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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伐木工的终曲——剑圣

    一场突然的袭击,震惊了整座帝都。

    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皆在谈论这件令人心痛的不幸。

    列队的士兵手持武器维持着秩序,市政府的大小官员在街头巷尾指挥着警署人员,他们穿行在街道中,不断向爆炸的源头奔行。

    传闻,这件事令身处皇宫中的皇帝陛下也震怒不已。

    “天呐,是叛逆份子干的吗?”——“这年头,叛逆份子都敢在帝都闹事了吗?”——“我想不是叛逆份子,也许是意外事故吧?”——“如果只是意外,怎么可能惊动皇帝陛下和军队啊。”——“…………”

    帕林斯焦急的倾听着好事市民们的谈论。视线被街道阻隔,只能看到爆炸与燃烧后所产生的浓烟。

    而为了维持治安,士兵与警署人员封锁街区,禁令解除前不得随意行走。换句话说,作为起义军间谍他已经被牢牢的封死了退路。

    混迹在这些好事谈论的民众中,安然等待禁令解除不就好了吗?

    呵,望着时不时混淆与人群中特殊者——邪心贵族——帕林斯着实没有心情能够乐观的静候骚乱结束。

    邪心贵族的数量太多了,他们此刻像是被主人解除了项圈与绳索的猎犬,疯狂的在帝都中寻找着猎物,找上帕林斯,怕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早说过了不要冲动,你个疯子……”帕林斯咬牙,悄声咒骂着某人。

    但理智让他很清楚,他再也没机会斥责那个疯子的疯狂行径了。现在他唯一能祈祷的,便是这个疯子行径没有成为无用功。

    这么多无辜人的伤亡,甚至接下来肯定也要让所有潜伏在帝都的所有起义军间谍陪葬,如果不能有所成效,那岂不是一切都白搭?

    帝国的历代皇帝若是意外去世,都不会立即对外公布,往往都是在继承人登基、所有运作恢复正常后,才会对外宣布。

    现在对于帕林斯而言,一切都是未知。

    虽然他素来行事稳健,甚至有些过于保守,但此刻,他还是发现自己竟心存侥幸,希冀着这场袭击能够波及到那我帝国的皇帝。

    终究,相比于依靠人民,一步步推翻腐朽王朝,所有起义者内心都怕是更希望一切都能尽早结束,结束战争…结束流血与牺牲…

    蓦然间,帕林斯想起了数月之前的一幕。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身着紫衣的女人,她以特殊的手段,破译了起义军间谍使用谍报密码,伪造讯息,召集了各路起义军的间谍。原以为是邪心贵族的计谋,却不想,是一个自称愿意协助间谍活动的奇怪女性。

    这明显是利用。

    无论是帕林斯,抑或其他起义军间谍,都能清楚的明白来者绝非与他们志同道合的同志。相反,她更像是一个等待交易的“商人”。

    不,或许在神秘女人的眼里,甚至算不上平等的“交易者”。

    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谍报人员,帕林斯与其他起义军间谍都未曾予以信任,包括如今反复被他咒骂的那个年轻人。

    但是,就在起义军决定杀人灭口之际,女人却抛出一个“商品”——一尊恶魔雕像。

    是了,充满着危险气息的雕像,虽然不过手掌大小,却在无形人令人感到战栗。名为危险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小小的雕像上。

    起义者中有人意动了。原因很简单,那是一件可怕的“武器”,如果使用得当的话,那将助力他们在这场漫长战争的胜利,即便这种手段显得无比的卑劣。

    显然,意动的人正是那位年轻人。

    这个神秘的女人很聪明,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看透了人心深处的脆弱。她很清楚深处在这场变革性的战争中的每一个人,都要想要结束战争,无论是身处前线真实战场,还是置身帝都的谍报战场。

    但是,无论是帝国还是起义军,都不会有任何一方退让。而那个女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

    回想着不久前的爆炸,以及那震动整个帝都颤动与轰鸣,帕林斯依稀间想起了那位年轻人的过往。

    虽然与自己分属不同阵营的起义者,但是,帕林斯犹记得,初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时,他并非像如今这样有着不择手段的疯狂,相反,是一个对理想与信念充满信心,且浑身活力的小伙。

    可,究竟是什么,让这样一个年轻人宁愿堕入黑暗,使用卑鄙无情的手段,不惜残害无辜的百姓,借助邪恶之力?

