子和临淄王面前,自然是全力以赴,听到临淄王一声令下,一马当先便冲了出去。
众人见石塘纵马而出,齐峰却是原地未动,心下惊异,心想这楚国人反应实在是呆慢,还没多想,却见到齐峰猛地如同脱弦之箭驰马纵出,石塘率先而出,拉开齐峰,心中微微兴奋,可是还没兴奋起来,“呼”的一声响,一片青云已经从他身边擦过,只是眨眼间,齐峰已经是超过了他。
齐宁面带微笑,吴达林等楚国将士固然欢喜,便是东齐将士瞧见,也都是心中暗暗赞叹,大家都是行伍出身,心里都清楚,后发而先至,在两匹马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完全是凭借个人的马术,只这一手,便显出齐峰的马术在食石塘之上。
齐峰出自黑鳞营,黑鳞营当年之训练艰苦严苛,实非常人所能想象,作为一支精锐骑兵,黑鳞营每一名兵士首先便是要苦练马术,达到人马合一的地步,齐峰控马功夫了得,有心要在东齐人面前显显马术,窜高伏底,任由马儿驰骋,这两匹马本来不相上下,但是经齐峰这样一显露,倒似乎青棕马比棕马要强出许多。
石塘也不甘落后,二马急奔,转瞬间都已经到了十丈之外,二人目光扫动,在猎物群中找寻野鹿,这群猎物显然知道大事不妙,搏命奔逃,轻巧跳跃,速度比之战马还要快。
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野鹿所在,俱都是张弓搭箭,只是那野鹿十分敏捷,而且这群猎物亦有从众之心,虽然有些没头没脑逃窜,但大部分却是混在一起,石塘几次对准,但野鹿边上总有其他猎物闪过,一时之间也没有必中的把握。
有言在先,若是错杀其他猎物,便要自从出局,对方便会不战而胜,一箭射错,也就没有第二箭的机会。
本来齐峰站在前头,快出大半个身位,石塘使出浑身解数,生怕齐峰占了先手,忽地不知是否错觉,感觉齐峰似乎慢下来,石塘也不犹豫,一声低喝,已经纵马超过齐峰的码头,顿时信心大增,多了几分把握,骑马拉弓,对准了野鹿,二话不说,弓弦霹雳,箭矢已经射了出去。
箭如流星,准头极佳,眼见得便要射中野鹿,石塘心下暗自欢喜,却猛地瞧见一支利箭后发先至,自己那支箭距离野鹿咫尺之遥间,后面一箭竟是打在自己的箭身上,对方那箭固然没有射中野鹿,却也将自己的箭矢打开了方向。
石塘心下吃惊,只以为这是凑巧,第二箭已经取出,箭如流星,再次射出,这一次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那箭矢便要射中野鹿之际,齐峰的利箭再次出现,箭簇再次击中石塘的箭身,又是落了个空。
石塘这时候才真正惊骇起来。
他也不是泛泛之辈,第一次只以为是凑巧,这第二次便知道齐峰实在是个厉害的对手,对方不但马术惊人,而且箭法也是极其了得。
能够后发先至,而且击中自己箭身,对方在射箭之时,其力度和角度当真是掌握的妙到毫巅,稍有一点不对,便不会出现如此结果。
他不知道齐峰的出身,若是晓得,倒也未必会如此惊讶。
黑鳞营当年可是名震天下,与血兰军并成为天下最精锐的两支骑兵,这些骑兵在其他方面未必出众,可是在骑术与箭术上面,拿出来绝对是个顶个的一流好手。
石塘两箭落空,在场众人也都是看得清楚,太子先前对今日比试似乎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此刻却是聚精会神,临淄王则是双手握拳,竟是显得异常亢奋。
两人俱都只剩下一箭,石塘扭头看过去,孰知齐峰控马技术了得,没等石塘看清,齐峰已经是轻松超过石塘,众人便见到齐峰弯弓搭箭,“崩”的一声响,羽箭闪电般射了出去。
石塘听得弓弦之声,心下一沉,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先前两箭,已经让石塘看出这齐峰的箭术着实了得,只以为这次必中,他却没有后发先至打落齐峰箭矢的本事,惊骇之下,手中的弓箭差点脱手。
临淄王让他出阵,他知道此阵只能赢不能输,输了之后,以临淄王的性情,自己接下来必然要倒大霉。
