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书包网 > 穿越小说 > 乞活西晋末 > 第七百二十回 渔阳故城
    就在亚隼部落骤遇灭顶之灾的时候,以北临古北口防线东段的一座城邑为中心,同一时刻,还有十数个大小草原部落遭到了血旗骑军的夜间突袭。诈撤潜伏的血旗军骑一、骑三军团,以及附近驻扎的新编骑八军团同步发动,雷霆扫穴,而这一夜的攻击重点,自是正中那座拥帐过万的故汉城邑,也即被辽西乌桓所窃居的渔阳故城。

    昔年曹操覆灭袁绍之余,顺道北伐幽北辽西一带的草原,击破了勾结袁绍残部的乌桓人,将他们拆分为十数个乌桓营,分居于幽并冀的边塞一带,用作看门狗以夷制夷,对抗鲜卑人,并逐步汉化。可随着西晋末年的汉家势微,看门狗也不再服帖,不光各觅高枝另投新主,还不忘恶狠狠的反咬主人,恰显羁縻之害。

    尤其是幽州北境的数家乌桓营,分久重合为一股,袭其祖地称辽西乌桓,他们与段氏的辽西鲜卑一般无二,趁着王浚倚胡自重的机会,以协助汉家平叛之名,多次兵入河北乃至中原,四下劫掠,迅速壮大,待得羽翼渐丰,遂开始骑墙观望,直至弃王浚而与石勒勾勾搭搭。而他们此前所吞下的肥肉,譬如紧挨北塞防线的渔阳故城,自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只是,悠然避在城中猫冬的乌桓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已经数十年不曾出塞北击的汉人,今夜竟然悄没声息的前来讨债了,且是连本带利不吐骨头的那种高利债。毫无警惕的他们,丝毫不曾预先察觉到血旗军摸黑闷棍的企图,叫身裹白袍的血旗尖兵轻易便匍匐潜近城墙,直到城门洞开,万五血旗大军狂奔入城,这群看门狗才霍然意识到,主人回来了,却也晚了...

    此刻,渔阳故城早已炬火通明,处处是人喊马嘶,孩啼妇泣?  但很明显的,喊杀声已然逐步消退?  越来越多的乌桓人已经选择了投降?  毕竟他们早非一个不肯弯腰的民族。而城中的乌桓金帐,也即过往的郡府大院所在?  也已陷入血旗军的重重包围,残兵败将们在乌桓单于和一干头领的率领下?  正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

    “单于?  您快想想办法?  拿个决断,咱们这么点人,可抗不住多久呀!”院墙之后,一名称作渐裳的首领急声道?  目光闪烁个不停?  就差明言投降了。须知血旗军的突袭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凶猛,得以退保金帐大院的乌桓兵壮仅有千五左右,内无粮草,外无援兵?  防无坚城,围困重重?  这还打个毛呀!

    昔日追随王浚南征司马颖的乌桓单于羯朱早已病故,继任者却非其子嗣,而是来自数支乌桓营中另外一支的首领审广,合并势力的盟主之选自有一番角力不提。只是,此刻的审广满脸苦涩,无疑懊丧于自己之前的成功上岗。

    “不急,稀里糊涂打到现在,咱们还没搞懂血旗军今夜究竟为啥抽风呢?”淡淡摆手,审广略略收拾心情,赶在血旗军发起最后总攻之前,从院墙下探出小脸半张,扬声喝道,“对面的可是血旗军,还请主将答话,我乌桓可不曾得罪过你华国,且绝对不曾参与过今秋的打草谷,今次为何要夜袭我乌桓城?究竟意欲何为?”

    府前广场,人群分处,一面金凤血旗猎猎而现。血旗之下,梅倩冷陌森森,语气冰寒,厉声喝道:“今日我血旗军来此目的有二,一为打你辽西乌桓的草谷,二为收回我汉家的渔阳故城,尔等可否明白?如今尔等只有两个选择,某只说一遍,或死,或立即无条件投降!”

    “打草谷!?将军是在搞笑吗,你汉人那般富饶,何须来我塞外苦寒打草谷?至于这渔阳故城,早被王浚许给了我乌桓,贵方怎生如此不讲道理...”审广悲愤莫名,可抗议一半,便见梅倩已然拨马回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忙转言恳请道,“将军留步,我等愿立即撤出这里,还望将军手下留情,放我等离去!”

    然而,令审广无比愤懑的是,梅倩之前说她给的选择只说一遍,果真就仅说一遍,竟已再不理会审广,直接退回本阵。哪怕审广真心能够接受投降,可手中多少有着千五人马,他又焉能直接干脆的无条件投降,任谁都希望至少得些保障承诺才行呀。

    可怜的审广却不知晓,梅倩压根就不希望他就此无条件投降,审广更不知道,他是在替十年前的羯朱偿还血债,谁叫那时的乌桓鲜卑等塞外胡人随王浚一同祸乱河北,并在不经意间随意夷灭了一个名为梅家村的地方,烧杀淫掠罄竹难书,尽管那事儿是鲜卑人干的,可是,女人记起仇来,哪管那么多逻辑;而且,如今的血旗军正是起步于那场浩劫,其中可不乏那时家破人亡于乌桓之手的中高层骨干...

