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江寒终于在梅奥医学中心门口，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斯蒂娜女士。
斯蒂娜大约四十岁，带着非常精致的金丝眼镜，头发随便梳了个马尾。
整个人特别干净清爽，看起来有点像星际2剧情里面那个女博士。
同行的还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著名社交网站“面本”的掌门人，坊间昵称小扎。
江寒和斯蒂娜是初次见面，对小扎倒不陌生。
前世他就在网络上看到过不少关于这家伙的新闻，也看过一些小扎演讲的视频。
至于这一世，就在去年九月，两人还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在魔都举行的一个机器学习会议上，只是当时来去匆匆，没怎么交谈。
江寒和斯蒂娜握手认识后，又和小札握手。
寒暄完毕，小扎也没啰嗦，直接让斯蒂娜女士去给靳雪雯看病。
斯蒂娜马上进入了病房，查看各种检验数据，还亲自为靳雪雯做了dna测序。
很快，斯蒂娜就做出了结论：“我确信，她的确是‘端粒萎缩综合征’。”
江寒连忙询问该如何治疗。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希冀，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头绪！
可惜……
斯蒂娜遗憾摇头：“我们之前也只遇到过数例，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
意思就是，没办法治疗……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只是偶发于实验小鼠上的问题。
小鼠而已，有了问题，扔掉就行，又不是经常碰到。
人类不会罹患的疾病，重视程度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听完她的解释，江寒心里一沉。
这样一来，小蚊子的问题就很难解决了！
江寒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但仍勉强保持着镇静：“能不能详细说说，您对这种病的了解？”
斯蒂娜爽快点头，跟着将自己之前在实验中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老实讲，她也十分困惑。
“我不清楚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这种基因缺陷根本不该出现在自然人身上！”
介绍完“端粒萎缩综合征”，斯蒂娜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尊敬的江，希望您能允许我，对这位姑娘的病情做进一步的研究。”
“当然，我会谨慎行事的，尽量避免对她造成伤害。”
江寒点了点头：“只要能保证安全，您可以进行必要的研究，我们也愿意配合。”
为了研究这种罕见的疾病，找到治疗小蚊子的办法，些许让步也是难以避免的。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斯蒂娜了，凭借她的能力和见识，也许可以找到治疗靳雪雯的方法？
斯蒂娜得到授权，立即再次投入了工作。
江寒则被小札叫到休息室。
小扎将一杯卡布奇诺推给江寒，然后笑盈盈的开口。
“请原谅我的冒昧，方便介绍一下，您和那位生病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江寒喝了一口咖啡：“她是我养父的女儿，也是我生父的养女，大约可以算兄妹关系？”
小扎顿时笑了起来：“我记得，在华夏，在表达这种关系时，有个专有名词，好像叫‘干妹妹’？”
江寒点头：“看来您对我们的文化也挺了解。”
小札得意一笑：“那是因为，我有许多来自华夏的朋友，以及员工……”
顿了顿，“华夏有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着？让我想想……”
很快，小扎一拍扶手：“想起来了，干的柴火能做饭，干的兄妹可以亲！”
江寒无语一秒：“那叫‘干柴烈火好做饭，干哥干妹好做亲’……”
“做亲……是什么意思？”
江寒面无表情：“就是可以结婚。”
“我还以为是make kiss……”
江寒：“……”
小札哈哈一笑，又道：“我觉得这句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说实话，你们两个挺般配，将来结婚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发请柬？”
江寒耸了耸肩：“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未婚妻另有其人，在国内。”
小扎：“噢，抱歉！我还以为……毕竟她真的很可爱，不是吗？”
江寒：“……”
两人随意交谈了一会儿。
小扎委婉地表示，斯蒂娜是他资助的科学家，这次出行也是他一力促成。
江寒如何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当即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请尽管吩咐。”
小札微笑：“不急不急，先给小姑娘看病要紧，她那么美丽的女孩子，理应受到上帝的宠爱，一定会平安痊愈。”
顿了顿，“那么……等到方便的时候，我希望您能出手一次，为我的网站开发一个推荐算法。”
江寒点头：“当然没问题，这只是举手之劳。”
顿了顿，“不过，面本是顶级社交平台，您的公司应该不缺专业的算法工程师，莫非他们开发的推荐算法无法让您满意？还是说，您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或要求？”
小札摇头：“他们的水平跟您无法相提并论，只是勉强对得起开给他们的工资罢了……”
顿了顿，补充道，“我需要的算法，要能真正深入到每个用户的内心，挖掘出每个人潜在的兴趣，哪怕连他们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究竟都有哪些兴趣！”
