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书包网 > 网游小说 > 和男主同归于尽后 > 和男主同归于尽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68章 第 68 章
    第68章

    夜幕沉沉,风消雨寂,连绵山脉中剑意结界无声瓦解,如残雪遇新阳般大片大片消融,塌陷。

    沼泽似的黏稠感一扫而空,眼前视线铺展开,路承沢甩了甩衣袖,捏着玉扇的扇骨一根根合拢,啪的一声敲打在掌心中,他看着收剑而立,站在树下的溯侑,沉声道:“三地盛会,我期待与你再打一场。”

    在这一点上,圣地传人有圣地传人的自尊和风骨,输得起,却不服输,奋起直追,勤勉自身是必然。

    回应他的,是一片山雀扑棱翅膀掠过头点话。”朝华看看他,又看看愁离,提醒似地好心道:“每次女郎陷入这种状态时,格外不喜和旁人说话。”

    三人中,就朝华跟在薛妤身边的时间最长,知道的事也多,溯侑微微抬了下肩,偏头问:“每次?”

    “也就两三次。”朝华眯着眼看天空中压了一层的云,像是拨开了一层无形的帘子,又清晰地窥见了过去的某些画面,“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肃王侯和老主君相继过世的那段时间,女郎那时还是邺都的二姑娘,得知噩耗的那天,主君抱着她,说从今以后,她要开始学许多东西,要扛起很重的责任。”

    “那时候,女郎也像现在一样,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说,不过只用了两三日,便恢复了正常,将手头上的事处理得十分出色。”

    朝华话音落下不久,薛妤和九凤便一前一后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九凤一如既往的招摇,发髻上堆满了金灿灿的发簪发钗,流苏穗盈盈落下来,随着动作前后晃荡地摇着,经过几日的温养,原本病恹恹的神色又饱满起来,一颦一笑,明晃晃的惹眼。

    相比之下,薛妤只能用素净来形容。她一头丝缎似的乌发全散下来,因为未施粉黛,一双杏眼中含烟,唇珠不点而红,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一笔,站在九凤身侧,气质如清月般不可高攀。

    九凤晃着满头珠翠,宛若皇宫大院内的贵人娘子,她走到溯侑眼前,眼波一扫,道:“你们的女郎,可就由我带走了。”

    薛妤没理会她欠欠的挑衅,她抬眼看向几人,道:“我跟着九凤去采摘配置玉青丹解药的灵植,你们三人分开走,注意时间,不要走太远,等我传信。”

    说罢,她朝三人摆了摆手,润透的玉镯顺着动作滑落半截,露出一段凝然的肌肤,眉眼在日光下显得清而冷。

    果然是一句多话都没有。

    朝华和愁离凛声应下,唯有溯侑,一双眼蕴着沉而重的墨色,须臾,才抿着唇,轻而缓地说了个好字。

    三人一路出了小南山的城门,愁离最先停下脚步。

    经历过一整夜的风雨,今天终于收声敛色,于天穹上柔柔地铺撒上一层细碎的金灿灿璀光,这样的天色里,冷淡了一路的气氛都似乎有所缓和。

    “昨日,女郎召我进屋说了两句。”愁离看着两位同僚,声音温柔含蓄:“玉青丹是控制邺都臣下最可靠,也最令人心安的一种,丹药和解药都属绝密之类,通常只有当任主君及少君知道具体药方配比,因此采药过程,我们不便跟着。”

    她看向朝华,道:“女郎说你可以往凝水城走一走,那里兴许有你的机缘。”

    朝华颔首。

    见状,愁离不由得有些担忧地看向溯侑。往常,他是最受薛妤重视的一个,而如今,三人中,她和朝华都得到了薛妤的提点,唯独关于他,只字片语都没有。

    像是被彻底遗忘。

    这样的落差,很难不让人多想。

    她心思细腻,一段时间共事下来,深知眼前之人总敛成一副光风霁月,温柔甜蜜的模样,可那也仅限在薛妤眼前。他真正的心思藏得深而严,绝非表面所见那样温顺可人。

    该说的话说完,朝华和愁离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掠去,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身影像颜色鲜艳的绸缎,被风吹着往前飘,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小而破的城门前,不远处是妖都设置的简单关卡,三两块沉而笨重的木栅栏七歪八倒地分布着,像是被一哄而散的人群重重冲开,不堪重负地维持着最后的形态。

