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凉见慕海不当回事,他无可奈何却又不能说些什么。作为少族长他的权力可以说是名存实亡,因为叔叔他们那一辈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而自己平辈的又都对自己虎视眈眈,随时把他挤下去取而代之,根本不可能听他指挥。

    在慕家从族长之位被挤下来就意味着生不如死。

    慕凉知道自己当上的族长不过是叔叔那一辈的傀儡,可是年轻灵魂是无法禁锢在傀儡的躯壳中的。

    不重视是叔叔他们的事,但是如果出事了,死的只会是自己。慕凉知道绝对不能因为害怕叔叔而这么放任下去。

    “传我的命令,从今天开始,严格检查每个过境和回境人员的文件。”慕凉走出办公室对身边的秘书说道,“要是放跑一个,你们的脑袋就别想在脖子上呆着!”

    慕溪扛着守墓人回到圣殿。

    敖雪阳认得这个守墓人。

    守墓人名叫蓝星。

    蓝星是精灵混血儿,如同被塞壬迷惑的水手一般,蓝星死乞白赖的如同中邪一般非要跟随着慕溪来到圣殿。当了慕溪十多年的手下。

    这些记忆都是“曾经活着”的敖雪阳的记忆。现在的敖雪阳并不能理解蓝星的做法,可是当初的敖雪阳却能够明白。

    原本蓝星是慕溪的侍卫,可是『那件事』发生后,蓝星就去当了守墓人。

    这已经是第二个受伤来到圣殿的人了,如果算上廖不凡,那就是三个。

    慕溪非常惊恐,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软弱无力无法守护任何东西的时期。

    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命运裹挟着他,世间所有事情的发展方向他都无法左右,他能做的就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

    慕溪转头找到了尤缦骨。

    尤缦骨冷漠的坐在椅子上注视着慕溪:“就这?”

    “……对。”慕溪点点头,他有些局促的双手绞在一起。

    尤缦骨嗤笑一声:“你害怕『那家伙』我还能理解,你怕那群疯子我是想不明白。”

    “三个了……”慕溪叹口气,“老实说我有点丧失信心。”

    尤缦骨缓缓站起身走到慕溪面前:“慕溪……”

    慕溪抬起头,却只见尤缦骨一个上勾拳就打了过来。

    “气死我了!这有什么好丧失信心的!不过是事情太多一时应付不过来罢了!”尤缦骨甩了甩因为打慕溪而有点疼的手说道,“既然都知道这个状态处理不好事情,那就集中注意力去处理事情啊!”

    慕溪被打的眼冒金星,捂着下巴缓了好一会。

    要说谁敢打慕溪,除了尤缦骨这种和他出生入死无数次的人,恐怕是没有了。

    “可是学生们的安危……”

    “你是傻【哔】吗?!那可是我们世间魔法学院的学生!”尤缦骨一听更生气了,对着慕溪的又是一拳,“你的侍卫长被害是因为皇族,廖不凡那个鬼样子是因为他保护的一群人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至于你的守墓人,那是『那家伙』造成的。而慕瑜也并不是因为那群疯子,而是他人格分裂造成的后遗症。所以总得来说那群疯子只不过是一群看起来吓人的草包!”

    “但是法庭的……”

    “那群白痴当然会这样了!”尤缦骨一拍桌子,“他们玩弄权术太久了,估计连火球术都放不利索了,你还指望他们抵御疯子?即便是没有魔法的普通人体术稍微厉害一点也能把他们杀了。”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慕溪抬起头看向尤缦骨。

    尤缦骨一把揪住慕溪的衣襟说道:“当然,也只能说你这一届的帮手不太行。”

    “……什么?”慕溪缓缓睁大眼睛。

    “原本属于你的第一代鹰犬都因为『那家伙』的离开而离开了你,而你后面招募的鹰犬都实力大不如从前。”尤缦骨松开慕溪的衣襟,“他们的确都愿意为你而死,但是……也确实不够强大。”

    “……”慕溪无奈的笑了,“强者只会被强者吸引,说白了,是我自己不够强大。”

    “要放弃吗?”尤缦骨的目光冷冷的。

    慕溪觉得脖颈发凉,他不自在的摸了摸后颈说道:“不,我不会放弃的。”

