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书包网 > 穿越小说 > 乞活西晋末 > 第三百回 战略东进
    巨鲨堡聚义厅,随着上官仁挂起那份纪泽搞出来的《天下山海图》,众人对照秦栓船队发来的信报内容,很快都发现了问题,那就是位于朝鲜半岛西南角的州胡岛,其位置极度偏离现实。按照秦栓船队的实际航程,州胡岛距离长江口不过千里上下,而按地图目测,却有两三千里,且位置也偏北了七八百里。照此制定总体战略简直坑憋,难怪众人乃至纪泽之前都没咋考虑过州胡岛这一选择了。

    一片怪异中,眼见众目聚焦的纪某人脸呈猪肝色,梅倩厚道了一次,她干咳两声,肃然建议道:“春秋笔法害人啊,浏览那些史书、地理志之类,三韩倭邦动辄距离七八千里,甚或上万里,太不严谨了,可恼!便是不少大晋内部的地图,都经常谬误数百里,对我等军事筹划极其不利。是以,属下以为当加强相关人员数算培训,并专门成立衙曹,负责地图沙盘的测绘矫正,决计不可再被那些古人所误导!”

    “言之有理,飞凤将军见识精辟啊!尽信书不如无书,古人不负责任者大有人在,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尤其对于军事,马虎不得啊。我血旗军日后的确应当加强地理测绘,避免无端困扰,便由兵曹暂先牵头吧。”纪某人如蒙大赦,连忙就着话题哧溜一把下了台阶,倒也不忘给梅倩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可惜换来的仍仅是冰山女作派。

    “其实,大地是圆的,超远距离的地形绘制,用平面图纸终归难免误差,只有在圆球上绘制才能精确。当然,这一问题且留待日后再行探讨吧。”摆脱尴尬,纪泽边提笔上前对那份地图加以大致修正,边回归正题道,“孟孙兄,还请详述我军战略东移之理由。”

    张宾也不含蓄,走近地图,边比划边说道:“州胡岛虽远小于夷州岛,但对我血旗军此时而言,却要适合的多。其一是距离,我军在大晋各地的诸多营头,按沿海位置来看,长广乃是地理中心;夷州距长广近三千里,战线拉得太长,而州胡岛却仅千里有余。其二,长广至州胡之间乃是一片汪洋,并无任何势力横亘,而长广与夷州之间则有甬东诸岛,更为江东士族掌控,暗中通航绝非长久之计,这条必经之路难免成为致命软肋。”

    “其三,夷州气候炎热,易生瘟疫,兼有强大部落抗拒外人入主,魏温上万大军的败退便是前车之鉴,以我血旗军如今实力,想要占据适应乃至发展壮大,非三五年恐难如愿。反观州胡岛气候适宜,且看信报,其不过数千户蛮夷,轻松可下,我等可直接入主开基立业;而且,其北方近邻马韩,也仅数万户的东夷小国,还被百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随时都可成为我等拓土目标,何愁疆域不足?”

    “其四,我等立基海外,却须借助大晋的人力物力,少不了商贸交通,州胡虽远离大晋千里,但其直对长江这等繁盛之地;反观夷州,其所对位置乃是晋安,属江州广州这等东南偏荒,呵呵,此时广州一州之民,尚不及会稽一郡。相较两者,其发展条件不想可知。”张宾思路清晰,随口便给出了四条战略东移的充分理由,足见他平素没少针对血旗军的海外战略进行研究思考。

    正史中的永嘉三年,也是石勒配合匈奴汉国首攻晋都洛阳失利后的次年,他曾一度率主力南下江汉一带,攻无不克,占据了大片地盘,却是遇上了北方军卒水土不服的经典麻烦。进退两难之际,张宾力劝石勒回返河北,与看似强大的王浚展开争夺,自此石勒扎根河北开基立业,直至全取河北,定鼎天下,而张宾也是凭借此次的关键性战略决策,一举奠定自己后赵第一谋臣的地位,直至病死。这一时空,张宾同样在血旗军的关键时刻,强力提出了转向东进的战略决策。

    老观念害人啊!听得张宾的分析,纪泽不禁为了自己执着夷州的一门心思而感到惭愧。或是出于后世中国人的遗憾,纪某人对占据夷州(台湾)几成执念,下意识就将夷州当做了自家海外开基的不二首选。便是遣人探索琉球,其实也多是出于对后世那条岛链的不忿,直欲占之而后快。时移世易,他这个穿越者竟是脱离大晋现实,用前生的老观念来决定当前的战略方向,岂非也算一种食古不化?

