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书包网 > 穿越小说 > 乞活西晋末 > 第七百一十三回 高阳封城
    华历三年,四月三十,午时,晴,冀州高阳。

    高阳郡国因地处河北中段,此前处于石勒与王浚势力的拉锯地区,一度饱经战火,城池荒废,人烟寂寥。但同样也是因为地处河北中心地带,且东北侧畔掘鲤淀(白洋淀),更有滹沱河等数条干流途经此地,水运便利,它在血旗军全踞河北之后,便被选作了河北临时军政府的驻地,也是纪泽北返河北后的行营所在。

    距离血旗军登陆河北已有一个半月,随着节节胜利与政策宣传,新占区军民逐渐安稳,之前藏于山泽之间的百姓也陆续冒头返乡,而华国后续抽自海外的军兵辎重与各级官吏,则也基本到位了河北各地,并以之为枝干初步建立起直到乡镇一级的基层军政架构。

    有官又有民,外安而内足,凋敝久矣的河北社会,迅速转入了民生恢复状态。而一度沦为荒芜的高阳郡城,尽管本地居民依旧不多,可随着华国河北军政府的入驻,已颇显人气,这几日更因即将在此举办的河北文武恩科,居然有了熙熙之景。

    悦来酒家,在早前的高阳郡城内,本属不上台面的一间中型酒家,怎奈血旗军光复高阳之后,昔年城内的一应高档酒家皆无人回归,蛛网依旧,倒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回来的悦来东家,拉了几个人手,炒上几道小菜,便一举成了郡城餐饮业如今的执牛耳者,尤其这几日城中多了众多应考之人,悦来酒家的生意更是红火得不要不要。正可谓繁华落尽皆泡影,唯有存活是赢家。

    二楼雅间,十余华服儒生有老有少,各席端坐,觥筹交错,雅词不绝,气氛热烈而不喧乱。居中正坐者,乃一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其人举止端庄,未语先笑,妙语连连,只那酒后透红的肥脸?  衬得一双眼睛又小又贼。

    此人名为武释,本为幽州北平郡的郡臣?  月余前血旗军蓦然兵临城下之际?  他作为本地大族魁首,直接间接掌控的郡兵不要太多?  遂抢在老迈迟缓的郡守开城投降之前,绑了郡守开城投降。由是?  他便成功换船?  也或准了前来高阳参与恩科范畴内的官员续用考核。而在座的其他人?  半数年长的与武释情况相类,也是参与续任考核的前任郡内官员,余下年轻者,则是随他们同行前来科考的乡党或族中子弟。

    “呵呵?  小子斗胆?  敬武世叔一樽!呵呵,凭借世叔献城之功,此番官员续任遴选,世叔定能高居郡守甚至州中大员。呵呵?  日后但有可能,只望世叔能对小子有所提点呀。”推杯换盏间?  一名看似有点木讷的年轻士子,颇有点怯惧,也颇不习惯的向着武释赔笑举樽道。

    莫怪这位出身庶族的应考士子表现不堪,委实有着心理阴影。须知这位武郡臣此刻看似笑眯眯的弥勒佛一般,可过往在郡内,却是十足的横行霸道,横征暴敛,鱼肉一方,但有违拗其意者,无不遭其辣手摧残,被其搞得家破人亡之人,堪称不胜枚举。

    夯货!小家族出来的就是小家子气,连拍个马屁都这么不利落!好险被拍到马腿的武释,不由暗自腹诽,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却知华国治下莫欺少年穷,面上遂一团和气的饮了一口,甚至还略带伤感道:“甭提什么献城之功,委实惭愧,若非实在不愿本郡乡亲蒙受战火,本官绝不会弃了张郡守,每每念及于此,本官皆深感自责呀。”

    “世叔有仁有意,怎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能舍小义而全大仁了。”另一衣着更为考究,也更有眼色的年轻士子适时插言,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道,“眼见明日就要科考,实乃中原所未经之事,我等更是年轻无知,世叔见多识广,还望对我等的今次应考,乃至日后可能的官场行事,不吝警言一二!”