    思前想后,帕林斯只能将之归结为这个腐朽帝国的黑暗,与起义陷入的困境,最终让这个青年最终选择的极端。

    只可惜已经没有时间继续回忆了。

    帕林斯觉察到混迹在人群中的一位“邪心贵族”注意到了自己。

    没错,作为长期于帝都进行谍报战争的他,虽然从未被捉拿过,他的相貌更是没有泄露。

    但是,“邪心贵族”并非那些草包的警署人员。

    他们是恶狼,是猎鹰。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甚至只是不经意间发出的声响,乃至是插肩而过时闻到的气味,都可能会成为这些帝国鹰犬追踪的线索。

    望着“邪心贵族”步步挤开人群向自己的方向行来,帕林斯如履薄冰——果不其然,虽然早已明白,这场骚动一旦爆发,所有帝都间谍都得陪葬,但是,当名为“死亡”的威胁真的降临时,这个中年男人依旧是感觉到了深入骨髓般的恐惧。

    跑的掉吗?

    他可不是什么身手高超的武者,更不是神鬼莫测的魔法师。加入起义军之前,他只是一个被贵族剥削、被帝国剥削的普通百姓。

    愈来愈近……那个该死的“邪心贵族”。

    这是一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却带着与这道伤疤不符的纯真微笑的少年。

    本该俊美的脸颊被这道刀疤彻底破坏,但那份毫不做作的天然笑容,却也不似作假。

    帕林斯认识这个少年“鹰犬”。

    他曾看到这位少年,带着那份天然无暇的笑容,收割着起义军间谍们的性命。他的危险程度,远比其外表所表现出的稚嫩截然相反。

    被他盯上了……要死了吗?

    依旧故作镇定的帕林斯,竭力的压抑着自己想要撒腿就跑的求生本能。他尽力的模仿着周围议论纷纷的市民,对着浓烟的方向指指点点,仿佛,他便真是寻常的平头百姓。

    但是,这似乎只是徒劳。因为刀疤少年愈发靠近,根本没有丝毫停滞。不消片刻,便挤到了帕林斯的身前。

    几乎那一瞬间,帕林斯头皮发麻,甚至是感觉到浑身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身体确信自己必死无疑之后,本能进入假死状态的前奏。

    下一刻,快手擒拿,瞬间将帕林斯制服——按照帕林斯的想象,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刀疤少年与帕林斯插肩而过。

    没有想象中擒拿,也没有暗算,刀疤少年甚至没有正眼留意过帕林斯便从他身边挤过。

    “……?!“

    瞬间的惊愕,将他拉回了现实,衣衫早已被冷汗沾湿,但帕林斯依旧故作镇定,将这份惊愕死死压在心头,继续若无其事的观望着滚滚黑云。

    很快,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满是惊恐的惨叫,不消片刻,本是在这条街区议论纷纷的看客市民们,登时炸了窝。

    市民们惊呼着:“杀人啦?!”

    一传十,十传百,只不过几息之间,这整条街区便乱作一团。谁能想到,自己还在这幸灾乐祸,不成想“恐怖分子”便藏匿于此,甚至“再度行凶”。

    但帕林斯清楚的知晓,这与所谓的“叛逆份子”无关,而是“邪心贵族”们已经张狂到明目张胆的当街杀人。

    至于被杀的对象……呵,还用猜吗?肯定是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条街区倒霉蛋。

    年至中年的帕林斯兵不知晓是哪一位同僚,但他不敢回头去窥望,只是顺着慌乱的人流四处奔走。

    一个同僚就这样死在了腐朽帝国的鹰犬手中,而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去铭记。

    “这些家伙,也疯了吗?!”

    是了,这群鹰犬也疯了吗?!居然胆敢当街杀人?!

    疯了,都疯了。

    无论是那个年轻人,还是现在的“邪心贵族”们。

    但是…转念一下,帕林斯又不禁想道:“是什么致使他们如此疯狂的铲除起义军的间谍?”

    蓦然,在高度紧张下运转的脑海中,闪出一道精光。他想道了一个疯狂的可能性——那个年轻人,成功了。

    没错,只有成功了,才会导致这群泯灭人性的鹰犬,如此疯狂的行事。

    显然,这个想法的可靠性相当低下。但耐不住人心抱有的侥幸。

    人这种生物,一旦心怀侥幸,很多时候,会让人陷入盲目的自我妄想。

    随着人流,他快速的移动着,有些发软的双脚,此刻竟像是爆发出了无穷无穷尽的力量,就这样在人流中拥挤奔行了许久,也不曾感到疲倦。

    虽然大脑高度紧张,但帕林斯依旧保持着些许理智。他深知,方才的幸运是何其难得,但也不能因此而盲目试图离开城市。

    此刻各处城门必然严防死守,根本不可能由此离开。现在最稳妥的方式是尽快隐蔽起来,直到风声过去。

    虽然,在隐匿的过程中也可能会被“邪心贵族”们追捕,但这是眼下帕林斯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在这个街区的骚乱被士兵们控制前,帕林斯成功的逃离了!

