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糖葫芦
“怎么了？”
张云亭大喊了一声，手臂一抬红线飞出袖口，一把将帐篷的帘子给掀翻。
卢照光的脸上还是呆滞的神情，飙溅的血液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黑影的模样总算是让人看清，无头的老妪尸体倒下后，充斥入视野的是一副眉眼如刀锋犀利，杀气腾腾，恣意妄为的面孔。
“张云亭，速速死来！”
天降的猛人咆哮道。
“张公公？”
卢照光心知自己是受了牵连，下意识抽出腰间的三尺游龙剑，铿锵一声，剑身上闪烁寒芒，铭刻其上的云纹，在寒光的映衬下好似飞出，此剑可谓是异常的灵动。
“贼子若是想要伤害张公公，就从某家尸体上踏过。”
卢照光显然是没有认知到问题的严重，这种时候竟还呆呆地说了几句，引火烧身。
林动咧嘴一笑，视线从卢照光胸口的云雁扫过，正四品的文官，论其地位可是远超过他这个从三品武将。
说一句不好听的，若是其他的游击将军见了这位府尹下跪都有可能。
可惜了，他今日见着林动，等若是还未入幽冥却撞上了阎王。
“你们都得死。”
林动脚踩着血泥，身形前扑。
椅子上似睡非睡的剑九姑娘，紧了紧长剑，灰蒙蒙的眸子撑开，出剑的刹那，眼底才增添了一丝游弋的光彩。
一剑递出，身形电闪一般拦截在卢照光的前面。
轰！
拳风如炮，雪亮的剑刃被空气炮压弯。
剑九姑娘的脚步腾挪，剑法森严，一手抓住卢照光的肩膀将其往后丢去，如瀑般的青丝飘飞，一张桃李艳丽的小脸儿若隐若现。
最是让林动印象深刻的是雪白下颌中那一枚黑痣。
“好姑娘。”
林动心底道，浑身杀意未减分毫。
犀利的剑光，恣意纵横，短短片刻的工夫就割开了林动的上衣，斩在肌肤上却也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印。
女子脸色蓦地一变。
砰！
寒气浸透的长剑，被雷霆般的一拳锤中，崩飞成碎片。
“抓到你了。”
破空的声响中，大手从四下飞溅的剑器碎片中探出，断裂的刃口，映照出暴戾猩红的眸子。
扑来的好似一头披着人皮的妖魔。
铛！
音波震颤，从空气中四散。
大地隆起，土石翻飞，一面圆形钢盾破土而出，突兀地拦截在了林动行径的道路中间。
他这一爪子若是顺利，应该是落在剑九姑娘的腰上，而一旦被林动抢进身前三尺，能够想象得到会发生何等恐怖的事情。
犹带着泥腥土气的钢盾几乎一个照面就被一拳击穿。
中间的坚韧钢铁露出一个清晰的拳印，无俦的力道传递给了盾牌后面的守护者，这是一个小孩，双臂尽管发出咯吱咯吱，承受不住拳劲的声响，可依旧死死抓着钢盾。
这小家伙骨骼都快开裂。
“瘸爹，督公，你们快走，是无上极境。”
粘杆处的小护卫发出凄厉的喊声。
“糖葫芦。”
生离死别，张云亭唤了小声小孩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掉头就跑。
开玩笑，全天下无上极境就两个。
一个是朝廷拿不下来的武神翼王石达开。
另一个疑为无上极境的正巧就是张云亭此行的目标，林元觉。
张云亭从宫中出来，第一是调查曾国荃死因，第二则是为了探一探林动虚实。
不久前，打过一次短暂的照面，心知此人不好招惹，自己的赤蛇劲也拿不住对方，张云亭连夜遁走，水路转陆路，除了面见了几个湘军系人物外，几乎没什么耽搁，却没料到竟在天子脚下被此人追上了。
林动召唤的鬼虎，燃烧了足足三四成的水德龙气，都抵得上一个守备的官衔了，才完成日行八百里的壮举。