    魔域。

    男人抱着一大捧沾满鲜血,却娇艳欲滴的花朵走在前方,后面跟着一群跟他长相一样,但是行为诡异的人。

    魔族看见他纷纷退避一旁跪拜行礼,不敢抬头直视他。

    “主上。”侍从前来迎接男人,伸出手想要帮男人拿花却被男人用眼神制止。

    男人身后的死尸大军有的想要逃跑。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打了个响指,那具死尸便消散成了烟。

    “我今天心情不好。”男人语气很平静,“你们自个都小心着些,仔细点自己的命。”

    男人曾经是人类,如今是所有魔族的王。

    他的侍从——海书岚,曾见证了这个男人的败犬时期。

    海书岚被男人从某场战役的死尸堆中扒拉出来。男人并不是成心要救他,而是在找尸体上值钱的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他,并顺手救了出来。

    海书岚那个时候只有16岁,他刚面临族人被屠戮殆尽的恐怖事件。可是男人实在太好看,好看到他觉得是他死掉到了所谓的天堂,导致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男人一脸嫌弃的对那些宝石挑挑捡捡。

    男人看了一眼半张脸都是血灰头土脸的海书岚说的第一句话就暴露了他恶劣的本性:“你的族人都死掉了。”

    海书岚懵懵懂懂的看着男人:“我知道不是你杀的。”

    男人伸手捏住了海书岚脖子上的吊坠,一双琥珀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海书岚一番,笑嘻嘻的说道:“这玩意你还要吗?”

    海书岚怔怔的看着男人,似乎在思考他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男人见海书岚没反应,原本的嬉皮笑脸也消失了,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安全了,现在可以哭了。”

    可能男人的话有魔力,刹那间海书岚的眼泪倾泻而出,哭的声嘶力竭。

    男人并没有安慰他,没有轻轻的拍打他的后背,也没有帮他擦眼泪,而是蹲在一旁继续挑挑捡捡那些值钱的东西。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捡破烂机器。

    等海书岚哭的差不多了,男人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海书岚泪眼朦胧的看到男人从兜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他。

    “别哭啦,以后总要习惯的。”男人把糖塞到海书岚的手里,摸了摸海书岚的头,然后就准备走。

    海书岚却一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最终,男人收下海书岚的吊坠答应让海书岚当自己的侍从。

    海书岚记得那时候过的日子,男人像是只慵懒的野猫。每天除了捡垃圾收破烂就是去买东西。海书岚不知道男人哪里来的钱,永远都是衣食无忧没有烦恼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男人接到了人类之光慕溪将心脏交给人类保管的消息。

    那是他唯一一次看到男人的愤怒。

    男人沉默了半个钟,然后对海书岚说:“决定了,我要成为魔族的王,然后圈养人类。”

    海书岚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天晚上男人就征服了一个小型魔族。

    随后,男人迅速的对其他魔族进行蚕食吞并。

    男人一往无前,无人可当,一扫之前慵懒的败犬模样,心狠手辣,以尸骨铸就了他自己的王座。

    海书岚不明白男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明明之前男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男人不会哭泣,即便是最痛苦最悲伤的时候也只有鲜血从他的眼睛里徒然的流下,凝固在脸上。让他原本英俊的脸变得恐怖狰狞。

    男人不能感受痛苦,即便是万箭穿心烈火焚身,他也只是冷漠的拔出胸口的箭,静静的等待火焰熄灭。

    男人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爱,有人向他示好,他会咧开嘴笑着告诉对方,他要把对方喉咙里的血当做佐餐的果酱抹在面包上吃下去。

    男人不能理解疲倦,他从来不睡觉,也从来没有休息。

    男人没有味觉和嗅觉,即便是给他一盘泥土做的食物他也能吃下去,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就没有察觉。

    男人甚至不会死亡,即便他多次试图杀死自己。

    有人会相信这么个男人曾是人类吗。

    海书岚相信。因为男人会在他难过的时候给他糖吃,虽然从来不安慰他。男人会在他生病时照顾他给他做饭,虽然经常把酱油和醋,糖和盐搞混。男人会在他受伤的时候给他疗伤,虽然包扎手法非常粗劣。男人会帮助那些孤儿,给他们食物和衣服,虽然每当那些孤儿表示喜欢男人的时候,男人会说要把他们的血当做果酱吃掉。男人会用自己的脸蹭那些毛绒绒的动物们,表现的像是个普通的猫奴。

    可是,得到人类之光献出心脏的消息后,男人就变了。

    海书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男人与人类之光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海书岚只想要人类之光连同人类全部毁灭,这样男人就会变回曾经的男人。

    变成曾经那条温柔而又慵懒的败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