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疼痛的瘢痕
楚娅姝果然洗得迅速。
冲水将手淋湿、关水、抹上洗手液、揉搓出绵密的泡沫。
待泡沫亲吻遍双手的每一寸肌肤，再次开水洗净，二十几秒一气呵成，洗手哪里需要费时费力？
她洗手时候贡锦南就站在她身畔，和她一起被盥洗台前面的镜子映照着身影。
她刻意不抬头往镜子里面张望，眼帘低垂，视线犹疑并且闪避开来。
他们的模样一起出现在镜子里，几乎是并排而立，让人不禁联想起婚纱照来。
或许是因着他们在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她萌生出了这样的联想。
洗好手后使劲在后腰的衣服上乱蹭，想要抹去残留在手掌和手背上面的波动的水珠，神情略显慌乱。
“我洗好了，你快洗吧。”她语速很快地说道。说完就想侧身走出洗手间。
“等一下。”他叫住落荒而逃的她。
“啊？”
“这就洗好了？”
“是呀，我洗的太糊弄了吗？”她无辜地望着他，眼神无法避免地触及他乌黑有神的眸子。
他青色的眸子犹如两颗黑色的宝石，经过一天的辛苦手术依然迸射出摄人心魄的光彩。
她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声音在说，他方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她，产生了和她同样的想法——像是结婚照呢。
“洗完手别往衣服上擦。”他递来一张柔软的面巾纸，她小心翼翼接过来的一瞬间，他松了手。
“哦，谢谢。”她拿过他给的纸巾，在极其短暂的须臾之间，他们的手被一张纸连结在了一起。
“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你。”
等待他洗手是漫长的过程，但她更加不愿意先行去到餐厅面对张芸，不过话说回来，贡锦南洗手时间长是遗传自张芸的基因，或许张芸也还在洗手？
不，不会的。
他们是先到他的房间里进行了简略的参观才进入的洗手间，张芸大概已经将手洗的洁净亮白，落座在餐桌旁静静等着他们了。
“锦南，你动作快一点，让你妈妈等咱们吃饭不礼貌，你没关系，显得我不礼貌，哎呀，算了，我先出去吧。”
“别急，等我”贡锦南叫她不要着急，等他洗完一起出去，才说出两个字，她已然疾步跑出了房间。
她对张芸家的格局已经基本熟悉，匆匆跑到餐厅，张芸果然坐在桌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等着他们夫妻一起用餐。
“楚小姐，快坐下吧，太太等着你呢，这是最后一个菜，甜汤在火上炖着，饭后就呈上来。”保姆阿姨端着一道番茄牛腩放到桌子上。
“好，谢谢。”楚娅姝淡淡地道。
她没有坐在午饭时坐的位子上，她想贡锦南回来了，紧挨着张芸的位子应该是留给他的。
“嗯？离我那么远？坐过来。”张芸挑起眉头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楚娅姝心里不情不愿，面子上不动声色地抬起屁股挪了过去。
“我们等锦南来了再开饭。”张芸手肘支在桌子上，两只手相互叠搭着，唇瓣努在手上。
楚娅姝点点头，“好的，妈妈。”
“你看着眼神清澈，柔柔弱弱的，对待男人挺有手段呀。”张芸倏然开口说道。
她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震得楚娅姝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妈妈。您何出此言？”她戒备又凝重地看着张芸。
“你们结婚有些日子了，刚才他离你近一点儿你害羞得脸蛋儿都红了，我能看不出来？”
张芸脸上的笑容让楚娅姝感到很不舒服，似乎在说，别想着瞒我，你的所作所为逃不过我的眼睛。
她被冤枉却无法替自己辩解。
“妈妈，我们，我”
鱼鲠在喉，扎得她疼痛难耐。碍于对张芸编织的谎言，不能吐出来，只能划破喉咙，咽回肚子里。
“难怪我儿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那么快就和你闪婚。婚后每一次见到你们两个都跟热恋的小情侣似的，不过也是，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按理说没过热恋期呢。”
张芸的话一个字眼比一个字眼露骨，字字指向楚娅姝，怪怨她勾引了钻石级别的单身男人贡锦南。
引起张芸的反感的确是她所希冀的。
她盼望在不伤害张芸感情的情况下离开贡锦南，离开这个如童话般美好却不适合她的家庭。
可是被张芸误会她是个手腕儿纯熟，诱惑男人的狐狸精，于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当年的恶魔对她施暴时曾经在她耳畔告诉她，小妹妹，别怪我们心狠，你太漂亮了，你这么惹眼，怪不了我们。
此刻，恶魔仿佛又在幽暗的记忆深处肆无忌惮地叫嚣。
“妈妈，我没有勾引锦南。”她鼓足勇气亮声说道。
即使无法言说他们是假结婚，相互间的关系单纯得只是依靠着锲约在维系，完全不存在热恋与引诱的成分，她却也无法做到低眉顺眼地忍受来自张芸的误会与鄙薄。
“既然你们木已成舟，你用什么手段搞定的锦南我都不会找寻你的后账，你现在怀了我们家的孩子，我捧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责难你呢？我随口说说的，你别多想。”
张芸说着拍拍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张芸蹙起眉，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锦南，快来，吃饭了，坐你老婆旁边儿。”张芸看着走来的儿子招呼道。
“你们聊什么呢？拉上手了？”贡锦南依照张芸安排的座次坐下，笑着问道。
“我不拉，你的老婆你来牵。”她说着松开楚娅姝冰冷了无生气的手。
贡锦南没有理会张芸这句话，拾起桌上的筷子，“妈妈，我们开动了。”
“好，吃吧。”
楚娅姝陷入回忆当中一时间没能走出，怔怔地出神。
“娅姝，吃饭了，刚才不是说饿了吗？”贡锦南提醒她道。
“嗯？”她被贡锦南一叫，恍然回过神来。“好的。”旋即抓起筷子，铲起一大口米饭送进嘴里。
“我刚才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多虑了。”张芸察觉到楚娅姝的异样，向贡锦南解释道。
“我是看你们感情好，高兴。娅姝，你怀着孕得保持心情愉悦，妈妈要是有说的不合适的地方，妈妈跟你道歉。”
楚娅姝哪里领受得起张芸的歉意，她急忙回道：“没有没有妈妈，我没有介意，您说的都对。”
她深知，张芸对她的看法的确使她委屈而窘迫，但不会导致她产生如此厌恶之感。
唯有曾经的不幸给她留下的，不曾愈合的瘢痕才会令她阵阵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