    其实仔细想想,州胡岛安置十万人当是绰绰有余,若再算上琉球,以及后世倭国南端的种子岛与奄美岛两块产粮大岛,四个大型海岛相聚不远,此时皆属独立的蛮荒之地,反掌可得,合计当能容纳三四十万人口,即便不去朝鲜半岛寻马韩滋事,也足够血旗军开发几年了。而且,独家利用六分仪与新式海船,茫茫大海对血旗军而言,既是遍地通路,又是天然防御,何愁安居乐业?

    “好,精彩!孟孙兄所言精辟入理,令本将茅塞顿开啊,哈哈哈...”心念通达,纪泽不禁抚掌大笑,继而转向在座其余人问道,“诸位对此有何看法,赞成反对皆可,但说无妨。”

    “孟孙兄所言甚是,谦也有些许心得略作补充。”郭谦手指地图,沿琉球群岛下划至夷州,口中笑道,“其实,我等可先占据州胡岛,再行探索占据琉球,进而南下攻取夷州。如此非但可以绕开甬东势力,嘿嘿,还可发动州胡等地蛮夷,替我等先行入驻夷州岛,届时既消耗辖下蛮夷势力,还可消耗夷州土著,摸清当地环境,从而大幅减少攻取夷州所导致的汉人伤亡,岂非一举多得?”

    卧槽,朴素民族主义啊!古人不可欺,或许科技数学要差些,可玩起权谋诡计真叫个信手拈来呀!纪某人心中嘉许,连连点头,扫视厅中的一众晋人,皆对此议呈深以为然状,并无为外族蛮夷鸣不平的意思,果然不愧于这一时代汉家泱泱大国的国民气度!

    这时,钱波面带难色道:“波赞同东向转攻州胡,只是,眼见年关将至,军卒皆盼望北返过年,但依长史之言,却似我等须得立即出征,令将士不得北返过年,至于如此紧迫吗?”

    “宾见主公近来常有愁容,想是心忧时局,急于发兵州胡也是为了替主公分忧。是否立即发兵,主公统管全局,自然最为清楚的。”张宾淡淡一笑,很无辜的将皮球传给了纪泽。

    点到为止,不肯占尽风头,将表现机会送给老大,张宾这厮知晓进退,难怪能在石勒手下宠幸不减直至善终,良臣果然少有直臣啊。纪泽心中感慨,倒也不会拒绝,略一沉吟,他断然道:“大军须得尽快了结甬东诸事,继而立即攻取州胡。非是本将不愿体恤士卒,实因大军为了过年一放一收就需一月时间,我血旗军正是内忧外患之际,时不我待,浪费不起了!”

    扫视众人,纪泽面色转沉道:“得罪东瀛公司马腾,要挟东海王司马越,暗创安海营作乱徐州,杀戮长广士族掠夺田地,兼有鳌山岛实力曝光,血旗军万岁事件,这一桩桩下来,若本将是关东阵营与东海王,也决计没有留下血旗军的理由,清剿次序甚或还在陈敏之前。观大晋局势,关东阵营业已大占上风,预计不出半年便可杀入长安,届时便该轮到收拾我血旗军了。甚至,只需他们兵至函谷关,定鼎中原胜局,便可腾出手来对付我等了。”

    “三月,最多明年春末,关东阵营当可定鼎中原胜局,这或是我血旗军苟安长广、鳌山的最后期限。届时,关东阵营大兵压境,再封锁海上交通尤其是贸易往来,长广仅弹丸之地,毫无战略纵深,我等即便守得一时,又能苦撑一世吗,便想溜回太行也不可得啊!”随着纪泽的讲述,厅中众人的脸色都黑了,纪泽自己则有点白了。

    砰地一声,陶飚拍案怒道:“关东阵营又如何,那些内战内行的家伙,便是来上几倍,以我血旗军战力,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届时还不知鹿死谁手呢!哼,只要胜上两仗,关东阵营当也不敢再来捋我等虎须吧。”

    “子浩,这是表决心发狠话的时候吗?且不说关东阵营势大,纵使我血旗军抗住关东阵营,双方势必都实力大损,岂非亲者痛仇者快,徒叫匈奴鲜卑等外族渔翁得利吗?”纪泽脸色一沉,不无训斥道,“之前遣你经营怀中一场,怎的还未改掉毛糙?”

