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朝阳门外。
青石码头。
王旗林立,禁军遍布。
为首站着四位穿着杏黄蟒龙袍的年轻人,其中一位正小意的同正中间一位赔笑说着甚么……
“大哥,贾蔷正经的昨儿有事,他爹娘死的早,这小子也没尽过甚么孝心。不过跟着我顽了这么久,近朱者赤,如今倒也生出了几分孝心,还想起给他老子娘上上坟烧烧纸了。这是一早就说好的事,昨儿便去了。大哥,你还别不信。今儿这日子,弟弟我一早就打发人去找他,一起来接他先生。嘿,你猜怎么着,人不在!多半是昨儿哭狠了,这会儿眼睛肿的甚么似得,没脸出来见人!哎呀,大哥你大人大量,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了。晚上,晚上弟弟做东,贾蔷出东道,请你一遭,你看行不行?”
李暄眉飞色舞的说道。
宝郡王李景面色淡淡,瞥了这二百五胞弟一眼,想训斥一番,只是这场合着实不对。
另一侧的恪怀郡王李晓,听闻贾蔷二字,眼中便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倒是一旁恪荣郡王李时呵呵笑道:“小五忒小气,你和贾蔷、尹浩一起开的那马车行,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怎连请大哥一道东道还要贾蔷会账?”
李暄很有自己的道理:“这是贾蔷那小子不识抬举,惹得大哥生气了不是?再说,弟弟的银子还有用呢!”
李时笑道:“哦?都说小五你数貔貅的,只进不出,你攒那么些银子有甚么用?”
李暄无奈道:“父皇母后打进宫后,就没再添一座新宫。原本这是内务府的差事,可内务府里祖宗太多,弟弟也惹不起。没法子,只能另寻门道。就这,也差的太远。想在皇城内起新宫想都不用想,所以我打算在小汤山那边修一座行宫,那里有温汤,冬日里父皇母后和几位哥哥也可以去住住。再说,几个哥哥都是忙正经大事的,弟弟也帮不到甚么忙。可是给几个嫂子添份头面,送些新绸缎,再给几个小侄子置几匹小马驹儿,寻些小玩意儿,我这当叔叔的还是能办到的。”
此言一出,连李晓都看了过来,赞了句:“小五有心了,不止我们府,连二哥府上的小侄子,都添了份。”
李暄乐呵呵道:“这值当甚么,李朔、李服他们都是我的亲侄儿,和我儿子也没甚分别,我还疼不得了?”
李晓笑了笑后,却又道:“小五,你莫忘了二哥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提起二皇子李曜之事,李景、李时都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暄恼恨道:“三哥,那事是有黑了心的在背后栽赃给二哥的!不过二哥也是,为了一个娘们儿,非要对付贾蔷。贾蔷在扬州拾掇了白家,那原也是受了父皇的旨意,是半山公和林相指使他做的,太上皇良臣嘛,难道贾蔷还敢不做?到头来却了,这病说不得还会传给儿女……臣妾为天家皇后,断不能让这样的血脉嫁入天家,即便那是臣妾娘家亲侄女儿。回头,臣妾再同他说说罢。”
隆安帝沉默稍许后,点点头道:“朕明白。”
……
“哈哈哈哈哈!”
戴权前往奉天门传完隆安帝口谕后,李晓一张脸阴沉到了极致,贾蔷也紧紧皱起眉头抿起嘴,倒是李暄,在得知乃至确认这回廷杖果真没他后,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
被李晓刀子一样的眼神剜过来后,李暄使劲绷可还是没绷着,哈哈大笑道:“三哥,我不是……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贾蔷!”又扭头对贾蔷道:“这一回,你一个人挨打,可爽利不爽利?还怪爷连累你不?哈哈哈!”
“……”
李晓不禁怀疑李暄这番话中,似乎没将他算进人里……
“小五!”
李景沉声喝了声后,让戴权赶紧带人走,不想李暄又寻起麻烦来:“大哥,让我也跟了去罢,我想看贾蔷挨打!”
李景脸都黑了,呵斥道:“你胡吣甚么?诸国老在此,你当是顽笑胡闹的时候?”