    溯侑站在原地,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深深浅浅地垂着,许久不曾有动作。

    他想着愁离那两句隐晦而暗藏深意的两句话,几乎能完整地,毫无遗漏地猜出薛妤的意思。

    ——玉青丹已解,秘境中机缘在个人,他若真别有目的,此时远走,看在从前种种上,她既往不咎。

    时间好似倒流,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百年前。彼时,他终于不对玄家抱有期望,自觉恩已报完,于是义无反顾迈开步子往繁华的大千世界里走,几经沉浮,终于有了足以立足的本事。

    那时候,他想,从此天地之大,他在红尘中恣意来去。

    而真到了临别的岔路口,他才如此直观而明晰地感受到,那些令人向往,蠢蠢欲动的自由,全是假象。

    他被困在冰山焰火之中,画地为牢,根本无路可走。

    溯侑缄默半晌,解下随身佩戴的灵符。他手指很凉,根根笔直修长,捏着灵符时,冒出一根根细小的经络,像叶片上纵横生动的纹理。

    半晌,灵符闪烁起来,另一边,沈惊时有些惊讶的声音传来:“溯侑?”

    溯侑低而轻地应:“是我。”

    “还真是你。”沈惊时笑了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名。”

    “怎么了?找我有事?”

    “一件小事。”溯侑平视远方,朝阳终于破开云霞,晃晃荡荡洒满天际,像有一只手,豪爽地往人间撒了一把灿灿的金子,他在这样宁宓的景色中徐徐开口:“我听说,北荒的千藤引,在你手里握着。”

    “是,但也只剩三根了。”果真是小事,沈惊时并不否认,他一听就明白了来意,甚至还颇有兴致地问:“能进飞云端的可都算是不错的苗子,怎么还能用上这种东西?”

    溯侑摩挲着指腹,不动声色地扯了个极具信服力的谎:“前几天九凤的事,查到一些线索,人不肯说真话,又总想着逃,这才想找你借一根千藤引用。”

    “原来是这事。”

    “你都开口了,自然得借。”沈惊时不疑有他,真涉及两方交接,该说的话,该给的提醒都说得十分明白:“不过我提前说好,千藤引不如你们邺都的玉青丹精贵,它极为霸道,不仅能顷刻间决定被束缚者生死,平时持引者若有较大的情绪起伏,也可能受到牵连,且极难解开。若要使用,还是慎重为上。”

    “我知道。”

    “那行。”沈惊时报了个自己的位置,又笑了下:“刚好我们这有个天品灵阵师坐化之地,听说里面藏着几幅灵阵图,你可以为邺都殿下争取下。”

    时间倥偬而过,日升月落,十几天眨眼便在眼皮底下晃了过去。

    这段时间,薛妤一行人在小南山郊外连片的山脉中辨认各种毒药灵药,日子全无变化,陷入一种循环往复的枯燥中。

    九凤身边跟着的人不多亦不少,这位大小姐看腻了妖都的熟面孔,这回难得和薛妤同行,又占据主场,话不由自主多了点。

    “这次怎么没带上你那位小公子?”一日清晨,九凤摆弄着一柄金灿灿的团扇,施施然遮了半边脸,勾着缕笑侧首:“我每回与你见面,可都看你们形影不离,怎么?腻了?”

    这话说得。

    风商羽以手抵额,道:“楚遥想,你正经点。”

    “我哪儿说错了。”九凤眼珠转了一圈,振振有词地反驳:“万物皆有爱美之心,喜新厌旧亦在常理之中,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喜新厌旧?”风商羽不悦地拉过她的手,摁了摁她的手指骨节,沉声道:“你一天到晚,想点好的行不行?”