    “呵呵,警言不敢说,诸位日后多为栋梁之才,只怕他日本官还要靠着诸位互相帮衬才是。”武释语气谦逊,一脸诚恳,徐徐说道,“不过,本官毕竟在官场先行一步,倒是有一句话与诸君共勉。官场之道,正如先贤之语:‘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这句话出自《论语》,乃勉人操守之言,在座的基本人尽皆知,纷纷点头之余,却不免心生疑惑。那华服士子倒是听出另有玄机,忙继续捧哏道:“还请世叔细言之。”

    “所谓事父母能竭其力,非是单指父母高堂,而当延展至整个家族,乃至整个乡党。子曰,谁能出不由户,我等但有机会,确当不忘提携族人,笼络乡党,日后也好在官场互为臂助,便是施政也有裨益嘛。”抿了口茶,武释语重心长道,“所谓事君能致其身,我等对上务必随时示之以忠,大至军政工事,小至生活细碎,皆须想上之所想,急上之所急。譬如此番科考,诸位便当预做些功课,华国如今最想什么,也免临考忙乱嘛。”

    卧槽,就您这刚刚卖得顶头上司家破人亡的货,也好意思谈忠?众人暗自腹诽,面上却是啧啧品味,受教一片。武释则续道:“所谓与朋友交言而有信,重点当在‘与朋友交’,须知多个朋友多条路。就如此次科考,河北英才荟萃,焉知他日不会生出一二宰辅,尔等同年科考,堪称有缘,接下数日乃考后待榜之暇,正该主动出击,多加会文,多加亲近,莫要错失了这等交接良机呀...”

    武释一番推心置腹的谆谆引导,令年轻士子们醍醐灌顶,也令那些官场老鸟们感同身受。待得一场酒宴收场,一个以武释为核心的未来官场圈子,已然略见雏形。众人兴致而归,可一出悦来酒家的店门,却觉城内气氛霍然一变,只因街头多了大批全副武装的军兵,甚至连城门都已被戒严关闭。

    惊疑间,有血旗军兵的大声喝喊,为众人适时做了一个颇显勉强的解释:“华王有令,此次恩科涉及河北大计,为免敌对分子暗中捣乱,舞弊串联,徒生事端,影响考生发挥,即刻起郡城戒严,至三日后科考收笔为止...还望各位速速各回住处,但有生活所缺,可寻居处军兵索取...但有违令四窜者,取消恩科资格...”

    与之同时,郡府正衙,纪泽居中高坐,一众将佐臣僚则济济一堂。这一次,身处河北的华国高级文武几乎都来了,而每个人的案上,均摆着三份文书,内容则是华国就河北新占领区的政区规划,防区规划,以及血旗战辅军伍的最新扩编规划。

    在规划中,华国首先将就河北郡多县多却人口稀少的现状,缩编调整新占区的行政规划。算上黄河南岸三郡,如今华国在北中国共占有二十六郡163个县。其中冀州有郡国十三,县八十三;司州有六郡国四十八县;兗州有一个濮阳郡国,含四县;幽州则有六个郡国,三十一县。

    这么多的郡县,可即便算上东搜西刮来的所有人口,也仅三百三十多万,每县平均人口仅有两万。而且,大郡最多能有十数县,小郡如巨鹿国,最少仅有两个县。如此不合理的政区划分,自有其各种各样的历史原因,但更多无非是源于汉末以来诸王封国与官员岗位的“刚性”需求。

    说来这州郡县的设置,真就伴随着一部冗官冗爵的增长史。帝尧时,禹平水土,以为九州,相传有九鼎镇九州气运。周成王时,保章辩九州之野,皆有分星:东南曰扬州,正南曰荆州,河南曰豫州,正东曰青州,河东曰兗州,正西曰雍州,东北曰幽州,河内曰冀州,正北曰并州。但汉朝前,州仅是一个模糊的地理概念,而非郡县那样,是行政区划的具体概念。

    始皇初并天下,削罢列侯,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后又兴师逾江,平取百越,置闽中、南海、桂林、象郡,凡四十郡。

    西汉一统,汉高祖增郡二十六,武帝增郡三十一...或拆分或开疆,至汉平帝元始二年,凡新置郡国七十有一,与秦四十,合一百一十有一。说来,恨不得每一帝王都要多多少少增设几个郡,而西汉疆域增加约有五成,郡却增加了两倍,其中有人口增长与开疆扩土导致增设官府的刚性借口,更多的则是好大喜功,以及给官僚系统与凤子龙孙们增加岗位发福利。

    就此,郡被搞烂了,太多了,不好管了,启用州这个高大上的设置吧。于是,汉武大帝复夏旧号,南置交址,北有朔方,凡为十三部。凉、益、荆、扬、青、豫、兗、徐、幽、并、冀十一州,交址、朔方二刺史,合十三部。

    值得一提得是,最初的刺史为汉武帝所设,“刺”意即刺探、调查,故而最早的刺史,其实仅是皇帝特派去各地的监察官员,并无固定的行政职权。只是,毕竟是代表皇帝的“钦差”,日子长了,刺史指手画脚惯了,再碰上一个懒得勤换刺史的皇帝,继而再换上两任皇帝,于是,沦为“历史遗留问题”的刺史,也就转正成为一州的最高行政官,成了士林们平添出的一大块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