    就在审广等人兀自犹豫是否抵抗一轮再行体面媾和的时候,数十门临时拼组的小型载炮箱车,立被推至了血旗军阵之前,直对府衙大院的正面门墙。根本没有进一步劝降,令旗挥动,伴着闪耀暗夜的火光,火炮发出隆隆轰鸣,或实心铁丸,或覆面霰弹,呼啸着划破长空,直扑大院门墙,以及在那里惊悚懵懂的乌桓残部。

    “咚咚咚...”“噗噗噗...”弹丸疾射,土石纷飞。血溅肢残中,原本倚墙防御的乌桓人顿时倒下一片,余下的再也不敢冒头。更有那紧闭的大门,已在转眼间被轰破了几个大洞。

    然而,火炮的威力却绝不止此,同样在弹丸打击范围内的各处院墙,也在素素掉下土石,甚而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纹。

    尽管只是小型火炮,可也要看被其打击的对象,本仅是寻常院墙,厚度不足三尺,更兼乌桓人只惯抢掠而非建设,那些墙壁早经数十年的衰蚀,哪里能够承受多久?由是,没过几轮炮击,只听轰隆一声,一段数丈宽的院墙便已轰然倒塌,而那扇院门,更是早已成了破栅栏。至于本在其后的那些乌桓守卒,自是死伤一片。

    “轰轰轰...”火炮并未停歇,或透过破损的院墙大肆射杀,或进一步轰击其余的院墙。显然,血旗军并不愿浪费人命去死攻这面门墙防线。左右这座城邑堪称唯一需要耗损大量弹药之处,而同步发生在城邑周边数十里的部落剿灭战,也已杜绝了炮击引发的消息泄露。

    “投降!投降!别打了,咱们无条件投降啊!”终于,当院墙被轰塌近半的时候,院内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嘶吼。同时,某段尚还完好的院墙之后,树出了一面杏黄旗,而在杏黄旗之下,还有审广那血淋淋的人头,一双没了神采的眼睛,兀自死不瞑目。

    没有无条件投降还不接受的,血旗军遂停了炮击。很快,在血旗军的喝令之下,一名名乌桓人丢下武器,举着双手乖乖出了府衙大院。为首二人自行反绑双手,正是渐裳与另一首领郝袭。显然,他们可不愿被审广的踌躇拖沓给带入阴沟里去,而作为辽西乌桓这一联盟的分部首领,人心惶惶之下,他们也有足够能力突然发难卖主求荣。

    可惜,胜利者并未犹如说书中常见那样,满脸真诚的亲自上前松绑,渐裳、郝袭二人自也没有机会纳头便拜,彼此合演一场英雄惜英雄的大戏。他们与幸存的千余俘虏一道,被绑到了广场中央。随之而来的,还有乌桓城中所有俘虏被拉来跪下围观,其中的成年男子,则也被悉数反剪捆绑。而在更外围,则是城中那些以汉人为主的奴隶们。

    渐渐的,广场中央的乌桓人觉出了不妥,满怀恐惧的发出了愈加喧嚣的吵闹。渐裳更是冲着金凤血旗的方向大声嘶吼:“汉人将军,你等不是打草谷吗,这是要做什么!我等已然投降啦,我等素来仰慕华夏,愿意为华国征战四方,还望将军收留呀!”

    “机会仅有一次,你等既未在第一时间投降,那便再没乞活的资格!”金凤血旗下,梅倩冷声厉喝,语带讥诮,不乏激愤,还隐含些许解脱之感,“至于尔等死活,那便问问周边这些过往被尔等打草谷,从而害得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吧!”

    广场中央的俘虏们霎时一静,纷纷将乞求的目光投往广场周边的那些奴隶,那些几个时辰前还在他们脚下任打任杀的两脚羊。倒是郝袭已然不抱希望,歇斯底里的骂道:“尔华国太过无耻,分明是倚强凌弱,残暴虐杀,如此行径,我草原勇士们绝不会放过尔等...”

    “杀!杀掉他们!杀光他们...”然而,郝袭的怒骂旋即便被周围陡然爆发的喊杀声所淹没。出声得正是广场最外围的那些被释奴隶,他们大多瘦骨嶙峋,衣衫褴褛,更有人残肢,有人毁容,还有许多人目光中满是空洞索然,但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挥臂高呼,而随着高呼,之前颇显死寂的一众人,反是更多了一份生气。

    “杀!”梅倩不再多言,娇艳红唇中淡淡吐出一字,听来森寒彻骨。

    “噗噗噗...”刀光连闪,污血喷溅,上千乌桓俘虏随即一命呜呼。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兀自遗留着不甘与怨恨。

    下一刻,血旗之下,梅倩将冷目投向广场周围那数万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乌桓人,眼神中狠戾与怜悯几度交替,终是淡淡道:“给他们一个公审批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