要是不能摘下张公公的头颅，岂不是很没面子？
盾牌后面露出糖葫芦的半张脸来，紧抿着嘴，喊了一句话，小孩就再不开口。
粘杆处三个一等护卫一老一小一残。
白发老妪死掉，小孩糖葫芦在此。
第三人是个沉闷的中年瘸子，披散着黑发，杵着铁拐，背负着一只朱红剑匣子，一手竖剑指，两道细长的眉毛倒竖如剑，朝下一压，七柄拇指大小的剑丸依次飞出。
十三丈内，控剑术，纵横睥睨。
十三丈外，哪怕是多跨出一步都不能，飞剑失效，会直接坠空。
瘸子在粘杆处内被唤瘸爹，姓徐，督公可以走，他不能走，翼林社叛徒，走出粘杆处就是死。
不仅不能走，还得想办法保下张云亭来，否则，也是死。
糖葫芦是个好孩子，徐瘸子很喜欢，但是真的顾不上了。
林动脸上闪过冷笑，双腿微曲，借着盾牌上反弹的力道，脚步与地面发出呲地一声轻响，身形如掠起的飞隼，转了个弯，向着张云亭扑杀而去。
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杀朝廷命官就是造反，西域有变，林动不打算这种时候同清廷翻脸，所以消息就绝不能走漏。
矛盾有主次区别，杀人当然也要分出个先后顺序。
必须率先干掉张云亭，别后面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种大内太监最是麻烦，掌握宫廷很多秘法，最是麻烦。
林动折身进攻的时候，其他人当然也没闲着，剑九姑娘，一手收拢发丝，用皮筋捆作一束，咬进嘴巴，一手持剑主动冲向林动。
卢照光心惊胆战才从死亡的压迫中醒悟回神，刚才林动冲来的那一瞬间，他几乎都以为自己脑袋搬家，重重的凶威扑面，好似一座站满了小鬼喽啰，无翅夜叉，牛头马面无数鬼怪的妖魔大山当面压来。
那种令人绝望的，透不过气的压迫，卢照光再不想体会第二次。
“九儿，护我走。”
说好的聋哑姑娘，却好似能听懂卢照光的话语一般，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咬了咬嘴唇，猛地摇头。
她无比清醒地认知到一点。
“拼一把十死无悔！不拼，百死无生。”
剑九姑娘手里的长剑，带起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划向林动的穴道。
就算你横练无敌，但是身上不可能没有罩门吧？
只能说，这姑娘到底是见识太浅，以武行的惯有的经验，来应对传说中的武神。
武行里过了四大练都敢让人唤一声宗师。
一般开宗立派的大师傅，也不过是丹劲层次，未必能到丹劲巅峰。
武行当中罡劲层次更是少有，号称某某隐世老怪。
而剑九姑娘的传承，就是皇城下某位隐世老怪培养出来的嫡孙女，塞给一个巡抚为妾确实是有点委屈了。
不过，剑九自小痴迷剑术，不爱与人交流，寡淡的性子，甚至被误认为是个痴憨聋哑之辈。
寄情于剑，方才能在桃李年华偶尔斩出一道若洞萧之声，丝丝缕缕的剑气。
这种淡漠的性格，又为了逃离府邸才有与卢照光的情缘。
唰！
长剑眼瞅着就要刺中林动的腰身，可一剑递出，好似刺入了空气。
林动的身形如同扩散的水波，阵阵荡漾，紧接着又在下一刻，变成了虚幻不定的剪影，一帧一帧扭曲了起来。
夕阳即将滚落入大山深处，最后的一抹余晖，在竹林中扯出斑驳的虚影。
张云亭一脚压弯竹子，纵身飞起的瞬间，碧绿幽竹斑驳的影子中蓦地探出了一只布满了白色绒毛的大手来。
一把擎住了张云亭的脚踝。
“死！”
那道虚影中传出地狱恶鬼般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