    随后,他发疯似的在一些几乎无人的暗巷中快速奔逃,甚至是爬进排水沟中穿过城市的街区。直至,他奔行到城西的一处萧条街巷。

    繁华的帝都并不算总是显得拥挤,至少城西的这条僻静街道并非如此。或许是地段不佳吧,在此活动居住的市民本就少,又见得帝都另一处火光冲天,大都是门窗紧闭,好似恨不得立即与世界隔绝。

    他倒不是刻意来此,只是想着不能被跟踪,于是毫无路线的猛跑,稀里糊涂便到了此处。

    不过,气喘吁吁的帕林斯认识这个街区,说起来,他很喜欢来这里品尝一家餐厅的美食。

    没来由,此刻本该满脑子求生的中年男人,竟是回想起了那间餐厅的名字——猫餐厅。

    准确的说,本没有名字,不过是客人这般随口称呼而已,因为店家是一位猫人。

    当然,现在帕林斯没有心情品尝食物,虽说感到几分饥渴。

    他疲倦的渡了几步,感觉自己实在是跑不动了。可是,依旧没有安全感的中年年叔,咬牙坚持着。直到走到一条暗巷。

    顺着这条暗巷一路行走,但一拐角,却是蓦然一怔。原来,这条暗巷竟是毫无人烟的死胡同,前方已然无路。

    “……该死。”无奈的抱怨一声,他回过头来,心想着,也许只是自己太过紧张慌乱了,跑了这么远,即便是邪心贵族也没理由发现自己。

    但一回首,却是骤然脸色一变——这条暗巷的出口,此刻伫立着一道身影……

    邪心贵族?!

    定眼一看,竟是一道…呃…猫人的身影?

    唔,是了。并非自己所预测的帝国鹰犬,不过是一个厨师打扮的猫人,甚至还有点眼熟。

    “…呃…猫、猫店家吗?”

    愣了许久,帕林斯这才想起这位毛色偏灰的猫人,正是那家猫餐厅的店家。

    “客人在这里啊。”猫店长如是说道。

    “…哈…哈、哈哈…不过、不过是被刚刚的骚乱给吓到了,说来还真有点丢人啊,我一大老爷们竟被吓的满世界乱窜。”帕林斯自嘲般,故作镇定的说道。

    也许是身为谍报人员的缘故吧,帕林斯一直自诩很擅长谎言。至少,此刻的他一开口便越说越自然,甚至有些投入其中:“您瞧,我一身汗,哎~让您见笑了~您有空吗?给我来点酒水好吗……呃……?”

    然而话音未尽,戛然而止。

    因为,帕林斯倏然间注意到,那个往日记忆里祥和的猫人店家,此刻竟手持着那柄古怪的“菜刀”。

    但,握刀的手法并非猫人施展厨艺时的握法,更像是…更像是一个娴熟的剑客握剑的姿势。

    再望向那个柄“菜刀”,漆黑的刀身,锋芒毕露,往日粘在其身的菜叶儿,如今尽数被洗去,那身为“刀”的夺人光彩,再也无法隐藏。

    这哪里是菜刀?!根本是就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刀兵器。往日里不过是因为它被猫人放在菜板之上,又常常沾染菜叶肉末,是故下意识的忘记了它本是一柄兵器。

    “…店家?”——“…嗯?”

    惴惴不安。

    猫人面无表情,但一身厨师衣着,却握着一柄怪刀,显得分外的违和。为何到令帕林斯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情况?

    “…您这是?”霎时,他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我?”那双猫眼紧盯着中年男人,不曾有丝毫的松懈。

    “我是说,您这是干嘛…?”

    猫人闻言,不由一笑:“客人,你们在帝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是不怕死吗?”

    这看似询问着天气般自然的话语,此刻却似惊雷般划过帕林斯的脑海,在他心中炸响。

    “上次那场被掐灭的图书馆袭击,还不够警示你们吗?这一次害死了如此多的无辜者,你觉得你们还能逃出帝都?”