江寒恍然：“这样我就明白了。”
小札笑了笑：“至于劳务费用……一亿美金怎么样？我需要的不只是一个算法，还有源源不断的技术支持和服务，以便在行业里持久地保持领先。”
江寒爽快点头：“您的要求很合理，我没有问题。”
跟着话锋一转：“但劳务费什么的，不要再提了，正好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呢！”
无论如何，毕竟对方资助过斯蒂娜的研究，客观上帮到了自己和靳雪雯。
小札顿时笑了起来：“亲爱的江，您的感谢太贵重了，那可是1亿美元！”
江寒摇头苦笑：“只要能治好她，10亿美元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小札夸张地感慨了一句。
江寒赧然一笑。
小札随即摇了摇头：“不过您可能误会了，治病和设计算法是两码事，我们不该用金钱去衡量生命的价值，该给的钱我必须给。”
他这话的确大半发自内心，并非纯粹装模作样。
首先，他身家足够丰厚，并不在乎这区区1亿。
再一个，江寒的一个人情，在他看来，也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就这么浪费掉太可惜了，暂且存着，将来也许可以换回更大的回报？
江寒摆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为您设计算法，这是毫无疑问的。”
顿了顿，“如果我妹妹侥幸摆脱了病痛的折磨，那么请允许我自作主张，拒绝收取您所谓的劳务费。”
当然，给斯蒂娜女士的酬金，他自然更不会吝啬。
小札沉吟了一下，很快做出了决定：“好吧，如果您坚持的话……那么这些劳务费，我就捐给慈善机构吧，就当做给小姑娘祈福。”
“您有心了。”江寒诚心感谢。
小扎：“不不不！能获得您的友谊，才是我的幸运！”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举起了咖啡。
……
小扎当晚就回去了。
斯蒂娜不间断地又工作了足足两个星期，才疲惫不堪地出现在江寒面前。
“抱歉，能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但……很遗憾！”
斯蒂娜女士摊了摊手，意思自己无能为力。
江寒失望至极，但也明白对方已经尽力了，无法勉强什么。
“感谢您的辛苦努力。”
江寒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我不会放弃，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一定要治好她！”
随后，他给了斯蒂娜一张一千万美元的支票作为感谢。
又让她转告小札：等事情告一段落，就会为“面本”开发新算法……
斯蒂娜临走时，交给江寒一份打印稿。
里面有她对‘端粒萎缩综合征’的全部研究，针对靳雪雯的情况，也提出了不少参考意见。
送走斯蒂娜，江寒坐在病房外，看起了这份手稿。
看完之后，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靳雪雯基本可以确诊，就是“端粒萎缩综合征”。
而端粒受损，意味着分裂时更容易引起畸变，导致分裂次数上限降低。
根据斯蒂娜的分析，如果不及时救治……
最多半年后，靳雪雯细胞里的 dna端粒，大概率会萎缩到不足以再次分裂的程度。
到那时，她年轻鲜活的生命，也就彻底走到了尽头！
可是，连对‘端粒萎缩综合征’认识最深刻的斯蒂娜，都对这种病束手无策，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小丫头一命呢？
江寒沉思许久，只想到了一些不是办法的办法。
比如，可以在学术圈里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人或者机构，对“端粒萎缩综合征”了解多一些；
同时，投入大笔资金，成立专项科研攻关小组；
又或者……
事到如今，也只能看运气了！
……
江寒坐在长条椅上，苦思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冷星琳忽然出来了：“小蚊子想和你说说话。”
江寒收拢发散的思绪，眼神慢慢恢复了焦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又深深吸了口气，保持着与平时一般无二的洒脱笑容，步履平稳地走进病房。
进去后，他随手带上门，走到床边坐下。
靳雪雯状况还不错，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星辉灿烂。
凝视了江寒一会儿，小丫头轻唤了一声：“江寒哥哥。”
“嗯？”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不急，等过几天，你好利索了……”
靳雪雯摇了摇头，甜笑着说：“有些话，现在再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别胡思乱想，你这只是一点小问题，以前那么多次，不也一直……”
靳雪雯再次摇头：“可是，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前我可没这么虚弱过……”
“你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江寒声音低沉。
靳雪雯点点头：“我当然信你，无论你说什么。不过……”
江寒断然道：“没有什么‘不过’。”
靳雪雯低下头，沉默了一下，平静地说：“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就让我再任性一次，让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江寒点了点头：“好！”
靳雪雯想了想：“还有，不管我说了什么，走出这个门，你必须全都忘掉，不然……不然人家就不跟你说啦！”
江寒莞尔：“那怎么可能？”
人的大脑可没那么听话，想记的东西未必记得住，想主动忘记什么事情，也没那么容易……
靳雪雯嘟嘴：“我是病人耶！病人最大嘛，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到！”
江寒挠了下头，不怎么确定地说：“那……我尽量？”
靳雪雯笑了起来，笑得很甜。