围观众人也都以为齐峰这一箭必中无疑,却听“嗤”一声响,遇见竟然斜插在那野鹿的脚边,箭簇微微颤动,极有力道,那野鹿被这羽箭射中,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竟然止了奔势,有了短短时刻的迟缓,石塘哪里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挽弓挽强,箭去流星,那野鹿缓过神来,真要蹦开,却听得一声悲鸣,一是被射中了脖子,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东齐兵士们瞧见,都是欢呼起来,石塘扭头去看齐峰,见齐峰神色自然,他心里顿时明白几分,催马过去,轻声道:“多谢!”心中很是清楚,这最后一箭,齐峰显然是有意相让,虽然却是胜之不武,但如此一来,也就免去被临淄王责难。
欢呼声中,两人都是调转马头,纵马回返,到得近处,都是翻身下马来,放下了长弓,一起走上前去。
临淄王见石塘取胜,颇为得意,拍手笑道:“精彩精彩,石塘,你可是给本王涨了面子,齐峰,你也不错,你们两个不相上下,这次你运气差了一些。”
齐峰心想你这话倒还像个人话,看向齐宁,见齐宁正含笑向自己点头。
此前齐宁有过嘱咐,今日对阵,固然不能失了楚国的颜面,但也不必争强好胜,齐峰精明的很,明白小侯爷意思,是担心真要击败对方,让对方下不来台,只怕就此得罪了东齐太子和临淄王,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好办了。
太子也是含笑道:“你二人射术精湛,很是了得。”吩咐道:“斟酒!”边上徐州刺史方兴斋亲自拿起酒盏,便要为太子斟酒,太子忽然伸手止住,笑道:“昨日锦衣候送给本宫两坛佳酿,石塘今日表现不错,本宫就用那楚国佳酿赐酒。”向方兴斋道:“方大人,劳烦你去去取一坛来。”
方兴斋答应一声,立刻带人回帐取酒,太子这才向齐宁笑道:“锦衣候,你手下这名勇士无论骑术还是射术,都是十分不了得,锦衣齐家出来的人,果然是非同凡响。”
齐宁笑道:“殿下过誉了。”
太子问齐峰道:“看你方才的动作。应该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是否征战过疆场?”
齐峰拱手道:“回禀太子殿下,小的曾在黑鳞营待过几年。”
此言一出,知道黑鳞营名声的人都是微微变色,太子赞叹道:“原来是黑鳞营的人,难怪如此了得。黑鳞营当年乃是天下最精锐的骑兵,与北汉的血兰军俱都是名动天下的队伍,今日看你的本事,黑鳞营名动天下,绝非偶然。”
石塘听说齐峰是黑鳞营的人,脸上也现出一丝敬意。
方兴斋取了一坛酒回来,放在桌上,拍开封泥,一股酒香四溢,太子闻了一闻,道:“果然是佳酿,石塘,你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
临淄王却已经凑过来,凑在酒坛边闻了一闻,笑道:“果真是好酒,这酒香便不同寻常。”拿过自己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仰首饮了大半口,啧啧道:“好酒,好酒,锦衣候,这是你们送来的酒?有没有给本王留两坛?”
齐宁倒想不到临淄王年纪轻轻,却是如此贪杯,笑道:“在下倒不知小王爷也喜好饮酒,实在失礼,回头立刻送上两坛。”
他知道这是楚国皇宫酒窖珍藏多年的陈年佳酿,若非顶尖好酒,也不会当做礼物送来东齐。
临淄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道:“好,说话算话,待会儿给本王送两坛过来。”
方兴斋为太子酒杯中也斟满酒,太子端起酒杯,示意石塘过来,道:“这杯酒,本宫赏给你。”
石塘也闻到酒香扑鼻,双手恭敬接过,谢过之后,一饮而尽。
太子又重新斟上酒,向齐峰道:“这位勇士,你今日表现,也是了得,本宫对齐大将军仰慕已久,他的黑鳞营,本宫也很是钦佩,这一杯酒,本宫赏给你。”
齐峰却并不上前,拱手道:“多谢殿下美意,只是小的并未取胜,无功不受!”
太子哈哈笑道:“果然是有脾性,这一杯酒不论胜败,只论.......!”他还没说完,就听“砰”一声响,皱起眉头,扭头看过去,只见临淄王身体摇摇晃晃,竟是身体一歪,撞在了长案之上。
“老三,你......!”太子尚未说完,便瞧见临淄王七孔流血,一只手虚空抓起,嘶声道:“有.....有毒.......!”猛地滚倒在地,抽搐两下,便即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