    陶飚讪讪闭嘴,纪泽继续道:“再说,万众一心可不容易!我血旗军扩张太快,虽坚持思想熏陶,但人心难料。如今本将已经贵为大晋三品将军,拥兵数万,更有赫赫战功,出身寒门的张朱之流都会背叛,贪污畏罪不假,何尝不是因为我军与关东阵营越行越远,他们不看好我军前途?若是等到我军困守长广,焉知又会冒出多少张朱之流?况且,关东阵营既能封官唐生,就会刻意拉拢他人,内部分化瓦解,届时只恐内部先乱!何以御敌?”

    说到这里,纪泽自己倒是率先白透了脸。其实,纪泽那日看似简单果决的了断了张朱叛逃一事,但其对纪泽的触动远比表面看来的严重。张朱二人代表着血旗军中大批文人的心态,而且,士农工商,士字在前,这些文人在军民中的影响毋庸置疑,他们的心态势必还会影响大批寻常军民的心态。

    士人们传载千秋的一个口号就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跟着血旗军与代表大晋皇权的司马诸王作对,干得再好也是乱臣贼子,没准哪天就被剿了;而跟着司马诸王极其麾下的士族,则有望高官厚爵、光宗耀祖,甚至泽被子孙,这岂是乱军性质的血旗军所能给与?想要文人们的“一颗红心”何其难也!

    寒门文士为了前途难以归心,那么现有的血旗将官呢?随着实力地位的提高,他们恐怕也该有了更多野望,更怕失去拼命挣来的利益。若是血旗军陷入绝境,正视血旗军的士族官员们难免使出分化瓦解、招降纳叛、封官许愿等招数,面临诱惑的将官们是否与寒门文人一般心态呢?其中是否会有人背弃血旗军呢?不是有句话叫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重”吗?

    推广揩去,将官们渐生野望,文士们难以归心,流民们呢?军卒们呢?长广可没三十六寨那般易守难攻,面对官军征剿,他们真的会为了血旗军宣传中的大同,为了血旗军给的那点好处,为了一口饱饭去死拼吗?再说了,官府士族也不傻,届时若来个“招安部众、只诛首恶”,那么他纪某人到时该会如何坑憋?

    莫怪纪某人小人之心,他并未怀疑血旗军民们对他的拥戴,毋庸置疑,西晋古人相比后世更加知恩重义,更讲忠诚气节;但两世为人让他更相信利益而非人心,尤其对于一个组织而言。他决不能去赌人心,必须在内忧外患爆发之前,跳出大晋这一漩涡,带领麾下军民寻一安居乐业之地,积累底蕴,巩固人心!

    按下心中这些不好宣之于口的念头,纪泽断然道:“我血旗军已成洪流之势,前是海阔天空,后是粉身碎骨,有进无退,若被堤坝横挡,难免洪流崩散,是以,我等必须及早寻一安全港湾,蓄洪平水,予以军民休养生息。夷州不行,那就必须有州胡岛顶上!”

    眼见众人皆面色凝重的点头称是,纪泽忽而一笑:“说来正如孟孙兄所言,天道酬勤,探得州胡正其时也。以战力而言,我军当可轻取州胡。至于劳师远征,师老兵疲,过年情结什么的,呵呵,只要本将传下话去,州胡土地将不再租佃,而是分给血旗军民,且出征将士优先多分,管教军心士气瞬间沸腾!”

    分田分地的杀伤力在哪个时代都是杠杠的,众人悉数释然。纪泽则再度鼓劲道:“其实,倘若我等能在州胡开基立业,令关东阵营一时无法根除,或许长广之危可以自解。为何青徐扬三方迄今一直对我等姑且绥靖,便是担心打虎不成反被咬。他日我等立足海外,凭借茫茫大洋,退可稳守自保,进可袭扰四海,呵呵,却不知关东阵营是否还有决心与我等撕破脸皮?所以说,是天堂还是地狱,就看占据州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