李暄见贾蔷居然加快脚步走远,急道:“大哥,国老们劳你和四哥送一送,我去看看行杖的人别偷懒,这回可要把贾蔷打狠了,打的他起不来才行!”
说罢,竟一溜烟跑了,往前面追上去。
李景大怒,还想再喊,却听李时笑道:“大哥,还是随他去罢。”
转过头来又对韩彬等人躬身作揖赔礼道:“诸位国老,小王这五弟素来和贾蔷要好,二人一贯贪顽惫赖,父皇母后因此头疼不已,打了几回廷杖了。不必理会他们,国老们先前往麟德殿罢,父皇、母后正等着国老们呢。国老的家眷,也会被内侍引入外殿就座。”
韩彬等人笑着点头,不过目光都看向了林如海,想听听他有甚么说法。
林如海的衣钵传人,未来的乘龙佳婿,和一个皇子亲近到这个地步……
谁会相信里面是纯粹的?
林如海倒是坦然,呵呵一笑道:“蔷儿终究是武勋,是世族武侯,又不愿做官。恪和郡王又是富贵闲王……总之,他二人愿意交好,就随他们去罢。半山公,请。”
韩彬哈哈一笑,阔步迈过御门。
林如海又对张谷、李晗、左骧道:“子升兄、公瑾兄、秉用兄,请!”
三人忙道:“如海兄请!”
前面韩彬回头道:“如海,还是你先行一步罢。谁让你早来一步?该你担当起来的,莫要推辞,你原也不是忸怩之人。”
林如海闻言呵呵一笑,颔首道:“也好。”
说罢,第二个迈过御门。
……
“啪!”
“啪!”
“啪!”
“噗!”
“噗!”
“噗!”
奉天门东侧一座偏殿前广场上,面色青紫的李晓趴在东侧,贾蔷趴在西侧。
东西各有一力士,举杖击之。
只是打下去,发出的声音似有不同。
不过监刑内侍也不敢多说甚么,只让手下打完就好。
李暄却不同,他听出廷杖落下的声音不对,就蹲在一旁,仔细观察了稍许后,忽地想起甚么,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贾蔷道:“贾蔷,你真是狡猾!”
贾蔷趴在那不理会,等廷杖打完后,才“啧”了声爬起身,先转头看了即便行杖人放水,可挨了二十杖后依旧痛的挪移不了腿的李晓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然后若无其事的往麟德殿方向行去。
李暄咧嘴笑着同面色阴沉的李晓打了个招呼后,就忙追上前去,同贾蔷勾肩搭背小声坏笑道:“贾蔷,你该不会是故意惹出是非来,拉着三哥一起挨打,你这是要和他同归于尽?不然,你怎想着屁股上都带着密棉垫?”
贾蔷没好气道:“这算甚么同归于尽,再者我怎可能知道他会突然撞客了造反?昨晚上我急着骑马往武清去迎我先生,所以就戴了这密棉垫,不至于骑马太狠伤着了。幸好如此,不然二十杖下来,也会生疼的走不了道。善有善报啊……”
见他如此得意,李暄笑骂了声“球攮的”,然后压低声音道:“贾蔷,爷劝你一句,下回我三哥再说那样的糊涂话,你可以去寻我父皇、母后做主啊,何必非得自己去犟?果真惹得父皇心生不满,岂非得不偿失?”
贾蔷点点头道:“今儿主要是他冲着我先生来的,我先生若不在,我也就忍了。可他当着我先生的面那样说,分明是不将我先生放在眼里,还想挑起半山公他们对我的恨意,居心叵测!算了,不提他了。王爷,知道不知道今儿宫里御膳房准备甚么好吃的?我准备大吃一通,好好补补。”
李暄笑骂了句,道:“可去你的罢!今儿爷也只能端茶倒水,你还想吃,狗屎吃不吃?”
贾蔷看看李暄,道:“王爷先拉一泡,我看看是不是真得狗屎……”
“是的话你就吃?”
“怎么可能……是的话王爷吃才对,毕竟那啥才吃屎……”
“好球攮的,别跑!今儿爷非打死你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