    像是在回顾昨日客人的点餐一般,猫人带着笑意,道出令帕林斯浑身发凉的话语。

    “你……你……你……”你是谁?!

    “哎呀哎呀,我原本不打算插手帝国与起义军之间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是佛罗伦萨和道格拉斯该干的,我也只想找个地方平平淡淡的混日子,但你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我很为难啊。”猫人微微眯起双眼,像是十分苦恼的样子。

    “毕竟我既然身处帝都,那作为臣子,我就有保护帝都的义务,但看来我还是过的太安逸了,居然忘记了战争能让人疯狂。可是我没想到,率先发疯的,会是你们这群自称为民起义之人。”

    猫人款款而谈,恍若无人。

    “明明库洛洛斯和白都叫我关照那座修道院,却没想到被你们炸成了废墟……什么深仇大恨?”

    道出一个又一个令任何起义军都感到熟悉与错愕的名号,联想着往日的传闻,帕林斯已然陷入深深的绝望。

    失算,这是绝大的失误。他从未料到,眼前这位大人物,居然会出现在帝都。

    只因,他明白了眼前这位猫人的身份。这一刻,求生的欲望瞬间消失、

    沉默了许久,他颤着话音,问道:“…能放过我吗?”

    带着侥幸,也带着不甘——说到底,他不过是被某个疯子的行径拖累的倒霉蛋而已。

    但此时帕林斯也没有心情为自己辩解了。

    “为什么放过你?为了你们的理想?还是为了你们想要塑造的新世界?”轻描淡写的回答,带着浓浓的讽刺,“又或是,纪念今天的‘辉煌成果’?”

    “我明白了…”

    退路,尽丧。生门,封死。

    莫名的,紧张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清明。

    “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想要询问你们,如今,能否一问?”

    拖延时间吗?不,帕林斯知道面对眼前的猫人,自己就算花招耍尽,也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相反,他确实有一个深藏在心的质问,不吐不快。

    “说。”猫人并未犹豫,回答的异常干脆。

    似乎猫人的大度令帕林斯感到意外,或许,他还认为这种时候对方应该会义正言辞的回绝,例如什么“没有理由听叛逆份子的废话”云云。

    愣了愣后,帕林斯说道:“你们都曾经是英雄,是孩子们崇拜的梦想,是年轻人眼中的传奇。”

    “可是你们…你们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如此腐朽的帝国呢?”

    “嚯,今日的行动,果然是为了颠覆帝国吗?虽然我理不清你们的逻辑……”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不过,猫人并未感慨多久,道:“帝国腐朽与否,我不关心。”

    “呃…?”这个回答有些意外,帕林斯下意识的追问道:“为了钱财权势?”

    对此,猫人甚为不屑:“你看我像是喜欢这些?”

    是了,若是贪图这些权利与财富,他又何必放弃一切隐居在帝都中?

    “我从来没有试图保护这个帝国,我不过履行应尽的义务而已,保护这个王朝的事情,是佛罗伦萨和道格拉斯他们两个工作。

    “我若是真想要保护帝国,你们根本没可能活到现在。”

    很残酷的现实。

    “…………”帕林斯已然哑口无言。

    片刻之后,或许是因为先前剧烈运动,他缓缓跪倒在地。面对死亡,他只余下了绝望,以及一份来迟的释然。

    “我最后想问一下,皇帝如何?”——“皇帝陛下很安全,否则其他人也无权命令我出手。”

    猫人听出了帕林斯的弦外之音,但不甚在意。

    闻言,帕林斯最后的些许侥幸也就此破灭,不禁喃喃自语着:“到头来,也没能砍倒这颗腐朽的树木吗?作为‘伐木工’多少感到有些遗憾啊。”

    “嚯——这就是你们起义者那个有名论调,‘腐朽与重生’是吗?”

    猫人玩味般说道:“砍倒在堕落土地上生长的腐朽之树,随后,在所谓的正确之地,种下正确的种子…呵呵,真是…”

    话到此处,适时中断。

    因为话音刚落,猫人不知何时,竟已飘然闪现至帕林斯的身后,手持长刀背对着他。

    “你们总想着砍到原来的‘树木’,自以为种下的‘新树木’必然枝繁叶茂,却不去考虑,或许你们眼中的‘腐朽’本身就在‘种子’的必然,无论你们以何种‘土壤’培育,也注定会成长成所谓的‘腐朽’。”

    只可惜,生命在悄然中停滞,已然无法听到猫人最后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