    小山丘群中长满了半人高的茂密花草,间或夹杂着小而精巧的树,薛妤弯腰拨开一丛横生的荆棘,还未直起身,便听见九凤那两句掷地有声的话语。

    她手中动作微不可查地停了下。

    朝华说得没错,每次遇见什么令人摇摆不定,或难以接受的事,薛妤总会下意识找个安静的角落,一遍遍将事情捋直,捋顺了再出来。

    她不习惯面对熟人故作无事的试探,关心和安慰。

    “没什么。”薛妤掂了掂手中药草的重量,又拦腰割断几株,放进九凤身侧从侍捧着的草篓里。

    九凤撇了下嘴,意兴阑珊地把玩着草药的叶片,道:“你可别说什么为了秘方不外露才亲自上阵的,你的指挥使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信。”

    “都不是第一次见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她抱着胳膊搓了搓,嘀咕道:“你这样,还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确实有事问你。”薛妤回过头,先前的冷淡又变做开诚布公的认真严肃,她余光描着九凤姝艳的轮廓,唇瓣张合:“凡为妖族,必仰仗血脉之力,血脉稀薄不纯者往往难有所为,这话,能代表多少妖族?”

    “几乎全部。”这个问题,九凤没什么迟疑,回答得快而顺:“其实你现在管着邺都,对此多少有些了解,我换种说法跟你说。”

    “妖族的血脉,相当于人族的灵脉悟性,你看昆仑,以及其他从远古传承下来的门派,他们择徒时,往往就要那些天资高,根骨佳,悟性好的。不是说勤能补拙,厚积薄发就不存在,而是相比于前者,后者太难出头,他们往往需要数千年如一日的苦练和从不松懈,坚若磐石的道心,就这一点,足以筛掉九成以上的人。”

    “血脉之力稀薄的妖族,凭各种机缘熬个上万年,也能有所成就,说不定可以力压同期所有天骄,可年轻一辈中,出色的一定是血脉能力纯净的妖族。”

    这样的道理,其实薛妤都懂,她缄默着,许久之后,才问了第二句话:“若为大妖,成长期后不久,便会觉醒祖传记忆,是真是假?”

    “按理说是这样。”

    一连两个问题,九凤渐渐明白她这是比照着谁问的,她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铃铛,拨弄出叮当当的响声,回答得还算尽心:“这个得看种族。像穷奇,他们觉醒得就早,都不用等到成年期便能觉醒,但九凤一族在这方面就十分迟钝,我到现在都没觉醒这么个东西。”

    看到薛妤微微诧异的神情,九凤不由笑了下:“这有什么奇怪的,祖传记忆又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只是一段含含糊糊的片段,道。

    薛妤像是被戳中了某种隐秘的心事般低了低下颌,须臾,伸手摁了下眼尾。

    这么多天,她自己跟自己较劲,其实就是看不懂自己。

    ——放他走。

    从此山高路远,可能再也不会见面。

    她好似也,不怎么情愿。

    恰在此时,薛妤腰间的灵符一下接一下燃烧起来,她捏起来一看,紧接着伸出食指点上去。

    灵符另一边传来善殊温柔似水的声音:“阿妤。”

    “是我。”薛妤弯腰,以指为刃,切断了一株灵药的根茎,才要起身放入药篓,便听灵符那边传来滔天的喧哗声浪,她皱了下眉,还未问及来意,便听善殊先开了口:“那卷苍生阵图,是你想要?”

    苍生阵图。

    薛妤神色微凝,她道:“我有这卷残图的上阵,下阵还不曾有机会得到,怎么了?”

    “难怪。”善殊似乎无奈地笑了一下,轻声道:“我们在凝水城,十几天前,城中被发现出现了个天品灵阵师的坐化之地,里面有几卷阵图和一些灵阵师生前领悟。”

    “其中就有这个苍生阵图下阵。恰好你们小公子也到了这里,在看清阵图上标字之后,便孑然一人入了阵。”

    薛妤握着灵药的掌心微微收拢,她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

    “真是乱来。”善殊低低地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灵阵师考验后人的阵,唯有灵阵师可进,剑修误入,会被认为是挑衅,从而引发镇压,绞杀的反噬。”

    “我要跟你说的是,溯侑进去十余天,方才引发出灵力浪潮,好似快成功了。”

    “不过,情况不好,他伤得有点重。”

    薛妤几根交缠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下,她闭着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道:“善殊,你帮我看着他,我这就过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